《早就想追你了》 1、第1章 早就想追你了 文/傅书丛文学城独发 第1章 下午五点钟,斯诺克大师赛华亭站现场。 随着最后一颗黑色球平稳进洞,现场掌声雷动,喻江夜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与获胜者一同被投射在场馆的大屏幕上。 “恭喜华笠选手击败了本次大师赛的5号种子喻江夜挺进半决赛,后天同一时间,他将在这个场馆同本次比赛的2号种子选手文森特争夺本届大师赛的决赛入场券……” 华笠显得异常兴奋,自从年前他的排名开始突飞猛进,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斯诺克顶尖赛事的半决赛。 华笠举起手向着观众席示意,年轻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骄傲。 他虽然是德籍选手,但因为中德混血的原因,在国内也有不少球迷。 等华笠接受完全场的欢呼,喻江夜才起身朝对方走过去,按照一贯的赛事礼仪向对方伸出手—— “恭喜。” 华笠眼底的喜悦在看到喻江夜的一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挑衅的微妙神情。 但华笠的手很快附了上来,刚才那一秒短得仿佛是喻江夜的错觉。 喻江夜冲对方点头致意,正要收回手,华笠却猛然突然凑近附在他的耳边:“喻江夜,你输得可不只是比赛。” 握手的场面让现场再一次响起掌声。 喻江夜心头一跳,再看过去的时候华笠已经放开了他的手,面色如常继续跟现场的球迷互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喻江夜收拾好球袋便退场了,在无人注意到的观众席角落里,一个头戴兜帽的男生也跟着起了身。 他个子很高,虽然只穿着很随意的卫衣和牛仔裤,但是依旧能看出来身材很好,他一起身,便惹得旁边几个女孩子频频往这边瞧。 可惜了,男生大半张脸都被一只黑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微带冷意的丹凤眼。 女孩子们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直到男生走远了才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帅哥也是夜夜的球迷呀。” “你怎么知道的?” “夜夜退场他也二话不说就走了,看都不看华笠一眼,肯定是夜夜的球迷啦。” - 喻江夜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钱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钱珈是喻江夜的经纪人,喻江夜年少成名,现在已然是大热的明星球手,钱珈也已经和他合作了很多年,比起工作关系,他们更像是朋友。 “白教练有事先走了,她说让你明天好好休息,一切等你休息好再说。” 喻江夜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喻江夜背着装备向外走,刚走远几步却又被钱珈叫住,她明显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段老师来了,就在你的休息室里……” 听见这话喻江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随即又恢复成一汪毫无涟漪的水,“我今天就不见他了,珈姐麻烦你帮忙转告让他回去吧。” 钱珈知道喻江夜的规矩,生怕他输了比赛又为这事儿心里不痛快,连忙点头,“你放心,我这就去跟段老师说,你开车回去小心些。” 喻江夜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 作为极具天赋的斯诺克球手,喻江夜自幼接受极为严苛的训练,为了保持专注度,比赛期间一直有个规矩——不见无关紧要的人。 即便是喻江夜的父母来看他的比赛,也常常是跟普通观众一样,默默看完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是很显然,喻江夜的男朋友段靖遥总是想破这个先例。 - 钱珈的办事效率一贯很高,喻江夜走到停车场坐进车子里的时候,收到了段靖遥的微信消息。 打开微信便是一长串的话。 喻江夜简单看了两眼便把手机收了准备发动车子,手刚摸上方向盘却又停下来,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把手机又拿起来。 【段靖遥:江夜,你是不是生气了?】 【段靖遥:对不起,我不该不提前打招呼就来找你,但是我真的没有打扰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你比赛之后能够立刻见到你。】 【段靖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训练了,等你电话。】 喻江夜沉默着望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完全暗下去,他没有继续发动车子,而是拉开车门,从莲花跑车上走了下来。 - 喻江夜和段靖遥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刚刚一个月的时间。 但他们其实认识的时间不短了。 两人作为年龄相仿的斯诺克球手,从少年组时期就经常在赛场上相遇,反倒是进入成年组之后遇到的次数少了些。 喻江夜天赋过人,在升入成年组之后一路突飞猛进稳定于第一梯队,段靖遥则显得有些后力不足。 这么多年,喻江夜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但是段靖遥无疑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半年前,喻江夜状态陷入瓶颈期,段靖遥也同时展开了对喻江夜的猛烈追求。 在此之前,他从未显露出一点对喻江夜的心思,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喻江夜气喘吁吁返回场馆的时候又碰上了钱珈,这会儿她手上拿了包包,显然是要准备离开了。 钱珈看见喻江夜去而复返一脸惊讶。 “段靖遥走了吗?”喻江夜抢先开口。 “段老师他……”钱珈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眼底闪过一道喜色,连忙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应该还没有。” “好。”喻江夜没有多话,抬脚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 - 对于这一段感情,喻江夜其实是带着一点歉疚的。 半年前,喻江夜状态下滑比赛接连失利,教练白霓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强行给他放了个假,并“要求”他去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喻江夜,你不是神,也不要把自己当成神,走出赛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四岁青年,你应该有比赛之外的生活,你应该有家人、朋友、爱人,斯诺克是你的梦想,但绝不可能是你生命的全部……出去玩两天吧,交交朋友,或是谈谈恋爱,随便怎么样都好,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喻江夜知道白霓在担心什么,所以也顺了白霓的意思。 而段靖遥就是这段假期里喻江夜碰到的第一样“比赛之外”的“普通生活”。 段靖遥追求喻江夜的时候说的是“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很绅士很有分寸,喻江夜没什么犹豫便点了头。 段靖遥为人成熟风趣,一点没有辜负他本人“斯诺克绅士”的美名,他始终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跟喻江夜相处,并且很有“毅力”和“诚心”地追了喻江夜几个月才开口表白,最终也如愿摘下了这朵斯诺克球场的“高岭之花”。 喻江夜很清楚他们距离“爱情”两个字还差得远,但不可否认,这段关系给了他不错的感受。 起码让他感受到了一点赛场之外的温度。 因此,无论是出于接受白霓的建议,还是单纯因为对段靖遥心怀愧疚,喻江夜都愿意尝试为这段关系的升温做出一些让步。 尽管,这让步并不那么容易。 不过既然决定了就从眼前的事情着手,比如,对于来看自己比赛这件事,男朋友或许应该享有一些“特权”和“例外”。 喻江夜压下心头的异样,甩掉那些胡思乱想,在挂着“喻江夜”字牌的休息室门前站定。 推门的动作只需要一秒钟,但就是那么正正好好不早不晚的一秒钟,最终断送了喻江夜试图迈出去的一小步。 休息室的隔音并不是太好,何况房间里的人也根本没有要小声讲话的意思。 “靖遥哥,我哪里还不够好?我哪里还比不上喻江夜?我刚才明明赢了他。” 虽然说话人带着跟平日里大不相同的娇嗲,但喻江夜还是立刻分辨了出来——是那位刚刚把他打败的混血球手,华笠。 “小笠,你很好,但这两者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华笠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肢体碰触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出来。 “你不就是因为喻江夜才不愿意接受我吗?可他喜欢你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他对谁施舍过一个眼神啊,你不过就是他状态不好时短暂的避风港,临时的逃避站!” “……华笠!” “我不一样……靖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这么努力赢他就是为了证明我有多在乎你……你明白吗?” “……” 接吻声由单方面的主动变成双方的缠绵,喻江夜自始至终平静地站在那扇门之外,一时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最后只有转头离开时的一个哂笑。 五分钟后,一辆银色的莲花跑车驶出了停车场。 跑车驶离的速度太快,场馆外蹲守的记者只来得及拍到一个跑车屁股,纷纷唉声叹气。 - 扈南春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盛星野正要准备下车去。 他盯着停车场的入口处心里算着时间,南宵已经离开了整整七分钟,盛星野的耐心宣布告罄。 扈南春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盛星野接电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好。 “什么事儿。” “星野,你人呢,发布会马上就开始了,你歌迷全都到了,一直在喊你名字。” 盛星野“啧”了一声,一只手伸向副驾的纸袋里翻找鸭舌帽,另一只手将手机拿近:“我记得,昨天我说过我不参加。” 扈南春难得被怼得愣在那。 这事儿确实是她使了个心眼,盛星野这小子一贯难搞,不赶鸭子上架完全不配合,她有时候便只能用点非常手段。 用这招虽然盛星野会脸臭,但多数情况还是会不情不愿地配合。 但扈南春这次的确有点失算了,她没想到盛星野态度这么坚决,说不来真就不来。 “不是……星野,你听我说,”扈南春的语气立刻软下来,“这次是我不对,但是这个电影是很大的一个ip,本身就有观众基础,班底又强,他们特意请你来唱ost……” 扈南春那边说个不停,盛星野却全然没有认真听。 这会他已经从纸袋里摸到了鸭舌帽,反手扣在头上,正要挂电话开车门下车去,却突然看见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从入口处走了回来,径直走向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银色的莲花跑车。 “……星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快点过来,现在还来得及。” 盛星野一瞬不瞬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底的不爽消失殆尽,嘴角翘起巨大的弧度,他好像压根没听见扈南春在说什么,自顾对着手机那头道:“春姐,不说了,我有急事,先挂了。” “盛星野!你不许挂!”扈南春急得简直要叫起来,“你能有什么事儿能比这急?!” 盛星野眼看着那人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而后又发动车子—— 莲花跑车飞驰而去。 “当然有啊——” 盛星野盯着莲花离开的方向,脸上还是吊儿郎当的神情,语气却一本正经:“我老婆比赛输了,正哭唧唧呢,你说急不急?” 说完,不等扈南春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 几秒钟后,强劲的马达声响起,一辆黑色的迈凯伦紧随其后开出了停车场。 - 发布会后场休息室,扈南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黑了脸。 小助理站在旁边吓得大气不敢出,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瓜,“春、春姐,这可怎么办呀,星野哥不来就算了,还去找他老、老…… “老婆”两个字仿佛烫嘴,小助理硬是没敢说出口,“这要是被狗仔拍到了,他粉丝不得把我们公司都拆了啊……” 扈南春简直快要被盛星野气出心脏病,顺嘴便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拆了。” 说完才发觉不对,翻着白眼揉了揉太阳穴,骂道:“他哪来的什么老婆,发癔症你也信!” 2、第2章 迈凯伦开出停车场,跟场馆聚集着还未散去的记者们擦肩而过。 被随手扔在副驾上的手机还在不断地震动,盛星野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拿起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盛星野踩下油门加足马力,终于看到了莲花跑车的尾翼。 银色的流线型车体在分叉路口驶离了原本的方向,盛星野对着路口的指示牌挑了下眉——这不是喻江夜回家的方向。 随后,黑色的迈凯伦追逐莲花而去,盛星野稳住车速,伸手打开了车载广播。 广播还停留在下午来比赛场馆时听的体育频道,这会儿广播里正在讨论刚刚结束的斯诺克8进4的比赛。 阿琳:“哎,阿轩,你有料到这个比赛结果吗?华笠击败了喻江夜挺进半决赛了哎,虽然这次比赛华笠的表现确实堪称‘黑马’,但是我还是有点意外的,喻江夜可是5号种子哎。” 阿轩:“我不是很意外啊,喻江夜这半年来一直状态不好哇,又谈了恋爱,多少也会分心吧。” 阿琳:“可是段靖遥也是职业选手啊,两个人在一起应该相互促进提升水平才对啊。” 阿轩:“你认真的吗?你要是说提升恋爱水平,那我觉得段老师是有功劳的啦,毕竟我们‘斯诺克绅士’应该恋爱经验很丰富啦。” 阿琳:“喔你好酸哦……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希望喻江夜能够尽快找回自己的状态,毕竟,‘天才’跌落神坛这种事情我们不想第二次看到了……” 听到这里,盛星野“啧”了一声,切掉了体育频道。 紧接着,娱乐新闻特有的八卦语调立刻充盈了整个车厢。 henry:“哇哦……最新消息,盛星野缺席了电影《春苑》的发布会。” rose:“不是吧,《春苑》工作人员前两天说盛星野会来啊,刚才我还在微博上刷到图了,现场来了好多他的粉丝。” henry:“这还不明白,我们‘小天王’又闹脾气了呗,这新闻图上经纪人明显脸色很差啊。” rose:“嘻嘻……怕不是又去跟‘好朋友’‘做运动’啦。” henry:“救命!rose你在暗示什么啦,小天王粉丝真的很多哎,小心我们电台明天就播不了了……听众朋友们,请大家为我证明,这是rose说的啦,跟我henry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盛星野舔了舔后牙槽,“啪”一声关掉了车载广播,全神贯注开车。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迈凯伦拐进了一条并不算太宽的马路,盛星野放慢车速拉开距离,看见莲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型停车场里停了下来。 驾驶座的门被打开,喻江夜趁着夜色走向了停车场旁的一家酒吧。 盛星野瞥了一眼酒吧门口亮起的灯牌,上面写着酒吧的名字:polarnight。 “极夜……”盛星野挑了下眉。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安全带的卡扣,顺势拽住连帽卫衣的下摆向上一掀—— 盛星野将衣服随手扔在副驾驶上,赤|裸着上身在旁边的纸袋里翻找着。 两分钟后,盛星野走下车子,整个人已同刚才的低调装扮大不相同。 他扯了下身上那件宽松的黑色工字背心,反手将一顶同色系黑色鸭舌帽扣在头上,抬脚往酒吧走去。 - 当喻江夜走进“polarnight”的时候,网上关于这场比赛的讨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质疑的网友和维护喻江夜的球迷打作一团,但是喻江夜本人却因为一直在开车没工夫看手机所以压根不知道。 这家酒吧是喻江夜常来的一个地方,酒吧并不在闹市区,人流量也不算很大,喻江夜便会偶尔选择来这里喝一杯放松精神。 喻江夜刚在常坐的卡位上坐下来,服务生便认出了他连忙小跑过来。 “喻先生您怎么突然来了,秦哥他今天刚好出去了……” 服务生口中的“秦哥”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秦欢。 秦欢是喻江夜母亲从前资助的贫困生,与喻江夜相识多年。 “没关系,”喻江夜冲着服务生摆了摆手,“我只是想来这坐一会儿,不用告诉他,让他忙就好。” 因为知道秦欢和喻江夜的关系,polarnight的领班和服务生对喻江夜格外上心。 喻江夜输球的事情这会已经是人尽皆知,领班经理看了眼手里没打通的电话,见服务生走过来,低声问:“点了酒?” “嗯,”年轻的男生点点头,又连忙道,“但只点了一杯。” 领班听见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给他吧,老板这边我在联系了。” 服务生很快端着喻江夜点的这一杯ginfizz向卡座位置走去。 就在快要接近卡座的时候,服务生面前却突然闪出一个高大身影,直挺挺冲着他手里的托盘撞了上来。 服务生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托盘上的酒杯向前倾倒,酒液全然泼洒在了对方身上。 “天哪!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您还好吗?” 服务生手忙脚乱试图去替对方擦拭衣衫,男人却伸手挡了一下表示不必了。 服务生心惊胆战,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酒吧里灯光晦暗,看不太清楚对方的五官,只觉得男人脸色冷峭峭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总觉得这面孔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原本坐在卡座里的喻江夜终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刚起身往这边走,还未看清是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声“江夜哥”喊得愣在那里。 - 喻江夜从没想过会在polarnight碰到熟人,更没想过碰到的会是盛星野。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深藏在记忆里带着点熟悉味道的称呼,他甚至没能在第一眼就把盛星野认出来。 几年没见,盛星野已经跟他记忆里的模样相差太大了。 虽然这一年多以来盛星野从北美火到国内,天天在娱乐头条上挂着,但喻江夜对他的印象却仍旧停留在三年前穿着宽大t恤破洞牛仔裤的幼稚小鬼身上,跟那些铺天盖地的宣传海报上受到千万少女追捧的“小天王”形象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但是此刻,记忆的闸门被打开,顺着三年的时光翻涌而来,喻江夜终于第一次对长大成人的盛星野有了直观的感受。 曾经的男孩现在已经足足有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子,身着一件样式简单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肌肉线条利落的臂膀,浑身透露着强烈的属于年轻男人的荷尔蒙。 在喻江夜看过来的瞬间,盛星野将头上的鸭舌帽摘掉了,神情倒不似喻江夜那样惊讶,仿佛他们上一次见面就还只是昨天的事情。 “星野?什么时候回国的?” 这是喻江夜难得局促的时刻,说话间,盛星野已经走到了面前,两人站得极近,喻江夜鼻息间全都是盛星野的气息。 他肯定,三年前的盛星野绝对只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如今却已经需要使劲儿仰视了。 因为脑子里全是诸如“这小孩也长高了太多”之类的想法,以至于讲出口的寒暄话术实在是有点差劲。 甚至听上去显得敷衍。 盛星野这半年来在国内红得发紫,各种广告、海报满大街都是,再不关注娱乐圈的人也都听过他的名字认识他的脸,自己真是脑子抽了问他什么时候回的国。 果然,盛星野听到这句话便有点无语地耸耸肩,摆出一副伤心模样,“已经快半年了,哥哥果然还是把我忘了。” “不是……” 喻江夜试图解释却又没话讲,一转眼,盛星野已经一副自然姿态在他的卡座上坐了下来,大喇喇的样子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来吧,罚你陪我喝一杯。” 喻江夜被逗笑,盛星野说话的腔调让他一瞬间找回了些从前的熟悉感。 来酒吧本意就是要喝酒的,喻江夜自然没有拒绝盛星野的理由。 喻江夜倚靠在卡座的靠背上,看着盛星野姿态娴熟地叫了酒。 喻江夜有一瞬间恍然,记忆里的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慢慢跟眼前的年轻人重合,却又始终是不一样了。 他心头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盛星野外公和喻江夜外公是多年邻居,两家人一直相熟,三年前,盛星野回到国内过暑假,便跟短暂在外公家享受假期的喻江夜混到了一起。 那是短暂又漫长的一个夏天。 暑假结束,盛星野继续出国读书,而喻江夜也开启了他的黄金时代——那个夏天结束后,喻江夜在坛声名大噪。 从那之后,两人便再未见过面了,喻江夜只偶尔从家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一点盛星野的消息。 “先生,您点的路易十三。” 服务生的说话声打断了喻江夜的思路,他看了一眼被放在大理石桌上的酒瓶,近乎掩饰似的,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笑道:“要这么郑重其事吗?本来没想喝醉的。” 盛星野瞥了眼喻江夜摸出来的烟,挥挥手差遣走服务生,不答反问:“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火光在喻江夜的指尖闪动,他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夹着还未点燃的烟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介意?” 盛星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将喻江夜面前的酒杯倒满递给对方,“只是记得我们分开那会儿你还不会,有点好奇罢了。” 若是换做任何其他时刻里的喻江夜,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便敏锐地发现“分开”这个词的诡异之处,可他今天太累了,任由酒精的味道麻痹了神经,再没有任何心力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啪—— 香烟被点燃,青色的烟缓慢升腾。 喻江夜答得含糊:“后来开始抽的。” 盛星野沉默数秒,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混杂在酒吧的音乐声和说话声里,将情绪彻底掩埋。 两支酒杯轻轻一碰,盛星野懒洋洋的模样单手托着腮,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喻江夜的眼,笑得天真无害。 “久别重逢,不值得哥哥为我醉一次吗?” 喻江夜听见这话弯了弯嘴角,将指尖的香烟熄灭,拿起酒杯碰上盛星野手中的酒杯。 他眼睛微微上挑着看过去,轻松畅快的模样,整个人带着一种常日里不常见到的风情。 他用很轻的、好似在哄人的声音道:“小朋友,不要贪杯啊。” 说完,便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掉了,却没发现盛星野在看着他,始终没有挪开眼。 - 喻江夜教育别人不要贪杯,最后先喝多了的却是他自己。 他喝多了话不多,但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静内敛,脸上醉色难掩,眼尾露出一抹好似刚刚哭过的红,看上去迷离又脆弱。 一瓶路易十三他灌下去小半瓶,这会儿酒杯见底,他刚要伸手再去拿酒瓶,就被旁边的盛星野按住。 盛星野眼底清醒异常,他这会儿脸色不好,心头翻滚起一股无名的火,明明是自己哄人喝酒,最后看不下去的却还是自己。 “小朋友……手拿开!” 喝醉了连说话的语调都开始发黏,盛星野听见这个称呼笑得阴森森,露出一口白牙,回得慢悠悠:“不拿。” “你不……不拿开,我怎么喝啊……” 这会倒是多了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人情味,弄得盛星野一个愣神,喻江夜已然从他的手把酒瓶抢走了。 但醉酒的人反应程度怎么能跟醒着的人比,瓶口刚刚碰到酒杯便再次被按住,喻江夜顿时像是一只要炸毛的猫,刚要发作,一转头却被人伸手捏住了下巴。 一张英挺俊脸陡然在面前放大,可惜喻江夜眼神失焦,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你……谁啊,放……放开。” 明知道不能跟醉鬼计较,但盛星野还是忍不住要咬牙。 他手上稍微使了点劲儿,喻江夜便再也没办法挣扎。 “喻江夜。” “……嗯?” “今天为什么来酒吧喝酒?” 盛星野的声音显得空空荡荡,他有点犹豫又有点迫切,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比赛,还是因为段靖遥?” 听到这个问题,喻江夜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盛星野看到了喻江夜转瞬即逝的痛苦。 他确定喻江夜听懂了自己的问题。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盛星野再一次开口,语气比刚才更急切:“告诉我,是因为输了比赛吗?还是因为你知道了段靖遥他——” “不是……不是因为比赛。” 回答给得突然,喻江夜喃喃着,拂掉盛星野钳制自己的手,慢慢缩进卡座里。 他像是已经撑到了极限,缓缓闭上眼,轻声道:“喝酒……不是因为比赛输了。” 盛星野的手僵在半空里,一瞬间眼眸沉得骇人。 若是喻江夜这时候能够回头看上一眼,他会清楚地看到那一贯轻松肆意的面孔上此刻骤然剧变的阴云,以及那阴云下积压了太久的、几乎就快要掩盖不住的疯狂和欲|望。 可惜他没看。 3、第3章 电影《春苑》的发布会结束的时候,“盛星野耍大牌缺席《春苑》”的词条已经居高不下了。 面对记者们的提问,经纪人扈南春通通以一句“临时有其他行程安排”作了答复。 虽然这套说辞听上去就很应付,但是扈南春太了解盛星野的脾性,在没跟这小子对好口供之前,她实在是不敢乱说。 生病了、飞机晚点等等借口固然是好,但就怕盛星野冷不丁出现在什么匪夷所思的地方,压根不管她扈南春在这边费心费力地编瞎话。 狗仔们常年跟明星们斗智斗勇,这种说辞自然是糊弄不了他们。 什么临时有其他行程安排,这明显是盛大明星又在“耍大牌”“闹脾气”。 狗仔们闻风而动,开始全城搜捕盛星野的身影,誓死要扒出点盛星野的料来,这个月的奖金有多少,就看这个料有多大了。 - 盛星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盘算了许久的“久别重逢”竟被一瓶路易十三给毁了。 “是比赛还是失恋”的问题像是打开了喻江夜倾吐的闸门,将他平日里不常示人的脆弱显露了出来。 喻江夜生了张让人很容易心动的脸,但整个人气质却又偏冷淡,尤其一双眼睛,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少时就因为出众的球技和长相成为斯诺克球坛的明星,可这么些年比赛打下来,无论是输是赢,他却极少在公众面前展露情绪。 他的生命像是缠绕在斯诺克球桌上的一株绿藤,活在世上只是为了向上生长,而生长过程中无可避免的枯萎、衰败都好像与他无关,哪怕多停留一秒,都是对他生命的浪费和亵渎。 “不是……因为比赛。” 当喻江夜环抱着自己摇着头再一次重复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左眼落下一滴泪。 盛星野心头的怒火霎时被这太过罕见的一滴眼泪熄灭,他沉默地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终于不打算再继续听他胡言乱语,弯腰试图将人抱起来。 盛星野的手刚刚碰到喻江夜,后者便紧张地瑟缩了一下,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角还带着一点湿润。 盛星野难得还能耐着性子跟酒鬼认真商量:“不喝了,回去吧,行吗?” 喻江夜是真的醉了,眼神迷茫根本对不上焦,盛星野扯扯嘴角,不再言语,抱着人向前走了一步,却感觉怀里的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嗯。” 盛星野一愣,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挑个不停。 可再低头看去的时候,喻江夜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这会儿正是酒吧人流量大的时候,盛星野垂着头抱着喻江夜快步向外走,原本是不该引人注意的,可没走几步就被服务生给拦住了。 “先生,不好意思,请您稍等一下。” 挡在面前的服务生明显气势不足,他勉强把盛星野拦了下来,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讲什么。 带班经理紧随其后赶过来,三十多岁,明显成熟老练许多,他先是冲着盛星野露出了一个很职业化的笑容,而后开门见山道:“先生你好,喻先生是我们老板的熟人,他现在喝醉了,我不能让您就这么把他带走。” “你们老板的熟人?”盛星野听见这话立刻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整个人带着点痞气,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回道:“那说明还不够熟。” 说完便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点,抬脚向外走。 “先生!”领班急了,连忙又追上来。 再一次被挡住去路,盛星野的耐心快要告罄。 他看了领班一眼,虽然仍是笑着的,可笑意已然不达眼底,“这么不放心啊,那你去报警好了。” 领班被盛星野肆无忌惮的话弄得傻了眼,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盛星野已经抱着喻江夜消失在了酒吧门口。 - 因为喝了酒,便不太方便开车了。 酒吧外的马路边,盛星野把鸭舌帽反手扣在喻江夜的头上,搂着人的腰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去哪呀?” 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明显没有把盛星野认出来。 盛星野稍稍松懈下精神,转头看了眼靠在椅背上已经睡过去的人,先是伸手把人揪到自己怀里,这才抬头报地址。 “西盛……不,去毓都江景。” 扈南春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的时候,盛星野正一手搂着喻江夜的腰,另一手轻轻捏他的脸。 手机的震动声实在是扫兴,盛星野手上的动作一顿。 “小伙子,你手机在响啊。” 司机转头提醒,盛星野只得意犹未尽地松了手转而去找手机。 一个狂打不挂的陌生号。 盛星野扯扯嘴角,把电话接起来:“喂,春姐。” 扈南春被盛星野这一声没一点犹豫的“春姐”气得快要吐血,但又怕盛星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掉,只得暂时把旧账放下,飞快道:“你先别挂听我说!今天的事情我们先不谈了,是这样,现在华亭的狗仔集体出动在蹲你,你现在在哪?” 扈南春的紧张语气一点都没有感染到盛星野,他看了眼窗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路上呢。” 扈南春松了口气,“你准备回去了?” “嗯。” “那就好,不过你家门口可能也蹲着人,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尽量低调。” “低调……”盛星野听见这个词便笑了,他看了眼靠在自己怀里的人,“这个可能有点难度。” “……什么?” 扈南春还未来得及追问,安静的车厢里便响起了手机震动声。 盛星野顺着声源的方向从喻江夜的外衣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举高一瞧,登时挑了下眉头。 他脑中又闪现出那家酒吧的名字。 ——polarnight。 极夜。 盛星野嗤笑一声,自顾道:“还真是怂。” “喂?星野,你在听我说话吗?” 盛星野从不断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挪开眼,再次拿起自己的手机放到耳边,“春姐,我先挂了,我要接个电话。” “等等!盛星野,”扈南春陡然提高了嗓音,“你到底在哪?接什么电话?” 盛星野被扈南春这如临大敌的语气弄得一乐,两条腿大喇喇岔着,慢悠悠道:“情敌的电话。” “……”扈南春愣了一下,“你又发什么疯,赶紧给我——” 不等扈南春把话说完,盛星野便将电话挂了。 此刻,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手机的震动声,盛星野盯着“秦欢”两个字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一点要挂断的意思,便将电话接了起来。 “江夜!” 电话那头的人带着肉眼可见的担心和着急,盛星野的手从喻江夜的腰向上摸到肩膀,最后在肩头停留,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你好,我是盛星野。” 电话那头陡然沉默下来。 “你好。”秦欢再开口的时候,跟刚才已然是截然不同的语气了,带着一种克制的紧绷感。 他开门见山,“盛先生,请让江夜接一下电话。” 抚在肩头的手停顿了一下,盛星野不答反问:“您是哪位?” 秦欢明显是没想到盛星野会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顺着对方的话回答:“我是秦欢,江夜的朋友,您刚才来的就是我的酒吧。” “哦……原来是秦老板,”盛星野故作恍然大悟,“找喻江夜有事吗?他现在恐怕接不了电话。” “接不了电话?他醉得很厉害吗?” 秦欢的语气霎时出卖他的心思,盛星野握着手机,眼神一点一点沉下去,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吐了口气又道:“听说您把他带走了。” 盛星野很自然地“嗯”了一声,“秦老板有什么指教吗?” 盛星野语气里的挑衅太过明显,秦欢的语气终于也不再客气,“是这样,我和江夜认识多年,但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还认识您这样一位大明星,所以,恕我不能放心地将他——” “秦老板现在应该已经赶回酒吧了吧?”盛星野一个“赶”字,直接戳破了秦欢的小心思。 秦欢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咬着牙:“……是。” “那么,你家服务生没有跟你讲吗?”盛星野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知道,只能说明,你们可能还没那么熟。” “盛先生!” “我的人我自然会照顾好,如果秦老板还是不放心的话,那么……我再重复一遍我送给你家服务生的第二句话:去报警好了。” “到时候……让警察叔叔亲自来问喻江夜,我配不配从你的酒吧里把他带走。” …… 电话的挂断声让秦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领班和服务生并排着站在一旁,皆是一脸自责神情。 polarnight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知道喻江夜是老板非常重视的人,秦欢也曾经特意交代过,只要是喻江夜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报告他。 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喻江夜落座后的十分钟,远在隔壁市谈生意的秦欢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再返程的秦欢,硬是改了行程,匆忙往华亭赶,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老板,不然我们还是报警吧。” 领班刚要掏手机便被秦欢按住了手。 这个平日里一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脸上带着难以掩盖的失魂落魄,“不能报警,你也说了,他们一起喝了酒,那……应该是认识的。” “可您不是说从没听喻先生提到过这个人吗?” 服务生终究是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话音刚落便被领班拽了一下手,当即闭了嘴。 秦欢笑得苦涩,“报警没什么用,况且,江夜可能真的没有想要跟我讲过……他很少跟别人一起喝酒的。” “可是……老板……” 秦欢摆摆手打断领班的话,“他顶多是年纪小有些幼稚,应该不至于对江夜有什么坏心,毕竟也算是公众人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明天早上我再打电话过去问。” - 出租车停在盛星野位于毓都江景的住处门口的时候,也惊动了蹲守在四周的狗仔们。 他的住处不算是什么秘密,经常有人在蹲,盛星野从前没在意过,今天倒是难得小心。 他瞥了一眼窗外,一边扫码付车费,一边将鸭舌帽重新扣回喻江夜的头上,向下压了一下,遮住他的脸。 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距离院子门口还有大概六七米远,狗仔们扛着长枪短炮对着出租车伸长了脑袋,就等着看车子上下来的人是谁。 “谢谢师傅。” 道过谢,盛星野先伸手开了门锁,只留一条缝隙,然后转身搂住喻江夜的腰。 盛星野先是右手推车门,左手圈抱着喻江夜将人半搂半抱出车子,不等狗仔们反应过来,便立刻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向着院子门口走去。 不过就是一两秒的工夫,等狗仔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来得及拍到盛星野模糊的侧脸和扬长而去的背影。 院子的铁门重重关上,身后响起密集的快门声。 “盛星野那是抱着谁进去了?” “没看清,他走得实在太快了。” “你拍到了吗?” “戴着帽子,压根拍不到脸。” 狗仔们恨得牙痒痒,团团堵在院子的铁门外,可终究没有一个敢擅闯私人住宅,他们对着拉得死死的窗帘三百六十度一顿咔嚓之后,又齐唰唰在院子外蹲了下来开始各自忙活。 半个小时后,当喻江夜弄|湿盛星野的枕头和床单时,一条题为“盛星野携美女归家共度良宵”的新闻也在全网炸开了。 4、第4章 醉宿总是会睡得不太好,喻江夜一整晚都在做梦。 梦里他被人架到一头很高大的骏马身上,还没来得及握紧缰绳,这马便飞奔而出。 喻江夜根本不会骑马,偏偏这马又烈得很,他慌乱得厉害,只能无措地抓着缰绳,整个人在马背上上上下下摇摇摆摆,被颠得人都快要散架…… 当梦境逐渐被摆脱,喻江夜有意识的瞬间感觉到的就是身体强烈的酸痛,他下意识地皱眉,而后努力睁开眼。 入眼便是极具冲击力的场面。 一面chi裸的、肌肉分明的胸膛。 很明显,这属于一个男性。 感官意识迅速回笼,后腰上传来的热度和身体的酸痛一样无法忽视。 ——他正被一只手臂紧紧圈着,那人的手还贴在他的后腰上。 喻江夜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困意瞬间被驱散。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际,喻江夜抬起眼,果然看到盛星野那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的头顶。 他怔怔看着盛星野的睡颜,好半天都是完全傻掉的状态。 身体的所有感官接连苏醒,甚至不用低头去看,就能感觉到薄被底下两个人此刻都是一s不挂的。 他们的身体甚至很自然地交chan在一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答案。 昨天晚上,他和盛星野z了。 混沌的记忆开始浮现。 可怕却又真实。 毫无疑问,罪魁祸首是那瓶路易十三。 记忆破碎且杂乱,他只记得滚烫的水流浸湿皮肤,而那双试图帮自己洗澡的大手成为感官世界里唯一的一抹凉意。 太热了……水、身体、思绪,好像连灵魂都要跟着蒸发干净。 喻江夜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地追逐那一抹凉。 “喻江夜,你不要乱动。”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听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听话。” “操……这可是你自找的。” 整个世界急速升温,醉酒的喻江夜当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冰冰凉凉的东西现在也变得这么烫人,这么……让人抓狂。 再想要反悔自然是没有用的,被拖进玉望囚牢的人不抛下点什么不可能轻易地走出来。 这是喻江夜二十四年来未曾有过的感受,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那感觉很不真实。 本能地想要流泪,那种灵魂被另外一个人契入、融合、点燃的感觉,像是根竟冲破土壤钉进大地,缓慢却又深刻。 喻江夜的恳求声破碎在弥天盖地的吻里,直到最后讲不出成串的话,只剩下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打湿滚烫的胸膛。 颤抖的手挥动,试图打破骗人的幻象,可下一秒就被制服,取而代之的是指尖也被滚烫shi润包裹。 “从前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 喻江夜承认自己现在心态有点崩。 光是凭他现在能勉强回忆起来的,就已经够他找个地缝躲进去。 “酒后乱性”都不足以形容昨天晚上的情形,确切来说,应该是他醉后缠着盛星野上了床。 真是要命。 喻江夜人生头一次遇到这样意外的时刻,理智彻底出逃,酿成弥天大祸。 他试图再去回忆起一些细节,但酒精明显还没有彻底挥发,脑子太乱。 喻江夜放弃思考,只能先选择解决当前的困境。 他屏住呼吸将盛星野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拿掉,蹑手蹑脚下床来。 就算是有过心理准备,但身体的酸痛感和无力感仍旧超乎寻常,他扶了一把床沿,还是踉跄一下噗通跪在地上,好在床边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羊毛地毯,才不至于发出“咚”地一声响。 视线落定,喻江夜的脸瞬间烧起来,目及之处,满地狼藉……除了衣服之外,还有被扔得到处都是的避孕|套……甚至一时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 喻江夜维持那个姿势好久才回过神来,从一片混乱中勉强找到自己的衬衣和裤子,尽可能快地穿好,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床上正熟睡的人。 不是不想承担责任,但决计不是现在。 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先冷静一下。 盛星野这套房子实在是大,喻江夜头昏脑涨,一边系着衬衣扣子一边混乱地找门口。 以至于看到大门时甚至忘记还要换鞋子,便急匆匆去伸手拉门。 阳光霎时间倾泻而入,有些刺眼,喻江夜下意识抬手去挡,他刚向外迈了一步,便听到四周似乎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起脑子还没清醒,他好像隐约看到院子的栅栏外,有数十个身影攒动,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自己,正向这边探着脑袋。 那一刻喻江夜大脑宕机,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便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件宽大的外套罩在了他的头上。 快门声同时响起。 接着,喻江夜被一股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力量按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盛星野自家门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懒洋洋地抬手遮了遮院子外疯狂地、快要把人闪瞎的闪光灯。 黑暗中,喻江夜被人揽着肩膀向后拖,只听耳旁传来“嘭”地一声巨响,大门被关上,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 玄关处,喻江夜头上盖着衣服,视觉彻底被切断,任何一点声响都显得异常明显。 他看不到眼前的情景,却能感觉有人正一步一步靠近。 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背立刻贴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了,喻江夜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盛星野伸手去扯衣服的瞬间,喻江夜像是感应到一般,也同时伸出了手,可伸了手就立刻后悔,两人与无声中僵持两秒后,盛星野果然开始笑他,“你是在害羞么?” 喻江夜攥着衣服的手紧了一下,而后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外套,两人的目光终于直挺挺撞在一起。 此刻喻江夜最不想见到的人就站在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半米都没到。 盛星野半|裸着,只着一条宽松的沙滩裤,头发有些乱,整个人都带着刚刚睡醒的懒散。 他正在看着自己。 喻江夜没有回答盛星野“是不是在害羞”的问题,但仍旧略显不太自在地撇开了眼神。 “醒了怎么不说?” 盛星野嘴角无声翘起,抱着手臂垂眸看人,“明明是你跑得太快,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喻江夜一下没话讲,感觉自己的窘态怕是也被人尽数看进眼里。 可气氛着实尴尬,他看了盛星野一眼又飞快把视线落向大门的方向,几乎问了句废话,“我现在……还不能出去是吗?” 这会冷静下来,他终于反应过来外面堵着的是什么人。 盛星野歪了下头,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他始终注视着喻江夜的眼睛,带着点戏谑道:“我们俩的账都还没算,你当然不能就这么走。” 喻江夜明显没想到众人竟这么会顺杆爬,“我不是说……” “但我是在说这个。”盛星野一脸认真,大有一副要跟喻江夜讨个说法的架势。 喻江夜霎时哑然。 两人就这么紧贴着站着,喻江夜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盛星野漂亮的肌肉线条,他甚至不用刻意去看,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年轻而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如果换做平时,他一定可以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大方地对待这个画面,但是在两人刚刚荒唐一夜的这个前提下,喻江夜实在无法做到坦然面对。 “你……先去把衣服穿好。” 僵持许久,喻江夜终于委婉提出意见。 盛星野听到这个要求顿时笑出声,他俯下身子贴近,冲着喻江夜眨眨眼,“哥哥,我都已经被你看光了,现在有这个必要吗?” 一发即中,喻江夜整个人从头到脚红个彻底。 盛星野靠得他太近了,身上的热度一点点侵染着喻江夜,他终于忍不住想要伸手推人,盛星野却已经见好就收,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方虽然嘴上说着没必要,却还是很听话地转身去找了件t恤套上了。 喻江夜始终贴着墙站着,手心已经冒出汗来。 此刻他只要微微一抬眼,就能看见盛星野健硕的脊背,伴随着穿衣服的动作,显露出充满野性的肌肉线条。 喻江夜深吸了一口气,在盛星野把t恤穿好之后才慢慢走向对方。 盛星野此刻正坐在沙发扶手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岔着,看着喻江夜一步一步走近,也把他眼底的窘迫看得一清二楚。 喻江夜在距离盛星野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摆出一副客气礼貌公事公办的姿态,试图削减因为这个意外带来的暧昧氛围。 但明显,这不是盛星野所满意和期待的。 他抱着手臂,颇有兴味的看着面前的人。 喻江夜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除了尴尬,他心底里还被一股浓烈的愧疚感所包裹。 他比盛星野足足大了六七岁,从他们认识开始,喻江夜都一直把自己放在哥哥和长辈的角色里。 但是现在他睡了一个“小朋友”,无论是两厢情愿还是半推半就,作为一个“年长者”,喻江夜始终觉得自己应该对“小朋友”负责。 “那个……我的责任,昨天喝多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么一句,盛星野眉毛一挑,几乎被气笑了。 他咬着牙,语气阴恻恻,吊儿郎当地回敬:“没事,我早就想睡你了。” 喻江夜被盛星野这太过顺滑的一句话结结实实弄愣住,将将降温的脸又烧起来。 “睡”这个字的确准确无误地戳到了他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他睁圆了一双眼,本能地虚张声势,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人:“你再说一遍?” 盛星野看呆一秒,这样生气发火的喻江夜实在生动得可爱,是平日里极其罕见的美好风景。 要不是现在不好轻举妄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人抱住,再狠狠堵住嘴,吻着他的耳廓说上个千百万遍: 早就想睡你了,怎么了?听清了吗?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不过人没到手之前盛星野不敢发疯也不能发疯,这些话他现在只敢在心里讲讲。 “追,”盛星野就是有能让泼出去的水硬生生转弯的本事,他陡然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手臂撑着沙发,向前探了探身子靠近喻江夜,把每一个字说得清晰而缓慢,“我说的是‘追’,哥哥你听错了。” 打嘴炮喻江夜哪里是对手,越界的距离让他警铃大作,他伸手推了把盛星野的肩膀,对方便顺势后仰坐了回去。 他看得出盛星野是在故意耍嘴逗自己玩儿,便不再出声跟对方掰扯计较。 不可否认,喻江夜因为盛星野这低级又无聊的玩笑默默松了一口气。 看盛星野的态度,应该是没有很在意的。 外面堵着狗仔,喻江夜正暗自盘算要怎么从盛星野家离开,谁知盛星野戏瘾却还没过,没一会儿又慢悠悠站起身来,晃到他面前,“不过,你是算准了的吧?” “什么?”喻江夜被打断思路,抬头看人。 盛星野陡然贴近,喻江夜眼睁睁看着那张俊脸从自己眼前贴着蹭过,而后压低的说话声让耳朵酥麻:“我才刚刚成年两个月,初|夜就被你夺走了,你可不是算准了吗,嗯?” 喻江夜心头猛一跳,脸上瞬间闪过无措,直到盛星野站直了身体开始哈哈大笑,他才反应过来这混蛋又在戏弄自己。 喻江夜觉得自己怕是鬼迷了心窍,且不说盛星野的花边新闻满天飞,单看他昨天晚上那副熟练姿态,就知道他估计早就万花丛中过,哪里来的什么见鬼的初|夜。 想到这里,喻江夜终于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去。 就当是荒唐了一回吧,喻江夜想,反正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5、第5章 当钱珈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喻江夜和盛星野正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共进早餐。 这画面和谐又诡异,尤其是当这早餐是盛星野本人亲手做的。 喻江夜是很少下厨的,当然,他也没期待过盛星野这种看上去就不食五谷杂粮的人会做饭,所以面对盛星野主动提出的“吃早饭”的话题,喻江夜自然而然以为盛星野的意思是要点外卖。 且不说喻江夜现在没这个心情,单说门外面还堵着一堆人,这个想法就十分地不实际。 喻江夜正想开口拒绝,盛星野却已经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而后听见厨房里接连传来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东西被翻动的声音……喻江夜还没回过神来,盛星野却已经探出脑袋来问他“想吃什么”。 喻江夜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到底是该先惊讶“盛星野居然会做饭”,还是惊讶对方态度转变之自然。 毕竟几分钟前他们才刚刚结束了关于“睡觉”话题的讨论,喻江夜还没从对方世骇俗的言论中回过神来,盛星野却已经像是彻底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好像这样“不小心睡了”的场面不过尔尔,对方此刻态度自然到像是对待家里来做客的普通客人。 喻江夜心头涌过一丝复杂情绪,继而又努力说服自己。 不能奢望盛星野一直都是自己记忆里的小孩子模样,其实他们早就是两条平行线了,盛星野如何生活,那是他的个人选择,喻江夜可以不认同,但却没有置喙的资格。 到嘴边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终于还是咽回去,“普通客人”喻江夜很自然地接话说“都可以”。 盛星野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只兀自又折回厨房忙去了。 十五分钟后,他端了两碗面出来。 喻江夜这下是结结实实愣住了。 本是没抱希望大明星能有多么精湛的手艺的,却不想此刻面前的东西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清淡的苏式面,清浅的汤底加上根根分明的面条整齐铺在碗里,还搭配了蔬菜和鸡蛋。 虽然喻江夜刚刚出于礼貌说“都可以”,但他其实不太喜欢西式早餐,盛星野随手一做倒是意外对了他的胃口。 喻江夜眼里的惊讶太过明显,盛星野自然看得见。 他脸上的得意不加掩饰,却又装得一副淡定模样,把筷子递过去,“知道你嘴巴挑,不过现在没得选,尝尝?” 喻江夜不知道这个“嘴巴挑”的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不过他现在的确也是饿了,自从昨天比赛结束之后他就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喻江夜没再跟盛星野客气,接过筷子道了声“谢谢”。 从喻江夜尝第一口开始,盛星野便追着问味道怎么样,自己筷子没动就眼巴巴盯着对面的人瞧,像是一条希望得到主人肯定的小狗。 喻江夜甚至感觉能看到对方身后正在不停摇动的尾巴…… “很好吃,麻烦你了。” 盛星野听到回答终于满意了,嘚瑟的表情毫不加掩饰,仿佛一个邀功的小孩子。 喻江夜笑着摇头,用眼神催促他动筷子,盛星野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往嘴里扒。 他好像比喻江夜还饿,几口就吃掉半碗,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高冷的形象。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做饭。” “专门学的。” 盛星野就像是等着喻江夜这句话一样,喻江夜一怔,随即又笑起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其实心思也不难猜,“为了追人学的?” 盛星野闻言放缓了手里的动作,他深深看了喻江夜一眼,往椅背上一靠,若有所思道:“嗯,他喜欢吃这个。” 喻江夜点点头没再搭话,心里却在想: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子像是会为了追人费这么大力气的。 …… 当喻江夜和盛星野一起出现在八卦新闻的头条时,扈南春这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自从昨天“盛星野携美女归家共度良宵”的新闻上了热搜之后,网络上便开始了粉黑大战。 盛星野一向个人风格鲜明,做事不守成规不爱被拘束,脾气又不怎么好,所以一直跟狗仔关系很差,在他们不断努力地爆料下,盛星野算是坐实了“海王”的人设。 扈南春刚开始还试图扭转盛星野的公众形象,后来发现这小子根本就不在意也懒得配合,索性也就放任自流了,反正也没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但是昨天晚上不一样。 盛星野返家的照片被曝光后,网上立刻就炸了,之前不是没有盛星野泡吧约p会美女的爆料,但都是些借题发挥的边角料,算不得石锤,可这一次的照片却是清清楚楚带了个人回家的。 当时工作室的人都在,小助理成天慌得话都说不顺溜了,打了几次盛星野的电话对方却不接,只能哆哆嗦嗦回来问扈南春该怎么办。 扈南春倒是表现得意外冷静。 她将网上爆料的照片放大了仔细看了一会儿,便直接跟大家说回去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啊?”成天傻眼了,“可是这……星野哥都把人带家里去了,我们是不是早做打算比较好……粉丝可是快要把我们官博给炸了……” 扈南春想着刚才跟盛星野的那通电话,心里是大概有个猜测的,但是这小子总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在没跟人商量好之前,最好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我知道这人是谁,没事的,都回去休息吧。”扈南春拍了拍成天的肩膀,自顾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包,成天一脸呆滞,简直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可是为了坚守职业操守还是忍住了。 他明明每天都跟着盛星野,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对方有女朋友的事,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称职还是失职。 虽然扈南春说让大家回去睡觉,但其实没有一个人安下心睡了好觉,第二天都顶着个黑眼圈来上班。 “星野哥还是没接电话吗?” “没有……”成天说话的声音都蔫了,他猛吸了一口冰美式,“刚才路上我还打了……” 一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又是粉丝的一顿狂轰乱炸,就在成天犹豫着要不要再去问一次扈南春的时候,狗仔的爆料已经更新了。 【金屋藏娇!不是“美女”是“美男”!玩咖盛星野男女通吃石锤!】 拜盛星野那一件外套所赐,狗仔没拍到喻江夜的正脸,但是不妨碍照片里明明白白看得出被盛星野搂在怀里的人是个男生。 而且,大清早的时间,盛星野还半裸着出现…… 怎么看都像是事后。 !! 这条新闻一出现便在全平台炸开,不仅是粉丝,团队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也都是一脸懵。 “难道……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成天又吸了一口冰美式,顿时被冰得打了个激灵。 “男……男的?” “……看照片,应该是。” “什么时候交往的?一天24个小时我23个小时跟星野哥在一起啊……” “嗯……可能就是在剩下的那一个小时里。” “别瞎说,星野哥不可能这么快。” “…………” 所有人霎时小脸通黄,齐刷刷看向扈南春。 扈南春没有过于惊讶的反应,反而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明显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大家此刻好奇心爆棚,集体冲着成天使眼色让他问。 成天扛不住大家的眼神催促,终是开口打破沉默:“那个……春姐……” “先给盛星野打电话,”扈南春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命令下得直截了当,“电话打通了再说。” “哦,好。”成天不敢再多问,连忙打电话去了。 可惜成天几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盛星野分别在进行着煮面、求夸奖以及盯人吃饭几个动作,自然是不可能接电话的。 而真正让别墅里俩人知道外界消息的是喻江夜经纪人钱珈的一通电话。 那是在“为了追人学做面”这个话题结束两分钟之后。 盛星野一碗面快要见底,喻江夜却吃得慢吞吞。 手机刚刚充上电,钱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珈姐?” 电话那头的钱珈听见喻江夜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吓坏我了,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喻江夜一怔,这才后知后觉钱珈为什么这么紧张。 被盛星野这个人搞的,连自己昨天刚输了比赛都快要抛到脑后去。 喻江夜多少有点心虚,小小撒谎,“抱歉,昨天睡得早,手机没电忘了充。” 喻江夜说“睡得早”的时候,盛星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冲着他无声做口型:骗人。 喻江夜红着脸装看不见,盛星野就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那就好,”钱珈道,“你先给段老师回一个,他说一直打不通你手机,发消息你也不回担心得很。” 提到段靖遥,喻江夜的眼神马上冷淡下去,应了一声,不露情绪,“我会联系他。” 喻江夜挂掉电话想看看段靖遥给他发了什么,不想一条新闻却抢先一步弹了出来。 标题实在很有引导性,想不注意都难。 【金屋藏娇!不是“美女”是“美男”!玩咖盛星野男女通吃石锤!】 喻江夜:…… 喻江夜点进这条新闻推送。 夸张的标题加上十几张差不多角度的照片,总归是把他刚才的狼狈模样拍了个尽。 图片连起来差不多就是一张动图,从他半遮着脸到盛星野走出来往他头上扔了一件外套再到把他拽回屋子里,这动作的每一秒都被记录下来,这会儿看着甚至带着几分慌乱和诙谐。 但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清白。 “怎么了?”盛星野察觉到喻江夜的不自然。 喻江夜瞥了对方一眼,感觉说不出口,只能道:“你自己看手机。” 盛星野一手取纸巾擦嘴,另一只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压根不用特意翻找,推送已经叠了一堆。 他再看清内容的第一秒就乐了,把手机推到喻江夜面前,甚至还有贫嘴的心思,“我这身手还不错嘛……没拍到你脸,这群人肯定气得牙都痒了。” 喻江夜看不懂盛星野,对方此刻简直有一种在看热闹的心态。 仿佛被狗仔拍到光天化日没穿衣服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不是他盛星野本人。 喻江夜自暴自弃地想,还好也没人知道他搂的是自己。 就在这时,盛星野的手机里进来了电话,及时解救了喻江夜。 来电备注是“助理1”。 “……” 这很盛星野的风格,连个名字都懒得打。 “你助理,先接电话吧。” 盛星野瞥了一眼正在闪动的手机屏幕,勾了下嘴角,“得令。” 而后便拿起手机往阳台的方向去了。 …… 盛星野刚接通电话便听见另一头成天鬼叫一样的声音。 “春姐春姐!通了!星野哥接了!你快接!” 盛星野无语地翻个白眼,等了两秒,扈南春接过了电话。 “盛星野。” “morning~~” 大明星明显心情颇佳,扈南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真有你的,你是不是就等这一天呢。” 盛星野向后退了半步倚靠在阳台的墙壁上,嘴角翘起来,“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要是真想暴露他,现在他的大名就已经跟我一起打包出现在热搜榜上了。” “现在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你当那些狗仔是吃素的?”扈南春阴阳怪气道。 盛星野耸耸肩,无辜道:“我尽力了,新闻你也看了,他自己出去的。” “……好了,说正事,我不干涉你的私事,但是你现在必须要跟我交个底,到底打算要做什么,你可别忘了,喻江夜现在是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啊。” 扈南春刚松了口气,便听见对方嗤笑一声道:“反正很快就会变成过去式……” 扈南春急了,“那你也要等他变成之后!” 扈南春简直感觉自己快要得心脏病,等不到盛星野的保证,她只得又耐下性子来好声好气讲道理:“你就算不顾及自己,也顾及一下喻江夜吧,你现在要是轻举妄动,你被骂就算了,喻江夜更是会被所有人骂死,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网友可是不会管你们是谁主动的。” 扈南春苦口婆心的语气把盛星野逗乐了,他慢悠悠开口:“你想哪里去了,我还没疯。” 总算勉强得到一句能听的话,扈南春终于松了口气,“……你最好是。” “其实你今天也是多此一举,既然已经被拍到了,你为什么还要拿外套去遮他的脸?本来没有什么,大可以有无数种解释的方法,什么朋友、亲戚任由你扯……你家也不是什么住不得的地方,结果被你这么一搞,反倒显得像是见不得人……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盛星野依旧吊儿郎当,“就……不想给你们看呗。” “……”扈南春被噎了一下,无语道,“神经……他比赛的视频随手一搜到处都是……” 比赛视频…… 盛星野轻轻扯了下嘴角。 赛场上的喻江夜给你们看两眼就算了,刚从床上下来的……一眼都不行。 6、第6章 扈南春挂掉电话之后,发现工作室里其他人皆是一副石化的表情。 “春姐……你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个喻江夜,是我认识的那个喻江夜吗?” 扈南春此刻倚靠在桌边,手里搅弄着咖啡,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看着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发出尖锐爆鸣的女生叫林丹妮,是盛星野团队的宣传,众所周知,她是喻江夜的铁杆球迷、超级粉丝。 成天一把捂住她的嘴,“冷静,你先冷静,春姐还没回答呢,说不定是同名呢,哪就那么巧了……哈哈。” “别想了,就是那个喻江夜。”扈南春懒得跟他们废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成天也顾不上去捂林丹妮的嘴了。 喻江夜谁不认识?当下国内斯诺克球坛第一梯队的球手,连续三年蝉联最具商业价值体育明星冠军。 要不是因为太有斯诺克天分不可能转行,单靠他那张脸,怕是有一堆娱乐公司排着队想签他。 林丹妮在“我偶像怎么被我老板拱了”和“喻江夜有男朋友啊盛星野你这个男小三”等炸裂发言中选择了求生欲很强的“可是那个……夜夜有男朋友啊……” “嗯。”扈南春的反应很平淡。 嗯?嗯是什么意思?这不值得你这个经纪人尖叫着跳起来吗? 扈南春当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反问道:“盛星野看起来像是什么会听我的话的人吗?” 所有人:“……” 这倒也是。 “可是可是……”林丹妮心里有一万个问题要问。 抛开盛星野不说,可她实在很难相信喻江夜会劈腿啊!而且喻江夜和段靖遥看上去好好的没听说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 林丹妮不死心,“他们……确定是那种关系吗?” “我都有点心疼你了,”成天在旁边默默补刀,“清晨,衣衫不整,搂搂抱抱,但是是纯洁的男男朋友关系。” 林丹妮:“去死……” 扈南春默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道:“我想,盛星野可能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 盛星野结束跟扈南春的电话回到餐厅的时候,远远便听见喻江夜在讲电话。 “秦欢,我没事,就是喝多了而已,嗯,我们确实是认识的……” 盛星野原本还想等对方打完电话再进去,当下听见“秦欢”两个字,几乎是立刻改了主意,想也没想便直接抬脚往餐厅里走。 喻江夜电话讲到一半,看见盛星野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了下来。 秦欢看不到这边的状况,还在电话那头问喻江夜需不需要来接。 “面要凉了。” 盛星野突兀地开口,话接在秦欢的询问之后。 喻江夜一怔,抬头见盛星野正抱着手臂盯着自己。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电话那头的秦欢察觉,秦欢骤然噤声。 电话内外陡然安静到诡异,一时间三个人集体沉默下来。 盛星野眼神执着,始终在看着喻江夜,好像真的很在意那碗快要凉掉的面。 喻江夜默默叹了口气,终是第一个打破对着电话那头道:“没事,一会我自己回去就好。” …… 清晨,还未营业的polarnight酒吧里,秦欢看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久久没做声。 领班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最终还是问:“喻先生……没事吧?” 秦欢摇摇头,苦笑,“应该没事吧。” “那……” “叮嘱他们几个一下,昨天晚上他和盛星野来过的事情,不要传出去。” 如果昨天晚上还不明白,那么今天早晨看了新闻怎么也都明白了。 领班应了一声,小小叹了口气,忍不住劝慰道:“老板,您如果喜欢喻先生,可以告诉他的,您不说,他又怎么能知道呢……” 见秦欢没吱声,领班摇摇头,默默转身离开了。 - 喻江夜刚把电话挂掉,一杯橙汁就放到了他面前。 喻江夜抬头看了盛星野一眼,没有伸手去拿橙汁,反而去拿了筷子打算继续吃面,可他刚刚把筷子拿起来,眼前的面碗就被端走了。 “吃饱了就别硬吃。” 盛星野很自然地把面碗放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自顾开始吃喻江夜碗里剩的那些面,动作无比自然。 喻江夜觉得好笑,难得跟人计较一番,“那你刚才打什么岔?” 盛星野几口把面吃光,用纸巾擦了擦嘴,这才慢悠悠回答,语气理直气壮:“我费劲给你做的面,你一会一个电话。 喻江夜被对方小孩子闹脾气的口吻弄笑,终于端起那杯橙汁浅浅喝了一口,轻声道:“嗯,我错了,对不起。” 因为这简单的一句“我错了”,早餐之后盛星野利落地承包了所有的善后工作,喻江夜想帮忙都没插上手。 ——直接被对方拽着手按进沙发里。 面前还顺手放了杯蜂蜜水。 看着正在忙进忙出的盛星野,喻江夜今天第二次在想:这人真的好像一只小狗。 一只……脾气不太好,但又很好哄的小狗。 - 在两人吃早饭的时间里,“美男”出现在盛星野别墅的新闻也彻底发酵开了。 【卧槽好炸裂】 【这露肤度……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你别说盛星野身材挺好)】 【[呆]他真喜欢男的啊!可是他长了一张喜欢辣妹的脸】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不是个(男)辣妹?】 【抽个盛星野的粉丝来说说,这是哪个辣妹?】 【……别cue盛星野粉丝了,粉丝也不知道[捂脸]】 【你看盛星野一贯的行事作风像是行动之前会跟粉丝商量的样子吗?[卑微]】 【原来你们也知道盛星野拽啊,我还以为粉丝不知道[笑死]】 【蒜了,习惯了……好歹不是全|裸出镜的[强颜欢笑]】 【笑死,盛星野讨厌但是粉丝还挺逗的】 【这照片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是看着还挺有氛围感的,有点子好嗑】 【到底谁啊,还给人家把头罩住了,亏他能想出来】 【这男生明显是不了解盛星野家附近常年潜伏狗仔,一点没防备就这么走出来了】 【散了吧,盛星野又不是第一次被拍到,哪次理过了?八成没什么下文】 【之前那些吧……还真没这个这么锤……这次都搂上了】 【粉丝来说一句,私生活他大概不会回应的,上次被骂渣男骂了一个月都愣是没吭过声,说明他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扈南春的第二个电话在盛星野洗完盘子之后打了过来。 “现在网上舆情开始发酵了,为了你,也为了喻江夜好,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发制人回应一下。” “星野,你的想法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听见你问我的想法。” 此刻,刚刷完盘子的盛星野正靠在沙发上听电话,整个人还带着点没从刚才“美妙早餐”中回过神来的懒散。 “……”这小子总有一句话就让人冒火的本事,扈南春知道喻江夜可能就在旁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把火咽下去,“你的事情当然要先问问你的意见。” 盛星野耸耸肩,不甚在意的模样,“网上都在说什么?” 扈南春无语住,心道:喻江夜就坐在你旁边,你小子是特意让我说给你们听的吧……算盘珠子打得都快崩我脸上了。 不过就算扈南春不接话盛星野也是可以自问自答的类型,他顺手就把旁边沙发上的ipad拿起来,“我看看……” 他装模作样地拿着平板看了半天,也不搭理扈南春,甚至转头把手里的平板竖起来给喻江夜看,又可怜巴巴地开口:“你可要对我负责。” “……”喻江夜原本一直在旁边坐着保持沉默就已经如坐针毡,偏偏盛星野这会儿还不放过他,他简直头痛,生怕对方当着扈南春的面把不该说的话通通给说出来,立刻便伸手把ipad拿了过来。 盛星野欣赏着喻江夜此刻不自在的脸,一边笑一边骂自己有病,怎么连对方生气的模样看着都觉得舒心。 实实在在是贱得很。 可转念又想:面对着喻江夜,犯贱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连跟人生气都少见的。 他更多时候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他的情绪永远都是奢侈品,始终没几个人得到过。 他的父母可能有,段靖遥应该也有。 自己会是下一个吗?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喻江夜,都不会再属于段靖遥了,他以后只能从大屏幕上跟所有的其他的普通人一样,面对喻江夜那张冷静又始终保持分寸和距离的脸。 这个生动的喻江夜不会再属于他一秒。 想到这里,盛星野多少为昨天晚上喻江夜的眼泪释怀了一点。 到底是初恋,一时难过也是有的。 盛星野偷偷舔舔嘴巴,这才又转头一脸正经看向扈南春,“回应吧。” “好,那我让人去拟公告。” “不用,我开直播跟大家解释。” 扈南春:“?” - 盛星野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决定了的事情极少做改变。 扈南春从第一天做他经纪人的时候就看得明白。 这人,你得顺毛捋。 她的话没有讲得很明白,但是盛星野却听得懂她的意思。 喻江夜跟从前的那些“绯闻对象”都不一样,扈南春知道,盛星野是真的对喻江夜怀了心思的。 出于对盛星野私生活的尊重,她没有过多询问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经纪人,她不得不为盛星野考虑。 喻江夜作为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当下却在盛星野家门口被明明白白拍到了照片,虽然没有被拍到脸,但是这世界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等将来有一天被人爆出来,不如当下就绝掉这个后患。 换做往常,她是决计不会打这通电话,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盛星野可能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一定很在意喻江夜的名声。 盛星野的行动力无疑是一流的,扈南春那边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边已经拿出ipad登微博账号,直接在客厅里就开了直播。 两三分钟时间里,大批粉丝和网友直接涌入直播间,直播间人数瞬间飙升。 【卧槽,我没看错吧,我老公他居然开直播了!】 【粉丝之前求了那么久,你终于听到我们的呼声了呜呜】 【噫……这是在家里吗?啊啊啊啊啊这个小炸毛】 【笑死,楼上是没看新闻吗?他当然在家啊,而且不只是一个人在家哦[狗头]】 相比较刷得飞快的弹幕,盛星野明显表现得很淡定,他一边看着弹幕上大家发的内容,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工作室这头,扈南春也同时召集了所有工作人员开始盯盛星野的直播间,防止有意外情况好做补救。 但是很明显,比扈南春更紧张的是喻江夜。 在盛星野开口说第一句话之前,他还是没忍住,轻轻扯了下盛星野的衣角。 “嗯?”无视直播间里几百万的“观众”,盛星野直接在镜头下扭头看向旁边没有入镜的喻江夜。 喻江夜瞥了一眼摄像头,没吱声,但是眼睛里有恳求的意思。 弹幕滚得飞快。 【老公你身旁有人!是谁!你在跟谁说话!】 【我说你们盛星野的粉丝好爱演,还能有谁,被外套盖头的小哥哥呗。】 【老公你把镜头转转,让我一睹嫂子芳容】 盛星野“啪”地一下把ipad关掉了,随手扔在沙发上。 客厅里陡然安静下来。 “你想说什么?” 如果自己没有被狗仔拍到,那么这不过就是自己和盛星野之间的私事。 喻江夜决计不会做任何解释,因为……作为成年人,需要做的只有道歉和承担责任。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喻江夜清楚地知道盛星野现在的知名度,以及从昨天到今天怎么看都是自己给对方惹得麻烦要更多,那么他有必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无论盛星野在不在意,需不需要,他都要有一句解释。 “我只是想说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我只对不住你,请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哦?”盛星野挑了挑眉,立刻听懂了喻江夜的弦外之音。 他本就有逗人的心思,当下自然不会含蓄,“哦……原来我不是小三啊,本来还觉得‘偷情’很刺激。” 喻江夜:“……” 确实刺激,虽然昨天晚上醉得厉害,但是就凭着一点隐隐绰绰的记忆喻江夜依旧能回忆起昨天晚上有多荒唐。 盛星野笑眯眯打听,“怎么,分手了?” 喻江夜不吭声,跟一个多年没见的弟弟讲自己被劈腿了多少是有点抹不开面。 也很没必要。 盛星野见他不答话,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舍不得啊。” 喻江夜不明白盛星野这突如其来的不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应付道:“没有。” 气氛凝固,直到盛星野扯扯嘴角,向后仰躺在沙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突然凑上前来,几乎贴着喻江夜的脸,“也是,总不至于跟我睡了还会怀念前男友的……” “……”这人简直正经超不过三秒,喻江夜愣了一秒而后脸爆红,终于忍不住骂道,“盛星野你有病吧!” 7、第7章 十五分钟之后,盛星野顶着一张还带着掌印的脸再次打开了直播。 【啊啊回来了!】 【老公你脸怎么了?怎么红了一片?】 【怎么看着像是被打了……】 确实被打了。 喻江夜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就坐在旁边,手里还拿着盛星野刚刚用过的裹着毛巾的医用冰袋。 实在是有点心虚。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打人,只是盛星野实在是语出惊人,又凑得太近,喻江夜一时气恼条件反射想把人推开,手下便一时没了轻重,反正最后是半推半打地给大明星的那张俊脸上来了那么一下。 打完喻江夜自己都愣了,立刻给对方道歉,又去冰箱里找冰袋,急急忙忙给人敷,盛星野却大喇喇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大笑。 喻江夜觉得这人莫不是被自己打傻了,“你……笑什么?” 盛星野却不告诉他。 笑什么? 盛星野此刻心里美得要命你问他笑什么? 他光是想一下刚才喻江夜气恼的脸都要映了。 不了解喻江夜的人,自然不会懂像他这种常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生气的模样多么难得一见。 辣得要命。 要不是刚才喻江夜打了人就慌张地去找冰袋,盛星野简直要忍不住把人拽过来按在沙发里往死里亲。 盛星野第一次玩这东西,操作还不是特别熟练,开了直播也没急着说话,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弹幕,刷屏得太快,问啥的都有。 【哥你刚才怎么走了?还以为你不来了】 “有人跟我说话。” 盛星野回答完这句弹幕上立刻“谁呀谁呀”刷过一片。 盛星野笑,“你们不是已经在新闻上看到了吗?” 【……好的】 【我靠,这么直给吗我的哥】 【这是要回应了吗?】 【啊啊啊啊不会真是男朋友吧】 【盛星野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盛星野看见哪条回哪条。 【哪哪都不对劲儿……】 【你现在一副很想让我们问的样子】 【哥,既然开直播了不打算讲讲今天早上的故事吗?(btw身材很嘶哈)】 【你们……不要奖励他!】 盛星野慢条斯理,“你们想听什么?” 【在你家那个!是谁!】 “是谁不能告诉你,他不是娱乐圈的人。” 【我靠,居然是素人?】 【盛星野你突然这么好好说话真的很像被夺舍了[点烟]】 【呃呃……干嘛要用外套把人家脸遮住?】 盛星野笑起来,回答得很直接,“因为外面有狗仔啊……我不想给他惹麻烦。”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是男朋友吗?[八卦]】 盛星野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说:“不是。” 又说,“算是我家里人吧。” 【盛星野你犹豫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怎么感觉你这个“不是”说得不情不愿的】 【你其实是想说“现在还不是”吧[狗头]】 【家,里,人】 【哦……懂了,青梅竹马,喜欢但还没追到】 【盛星野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不值钱】 【救……你今天开直播不会就是为了跟我们显摆你和你的“家里人”一起上了热搜头条吧[裂开]】 “是啊”盛星野气定神闲,逗人的心思上来了,“有谁规定不能显摆的吗?你们要是知道……算了。” 【???盛星野你给我把话说完!什么就算了,怎么就算了?】 【感觉他想说“如果你们要是知道我老公是谁,也会觉得我好命”】 【啊啊啊啊啊啊是这个味儿】 【咋,哥你老公是什么不可说之人吗?】 【不是男朋友还住你家里?啧啧谁信啊】 “我家是什么淫|窝魔窟不干那事儿住不得么?”盛星野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喻江夜的方向,对方有点心虚地别开了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特么淫|窝魔窟】 【哥原来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互联网上的人设啊】 【笑死我了着实是妙语连珠了笑得我头疼】 “好了,”插科打诨完毕,盛星野正了正色开始讲正经话,“今天开直播也不是纯为了逗你们玩儿的,主要还是为了通知一下门外的几位朋友,我看他们舍不得走……所以我觉得有必要郑重提醒一下他们。” “如果你认真听了我刚才的话,我想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明天我开学典礼,会出门,想知道什么来问我本人好了,不要去打扰其他人。” “再说一次,你们照片里拍到的另一位,他不是娱乐圈的人,如果想继续守在这里拍他,那么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我律师团队的水平。” 盛星野说完这段话便把直播掐了,徒留一群网友原地发疯。 【…………什么意思他这什么意思?】 【盛星野,你超爱】 【如果这都不算爱……他自己天天被狗仔跟着拍都从来没提律师团队的事儿,狗仔不小心拍到了他的“家里人”他说要跟狗仔法庭见哈哈哈哈哈】 【救命,盛星野你突然换人设我不习惯啊啊啊啊】 【完了,更好奇了,到底是谁啊,能让海王转性了?】 - 直播结束,不只是网友,团队的人也有点傻眼。 成天小心打量扈南春的脸色,“……春姐,这样,行吗?” 扈南春脸色看不出好坏,她废话很少,直接分配工作,“成天你和丹妮重点盯一下网络上的舆论,周芃负责广告和媒体那边,其他人忙今天的正常工作,我们观察一下各方的反应再做下一步打算。” 十五分钟后,成天和林丹妮开始向扈南春汇报工作。 林丹妮:“目前网络上的舆论情况还可以,但是星野哥还在热搜上挂着……热度估计一时半会降不下来。” 扈南春听见这话抬了抬眼,“什么内容?” 林丹妮立刻紧张起来,像是没想到扈南春会问得这么仔细,试探着回答:“嗯……‘盛星野他是我家里人’‘盛星野如果你知道我老公是谁你也会觉得我好命’,还有……” “知道了。” “……就这种类型的,基本都是刚才直播里网友的调侃,要想办法撤掉吗?” 扈南春当下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意味深长道:“不用。” - 当喻江夜挂掉第三个来自段靖遥的电话的时候,微信又瞬间进来了好几条。 对方应该已经得到了钱珈的消息,但却不明白喻江夜为什么不肯接自己的电话。 喻江夜其实并不是喜欢冷暴力的人,只是从昨天到今天,太多事情充斥在他的脑子里,让他始终没办法稳定下心绪来面对段靖遥。 说来好笑,劈腿的明明是对方,此刻难堪纠结的却是喻江夜。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在比赛失利、莫名其妙跟盛星野滚了床单这一系列让人脑容量爆炸的事情里,段靖遥反倒好像成了最不棘手的那一件。 想到这里,喻江夜忍不住苦笑。 原来终究还是爱不上,装模作样了那么久,每次面对对方却觉得比小时候上体能课还要痛苦紧绷。 可能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警告吧,是时候及时叫停这段本来就不应该开始的关系了。 当段靖遥的第四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喻江夜按下了接听键。 段靖遥的语气显得很急切,其实耐心也已耗尽,但称呼依旧是很亲昵的,永远极尽温柔。 先是问他“怎么了”,又问“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喻江夜不想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段靖遥,分手吧。” 电话另一头骤然沉默下来。 几秒之后,段靖遥说:“我需要一个理由。” 其实不是不能直白地将昨天自己看到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喻江夜知道,今天的这一句“分手”归根结底与昨天的“撞破”已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没有昨天,他们还是会走到这一步,或许是一个星期之后,又或许是一个月之后、一年之后……但总归会有那么一天。 在各种表象背后,段靖遥这个原本应该最为亲密的伴侣却始终没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这才是分手的原因。 在这个事情上,喻江夜是心存愧疚的,所以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那样难堪。 而与情爱无关的“分手请求”才更可能将这段感情斩得干净,不是因为“你劈腿了”“你对不起我了”“我恼怒”“愤恨”,这些关键词指向的通通都还是“爱”,还是“不甘”,但是喻江夜没爱过,现在也只是想平淡地结束。 喻江夜想,段靖遥是聪明人,他一定能读懂其中的差异。 “没有理由。”所以喻江夜这么回答。 这个近乎冷漠的回答让段靖遥哑然,漫长的沉默让人窒息,挂电话之前,喻江夜似乎听到对方已经变得缥缈的疑问,他说:“喻江夜,你真的会爱人吗?” …… 当这段持续了几个月的感情彻底结束的时候,除了长舒一口气之外,难免剩下些对自己的失望。 白霓给他定下的任务还是以失败告终,作为一名斯诺克球手,喻江夜竞体精神再强,却赢不了感情这场比赛。 赶走杂乱思绪,喻江夜收了手机想要离开阳台,一转身,却被立在不远处的人吓到。 过速的心跳不知道是源自惊愕的生理本能还是被撞破私事的尴尬。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喻江夜语气不好,盛星野自然听得出来,但架不住他脸皮够厚,“从你挂电话开始。”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给人听去的话,但是喻江夜依旧觉得自己有保持不爽的权利。 盛星野杵在门口的地方没有让步的意思,喻江夜试图走过去,却又一把被拽住胳膊。 “怕我听?” “不可以吗?”喻江夜也不是一直好脾气的,“偷听别人讲电话很光彩?” 盛星野看他又开始笑。 喻江夜真的看不懂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好笑,甩手欲走,可盛星野又把他抓得更紧。 滚烫的气息陡然贴近,盛星野原本足足高他一头,此刻弯下腰来凑近说话,可怜巴巴服软的语气,弄得喻江夜的耳根很痒:“没想偷听啊,找你有事,你又一直讲不完……” 向来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更可况的确又在人屋檐下,喻江夜冷着脸把人推开,但语气还是缓和了顺着台阶下:“找我什么事?” 盛星野见好就收,立刻站直了身体一副汇报的姿态。 “外面那群人估计要明天才能全都撤,刚跟我经纪人沟通过了,她建议,今天你还是留在我家里比较好。” 不等喻江夜回答,他又像是生怕喻江夜不肯同意似的补充道:“反正你比赛也打完了,先休息两天嘛。” 盛星野冲他眨眨眼,满是讨好意味。 喻江夜心里清楚,盛星野这人虽然混但是正事上还算靠谱,这会儿也确实没必要因为跟他较劲儿就故意拒绝。 但是他也有纠结的原因,按照惯例,他一定会在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跟教练见面复盘比赛,这是他多年一直坚持的职业习惯,最迟到中午,如果自己还没有动静,钱珈一定会打电话来询问的。 盛星野看出他的犹豫,“你是有什么急事要做吗?我可以让我助理……” 喻江夜摇摇头,想了一下,抬头反问盛星野,“你能接受这件事情多两个人知道吗?” 盛星野:? 8、第8章 自喻江夜八岁接触斯诺克以来,他父亲便给他定下了这个规矩,那就是职业比赛的第二天雷打不动要复盘,今年是喻江夜接触斯诺克的第十六个年头了,依旧在坚持着这个规矩,即使父亲已经不在了。 也正因为这个规矩,如果用一般的理由来搪塞白霓和钱珈,实在是很难说得过去。 喻江夜犹豫二三,还是选择把电话打给经纪人钱珈。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钱珈下意识以为喻江夜是要说昨天比赛的事情的,只是她还没开口,喻江夜倒是抢在了前面。 “……珈姐,今天的复盘可能要停一下。” 钱珈不解,“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其实我昨天……”话到嘴边终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新闻……” 钱珈明显没有听懂喻江夜语气里的尴尬,就在喻江夜有些泄气想索性还是胡乱编个理由的时候,手机却突然被抽走了。 盛星野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沙发上,而后转身倚靠在墙边上,手机放在耳侧,摇身一变一副熟男口吻,再没半点刚才闹他时的幼稚模样:“你好钱女士,我是盛星野。” - 纷杂头痛的事情暂时安顿好,人一松懈下来,精神上的疲惫也终于开始显现。 起码还要在这个屋子里呆到明天,喻江夜犹豫二三,还是开口问盛星野借了客卧。 他现在实在是很需要补一个觉。 盛星野听了他的话半晌没吭声,反倒撂下人往主卧的方向去了。 喻江夜有点懵,跟上前去,刚走到主卧门口,便听见浴室方向传来水声。 主卧还是今天早上离开时候的样子,床上一片凌乱,地上一片狼藉,多看一眼脸都要烧起来。 就在喻江夜犹豫着要不要起码去把地上碍眼的避|孕套捡一下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盛星野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看了喻江夜一眼,径直走向衣柜取了睡衣和换洗的衣物,而后塞进喻江夜手里。 “去泡个澡吧,然后在这里睡,客卧的床没有这里舒服。” 按照社交礼仪来说,喻江夜是应该拒绝的,借客卧已是不得已而为之,用对方的浴缸和主卧怎么看都算是越界,但或许是盛星野这话说得太坦荡句句像在讲道理,又或许喻江夜实在是累极了全然顾不上其他,总之,在嘴边逗留许久的婉拒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谢谢”。 当喻江夜整个人泡进热水里的时候,才切实地感觉到昨天晚上到底有多疯狂。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整个人都被各种情绪吊着,刻意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现在深思倦怠,才发现哪哪都在痛。 腰是痛的,大腿是痛的,就连胸口……盛星野是属狗的吧。 - 喻江夜这一觉睡得很沉,盛星野倒是真的没骗他,这张床确实很舒服,很容易就让人在梦境里越陷越深。 喻江夜梦见了章锦平,以及他最后的那一场比赛。 梦里他也是以惨败告终,原本答应陪喻江夜过的成人礼被抛诸脑后,自杀前没一点犹豫。 真是好痴的斯诺克球手,也是好烂的父亲。 喻江夜是被雨声吵醒的,夏秋之交的华亭多雨,一下起来就淅淅沥沥个没完。 喻江夜从梦境中挣脱,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听着窗外雨声密密麻麻砸在耳边,直到酸胀的眼渐渐放松下来,再没有想要流泪的感觉。 他撑着手臂起床,没开灯,在一片黑暗中缓缓走出主卧。 主卧外的走廊也没有开灯,下雨天,整个房子更多了一种幽深的氛围。 喻江夜在影音室找到了盛星野。 影音室的门没有关严,影片闪烁的光影在地板上泄下一道痕迹,喻江夜轻轻推开门,房间里的人闻声转头看过来。 此刻,盛星野正曲着腿坐在影音室地板的羊毛地毯上,手边是一瓶红酒一只高脚杯,高脚杯里有喝了一半的深红色酒液。 “你醒了?” 此刻的盛星野有些不一样,他似乎刚刚洗过澡,身上不再是白天那件随意穿上的家居t恤,而是裹着件深色的浴袍,头发还带着些微湿。 黑暗中,喻江夜并不很看得清对方的神情,但是能感觉到他有些微醺。 “要一起喝一点吗?”见喻江夜不答话,盛星野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语气轻松地提出邀请。 他向旁边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喻江夜过来。 喻江夜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动脚步,慢慢走进这间影音室。 当他坐下之后才发现,此刻盛星野正在看的,是一部很著名的艳|情片。 整个影片是灰白色的基调但情节却很跳脱缠|绵,金发女人在宴会厅外偶遇同样出来透气的男人,视线对上,三言两语之间已然开始互相挑|逗。 喻江夜突然有些后悔接受了邀请走进了这间屋子。 酒瓶和玻璃杯碰触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尤为明显,盛星野又往高脚杯里添了一点酒,然后举着杯子向喻江夜那边让了让,“介意吗?” 他看了一眼还在播放的影片,又道:“马上要到我很喜欢的片段了,如果你介意,稍等一下我再去拿一只杯子。” 他们挨得太近了,微微一动就会摩擦到彼此的衣物,喻江夜莫名心有点慌,他摇了下头,接过高脚杯,逃避似的喝了一口酒。 “没事。” 盛星野依旧看着他,声音很低沉,却是闲聊的语气,“睡得还好吗?” “嗯……还好,”喻江夜尽可能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没话找话,“你的床确实不错。” 盛星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慢慢道:“今天晚上你可以继续睡。” 喻江夜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这对话,手上的动作不自然地加快,半杯酒很快见底。 影片似乎到了盛星野喜欢的那段情节,喻江夜默默猜测,因为对方没再搭话,终于沉默而专注地开始看片子。 镜头特写放大着男主角视角里的女主角,女主角美艳的脸蛋和丰腴的身材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男主角低头在女主角的手背上落下第一个吻的时候,盛星野突然开口:“酒量不好就慢些喝。” 喻江夜握着酒杯的手在黑暗中不着痕迹地轻轻颤了一下,他拿过酒瓶又将酒续上,一开口声音有些虚,但依旧不肯示弱,“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 盛星野转头过头,微微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喻江夜的身侧,贴近他的脸。 “酒量好……昨天晚上为什么醉成那样?” 喻江夜哑然。 盛星野伸手握住喻江夜拿着酒杯的那只手,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手里,轻轻晃动着那只酒杯。 “一个酒量尚可的人,只在两种情况下会醉,心情太好,或是心情太不好。” 他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够刺破黑暗,让人无所遁形,“喻江夜,你是哪一种?” 喻江夜答不上来,只能本能地别开眼。 就在气氛凝固之时,电影的情节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昏暗的露台上,金发女人的腰肢被男人宽大的手握住,她倚靠在露台的墙壁上,仰着头开始跟男人热吻。 这个吻有擦枪走火之势愈演愈烈,直到女人大叫“停下来”“请停下来”。 男人的动作骤然停住,女人轻轻吻着男人还在剧烈喘息的脸,低声地抚慰,而后拉着他的手快速下楼逃离宴会现场。 “就要到我最喜欢的那一段儿了。”盛星野突然出声。 喻江夜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捉弄,忍不住还嘴,“这时间足够去拿个杯子。” 盛星野因为喻江夜这太过直白的情绪破防时刻笑出声,却又分毫没让,缓缓反击,“你刚才说你不介意。” “那是你先撒了谎。” “嗯……”盛星野的视线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迷离,他的语气开始变慢,跟电影里旖旎的气氛逐渐合拍。 “我有我的小私心,想跟你用同一只杯子。” 喻江夜心脏咚咚狂跳两下,像是要预感到什么似的,带着点慌乱将酒杯放下便想要起身离开。 “我……好像有些醉了,去醒醒酒……” “喻江夜。” 盛星野怎么会轻易放他走,喻江夜被握住手臂错愕回头,终于失去平衡,跌进对方怀里。 手边的酒杯倾倒,冰凉的酒液尽数洒在两人的衣服上。 这时,电影终于演到了盛星野等待的那段情节。 昏暗的屋子里,女人的衣服已经被扯得凌乱,露出雪白的躯体。 男人轻轻握住女人的脚踝,说出了这部电影里最为经典的一段台词。 在男人声音响起的时候,盛星野也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和电影男主角的台词逐渐融为一体。 “生理的愉悦是最低级的快|感。” “生理上的愉悦是最低级的快|感。” “但不可否认,这种低级快|感可以暂时麻痹你的精神,混淆你的痛苦……” “亲爱的茱莉小姐,我看到你在宴会开始前偷偷哭了……” 念到这一句,盛星野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喻江夜的手,缓缓探向自己浴袍的系带。 “你这么美,不应该在无人之处落泪,请来我这里……在我的床上,我不会让你哭泣。” 喻江夜的手抖得很厉害,但盛星野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给他任何冷静思考的空间。 滚烫的气氛快要把人灼伤,在盛星野的引导下,他抖着手解开了对方的浴袍。 当喻江夜真正触摸到盛星野温热的躯体时,也听到对方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我今夜的伴侣,这里是无人之地,请抛却顾及,跟我一起沉沦,直至天明。” 9、第9章 喻江夜的性启蒙来源于小学结束的那个暑假。 那时候喻江夜的业余时间还没有尽数贡献给斯诺克,华亭的夏天很热,小伙伴呼朋唤友,招呼大家去他家里做客,一群男孩凑在一起吃掉了半个冷柜的冰棍儿。 男孩子在一起总是要搞点“坏事情”,小伙伴神神秘秘趴在电视柜下面翻找,说要给大家看个他爸爸妈妈背着他看的“好东西”。 男孩一脸骄傲地把碟片塞进影碟机,电视机屏幕上立刻出现超出所有人预期的画面——白花花的两具躯体纠缠在一起,发出一些夸张而古怪的声响。 同伴里有早熟的男孩嘿嘿跟着笑,喻江夜则是拿着冰棍儿直接傻眼。 其实现在想来那片子连a片都算不得,顶多算个三级片,但还是给了当时年幼的喻江夜极大的震撼。 他第一次知道除了打斯诺克能够让人快乐之外,原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是可以的。 当然,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某个嘴不严的小伙伴偷偷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爸妈,当天所有“涉事”的男孩都遭到了家长的严厉批评。 这其中当然包括喻江夜。 其实那时候他对这件事情的理解远没有那样清楚,但是心底里却又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确实是做了“坏事”,因此把头低得很低,章锦平异常生气,甚至动用家法,后来喻岚哭着拦,喻江夜这才勉强“减刑释放”。 当时章锦平就告诉他,你的生命不应该用来追求这种卑劣的“低级刺激”,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斯诺克上,只有这件事情才能让你获得最为永恒的快乐。 喻江夜应该是听进去了,从那之后再没想过这种事情,甚至后来青春期、成年之后偶尔在朋友、同学那儿看到这种东西也是一种麻木过眼的态度,他好像真的做到了章锦平所要求的,只追求“永恒快乐”。 他甚至怀疑,自己更加偏好男性也跟年幼时的那一次经历有莫大关系,章锦平的“惩处”实在让他从心底里恐惧了人类交|合的生理本能,让他一想到这件事情就也同时想起章锦平对他极度失望的那个眼神。 那是比屁股被板子打几下更加深刻的精神上的凌迟。 所以直到后来的很多年,直到他跟段靖遥正式交往,喻江夜都很避免去剖析自己是否真的在小时候那件事情里受过创伤,不过或许事实已经给了他答案,跟段靖遥交往的这小半年时间里,两人的关系仍旧限于拥抱和蜻蜓点水似的脸颊亲吻。 段靖遥是情场老手,并不是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打算,只是他尝试过几次,发现喻江夜确实有明显的逃避抗拒意味,也就不敢再强行推进了。 因此,多年之后,喻江夜第一次牵动魂魄的跟“性”相关的实践其实来源于盛星野这个意外。 不过,现在应该是第二次了。 …… 盛星野一语成谶,喻江夜确实继续睡了他的床。 喻江夜一睁眼整个房间都是黑漆漆的,看了眼时间却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太累还是真的应该问盛星野咨询一下这床的牌子型号,生物钟完全失灵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存在。 盛星野早已经没了踪迹,只剩床头柜边贴的一张便笺。 今天是华亭大学的开学典礼,盛星野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想到这里,喻江夜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和盛星野的年龄差距,进而在被子里疯狂灼烧着脸。 ——他居然跟一个刚刚成年的小朋友连睡两次。 如果第一次确实是“昏了头”,那么昨天晚上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何借口的。 喻江夜虽然对于这类事情经验不足,但是也不是傻子,不是看不出盛星野昨天晚上是存了心的要蛊惑他,只是从走进影音室开始,节奏就已经不由他掌握了。 甚至已经记不清是从哪一秒开始失控的,只记得当他被盛星野抱着坐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大脑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 盛星野很会接吻,至少对于毫无经验的喻江夜来说很会。 他们品尝彼此嘴巴里红酒的味道,那是喻江夜第一次真正领略到酒精带给人的影响,灵魂像是被放逐的风筝,轻飘飘荡在半空里,想要飞远,又被人拽回来。 刺激感和飘摇感让人本能地流眼泪,刚开始只是一点,后来或许是喻江夜泪流得太多了,盛星野终于忍不住停下来,问他为什么哭。 其实喻江夜自己也不知道,他没办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你要食言吗?” “什么?”盛星野呆住。 “你说的……要带我忘掉痛苦。”喻江夜满腔委屈,好像让他输了比赛的是盛星野,让他失恋的是盛星野,让他梦见父亲的也是盛星野,情绪倾闸而出,无理由地攻击所有人。 “如果我不回答,你还愿意做这件事吗?还是说,你只是想听我的秘密,玩|弄我,让我难堪,你——” 盛星野再听不下去他的话,几乎带着愤怒将人压进柔软的羊毛地毯里。 喻江夜的眼泪被吻去,最后清醒的时刻里,他只记得耳边盛星野沉重的呼吸声和背景音里让人脸红心跳的叫喊声。 -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当喻江夜还在沉睡的时候,盛星野的迈凯伦已经开到了华亭大学的校门口。 各路人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近一个小时,就是为了在“金屋藏娇”风波之后能够拍到盛星野的一手消息。 因为盛星野昨天在直播里放话让所有人有事冲他来,所以也没刻意躲,车子停在很显眼的位置,刚下车便被一群人围住。 众记者人围上来了话筒举起来了却没有一个敢先吱声的,盛星野是一贯的脾气差,又十分厌恶八卦记者拿他做文章,且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因此拿不准他态度谁也不想先出头。 盛星野跟抬起手看了眼表,幽幽道:“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 记者们面面相觑,然后七嘴八舌开始争抢着问起来。 “请问昨天在你家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说过了,不是。” “那是炮|友?” “是我今天看上去脾气太好了吗?” “星野上了大学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一直有,不是上了大学。” “有传言说在您家的是最近刚刚蹿红的男团组合的门面成员宁暄雨?” “他是谁?” “请问你放弃柯林斯通音乐学院的入学机会选择回国读书是否跟您这位‘家里人’有关?” “如果你只是希望今天的新闻有爆点那我可以给你肯定的回答。” “能否透露一下……” “……” “好了,”盛星野打断记者的话,“今天先到这里吧。” 说完,盛星野便大步走出记者的包围圈,走向了华亭大学的校门。 九点钟,当华亭大学开学典礼正式开始的时候,盛星野今天早上在校门口被围堵的采访片段也被发到了网上。 【笑死了,哥一如既往地犀利】 【我就说这个宁暄雨是蹭吧,昨天晚上那个通稿很明显就是他自己公司买来蹭热度的】 【“他是谁”哎呦笑死我了,讽刺意味拉满……不过盛星野这种实力派不关注爱豆圈子也正常】 【这点没得嘲,你说他狂妄也行,但是他确实有狂的资本,当初在北美出道,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混出头,但凡看看在那边有几个亚裔能有姓名呢?他不是靠才华难道是靠脾气差吗?】 【所以,放弃柯林斯通不会真的是因为要回国追人吧……补药啊,世界首屈一指的顶级音乐学院啊,好可惜】 【无所谓了,说实话,他这种天才型选手已经不用靠学校证明自己了,要不是现在没个大学文凭看上去像九漏鱼,我怀疑他都懒得念这个大学】 【好家伙,给华大捡了个大便宜】 【确实,华大的音乐学院其实算是国内前几的,但是确实跟柯林斯通没得比】 【没事哒没事哒,华大音乐学院的声望这把有指望了】 - 盛星野几乎卡着点走进了学校的礼堂,尽管他尽可能想要低调,只在礼堂后排角落里就坐,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是学院内部的仪式,华大音乐学院的院长明显是很欣赏盛星野的,讲话的时候频繁点他的名字,盛星野不得不接受全体同学的注视,但是他又忍不住频频走神,心思全在喻江夜那儿。 又翻看了一次手机,半个小时前给喻江夜发的短信还是没有回,现在已经是上午11点钟,大概率不会是还没起,只会是看到了但当做没看到。 又过了约莫十几分钟,仪式结束了,盛星野终于得了机会,趁着学院领导还没找过来,先躲进礼堂边的楼梯间给喻江夜打电话。 喻江夜还是没接。 盛星野之前就答应了学院领导开学典礼当天会在学院里做一个讲座,所以现在还不能直接玩失踪。 盛星野又尝试拨了几次电话过去,但都通通无人接听。 没一会儿便有人来寻他了,讲座这事儿算是公事,中午学院准备了工作餐,别人不说,院长封辉跟他母亲家里有些渊源,说什么盛星野都要给人这个面子。 午饭吃得食不知味,虽然是简餐,但是一桌上数十个人,都是学院里的“关键人物”,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也总要耗些时间。 盛星野有些沉不住气,正当他想打电话给扈南春的时候,喻江夜的电话却意外打过来了。 “抱歉,我失陪一下。” 盛星野没有一点犹豫地按下接听键,同时快步走出了包厢。 - 说起来盛星野这次倒是真的误会了喻江夜。 着实是有些阴差阳错,喻江夜刚走进浴室五分钟,盛星野的短信便飞进他的手机。 而后是连续的几个电话,可惜喻江夜洗澡着实不怎么快,等到他出来的时候,一看手机发现已经有三四个未接来电。 “盛星野”三个字出现在他手机里多少还是让他有些陌生,毕竟两人昨天才互换了电话号码。 以为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坐在床边便将电话反拨回去,没想到盛星野秒接。 “你,醒了?”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一句问候性质的话,喻江夜有些莫名,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稍微停了下,而后答:“对,我看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盛星野一时没讲话,过了几秒才又道:“没有,你一直没回我短信我怕你是身体不舒服。” 喻江夜甚至怀疑盛星野有时候是不是故意的,他并不算太敏锐,但也能感觉到这对话再继续下去怕是又要滑向危险的方向,“刚才去洗澡了,没带手机。” “哦。”盛星野似乎也一下子没了话。 两人同时开始沉默,喻江夜纠结着如何结束这通电话,便索性出于礼貌开口告辞,“嗯……你经纪人已经联系过我了,说中午过后会过来接我,那我一会就……” “现在可能出了点问题。”盛星野突然道。 “什么?” 此刻,盛星野倚靠在餐厅走廊的墙壁上,手里握着手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临时有个工作安排,非得扈南春去不可,她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 “那我自己……” “麻烦你多等几个小时吧,”盛星野打断他,“我亲自送你。” “那也太麻烦你。” “就这么说定了。” 喻江夜不做声了。 “喻江夜。” “嗯?” “我想,在我们睡这两觉之前就是彼此熟识的关系了,还是说,你早就把我给忘了。” 喻江夜因为对方这突然转变的话风一愣,进而本能地心软,“没有……” “那你就等我,”盛星野说话的语调因为喻江夜的这句“没有”而偷偷地上扬,“想要送你的是弟弟盛星野。” 10、第10章 因为喻江夜的允诺,盛星野心情大好,连带着下午的讲座也来了兴致。 原本只是打算中规中矩地完成任务,现在却滔滔不绝讲了些额外的,听得现场的同学大呼过瘾。 这讲座原本只是音乐学院内部的福利,但是因为某几个片段有被现场的同学录到放出来,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热议。 【朋友们,这就是柯林斯通的水平啊】 【讲得好专业听不太懂,但是有点意外,他语言表达能力其实还挺好的】 【是的,平时老看到八卦新闻上他怎么骂狗仔的,还以为他不太会说正经话】 【笑死我,盛星野人设不倒】 【音乐生慕了,这讲座好值啊,这种程度的创作逻辑剖析,求完整版啊】 【怎么感觉这哥今天心情挺好的】 【嗯……跟小美人在大别野里独处两整天,心情能不好吗?】 【你就知道是小美人啦?】 【你看看他以前的绯闻对象呢……他这种人会不看脸?鬼信】 【啧,你们越说我越好奇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真的没有人能扒出来吗?】 【怪只能怪盛星野家大别野的院子太大,狗仔的照片拍得不够清晰,不过不是已经有好几个跳出来暗戳戳说是自己了吗?】 【一看就是戏精蹭热度,这谁信】 【是素人就很不好扒,如果是公众人物还可以从同款衣服之类的扒一下】 …… 讲座结束后,盛星野谢绝了学院领导晚餐答谢的邀请,黑色的迈凯伦飞速消失在华亭大学门口的主干道上。 回家的路上扈南春的电话打来,一接通就是阴阳怪气。 “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不是说好我去接喻江夜再把他送回家,我这边人都要出门了您突然一条短信给我发过来也不讲清楚,打电话你也不接。” 盛星野开足马力,“我刚从学校出来。” 扈南春轻叹了口气,“我建议,当然只是建议,还是我去送喻江夜吧,虽然这两天你家别墅周围的狗仔都被清退的差不多了,但是肯定有躲在暗处盯着的,你一出现目标太大,我去稳妥些。” “嗯,你说得对,”盛星野先是表示赞同,而后又说:“但是我的目标不是真的去做司机。” 扈南春:“……” “你要替我追人吗?” 扈南春:“挂了。” 扈南春骂都懒得骂了。 电话另一头便传来了嘟嘟声,盛星野目的达成,心满意足,专心开车。 - 在床上太肆无忌惮的后果就是,下了床见面时多少会有些尴尬。 当然,这尴尬似乎只是喻江夜单方面的,盛星野这人脸皮厚的很,看上去没一点影响。 好像昨天晚上用各种花样逼得喻江夜哭着求人的不是他。 “晚饭想吃什么?” “……啊?”喻江夜有点走神,被一问才明白过来盛星野的意思,怎么还有晚饭。 盛星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吃个饭再送你回家吧,天色黑了出门也不太容易被拍到。” 最后这个理由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喻江夜勉强接受大明星存在特殊性,没再提出反对意见。 不过对于“想吃什么”这个话题他没给出任何答案,盛星野也没再追问,只是提醒他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影音室找片子看打发时间。 喻江夜简直怀疑盛星野是故意的……他确定昨天两人绝对废掉了地板上的那张羊毛地毯,当下对方到底是能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提出这个建议的。 “不用了……我看电视就好。” 盛星野点点头,一脸无辜神情,转身往厨房走,仿佛一点也没有其他意思。 …… 喻江夜打开电视,发现体育频道正在播放华笠的采访,一个小时前,华笠刚刚结束了跟y国选手文森特的比赛,拿到了宝贵的决赛入场券。 作为球坛新秀,这并不是华笠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但却的确是他晋升成人组之后第一次闯入世界级大赛的决赛,年轻脸上的兴奋和激动遮也遮不住。 喻江夜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闯入大赛决赛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刚刚进入成人组半年,也是像华笠这样意气风发,用业内人士的话来说,“成年组一直在等待着这位实力强劲的新星加入”。 后来,喻江夜征战在世界各地的斯诺克球场,大大小小的比赛打了太多,也看了太多,竞技体育的残忍也终于将他的那些“意气”磨平。 它让你一会儿像是踩在云端,一会儿又像是跌落地狱,你有时候看着离山顶好像仅一步之遥,但是踏上去才又发现原来还有更高的山峰。 他想起章锦平自杀后留下的那封遗书。 里面没有对家人朋友的任何交代,只有一句:心中所愿,余生无望。 章锦平死的时候,喻江夜年纪尚小,还不能理解这句话中饱含的绝望,后来他在职业赛场上开始受挫,进进退退,又或是止步不前,看着无数天才坠落,才明白了章锦平那一句“无望”里带着什么样的情感。 - 想到章锦平总是会变得情绪低落,好在盛星野没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晚餐准备好,喻江夜不得不收起那些“沉重心事”,好好应付盛星野的招待。 如果说昨天的早餐只是给了喻江夜一点点“意料之外”,那么今天这顿晚餐可谓是“极大震撼”了。 铁板牛肋排、芝士焗虾、清蒸石斑、南乳空心菜、番茄花胶汤,四菜一汤,光看品相,就绝对是新手不敢尝试的程度。 喻江夜先尝了口盛星野递过来的汤,这下子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在想什么?”盛星野见他不动筷子,问道。 喻江夜想了一下才开口:“我觉得你人设有点割裂。” 盛星野听到这个形容顿时就乐了,“怎么?我难道必须应该是那种天天混迹酒吧夜店拿酒当水喝煮个泡面都费劲凌晨三点还在叫外卖的人设?” 喻江夜不吭声了,虽然没有盛星野说得这么夸张,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盛星野把筷子递给喻江夜,示意他一边吃一边说。 喻江夜先是慢吞吞吃了一只虾,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所以,你追到了吗?” “什么?”盛星野早就忘了自己昨天口嗨说过的话。 “你自己说的啊,学做饭是为了追人。” “哦,”盛星野若有所思地盯着喻江夜,动作自然地给他夹了一块牛肋排,这才又慢条斯理道:“没有。” 喻江夜来了兴致,“居然有你追不到的人。” 盛星野倒是很坦然,“这很奇怪吗?” “新闻上你的人设可不是这样的。” “新闻上我是怎样的人设?” “就……”喻江夜到底不擅长当着别人的面还要说坏话,“你应该知道的为什么还要我讲。” 盛星野沉默了一会儿,却破天荒回答了喻江夜的问题。 “他很难追。” 喻江夜一怔,感觉这话题多少有些隐私,便没再过度追问。 - 晚饭过后,盛星野便拿了车钥匙准备送喻江夜回家了。 虽然外面天已经很黑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喻江夜还是问盛星野借了帽子口罩。 “这帽子要还我的。” 盛星野故意逗人,喻江夜当然听得出,他拿起这帽子端详了一会,应该是盛星野某个合作的品牌。 “大明星还差这一顶帽子?” “差,”盛星野走过来,从喻江夜手里拿起渔夫帽又给他戴上,“我集邮。” “……嗯?” 喻江夜还没反应过来,盛星野已经帮他戴好了帽子又丢一件风衣过来,“外面有些降温。” 反正帽子是要还的,多一件衣服也无妨,喻江夜欣然接受。 趁着夜色,两人出了门,盛星野没开惹眼的迈凯伦,换了辆低调些的suv,载着喻江夜上了路。 喻江夜住的西盛湖距离盛星野家毓都江景这边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是走了一会儿喻江夜发现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他刚想要开口提醒,盛星野却已经下一步开口解释:“有人在跟,既然这样,就看看华亭的夜景吧。” suv冲着市中心车流量最大的地方开去,不过几条街,就彻底把后面跟着的车甩掉了。 盛星野打了方向盘开始往西盛湖的方向走,喻江夜微微开了一点窗户仰起脸感受着夜晚的风。 “你倒是很有经验。” 盛星野笑,“总有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去处,练出来了。” 喻江夜想了想新闻里的报道,觉得盛星野的话很是合情合理。 盛星野的车子缓缓开进西盛湖,最后又停在喻江夜家楼下。 周遭安静下来,到了要告别的时候,喻江夜还是先说了句谢谢——谢他送自己回来。 又说:“也感谢你助理帮我把我车子从polarnight开回来。” 盛星野想了想道:“好像第二件事情也有我的功劳。” 喻江夜对他的幼稚感到无语,无奈道:“那……对你的感谢乘以二。” 盛星野这才满意了。 “那我就……” “喻江夜。” “嗯?” 盛星野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喻江夜其实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整个人本能地有一瞬间的迟疑。 其实以他们的关系而言,加个微信无可厚非,只是这个关系的前提是没有这两天的意外情况。 交换电话号码是出于礼貌,互加微信则代表着可能越界。 盛星野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时发消息给他,闯入他的私人世界。 喻江夜不擅长当下这种情景,但也的确想不出合理的话术拒绝,沉默过后,只剩尴尬漫延。 “跟我睡了就让你这么后悔?” “……不是,”盛星野过于直白,喻江夜脑袋都要宕机。 对方此刻甚至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仿佛不肯错过一点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喻江夜难免心虚:“谈不上……” 确实谈不上后悔,只是谁面对这种事情都做不到绝对地坦荡自然,何况他喻江夜又不是419如吃饭喝水,有些纠结迟疑才是正常。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盛星野终于将视线挪开,投向车窗外的路灯,“你还把我当从前那个小孩子。” 盛星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落寞,喻江夜的共情能力很强,顿时感觉有一点点愧疚。 他知道这是男孩子的通病和逆鳞,就像他小时候打青年组比赛,也不喜欢有些年纪比他大的男孩因为他年纪小而忽视他的球技,无论什么时候,男孩子都总有好胜心和征服欲,都想要被年长者用平等的态度和行为对待。 “没有。”所以他很迅速且果决地否认了,哪怕是撒了一点点谎。 “喔……没有,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你就是害羞了。” 盛星野好像突然活过来,不给喻江夜一点反应的时间,便又迅速扔出另一个论断。 “……”喻江夜进退两难,既不想承认自己后悔伤害盛星野,又不想承认自己害羞丢了年长者的面子,最后只能红着耳朵故作镇定地将手机拿出来,动作飞快地扫了盛星野手机上的二维码添加对方的微信,故意道:“幼稚。” 又说:“你好烦。” 盛星野计划得逞,亲自看着自己的头像出现在喻江夜的好友列表才满意,“不要对我屏蔽朋友圈。” “我很少发。”喻江夜实话实说。 “我母亲下个月可能回国,她说很多年没见过你了,到时候一起吃饭。” 盛星野突然转换温情话题,弄得喻江夜措手不及,不好再摆脸色,只能机械点头。 这种事情他当然没办法拒绝。 微信加好了,饭约好了,喻江夜偷偷瞥一眼盛星野,见对方似乎也没有再继续讲话的打算,便犹豫着想要开溜:“那我……” 他的手甚至已经搭在了车门上,可“先走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陡然靠近的盛星野按在了副驾的椅背里。 喻江夜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危险气息,但大脑卡壳,躲避太慢,终究没能躲过。 盛星野眼神滚烫,甚至带着一点挑衅意味,跟刚才那个有点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喻江夜有点受不了这种过于亲密的距离,伸手抵住了对方的胸膛,嘴巴上虚张声势:“你干嘛……” 盛星野明显是对喻江夜几次三番急于跑路的举动很不满,阴阳怪气道:“我打算践行一下我新闻上的人设。” 喻江夜:“……” 越不让贴近就越要贴得足够近,对方的身体和呼出的气息都熨帖着喻江夜,让他脑袋开始发晕。 盛星野再次开口,话也开始变得有些恶劣:“只是互相满足生理需求而已,在那间房间里发生了什么……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哥哥为什么要避我如蛇蝎?” “幼稚的色鬼和矜持的大人,听着就很合拍……”盛星野笑得很坏,“总不见得我是连做按摩bang都不合格吧……” - 喻江夜带着狼狈躲进电梯,飞快按下楼层按键。 然后软着腿在角落里蹲下来。 此刻他的耳垂上还残留着被舌尖轻|舔过的炙热感,整半张脸都陷入烧灼,生理反应提醒着他刚才在车里发生了什么。 喻江夜在心底里把盛星野骂了一百遍,新闻里讲的果然是一点错没有的,这人绝对是调情高手,是淫|魔,变|态! 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机不断地震动,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是盛星野发来的微信消息。 【盛星野:我赢了】 【盛星野:要愿赌服输啊】 喻江夜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搭理这人,他关掉微信,抬头看了眼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努力平复着呼吸,站起身来,打算先回家再说。 “叮”地一声响,电梯到达楼层,喻江夜拢了拢身上的风衣,抬脚往外走。 他心里有事多少有些分神,向前走了两步才隐约察觉出异样,一抬头,直接愣在原地。 不远处,他家门口,段靖遥正倚靠着墙站着,此刻正沉默地望着他。 11、第11章 不过才两天没见,段靖遥却看着像是变了个人。 “斯诺克绅士”应该从来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但很明显,此刻的段靖遥跟这几个词都沾不上边。 他眼底带着很明显的红血丝,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明显没有像往常那样好好打理自己,甚至看上去有些沧桑狼狈。 段靖遥看到喻江夜出现顿时提起了精神,他站直了身体,似乎有话要说。 两人本就同为斯诺克球手,免不了以后还会经常在各种场合碰面,喻江夜不是没想过后面会撞见,但也确实没想到段靖遥会直接跑来他家门口堵他。 “你……这两天都没在家?” 段靖遥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刻意显出自己的轻松的,但是他眼眸太沉,暴露心事,免不了有打探意味露出。 其实他是今天早上来的,本是做好了喻江夜根本不会见他的准备的,却不曾想压根扑了个空——人根本就不在家。 抱着对方可能是临时出了门的心态,结果却一直等到了现在。 喻江夜在距离段靖遥还有两三米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他对上段靖遥灼热的眼神,却礼貌疏离,不答反问:“你怎么上来的?” 段靖遥沉默不语,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会惹得喻江夜不快。 喻江夜一直都是很有边界感的人,两人谈恋爱小半年,段靖遥每次来他家都会提前知会,对于喻江夜来说,家是他私人领域,很显然,段靖遥还没能有资格完全走入这片领域。 见段靖遥不说话,喻江夜也回过神来。 是了,西盛湖对业主的保密隐私做得再好,但也只防“外人”。 段靖遥和他恋爱从来不是秘密,对方也是在自己这里挂了名的,他说要来找自己的,于情于理,小区的管家也会放他进来,再正常不过。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是我真的很想见你,我想我们有些话需要当面说清楚。”段靖遥的语气里显而易见的卑微,喻江夜的分手电话来得太过于突然,让他仿佛在最顺利甜蜜的时刻被敲了一闷棍,痛得好久回不过神来。 段靖遥见喻江夜始终不说话,只能着急地先开口:“为什么,就因为那天我没经过你同意去看了你的比赛吗?” 段靖遥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歇斯底里的味道,而与他相对而立的喻江夜却像是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不是。”喻江夜很平静地给出回答。 段靖遥的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其实他多么希望喻江夜只是在因为这种小事跟他闹脾气,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是有情绪的,那么他们的关系就永远不会结束。 “那这样算什么,喻江夜,你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公平吗?” 喻江夜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如果你只是想为自己这段时间付出的感情讨一个公道,那么我只能道歉,是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你知道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道歉……” “或者,如果你需要补偿,我也可以接受。” 喻江夜语调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他像是在用技术方式解决一个感情难题,让人无措且绝望。 段靖遥猩红着眼注视着面前的人,像是想要将这个人的心底看穿。 他这才发现喻江夜今天的穿着打扮跟平日里大有不同。 戴了很少会戴的渔夫帽,穿了很少会穿的长款风衣。 如果再仔细观察一下会发现,这件深蓝色风衣明显大了一个码,似乎并不合身。 像是从哪里回来匆匆归家…… 段靖遥自问对喻江夜还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对方其实一直都是很冷静要强的性格。 他把斯诺克看得比什么都重,往常输了比赛,是连自己都不会见的,基本上只会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第二天再准时跟教练复盘,彻夜不归实在是太过反常。 一个诡异的念头闪过的脑际,段靖遥快走几步上前,带着愤怒抓住了喻江夜的手臂,质问道:“比赛之后你一直没有回家对吗?这两天你去哪了!” 段靖遥愤怒之下手上失了分寸,喻江夜眉头蹙起,毫不留情甩掉了段靖遥的手。 他的语气也不再温和客气,“抱歉,我没有告知的义务。” 喻江夜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段靖遥从头到尾浇醒。 他站在那里沉重地喘息着,半晌默默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喻江夜明明就是那种眼睛里除了斯诺克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的人,当初费了多大劲两个人才在一起没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真是脑袋坏掉了才怀疑对方有了其他人。 “对不起,是我情绪有些失控,我……” “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喻江夜不想再多言,他径直越过段靖遥往家门口走去,开门前却还是回头看了段靖遥一眼,说了一句让段靖遥很意外的话,他说:“感谢你那天来看我比赛。” - 喻江夜轻轻将门关上,面对着漆黑的屋子安静立了一会,然后伸手打开了灯。 整个屋子霎时亮起来,所有一切照旧,不过两天没有回来,却有莫名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喻江夜脱下身上的风衣想要把衣服挂起来,摸到手机,发现手机还在震动。 是了,被段靖遥打断思路,忘了还有盛星野这个难搞的在楼下。 他把衣服挂好,坐在沙发上,一边打开微信查看消息,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跟段靖遥说了一会话没回复,盛星野已然失去了耐心,疯狂刷屏对话框。 【盛星野:我赢了】 【盛星野:要愿赌服输啊】 【盛星野:[庆祝]】 【盛星野:[庆祝]】 【盛星野:跑那么快做什么】 【盛星野:怎么不说话?】 【盛星野:生气了?】 【盛星野:真生气了?】 【盛星野:那我道歉,对不起,你下次可以还回来】 …… 鬼才要还回来! 喻江夜关掉了微信,感觉自己刚刚平复下的心绪又要被盛星野这混蛋勾起来了。 - 十几分钟前。 面对盛星野惊世骇俗的关于他这个“按摩bang”合不合格的发言,喻江夜的回答是放弃交流,打算直接开车门跑路。 ——不是他怂,是他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现在的年轻人。 喻江夜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真的要面子里子一起扔进西盛湖了。 不过盛星野明显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先他一步锁了车门。 “哦,被我说中了。” “?” “避我如蛇蝎。” “……”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嫌弃我了,怎么办,我好受伤。” 喻江夜不懂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张面孔的,此刻面前这个人,跟昨天晚上在影音室里喝着红酒看电影沉默寡言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让盛星野满意对方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我们到底怎么才能说再见。” 喻江夜破罐子破摔,一副“不装了”的表情,惹得盛星野在旁边狂笑,好像他一顿操作就是为了看喻江夜坏脸色的热闹。 等他笑够了,终于慢悠悠开口:“今天晚上应该没人陪我玩了,注定要无聊……那不然,哥哥陪我玩儿个游戏再走吧。” 这个“玩”字无比精准地戳到了喻江夜的羞耻点,或者说盛星野一直很清楚怎么样会让喻江夜感到羞耻。 从前天到昨天,他和盛星野在别墅大大小小的角落里,确实是“玩”了个遍。 喻江夜不想示弱,硬撑着接招:“你要玩儿什么?” 盛星野目的终于达成,笑眯眯回答:“观察游戏。” …… “我们也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了两天,不如来说说对彼此的观察,每个人有三次机会开口,对方可以反驳,谁先反驳不了谁就输了,输了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 喻江夜明知道盛星野心怀鬼胎,但是当下气氛烘托到了这里,临阵脱逃太丢人,说什么他也要硬着头皮上。 “好。” “你先说。”盛星野气定神闲,似乎胜券在握。 按照刚才他讲的规则来说,先说的人明显更占优势,因为很可能盛星野第一个问题就反驳不了,那么喻江夜就会获得胜利。 喻江夜也没跟盛星野客气,“那我开始了?” 盛星野点头。 喻江夜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你不喜欢吃蔬菜。”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盛星野应该是个典型的肉食动物,虽然做饭时看上去有荤素搭配注意营养均衡,但估计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口味,真正动筷子的时候明显是更偏爱肉食,对蔬菜之类的不感冒。 盛星野听了他的话就开始笑,然后在喻江夜笃定的眼神中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找到其中一个分类,翻出照片给对方看。 相册里是满屏的蔬菜沙拉,放眼一看绿油油的一片,时间分布也很均匀,的确不是某个时间或者某几天拍摄的。 盛星野耸耸肩,“第一次机会,over。” 喻江夜明显不服,“不可能,你这些……你这些明显是为了健身或是身体健康才刻意吃的沙拉,我说得是‘你不喜欢吃’,你敢否认吗?” 盛星野并不反驳他,只是抱着手臂笑着反问:“莫非你要掏出测谎仪测测我的话是真是假?” 被对方这么一点,喻江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游戏是这样玩儿的,真话假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够找出凭证反驳对方! 怪不得盛星野如此大方让自己先问,原来是早就猜到了自己会浪费掉第一次机会。 喻江夜好胜心上来了,摆了摆手,意思自己这把认栽,催促道:“你来。” 盛星野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有相对固定的生物钟。” “没有!”喻江夜报复似的直接否认,果断到好像不管盛星野说什么他都会说“no”。 盛星野也不恼,手臂撑在方向盘上,一副闲适姿态盯着他,伸出手,“证据呢?” 喻江夜本能地眨眨眼,从心理学上讲,这是一种心虚要说谎的表现,他到底没能在几分钟之内练出盛星野这样厚的脸皮,但是也有样学样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闹钟app,虚张声势地向对方展示自己早上的好几个闹钟。 ——其实是分别为了提醒自己吃营养剂、提醒自己喝水,提醒自己出门运动。 还好大概都接近刚起床的时间,足够以假乱真了。 盛星野看了一眼,故意笑他:“第一个闹钟跟最后一个闹钟足足差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你倒是对自己很好,给自己这么久的懒床时间。” 喻江夜被戳穿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飞快收了手机,含混道:“要你管,该我了。” 盛星野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喻江夜这一次考虑了颇久的时间,而后才谨慎开口:“你很喜欢坎蒂斯·斯图尔特。” 坎蒂斯·斯图尔特——昨天那部艳|情片的女主角。 这一次盛星野没有着急反驳,而是突然间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喻江夜几乎以为自己要获得胜利,甚至忍不住兴奋地补充:“你影音室的柜子里收藏了很多她的影片,我看到了。” 盛星野似乎还是没有反驳的打算。 就在喻江夜准备庆祝的时候,盛星野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迷恋她的身材。” “你这是狡辩。”喻江夜不信这次他还能找出什么证据。 盛星野没说话,而是翻出微信发了几条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那边发给他的一张照片。 盛星野把手机丢给喻江夜,喻江夜点开那张照片,发现这是一张时尚杂志对盛星野采访的反拍图。 上面清楚地写着: 记者:请问您有什么喜欢的女明星或是演员吗? 盛星野:没有。 记者:那您平时喜欢看电影或是电视剧吗? 盛星野:偶尔会看电影。 记者:那么看电影就没什么偏好吗?或者说,有哪位女演员的作品您很喜欢也可以说说。 盛星野:坎蒂斯·斯图尔特。 记者:喔,是因为欣赏她的表演吗? 盛星野:不,只是觉得她身材很好。 喻江夜心一沉,向下找看到了这本杂志的出版时间。 ——去年。 喻江夜恨不得自己此刻就是盛星野的歌迷,想来歌迷应该不会错过盛星野的任何采访,这种“知识点”必然是了若指掌。 刚刚盛星野发愣他还以为是自己要赢。 喻江夜脸上的失落肉眼可见,盛星野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他刚刚走神其实是因为喻江夜误打误撞提到了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这一次的杂志采访。 那次采访记者八卦欲望旺盛,几次三番想要引导他讲出好感哪位女明星,盛星野察觉到了,本不想理,对方却又拐弯抹角步步紧逼,盛星野最后只得说了坎蒂斯·斯图尔特这位上世纪风靡一时的女演员,并且直言,喜欢对方的身材,记者觉得这话题导向有些尴尬,这才闭了嘴。 其实这是一段阴差阳错的采访。 喻江夜的确猜对了,他当时采访的时候撒了谎,他是很喜欢这位女演员,几乎看过她所有的作品,但是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材。 而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有某个角度跟喻江夜很像。 …… 主导权再次来到了盛星野手里,好像喻江夜刚才的问题让他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不再是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这让喻江夜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心脏莫名咚咚咚跳个不停,甚至忍不住暗示对方:“咱们既然玩儿了就玩儿满三轮嘛……” 盛星野闻言勾了勾嘴角,答道:“可惜我好胜心太强。” 不妙的感觉刚刚在喻江夜心头漾开,盛星野就开口了:“你很怕痒,尤其——这里。” 对方就这样直接伸出手,在喻江夜的怔愣中,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喻江夜心脏霎时跳漏了一拍。 他本能地向旁边闪躲离开盛星野手能触到的范围,而后才又别开眼,故作镇定地否认:“……没有。” 盛星野也不急,笑着跟他再一次确认:“真的没有吗?” “没有,”喻江夜嘴硬,“我……并没有很怕痒。” “可是昨天晚上你不是这样的,”盛星野陡然压低了声音,呼出的气息都扫在喻江夜的颈子上,“我亲吻你这里的时候,你……” “盛星野!”喻江夜几乎要跳起来。 盛星野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很乐意看到此刻喻江夜泛红尴尬的脸。 “证明一下,我就放过你。” 喻江夜深吸了口气,一副准备接受挑战的样子。 他看了盛星野一眼,然后说:“你来。” 喻江夜的字典里怎么可能有不战而退?他想着不过就是忍耐一下,绝不要输给盛星野。 盛星野看着面前的人,对方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留下一片小小阴影,他双手紧张地捏着风衣的下摆,像是怕打针的小孩子。 当盛星野的手触碰到喻江夜的雪白的颈子时,对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能感觉到在努力忍耐。 喻江夜似乎也紧绷到了极限,忍不住催促道:“你快些——”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抚在自己颈子上的那只手突然一转,变成了握住自己的肩头。 喻江夜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一具温热的躯体靠近,随即耳垂上传来濡湿感。 ——盛星野tian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脑子轰然炸开,喻江夜本能地瑟缩起身子一把抵住了盛星野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发现对方也正垂着眼眸在看着自己,眼底尽是胜利者不加掩饰的欲|望。 “你输了。” - 喻江夜落荒而逃之后,盛星野在车子里坐了二十多分钟,期间给喻江夜发了几条微信,但是对方一条都没有回复。 盛星野有点后悔最后放了水,他没等喻江夜开口求,就把门锁打开了,喻江夜只对他那句“你输了”给了一个无比慌乱的“哦”,便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盛星野反反复复地点开微信查看,但跟喻江夜的聊天对话框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他的目光落在喻江夜的微信头像上,他的头像就是他本人的照片,但是没有正脸,只有一个侧影,衣着服饰也不是比赛时的标准,而是一件休闲西装,看上去是某次跟朋友一起打球时的随拍。 盛星野把这张照片从头到尾认真观摩了一遍,然后保存了下来。 头像欣赏完了,便剩下了那个被要求“绝对不能屏蔽”的朋友圈。 虽然一个人在朋友圈发自己的伴侣远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事到临头盛星野多少还是有点不想看见段靖遥那张脸。 不过嫉妒心终究抵不过好奇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喻江夜的朋友圈。 喻江夜倒是没有骗他,他真的发的内容很少,甚至没有设置什么半年可见一月可见,从头到尾能够翻下去。 盛星野先按照喻江夜和段靖遥恋爱的时间段大概翻了一遍,发现喻江夜竟然没有发过任何一张段靖遥的照片或是合照。 连文字内容也没有提到。 他的朋友圈多是斯诺克的相关内容,偶尔掺杂几条生活日常。 盛星野按照时间倒序向上看了至少半年,只发现了一张在外用餐的照片可能是跟段靖遥约会的时候拍的。 照片内容是一碗意大利面,上面放了个用胡萝卜雕的打斯诺克的小人儿。 喻江夜大抵是觉得有趣,便专门拍了一张发了朋友圈记录。 球打得烂果然都是有原因的,心思全用在雕胡萝卜哄人开心上了。 盛星野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心情愉悦地暂时关掉了喻江夜的朋友圈。 他再次查看两人的聊天框,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今天就这么结束着实是有点不爽,但是他也不想此刻强行逼上去,直接把人给吓跑。 手机在掌心转了好几圈,就在盛星野犹豫着要不要给喻江夜打个电话的时候,不远处楼梯间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脚步飞快地走出来,盛星野手上的动作乍然停住,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就在男人打算从车子前方绕过的时候,盛星野伸手打开了车灯。 段靖遥明显是没想到这辆停着的车子里是有人的,他逆着光看过去,却完全看不清车子里的状况,只感觉车灯刺眼。 他心情很差,没工夫跟发神经的车主计较,暗骂了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直到段靖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区的主干道,盛星野才终于关掉了车灯,他拿起手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 喻江夜抱着抱枕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手机好像没再震动了。 盛星野应该是发现自己完全不想搭理他,便索性放弃了,说不定人也早就走了。 他丢下手里的抱枕跑去窗户边,探头向着楼下看,却不想竟瞧见盛星野的那一辆体型庞大的suv仍旧停在那里。 还没走? 喻江夜不知道盛星野这葫芦里究竟是卖得什么药,他要是不把这位神仙好好送走,怕是今天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他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喻江夜快步向门口走,问了句“是谁”可没有什么回应。 对方只是又敲了敲门。 喻江夜心想:怕不是段靖遥还没走。 他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横了横心,打算索性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可门一拉开,人却愣了,外面站的竟是盛星野。 喻江夜登时就有点后悔了,大抵心里想的全写在了脸上,盛星野看出来了,笑着问:“怎么,期待的人不是我?” 喻江夜被说得一愣,便立刻明白过来他应该是在楼下看到段靖遥了。 “他……” “走了。”盛星野抢先开口,压根不给喻江夜念出段靖遥名字的机会。 “那你……” 喻江夜很不擅长这种“送客”环节,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暗示,刚开了个头便尬在那里。 他没有请盛星野进门来的意思,盛星野却也不提要走的事,两个人就这么敞着门站着,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终于,还是喻江夜先忍不住了,主动开了口:“你,上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吗?” 盛星野“嗯”了一声,点点头。 “你说。” 盛星野缓缓将手臂抬起来搭在门框上,他足足比喻江夜高了一头,这个姿势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我来讨我的战利品。” 喻江夜有点懵,“什么战利品……” “输家对赢家所要求之事的无条件兑现。” 喻江夜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见盛星野说:“我的要求就是,今天我要在这里过夜。” 12、第12章 “今天我要在这里过夜。” 喻江夜不知道盛星野这人是怎么把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不行。”喻江夜严词拒绝。 喻江夜觉得盛星野这个人肯定是哪里不对劲,自己这么凶巴巴地说话他却又笑起来,活脱脱像个受虐狂。 “你笑什么。” 盛星野微微弯下腰,侧了侧头,“笑我们最具竞技精神的喻球手也有不讲道理不讲规则的时候。” 喻江夜不吭声了,盛星野惯会戳他死穴,而喻江夜太要脸。 盛星野一句话胜利了一大半,他自顾向前走了一步,喻江夜立刻仰起头挡在门口:“我还没同意呢!” 盛星野也不恼,直接伸手把人拦腰一抱,在喻江夜的挣扎声里就这么大步一迈进了喻江夜家的门。 嘭地一声响,门被关上,盛星野把人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两只手臂撑在对方身侧,冲着对方眨眨眼,抛出筹码:“我今天走温情挂,劝你同意哦,不然下次我还提这个要求。” 喻江夜不吭声了。 他怎么可能说得过这个无赖。 盛星野进了喻江夜家门就好像来到了自己家,异常松弛,先是打开鞋柜给自己找了双拖鞋换上,而后走进客厅开始打量喻江夜的这个房子。 喻江夜这套房子是两年前买的,紧挨着华亭市内大名鼎鼎的西盛湖,所以小区名字也叫这个。 他这套的户型,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客厅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向外看直接就是西盛湖的湖景,美极了。 喻江夜当时也是因为喜欢这个才选了这里。 “这里不错。” 此刻,盛星野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欣赏着夜幕下西盛湖上的点点星光给出了一句评价。 喻江夜可没心思跟他探讨自己的房子,他怎么想还觉得是咽不下这口气,追上来回怼过去,“你?温情?” 明明一个字都不沾边儿。 盛星野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吊顶水晶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面目更加立体深邃。 “嗯?不温情吗?”他也不恼,装得一副很有求知精神似的开始给喻江夜细数,“你具体对哪条不满意?是我问你我做按摩bang合不合格这条,还是你玩游戏被我t——” 那个“舔”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喻江夜伸手捂住了嘴巴。 盛星野得意的脸和喻江夜无语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盛星野很淡定地站在那里由着喻江夜折腾,甚至抬手按住喻江夜的手腕,轻轻在他手心舔了一口…… 喻江夜被手心传来的湿热触感弄得狠狠一抖,立刻把手往回抽,却被对方握得死紧挣不脱。 “看来你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盛星野得了机会说话句句都是要把人气死的节奏。 “不要脸。”喻江夜终于放弃素质。 “谢谢夸奖,”盛星野又低头在喻江夜的手腕上轻啄了一下,“一般爽到了才会骂这句。” “……” - 晚上八点钟,喻江夜盘腿坐在沙发上,他表面上认真在看体育频道转播的斯诺克半决赛回放,实际上人却在走神,脑子里全是“鸠占鹊巢”四个大字。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好像压根不会出现在盛星野这人的人生里,喻江夜去洗个澡的时间,盛星野已经弄清了这个房子的结构,并且自如地站在冰箱前问他自己能不能喝这个啤酒。 喻江夜点头。 他难道还能小心眼到啤酒都不给喝吗? 此刻,盛星野一边喝啤酒一边翻看喻江夜原本放在客厅柜子上的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里面有不少他青少年时期的照片,盛星野一张一张看得认真,甚至还要逐一做一番点评。 翻到最后一页,盛星野终于抛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怎么没有跟我的合照?” 喻江夜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已经在参加各类斯诺克比赛,那本相册里有很多张他跟不同比赛伙伴或是同学玩伴的合影。 喻江夜被问得有点懵,下意识反驳对方:“我们……有合影?” 盛星野把相册合上,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你再这样伤我心我们注定不能度过温情的一晚了……” 喻江夜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但是又着实想不起当年何时一起拍过照片,更是对“温情”这个词快要ptsd,连忙伸手把盛星野手里的那本相册夺走,很不自然地岔开话题问他要不要去洗澡。 盛星野自然看出喻江夜想要蒙混过关的意图,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但还是就坡下驴点点头,紧接着迅速切换成委屈小孩模式,“那我能申请一件换洗衣服吗?” 盛星野这小可怜的腔调拿捏到位,喻江夜心虚极了,被人一问立刻就起身往卧室走,“我……我去给你找。” 没多时,他便翻找出来一套睡衣塞进盛星野手里,还特意说明:“睡衣是新的,洗过了,但我没穿过。” 盛星野压根听不进去喻江夜在说什么,只顾垂着眼肆意欣赏此刻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帮自己操持的模样,实在是难得一见……心里的恶劣因子又忍不住要冒出来,张嘴就是逗人:“那我不要了。” 喻江夜一脸懵地抬头看人,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的不对了,结果发现盛星野眼底的笑意太坏。 “有你穿过的吗?” “……” 喻江夜觉得自己就多余心软。 - 盛星野去洗澡的工夫里,喻江夜倒是也没闲着。 他先是拿自己的手机给喻岚去了一条微信消息,本是想直接开口问的,但又觉得着实唐突,故而只能迂回着发了条:妈咪,你还记得外公家隔壁那个小盛吗? 可喻岚不知道在忙什么,一时没有回复,喻江夜只得作罢,先把电话拨去了小区的保卫室,要求他们以后不要轻易放人进来。 西盛湖一向都是顶级的服务质量,对面接电话的工作人员立刻追问:“喻先生,是从此以后您所有的来访朋友都先问过您再放进来吗?” 喻江夜想了下,觉得这样确实太过于不方便,毕竟像钱珈就经常会来找自己,而次次问着实是麻烦了些。 “嗯……主要是一位姓段的先生,段靖遥,如果他以后再来找我请先问过我再放人进来吧。” “好的,段靖遥先生,我们这边记下来了。” …… 盛星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喻江夜正趴在沙发上跟喻岚打电话。 喻岚正在一个慈善晚宴上,收到喻江夜的消息好一会儿才打了过来。 “我自然记得呀,跟你名字一起取的那个小盛呀,盛星野。” “对就是他,那你记不记得我高二那个暑假,在外公家跟他一起玩儿了两个月,后来假期结束我就出国比赛去了,当时我从外公家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你暂时帮我收着的,里面有没有跟他的一张合照啊。” “合照……”喻岚明显是一时想不到了,“哎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哪里能记得,他现在是明星了,你要看他照片去网上看就好了呀……” “……”喻江夜感觉自己跟喻岚说不通,“那你有没有……” “好了宝贝,我这边还没结束呢,有什么事情等我明天有空了再说。” “……好吧。” “你乖乖早睡哦。” “好。” “晚安哦。” “晚安,妈咪。” 喻江夜对着挂断的电话发了几秒呆,还是没想起来盛星野提的照片的事儿,收了收心思刚想要爬起来,一抬头却发现盛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出来了,就站在客厅的墙根边上看着他。 喻江夜这过于“自在”的姿态给人看了去一时有些尴尬,连忙爬起来,在沙发上坐好。 盛星野明显是听到他讲电话了,先是捏着嗓子学了一句喻江夜喊的“妈咪”,才又擦着头发往这边走,“跟妈妈讲话倒是很嗲。” “……”喻江夜明显不接受盛星野用“嗲”这个字形容自己,他瞥了对方一眼,又不敢多看似的挪开眼凶道:“给了你睡衣为什么不穿?” 谁能想到盛星野刚才一句“不要了”竟不是说着玩儿的,此刻他半裸着,就下半身围了条浴巾,将好身材显露无疑。 “你睡衣我穿太小,不舒服。” 像是生怕喻江夜看不清似的,他还要走喻江夜面前紧贴着对方讲话。 喻江夜此刻只要微微一抬眼,便能无比清晰地欣赏到盛星野的八块腹肌和两条线条深刻的延伸进浴巾里的人鱼线,太有视觉冲击。 喻江夜余光瞥到一点便开始脑袋升温,整个人怎么样都是自然不下来的。 盛星野勾了勾嘴角在喻江夜面前站定,垂下头看着此刻正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装淡定的人,直接开口轰炸:“小哥哥看腹肌吗?” “……”喻江夜终于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抬起头看人,满眼写着“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但是这种眼神警告在盛星野那里基本等于无效。 喻江夜似乎也察觉到了,飞快别开了眼,红着耳朵生硬回答,“不看。” 而后又说,“你,你坐下,挡着我看电视了。” 盛星野笑眯眯回头看了眼电视机,这会儿上面正在播放广告。 喻江夜耳朵又偷偷变红了一点。 “真不看啊……”盛星野顺势在喻江夜身旁坐下来,语气里全是可惜,“专门想要给你看的。” 喻江夜轻哼一声却不搭话。 盛星野拿起毛巾呼噜呼噜擦着头发,自说自话倒是也不嫌尴尬:“我这两天卖色又卖艺的,也没听你这么嗲地跟我说话。” “卖色”喻江夜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个“卖艺”着实是有些突兀让人难理解。 他没多想下意识便还嘴“你卖什么艺了”,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盛星野嘴角翘起,露出一个熟悉的诡异笑容。 喻江夜陡然反应过来,但是已然来不及。 盛星野就等着他问呢,这会儿自然不会放过他,用笑盈盈的一张俊脸说出气死人的话:“床上技艺啊,看来我卖得还是不够好啊……那只能下次继续努力了。” 13、第13章 喻江夜的回答是直接把抱枕砸在盛星野的脸上。 抱枕弹开掉在地板上,盛星野“啧”了一声,弯腰把抱枕捡起来,幽怨道:“靠脸吃饭呢,毁了容你可得养我了。” “你?靠脸吃饭?骗谁呢?” 喻江夜的本意是要呛他,可偏偏盛星野这人太会顺杆爬,立刻笑眯眯接话:“很高兴你也认可我的才华。” 喻江夜二话没说从对方怀里抢过抱枕又往他脸上砸了一次。 不过这一次盛星野没再放过喻江夜,在喻江夜手臂伸过来的时候,他顺势拉住对方往自己这边一拽,对方便瞬间失去了平衡。 盛星野抬手把夹在两个人中间的抱枕扔出去,手卡着对方的腰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按,喻江夜拼命挣扎,可他拼力气哪里是拼得过盛星野的?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盛星野一只手握着喻江夜的腰,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气定神闲,一副完全掌控的姿态。 喻江夜坚持了一会儿终是卸了力,喘着气怒瞪着盛星野。 喻江夜身上的真丝睡衣很薄,而盛星野更是只有一条浴巾蔽体,此刻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身上的体温。 “放开。” 喻江夜感觉自己脑袋都在冒烟,盛星野周身的侵略气息太强,几乎灌进他的每一寸呼吸里。 “这么凶?”盛星野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颇有意趣地打量着喻江夜发烫的脸。 “感觉我今天好像一直在惹你生气。” 喻江夜别开眼,没好气,“你知道就好。” “那怎么样你才能不气了?” “你把我放——” “亲亲能好吗?” “?” “试一下好了。” “……盛星野唔!” 喻江夜眼睁睁看着盛星野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而后嘴巴便被堵住了。 盛星野的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笑意,喻江夜睁圆的眼睛可爱得让人想吻,但可惜他现在更想吻的是喻江夜的嘴巴。 他捏着喻江夜的颈子加深这个吻,攫取着对方嘴巴里的氧气,喻江夜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几乎从开头就败下阵来,软了手脚。 这个吻跟影音室里那天的不太一样,那天的吻里掺杂了太多爱|欲纠缠,像是纯粹为了发泄欲|望而吻,而今天的吻似乎只是一个吻,温柔又绵长,好像盛星野真的在用此践行让喻江夜消气的承诺。 当盛星野把人放开的时候,气氛已经变得很宁静,仿佛刚才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不是他们俩。 喻江夜从脸到脖子已经烧得红了一片,早就放弃遮掩。 好像视线接触的时刻比唇舌交|缠更让人难熬,尤其彼此身上还沾着对方的气息。 两个人从喻江夜趴在盛星野身上的姿势吻到喻江夜被盛星野压在沙发里,还是喻江夜先受不了这过近的距离,轻咳了一声,伸手推了推盛星野的胸膛,“你,太重了。” 一开口嗓音都不对劲儿,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盛星野闷笑着,上下打量着喻江夜的脸,慢悠悠道:“好像真的不生气了。” 喻江夜没说话只别开了眼。 盛星野翻身起来,又把喻江夜也拽了起来。 喻江夜身上的睡衣被他弄得皱皱巴巴,领口被扯向一边,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肩头,盛星野伸手帮他理好领子,喻江夜半靠在沙发上,蜷起腿抱着膝盖,半晌伸手指了指远处。 “把我抱枕拿回来。” 刚才那个碍事儿的抱枕被盛星野扔得老远,这会儿还在客厅角落的地板上。 “得令。”盛星野自然是喜欢喻江夜使唤自己的,连忙去把抱枕捡回来,又塞进对方怀里。 喻江夜不想看都不看盛星野一眼,整个人半张脸埋在抱枕里,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盛星野知道他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想戳穿,怕把人逼急了就真不理自己了。 他扫视了客厅一圈,起身去给喻江夜倒了杯水,又带着点讨好凑到对方跟前,一边给他递水,一边岔开话题,“你……刚才打电话搬救兵,可是问到了?” 喻江夜听见这句话终于把脸从抱枕里抬起来,他整张脸都泛着一股不自然的潮红,尤其是眼睛,看上去带着点迟钝的脆弱。 他伸手接过盛星野递过来的水,摆烂似的摇摇头:“没有……” 盛星野笑出声来。 喻江夜歪头看他,眼睛里很是警惕,“你是不是又故意逗我的?” “冤枉啊,”盛星野立刻不笑了,他挨着喻江夜坐下来,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真的是你忘了。” 喻江夜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星野见他不讲话扯扯嘴角,而后向后一仰,轻叹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从小身边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跟你有那么多的交集,你哪能件件都记得,一张合照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我再拍一张逼你放进去就是了,反正那张……我也不想要了。” - 七年前华亭的夏天也同样热得人发慌。 但在老城区,梧桐树扎满整条街道,绿树庇荫,喻江夜骑着新买的单车经过,迎面吹起的风带来一阵凉意。 他拐进一个院子,这是华亭老城区很著名的一片老洋房,有些房子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喻江夜的外公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车子还未停好,外婆便听见动静出来接他了。 “夜夜回来了,快来,你盛爷爷正好来了,我们准备吃饭。” 喻江夜应了一声,把车子停好抱起自己球袋快步走过毫无遮挡的太阳地,而后跟着外婆进了屋子。 喻江夜一进门,客厅里的人便都往这边看过来。 “夜夜,你看是谁来了?” 喻江夜外公身旁坐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是隔壁姓盛的邻居家,喻江夜自然是认得的,当下便开口喊人,“盛爷爷好。” “夜夜又去打球啦?”盛瀚云知道喻江夜从小就跟着喻平的女婿练斯诺克,瞧他背着个球袋进门便猜到了。 一提到这个,喻江夜的外婆倒是先心疼起来,她把喻江夜背着的球袋接过来放好,忍不住抱怨:“可不是呢,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说放暑假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可这孩子痴迷得很。” 这时正值高二暑假,章锦平在外国有比赛,喻岚陪着去了,家里没大人,喻江夜便来外公家里小住。 其实如果是在家里,练球是不用跑出去的——家里专门有个房间布置了球台,虽然正规训练不太行,但是平时偶尔用来练练手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外公家就没这个条件了,喻江夜便骑车去附近的俱乐部里练。 “好了,喜欢不是好事吗,你瞧你,心疼成这样,夜夜是男孩子,男孩子受点苦又怎么啦?” “外面天气太热了,我这不是怕他中暑嘛……” 外公外婆一拌起嘴来就没完,喻江夜赶紧插话打断说自己饿了,外婆这才停下来。 “哦,对,饭阿田早就烧好了,我们赶紧开饭。” 外婆一面招呼着家里的阿姨把菜端上餐桌,而后又想起来,“星野那孩子还在露台那儿打游戏呢,快把他也叫回来。” 过了一会儿,阿姨便领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走进餐厅里来了,男孩明显脸还很稚嫩,但是个子抽条很快,比喻江夜也只矮半个头,他手里拿着个最新款的psp游戏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有点酷的模样。 那是喻江夜第一次见盛星野。 喻平见人走进来了,连忙开始介绍,“夜夜,这就是你盛爷爷小儿子家的那个‘星野’,你应该还记得吧。” 喻江夜当然记得。 说起来,盛星野这个名字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当年,喻岚生下喻江夜的那天,家里人来报喜时,喻平正跟盛瀚云凑在一起品鉴字画。 喻岚说要外公给孩子起名字,当时喻平刚刚写完一幅杜甫的《旅夜书怀》,他瞥了一眼这首千古名篇的首联和颔联: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心下一动,随即便把名字取了出来。 “去告诉我闺女,就叫喻江夜。” 旁边的盛瀚云听了甚为羡慕。 他的小儿子跟喻岚是差不多的年纪,对象谈了几个,却一直也没有结婚的意思,喻岚孩子都生了,他看着着实是眼红。 他当时便叹了口气,说一定要沾沾喻岚的喜气,“喻江夜这个名字起得好,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若是将来结婚也恰好生个男孩子,我就给他取名叫‘星野’,正好跟你家这个‘江夜’对上可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沾到了喻岚的喜气,盛瀚云的小儿子没过两年便真的找到了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又过了几年,两人有了个孩子,还真就恰好是个男孩。 所以,那个男孩便顺理成章地叫了盛老爷子几年前便取好的这个名字——盛星野。 这么说起来,其实盛星野倒是跟他喻江夜很有缘分的,不过阴差阳错的是,盛星野生下来没多久盛家的产业就开始向国外扩展,盛瀚云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基本上常年定居外国了,很少回来。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了,喻江夜还是第一回见到盛星野本人。 此刻,在喻家的餐厅里,喻江夜在打量盛星野的同时,盛星野也在打量着他。 盛瀚云见盛星野不说话,便催促道:“星野,快叫哥哥啊。” 盛星野看了盛瀚云一眼,向前走了几步到喻江夜面前,故作成熟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盛星野。” 喻江夜登时就觉得自己推测的没错,这小孩还挺酷的。 对方应该是从小在国外长大,中文说得不是很好,语调还有些别扭,倒是跟他这张不怎么爱笑的小脸莫名很搭。 “你好。”喻江夜充分尊重了小朋友的自尊心,很认真地跟他握了手。 当天,除了盛星野没怎么说话之外,这顿午饭吃得宾主尽欢。 当然——喻江夜在心里分析,他可能也不一定是不爱说话,只是中文还很不熟练,期间难得说了几句,好像也经常想不到应该怎么用中文表达,因此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听上去有种古怪的可爱。 送客的时候,经过玄关,盛星野瞥了一眼喻江夜被放在柜子上的球袋,竟然破天荒地主动跟喻江夜说了一句话,虽然仍旧不是很熟练。 “听我爷爷,他说,你玩这个……snooker,”他好像尽量想要使用中文,但是还是遇到了不会说的词语,被迫蹦了一个英文单词之后又接上,“很好,是吗?” 喻江夜笑起来,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谦虚一下:“应该……还可以。” 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似乎一时很难理解中文的含蓄,努力想了一下好像才理解,又继续说:“那,你下次能,和我一起吗?” “带你一起玩儿吗?”喻江夜点点头,没什么犹豫便应下来,“没问题啊。” …… 喻江夜发誓,他答应下来的时候绝对是真诚的,没有一点要哄骗小孩的意思,只是没想过这么快就要执行。 当天傍晚,喻江夜吃过晚饭之后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跟喻岚打了个电话。 他们现在所在的国家跟国内有近十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喻江夜只能选择这个时候跟他们联系。 电话接通喻江夜先问了章锦平的情况。 其实平时章锦平打比赛喻岚是不会跟着去的,但是这段时间章锦平状态不太好,精神压力比较大,原本大家都是劝他暂时先放弃这次比赛的,但是章锦平很坚持,喻岚又不放心,这才跟着丈夫一同出了国。 “你爸……还好吧,精神还好,就是状态还是没恢复过来。” 喻江夜现在也开始打青年组的比赛了,完全能够理解章锦平这种状态不佳的情况,他连忙安慰喻岚,“那就好,状态都是可以调整的。” “唉,其实心理医生还是建议他不要参赛了,但是你爸爸很坚持,我拗不过他。” 如果喻江夜单纯只是章锦平的儿子,那么此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劝对方放弃比赛,但是喻江夜自己也是一名进入了职业赛事的球手,自然能够体会章锦平那种想赢的心情。 打竞技比赛,越是输,就越想要赢回来,但是往往心态调整不好,就会陷入死循环。 说放弃,谈何容易。 职业选手的每一次放弃都是对心态的一种凌迟。 喻江夜只能安慰了喻岚几句,而后挂掉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发呆半晌心里还在记挂着章锦平的病情,突然地,听见露台方向传来一阵轻巧的乐曲。 喻江夜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机往推开露台的门,发现声音的来源是隔壁邻居家的露台。 中午刚刚认识的那位“新朋友”,此刻正站在露台上吹口风琴呢。 对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喻江夜也无意打扰,便靠在露台栏杆上安安静静地听他把整首曲子吹完。 喻江夜对音乐其实没有多少造诣,只是隐隐觉得这曲调耳熟,而且盛星野明显吹得不错,看得出来并不是新手。 一曲终了,喻江夜感觉自己低沉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这支悠扬的曲子慢慢好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鼓掌,“你吹得很好,这首曲子叫什么?” 盛星野垂下手看过来,而后轻声回答:“freeloop。” 喻江夜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就这么隔着露台相对而立。 “明天,你几点出门?” 盛星野突然开口,把喻江夜问得愣住,他这才回过神来,这小孩故意在这等着,不会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事儿吧。 喻江夜笑起来,“明天你就要跟我去吗?” 其实原本只是想逗逗对方的一句话,却不想对方听了这话完全没接茬,露台上灯光有那么一点昏暗,喻江夜并不很看得清对方的表情,但隐约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不是很开心。 就当喻江夜打算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突然见盛星野手撑着露台的墙壁向外一翻,而后凭空一跃,一下子跳了过来。 喻江夜忍不住惊呼出声,而后又想起是晚上连忙捂住了嘴。 虽然老洋房两个露台之间隔得并不算是很远,但好歹也有个一米多的距离,何况这还是在二楼,他怎么就敢这样直接翻了过来! 喻江夜吓得手脚都要软掉,连忙上前去抓着盛星野的肩膀上下查看,“你疯了?干嘛突然跳过来……没事吧?” 盛星野却始终表情淡淡的。 盛星野还未开口,房间那边却先传来了敲门声,“夜夜,刚才是你叫的吗?出什么事儿了?” 外婆明显是听到了叫声,上来询问了。 喻江夜看了盛星野一眼,连忙从露台跑回房间,冲着门的方向回答:“没事的外婆,我刚才差点不小心把衣服掉下去。” “哦,那你小心一点哦。” 喻江夜应了声“好”,听着外婆从门外慢慢走开了,这才又赶紧溜回露台,发现盛星野还站在那儿呢。 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忍不住要教育人:“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虽然这中间没有太远,但总归是二楼,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盛星野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喻江夜的话,反正是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了,才又很突兀地开口:“你答应了,为什么又,反悔?” 这话把喻江夜问得一愣,他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你……跳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盛星野抬起头,眼神有点冷有点倔,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喻江夜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不通会造成多么大的误会……其实他刚才就是想开个玩笑,看来盛星野理解成了自己不想带他去。 “我没有,我刚才是……”越解释越乱,“逗逗你”这种话说出来怎么也听着不太礼貌,喻江夜语无伦次了一会儿彻底放弃,最后直接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明天早上八点钟,我去你家喊你。” 盛星野这次应该是听懂了,他盯着喻江夜,似乎在判断对方是不是说了真话。 喻江夜十分真诚地对视回去,甚至冲对方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盛星野终于结束了审判,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问题解决,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喻江夜思索了一下,道:“你先在我这儿待一会儿吧,等会外婆外公睡了,我再悄悄送你下去,省得被他们看到了告诉你爷爷你要被罚。” 盛星野点了点头。 于是,喻江夜握住了盛星野的手腕,带着他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灯很亮,让人的视线骤然清晰起来。 盛星野站在喻江夜的房间里,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此刻身上穿着一套鹅黄色的格子睡衣,扣子被板板正正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但是仍旧露出脖颈处一片莹白色的皮肤。 直到很多年之后,盛星野依旧记得那个时刻里的喻江夜,他那件格子睡衣,他很白很白的皮肤和那双望着自己的生动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后来午夜梦回里的寄托。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时的那种感觉,就叫做“心动”。 14、第14章 虽然这里只是喻江夜偶尔来小住的地方,但是能看出来是专门给他准备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房间。 整个房间个人色彩浓厚,摆了很多喻江夜的私人物品。 盛星野安静坐在椅子上没有乱逛,但双眼却已经把整个房间都细细打量了一遍了。 喻江夜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对待盛星野,找了果汁和零食塞进他手里,盛星野却只是拿着,没有吃。 “嗯……听你爷爷说,你一直和你爸妈在国外,怎么会突然回国了?” 干坐着有些无聊,喻江夜虽然不是很健谈的人,但因着比盛星野大了五六岁,有种心理上的松快感,故而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们……有工作,我回来看爷爷。” 喻江夜大概懂了。 盛星野家在国外的产业似乎做得很大,父母两个人太忙,便把孩子送回国来小住一段时间,也陪伴一下长辈。 “嗯……那你在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不会无聊吗?” 喻江夜好像说中了少年的心事,盛星野立刻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语气生硬地回答:“不会。” 让对方不开心当然不是喻江夜的本意,他立刻解释:“我只是想说,以后你可以来找我玩,反正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里,大概到秋天吧,秋天以后……我可能就要出国去打比赛了。” 盛星野听见他这么说抬起头来,问:“你,去哪里比赛?” “欧洲那边。” “嗯。” 喻江夜提到比赛时神采飞扬,压根没有注意到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概都是喻江夜问,盛星野答,虽然盛星野中文蹩脚,偶尔还要蹦几句英文出来,好在喻江夜常常在外国比赛,口语水平过关,两个人也算是能勉强交流。 喻江夜打了个呵欠,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你,困了?” “嗯……”喻江夜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打开卧室门偷偷向外瞧了一眼,见外面走廊里的灯已经暗下去了,就知道外公外婆应该是已经回房去睡了,他把门虚掩着,转身走回来对着盛星野勾了勾手,“走吧,我带你下去,不过我们要小点声。” 谁知喻江夜话音刚落,便见盛星野道了一句“不用”,而后便转身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喂!” 喻江夜吓得困劲儿都要消散了,连忙跟着往露台的方向跑,他推开露台门的时候,看见盛星野刚好跳过露台的围栏。 喻江夜摸着自己的胸口,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你再这样我不带你玩了!” 盛星野的手原本已经握住了露台的门把手,他闻声回头看了喻江夜一眼,轻声说:“你去睡觉吧,晚安。”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了露台上。 喻江夜直接傻在当场,既然这家伙本来就打定主意原路返回,那为什么要在自己房间里呆那么久啊! 真是莫名其妙! - 第二天一大早,喻江夜半眯着眼睛洗漱好,慢吞吞下楼来吃早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盛星野连吓了两回,连梦里都是这件事情,没怎么睡好。 他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下走,还未完全走到客厅,就听见外婆的声音。 “夜夜起来了呀!我刚想要不要去喊你,星野说跟你约好了一起出门都等了你十多分钟啦,快先来吃饭……” 喻江夜一听“星野”两个字立马精神了,不是说好的自己去找他吗?怎么就已经等了自己十多分钟了? 喻江夜脚下步子加快,经过墙上挂钟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八点四十五分,今天确实是起晚了。 喻江夜走进餐厅,发现盛星野果然坐在餐桌边。 外婆和阿田正摆弄着桌子上的早餐,看见他进来,连忙招手,“快来,买了你最爱吃那家的生煎。” “星野也再吃一点吧,你爷爷我知道的呀,爱吃西餐,早上总是牛奶吐司的,你在国外不也是常常吃这些呀?来我家里刚好换换口味。” 盛星野倒是真就没拒绝,冲着喻江夜外婆点点头,“谢谢外婆。” 喻江夜一边往自己的座位挪,一边听着这句乖顺的“外婆”忍不住想笑,这小子一晚上过去突然这么会讲话了,把外婆哄得眉开眼笑的。 喻江夜确实是爱这家生煎,闷头连吃了两只感觉胃里的饥饿感终于缓解,一抬头发现盛星野竟也不像是外婆口中“吃过早饭”的,是结结实实地又吃了一顿,尤其是那个小馄饨,他吃了一整碗。 那是喻江夜外婆亲手包的,这会儿外婆已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了,开始跟外公吹嘘自己的手艺,一下子就“拿下了”国外回来的小朋友。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半了,时间稍微晚了些,便直接打车去了俱乐部。 走进俱乐部的大门,喻江夜的朋友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喻江夜约的是他同在青年组的两个朋友,毕竟不是正式训练,只自己一个人打着实是有点枯燥无趣。 “哟,今天还带了个小跟班啊。” 王阙看了眼跟在喻江夜身后帮他背着球袋的盛星野,等喻江夜走近了,用胳膊肘戳戳他问:“哪里来的小帅哥?想不到你有一天也要干这带孩子的活儿。” 王阙和顾子桦两个人都不是独生子,一个有弟弟,一个有妹妹,像这种放假的时候,免不了要帮家长带孩子,喻江夜和他们的弟弟妹妹都已经很熟悉了。 但喻江夜是独生子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也从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样子,所以王阙收到喻江夜提前发来的消息时还蛮意外的。 “邻居家的,”喻江夜打开球包把球杆拿出来,“从国外回来过暑假。” “喔……”王阙点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盛星野一眼,“怪不得发育得很好。” 喻江夜被他这个评价搞得哭笑不得。 昨天没多想便答应了盛星野,真把人带来了喻江夜却有些后悔,他和王阙、顾子桦三个人打球,盛星野只能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干看着,着实是有点尴尬。 喻江夜一分神这颗球就没能进袋,顾子桦拿起巧粉擦擦球杆,准备上场。 趁着这工夫,喻江夜走到场边跟盛星野说了几句话。 “你会不会有点无聊?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不然……” 他本来想说这俱乐部旁边就是个游戏厅,可以去旁边游戏厅打一会儿游戏,谁知他话还没说完盛星野便直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这颗球有点难拿下,顾子桦刚上场就败北,已经在那边叫喻江夜回去继续,喻江夜只得暂时又把盛星野这边放下。 上午打了足足三个小时,喻江夜偶尔在休息的间隙观察盛星野,对方倒是真的一直在看球的,确实不像是觉得无聊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稍稍安了心。 午饭四个人是在外面吃的,吃的是王阙一直嚷着说“梦里都在想”的面馆。 这家面馆的特色是猪肝面和鳝丝面,王阙唯爱猪肝,还要每次都双倍加料,喻江夜则不怎么吃肝脏类的东西,一贯点鳝丝面。 担心盛星野看不懂菜单,喻江夜便主动给他推荐了几样这家的招牌,盛星野听完,看了看点单器上的三碗面,问:“你的是哪个?” 喻江夜指了指那碗鳝丝面。 “那我也要这个。” “你真的可以吗?” 鳝丝这种东西比较本地,其实很多人都不是很能接受,喻江夜怕他吃不惯。 “这个就是……” 话到了嘴边想要解释,无奈“鳝鱼”实在不是一个常用词汇,他正准备拿出手机查一下,顾子桦已经在旁边扭动着身子解释起来了。 “snake!youknow,snakefish!” “……”喻江夜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盛星野原本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明显闪过了一丝疑惑,他思索了一下,应该是结合顾子桦卖力的表演大概理解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可以,就要这个。” “你看,弟弟听懂了,”顾子桦显得异常得意,“你查半天不如我这中式英语。” 喻江夜的回答是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面上得很快,王阙那碗猪肝面因为加了双倍的料,简直在碗顶堆成了一座小山,王阙好像真的一秒都等不了了,先扒拉了几筷子猪肝,然后长呼一口气,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喻江夜慢吞吞地把面拌开,一边吃一边默默观察盛星野的反应。 嗯,应该就是第一次吃鳝丝。 顾子桦中间接了个电话,整个人一副头大的模样,他胡乱应付了对面几句,挂了电话对着喻江夜晃晃手机,“你考虑好了没啊,我妹知道我今天跟你出来又开始追杀我。” 喻江夜还没说话,王阙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八卦味道:“咦,有事儿啊你俩。” 顾子桦神经大条,觉得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接道:“哎呀别提了,上回跟江夜打完球一起去接我妹放学,结果我妹同学看上他了,小姑娘非要我妹来要电话号码呢……” 王阙一听便“噗嗤”笑了,“不是吧,咱们班花校花给江夜递情书送早饭就算了,怎么连读初中的小朋友也要来横插一脚……” “麻烦让你妹妹帮我给她同学解释一下吧,这个年纪还是学习为重。”不等王阙贫完,喻江夜就打断他了。 “得。”听到喻江夜这么说,顾子桦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其实他本来也觉得应该没什么希望,倒也不是小姑娘年纪太小之类的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喻江夜似乎对这种事情一直不怎么上心。 “哎,我挺好奇啊,小妹妹你不接受我能理解啊,你怎么做到李念念和褚灵同时跟你表白都心如止水的啊……” 李念念和褚灵就是刚才王阙提到的班花和校花,王阙明显是在跟顾子桦想同一个问题,只是他忍不住问出来了。 喻江夜面对三个人的注视,只能暂时把筷子放下,抱着手臂道:“我也没说过我心如止水吧。” “哟,”王阙一听来劲儿了,“你先别说,我猜猜,褚灵是不是!我觉得她好看一点。” 顾子桦摆摆手,“你错了,按江夜的审美肯定是李念念啊,个高身材好,人家长得也不差啊……” “所以,到底哪个是你的菜?” 喻江夜被两个人一本正经争论的样子弄笑了,他拿起筷子吃了口面,然后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的碗:“这个是。” …… 四个人吃完午饭便各自回家了。 喻江夜和盛星野在院子门口分别,一路上盛星野几乎没说话,这会倒是杵在那,好像有话要说似的。 不过喻江夜心里还记挂着俱乐部的事情,便先开了口:“我这段时期大概每天都会跟朋友去打球,如果你在那边干坐着无聊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出去玩儿的时候再叫你就好了,不要勉强。” 喻江夜现在跟盛星野讲话都会下意识放慢语速,担心他听不太懂。 “我没有,”盛星野回答地很坚定,甚至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不想去。” 喻江夜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只能点点头,“那……” 他原本是想说那明天早上见,却不想盛星野却先开口问:“你,是在为比赛准备吗?” “不是,”喻江夜如实回答,秋天之后确实是有比赛,但是因为最近放假喻岚也有意让他休息一下,所以每天约朋友去打球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和保持手感,“比赛还有段时间,只是跟朋友打着玩儿。” 盛星野听见他这么说似乎也放松了些,想了想而后问:“那你能教我吗?” “啊?”这下换喻江夜愣住了,“打斯诺克吗?” 盛星野点头。 “如果你感兴趣,倒是……也可以。” - 因为盛星野的一个请求,“明天见”变成了“傍晚见”。 既然是要教人,那么喻江夜绝对要拿出百分之百认真的态度。 他专门找教练白霓要了训练室的钥匙,然后带着盛星野走进了自己平时训练的地方。 他很郑重地把训练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即使现在已经是傍晚,可灯光依旧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喻江夜把球袋放下,又把另外一个带来的包翻出来,对盛星野说了句“你等我一下”,便抱着那个包出去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喻江夜重新推开了训练室的门,身上却已然不是来时那套休闲服,而是换成了一套十分正式的、斯诺克比赛专用的服装。 ——白色衬衣搭配浅灰色马甲和西裤,脖子上系同色系领结,脚上踩一双皮鞋。 他整个人俊美精神,带着一种还未完全走向成熟男人的蓬勃感。 盛星野明显是看愣了,站在那好半天都没反应。 “还不错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 喻江夜对盛星野的心思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开始整理球杆,“既然你要我教你,那我觉得还是要郑重些,所以特意把衣服也换了……从头教你。” 其实喻江夜根本不知道,从他出现在训练室的那一刻开始,盛星野已经不太听得进去他“讲课”的内容了。 他整个人似乎是站在球桌旁的,视线随着喻江夜的手而摆动,但灵魂早就已经不知道丢在何处了。 喻江夜摆球,拿起球杆,俯身摆好姿势,每到一个步骤都会进行很详细的讲解,但是那些已经通通听不进耳朵里去了。 此刻盛星野站在喻江夜身后,看着面前的人俯身半趴在球桌上,视线无可抑制地黏在对方的身上。 喻江夜身上那套西装一看就是专门定做的,十分合身,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动作,白色的衬衣便被拉扯着,隐隐约约显示出衣服下优越的身形。 被马甲卡着的很细很细的腰身,以及,被西裤包裹着的修长的腿和饱满的臀。 盛星野深吸了一口气。 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了。 …… 喻江夜头一次体会到做老师的快乐,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了,喻江夜仍旧显得有些兴奋。 “我觉得我明天可以检验一下教学的成果。” “我教出来的人,跟顾子桦和王阙打也不会输很多。” “明天早上见啊。” 说完告别的话,喻江夜摆摆手正要往家里走,却又突然被盛星野叫住。 “喻江夜。” “嗯?” 认识两天了,盛星野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喊他名字,喻江夜多少有点不习惯。 “你,为什么,不恋爱?” 喻江夜愣了一秒笑出来,他脑子里此刻全是斯诺克,怎么也没想到盛星野会问到这个问题。 还以为中午吃饭那会儿他不吱声是因为没怎么听懂呢,原来人对于八卦都是这么敏锐,即使可能隔着语言的障碍。 在喻江夜心里,盛星野不是王阙和顾子桦那种“老油条”,他只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不少的、邻居家的弟弟,因此是可以坦荡地讲出心声的。 “好像也没有为什么。” “你呢,难道你谈恋爱了吗?” 盛星野摇头。 “那你是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喻江夜反问他。 “不喜欢。” 盛星野很是直截了当。 喻江夜想了想而后回答:“那我也并无分别,可能是同样的答案。” “没有我喜欢的,有什么好谈。” - 时针指向十一点钟。 夜已经很深了。 浴室里没有开灯,盛星野光着脚站着,伸手默默脱掉身上的衣服。 他在黑暗里对着镜子沉默着,脑子里全是喻江夜刚才在楼下说的话。 半晌,他走进淋浴间,打开阀门开始洗澡。 夏天的傍晚依旧燥热,盛星野将水温调得很低,喷出的水流砸在身上,却息不灭年轻身体里躁动的火焰。 他面对着浴室的墙壁站着,缓缓放松身体,将额头抵在墙壁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喻江夜的样子。 昨天晚上穿着鹅黄色格子睡衣听他吹口风琴的喻江夜,今天穿着一整套西装教他打斯诺克的喻江夜。 他一瞬间想起太多细节,喻江夜右手手腕上有一颗红痣,打球的时候,随着手腕转动,偶尔会出现在视线里。 他左耳耳垂后也有一颗红痣,比手腕上那颗要小很多,如果靠得不够近,就不太会发现。 他的腰很细,衬衣束进西装裤里显得尤为明显,打球时塌下来看着只有薄薄的一片,感觉两只手就能握过来…… 年少的懵懂具化成许多碎片,带着隐秘的、不可告人的羞耻和恶念。 但每一个碎片上都写着喻江夜的名字。 水流浇得人呼吸困难,盛星野终于在令人窒息的臆想中睁开眼,低头看下去,终是颤抖着手将青春期的第一次悸动埋进沉默的黑夜里。 15、第15章 喻江夜倒也真的不算是夸口,第二天的俱乐部里,在“喻教练”的指导下,盛星野还真就从王阙和顾子桦手里拿下了好几颗球。 顾子桦惊呆了:“弟弟你会打球啊,那昨天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儿?” 喻江夜背着手满脸得意:“昨天晚上我刚教的,怎么样?” 顾子桦听了这话却直接错了重点,“你们俩昨天晚上居然背着我俩偷偷打球。” 喻江夜:“……” 这是喻江夜记忆里最快乐的一个暑假,不只是因为有盛星野的出现,更是因为从此之后,他单纯的少年时代也缓缓落幕了。 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盛星野对斯诺克的了解突飞猛进,甚至可以跟喻江夜一起看比赛发表很有水平的见解。 露台成了他肆无忌惮来见喻江夜的“秘密通道”,喻江夜骂了好多次,到最后自己也疲了,由着对方随便来去。 这段日子里,盛星野不仅斯诺克水平大为长进,中文水平也迅速提升。 喻江夜是感受最为明显的人,他发现,慢慢的,盛星野跟他讲话时几乎可以不使用任何英文词语了。 但是也有他没有注意到的——熟练掌握中文后的盛星野却也从始至终没喊过他“哥哥”。 …… 所有的一切美好终止于夏末,那是一个午后,喻江夜再一次接到喻岚的越洋电话。 喻岚在电话里告诉他,章锦平比赛再次失利。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喻岚陪着章锦平到处飞,参加了四五站国际比赛,却全都以失败收场。 章锦平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斯诺克球手,每一次的比赛动态都受到国内球迷的关注,但随着越来越让人大跌眼镜的成绩出现,国内也一时物议沸腾。 章锦平像是濒死求生的人,越是输得凄惨,越是不肯停下脚步。 喻岚的语气里充满沮丧,喻江夜听得出她应该是躲在洗手间之类的地方偷偷打给自己的,生怕章锦平会听到。 “爸爸他……还好吗?” “应该不好,”喻岚充满绝望,“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下一站的比赛无论如何都要停下,先不说了宝贝,我要去见一下医生。” 喻岚匆匆挂了电话,喻江夜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措。 他自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是天之骄子,一路平顺,从未想过会遇此坎坷。 除了章锦平之外,其实他还十分担心喻岚,虽然喻岚一贯性格豁达,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喻江夜深知她也已经撑到了极限。 喻江夜明白喻岚此刻定然是分身乏术的,因此一直强忍着没有敢再打电话过去打扰,他对着日历数着日子,突然又紧张起自己的功课。 他心里暗暗检讨这段时期的放纵,决定从明天开始要把训练再好好抓起来。 这样的话,即使章锦平带着失望回国,看到自己多少也能有些安慰吧? 夜幕降临,喻江夜认真定好了闹钟,又强迫自己睡下,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心越要定,章锦平他帮不上任何忙,但他却可以做好自己的事情。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是混乱的场景,主角是他和章锦平。 他梦见他和章锦平站在悬崖边上,章锦平要跳下去,而他在旁边边哭边恳求,可对方就是不理他。 他最后很绝望地喊了一声“爸爸”,章锦平却也只是回头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喻江夜蓦地睁开眼睛,他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间门被“嘭”地一下打开了,门外竟是外婆带着惊惶的脸。 “夜夜,你妈妈打电话过来,说你爸爸在阿姆斯特丹的酒店里自杀了……”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而后痛得失去了知觉。 喻江夜甚至在那一瞬间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麻木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扶明显被吓到的外婆,然后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说:“您……您等我,我换衣服,然后我们去机场。” …… 很多年后,当喻江夜终于医好了自己,再回想起这一天,会觉得那个梦大抵就是他和章锦平作为父子唯一的一点点心理感应了。 那天夜里,他和外公外婆连夜定机票飞去了阿姆斯特丹,从家到机场的路上,喻江夜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淡定,他淡定地定机票、收拾行李、打车……好像没有被这个消息击垮。 但直到上了飞机,那种延迟的钝痛感才终于慢慢袭来,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喻江夜坐在座位上沉默着流眼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被外公外婆发现。 可是后来眼泪流得太凶了,外婆还是发现了,她把喻江夜搂进怀里,喻江夜开始恸哭,哭湿了她的肩头。 “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上飞机之前,医院就已经下了死亡通知书。 割腕自杀,在酒店的浴缸里,章锦平留下一封简短的遗书,就毫不留情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外婆回答不了喻江夜这个问题,只能轻轻地用手安抚他。 盛星野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喻家人出门赶赴机场半个小时之后,他听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第一反应就是往露台的方向跑。 他像之前很多次那样翻过露台的围栏跳到隔壁,很希望推开那扇门就能看见喻江夜坐在房间里。 但是整个喻家都是静悄悄的,漆黑死寂,没有一点声响。 盛瀚云跟着走到露台上,看着盛星野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轻叹了口气:“他们已经离开了,事情很紧急,夜夜没跟你告别,也是情有可原的。” 盛星野没吭声,只是沉默着又翻了回来,半晌才说:“我没怪他。” - 此刻,在喻江夜家的客厅里,因为一张合照的争论,又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 其实喻江夜对那段日子的记忆一度都是很混乱的,从他踏上飞往阿姆斯特丹飞机的那天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所有杂乱的事项最终简化成一个画面: 父亲的遗体在国外火化,他抱着骨灰盒,而母亲在一旁泣不成声。 因为要处理章锦平的身后事,他们全家人在外国逗留了近一个月才回国,回来之后,喻江夜把父亲的遗物连同那段时间的记忆一起深埋了。 而后,他独自背起行囊,又跨越重洋,开启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比赛。 章锦平的死讯传回国内的时候,引起一片舆论哗然,多方考虑后,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使用了“突发疾病,意外死亡”的说法向公众公开。 但是世界上远没有不透风的墙。 自此,喻江夜也从“名将章锦平的儿子”变成了“那个自杀的斯诺克球手的儿子”……直到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出了成绩,这段往事才随着荣誉加身渐渐不再被大家提起。 “抱歉啊,那段时间,我其实不太好,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喻江夜很直白地袒露自己的“不好”,让盛星野一时有些怔愣。 盛家跟喻家相交多年,盛星野自然也知道章锦平去世的真相。 跟喻江夜重逢以来,他没有刻意地提过五六年前的事情,就是因为知道还有对方的父亲梗在那里。 “喻江夜。” “嗯?” “你现在在难过吗?” 喻江夜听见他问这个问题先是笑了一下,而后又缓缓摇了摇头,诚实作答:“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母亲、我们一家人都已经在往前看了,但是不可否认,那个伤害只要出现过,就很难回到没有出现之前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身上的伤口,无论涂了再好的药,哪怕皮肉长好了,也总是会留下一个淡淡的疤。” “他……永远是我心里的那道疤。” “我很爱他,但是也恨他。” 喻江夜说话的时候脸靠在抱枕上歪着头看着盛星野,盛星野觉得他应该是想要哭了,眼泪明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又执着地坚持着不想让它掉下来。 “过来。”盛星野冲他招招手。 人在脆弱的时候似乎只需要一句轻柔的诱哄就能立刻丢盔弃甲,喻江夜本来也就是个凡人。 他似乎已经忘了面前的这个人刚才是如何恶劣地逗他的,此刻只想找个人的肩膀靠一靠。 他缓缓挪了过去。 盛星野也没给喻江夜一点犹豫的机会,长臂一伸便把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也许是因为多年前曾经一起相处过的那段时光,让盛星野成为了喻江夜为数不多可以与之谈起这段往事的人。 小时候那个话很少、又时常嘴硬的盛星野终于慢慢地跟眼前这个自己不熟悉的大明星重叠在一起,盛星野一句胡说八道的“温情时刻”,好像在此刻莫名其妙地成了真。 喻江夜将脸埋进盛星野胸膛的第一秒眼泪便汹涌落下,他很久没哭了,随着这一次比赛的失利,一切的压力都开始在此刻释放。 盛星野抱得喻江夜很紧,一只手圈着他的背轻轻安抚,另一只手帮他擦着眼泪。 “怎么办,我不想让你难过。”盛星野轻声说。 喻江夜许是也觉得有些丢脸,啜泣着回答:“可,可是我控制不住它……呜呜……” 盛星野被喻江夜这句可爱的回答弄笑了,低头在他耳边问:“再给你一次机会,看腹肌吗?就在这儿呢……看看说不定就好了。” 喻江夜的脸滚烫,他把眼泪尽数蹭在盛星野的胸膛上,又心虚地把脑袋往上挪了挪,躲得远远的,“不看。” “啧,”对于三番五次的拒绝,盛星野很不爽,“怎么,我的身材还不够好你瞧不上是吧?” 喻江夜不吭声,但是终于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抽噎声小了些。 “喻江夜。” “……嗯?” “人要正视自己的欲|望。” “我没……” “你的脸真的很烫。” 盛星野戳穿喻江夜的嘴硬,而后握住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身上。 “不好意思看的话,摸也可以,宝贝儿,我算不算很善解人意了?” 这一次喻江夜没再躲开,他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但还是按在了盛星野的胸膛上,而后又被盛星野的手带着向下,终于抚在了对方条块分明的腹肌上。 “摸了就不许哭了哦。”盛星野故意在他耳边吹气,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让他脸红的话。 喻江夜则闭着眼,任由自己整个人慢慢发烧。 …… 这世界上的事儿,但凡是开了个头,就没有能草草收尾的。 喻江夜刚开始也不过是在盛星野的撺掇下过过手瘾,但手瘾过完了,有些人不肯罢休了。 喻江夜刚要撤退就被握住了手腕,盛星野舌头顶了顶腮,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喻江夜当即像是炸毛的猫。 他先是垂眸看了一眼,而后飞快挪开视线,慌乱道:“这怎么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嗯?”盛星野故意在他耳边喘,“难道我自己能给自己摸应了?” “……谁知道你!” 盛星野闷笑出声,捏着喻江夜的颈子把人拽过来开始亲吻他的脸颊。 喻江夜很怕盛星野这种带着强势意味的吻,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就有些绷不住了。 盛星野先是含着他的耳朵折磨他,而后又轻声在他的耳边捏着嗓子诱哄:“小哥哥……受不了了……” 喻江夜听不下去了,他如果不同意这人肯定还要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 他用力推了推对方,很不自在地将手摊开在对方面前,哑声道:“你,你来。” 盛星野笑得人都要翻过去,忍不住嘴贱,“怎么这种事情还要我来?” 喻江夜脸爆红,立刻往回收手,“不来算了!” 盛星野当然是不能算了的,他一把握住喻江夜的手腕,先是轻轻抚|摸过他的每一寸指节,而后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手,缓缓向下带—— “就教你这一次,好好学。” …… 这个夜晚,盛星野将“温情”二字贯彻到底。 喻江夜去洗手的工夫,他跟在对方身后走进浴室,二话不说把人抱到洗手台的大理石桌面上。 “礼尚往来。” 他在喻江夜的惊呼声中撂下四个字,便弯腰半跪下去。 浴室里开始慢慢升温,巨大的镜子记录下此刻的旖旎。 直到半夜,盛星野才抱着人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喻江夜闭着眼缩进被子里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而盛星野向来是顶不要脸的那个,也厚着脸皮跟着钻进去,结实的手臂从喻江夜身后伸至胸前,把人死死圈进自己怀里。 他闭着眼嗅着喻江夜身上的味道,意犹未尽,“没玩过这个么,你反应好大。” 喻江夜困得已经不想理人。 但盛星野明显还没满意,一串吻接连落在喻江夜的后颈上,弄得他无法安睡。 “喻江夜,你还欠我一句晚安。” 喻江夜不堪其扰,终于强撑着出声:“……我怎么总是欠你啊。” “嗯,你就是欠我。” “胡说……”喻江夜提起一口气想要争辩,但又实在疲累,还是松了口,“算了……晚安。” 盛星野终于得逞,他撑起身子低头在喻江夜的脸侧用力嘬了一下,然后说:“晚安。” 16、第16章 第二天早上,喻江夜是被盛星野闹醒的。 今天是华亭大学正式开学的第一天,盛星野一整天都有课,怎么都是要跑一趟学校的,便早早起床了。 相比较累得昏睡过去的喻江夜,盛星野简直堪称精神抖擞。 他先是去绕着西盛湖跑了个步,又回来把早饭做好吃好,洗过澡,回到卧室里,却发现喻江夜还是没有醒。 知道对方昨天应该是累坏了,但还有起码十分钟他一定得出门了,今天晚上有工作安排人大概率是见不到,这会盛星野怎么也不甘心就这么直接走了。 他向来都是行动派,想法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人已经坐在床边了。 盛星野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想使坏但又决定还是先给对方一点缓冲的时间,省得人直接炸毛。 于是他执起喻江夜的右手,凑到嘴边开始亲吻对方手腕内侧的软肉。 喻江夜这儿长了一颗红痣,打球的时候,随着手腕的转动,这颗痣经常会通过镜头出现在电视转播画面里,盛星野从前在外国看他比赛的时候就肖想过,等哪天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亲一亲这儿。 机会这不就来了。 在盛星野持续不断的动作下,原本沉睡的人终于是有了一点反应,喻江夜被手腕处的痒意弄得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往回缩手,但是还没睁眼。 盛星野抬眼瞥了一眼还在睡着的人,把他的手放下,而后伸手掀开了一点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手指触上喻江夜的睡衣,缓缓将他胸前的口子解开了几颗,然后整个人俯身下去。 如果刚才只是个前菜,那么现在就是正餐了。 这次盛星野的动作不再轻柔,他刚刚碰到喻江夜对方便有了反应,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身子——下意识的逃避举动。 盛星野变本加厉,把两只手伸进被子里,交叉着卡在喻江夜的后背上,把他人整个禁锢住,而后疾风骤雨似的开始吻他。 从xiong口一路吻到嘴巴,喻江夜终于被折腾醒了。 “你……唔……干什么……” 盛星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慢悠悠回答:“morningcall~” 喻江夜皱着眉头,伸手推了对方一把,但无奈人刚醒没什么力气动作也软软的,没有一点杀伤力,“不……我困,我要继续睡。” “嗯哼……”盛星野头也不抬,一边继续折磨人一边搭话,“你睡你的,我玩儿我的。” 喻江夜无语,先是骂了句“有病”,又说,“这我怎么睡得着。” 盛星野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蹭着对方的耳朵继续不要脸蛊惑:“再忍三分钟我就走了,宝贝儿。” 喻江夜:“……” 喻江夜放弃抵抗,随便盛星野折腾。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果然感觉到盛星野的动作变轻了些,落在他身上的吻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睡意重新支配大脑,只想赶快重新跟梦境拥抱,但盛星野似乎一直在他耳边说话。 “嗯……”喻江夜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轻哼了几声糊弄着。 “你家钥匙在哪?”盛星野问。 “你……干嘛。” 盛星野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因,只是又变本加厉地吻他,吻得人快要呼吸不过来才又放开,继续问:“钥匙在哪?” 喻江夜脑子不清醒,只想赶紧把眼前的人赶走,终于一边推搡着一边给出了回答:“唔……玄关的抽屉……抽屉里。” 盛星野得到答案满意地在喻江夜脸颊上“啾啾”狠亲了两口,终于把人放过,拿了钥匙出门去了。 - 喻江夜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肢体上的酸痛加重了精神上的疲惫感,让人意识清醒了身体却很难醒。 喻江夜作为一个职业球手,原本就有常年需要保持健康作息习惯的要求,这个点儿起床已然是有点过分了。 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回了回神,脑子里隐约想起盛星野今天早晨闹他那一通,这会儿整个屋子都是静悄悄的,想来人应该是已经走了。 比赛结束之后在盛星野家耽误了两天的时间,喻江夜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要跟教练见一面的,何况下午他在职业协会那边还有个会议,堆积了一大堆正事要去做,没有心思再去想七想八。 喻江夜半阖着眼往浴室走,挤了牙膏站在镜子前开始刷牙,他刚刷了没几下,手臂摆动之间,右手手腕从睡衣底下露出来,不过是余光一瞥,却惊得猛然睁大了眼。 他刷牙的动作戛然而止,伸手将袖子一掀,发现自己右手手腕内侧密密麻麻青红一片…… 他一愣,又抬头看向镜子,果然发现自己睡衣领口处也有可疑的痕迹。 他仰起头飞快解开两颗睡衣扣子,镜子里的场景让他整个人直接傻在那里——从脖子到肚脐,整片皮肤布满红色痕迹,几乎没剩一块好地方。 喻江夜又羞又恼,连牙刷都来不及放下,直接气冲冲回到卧室找到手机愤愤给盛星野发微信。 内容简单直白。 【喻江夜:你这个变|态!】 喻江夜发完这条扔下手机再没多看一眼,踢啦着拖鞋又返回浴室继续刷牙。 这会儿他人彻底清醒过来了,感官也终于开始在线,漱口的时候,他透过镜子,隐约瞥到了身后放在浴室角落的脏衣篓。 ——在那上面,一件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衣服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边边。 喻江夜迅速漱好口,快步走到脏衣篓边,用两根手指把那件非常眼熟的运动服捏了起来。 他记得非常清楚,这套衣服此刻原本应该安静躺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了脏衣篓旁边贴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三行字。 第一行: 衣服放着我回来洗。 第二行: 虽然有点小,但是上面有你身上的味儿,忍了。 第三行: 闻得我要ying了。 喻江夜看到第三行脸“轰”得一下烧起来,他迅速把纸条团了团丢进垃圾桶,然后去卧室拿了手机给盛星野发了第二条微信消息。 【喻江夜:你有病吧!】 喻江夜实在是低估了这人不要脸的程度,不过是在他家里借住一晚,怎么就能真的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早上去运动一点不客气直接拿了自己的衣服就穿,穿就算了,还要留这种写着下|流话的小纸条。 喻江夜觉得自己一秒也忍不了了,他直接去浴室拿了那套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去,直到洗衣机嗡嗡嗡开始工作,他滚烫的脸才慢慢开始降温。 生气大概也是一件极其消耗能量的事情,喻江夜肚子饿得开始叫个不停,厨房里放着盛星野今天早上给他做好的早饭,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了张纸条说让他热一下再吃,只是喻江夜现在是见不得“盛星野”三个字的,宁愿饿着肚子点外卖干等,也死都不愿吃变|态做的饭。 在等外卖的间隙里,喻江夜的教练白霓打了电话过来。 喻江夜一看来电人顿时有点心虚,前两天在盛星野家里的事情钱珈应该已经私下告知白霓了,可就这么突然地要直面对方,喻江夜还有点没做好心理建设。 他定了定神,然后把电话接了起来。 “教练。” 白霓是章锦平的队友,曾经也是国内排名前几位的斯诺克球手,但年轻时因为一场车祸伤了手臂,因此早早退役做了教练。 白霓从喻江夜很小的时候就在带他了,几乎跟家中长辈无异,喻江夜还是很敬她怕她的。 “失踪人口终于回归了?” 白霓难得开他一句玩笑,反倒是喻江夜有点不自在,“唉,反正……一言难尽。” 白霓也不主动开口,喻江夜觉得尴尬,便主动报备行程,“那个……我下午要去职协开会,会议结束我去找您吧,那天的比赛……还没复盘。” 白霓听到他这么紧张倒是笑了起来,她似乎是思考了几秒,然后道:“你不用来了,好好放松两天吧。” “江夜,其实每一次比赛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复盘,但你平心而论,你这次输掉比赛真的是因为技术或是比赛节奏的问题吗?真的需要我这个教练给你指导吗?” 喻江夜一愣。 “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年轻人有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我也不会多问什么,你能抛下比赛失踪好几天说明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白霓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了,“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的人生真的不应该只有斯诺克。” 挂掉白霓的电话,喻江夜坐在那里发了好久的愣,直到外卖来了门铃响起打断他的思路。 喻江夜怎么会不懂白霓心里的担忧,这么多年章锦平一直是他们师徒之间心照不宣的伤疤。 白霓心痛故友的逝去,也怨恨故友给爱徒留下的一片废墟。 人要在废墟上重建荣耀,是比舍弃生命更加艰难的选择。 喻江夜什么都懂,但是他更明白的是,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不由人。 若是万事由人,那章锦平总也不会走到死路上去。 -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喻江夜便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准备去职协开会了。 临出门前,他一边在玄关处换鞋,一边拉开旁边的柜子找家中的钥匙。 其实他家这个门是有密码锁的,但喻江夜并不是很习惯用。 手在抽屉里摸了两下,却没摸到钥匙,喻江夜把鞋穿好,把抽屉拉开,低着头开始翻找。 这抽屉里原本就没放几样东西,一眼望过去便已看得十分清楚,喻江夜愣了一下,刚试图回忆是不是昨天晚上进门时没将钥匙放回来,脑子就突然闪过了一段模糊的回忆: “你家钥匙在哪?” “你……干嘛。” “钥匙在哪?” “玄关的抽屉……抽屉里。” 想到这里,喻江夜无语地闭了闭眼,自己真是脑子坏了,居然没反应过来他是要做这事儿,还亲自把钥匙在哪告诉他。 时间快要来不及,喻江夜只能恨恨地先把抽屉关上,匆忙拿了手机出门了。 可发动车子前,他终究是没忍住,于是带着怒火给盛星野发了第三条微信消息。 他给盛星野分享了一个定位,定位的地址是:华亭市第一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