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花轿产子后名震皇城》 第1章 花轿产子 “太皇太后,长公主殿下腹中胎儿都不知生父为谁,更何况妾有情郎无意,微臣属实不愿娶她,还望娘娘能够收回成命。” “玉儿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你无论如何都得把她娶回家。哀家答应你,如果你能三书六礼聘她为妻,便把解药莲华踯躅散给你。” …… 谁?谁在说话? 凤颜玉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着大红嫁衣,正在一顶装饰华美的喜轿内。 她穿越了!? 道上人声鼎沸,唢呐声响和着陌生的记忆传入马车中来。 这里是大宛国,原主是大宛长公主凤颜玉,虽有镇国长公主之名却天生痴傻,一心爱慕少年丞相江瑾贤,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全帝京的人都知道江丞相心悦于秋尚书嫡女秋芷若。秋芷若是大宛第一美人,德才兼备,妇孺皆知。江瑾贤出将入相,是十四岁就跟着先帝上过战场的少年英才。这两人可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长公主注定是要明月真心照沟渠。 可长公主不知道怎么搞大了自己的肚子,还逼着江丞相娶了自己。 轿子还在摇摇晃晃地向前,凤颜玉的腹部突然一阵疼痛。 糟糕! 这是要生了! 虽然作为二十一世纪二十四岁的医学博士,但她沉迷学习,还是个连男生手都没牵过的母单花,这就要直接快进到生娃做妈妈了! “啊啊啊!疼死我了!杀千刀的,老娘要生了,再晃要生了,快给老娘把轿子给我停下来!” 在轿子外陪护的李嬷嬷闻言,赶紧吩咐道:“加快速度!赶紧去丞相府!” “好家伙,我是要你们停下来,不是加快速度啊!” “长公主殿下,您可不能把孩子生在这大街上啊!得赶到丞相府才行!” 凤颜玉又是一阵头晕,婚礼当天在新郎家里生孩子,估计她是全天下头一遭了。 小破轿子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抬到了丞相府,嬷嬷和喜娘七手八脚地把已经疼得浑身冷汗湿透的凤颜玉从轿子上抬下来,搬进丞相府。 江瑾贤也是一袭红色华服,站在内庭正前方,见到这样的情况忍不住皱眉,冷声道:“怎么回事?” “回禀新郎官,新娘子怕是要生了,接下来的仪式没法举行了。” 公主的贴身嬷嬷李氏略显歉意地对江瑾贤解释了一句,便吩咐着众人将凤颜玉抬进房间。 凤颜玉此时已经晕的七荤八素,不省人事了。李嬷嬷见状,慌忙掐了她人中,端来了参汤给她续命。 “公主啊,这个情况您可不能睡啊!您疼的话就喊出来,现在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了!” 凤颜玉终于被掐醒了,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睡啊! 生孩子怎么这么痛啊!妈妈我爱你啊!对不起啊!我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应该对你更好一点的! 江瑾贤一个人坐在礼堂里,看着周围的人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手中红色雕花的瓷杯子被他越攥越紧。 “恭喜丞相大人,夫人生下一对双胞胎,龙凤呈祥。” 第2章 你敢软禁当朝公主!? 江瑾贤一张脸冷的可怕,好似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在黑暗之中,面对接生婆的恭喜,一言不发。 接生婆跪在地上,看见他这个神情,愣了愣,祝福的话噎在嘴里。 “她在哪儿?” “在……在产房。” 江瑾贤不再看她,而是大步迈向后院的产房。 “不,不是,产房血腥,丞相大人你不能去啊!” 江瑾贤一脚踹开产房的大门,扫视了抱着孩子的奶娘和李嬷嬷:“都出去。” 他的脸上露出放债人收债时一般的狰狞表情,凤颜玉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道:“我才刚生完孩子,你该不会要行周公之礼吧?” “傻子就是傻子,一点事理都不懂。” 江瑾贤权当她是天生痴傻,说了傻话:“凤颜玉,我想你求着太皇太后逼我娶你的那一天起,就应该知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爱你。我娶你不过是为了拿到那味珍贵莲华踯躅散给芷若入药,解她从小体内带来的寒毒。芷若寒毒不解便寿命不久,我是不得不娶你的。” 凤颜玉有些好笑:“那你现在娶到我了,我现在生产完也大难不死,你药也拿到了,去救你的心上人啊,在这跟我废话做什么?” 江瑾贤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是啊,在这跟你废话做什么呢?新婚夜,镇国长公主殿下若是难产薨逝,倒也说得过去。” “你!你想做什么!?” 凤颜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无比警惕地看着他。她现在刚生产完,能醒着说话已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了,若是江瑾贤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做什么,她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在医疗状况不佳的古代。 这个说法对外合情合理,甚至连皇帝都说不得他什么! 江瑾贤轻嗤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可惜,若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太皇太后是不会放过我的。” 凤颜玉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但是审视的目光依然在江瑾贤的身上:“是的,我有太皇太后撑腰,你岂敢动我?” “你!”江瑾贤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傻子公主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会反驳自己了,跟以前傻愣愣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了。 他快步走到凤颜玉的床边,挑起她的下巴,逼视着,“是,太皇太后。不过太皇太后能护得了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进了江府的门,就是江府的人,以后事事都要听我的吩咐。没有我的吩咐,你绝不能踏出江府半步!” 凤颜玉点点头,这个吩咐初听没有什么问题,坐月子嘛,她刚好也懒得出门,不过…… “你要软禁我!?软禁当朝公主?” 江瑾贤怜悯地看着她:“你好自为之吧。太皇太后逼我认下这个孩子,我也就姑且做了这两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我不会让你死,但也仅此而已了!” 江瑾贤前脚刚出,李嬷嬷就拉着两个乳母抱着孩子回到了房间里。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丞相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凤颜玉摇摇头,至少太皇太后在,江瑾贤暂时动不了她,小命还是保得住的。 “公主殿下,这两个孩子由我亲自挑选的乳母照料,刚刚从未离开我的视线,不会有人动手脚。您要不要先看看孩子?” 凤颜玉点点头,先看了女儿,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她笑了笑,扭头去看那个儿子,没想到那个儿子却大喊一声:“京东!” 京东!? 第3章 秋芷若拜见 凤颜玉嘴巴吃惊地张大,脑袋跟炸了一般。 “奇了怪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说话。”李嬷嬷笑了笑,在心里念叨: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生的孩子也是这么可可爱爱的,老奴的心都要化了啊! 是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说话?是咿咿呀呀的胡说八道让她多心了还是…… 乳母怀里的小儿子十分不安分,明明眼睛都没睁开,一个劲地要往凤颜玉的方向扑。 他扑到凤颜玉的耳边,如蚊蝇般小声哼哼唧唧道:“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另外一道不从小孩子嘴巴说出来,而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说道:“同为穿越者,互帮互助。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多,我穿越第二次了,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我就是你的神助攻!” 凤颜玉被雷得外焦里嫩,比得知自己穿越还震惊。 自己刚生的娃竟然也是穿越来的,只不过他是胎穿。 凤颜玉看了一眼小婴儿嘴角那抹似乎是她幻觉的微笑,再看在乳母怀里睡的香甜的小女儿。 看来胎穿的只有她儿子。 凤颜玉咧了咧嘴角,哆哆嗦嗦地道:“既然他跟京东这么有缘,就叫他京京吧……至于女儿,就叫柒柒吧。” 她在现代的小名就是柒柒。柒同“七”,古人云“七上八下”,乃数字之貌,量大之意,喻为蒸蒸日上,幸福美满。柒柒,乃对子女学业有成,鹏程万里之期许。 嗯,这个名字很好,当作大名也可以。 至于她被关在这里的事情——如今的陛下是先帝的庶出弟弟之子,是太皇太后庶子的孙子。先帝无嗣而终,唯有一女,便是凤颜玉。当初太皇太后在时,宝贝似的护着凤颜玉,还命皇帝赐了镇国长公主的名号。皇帝碍着太皇太后的权势,不敢说什么。皇帝确实不会管自己,只要江瑾贤表面上做的不过分。她现在唯一的靠山就是太皇太后,得牢牢抓住才行。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嗯,饿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迎接明天的事情。 翌日,凤颜玉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的时候,外面有人禀报,秋家小姐来了。 秋家小姐? 凤颜玉浑身一个激灵,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了,她倒要看看,这个令他夫君魂牵梦萦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秋芷若踏过亭台水榭,莲步轻移行至凤颜玉的卧房。淡青色上衫下配着翠玉色八幅百褶裙,一头青丝半挽,只簪了一只流苏。一双水眸我见犹怜,气质出尘,真真的是个画中仙人。 凤颜玉表示,确实当得起大宛第一美人的称号。黑她什么都可以,美貌真没得黑。 “小女子秋芷若,拜见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找我做什么?” 凤颜玉的态度很平淡。虽然说抢了人家的夫君不太厚道,但是那是原主的事情,她跟这姑娘也没有熟到互通有无的地步吧? 秋芷若愣了愣,总感觉面前的长公主跟之前傻乐傻乐的小笨蛋不太一样了。 “听闻公主诞下龙凤双胞胎,特来探望。” 第4章 本宫还没死呢!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妹妹这说的哪里话,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虽然爱上了同样一个人,但是我们的姐妹情谊是不会变的。” 秋芷若垂了眸子,语气里带了酸涩:“可终究妹妹与姐夫是有缘无分,希望姐姐和姐夫能够琴瑟和鸣,恩爱到老。” 凤颜玉抚了抚耳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位姐妹,这话你说出来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咩! 谁跟你是姐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还当我是傻子公主嘛! 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看破不说破,先请君入瓮,看看这小妮子要干什么。 “姐姐如今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妹妹想在府中陪着姐姐,聊表安慰,跟姐姐说说笑笑,解解闷。” 原来是想登堂入室啊!照顾着照顾着再顺便下点药,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于产褥热,再继续撺掇撺掇江瑾贤,好取而代之吧? 真以为自己是小周后啊! 可惜她不是大周后。 “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产后护理太过劳累,姐姐也是心疼妹妹,怕妹妹吃不消。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李嬷嬷去做吧?”凤颜玉表示,端着说场面话谁不会啊!你照顾着,照顾着估计人就没了。 秋芷若愣了愣,没想到凤颜玉居然会拒绝自己,明明之前她都很喜欢自己的陪伴的! “公主姐姐,我……” “公主殿下,奴婢抱着小公子和小小姐来见你了。” 秋芷若的话被门外李嬷嬷的声音打断,李嬷嬷领着两个乳母走了进来。 秋芷若看着两个孩子,脑中灵光一闪,她来的时候特地在身上涂了酒香,小孩子很喜欢,一哄就好。如果能够证明小孩子喜欢自己,自己倒也有个继续留在公主身边的理由。 说着就把凤柒柒抱过来。 凤柒柒很乖巧地躺在秋芷若怀里,呆萌地吐了一个泡泡。 秋芷若温柔地笑了:“公主殿下,你看,小小姐很喜欢我呢,我抱着她她都不哭闹。” 凤柒柒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句,女儿啊,你的心真大,在谁怀里都睡得香,改天被谁抱走了都不知道。这情况不妙啊,难道真给她借口让她留下来? 凤颜玉正犹疑间,一道嘹亮的哭声响起,直拉拉刺破人的耳膜。 凤京京大哭起来,一双小手乱扑着要远离秋芷若。 乳母抱着凤京京走远了些,凤京京的哭闹才小声下来。 很显然,凤京京是因为秋芷若在身侧才哭闹的。这搞得秋芷若很尴尬。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上的凤柒柒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正当凤颜玉以为秋芷若要哭出来的时候,江瑾贤踏门而入。 江瑾贤凛冽的目光扫过室内的人,最后落在秋芷若的身上,一瞬间面色和缓了不少:“芷若,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刚生产完,晦气的很,你不该来的。” “喂喂喂!什么叫晦气的很啊!本宫还没死呢!晦气个鬼鬼!” 一直以来以大家闺秀的风范严于律己的秋芷若显然对凤颜玉的这番话惊呆了,但还是十分涵养得体的说:“瑾贤哥哥,不碍事的,我只是来看看姐姐,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第5章 我要和离! “你一直都是这么善良。” 是是是,你最善良了。 “与人良善,终得福报。芷若乃信佛之人,相信来世因果。” 眼看着这两人在她房间里就要腻歪上了,凤颜玉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咳咳咳,两位,出门左拐,去外面凉亭聊吧,咱房间太小,容不下你们。” “赶走”了江瑾贤和秋芷若,凤颜玉招招手示意乳母把凤京京抱上来,她凑在凤京京耳边,小声地道:“宝,你刚哭的对,今天多奖励你一支瓶瓶奶。” 上一次江瑾贤和秋芷若两人在湖边谈心,还是在半年前的晚上。彼时圆月高悬,两人同游郊外碎心湖。岸边繁花似锦,沉沉烟花绽放,湖边漾开一片月色,秋芷若点起蜡烛,许下心愿,随即松开手,孔明灯缓缓升起,于她越来越远。 “芷若与你,终究是有缘无分,惟愿长公主殿下能够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你也能再不被皇室猜忌功高震主,仕途顺利。” “芷若,事到如今,你考虑的终究都还是别人,从未考虑过自己。我年不及弱冠便参军,忠君护国,对得起黎民百姓,却对不住你……” “不……没事的,没关系的,只要你心里能一直有我就好。” “芷若,如今我已经娶了长公主,你与我已经是再无可能了。”江瑾贤深深地强调了一下,虽然他暂时不爱长公主,但他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长公主已经是她的妻,他就会尽力护她周全。 “瑾贤哥哥,都怪我,如果我没有中那个寒毒,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了。”秋芷若虽然委屈地说着,但语气里却有些愤恨,当时做的决定,她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莲花踯躅散,依旧好好地放在她的家里。 “我不愿再耽误你,芷若,你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只不过姐姐终究是怀了别人的孩子嫁给了你,你无法再娶他人,也不愿纳妾,你们江家的血脉,岂不是就要断在你们手上?你当真此生只娶姐姐一人吗?你明明……听说昨日,你软禁了姐姐,不让她出门。” “不让她出门是为了她好。她新婚夜生下孩子,外面的流言蜚语够她受了,不如暂居府里避避风头。” 你竟然是在为她考虑…… 秋芷若的目光闪了闪,有些微的出神,但很快地回过神来:“姐姐本就脑子不好,如今我想留在府里照顾姐姐。” 她都差点忘了,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见江瑾贤的眼神里有由于,秋芷若继续道:“不碍事的。我也不愿插足姐姐的婚姻。姐姐如今刚做了新嫁娘,我不想让她难堪。我只是想陪陪她,在这么艰难的时刻。” 秋芷若心安理得地在江府住下了。 “李嬷嬷,我要和离!”凤颜玉逗弄着怀中的宝宝,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李嬷嬷愣了愣,手上抱着孩子,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公主,当初你跟太皇太后吵着闹着要嫁过来,怎么这才成亲第二天,你就要闹着和离了?” 第6章 连线神秘黑衣人 “当初是我眼瞎。” 反正她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也准备带娃和离跑路了。人她也没碰过,原封不动地连人带心还给人家,算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白月光一点补偿吧。 凤颜玉刚说完,江瑾贤已经拒绝过秋芷若,回到兰香园里。 凤颜玉见他进来,直接开口:“江瑾贤,咱们和离吧。我知道你做了便宜爹,也挺不高兴的。” “这么说吧,反正人不是你的,娃也不是你的,现在呢,心也不是你的了。害你娶不了白月光挺不好意思的,我可以答应把我当年的嫁妆拿出一半给那位姐姐贴补嫁妆,让她风光大嫁。” “不好意思,公主殿下,这个亲,和离不了。” 凤颜玉满头黑人问号。怎么就离不了了,不是太皇太后逼婚的嘛,既然你不愿意,再跟太皇太后商量一下,再用她手中的权力把婚离了呗。江丞相怕离婚名声不好的话,把问题都栽她身上呗。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就一个晚上,让他看上自己了,真的。 “你既然嫁给了我,就别以为能那么轻易离开。”江瑾贤闭上眼,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涌上心头。 不仅是太皇太后,当今圣上也逼他娶她。 “你是我的妻,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离开不了我。” 真是离离原上谱了,难道太皇太后也不好使了?凤颜玉显然比他更头疼一般扶额。 “那你为什么还要关着我?” “作为女子,当真是一点也不看重名声。惊世逼婚,新婚夜产子,你还要出去给别人添多少谈资笑话?不让你出府是让你避避风头!” 哦,是有点道理,古代女人确实都挺注重名声的。 但是原主肚子里这俩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她真的很想知道原主之前都干了什么,但是她好死不死的原主的记忆不全,一切凭空摸索,不过好歹还有个胎穿的宝宝做百事通、金手指。 这几天下来,江瑾贤确实除了关着自己,其他都没亏待自己,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家夫君的白月光却在府里晃悠。 凤颜玉一直警惕地戒备着秋芷若的心思,怎么说她也是秋尚书的嫡女,怎么肯在江府做着下人的事情。。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她确实是来照顾人的,也没干什么别的事情,便将她暂时抛到脑后,忽略她在丞相府里的存在。 凤颜玉和李嬷嬷做了伪装,翻墙出门,来到城郊临水宫,和一个神秘黑衣人连线。 李嬷嬷按凤颜玉的要求,将一个锦囊递给黑衣人,低声吩咐:“一切照旧。” 黑衣人点点头,闪身而去,凤颜玉敏锐地发现,屋顶上不止闪过一道黑影。 还有别人! 难道她们被发现了? 凤颜玉暗叫不好,让李嬷嬷留在临水宫以防万一,自己飞身追了出去。 秋芷若端了一盅润肺的枇杷梨汤走进书房,彼时江瑾贤正在写一份奏疏,见秋芷若进来,他快速地停了笔,取过旁边的《资治通鉴》盖在奏疏上。 “芷若?你来做什么?” “看你批了这么久的奏折了。想着给你送点东西。” 江瑾贤皱了皱眉头,略一沉吟:“前几日你求我要你留在江府陪着长公主,你便好生陪着,不需要来我这里,我没生病,不需要人照顾。” 江瑾贤话中拒绝的意味明显,让秋芷若十分尴尬。江瑾贤正准备寻个理由把她打发了,江府大侍卫白执正好从门外走入:“秉大人,皇宫有事来报。” 江瑾贤看了一眼秋芷若,她识趣地走了下去。白执走近后,从屋顶上翻下江瑾贤的贴身暗卫——青执。 青执拱手作揖:“公子,是我见秋姑娘在这里,特地托了白执来支走他们。公子,事发紧急,临水宫那边出事了,发现了天宁国的人。” 第7章 杀了便是 江瑾贤的面色一瞬间如天际重重浮云般阴鸷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嘲讽地道:“他们倒是急不可耐了。通知云双阁的凉月姑娘,我要亲自去临水宫一趟。” 两个人进去,三个人出来。刚刚走出去了但没走远的秋芷若看着江瑾贤出府,眼圈一红。 瑾贤哥哥明明心里是有我的,但却因为凤颜玉那个贱人要疏远我! 凤颜玉,你等着,瑾贤哥哥是我的。虽然他如今被迫娶了你,但只要你死了,他就会娶我了! 而你的孩子将会是我的孩子,将会过继给我。 凤颜玉和自己对接的那个黑衣人会合后,一起应付突然找上门的不速之客。过了几招之后,凤颜玉发现这些人使得招数特殊,应该不是大宛的人。 她已经放了信号弹让鸾凤卫的其他人过来支援,当前的首要任务,是要想办法尽快脱身,而不是久战。 凤颜玉摸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又坚持对峙了一会儿,她看到不远处有其他人赶过来,以为是鸾凤卫的救兵到了,松了口气,轻功一点,一跃而起,飞到那群人的面前。 不对! 他们的头巾上没有凤凰的标记! 他们不是鸾凤卫! 他们是谁? 眼看着自己已经往立场不明的黑衣人方向飞去,凤颜玉在半空亟亟刹住车,落到一根枯竹上,左脚一踩,躲在了松树上。 她就说嘛,她的人怎么好端端会被人追杀。 估计是认错人了。 看着两路人马狗咬狗吧,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凤颜玉借着松树林的掩映,乘着清风离开。 江瑾贤是在刚刚来的那伙人马里面的,他戴着面具,旁人认不出他,但他却清楚地看到了凤颜玉的脸。 凤颜玉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样一思考,便走了神,一道凛利的剑风往江瑾贤这边劈来。 “主子!小心!” 凉月也已经来不及保护江瑾贤了,江瑾贤躲闪不及,腹部处重重地挨了一剑。 凉月飞快地迎了上来,替江瑾贤挡开了剩下的攻击。 眼看着又有一路对方的黑衣人加入战场,凉月一边挡着一边问道:“主子,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的人恐怕不是对手。” 江瑾贤也无意于把自己的势力暴露出来,很显然天宁国的人马刚刚错追杀凤颜玉,就知道他们手头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充分。 “撤退。” 江瑾贤忍着痛,作了吩咐。 凉月点点头,扶着江瑾贤问道:“我们掩护你离开。” “不用,我自己能走。你们顾好自己,我们的人决不能落在天宁国的人手里。” “是。” 江瑾贤使着轻功,勉强走了十来里。一按腹部,失血实在过多,估计是赶不回云双阁,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息。 前面似乎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江瑾贤还没探清楚情况,已经面色发白,失足跌了进去。 “扑通”一声落入干草之中,熟悉的对话声音响起。 “宴宁,你放心,他们不是来追杀我们的,他们是认错人了。这个任务你还是照常出,不要耽误了。外面估计还在打斗,我们等天亮了再出去。” “好的。公主,你彻夜未归的话,李嬷嬷那边,该怎么办?” “她懂得事理的,会替我瞒过去的。”凤颜玉并不担心,她现在在意的就是宴宁的任务,能否顺利完成,“我去洞口望望风。” 江瑾贤听见有人过来的动静,赶紧敛了自己的呼吸。 凤颜玉走向洞口,发现入口处不知道为何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个人,还是刚刚突然加入战场,让她得以顺利脱身的那伙黑衣人之一。 他戴着烫金的铁甲面具,此时一动不动,估计是受了重伤。 凤颜玉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还有一口气。正准备把他翻过身来,手上却一片黏.腻。 他的伤在腹部,腰侧全是流出来的血。 宴宁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走上前来,见是黑衣人,问道:“死了吗?要补刀吗?” “他不是刚刚追杀你我的黑衣人,是那些黑衣人的目标。” “管他是什么人,杀了便是,一了百了。” 眼看着宴宁要举起刀,凤颜玉赶紧止住:“等一下。” 她伸出手,准备取下黑衣人的面具。 第8章 你会后悔的 一只手抬了起来,握住了凤颜玉正要掀面具的手。 凤颜玉大吃一惊,挣脱不开,僵持在半空。 江瑾贤微弱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不要杀我,你会后悔的。” 宴宁呵了一声:“后悔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凤颜玉已经从那微弱的声音中辨别出了音色,是江瑾贤的声音。 可江瑾贤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加入了那场混战? 既然确定了是江瑾贤,那这个人确实没有必要杀。她只是想跟她和离,还没仇大苦深到要杀了他。 不过,这家伙伤着实很重啊,会不会撑不到天亮回家? 凤颜玉想起来,这山洞周围好像有仙鹤草。仙鹤草又名西洋龙牙草,含有丰富的单宁酸,具有良好的收敛效果,野外受伤流血使用时,可以很好地止血。 虽然他这伤严重的过分了,但有种比没有强。 “你且看着他,我去外面给他采些草药。” 凤颜玉起身要走,被宴宁猛地拉住:“你不杀他就算了!你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出去采药救他!?” “他很重要,他不能死在这里!” 凤颜玉甩开他的手,往洞口走去。 她只是想和离,没想做寡妇,况且医者仁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人死在她面前。 凤颜玉出走大约几百米,终于找到了刚刚惊鸿一瞥的仙鹤草。 野生的,品相还不错。 装够来足足一袋,凤颜玉一跃飞到树枝上,决定记住这个地方,下次还要来采。 不料这一跃,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等凤颜玉落到地上的时候,两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说,懿文太子在哪里?” 凤颜玉干笑两声,举起双手,却仍旧牢牢抓着装着仙鹤草的袋子:“什么懿文太子啊?我不知道啊?” 先帝无子,由庶出侄子继位,哪来的什么懿文太子?根本就没人封过啊! 好像天宁国有一个懿文太子,是已故皇后所出。不过这个孩子不是尚在幼年就已经病逝了吗?皇后也因此伤心离世,懿文太子的名号还是追封的。 都已经死了十多年的人了,他们这是追杀哪门子的懿文太子啊? “不说是吗?那你的同伙呢?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大哥,你认错人了。你要杀的人和我不是同一批人。” “胡说八道。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把你给我绑回去,大刑伺候,我看你还开不开口!” 黑衣人话音刚落,就有两道箭矢正中后背。 一人一个,几乎同时倒下。 一道倩丽的身姿落在凤颜玉的面前:“姑娘,你没事吧?” 来人同样是一袭黑衣,不过看着带着的面具,应该是江瑾贤是同一伙的。 于是凤颜玉立即反客为主:“我没事。我刚刚救了你们家主子,快把他带回去。” 凉月姑娘一脸懵逼,她是追踪公子留下的线索跟过来的,没想到会遇到公子的妻子,也就顺手救了。但更没想到的是,长公主已经救了公子,难道公子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第9章 其心可诛! 凤颜玉带着凉月姑娘来到了山洞,宴宁无语地道:“你可真是活菩萨啊?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带啊?说好的藏到天亮呢?” “你闭嘴。”凤颜玉瞪了宴宁一眼,扭头问凉月,“你看看,是不是你家主子?” 凉月蹲在江瑾贤身侧,朝着凤颜玉点点头。 凤颜玉也跟着点点头:“得了,带走吧。你的人,我不管了。” 凉月也不多问,公子伤势确实很重,背起他就跑了。 宴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感觉自己完全在状况外:“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不解释。等你把任务完成了再说。现在外面没人追杀了,我们也出去吧。” —— 李嬷嬷大约在临水宫等了三个小时便回了相府,没想到一进兰香园的门,奶娘就抱着孩子,害怕地来找李嬷嬷。 “嬷嬷,柒柒小娘子和京京小公子从昨日开始一直吐奶,怎么吃吃不好。奴婢原本以为是天气的缘故,便没马上跟您说,但没想到两位小贵人今日症状非但不缓解,还越来越严重了。” “奇了怪了。才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会一直吐奶呢?” 李嬷嬷伸手接过奶娘怀里的柒柒。 “这些天两位小贵人可有接触过什么东西,什么人?” “没有啊!奴婢发誓,这些天孩子都不离身的。” 李嬷嬷想了想,公主还没有回来,便替她做了决定:“既然找不出什么原因,那便请大夫过来看看。总归孩子一直吐奶也不行。” 没想到大夫来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好用药。正担忧间,凤颜玉回来了。 “公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奴婢担心死了!” “出了点事,但现在没事了。宝宝怎么了,我刚刚看到大夫出去。” “孩子从昨天开始就吐奶,怎么也吃不进东西。” “吐奶啊?”凤颜玉也不顾身上略有些脏兮兮的还没有换,抱过凤柒柒,检查了一下,转头问奶娘,“你最近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孩子只喝奶娘的奶,孩子自己是不可能吃什么东西的,肯定是奶娘吃了什么。 “回禀夫人,除了李嬷嬷特地关照过的东西,我们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吃。” 除了她跟李嬷嬷嘱咐的营养餐,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吃? 那孩子怎么会好端端地吐奶? 左不过肯定是府里的食物出了问题,那为什么大人却没有事情? “你先在这里照顾小孩子,我和李嬷嬷去一趟厨房。” 江瑾贤有特地为她和孩子准备专门的小厨房,她们兰香园的吃食一律从这里做。 难不成是江瑾贤给他们下的毒? 凤颜玉一个缸一个缸地检查,一个没问题就下一个。 最后一个是水缸,凤颜玉掀起盖子,伸出指头沾了一点水。 嗯…… 有明矾的味道。 凤颜玉有些不确定,又舀了一点点尝了尝。 确实是明矾。 明矾化学名称叫十二水合硫酸铝钾,这东西呢,现代医学证明了是有毒的,人体摄入了之后不能排除体外。只不过古代人不知道,还拿她作中药,不过成年人少量服用是没有大碍的。只不过刚满月的小孩子可就不一定了。小孩子那么敏感,这么微弱的剂量立马就吐奶了。做饭的人估计自己都没在水中尝出明矾的味道,更别说做成菜端给他们吃的时候。 明矾可以杀死脑细胞,使人提前出现脑萎缩,痴呆等症状,影响人们的智力。 真是……其心可诛。 她突然有点好奇,她的原主为什么会痴傻了。 第10章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不过话说回来,是谁那么恶毒,在新生儿的饮食里下药? 傻子公主生下傻子孩子,她凤颜玉又多了一个让全大宛都嗤笑的饭后谈资。 “公主,那这可怎么办,我们都吃了这么多天,这水……” “吃一段时间不碍事的,这个药是长年累月积累的效果。只是新生儿太过于娇弱,才会反应那么大。” 凤颜玉安慰过李嬷嬷,便问道:“这些天,可有什么陌生的人出入厨房?” 凤颜玉见李嬷嬷摇了摇头,又继续吩咐道:“如果没有印象的话,就从今天开始给我盯紧了。我们在水里发现明矾的事情暂且不要声张,让他们放松警惕。至于吃食,让奶娘们不要跟我们吃一样的,给她在大厨房单独做。至于我们,还是吃小厨房里的饭菜。” “公主!我们奴婢出身也就罢了,你的玉体何等尊贵?已经发现这是有毒的了,您怎么还能继续吃呢!?”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一点点剂量,对成年人不碍事的。很明显这次就是冲着我家俩个小团团来着的。嬷嬷,你放心,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五日之内,我一定会找到下药的人。” 凤颜玉这头和兰香园的心腹们紧鼓密锣地找着下药之人,一切都在暗中行进。这日,说好来“照顾”凤颜玉母子却从不在兰香园见过她人影的秋芷若小姐,终于第二次踏入了兰香园。 彼时凤颜玉正在用简陋的自制蒸馏设备解析水中的明矾,看来秋芷若不请自来,倒有些意外。 稀客呐~ 秋芷若看到凤颜玉面前的这一套玻璃装备,眼睛里露出一丝丝的探究和好奇,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就立即换上了温柔的笑容:“原来姐姐当真是在这兰香园里。我还想着姐姐去找瑾贤哥哥了。” “我去找江瑾贤做什么?”凤颜玉皱了皱眉头,用金针挑了挑勺子里的白色晶体,观察着她的反应。 “姐姐不知道吗?瑾贤哥哥自昨日和府里大侍卫白执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今日的早朝还是托杜管家向皇上告了假。”秋芷若小心翼翼地说着,换上一个疑惑的语气,“姐姐当真不知道,瑾贤哥哥去哪里了吗?” 凤颜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昨日江瑾贤伤的那么重,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回相府的。至于他会去哪儿,她记得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好像说了什么,云双阁。 可能是这家伙的老巢。 但是以上这一切,凤颜玉是不可能会告诉秋芷若的。 “妹妹啊,我怎么会知道啊?我就是个居于兰香园带娃的新婚妇人,夫君也不怎么喜欢我,冷淡我,他怎么会告诉我他的行踪呢?” 秋芷若若有所思道:“是这样啊。姐姐也不用太过伤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瑾贤哥哥终有一日会被姐姐的诚心所打动。” “谢谢你的好意。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秋芷若见她真的如此坦然地接受了,面色不由得白了白:“我,妹妹我新学了枇杷秋梨膏,正是润肺的良品姐姐要不要尝一尝?” 凤颜玉故作乖巧的点点头,对于白莲花的面上示好,她就要通通接受,不要白不要,只要你不恶心,恶心的就是她。 好不容易送走了秋芷若,直至这日深夜,江瑾贤也还没有回来。若是丞相连请两日早朝,皇上定会起疑心,命人来探望江瑾贤。 这下,江瑾贤要怎么瞒过去? 凤颜玉突然就替他担忧起来。 第11章 狗血淋头 哄睡了两个小团子,凤颜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云双阁一趟,看看江瑾贤到底死了没有。 江瑾贤跟那伙追杀懿文太子的人有牵扯,她不知道江瑾贤暗地里在干什么刀口舔血的勾当,同时她不也想被江瑾贤的事情牵连。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江瑾贤的妻子,他做的事情要是暴露了,皇上雷霆之怒下来,本来皇帝就看自己不爽,这下真的是就连太皇太后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自己。 深夜的云双阁,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楼内灯火通明,丝竹声起,娇笑乐声不断。这云双阁,是帝京最大的,集戏楼、青楼、茶楼三楼一体的综合性商用楼。 帝京只有这么一个云双阁,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子口中的云双阁。不过一想到这么大的产业竟然是属于江瑾贤的,她就非常的震惊。 这要是被皇帝知道了,皇帝不得忌惮死! 台上有个蒙面女子,正在演奏古琴,琴音潺潺如流水般沁人心脾,令人好生享受。 凤颜玉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觉得台上的女子的身姿略显熟悉,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一曲毕,蒙面女子福了福身子正准备告辞离开,这一弯腰的姿势与凤颜玉记忆中的那个夜晚重合,凤颜玉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女人,正要上前抓住她,另一群客人比她更快,竟然毫无顾忌地冲上台,正扯着那个女人。 “别走啊,再给爷弹两首!” “就是!凉月姑娘不唱,就是不给我们脸面了。” 客人们一边说着挽留的话,一边手不安分的在凉月裸露的肌肤上游走。凉月面露不悦,但面上还是委婉地在拒绝。不知是哪位客人,瞅准机会,一把扯掉了她的面纱。 她身着银红色宽袖罗裙,其上绣上雍容牡丹,针脚极其细腻。一头墨发被绾成妇人髻,各色珠钗,本就清丽的脸添了几分妩媚。只可惜好好的髻子被那些粗手粗脚的男人扯得乱了。 几个客人不依不挠,凤颜玉看到二楼上的老鸨杜月娘扭着帕子,跺着脚,一脸焦急的模样,心生一计,快步上了楼。 “杜月娘,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杜月娘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般看着凤颜玉这个不速之客:“你?你要做什么交易?” “这姑娘想必是你们这的淸倌儿吧?这样吧,我替她解围,你匀她几刻钟时间给我,我有话要问她。” …… “喂,楼下的男人!” 闻声,凉月抚鬓的素手忽然一顿,她是准备给客人点穴让他们晕倒的,现在和下面的男人一同抬头 凤颜玉再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内,手里端着刚刚从杀完狗的屠户那里买来的狗血。她唇角一勾,将那盆狗血连血带盆甩向那个男人。 “噹!”的一声,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凉月惊恐的眼神在狗血淋头的男人们和凤颜玉的身上转了好几弯,只听凤颜玉大喊:“凉月姑娘,快上来!” 楼下的男人们还在抹脸上糊眼的狗血,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哪来的狗东西,知道小爷我是谁吗?竟然敢这样对我!” 凉月轻功一点,轻飘飘地落在了凤颜玉的身侧。 凤颜玉懒得理他,朝下面“呸”了一声,他可不怕,不过是一个只会欺负女人的混账败类! 这下彻底惹怒了下面的男人,男人抹干了眼上的狗血,看清了视线,怒气冲冲地往二楼追了上来:“混账女人,你等着,不教训教训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12章 我的面子可值钱了! 凉月见势不妙,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云双阁的场子,闹大了砸了云双阁的招牌可不太好。 “这位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没有必要和他们硬碰硬。” 凉月拉起凤颜玉的手上了三楼,三楼房间是根据前朝卧龙先生诸葛亮的阵法布置的,一旦进去了,里面弯弯绕绕,那些男人就追不上他们了。 凤颜玉惊诧于自己明明是一副男子打扮,凉月却一眼看出自己是女子。 虽然躲开了这些人,但这些人的怒气还没解决。客人们站在二楼栈道口,怒气冲冲地喊道:“混账!给我下来啊!刚刚有本事泼我狗血!现在没本事面对我了吗?”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有不把那个捣乱的客人和凉月姑娘交出来,这些客人就誓不罢休的味道,杜月娘终于出面。 “客官们,息怒,息怒。” 客人们对视一眼,各怀心思。能来这云双阁一掷千金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宦子弟。被人泼了狗血,肢体上的受伤倒没什么受伤,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杜月娘摇着扇子,满脸堆笑,在心底咒骂。她刚刚就不该信那个公子,什么替凉月姑娘解围,明明是给她惹了更大的麻烦! “这些客官,今日的事是我们云双阁的疏忽。老身这开门做生意的也不容易,闹大了也不太好,就腆个脸做个主,给客官们一些补偿,你们看这样可好?”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小爷?小爷不缺钱,不缺权,今个这张贵脸被这污秽的狗血脏了,面子丢在这里了,你拿什么补偿小爷的面子!?知道小爷的面子值多少钱吗?” …… 凤颜玉和凉月倚在三楼墙角,楼下男人的嗓门大的楼上都听得见。 凤颜玉吐了吐舌头,一副做错了事的熊孩子模样:“不好意思啊,好心办了坏事,本来想着为你出口恶气的。” 凉月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倒是没事,只是苦了杜妈妈了。” “她一个人能解决吗?我看这些人并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 凉月的语气里都带了得意和自豪:“云双阁在这大宛开了这数十年,杜妈妈若是这点事都应付不了,如何能让这云双阁开下去?” 说得倒也有理。凤颜玉一下子就心安理得起来。 凤颜玉的模样再次逗笑了凉月:“你倒真真是个妙人儿。先是女扮男装混入云双阁,又自作主张捅出这么大个篓子。说吧,你是来做什么的。我可不信你真的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 凤颜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她脸上做了易容,凉月很显然都没认出她是那日在林中相见的女子,却看出来了她是女扮男装。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凉月顿了顿,抿着唇憋着笑,用手指了指凤颜玉的脖子。 凤颜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忘记粘喉结了。 正常男人,除了自幼净身的太监,怎么可能没有喉结的! 可惜啊,她真是个榆木脑袋! “确实,我不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凤颜玉伸出手,取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待看清凤颜玉整张脸时,凉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丞……丞相夫人! 凉月想到了如今还在隐阁中躺着的公子,心里有些微微的紧张。 她……是来做什么的? 第13章 你是急糊涂了吗! 凤颜玉瞅见了凉月的紧张,微微一笑道:“凉月姑娘,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凉月再没有了刚刚轻松的心情,她摸不准凤颜玉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凤颜玉,不敢移开分毫。 “这么跟你说吧,我知道那日我救下的那个受了重伤的蒙面男子是江瑾贤。我无意去探究你们要做什么,也没有要害他的心思,我只是想知道江瑾贤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明日若是他还没有去早朝,皇帝必定会起疑心,你们想好怎么瞒过去了吗?” 凉月沉默着,似乎在思索着凤颜玉话语的可信度。 见凉月迟迟不语,凤颜玉已经猜出了江瑾贤的情况是多么的严重,她顿时急了:“我也是个医生,你把他的情况告诉我,我说不定也能救救他!” “公子……公子的情况很不好……他在发烧……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凤颜玉闻言,心里顿时一咯噔。 他该不会是伤口感染,发炎了吧? “他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凉月见凤颜玉脸上焦急的神情不是假的,情绪也被她带动了起来。她双手负着,倒退着靠到墙壁上,用手指在隐蔽的机关处一按,凤颜玉和凉月所站的地板块立即分离出来,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正方形。 凉月蹲下来,在底板处拍了拍,整块分离出来的地板立即往上抬去。 “嗖”的一声,速度之快,让凤颜玉措手不及,她也学着凉月的模样蹲下来,以免摔下去。 这该不会就是古代版的电梯吧? 这个机关好先进诶! 凤颜玉表示了一下对古代的机关大师墨子的尊崇,惋惜了一下要是墨子的书没有被烧就好了,这东西要是推广开来,多方便呐不是嘛。 这个机关直达顶楼,顶楼只有一间密室,门口有江瑾贤的暗卫青执守着。 凤颜玉站稳了之后立即朝这唯一的大门奔来。 青执大手一横,拦住了她。 凤颜玉回头,朝着凉月耸了耸肩。 “青执,让她进去。她说她会医术。” 青执皱了皱眉,语气并不友好:“凉月,你是急糊涂了吗?” “她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凉月一点一点掰碎了跟他说,“公子的伤势你也是知道的,寻常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云熙先生如今尚在闭关,远水解不了近渴,公子的伤可拖不得!” “那你也不能找一个傻子啊!整个大宛谁不知道镇国长公主空有‘镇国’之名,不过是一个痴傻的……” “你说谁是傻子呢!”凤颜玉顿时不高兴了,别人可以质疑她的外貌,质疑她的身世,质疑她这些先天带来的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不能质疑她后天努力得来的只属于她的一身医术! “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傻子。” 凤颜玉突然就洪荒之力爆发,力气大到竟然推开了青执。 她快步就走过三道屏风,步入内室。 学医人,体力都很好。 江瑾贤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弱不禁风好似一张随时都会飘走的宣纸。 单薄的白色单衣包裹这他的躯壳。明显是新换上的衣服,但腰腹部却又已经洇出了血液。 凤颜玉解开他的白色单衣,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纱布,怒道:“谁给他包扎的啊!这么不专业!不是说是你们什么云双阁的头头吗?怎么连点好点的医疗服务都没有?” 后进来的青执没办法说她傻子,没想到反被她骂了一顿。 第14章 抓到个在厨房鬼鬼祟祟的侍女 凤颜玉试了试江瑾贤的额头,很烫,确实是在发烧。 她又把了把江瑾贤的脉搏,估算了一下他的心率,又挑起他的眼皮检查了一下。 伤口烂成这个样子了,不缝合怎么可能好的了? 这里有没有抗生素,连最基本的青霉素都没有,也没有双氧水碘伏消毒清创。那些金疮药对于伤口愈合的效果好是好,但消不了炎,解决不了细菌感染啊! 凤颜玉将注意力从伤口转到了江瑾贤的脸上,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怜的古代人,真的只能像史书里记载的那样,硬挺过去了。 她不可能现场给他变出来抗生素,只能尽她最大的努力,先给他把伤口缝合起来,止住血。 “凉月姑娘,如果你想他活命,现在就听我的。” 凤颜玉一脸正经地吩咐两人取来烛火和金针,还有蚕丝线,以及穿心莲、马齿苋、地皮消等中草药,让他们细细地磨成粉。 凤颜玉专注地取出金针,用火仔细地消毒,然后将蚕丝线穿过去。 这里没有现代医学上使用的天然蛋白线,凤颜玉对古代布线的消毒状况很是担忧,只能先用蚕丝凑合凑合。 青执看着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丝毫不嫌弃那般的血肉模糊,竟然真的有模有样地替主子缝合起来,不禁瞪大了眼睛。 一个时辰后,凤颜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缝合大功告成。 凤颜玉如一个得胜归来的战士一般将金针往操作台上一放,用盆里的水净了净手。 青执是彻底地看呆了,这真的是传闻里那位,天生痴傻,天天缠着自家主子的那个笨蛋公主吗? “好了,伤口缝合好了。把刚刚我跟你说的几味药外敷内服,金创药什么的先不要给他用,等他烧退了,人不难受了再给他用。” 先给他把炎症消下去。金创药她刚刚也闻了闻配方,治疗刀剑割出来的小伤确实是会有奇效,但是腹部这么大的伤口,光用这个是不行的。 凉月看着自家公子腹部的伤没有刚刚那么狰狞可怕了,赶紧谢过了凤颜玉。 “夫人,那公子什么时候会醒?” “等他烧退了,就会醒了。” 凤颜玉没想到凉月已经很自然地开始叫自己夫人了,但也懒得跟她辩解。 “那明日的早朝……” “他伤成这个样子,明日的早朝定然是去不了的。但是得在明日早朝下朝前将他转移回丞相府。万一陛下下了早朝后关心起他的病症,亲自来探望,人不在可就糟糕了。那个时候他也差不多会醒了,只要人醒了就能瞒得过去。” 处理好云双阁的事情,凤颜玉连夜赶回了相府,一打开门,发现李嬷嬷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还没有睡着。 “嬷嬷,都三更天了,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公主,今夜您出去之后。我担心你担心的紧,左右横竖都睡不着,便去了我们兰香园的小厨房。没想到啊,竟然误打误撞撞到一个在厨房里鬼鬼祟祟的侍女。” 凤颜玉没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家里下毒的事情倒有了进展:“厨房的门,不是在闲时都是锁着的吗?” “是锁着的。但莘儿竟然有厨房的钥匙,将厨房的门打了开。公主,奴婢是亲眼看到的!” 第15章 夫人,我只是半夜肚子饿了啊! 李嬷嬷带凤颜玉去见了绑在厨房里的莘儿,李嬷嬷撕下捂着莘儿嘴巴的胶带。 “夫人……夫人我冤枉啊!我只是半夜肚子饿了,来厨房找点吃剩的糕点!我真的!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呐!” 凤颜玉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眼前的少女不过豆蔻年华,估计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大半夜饿肚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为什么会有厨房里的钥匙。” “是……是杜管家拷给奴婢的。杜管家一直都知道奴婢自幼肚子就容易饿,但伺候主子不可能有时间顿顿吃饱,便允许奴婢在没人的时候吃些主子剩下的糕点。奴婢发誓,奴婢真的只是来这儿捡些残羹剩饭的。” 还牵扯到杜管家。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还完结不了。明日皇帝可能还会来,凤颜玉今夜不想把事情闹大,便道:“莘儿,我无意针对你,只是兹事体大。我先让李嬷嬷将你关起来,其余的事情我会慢慢调查,你放心,不会冤枉了你。” “奴婢,奴婢谢夫人。” —— 心惊胆战的一夜终于过去,江瑾贤在黎明破晓的时候被凉月和青执送回江府。 皇帝在早朝时见江瑾贤再次告假,本着礼贤下士的原则,在朝堂上向众臣表明江相乃大宛肱股之臣,必得亲自携礼探望。 凤颜玉作为江府的女主人,携江府众人在门口迎接皇帝。 皇帝挥手,示意免礼。眼神在众人面前逡巡一圈,落在秋芷若身上,倒有些诧异,但面上看不太出来。 “堂妹,听闻江相病重,已经连着三日早朝都告假了。” 凤颜玉低着头,恭顺至极:“回禀皇兄,夫君前些日子郊外骑马,马儿受惊了将夫君摔入湖中,夫君感染了风寒烧得厉害,昨夜烧才刚退下呢!” “竟是如此严重!”皇帝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快快带我进去看看!” 江瑾贤自床榻上起身,正欲行礼,被皇帝止住。皇帝瞧着他的模样,眼眶略微塌陷,嘴唇发白,面色暗沉,看起来极其虚弱,仿佛轻轻一推他就要倒过去一般。 “咳咳咳。”江瑾贤伸出手,握拳掩在唇边咳了咳,“恕微臣无礼。微臣落入水中后,被水中的鱼咬了几口,上岸后不知为何,竟然浑身发烫起来。” “许是那畜生有毒。爱卿快快躺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凤颜玉看着榻前这君臣和睦的景象,一阵无语,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瑾贤说着谎话哄着皇帝,皇帝借着探病来试探。 河底的鱼儿啊,你们不知不觉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啊! 皇帝伸手握住江瑾贤的手腕,顺便试探了他的脉搏,随后露出了然的神情,将他的手顺势放进被子里,语气比先前和缓了不少:“大宛还是少不了江相的,江相还是得好好调养身子,尽快归来才好。” 凤颜玉注意到了皇帝的小动作,她没想到皇帝竟然是懂医的。 皇帝之前是在怀疑江相装病,那怀疑的理由是什么? 这两个君臣,看起来也没面上那么和谐嘛。 “朕的堂妹,先皇唯一的公主嫁给了你,还没享几天清福,你就病了要让她侍奉床榻。她自小娇宠长大的,你可不许委屈了她。” 凤颜玉正看着君臣两人互相拉扯的大戏,没想到话头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 阿这,她还想继续吃瓜呢! 第16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 凤颜玉记得,她的原主是很喜欢江瑾贤的,吵着闹着也要嫁给江瑾贤。虽说现在的她是想和离,但还没和离,在皇帝眼里两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不能因为皇帝对江瑾贤的猜忌而被连累,她必须得有点表示才对。 凤颜玉想到这层,立即嘻嘻一笑:“皇兄,嫁于夫君是我此生所愿。夫君对我很好,皇兄不必担心。” 此话一出,连江瑾贤都有些震惊。若说之前的公主可能会说出这句话,但嫁过来没三天就吵着要跟自己和离的她,还会说出这句话吗? 秋芷若站在人后,捏紧了帕子,咬着嘴唇怒视着凤颜玉的方向。 凤颜玉,江夫人的位置,你坐不了多久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相你的家宅和睦,朕也放心。” —— 终于送走了皇帝这尊大佛,江瑾贤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房间里只留下凤颜玉一个人。 凤颜玉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和江瑾贤独处的必要,便大大咧咧地直接都说了:“你是我救的,送你回江府的主意也是我出的。我不求你什么报答,我也对你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这样,你应该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我走了。” 凤颜玉只觉得脚底抹了油啊,刚说完话一只脚就要跨出门栏了,江瑾贤沉声叫住了她:“站住!”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无比不情愿地转了头:“你还要干什么?药有侍女给你换,我可懒得给你换药!” 江瑾贤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凤颜玉,他的心纠结着,有些窘迫地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扪心自问,自凤颜玉说喜欢自己,要嫁给自己以来,他对凤颜玉都不算好,甚至是算得上有些残忍,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在顾忌着。 就算是现在他被迫娶了她,成了他的妻,他也只是承认了她妻子的名分,在外人面前让她不难堪,而没有给予她过半分温柔。 他不爱她,娶她另有目的,甚至还动过想杀她的念头,她生完孩子后也想和自己和离,她明明该恨死他的,为什么还能救他? “救人需要理由吗?救了就是救了。”凤颜玉终于转过身,一步步向他走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知道的,在山洞的时候,我就已经救过你一次。” “我是一个医生。我不喜欢看到明明我能救活的人死在我面前,这太残忍。” 在现代的时候,她在医院见过许多的生死无常,留给亲人的只有痛苦的眼泪,那是真正的对生命的无能为力。那个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如果能救,无论是谁,都拼尽全力。 在死亡面前,所有生命一律平等。 凤颜玉像一个悲悯的圣母,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瑾贤:“你就当我不想做寡妇吧,我不想被你连累,毕竟我们还没和离。” 凤颜玉并不期待江瑾贤能理解自己,毕竟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她在江瑾贤的印象里就是个逼婚的又刁蛮又痴傻的公主,娶自己是勉强娶的,厌恶自己还来不及呢! 况且,怎么跟他解释,她从一个笨蛋公主,变成会医术,会武功的人? 江瑾贤闻言,自嘲地笑了笑:“公主没必要口是心非。就算是公主成了寡妇,公主贵为皇家中人,加上有太皇太后在,也不会凄惨到哪里去。” 第17章 去查查镇国长公主 凤颜玉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波澜,她自己都是用那个理由说服李嬷嬷,甚至是说服自己去云双阁见江瑾贤。她看着江瑾贤闲闲地侧了个身,换上一个舒服的姿势:“公主今日说的话,微臣记住了。” “公主殿下,你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凤颜玉退后两步,眼神飘忽着嘴硬道:“有什么不一样?你看着鼻子,这嘴巴,我可没整容,跟以前一模一样!” 江瑾贤唇角弯了弯,倒不急着多说什么。凤颜玉看着江瑾贤似笑非笑的模样,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这种偷吃被抓到的感觉太做贼心虚了,便拍了拍胸脯,换上一副充满能量的模样:“既然没什么还要问的,那我就走了。京京还需要我哄呢,再见!” 凤颜玉说完,拔腿就跑。 凤颜玉表示,真希望这个再见是再也不见,后会无期! 江瑾贤定定地看着凤颜玉离去的背影,敛了敛唇边的笑意,唤道:“青执。” 青执从暗处走出来,江瑾贤也不看他,而是用一种充满兴趣的语气道:“去查查镇国长公主,看看她,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为何就性情大变了。” —— 凤颜玉从江瑾贤的房里出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明明只问了个问题,她真的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李嬷嬷见凤颜玉终于回来了,迎上去道:“公主,莘儿的事情该处理了。” 凤颜玉点点头:“去把杜管家叫过来。” 杜管家很快就来了。见到凤颜玉也恭恭敬敬行了礼。凤颜玉知道能做丞相府的管家,也定然是个聪明人,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 杜管家细细地听过凤颜玉的询问,慌忙跪下道:“钥匙确实是我给莘儿的。莘儿自幼就被嗜赌的父亲卖给人牙子,是我将她从人牙子买了回来,养着她,等她大了些便让她在相府侍奉。怎么说莘儿都是我养大的,我对她总是颇为照顾,将钥匙给了她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夫人,但是我敢保证。莘儿就是个孩子,绝无害小公子,小小姐的心思,我也与此事无关,还望夫人明察。” “杜管家,身为相府管家,将钥匙随便交予他人,就是不对的。”凤颜玉静静地听杜管家辩解完,让李嬷嬷将莘儿拖出来,“身为相府的老人,我姑且信你对莘儿的辩护。可是在莘儿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明矾,这件事,你又作何解释?” 莘儿“噗通”一声跪倒地上,涕泪涟涟:“夫人,莘儿冤枉啊。这明矾是莘儿的药啊!莘儿若真是有心害小公子和小小姐,又怎么会储存这么多明矾放在房中,还都不隐蔽点藏着呢!” “药?什么药?你得了什么病?要用这么多的明矾。” 莘儿顿了顿,脸上立即窜起羞涩的红,淡淡的,似乎是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的眼睛闭了闭,似乎豁了出去:“奴婢,奴婢有汗脚……而且不知为何,第一次葵水来了之后,奴婢身上的体味就很重……奴婢很害怕……想去找大夫看看,但是那些大夫都是男子,这件事怎么让奴婢好意思说出口……” 对付汗脚最有效的方法是用明矾泡脚,因为明矾具有收敛的作用,可减少汗液的分泌。 到目前为止,莘儿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合情合理。但是才这么大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用明矾泡脚? 第18章 必须处理一下 “是谁教你用这个方法的?” “是……是秋小姐……是她建议我每天在临睡前,在泡脚的水中加入明矾,待明矾溶化在水中以后,泡脚一刻钟,坚持每晚泡一次,五到六天以后就可以有效的缓解汗脚的症状。但奴婢真的没有在兰香园的饮用水中加入明矾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凤颜玉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明矾泡脚确实对皮肤有收敛毛孔的作用,可有效的减少汗液的分泌。但是你还是个孩子,还是不要用这个方法了,以免对身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如果莘儿没有下毒,也不是秋芷若指使她的。那兰香园的饮用水中的明矾,难道是莘儿每晚睡前使用明矾时,沾到身上的粉末在莘儿去厨房找吃的时落到水中的?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凤颜玉看了一眼莘儿战战兢兢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道:“你说你葵水第一次来了之后身上就有异味。正值发育期,汗腺分泌旺盛是很正常的,同时更加不宜长期,多次使用明矾。想要缓解发育期的腋臭、体臭,可以改用枯矾研成细粉,在清洁后用少许撒在脚趾部,即可起到立竿见影的疗效,通常作用可以保持六个时辰,且停药后对机体不会有任何影响。” 莘儿没想到事到如今凤颜玉竟然还在关心自己的病情,愣了愣接口道:“是,谢谢夫人。” 莘儿想到夫人虽然这几天关着自己,却也没亏待自己,更没有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于她,便脱下手中的镯子,交给凤颜玉:“对了,夫人。这个镯子,是当时奴婢在向秋小姐讨教了之后,秋小姐赠予奴婢买药的。可是奴婢知道这个金镯子是好东西,舍不得当,便拿了自己积攒的月钱买药。” 凤颜玉接过莘儿手中的镯子,镯子边缘镶嵌着宝石,是上好的东西。秋芷若竟然这么大方,随手送给了一个并不相熟的侍女。 凤颜玉仔细地检查起这个镯子,拔下发间的金簪子在镯子上镶嵌的宝石上一撬,里面竟然是空心的,有白色的粉末流出来。 是明矾。 “怎……怎么会……”莘儿的脸色完全变了,“明明那日在湖边,她是不经意才听到我有汗脚的事,我才随口问她的……” 一切都了然了。 “想必是她早就知道你经常出入厨房,只不过是寻个由头将镯子给你。刚好你生病了在房中存了大量的明矾,被发现时你怎么也说不清,而她不过是教你看病,什么过错也没有。” 凤颜玉将镯子收好,让李嬷嬷看好莘儿和杜管家,她决定赶早不赶晚,把这件事情跟江瑾贤说了。 虽然刚从那破地方出来,她还不太想进去。 对付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解决这个女人,而是去解决纵容这个女人的男人。 秋芷若没名没分地在这个地方待的太久了,作为江瑾贤的心上人,白月光,跟自己和离之后迟早是要娶她的。她若是不作妖,嘴上逞逞强也就罢了。但影响到了自己和自家宝贝京京和柒柒的身心健康,那就必须要处理一下她了。 第19章 我吃饱了撑的冤枉她? “你说什么?莘儿失踪了?你已经好几天都没看见她了?” “是的,小姐。刚刚奴婢还看到,杜管家也被公主叫走了。” 该不会明矾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秋芷若踌躇了一下,行至梳妆台前,抽出里面的暗阁,将其中的金色镯子取出,不带犹豫地套到了自己的左手上。 这只镯子和她送给莘儿的那一只系出同门,是为一对。 她掩着镯子将手臂放在胸前,见贴身侍女云禾疑惑不解的模样,便柔柔地开口:“他们若问起,便说这是继祖母给我的一对镯子,其余的,我们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江瑾贤倚在床边,捧着一卷书正看着,凤颜玉走进来的时候,他轻轻地咳了咳,虚弱的模样好像一株淋雨垂尾的百合花。 “江瑾贤……你……” 江瑾贤听到动静,蓦然抬头,凤颜玉感觉到面前一瞬间有金色浮光掠过,让她的心一瞬间漏了几拍。她看着那唇红齿白轻轻咬了咬,带着一丝狡黠:“倒是这么快,你又来见我了?” “你以为我想见你!”凤颜玉赶紧收回了被江瑾贤病弱的美貌勾走的魂魄,将手上拿着的金色镯子仍在江瑾贤的床边,“你看你家白月光干的好事!” 江瑾贤看着那个镯子,轻轻摇了摇,发现镶嵌的宝石中间有个细微的小孔,会将里面的不知名粉末一点一点微不可查地洒落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将手上的棋谱放下:“怎么了?” 凤颜玉简单地将事情重复了一遍,江瑾贤想也不想就立即开口:“不,芷若不会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你说不会她就不会?这事板上钉钉地摆在这里,证据确凿!要不是我早早地发现了,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家的两个小可爱就真成了小傻瓜了!” 江瑾贤把玩着手中的那个镯子,并不开口,凤颜玉以为他是在犹豫,便大发善心地从他的角度思考问题:“我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你不愿意处理她,但是我得保证我和我家小可爱们的人身安全。这件事可以不捅出去,但是秋芷若必须离开江府。”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家里住了个牛鬼蛇神,谁能安心啊! “你想想嘛。人家一个大家闺秀,在你们江府没名没分的也不太好吧?等你我和离了,你再把她迎回来也不迟嘛!那个时候她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了,这不是美滋滋?” 凤颜玉期待地看着江瑾贤,她觉得她已经大度地后退了这么多步,连下毒都不计较了,还不能让他下定决心把秋芷若赶出去? 又不是生离死别,在府外还可以幽会的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芷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能让她就这样蒙受冤屈被‘逐’出府去。你要让她出府可以,但你不能冤枉她。” 凤颜玉闻言,火气一下子就窜上头:“你是被感情蒙蔽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吧?什么叫我冤枉了她!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冤枉她?我脑子长虫了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去陷害她?” 凤颜玉夺过江瑾贤手里的金镯子,一只手挑起江瑾贤的下巴,一只手指向门外:“气死我了。你现在,就去把你的白月光叫过来,我们当堂对质!” 真的是,本公主咽不下这口气了! 第20章 做戏 秋芷若娇滴滴就走过来了,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模样:“瑾贤哥哥?” 凤颜玉原本还觉得秋芷若挺好看一美人,现在是越看越不顺眼,正常地活着不好嘛,说话做事那么作干什么? 凤颜玉注意到秋芷若左手边的金色镯子,和自己的手上拿着的一模一样。 哟,这是有备而来啊!她记得之前都没见过秋芷若戴这个镯子啊,今天戴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 凤颜玉不管江瑾贤心里怎么想,秋芷若的种种举动已经证实了她做贼心虚了。 莘儿和杜管家被李嬷嬷带上来,凤颜玉瞧着秋芷若镇定自若,看起来十分无辜的神情,在心底冷笑。 “秋小姐!秋小姐!”莘儿哭着,膝行而来,用脏兮兮的手拉扯着秋芷若的裙子,“救救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秋芷若看着莘儿那沾满泥土手抓在在她干净的月华裙子上,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恶,但还是极为得体地道:“莘儿姑娘,你犯了什么事?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救你。” “秋小姐!我不过是向你讨要了个药方,哪里知道你送我的镯子里有明矾,害得小公子和小小姐吐奶……” “莘儿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是教过你治疗你病症的药方,你也说确实有用,可这跟小公子和小小姐吐奶有什么关系,你可得把话说清楚。” 莘儿呜咽着,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凤颜玉接过话头,冷声道:“问题就出在你送给她的那个镯子上!那个镯子里有机关,每次她大幅度弯腰掀开厨房水缸盖子的时候,都会让里面的高浓度明矾从机关的缝隙里撒出来。你教她治病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个名头,刚好出了事将全部责任全部栽在她手上。” 秋芷若不慌不忙地抬起自己左手的胳膊,声音婉转如莺啼:“公主姐姐说的可是我手上的这个镯子?这个镯子是我的继祖母送给我的,是一对。当时我是一对都戴在手上的,见莘儿可怜,便送了她一只。” 秋芷若脱下左手的镯子,交给江瑾贤,让他检查。果不其然,这一只里面也有一模一样的机关和明矾。 云禾见状,怒声开口:“冯老夫人是续弦,一直都不喜欢先太夫人嫡出的大房,这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压着我们,没想到竟送了这样恶毒的东西给小姐!小姐!这都是冯老夫人的错!是她要害小姐!” “这……怎么会这样。”秋芷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似一朵纯洁无染的白色莲花,“亏我还念着冯老夫人的好,得了便贴身戴着,没想到……” 江瑾贤轻轻的咳了咳,他看了一眼凤颜玉愤愤不平的模样,估计也猜出了秋芷若和云禾两个仆人是在一唱一和。他知道凤颜玉对于秋芷若待在府里总归是不满意,想尽办法希望她离府。他原本以为秋芷若是个善良的人,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无论如何,秋芷若都是秋尚书的嫡女,他不能在相府惩罚于她。 “既然是芷若的无心之失,那此事便就此作罢。芷若,既然这镯子里有毒物,你也不能再继续戴着,便脱下来交予工匠,将镯子里的明矾全部弄出来,融了,加上我近日新从南海得来的珍珠,新做个琉璃珍珠金簪送给你。” 秋芷若的盈盈双目对上江瑾贤的,心中暗喜瑾贤哥哥原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正准备笑着谢过瑾贤哥哥,凤颜玉已经怒气之际地吼道。 “江瑾贤,我真是看错了你!当初你掉进山洞里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心软救你,就应该让宴宁一刀把你捅死!” 第21章 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单纯了 凤颜玉拉起莘儿,赌气一般地道:“既然你说是无心之失,那便是莘儿和秋小姐两人的无心之心。既是如此,那莘儿我便带走了,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些天被关着也受了不少苦。” 凤颜玉拉着莘儿风风火火地离开,留下房中诧异的秋芷若。 “瑾贤哥哥……公主妹妹在说什么,什么山洞……什么……” “你不用管这个。我那日落水之后爬到了个山洞里,是她救了我。”江瑾贤对凤颜玉的离去莫名感到有些烦躁,此时也不想跟秋芷若多解释什么,便顺着早上跟皇帝的说辞,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秋芷若的内心在滴血,心头划过一丝怨恨。什么时候,瑾贤哥哥开始有了事情瞒着自己,开始有了和那个傻子公主共同面对的事情。 凤颜玉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气急,偏生此时她也确实没法对秋芷若出手。她一路上都是气嘟嘟的,直接跑回了兰香园。 她没想到,江瑾贤竟然对秋芷若爱的如此之深,竟然连事实证据摆在面前,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所谓的清白还给她,用一个无心之失抵过去,还加送一枚簪子哄她开心! 太离谱了! 怎么可以这样? 当真是一点也不在乎她们母子三人的安危,真的是要全死在江府,死在她秋芷若的手上,才能让江瑾贤称心如意么? 她要和离!她必须要和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必须脱离这个苦海,她不想在江府被秋芷若吞的连渣渣都不剩! 凤颜玉插着腰,气的膨胀起来,几乎气成了一个河豚。她倒真希望自己是个河豚,浑身带毒,毒死秋芷若那个假里假气的女人! 莘儿怯怯地,伸手戳了戳这只大河豚。 “夫人……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会不会……被赶出去?” 委屈的小声音,凤颜玉一下子就泄了气。她素来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很明显这傻姑娘是被人利用的,难道真要由着她被赶出去,让真正的真凶逍遥法外? 她这次出面替自己说话,秋芷若必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凤颜玉如果再不保护她,才十四岁的姑娘,会不会就死在这个花季? “以后不能再这么单纯了。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人,但实际上是在利用你。你要懂得分辨他们的话。” 凤颜玉像个谆谆善诱的老师,扶着眼镜,耐心地教导着学生:“你不嫌弃的话,就跟在我身边吧。我身边只有个知心的李嬷嬷伺候,可得累死她了。你愿意做我的知心人吗?” 莘儿抬起头啊,觉得凤颜玉此时身上就像是罩着圣光的圣女,这才是真正的善良啊,懂得分辨善恶,懂得付出真正的善良。 莘儿立即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我不嫌弃!我愿意!我愿意!谢谢夫人!” 凤颜玉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此时终于有了一点快乐:“起来吧。跟了我便是重新开始了。你便跟了我从前的姓氏,给你取个新名字,叫郑玉桑吧!” 玉桑也没注意到凤颜玉话中的不对劲,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不住地磕头:“谢夫人赐名。” “你容易肚子饿,以后也别半夜偷偷溜去厨房了,免得撞见一些不该撞见的东西,平白让人误会。以后我让厨房晚上都给你备一份点心,送到你房间里,你看这样可好?” 玉桑笑嘻嘻地都应了下来,这样的主子,真的是好人啊!她以后可要好好地伺候她! 主仆二人正开心间,一个令凤颜玉无比意外的人出现在兰香园门口,打破了这份快乐。 是江瑾贤。 第22章 我可还记得你对我动的杀心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去哄你的白月光,倒拖着病体走了这么远的路。”凤颜玉没好气地扫视了他一眼,刚被消下去的怒气值立即窜了上来。 江瑾贤一袭月白单衣,在秋风里显得十分单薄,瘦削的肩膀看起来如蝉翼般易碎,他似乎赶的很急,扒在门框上喘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话。 “我知道你在生气。” “不用你知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玉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凤颜玉瞪了回去,忙溜出了门。 “你为什么不把秋芷若赶出府?” 江瑾贤没有回答,鼻翼翕动着似乎在思索着怎么回答凤颜玉,但落在凤颜玉的眼睛里他就是在找借口。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你的芷若妹妹,我们的命都不命。可你也得想想,京京和柒柒那么小的孩子,秋芷若怎么敢下得去手?她怎么还会是如面上看见的那样佛口莲心?你真的是没脑子啊还包庇她!幸亏她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早把你毒死了!” “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情况很明了了,我占了你江夫人的名头,秋芷若很生气,现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不想死,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和离。” “凤颜玉,你不要赌气。今天的这个事情,不能成为让秋芷若出府的动机。” “她要害当朝公主!这还不够成为动机的吗?还要怎么样?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包庇她?” 凤颜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事情。江瑾贤怎么看也不算是恋爱脑吧,怎么就这么纵然这个秋芷若?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吸入了冷空气还是怎么回事,竟然重重地咳嗽起来,抽动了腹部的伤口,一下子支撑不住就要往地下跌去。 凤颜玉吓了一大跳,立即想起来他是一个病人,出于本能,她上前扶住来他。江瑾贤顺势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扯开一个虚弱地微笑:“明明不久前你还以腹中孩儿要挟,非我不嫁;如今却一门心思只想着与我和离。你的心,竟也是变得如此快的吗?” 凤颜玉被江瑾贤这突如其来的缱绻语气吓了一大跳,几乎要脱手将江瑾贤推开,却被他复又拉回怀里:“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变心了?” “我变心了你不应该觉得高兴,如释重负吗?你本来就不喜欢我!” 凤颜玉挣扎着要脱离江瑾贤的禁锢,刚刚不是还虚弱地像是要被风吹倒吗,怎么突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江瑾贤掰扯着凤颜玉的手,在她耳畔坚定地道:“告诉我。” 凤颜玉只想尽快摆脱眼下尴尬的处境:“是的。我变心了。” 反正她也是穿越来的,对这个半路夫君也没有过什么感情,虽然长得是挺帅的,但也仅限于长得挺帅了。 凤颜玉明显感到江瑾贤的身体僵了僵,借着这一点空档,凤颜玉快速地摆脱江瑾贤的拥抱,点了他的穴将他放倒到床上。 江瑾贤重重地砸在软软地床上,凤颜玉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可还记得你新婚夜对我动的杀心,我可还记得,你娶我,不过是为了秋芷若的解药莲华踯躅散。” 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江瑾贤自嘲地笑了笑,他或许也不明白自己如今对凤颜玉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从他在山洞里被凤颜玉手下留情的那一次起,还是自己劫后余生醒来之后被凉月告知是凤颜玉特地跑来救了自己那一次开始? 无论如何,他都得承认,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凤颜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23章 欲擒故纵 江瑾贤知道自己被点了穴,索性大大方方地躺在床上,他看着凤颜玉那劫后余生的模样,双手叉着腰,大喘着气,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去审视凤颜玉,以往他都是要么直接忽视,要么在陛下和太皇太后面前做个样子,低着头用对公主该有的大臣模样对待。 其实她……也是挺可爱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甚至说得上是惊世骇俗的,用腹中孩子逼婚,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她那个时候,追着自己,爱慕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难道他从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现在会因为她本身的魅力而不得不为她停留吗? 他曾经告诉自己,就算自己不爱长公主,她也成为了她的妻,她都会尽力护她周全。这是他的责任,这是他的承诺。他不是滥情的人,难道这么快,他已经忘记了秋芷若的救命之恩,反而对凤颜玉起了兴趣吗? 不,他该是专情的人。 江瑾贤的心底有一道柔缓的泉水流过,他的头脑在思索着,落在凤颜玉的眼睛里却是在发呆。凤颜玉用脚踢了踢江瑾贤的小腿:“喂!你可别睁着眼睛在我床上睡着了,本宫的床可不是给你睡的!” 见江瑾贤不回答,凤颜玉有些害怕地壮着胆子道:“你可别吓我!你虽然是病人,但是我刚刚那一弄,可不会加重你多少病情!” “喂喂喂!你不会真的被我摔坏了吧?”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凤颜玉俯下身去查探江瑾贤的情况,她躺在江瑾贤的身侧,正要对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他动手,江瑾贤开了口。 “凤颜玉。”江瑾贤回过神来,连名带姓地叫着,不同于新婚夜的冷戾怨恨,而带了些郑重的味道,“如果我让秋芷若离开相府,是不是你就不会再提和离之事?” “可以考虑。但是这是两码事。” 让秋芷若离府是保证她现在的安全,和江瑾贤和离是保证她以后的安全。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江瑾贤再次沉默,沉默到让凤颜玉在想他是不是哑巴。不过既然江瑾贤有了主动攀谈的念头,那么她就不能那么没有眼力见。 于是她非常善解人意地又开了口:“我知道,之前你娶我是顶着双重压力。但现在,有我在,你少了太皇太后这层阻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也逼着你娶我,但是我相信只要有心,这个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 “陛下要我娶的,是傻子公主凤颜玉,而不是如今的你。” 江瑾贤颇有些愤恨地开了口,凤颜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还是觉得按自己的原先的计划走:“如果可以和离,我相信你一定愿意和离的。你这么克制,阿不,克己复礼的人,一定不愿意违背世俗的道德。” 虽然说,秋芷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谁让江瑾贤他自己喜欢呢? 既然如此,她没必要棒打鸳鸯。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一想到新婚夜江瑾贤带给她的恐惧,本着尊重、祝福、锁死的原则,她畅想着自己离婚后闲适的离婚生活,不仅露出了有点不太合时宜的微笑。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志得意满的模样,突然内心就有了一个有意思的想法,不如就放长线钓大鱼,顺着她的心意走,看看她要怎么和离。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看看她是真的要和离,还是欲擒故纵。 江瑾贤弯起唇角,像一只设下陷阱抓捕小白兔的精明狐狸:“既然你已经有了门道,那和离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 第24章 这福气可要不得 “你说的哈!是你说的哈!既然如此,那双方就此事达成九·二·共识。双方以口头形式表述,同样具有法律效力!” 凤颜玉一下子就精神起来,顿时感觉生活有希望了,人生有光了。即将从一段失败的婚礼中走出来,是多么的振奋人心啊! 虽然说她也没体验到多少这段婚姻的内容就是说。 看着凤颜玉雀跃的模样,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在呼朋引伴,江瑾贤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要离开我,你就这么高兴? “凤颜玉,你是不是该给我解穴了。”江瑾贤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凤颜玉哦了一声,顺手就给江瑾贤解了穴。江瑾贤松松手,知道自己可以动弹了,便一侧身,反客为主,将凤颜玉死死压在床下。一双丹凤眼斜斜上挑,他的唇覆在凤颜玉的耳畔:“在我们正式和离之前,我们还是夫妻。” “是那种貌合神离的契约夫妻对不对。”凤颜玉不再挣扎了,她知道江瑾贤有伤,顶多吓唬吓唬她,不会真的乱来,便很狗腿,很煞风景地朗声道,“这个我懂。在现代的时候我在某个小绿站上看这种文看得多了。重要的就是那种离婚感对不对?” 她凤颜玉,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都总结出了,貌合神离豪门夫妻三要素:颜值高,礼貌假笑,没有眼神接触。别人看他俩尴尬的要死,他俩跟没事人一样,但是一旦眼神交织触碰在一起,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想当年,在备战医学考试之余,她也曾熬夜看些离婚文学、前夫文学,哭唧唧也惊动过舍友,被砸白色枕头。 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身临其境、亲身体验,这个可比VR投影更显得沉浸式! 什么小绿站、什么豪门夫妻?江瑾贤完全不理解凤颜玉话中的词语,只皱着眉看着她想入非非的模样:“今日你在陛下面前还夸了我作为夫君的好,我们若不在众人面前做出个恩爱模样,陛下岂不是要治我们一个欺君之罪?” “这个你放心。”凤颜玉像摸小动物一样顺了顺江瑾贤的毛,“表面上咱们夫妻照做。我会很配合的,我懂得什么叫韬光养晦的道理。不过合约生效的前提是,秋芷若必须得离开相府。” “好,我答应你。” 江瑾贤只犹疑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基于救命之恩而衍生的爱意,若是此生都无法给予她幸福,说不定放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早这么有商有量不就好了嘛!偏要吓唬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看我们共识达成的,不是很愉快嘛。” 凤颜玉结结实实地拍了拍江瑾贤脸蛋,笑得也是并不反派的一脸奸诈,两个人正继续对峙见,李嬷嬷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见到床上的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公……公主……?” 凤颜玉挥挥手,无所谓地道:“没事。李嬷嬷,说吧,他现在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李嬷嬷狐疑地看了一眼江瑾贤:“公主,宫里来人了。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知道您出了月子,孩子的满月宴还没有办。想让您在宫里办满月宴,顺便见见您。太皇太后如此疼爱您,也是您的福气。” 太皇太后这老人家也太折煞我了吧? 本来就是来路不明的孩子,还大张旗鼓地在皇宫里办满月宴。 这福气可要不得啊! 第25章 先帝竟然将鸾凤卫给了她 “那江瑾贤呢?”凤颜玉结结巴巴地开口。 “江相名义上是孩子的生父,自然是要到场的。” 凤颜玉将目光转回江瑾贤的身上:“准备准备了,孩子他爸,你的伤到满月宴那天不好也得好了。” “……” 江瑾贤和李嬷嬷都是一阵无语。李嬷嬷惊讶于公主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子跟江瑾贤说话了,虽然也是口无遮拦,但总觉得亲近了不少。 既然李嬷嬷的事情已经交代了,凤颜玉仿佛想起了什么:“李嬷嬷,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懒得叫你去了。顺便和玉桑两个人把我身上这家伙抬回他自己的房间吧,我去哄京京了。” 于是乎,我们堂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江相大人,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被抬出了房间。凤颜玉整理了一下身上被江瑾贤压乱的衣服,从奶娘手里抱过凤京京。 “娃儿啊,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爹是谁啊?” 奶娘早已按凤颜玉的吩咐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凤京京和凤颜玉两个穿越者。 凤京京还是个娃娃,不能说话,只能用内心的系统跟凤颜玉对话:“你都不知道我还怎么知道的哈?” “你看,虽然同是穿越者,但你还比我多带个系统,你不应该比我更神通广大一点的吗?” “你没有原主的这一块记忆吗?” 凤颜玉摇了摇头,说也奇怪,虽然是穿越,但原主留给她的记忆竟然是破碎不堪的。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这个孩子不是江瑾贤的,江瑾贤也觉得自己是个半路爹。如果不是江瑾贤的,那长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胆子肥的男人干的,如果也是朝廷重臣,将长公主下嫁也未尝不可,若不是朝廷重臣,只是个走夫贩卒,该不会已经被咔擦了吧? 不是江瑾贤的孩子,为何太皇太后一定要逼江瑾贤认下这个孩子? 越想越离谱。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都要离婚了。 “幺儿啊,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在意你亲爹是谁,那你那个妹妹,你说她长大以后要是问起她亲爹是谁,这该咋办?” “就说是江瑾贤呗,你不是已经嫁过他了吗?别人你也不知道啊!” “说的也是啊!” 凤颜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吧唧亲了凤京京一大口:“话说回来。我平白无故穿越过来,啥都没有,也没有给我什么任务。我的目标就是很单纯的活下来,你呢?你比我还多带一个系统,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完成一个人的愿望的。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不是我?” “不是你。” 凤颜玉撇撇嘴:“那你可得慢慢来了,你得先长大再说。” —— 深夜的秋风吹起满树火红的枫叶,红叶飒飒而落,极尽炽热的颜色却带了透彻的冷意。凉风应和着房中落子的声音。房内烛火通明,江瑾贤披着大氅,坐在桌边与自己对弈。 青执从窗外翻墙而入,跪在江瑾贤面前:“公子。查过了,什么也查不到。” “当真是什么也查不到吗?”江瑾贤落下一子。 “当真。公子交代去查的东西,没查出有什么破绽。倒是那日在临水宫旁边的发生的事情,属下查出了,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黑衣人,是鸾凤卫。” “鸾凤卫?”江瑾贤捏起一白子,堵住黑子全部的退路,“没想到先帝竟然留给了她。” 第26章 我可没说要她的命 “长公主的不对劲,是从那日新婚夜产子后开始的。”江瑾贤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荡清自己的思绪,“先帝对这个唯一的独生女儿倒是爱护的紧。鸾凤卫没交给当今的皇上,倒是给了她。” “若是长公主殿下没有痴傻,皇位根本轮不到当今皇帝来坐。青执依稀记得,长公主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傻子,而是幼年时出了事,撞到了头部,而性情大变。” 大宛有女性继位的传统,大宛的中兴之主便是一位女帝,有她珠玉在前,女性继位便合情合理,只可惜长公主是个傻子,无法执政。 “皇帝本就忌惮着长公主,为了牵制住皇位潜在的威胁和潜在的权臣,将这个傻子公主嫁给心有她属的我。娶了公主,我便再也娶不了其他的贵女。而一个不受宠的傻子公主,对我的仕途并没有什么助力。” 青执想起了那日凤颜玉救江瑾贤时专业专注的模样,担忧地道:“若是陛下知道长公主已经恢复神智,那长公主岂不是很危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她再扮回原来那个傻子估计她也不愿意,不如便让她吃些苦头。” 烛火晃了晃,许是烛芯熔弯了。青执的心跟着这烛影也晃了晃,看着江瑾贤隐匿在黑暗中的半张脸,心沉了沉,犹豫着开口:“公子还是希望长公主能够离开,将秋小姐迎回府吗?” 江瑾贤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似乎被人说中了什么心事,忤拗着开口:“我只是说让她吃些苦头,没有说要她的命。” 青执看着自家公子这别扭的小表情,内心小九九:咱们皇帝是什么人啊!真要下起狠手来连太皇太后都敢杀,怎么会放过长公主殿下的命! —— 江瑾贤的伤又养了好几日,杜管家来报说那日托流光阁给秋芷若做的琉璃珍珠金簪已经完工了。 江瑾贤算是流光阁的老主顾了,流光阁知道他身子不方便,便亲自送上门。 首饰盒在江瑾贤的面前打开,一道流光溢彩的亮影立即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中规中矩的簪身,却在簪尾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以那颗南海大珍珠为花托,莲心中间用红色宝石点缀,莫名带了一丝妖冶。流光阁这次是下了真工夫的,虽然做工时间短,但工艺一点也不差。流光阁让江瑾贤检查金簪,若没有问题便正式验收,支付尾款。 “知道丞相大人是送给秋小姐的,流光阁便做主雕了莲花。” 江瑾贤接过首饰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让杜管家领他们下去拿钱。 佛莲素净,以檀木、以润玉雕刻最好,以黄金为底料,倒显得俗气,让梵心莫名其妙入了尘世的繁华。 流光阁的本意也是好的,因为本就有金莲的说法。 莲花,莲花。自江瑾贤认识秋芷若的第一天起,就知道秋小姐极爱莲花,总着月白的素衣,裙上隐绣暗莲,闺房里大大小小的用品都有莲花的样式。全大宛也都知道,秋芷若心地善良,有“佛莲圣女”的美誉。 她爱钻研佛经佛经,她总是患得患失,她总是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雨晨露。” 就是那样的清冷、易碎感,让江瑾贤在于她的救命之恩外,对她有了别的感情。 “金簪我亲自去给芷若送去。” 第27章 你的合作态度我很满意 “瑾贤哥哥,你的病还没有好全。你唤芷若过去便是了,怎么还要你亲自过来一趟?” 江瑾贤看着秋芷若接过首饰盒,在打开看到金簪的那一刹那露出娇羞的女儿笑容,却并没有多少像以前一样的喜悦。 你以为你的心上人还是如面上看到的那样佛口莲心!? 江瑾贤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到了凤颜玉那日怒气冲冲对他吼出的话。稚子无辜,秋芷若,真的会是狠心下毒害那两个小孩子的人吗? 当年手捧莲花取水给他喝的善良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秋芷若捧着手中的首饰盒,笑脸盈盈地看向江瑾贤,一双美目勾勒的极为动人,却在下一秒,笑容僵硬在脸上。 “芷若,明日你便离开江府吧。” “为什么?”秋芷若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反问,“明矾一事与我毫无关系,已经澄清了是个误会。公主姐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会原谅我的,为何要将我赶出府?” “芷若。”江瑾贤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不是赶你走。只是眼下你在江府确实不方便。你父亲对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在江府已经是颇有微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再待在江府,只会平白落人口舌。” 秋芷若美目一红,几欲落下泪来:“不,瑾贤哥哥,是不是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芷若的位置。我盼望着你和公主姐姐能够婚姻美满,家庭和睦,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你就已经忘了我……” “芷若。”江瑾贤再次唤了她的名字,语气没有缱绻的味道,而是带了些命令的口吻,“你是一个懂世故、识大体的姑娘,你不会这么感情用事的。” 秋芷若的身心一晃,泪水黏·腻在脸上,咸咸的,宛若针扎那么疼。是啊,江瑾贤喜欢自己,就是喜欢自己的懂事、配合。她不应该如此苦苦纠缠,反倒污了她在他眼中的形象。 她素来在江瑾贤面前,都是克制压抑着自己的,如今却激动地一时忘了形象。可是那一日,她听到是凤颜玉救了江瑾贤,立即就想起了某些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头的事情,伴随着时间的发酵在她心头生根发芽,渐渐滋长,如今被全部挑起,她只觉得,害怕——还有愤怒。 “瑾贤哥哥,是我一时情急。我知道了。我当时入府,是得了瑾贤哥哥的首肯。如今既然我出府,也是瑾贤哥哥所愿,那我毫无怨言。只要是瑾贤哥哥的愿望,我都会答应下来。” 以退为进,忍得了一时,才能赚得到一世。 秋芷若低着头,一副壮士断腕、视死如归的模样,江瑾贤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愿多责备:“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终究还是委屈了你。” 秋芷若正式出府那日,凤颜玉站在大堂正中央看呀看呀,总觉得着江府的天都比往日更蓝,江府的云都比往日更白了不少。 眼看着秋芷若上了轿,拉上轿帘,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凤颜玉满意地点点头,笑得那可是一脸春花灿烂。她转头对旁边不辨喜怒、神色复杂的江瑾贤道:“不错,你的合作态度我很满意。明天就是满月宴,我们可要好好‘表现’。” 第28章 夫君~扶我下轿~ 翌日,皇宫一大早就派来了轿子。凤颜玉让满月宴的两个主角和李嬷嬷坐一个轿子,自己和江瑾贤同坐一个轿子。 皇宫啊,来自现代的凤颜玉可是第一次来。据说大宛的皇宫形制构造更接近于凤颜玉印象里唐朝的大明宫。大明宫可比故宫大了不少,可惜大明宫早就只剩遗址了。她当年在现代的时候还专门去看了,看这个断壁残垣,只剩下惋惜。如今能看到实物,别提有多激动了。 凤颜玉的小手手抓着小轿帘,好奇地探头探脑向外面看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玩意,活像刘姥姥第一次进入大观园。 她可是实打实历史爱好者啊,当年报志愿的时候明明都决定要此生埋在故纸堆里了,选遍了全国的考古专业,不料她亲爱的爸比篡改了她的志愿! 江瑾贤半倚着,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仅在发顶束了一顶紫玉冠,简单却不失矜贵。他闲适的看着面前的凤颜玉宛若天真的孩童一般,眼睛里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细长的眼眸也不禁跟着她一起上挑。 江瑾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笑,或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但刚好转头的凤颜玉注意到了。 凤颜玉表示,笑得确实是挺好看的,但是她总觉得笑得不怀好意,有些渗人啊喂! “你笑啥!” “我没笑。” “胡说八道。你看你的嘴巴,都咧歪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江瑾贤面有不悦,用话噎她:“我们待会儿可是要先去拜见太皇太后,你可想好我们两个人以何种模式假扮夫妻了吗?” “早就想好了!你不用管别的,配合我就好了。” “嗯?” 江瑾贤觉得不对劲,正准备说什么,轿子一晃,倒是停稳了。 皇宫到了。 凤颜玉嘻嘻一笑,毫不犹豫地将江瑾贤一脚踹下了轿子。 那一脚,一点情面也不留,一点余地也不剩,踹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江瑾贤是会武功的,很快反应过来,稳稳地用脚落地,倒没有多少狼狈。 江瑾贤站稳身形,正准备咬牙切齿地喊凤颜玉的名字,凤颜玉突然变得娇滴滴的声音从轿子内传出。 “夫君~扶我下轿~” 江瑾贤明显被这个声音雷到了,一个趔趄,看着一只粉嫩如白藕的手伸出轿子,现到自己的面前,娇俏地翘了翘手指:“夫君~我就要你扶~” 江瑾贤无语地咽了咽口水,伸手将凤颜玉抱下轿子,原以为仅此而已了。没想到凤颜玉并不往地上站,而是像树袋熊一样缠上了江瑾贤的身子。 她的一双胳膊搂着江瑾贤的脖子,笑得单纯可爱:“我走不动!我要夫君抱我进去!” “……” “嘤嘤嘤,我就要夫君抱我进去!” 皇宫门口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江瑾贤将头附到凤颜玉耳畔,小声地道:“你做什么!这就是你说的行为模式?” “我这不是仔细地考虑过人物基本的行为动机嘛。你看看,本公主在嫁给你之前是那么的喜欢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可不得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安心做自己的娇软美人嘛。”凤颜玉捧起江瑾贤的脸大,狠狠地吧唧了一口,“这不是还得你维护一下我的傻子人设,像朱棣那样的装傻我可不会,干脆就心里眼里全是你好了!反正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为零嘛!” 江瑾贤冷不丁被亲了一大口,脸不知道是被口水氧化还是咋的,黑了半度:“我怎么总感觉你是在占我便宜?” 第29章 你就宠着我这个小笨蛋吧~ 对,就是占你便宜,这么好看的小美男,不亲白不亲,反正也不走心嘛,看着赏心悦目不就行了? 当然,凤颜玉心里的小九九是不会让江瑾贤知道的。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拿出朝堂上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语气在凤颜玉脸侧道:“适可而止。” “适什么可而止啊!在皇宫里你就宠着我这个小笨蛋吧!这是最经济实惠的伪装方法了!” “下来。” “你真奇怪,昨日我们两人单独在房间里,你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冷冰冰的,你明明还……” “闭嘴!下来!从我身上下来!” “皇宫门口这么多侍卫看着呢,这不太好吧?”凤颜玉缩了缩脖子,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看见江瑾贤已经准备松手了,忙从江瑾贤身上跳下来,顺便敲了一下他伤口所在的腰部。 伤好的差不多了,敲一下会疼,但死不了人的! 江瑾贤果然因为抽痛,眉心蹙了蹙,凤颜玉看得开心,正准备继续上去用小拳拳再补捶两拳,李嬷嬷和玉桑已经从另一个轿子上下来,各抱一个孩子走了过来。 “公主,咱们走吧。太皇太后念得你紧呢。” 凤颜玉回头瞪了江瑾贤一眼。你丫你,没想到还是个闷骚,净端着,在家里就很会玩,在外人面前就一副很有风骨的忠臣模样。她没那个心思和江瑾贤玩,便朝李嬷嬷点点头,装的也很累,满月宴上有的装呢,还是留着体力吧。 皇宫四处雕梁画栋,各色各式的秋菊摆满了道路,穿戴华丽的宫人不断在廊间穿梭,一派奢华景象。凤颜玉一行人跟着李嬷嬷,很快就到了太皇太后的寿宁宫。 殿内檀香浮动,太皇太后原本在闭目养神,忽听得外面有宫女来报:“太皇太后,长公主殿下来了。” 太皇太后立即睁开了眼,眼角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了,看着凤颜玉走进来正准备行礼,忙道:“行什么礼?快过来快过来!让皇奶奶瞧瞧!” 凤颜玉有些受宠若惊,她还以为太皇太后是威严的老妇人,没想到真的只是一个疼爱孙女的老奶奶。 “皇奶奶~” 凤颜玉一走上台座,太皇太后就将她揽进怀里,语气里是满满的舍不得和担心,一手拍着凤颜玉的后背,一边竟大哭起来道:“哦,玉儿啊,我的心肝儿肉。奶奶多久没看见你了,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太皇太后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是在哄睡一个小孩子。太皇太后掌心的温度隔着精致的意料传达入凤颜玉心中,让凤颜玉的心头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太皇太后哭得情深,真真是在意极了,堂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哭泣,纵然她是第一次见太皇太后,也不禁眼角含泪,情不自禁地喊道:“奶奶……” “诶!乖孙儿!” 太皇太后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瞧瞧我,我真是,多好的日子,哭成这样作甚。” “太医说了,偶尔哭上一哭,排出体内的毒素,心情舒畅了,对娘娘您的身体大有裨益呢!” 太皇太后身边亲信女官吕内司见状,忙打圆场,见着太后擦泪,又瞧着殿内这一番温馨和谐的场景,笑道:“得亏有长公主。见了长公主,太皇太后立即就精神了不少。你瞧着,就是哭一哭,娘娘的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太皇太后终于破涕为笑,目光转向殿下的人,正准备叫李嬷嬷把她的曾孙们抱上来给她看看,笑意却在见到江瑾贤时僵在了脸上。 第30章 我给你操过的心还少吗? 纵然江瑾贤是瞎子,也会注意到此时殿内一下子冷淡到极点的气氛。太皇太后并不友善的目光钳制在他的身上,江瑾贤不卑不亢地跪下行礼:“臣,驸马都尉、丞相江瑾贤,拜见太皇太后。” 江瑾贤特意把驸马都尉放在丞相之前,暗戳戳向太皇太后表明了心意。 太皇太后的目光稍稍舒缓了一些,摆摆手让江瑾贤起来:“罢了。这些日子你照顾玉儿辛苦了。听说秋家小姐回了秋府,也是时候让秋尚书为秋家小姐说一门婚事了。” 太皇太后说着自己的话,似乎并不在意江瑾贤的回答。江瑾贤正犹豫着,太皇太后又开了口:“李女史,快把曾孙儿抱来给我看看。” 李嬷嬷在宫里的时候,随侍镇国长公主身侧,获封女史,是宫内女官的第三级。内司是最高级别,仅设一人。太后身边的吕内司,则是女官们的最高领导人。 李嬷嬷和玉桑抱着京京和柒柒给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逗弄了一会儿,笑道:“柒柒长得真是像玉儿,你瞧着鼻子,这嘴巴。京京倒是长得像你父皇小时候,你瞧瞧着小脸蛋,简直一模一样。” 凤颜玉陪着太皇太后笑着,眼神示意了一下江瑾贤,想问他要不要跟太皇太后提和离的事情。江瑾贤皱着眉头,看着凤颜玉挤眉弄眼的模样,眉毛就差要飞出脸蛋了,也还是没有懂凤颜玉想表达的意思。 凤颜玉急了,她现在站在太皇太后身侧,也不能说话说出声音来。太皇太后注意到了两人的小表情,以为是眉来眼去的小动作,更是喜上眉梢:“你们两个,倒是亲密地紧,一点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凤颜玉闻言,差点没跳起来:“皇奶奶……” “莫怕,莫怕,皇奶奶不是真的生气。”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凤颜玉的手背,“看着你俩相处如此和谐,我倒也放心不少。哀家就知道,哀家的玉儿是上天赐予的珍宝,谁会不喜欢呢?” 阿这。凤颜玉在心里干笑两声,太皇太后啊,你真的误会了,咱俩这样是装出来的。 但看着老人家这样喜气洋洋的模样,凤颜玉也有点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替和离煞风景。老人家本就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这桩婚事本就是太皇太后耗尽心力一手促成的。 让老人家再担心、操心,凤颜玉总归是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解决皇帝的阻力,成功和离吧。 凤颜玉在内心做下了这样的决定,刚定了定心神,太皇太后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凤颜玉闪了舌头。 “江相,如今你既然娶了公主,她便是你的妻子,你要好好待她。其余之事,便不要多想。纳妾、和离,无论哪一件事,我都不希望出现在哀家的玉儿,大宛的镇国长公主身上。” 江瑾贤狡猾地看了一眼凤颜玉,凤颜玉咂了咂舌,明面上,太皇太后当然不可能说出让他们俩和离的事情啊!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更何况,这桩婚事,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这样想着,凤颜玉鬼使神差地道:“皇奶奶,江瑾贤对我很好,你不用太担心我。” “你啊你,这个时候倒说些话来哄你皇奶奶。从小到大我给你操过的心还少吗?还差这一桩!?” 第31章 我不拦着你 凤颜玉干笑两声,江瑾贤除了不喜欢自己,其余哪里都挺好的。但这也不是太皇太后能解决的问题啊!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俩有心让哀家这个老人家少操点心,那哀家自然乐得清闲。”太皇太后和蔼地笑着,示意李嬷嬷将手中的凤柒柒抱过来,“哀家啊,就替你带带孩子。想当年,你小时候,哀家也是这么抱着你,把你养大的。” 先帝膝下子孙不济,皇子皇女大多年幼夭折。凤颜玉作为先皇后嫡女,是太皇太后专心看着的,虽然是痴傻着的,倒也幸运地活到现在。是以太皇太后是极为宠爱这个独生孙女的。 吕内司笑盈盈地接过了话:“是啊,长公主殿下,进了太后宫里就是回到了自己家。眼下离满月宴还早着呢,就和丞相大人一起在宫里好好玩玩吧。” 刚出了太皇太后的寿宁宫,凤颜玉立即就撤下了搭在江瑾贤手臂上的手。 江瑾贤失笑:“你变脸当真是变得极快的。” “眼下四周无人,演戏很累的好伐,晚上还要在宴会上演一个晚上呢!太皇太后是让我们四处逛逛,四处逛逛还要碰见人,碰见人还要装,我们干脆就躲在这静姝亭算了。” 凤颜玉往亭子边一坐,欣赏起湖边的秋景来,江瑾贤毫不客气地坐到她身侧,两个人挨的极近:“所以说,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在这里,独处至天黑吗?” “咦——”凤颜玉冷不丁被江瑾贤这么一靠,跟被虫子爬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抖了抖,“自作多情什么呢!” “我可没自作多情。刚刚夫人娇俏可爱,只是那一脚踹的为夫我的腰有些疼。这么真情实感的分量,想不出来夫人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这话说的揶揄,凤颜玉无语地瞥了江瑾贤一眼:“你要是是想再被踢一脚的话,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用真情实感,我现在就能把你踹进这清水池里。” “只是入秋池水寒凉,着了风寒生病了,概不负责!”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医者,平生最见不惯的,就是见死不救吗?” 江瑾贤一点一点凑上凤颜玉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卸下她的防备。 “说任何话都是有前提的。见死不救的前提是见死不救的人是个好人,而不是流氓。” 凤颜玉轻快地向后一躲,坐到更旁边去,江瑾贤扑了个空,俯身的动作僵在半空。 两人对视足足三秒后,就在凤颜玉快要打哈欠之时,江瑾贤终于先退让一步。 “那好吧。”江瑾贤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乖乖地坐在凤颜玉的对面,用平级的视线和凤颜玉交流:“你的演技倒是不赖。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你还是一心爱慕我的那个傻子公主凤颜玉。” 凤颜玉好整以暇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了拍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谢谢夸奖。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江瑾贤顿了顿,立即换上一副比她刚才还玩世不恭的微笑来,活脱脱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形象:“这么好的演技,不去给别人看看,不是可惜了吗?” “你要是想去人前做大花公鸡显摆,我没意见,别扯上我!” 凤颜玉嫌恶地瞪了江瑾贤一眼,正准备别过脸去,就看见江瑾贤的脸色一黯,突然紧紧抱住她,嘴边甜蜜地说着:“夫人,待会儿宴会上定会有你爱吃的桂花奶香糕。” 第32章 一股霉味 凤颜玉冷不丁地被人这样一抱,完全傻了眼,正想挣脱开,江瑾贤却越抱越紧,嘴边仍在不住地道:“蟹肉寒凉,待会儿晚宴上你可不许多吃。” 凤颜玉左手推着江瑾贤,抵在他的胸口,正想骂一句“你抽什么风”,一个太监正好出现在两人身后。 “丞相大人,陛下有请。” 凤颜玉瞬间就不挣扎了,安心蜷缩在江瑾贤的怀里。 “陛下找我什么事?偏挑这满月宴的当口?” “陛下只说有要紧事,还请丞相大人不要耽搁,速速随咱家去面见圣上。” 江瑾贤回头看了凤颜玉一眼,眼神要多依恋就有多依恋。他在凤颜玉的头发上亲了一口,温柔地道:“我去去就来。” 凤颜玉乖巧且配合地点点头,被江瑾贤放在亭子的座位上。 目送着江瑾贤和那个太监远去,凤颜玉嫌恶地擦了擦江瑾贤刚刚亲吻过的头发,嘴里又嗔又怒:“倒也是挺机灵的!还说我呢!” 凤颜玉在内心碎碎念了好一会儿,又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出现在静姝亭前。 “长公主殿下,淑妃娘娘有请。” 今个是抽了什么风,太皇太后所居的寿宁宫附近的静姝亭本来该是人烟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今天怎么什么人都来这里找人?也怎么都知道她和江瑾贤在这里? “好的。”凤颜玉这边应下了,跟着这个宫女走了,一边在脑中死命思考,这个淑妃是谁,来找自己做什么,原主之前跟她有没有什么过节。 淑妃名唤杜云娴,是当今陛下的宠妃,是陛下还是王世子的时候就在府里伺候的世子侧妃。陛下还没有立皇后,便是皇后之下贵、淑、德、贤四妃最为尊贵。 这个杜云娴——是秋芷若的表姐来着。杜云娴的母亲是秋芷若母亲的庶妹,嫁于大理寺卿为妾室。虽然是庶出,但是却跟正室嫡出的秋芷若十分亲近。 凤颜玉记得,自己跟她可以算的上是毫无瓜葛,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她召见自己,该不会是因为秋芷若吧? 杜淑妃躺在廊前的贵妃榻上,一袭正红色锦衣,柔荑轻抚袖口用金线绣成的牡丹,漫不经心地开口:“长公主殿下来了?” 凤颜玉没有动,她是先帝皇后嫡出的镇国长公主,嫡庶尊卑分明,没必要给她行礼。 凤颜玉瞧着她这一身服饰式样,正红色,金线牡丹,每一条都在逾矩上蹦跶,这都是皇后服饰上才能出现的式样。 杜淑妃当真受宠,可再受宠,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充其量就是个高级妾。 虽然不用行礼,但是凤颜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语气亲切地开口:“淑妃娘娘唤我来,有什么事?” “不过是亲戚之间寻常喝喝茶茶,叙叙旧。”淑妃自贵妃榻上直起身,朝着自家侍女唤道,“碧沁,看茶。” 凤颜玉谨慎地跟着杜淑妃一同在椅子上坐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杜淑妃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之间还没熟到喝茶叙旧吧? 碧沁端上了茶,凤颜玉刚好有些口渴,见杜淑妃喝了,便也放心大胆地喝了一口。 茶刚入嘴,凤颜玉的脸色就变了。 这茶水,怎么一股霉味。 第33章 太嚣张了! 这霉味还不是一般的霉味,凤颜玉初步估计,这至少是藏了三年饱经南方回南天洗礼的大红袍茶。 霉出馊味了! 喝下去可能真的要升天了。 凤颜玉差点就要一口茶喷出来,但记起来对面坐的可是淑妃,硬生生地有又端起茶盏,拿茶盖掩着口鼻,将茶吐了回去。 她挺想漱口的,真的。 发霉的茶水是有毒的啊!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淑妃看了一眼凤颜玉极为掩饰的不雅,轻轻地嗤笑了一下。 凤颜玉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杜淑妃一眼:“难为娘娘了,费尽心机寻了这么好的茶。闽地路途遥远,此茶寻来不易吧?” 可不是难为你了吗?馊了三年的茶,这是寻常百姓都不会购买的程度,正常商户早就该扔了,金尊玉贵的皇宫中人,从哪里买来的啊! “长公主殿下喜欢就好。这永春佛手,本宫也很喜欢。” 这算是明面上承认给自己坏茶了。凤颜玉在心底冷笑一声,可惜这大红袍,也是武夷岩茶里的佼佼者,就这样被糟蹋了。 “只是公主什么时候这么懂茶了?”淑妃放下茶盏,宛若一只笑面虎,“只记得以前的公主倒是很喜欢各种奶制品,太皇太后的宫里是常备着酸奶的。” 凤颜玉闻言,给自己留了个心眼。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该还是个傻子。 暂时还是扮猪吃老虎吧,她不想惹事。 凤颜玉傻傻一笑,装作是失手一般打掉茶盏:“都喜欢,都喜欢!” “公主既然喜欢,可为何又要打掉本宫的茶盏?这茶盏是陛下赏的,损坏御赐之物,该当何罪!?”淑妃的语气突然狠厉起来,柳眉倒竖,“来人呐!” 碧沁闻言,立即上前,将凤颜玉从座位上抓起来,猛地朝地上推去。凤颜玉一个反应不及,狠狠地跪在那一滩沾满发霉茶水的碎瓷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凤颜玉傻了眼,这是要闹哪出啊? 凤颜玉忍着痛,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发现那碎瓷已经深深嵌入自己的膝盖。 汪汪队离大谱! 杜淑妃嘴角擎着冷笑,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凤颜玉,凤颜玉倔强地抬起头,也不顾什么装傻了,怒道:“本宫是镇国长公主,先皇嫡出,你敢这样对我!?” “怎么不敢了?”杜淑妃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说了,本宫对你做什么了?是你,镇国长公主殿下,自己不小心,摔碎了茶盏,也是你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在了这碎瓷片上,受了伤,可跟本宫一点关系也没有呢。” 好家伙,这是欺负傻子呢! 虽然原主确实是傻子。 明明有太皇太后撑腰,今天还是长公主殿下孩子的满月宴,这个杜淑妃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她! 太嚣张了! 杜淑妃行至凤颜玉面前,伸出一指护甲挑起凤颜玉的下巴:“公主殿下,欺负你,我还真是不怕。不过是一个傻子,傻子做什么事情,都不过是自作自受。” 杜淑妃猛地一甩手,长长的护甲在凤颜玉的下巴处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抢了秋妹妹的婚事,夺了我们秋杜两家和丞相结为姻亲的可能,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正室嫡出又如何?本宫是大皇子生母!一个孤女公主,皇位再怎么样也落不到你头上!没权没势,还想仗着长公主之名踩在我头上!” 第34章 膝盖要废掉了 江瑾贤自紫宸殿出。与皇帝议完事后,他的面色很不好,心事重重地回到静姝亭,才发现凤颜玉已经不在了。 四处寻凤颜玉而不得,江瑾贤便拉过一个宫女问是否有见过长公主,那个宫女便只能含糊地答道:“不曾见过。但奴婢依稀看到长公主殿下和淑妃娘娘身边的碧沁走了,应该是去淑妃娘娘那里了。” 江瑾贤心里暗叫不好。淑妃本就因为长公主强嫁自己,害得秋芷若婚事告吹一事而看长公主不顺眼,若是淑妃再将秋芷若出府一事全部怪罪在要教训长公主,皇帝未必会站在长公主这边。 想到淑妃平日里的骄纵模样,江瑾贤莫名心焦起来,加快了去淑妃的玉藻宫的脚步。 碧沁将手搭在凤颜玉的肩头,重重地往下压,凤颜玉能够感觉到膝盖处撕心裂肺的疼痛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疼……好疼…… 凤颜玉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冷汗自她的额头不断往下冒,一颗一颗足足有豆粒那么大。 凤颜玉是学医的,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膝盖要废掉了。 “这一压,是为了我的妹妹,你抢了她的心上人,让她抱憾终身。” “这一压,是为了我们杜、秋两府,害得我们失去了与丞相结为姻亲的可能。” “这一压,是为了我自己,你让她被丞相大人嫌恶,赶出江府,我们杜秋两家女儿的声名,都被你给败坏了!” 杜淑妃满意地敲了敲凤颜玉的头:“好了,碧沁,去给长公主殿下取身干净的衣服,这稀烂的衣服,穿到宴会上,可不好看。” 秋芷若躲在自己的屏风后面,看着杜淑妃为自己出气,看着凤颜玉惨白的脸色和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心里好不快活。 凤颜玉,没想到吧,你还有今天! “是,奴婢这就去。”碧沁松了手,应声下去。 凤颜玉眯着眼睛,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她一定杀了杜淑妃! 刚刚杜淑妃给她的茶水一定有问题!她即使没有喝下去,但也含在嘴里过,如今全身竟然虚软无力,连反抗都没有力气反抗! 要不是被下了药!她绝不会在这里任人宰割! 碧沁趾高气扬地往门口走去,被正好走进来的人拦住。 跟在男人背后的宫女急切地唤道:“丞相大人!您没有容禀通传,不能硬闯啊!” 宫女见到杜淑妃和碧沁,“噗通”一声跪在江瑾贤身后,呜咽着道:“娘娘,奴婢拦过了,可丞相大人硬要闯进来,奴婢……” “下去!” 杜淑妃冷喝一声。 因着秋芷若的缘故,她对江瑾贤一直都还算是和颜悦色的。江瑾贤也确实是彬彬有礼、无可挑剔的,于是乎江瑾贤没法娶秋芷若这件事,杜淑妃便理所应当地栽到凤颜玉的头上。 “丞相大人,外臣随意进出内宫,传到陛下耳朵里,不太好吧?” “淑妃娘娘,妃妾随意惩处同辈的嫡出公主,传到言官耳朵里,不太好吧?” 江瑾贤冷眼相对,弯腰抱起凤颜玉。 凤颜玉已经疼得几乎要失去意识,委屈巴巴地蜷缩在江瑾贤的怀里。 弱小、可怜、又无助,一点也没有之前和他斗嘴吵架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是要将长公主从本宫宫里带走吗?” 第35章 她在求情 “难道不是吗?还有别的可能吗?” 江瑾贤的手肘处有些濡湿,竟然是鲜血已经渗透了出来。凤颜玉的一张小脸,已经惨白的面无血色,和平时活蹦乱跳的她判若两人。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濡湿,一绺一绺地黏在脸颊边,黑黑的,重重的,好似黏在他的心头,心中有莫名的痛在隐隐地抽发,他莫名觉得烦躁,只想尽快带着凤颜玉离开这里。 “你在保护她?江大人,你忘了她对你做过的事情吗?”杜淑妃没想到江瑾贤会救凤颜玉,在她眼里,他该是恨极了凤颜玉的。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 江瑾贤一边说着,一边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 “作为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难道忘了秋芷若?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淑妃娘娘。”江瑾贤停下脚步,带着乌云滚墨的阴郁表情,“这与芷若无关。况且,您以为您今日在这里为难我的妻子,陛下真的护得住你吗?” “有何护不得,她不过是一个傻子公主……” “表姐!”秋芷若大喊一声,止住杜淑妃的话头,提着裙子飞快地从屏风后面跑出来,“瑾贤哥哥是在为我们考虑!表姐,你今日确实不应该如此为难长公主殿下。” 江瑾贤的眉头挑了挑,似乎有些意外秋芷若居然也在这里。 “表妹!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这个女人说话!” 杜淑妃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秋芷若,之间秋芷若柔柔弱弱地跪了下来:“瑾贤哥哥,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不该进宫找表姐诉苦,这样表姐就不会找长公主殿下的麻烦,这样长公主殿下就不会受辱了……” 江瑾贤不辨喜怒地看了一眼秋芷若,什么话都没有说。 秋芷若知道,他在生气。 他竟然有一天,会为了凤颜玉生气。 她知道,江瑾贤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以和风细雨态度行雷霆万钧之事是他的基本准则。 秋芷若深吸一口气,心一横,跪在了地上。 “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芷若的错。还瑾贤哥哥不要怪罪淑妃表姐,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芷若,你觉得她伤成这样,就算我向陛下、太皇太后隐瞒了,她醒来之后,能瞒得住吗?” 秋芷若的心一咯噔,如坠冰窖,一双含水秋瞳情意绵绵地看着江瑾贤。 她在求情。 杜淑妃看不下去了,挡住秋芷若看向江瑾贤的目光:“江大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根本就不曾在意过这所谓的镇国长公主的死活,陛下巴不得她死了!” 这下轮到秋芷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表姐了,这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怀里的女人呻吟一声,应该是支撑不住了。江瑾贤心头一紧,不再与杜淑妃周旋,直接抱着凤颜玉离开。 “你去找陛下,去找太皇太后吧!本宫就是说她言行无状、举止疯疯癫癫冲撞了本宫,跌到碎瓷里,是她咎由自取!”杜淑妃没想到江瑾贤真的直接抱着凤颜玉离开了,气的大喊道。 第36章 先斩后奏 “啊……啊……”怀中的凤颜玉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着,江瑾贤的心随着她的喊叫越来越紧张。 她从没有这么脆弱过,他也从没有这么为她担忧过。 “青执!”江瑾贤鬼使神差地,竟然喊了自己贴身暗卫的名字,“先去把御医叫到寿宁宫,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青执也没想自家主子会让自己暴露,在宫里明目张胆地在宫里使唤自己。但主子的命令就是铁律,他必须遵守。 “你再撑一下,寿宁宫就要到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江瑾贤第一次用这样哄孩子的语气跟凤颜玉说话,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他只知道,凤颜玉不能出事,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江瑾贤抱着凤颜玉,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寿宁宫。寿宁宫内的人只见到有一阵快风闪过,江瑾贤将凤颜玉放在偏殿的榻上,怎么也不肯离开半步。 “这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闻讯赶来,“这还没一个时辰,玉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地坐在床边,试图用手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还未触及,凤颜玉却瑟缩一下,呻吟着,应该是膝盖处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 “御医呢!快去传御医!”太皇太后着急的心都快碎了。 “太皇太后,御医已经来了!”吕内司大喊一声,早先被青执唤来的太医已经出现在门口,只是不见青执的身影。 江瑾贤稍微地放了心,看着两位太医上前为凤颜玉诊治,目光不能从凤颜玉身上移开分毫。 “回禀太皇太后,长公主殿下是服用了软筋散导致昏迷,待微臣开个方子,殿下服用后便会醒来。至于膝盖上的伤口,伤及骨头,需要好生将养,臣只能敷药治疗。一段时日都不能随意走动,劳损腿骨,若是再晚一些,长公主的腿,怕是要废了。” 江瑾贤的眉心跳了跳,胸口仿佛被重击一下,差点有些站不稳。 “有劳太医了。”事到如今,太皇太后倒是镇定了下来。 江瑾贤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太皇太后睨了一眼江瑾贤的神情,怫然作色:“江瑾贤,你没有什么要跟哀家说的吗?” —— “表姐!今日是她儿子女儿的满月宴,您如此对待她,今晚的宴会,要怎么收场?” “刚刚我这么做的时候,你在屏风背后,也没见你出来阻止啊!”杜淑妃责备地看了秋芷若一眼,但她说不上有多少责备,也说不上有多少担忧,“无妨。本宫是大皇子生母,本宫还有母家撑腰。就算有事,陛下顶多禁足本宫,是动不了本宫的。” 她生下皇帝唯一的皇子,她身后的母家,皇帝对她的宠爱,都是她底气的资本。 见杜淑妃确实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秋芷若算是放下了半个心,开始担忧自己:“没想到瑾贤哥哥如此担忧长公主殿下……” “照我看来,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江瑾贤不过是顾忌着她长公主的身份罢了。毕竟这是在皇宫里,他一个人臣,顾虑的多些也是应该的。” 可是……可是他都为了长公主擅闯后妃寝殿,要不是今日的后妃是杜淑妃,他早就该被…… 秋芷若甩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芷若,随本宫去面见陛下,我们先斩后奏。” 第37章 这包扎的太差劲了 “云娴,你真是令朕太失望了!”皇帝盱衡厉色,看着跪在地下的杜淑妃和秋芷若。 杜淑妃一副惙怛伤悴的模样,将演技发挥了十成十:“是长公主自己不小心……臣妾也是见长公主伤的重,担忧的紧,便赶紧来禀报陛下。若是臣妾有意而为之,臣妾该躲着陛下呢,怎么还会亲自来请罪呢……” 皇帝瞧着杜淑妃那真切的悲伤模样,似乎有些松动,他叹了口气:“朕知道,江宁夺了你们家秋芷若的婚事,你心头有气,但这一次,你做的确实是太过分了。今日是她孩子的满月宴,你闹成这样,让朕如何收场?” “她肚子里怀的不知道是谁的杂种!”提到这个,杜淑妃更加愤愤不平,“她一个傻子,就因为先帝宠爱,不仅赐了最富庶的江宁郡作为封邑;还逼迫陛下给了她镇国的封号。镇国之名历来都是皇太女才会有的封号,陛下又不是没有儿子做太子了,朝臣们和太皇太后这不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秋芷若小心翼翼地跪在杜淑妃的身后,暗自诧异杜淑妃竟然如此大胆,在皇帝面前妄议朝政,当真是盛宠。 杜淑妃的这番话,虽然是不太中听了些,但却确实触到了皇帝在意的事情。 只见皇帝显而易见地沉默了,他沉吟片刻,开了口:“今晚的宴会,你便不用去了,好生在宫里照顾旭儿,这段时间,你也给我安分点吧。” “谢陛下隆恩。”杜淑妃高高兴兴地拜服下去,她知道,这是陛下决意为她顶罪了。 —— 凤颜玉终于在宴会前醒来,见江瑾贤坐在床边守着自己,便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后,她疑惑一笑:“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是在淑妃的宫里……” 她印象里好像有什么宽大温厚的肩膀给她依靠,带她脱离苦海,该不会就是面前这个家伙吧! 江瑾贤哑然,他刚刚被太皇太后教训了一顿。他就是想护住秋芷若和淑妃也没有办法。以太皇太后的性子,定会是在宴会上当众为难她们。 “本来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但是呢,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你和你的心上人,所以谢谢就免了。” 凤颜玉掀开被子,看了看被太医裹成粽子的膝盖,摇了摇头。 这包的也太差劲了,一点也不有助于血液流通的! 凤颜玉解开纱布打成的结,决定拆开自己包一遍,江瑾贤以为她是赌气要伤害自己,下意识说出口:“不要!” 凤颜玉好笑地看了江瑾贤一眼:“他这样子包,我好不了的,走不了路的。” “太医本就说你最近不要多走动。” 凤颜玉已经将最外围的纱布拆开,里面的药包她并没有动,她认真地替自己包扎起来,语气里有些怨怼和受伤:“你现在看起来倒挺关心我的。但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了。” 江瑾贤自知理亏,不再提这个,而是开口道:“你的腿伤成这样,你该不会晚上还要去宴会吧?” “为什么不去?”凤颜玉给自己的包扎最后打上一个完整的结,“就算是坐着轮椅,我也要去!宴会上有太皇太后在,有她撑腰,我不趁着这个时候教训杜淑妃,我还等什么时候!” 第38章 非得把我弄死不可吗? “可要是杜淑妃晚上不出席宴会呢?” 凤颜玉愕然,几乎就是立刻反应过来,大惊道:“皇帝竟然如此袒护她们吗!” “就因为我嫁给了你,她们就要找我麻烦?非得把我弄死不可?” “凤颜玉。”江瑾贤看着瞬间如一只小猫炸毛的她,很少见地用耐心解释的口吻道,“杜淑妃针对你,或许是因为这个。但皇帝针对你,绝不是因为后院女儿家们的勾心斗角,本质是因为,你是先帝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可我不是个傻子吗?” “你现在是傻子吗?”江瑾贤反问。 凤颜玉没话说了,她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傻子,但她也没治国的本事啊,立嫡立长立贤,那些朝臣怎么可能会拥护她成为女帝,就算有中兴之主珠玉在前。 皇帝不可能明面上针对她,但可以借杜淑妃之手,要是自己真死了倒少一桩麻烦事。杜淑妃是皇长子的母亲,皇帝自然不会怪罪于她。 杜淑妃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柄快刀。这个皇帝,权力也要,贤君的名声也要。 可天下哪来的这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凤颜玉后知后觉地道:“这场满月宴是不是压根不应该办?” “不是不应该办,而不应该在宫里办。太皇太后的本意是为你撑腰,但却忽略了陛下的感受。陛下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不可能不会对你又怨言。” 完了完了完了。凤颜玉无语凝噎。就是啊,当今陛下的孩子都还没在宫里办过满月宴,她简直是在逾矩的底线上蹦跶! 别人穿越,都是自带金手指,自带系统,自带医术,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她怎么一穿越,所有人都想杀了自己? 也没见得有什么男主男二男三男N的喜欢自己,来帮帮自己啊! “既然不应该办,你咋不早点提醒我!”凤颜玉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凌乱了,“哦不对,我怎么能指望你呢!你肯定是想要我死,把江夫人的位置早点腾出来。” 江瑾贤没接茬,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凤颜玉刚刚比醉酒武松打虎还高涨的气势瞬间瘪了下去:“现在取消还来得及吗?我能不去了吗?” 正面硬刚是莽夫所为,她现在没有实力打底,就是死路一条。 江瑾贤端过床头柜上已经放凉的药,试了一口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舀了一口准备给凤颜玉喂药,凤颜玉受宠若惊地喝着,只听他道:“你知道陛下今天喊我去紫宸殿,商量了什么事吗?” “啥事?”凤颜玉一口一口地喝着药,不知道为什么江灵鹏突然岔开话题。 “黄河决堤,沿途百姓损失惨重,苦不堪言,陛下要我,去赈灾。” “咳咳咳。”凤颜玉皱了皱眉头,许是分了心呛到了,“这不是都深秋了吗?黄河估计都快结冰了吧!下游那块估计都自然断流了吧!怎么会决堤呢?” 江瑾贤神色晦暗,在烛火的掩映下显得斑驳狰狞:“这个道理,你都知道,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只是赈灾,皇帝却派了我,当朝一品丞相去。” “陛下莫不是怀疑,有人故意炸毁了堤坝,导致了此次黄河水患!” 第39章 谁这么缺德啊? “谁这么缺德啊,炸黄河堤坝,又不是老蒋。”凤颜玉咂舌,“人老蒋好歹初心是好的,是为了抵御外来侵略者,虽然没啥用,反而弄巧成拙。” “人为炸毁只是猜测,陛下正是命我去调查此事。”江瑾贤最后一口喂完药,将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古怪地道,“还有,老蒋是谁,你似乎与他很熟悉。” “不熟悉不熟悉。”凤颜玉慌忙摆手,矢口否认。 江瑾贤眉头轻蹙,显然是不相信。 凤颜玉投降了,无语地道:“我压根连他面都没见过呢,就在书里读过。现在这个人不重要,你别管了!” 江瑾贤的嘴角有了笑意,不再捉弄凤颜玉,而是掏出一份奏折,摊在凤颜玉的面前:“此次决堤,水涌沙溢。城垣、庙宇、官衙、民庐淹没十居其半,军民被害者无数,百姓缺医少药,生活很是……” 江瑾贤一边读着奏折,一边瞧着凤颜玉的神情。之间的凤颜玉的神情逐渐变得坚毅,满脸写着“百姓太可怜了,我要去救那些百姓”的样子,放心地点点头。 凤颜玉只要能够离开帝京,离开天子脚下,暂避锋芒,让陛下暂时的忘记她,她就能保一时平安。 这是他,能在不和离的前提下,能想到的尽量保护住凤颜玉的最佳方法。 只要人还在他身边,他总能护住她的。 早上凤颜玉在他怀中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那些百姓……不行,我不能见死不救。江瑾贤,你既然能去赈灾,应该是可以带家属吧?” “我不想带你去。”江瑾贤斜倚在椅子边,神情慵懒。 “你放心好了,我贼有用的,我一身医术,绝对不会跟你拖后腿的!”凤颜玉一拍胸脯,说到治病救人,她一下子就来了活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她必须得去救他们,能救多少是多少,她不会赈灾,但会救人啊!她要是眼睁睁得看着他们死,比她自己死了都难受!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凤颜玉见江瑾贤仍旧不愿意松开的样子,忙扯着江瑾贤的衣服撒娇:“江大人,你就带我去嘛~你见过我的本事嘛!我可以帮助医官们的!实在不行,你把我装在运粮草的车子里,伪装出城……” “好了好了,打住!”江瑾贤眼见着凤颜玉越说越离谱了,不悦地道,“堂堂长公主,怎么能躲在杂草堆里偷溜出去?”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我也不想和你同坐一辆马车。”凤颜玉撇过头,小小声地嘟囔道。 “你说什么?”江瑾贤提高了音量。 “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凤颜玉忙矢口否认,“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带我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凤颜玉表示,要不是为了去治病救人,她绝不会对面前这个男人低声下气。 江瑾贤见凤颜玉还算恳切的哀求,便施施然傲娇地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只不过你不能用你要去治病救人这个理由让陛下和太皇太后允许你出京。” “懂得,懂得。我是傻子嘛。”凤颜玉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正好这样,待会儿在宴会上,反正横竖我都是主角他妈得出风头,不如我就在宴会上哭泣你要去赈灾,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独自留在京城。我的一片爱你的赤诚忠心感动陛下,以这个名义跟你出去,如何?” 第40章 微臣领旨 小孩子的满月宴,办的不算多么奢华;皇家的规格,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皇太后坐在皇帝身侧,眼神扫到了嫔妃所在的席位。 杜淑妃果然没来。 正欲向皇帝发难,江瑾贤携着凤颜玉自正殿入。刚一进殿,凤颜玉就跟窜进来的长尾巴小熊猫一样,甩下江瑾贤,变法术似的到了皇帝跟前,跪了下去。 “陛下!”再抬起头来时,凤颜玉已经是哭得泪流满面,皇帝见状不禁眉心一跳。 这是救杜淑妃一事当面来找朕发难了吗? 太皇太后见不得自家亲亲的孙女这般的委屈模样,已经怨气满腹地站起身来。 “玉儿,有什么事,哀家在这里,哀家会护着你!” 凤颜玉闻言,很有节奏感地哭得更大声来:“陛下,皇妹新婚不足月余,皇兄却要让皇妹的夫君去那么远的地方赈灾,抛弃皇妹孤儿寡母独自留在京城,皇兄好狠心呐~” 凤颜玉边说边抹起泪来,哭得那叫一个椎心泣血、肝肠寸断,不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哭震住了,也把皇帝给哭傻了。 江瑾贤此时正好缓步走到凤颜玉身侧,跟着凤颜玉跪了下来,他略显嫌弃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到底有几分真情,还是全是技巧。 真能演啊!刚刚在路上还跟他碎碎念发狠一定要让杜淑妃付出代价,这会儿泪水跟止不住似的。 “皇妹……原是为了此事……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皇帝立即示意身边大太监夏公公去将凤颜玉扶起。 凤颜玉却一甩手,赌气一般地拒绝:“若是陛下不答应皇妹的要求,皇妹就不起来!” “哦,说说看,只要是皇兄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皇妹要和夫君无时不刻不在一起,要一直陪在他身边!皇妹只要夫君!其他什么都不想管。” 皇帝闻言,却是笑了,笑意在江瑾贤看来,是放心的笑意。 江瑾贤不禁侧头又看了一眼凤颜玉,她这个演技,把曾经爱慕自己的刁蛮公主演了个十成十,估计也让陛下放下心来,让陛下以为她还是那个满心满眼全是自己的傻子公主。 “可此次赈灾事关重大,让江相去也是经群臣商议过的最佳选择,朝政大事,如何为皇妹一人而变更呢?” “君子一言九鼎,皇兄不必为我破戒!我只是要陪着夫君,无论夫君在哪里都可以!就请皇兄让我和夫君一起去赈灾吧!” “胡闹!那是灾区,条件恶劣,玉儿怎能去受苦!” 皇帝还没开口,倒是太皇太后抢先说话了。 凤颜玉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在大殿之上撒娇打泼:“我不管!我就要和夫君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夫君!” 太皇太后闻言,气的血压都高了,吕内司忙上前给她按压太阳穴。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定定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回响。凤颜玉又装模作样地抹了抹泪,内心暗道:笑什么笑,快点做决定啊!浪费老娘的眼泪!眼泪很贵的知道不! “既然皇妹如此真心,愿与丞相同甘共苦,朕也不好拂了皇妹的心意。江相,此去赈灾,就要费心你多多看顾好朕的皇妹了。” “是,微臣领旨。” 第41章 嘴硬 嘿嘿嘿,成了。 凤颜玉按压住内心的狂喜,让表情控制在较为正常的破涕为笑上。江瑾贤起身,朝凤颜玉伸出手,眼睛里有赞许的笑意。凤颜玉不甘示弱地将手搭上江瑾贤,眉间微挑,一副“你看我是不是特厉害”的模样。 那眉梢的一抹骄傲让江瑾贤心念一动,他直接将凤颜玉整个抱了起来。凤颜玉惊呼一声,拿小拳拳锤他胸口,用眼神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瑾贤挑眉,用只有凤颜玉能听到的声音道:“让他们的注意力彻底的转移。” 凤颜玉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江瑾贤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瑾贤嘴角的笑意,说不出的恣意风流,好似高举中第的状元郎,驾着高头大马,在众人面前炫耀着路过。 太皇太后本来还想继续责难的,但看到江瑾贤如此体贴,将凤颜玉抱起来,也不再多说这个什么。经过凤颜玉这么一闹,宴会上的众人看戏早都看足了,也都忘了宴会其他的重点。于是乎,宴会也就在平平安安中顺利结束了。 不过宴会上江瑾贤那惊天动地的一抱让帝京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儿们狠狠地抹了一把泪。茶馆里已经有了“最是那一抱的温柔,若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唱词,让贵女们不禁愤恨,那个又没规矩又痴傻的公主,竟然真的在嫁过去之后获得了他们大宛第一丞相的欢心! 太没天理了! 不过帝京的一切都跟凤颜玉无关,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跟江瑾贤在前往赈灾的路上了。 她让李嬷嬷留在帝京照顾凤京京和凤柒柒,自己只带了随身服侍的玉桑。她一边读着茶馆说书人为江瑾贤新编的故事,一边不禁感叹道:有些人真的无论活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是言情小说的男主原型的。 “玉桑,你瞧瞧看,这形容——她的容颜,如莲花般滋润;她的爱意,如莲花般清纯。你说这如水莲花一样的姑娘,原型是谁啊!” 玉桑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公主,您忘了吗,那位秋小姐,总是着素色带有莲花纹路的衣服,在帝京总是布施行善,有‘佛莲圣女’的美称吗?” “哦。”凤颜玉哦了一声,从刚刚磕CP的喜悦中抽出身来,这对危害生命的CP,磕起来都是血腥味。 江瑾贤和秋芷若成对,在老百姓的眼中确实是符合才子佳人的标准的。 玉桑见凤颜玉的笑脸瞬间就消失了,赶紧补充道:“其实吧。说不定也不是特定是她,莲花形容女子,确实是不错的。只是秋小姐爱莲之事帝京人尽皆知。上次江大人托流光阁给秋小姐做的簪子,江大人没说,流光阁就自作主张地雕了莲花的图案……” “她还真是喜欢莲花。”凤颜玉有些酸溜溜地重复,“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你倒是挺有文采的。以前竟不知你还有出口成章的才能。”江瑾贤刚好走进客房,就听到凤颜玉在朗诵。 凤颜玉忙闭了嘴,这不是她的诗作,这是每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都必背的诗词,她穿越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还是少说为妙。 “谬赞了。”凤颜玉呵呵两声,将手中的话本子扔在江瑾贤面前,“你和你家心上人的新故事,要不要看看?” “我没兴趣。”江瑾贤连扫都没扫一眼。 “嘴硬。” 第42章 灾民入城 凤颜玉懒得理他,她是来治病救人的,在路上看个话本子权作消遣,但还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试探着问道:“你家那位,很喜欢莲花?” “你很关心?”江瑾贤有些不高兴她用这样置身事外的语气来问自己,有些不悦的反问。 凤颜玉对他的不悦会错了方向:“我不过是好奇她为啥这么喜欢这个花而已,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吧!” “她小时候用莲花捧水救过我的命。我再见到她时,她便总是以莲花作饰,她信佛念佛,最爱莲花。” 凤颜玉皱了皱眉,好奇怪的因果关系。因为用莲花救过人,就要用莲花打扮自己?自凤颜玉见过秋芷若以来,就觉得她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说不出来的奇怪。 江瑾贤见凤颜玉竟然认真思索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你喜欢什么?” “我?我没喜欢什么啊?”凤颜玉不知道江瑾贤为什么把话题又转到了她身上。 江瑾贤的脸色黯了黯,耐心地道:“你喜欢什么花?” “花?”江瑾贤这样问起,倒真的让凤颜玉好好地思考起来,“我对花没什么感觉,都挺好看的,都各有各的美。我倒更喜欢一些朴素一点的植物,嗯,就比如说蒲苇吧,就是秋天随便一条河岸边都能见到的那个蒲苇。” “我觉得它银白色羽状穗的圆锥花序一点也不比别的花花草草差,成片看去,银白一片,一种令人感到充实的美,风吹不断,坚韧不拔。” 凤颜玉真切地望着江瑾贤,眼睛里浮现出那大片大片的蒲苇荡,很美,她光着脚走在其中,欢呼着,和自然融为一体。 江瑾贤牢牢看住凤颜玉,她难得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你喜欢蒲苇?” “它的模样,它所表现的精神,我都挺喜欢的。”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凤颜玉喃喃地说道,眼神里染上了一丝落寂。读书的时候春心萌动,也曾幻想过爱情,虽然从未付诸过行动。如果她能拥有这样的爱情该多好,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面前的这个人,有别的心上人,虽有夫妻之名,但终究不会是她十全十美的夫君。 江瑾贤不喜欢她这种看着他在神游,却又变得落寂的神情:“你要的是这个?” “是又这么样?”凤颜玉煞有介事地反问。 你又不能给我,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多关心关心灾区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凤颜玉还不知道,江瑾贤会因为这句话,身体力行地为她践行一生。 江瑾贤哑然,他现在确实什么也不能给她承诺,他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完成。现在的他,不止属于他一个人。 两人相对无言,陷入长久的沉默,正在凤颜玉想如何打破这个僵局的时候,一个士兵进来禀报。 “江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灾民刚刚冲破守卫的拦截,已经涌入城了!” “什么!这里离受灾最外围的城镇还有几十里路,灾民已经跑到这里了吗!” “那些灾民的情况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患经常在水里跑着,多多少少都有些水肿,个别灾民情况还很严重。” 江瑾贤再无暇去管那些儿女情长之事,跟着士兵走了出去。 凤颜玉抓起桌面上的丝巾,当作面纱蒙住口鼻,对着玉桑嘱托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那些灾民的情况。” 第43章 天女转世 “公主!我跟你一起去!”玉桑才不想一个人留在客房里,她要帮着公主,她不能在这里做一个闲人。 “那好吧。”凤颜玉抓起桌子上的另外一条丝巾,给玉桑蒙住口鼻,“那你要做好我的小助手哦!” “好的。玉桑遵命!” 江瑾贤让已入城的灾民在城中远离居民的地方搭大棚居住,剩下未入城的居民被江瑾贤命护城军拦截在外,给他们扎寨居住,提供吃食。 凤颜玉带着玉桑前往灾民居住的大棚,给几个水肿严重的灾民把了脉。 “眼睑浮肿,延及全身,皮肤却还是光亮的。”凤颜玉一边把脉一边观察着一个典型患者的状况,“伸出舌头给我看看。” “舌质红,苔薄黄腻。” 凤颜玉朝患者点点头,示意他稍微等等,让旁边一个状况更为严重的男人上前来。这个男人身发疮癍,进而溃烂,甚至还有发热的症状。 玉桑站在凤颜玉的背后,嫌恶地捂了捂口鼻。 “玉桑,你去把其他有这样症状的灾民都叫过来。他们的症状都差不多的话,统一开药,统一发放,会减少不少时间。” 灾民们听说这里有女大夫把脉治病,纷纷都涌了过来要看病。凤颜玉一一诊断过去,终于判定这不是什么大面积的传染病。一些人水肿是因为营养不良,他们的症状较为轻微;另一些人水肿则是因为湿毒侵淫。 这些人大多从事重体力劳动,身上本就有伤口,加之黄河决堤,为了逃难,长久的泡在水里导致肌肤疮疡,湿毒侵淫。这些百姓在逃难中,饭都没得吃,更别说买药治病了。身体强壮的人身上只是有水肿,而那些不那么强壮的人,便全身溃烂了。 “女菩萨,你懂医,这个病要怎么治啊!”百姓们见有凤颜玉在这里把脉主持大局,官兵也都听她的,便都把她当作了主心骨。 “大娘,你不用担心。您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在这里好好吃饭就可以了。”凤颜玉俯下身子,闻言安慰。 “那我们呢!”被凤颜玉划分在左边的百姓问道。 “你们不用过分担心。我马上就给你们开药。你们的病只需要化湿消肿,清热解毒就可以了。这几天我都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来找我。” 百姓们不懂什么药理,只知道自己有救了,加上凤颜玉有模有样的如一根定海神针,都高呼凤颜玉为救世主,天女转世。 凤颜玉腼腆地笑了笑,转头吩咐玉桑道:“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合五味消毒饮。分两锅煮,一锅只需要麻黄,连翘,赤小豆,桑白皮,杏仁,车前子,银花,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给普通病人;另一锅,因为他们大多是皮肤糜烂,另加苦参、土茯苓、茯苓皮利湿清热。” “这么多药材!不用给他们单独开方子吗?” “他们的病症都差不多,单独开方也没那个条件给他们单独煮。你只需要把这些药材找来,药量我待会和你一起去斟酌,我们一起煮。” 她在现代是虽然是西医出身,但中医也有涉猎,这个方子是出自《伤寒论》和《医宗金鉴》,麻黄、杏仁、桑白皮宣肃肺气,通调水道,银花、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野菊花,清热解毒;赤小豆、车前子利水消肿。想必不会有问题。 玉桑原本还嫌弃病人身上的异味,但看到自家主子皇室出身,都不嫌弃,而是真切地在为百姓考虑,不由得又敬畏了几分。 第44章 拿一个走吧 凤颜玉领着玉桑风风火火地去了药房,斟酌好药量在厨房亲自忙活起来。一个时辰后,两人命官兵将两大水缸的中药抬到大棚居民区,给百姓们一个个分发起来。 每一个来领药的人都跟凤颜玉道了谢,百姓们觉得自己有了救,也都安分了不少,大棚居民区的治安也好了不少。 凤颜玉在百姓心目中的信任度瞬间高了不少,都传有个蒙面女神仙,治病救人,甚至有城区的居民,还都来找凤颜玉看病。 又是一天,凤颜玉忙到深夜。这日她终于在房内见到已经三日未见的江瑾贤。 江瑾贤风尘仆仆,站立在房中,昏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凤颜玉看着他略显孤寂的身影,莫名就读出了他没有久留的意思。 三日前,江瑾贤将此城门关闭之后,便只让青执跟随他先去了黄河受灾区。凤颜玉留下来救治百姓,倒也不曾挂念过他。 “凤颜玉,明日起,我要领多数官兵前往黄河受灾区,征发当地百姓,以工代赈修补黄河堤坝。你便领剩下的官兵,在阆城救治安顿那些已经逃难过来的百姓。” “这些逃难的百姓不大对劲,我三日前先轻骑一人去了黄河受灾区,此次受灾没有我相信的那么简单。我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面面俱到。阆城太守是我的好友,我跟他交代过了,他会听你的安排。” 凤颜玉挑眉:“你这么信任我?就这样将阆城交给我了?” 江瑾贤背对着凤颜玉,望向窗外,窗外圆月高悬,皎洁如常,亦如此刻江瑾贤的心境,坦坦荡荡的。 这场对话不同于他们以往的任何一次对话,没有轻佻的言语,没有相互厌恶的心境,有的只是—— “我相信你。” “行医救人,是你的长处不是吗?这几日你的事迹我从白执那里听说过的。你不该是笼中的鸟儿,我又何必拘着你?如果你有别的私心,那便是江某人看错了。” “你不会看错人的。”凤颜玉出声打断,这是凤颜玉自穿越而来第一次觉得江瑾贤像丞相那回事儿,“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郑重的语气跟你说话,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瑾贤转过身来,满意地笑笑,看向凤颜玉的眼神变成了看向并肩作战的伙伴,他将一枚私人玉佩放入凤颜玉掌心:“若有必要,此物即可代表我。出门在外,你的长公主身份未必比我的身份好使。” 凤颜玉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算是默然。想必此次黄河决堤一事一定非常棘手,否则江瑾贤也不会摒弃他们之前所有的恩恩怨怨,放手信任于她。 她也庆幸,自己的灵魂顶替了原主这个傻子公主,能够帮上江瑾贤,救百姓于水火。 江瑾贤交托完玉佩,正准备走,凤颜玉叫住江瑾贤,道:“明日我想出城救治那些在城外的百姓。城内的百姓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城外的百姓我不能坐视不管。” 江瑾贤没有转头,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现在阆城就是你管。我相信你,你做什么决定,不需要过问我。” 凤颜玉浑身震了震,露出一个微笑,随手在一大堆布料朴素的香囊里取过一个递到江瑾贤的手上:“这是我做的驱虫醒神的香囊,原本是想发放给百姓的,既然你来了,也就拿一个走吧。只要你不嫌弃这香囊佩在身上不符合你丞相的身份就好。” 江瑾贤接过香囊,低声道:“我不嫌弃。” 说完,便匆匆离去。 凤颜玉攥紧手中的玉佩,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枚玉佩,但在她却感觉在她手中有千斤重。 江瑾贤,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守好这阆城的。 “玉桑,随我前去找阆城太守。” 第45章 你在逃避啊! “公主,这么晚了,您去见太守做什么?”玉桑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江大人不是才刚回来还没半个时辰吗?怎么又走了?” “他去军营点兵了。黄河受灾区的情况他应该已经查探完了。”凤颜玉一边回答,一边将玉佩小心地贴身放好,“我明日要出城去救治城外的那些百姓。云太守毕竟是这里的地方官,我还是需要和他报备一下的。” “江大人是要把公主单独留在这里吗!”玉桑大吃一惊,凤颜玉却一记眼神警告:“黄河受灾区现在的主要目标是修筑堤坝,我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倒不如在这里治病救人。” “那公主为何不明日早些时候去找太守?” “明日早些时候,我得先去城内的难民营一趟。这几日我天天都有去,如果我明日不去,而直接去救城外的百姓,他们会以为,我放弃了他们。” 玉桑替凤颜玉狠狠地心疼了一把,只能默默地拿过披风给凤颜玉披上。 虽然知道凤颜玉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公主殿下,你太拼命了!有你这样的长公主,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 —— 江瑾贤率几千官兵连夜赶往黄河受灾区。安顿好官兵后,江瑾贤驾马立于高地之上,观之从容,目光所及之处是那轮圆月,和月光照耀之下满目疮痍的城中民居。 “公子,天快亮了,您还是快去睡一会儿吧。”青执出现在江瑾贤的身后,略显担忧地道。 “无碍,我不困。”江瑾贤转身,面上全是树冠间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主子,您又不是铁人,不睡觉怎么行?你白天忙活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又赶着去见夫人,等天大亮了,您又有一堆事情。”白执见状,也劝道。 “既然已经发现了黄河决堤一事有可能是天宁国的人所为,本相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主子,那也只是一条线索,万一是敌人迷惑我们所为的呢?”青执还是心疼江瑾贤,便宽慰道。 “上次在临水宫边的那一次混战,凉月已经查出来了,是天宁国的人得知了大宛出现了懿文太子的下落。”江瑾贤从马上下来,和青执视线平视,“也幸得有凤颜玉的鸾凤卫,我已经让凉月伪装成他们是与鸾凤卫混战,而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 “公子如今倒是对这位被迫娶回家的公主很是信任。”青执的语气有些很不是滋味,“若是公子和夫人羁绊越来越深,那秋小姐怎么办?” 江瑾贤皱了皱眉,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国难当前,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青执忙低下头去,退到白执后面。 公子,你在逃避啊! 白执也是颇有些无语青执这个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提起秋芷若的事情,拱手道:“主子,若真是天宁国的人,那我们继续调查,是否要……” “不要动用云双阁的人。天宁国的人时隔这么多年,却突然在大宛帝京查访起懿文太子的下落,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这次黄河决堤的事情,我亲自查,就青执,你,还有我,就足够了。” “可是,主子,你,你还有这么多的事?” “所以我需要有一个安全的后盾,有凤颜玉去管着后方和受灾的百姓,我可以专注于修筑堤坝和调查天宁国炸毁堤坝一事。”江瑾贤早就已经在心中计划好了一切,“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决策反而是最安全的,天宁国的人只会以为,是大宛相国在调查此事。” 第46章 女菩萨 “大娘,你的病已经见好了,可以不用去那边领药喝了。”凤颜玉给刘大娘把完脉,朝着她温和地道,顺便将一个制好的香囊递到她的手上。 刘大娘大喜过望,接过香囊,立即从椅子上起身,朝凤颜玉跪拜道谢:“女菩萨啊,真是女菩萨啊,多谢女菩萨!” “大娘快快请起。”凤颜玉没想到刘大娘的反应如此激烈,亲自起身从椅子上下来,将刘大娘从地上扶起,“这都是我该做的。黄河决堤本就是天灾,害得你们流离失所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做的不过是一点点弥补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寻常官家不过给我们口饭吃,给我们个地方住就罢了,可是女菩萨你替我们治好了病。我这浑身的水肿如今已经大好了,晚上也能睡得着了!” 刘大娘的声音响遏行云,不仅周围等着候诊的病人们听见了,在周围干活的百姓们也都听见,纷纷应和道:“是啊是啊,要不是女菩萨心善,我们早就浑身溃烂而死了!” “倒也没有如此严重。”凤颜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玉桑一点也见不得自家主子吹嘘,替她接过话:“可不是嘛!我家公主人美心善!一身医术独步天下,就没有她治不了的人!” “这……公主!竟然是公主!” 玉桑仿若没注意到百姓们突然敬畏的神情,继续得意洋洋道:“对啊,公主。我们家主子可是我们大宛的镇国长公主殿下呢!” “草民拜见镇国长公主殿下。”刘大娘和后面围上来看诊的百姓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再次跪下行礼。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凤颜玉见乌泱泱地在自己面前跪了一大片,有些不满地看了玉桑一眼。 “草民原以为女菩萨只是个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女,没想到竟然是长公主殿下,草民,草民真是……惶恐呐!” 刘大娘没什么文化,老半天才说出个惶恐一词,还是之前凑热闹在衙门听个秀才替自己伸冤时学来的。凤颜玉一点也不在意,而是宽慰道:“人命不分贵贱,治病救人本就不顾及什么身份的。你们也不要把我当作什么长公主,就把我当做是个有点本事的女大夫,就可以了。” 刘大娘见凤颜玉又亲自来伸手扶自己,真的是感激地泪流满面。 是谁传闻镇国长公主天生痴傻,智不配位的,胡说八道。她刘大娘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就没见过比长公主更有能力,更心善的女子了! “真的不用顾及我的身份。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照样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看!” 刘大娘和后面看病的老百姓都使劲地点着头,接下来的几天里,长公主人美心善,行医救人的事迹立即传遍了阆城,还被人编成了儿歌,四处传唱。 凤颜玉见受灾百姓水肿的疾病都好的差不多了,宽心了不少,正准备教百姓们一些寻常强身健体的草药方子,玉桑捧着一捧绿菊,欢欢喜喜地进来道:“公主,这些天,你可被百姓们夸上天了呢!” 凤颜玉嗔怪地看了玉桑一眼:“都怪你,将我是长公主的身份抖露出去。” “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好嘛!”玉桑乐呵呵地将绿菊插入花瓶,她是个极为护主的人,别人夸她家主子她就高兴。 “公主,你知道吗?百姓们给你编了首儿歌,传唱甚广,甚至都传到帝京里去了呢!” “你说什么!” 第47章 主子小心! 见凤颜玉没有她想象中的笑意,反倒有些震惊,有些害怕地道:“公主,您怎么了?只是一些儿歌而已。” “什么样的儿歌。”凤颜玉定了定神,拉住玉桑的手。 玉桑想了想,拿手敲击桌面,和着节拍唱到:“紫府有贵女,淑美且良善。医术冠天下,为民求得仙药来,有道是‘人命至重贵千金,一方济之惠天下’。” “这下糟了。传到帝京里去了吗?” “差不多吧?反正周边郡县是都传遍了。公主,你想想看,一个是万人敬仰的皇家公主,竟然亲自下凡给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治病,这明显就是话本子里才敢写的故事,真有此事可不是得传疯了?” 凤颜玉没说话,早知道那日玉桑多嘴称自己为公主,自己就给糊弄过去了,现在传遍了,要是传到帝京,传到陛下耳朵里…… “公主,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这项羽都说过富贵不归乡里,如锦衣夜行。你还是实打实救了这么多的灾民,给人夸夸又怎么了,这不比那个秋芷若布施得来的佛莲圣女之名强?” 怎么又把秋芷若扯进来了?凤颜玉有些头疼,她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不过豆蔻的少女。 年纪小把事情想的简单点也算正常,但长此以往下去可不行。 这件事既然已经传开了,止也止不住,便顺其自然吧。 凤颜玉耐心地教导起玉桑来,让她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 江瑾贤在泗水河畔的明光谷附近发现了天宁国派来的人的行踪,领着青执、白执两人追击。 追击至谷内深处,突降暴雨。雨势极快极大,几下就蒸腾起白雾。白雾迷蒙蔓延,如坠仙境,让四周什么也看不见。 “青执!白执!回来!一起行动!”江瑾贤冲着雨幕大喊,如今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在能见度如此低的山谷,很容易被人从后边偷袭。 “主子!”是白执的声音。 江瑾贤循声走去,握住了白执的手:“怎么就你?青执呢?” “青执刚刚发现了天宁国的人在我们大宛明月谷的据点,已经过去了。” “胡闹!怎么能擅自行动!”江瑾贤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赞同,“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与他会合!” “主子不必过分担心,天宁国的人早走光了,据点剩下的篝火柴木也早已没了温度。原本我是和他一起行动的,眼见着山间起了白雾,青执担心主子的安危,便命我来寻主子。” 两人赶到青执找到的据点,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公子,不对劲。”青执已经里里外外地检查过这个简单的据点,朝江瑾贤报告道,“明明我们傍晚的时候追踪他们进入明光谷,现在不过酉时,刚刚没雨的时候,这篝火怎么会凉透了。” “你是说,有诈?”江瑾贤抬起头来,和青执对视一眼。 青执还没来得及开口,山中突然爆发一阵轰鸣。江瑾贤惊而转头,身后的据点却轰然爆炸。 “主子小心!” 一条绳索横空从树林黑影间伸出,精准地套上江瑾贤的脖子,江瑾贤伸手去扒套脖子的绳索,青执正要拿剑砍断,那绳索却被人一拉,跟鱼竿收线一般将江瑾贤拉了开,坠入山崖去。 “主子!” 第48章 青执求救 凤颜玉睡了一夜醒来,总觉得浑身不舒服。昨夜睡的并不算好,只是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而已。 “玉桑。”凤颜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准备唤玉桑进来,不料玉桑没进来,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自窗外翻窗而进,落在她的面前。 是青执。 凤颜玉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该陪着江瑾贤吗?” “公子出事了。昨日我和白执与公子一起去追击跟炸堤一事有关的人,进入到明光谷中,不料中了埋伏,公子掉下悬崖后失踪了。我和白执寻到天亮也找不到公子的踪迹。” “此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此事我不敢声张,便由白执做了公子的易容顶替公子继续黄河前线继续,而我负责来告知夫人。” “你们肯信任我,我很高兴,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失望。”凤颜玉思虑再三,从床上下来,走到妆奁边,取出江瑾贤临走时留给她的那枚玉佩。 青执瞧见那枚玉佩,暗自吃惊了一下。 凤颜玉镇静地道:“你们把消息封锁是对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马上就跟你们去找你们家公子,但是毕竟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和情况,我让玉桑拿着这枚玉佩去云双阁找凉月姑娘,让她去派你们的人过来以备一些特殊情况。” “同时,人越多找到江瑾贤的希望越大。你们的人,你们用着放心,应该不会透露口风。” 黄河决堤一事果然有很大问题,竟然把丞相都给查丢了。 凤颜玉一再仔细跟玉桑交代完,去后院领了一匹马和青执驾马而去。 凤颜玉驾马急行,马蹄踏过层层泥泞。晨光熹微,透过繁密的银杏枝叶得以见得面容。 凤颜玉只用蓝色云锦将发束起,一副男子打扮,眉目之间可见凌厉,勒马之时,刹那间岁月可以静止。 青执有那么一瞬间看呆了。 “明光谷已经到了,你快领我去江瑾贤失踪的那个据点。” 凤颜玉见青执迟迟不上前,不免带了些命令的口吻。 青执回过神来,领着凤颜玉进去。 到了据点,凤颜玉快速下马,蹲在地上,沿着那绳索在地上勒出的纹路摸索而去,在悬崖边站起身来。 “江瑾贤没掉下悬崖。这个绳索是障眼法。”凤颜玉一指对面的紫红小叶的灌木丛,“他昨夜,应该是被拖进灌木丛里。你们跟着往悬崖下去找他,被支走之后,他们就把江瑾贤打晕带走。” 凤颜玉说完,证明似的拨开灌木丛,里面果然有绳索拖拽的痕迹。 “虽然如此,但为何不会是往悬崖下拖去?” “往悬崖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死,既然如此。费尽心思拿个绳索精准地套到江瑾贤的脖子上,不如拿个暗箭射他更方便。” 既要让你们以为他死了,又能把人活捉回去,就肯定要用这样的障眼法了。 虽然凤颜玉并不清楚那绑架江瑾贤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可以大胆判断,江瑾贤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人只要还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你瞧,这个绳索拖拽的痕迹,出了灌木丛就看不到了。但是——”凤颜玉话锋一转,指了指地上被泥土掩盖着的,跟枯叶几乎沦为一体,要十分仔细才能发现的干碎草药。 第49章 把长公主的一双儿女接进宫 “这是我制的香囊里的草药。”凤颜玉俯下身,也不顾脏污,用手指将泥里的草药捻出来,展示在青执面前,“这个草药的味道混在雨后山间的空气里,只有医者才会敏感的闻到。” 这话说出口,倒是让凤颜玉怔住了。这难道是,江瑾贤特意留给她的信号吗? “跟我走。现在该我领你去找你家公子了。”凤颜玉站起身来,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 含元殿内,众臣早朝议事。 “陛下,臣听闻,长公主殿下跟随丞相大人前往黄河赈灾,救治百姓,颇得赞誉。此等牝鸡司晨之事,为臣等断断所不容。” “什么叫牝鸡司晨?本朝中兴之主嘉元帝,便是女主临朝。在她的统治之下,国泰民安,五谷丰登,有何不可?” “蔺大人,你误会了。臣说的是这黄河赈灾一事,陛下原本是交托给江相,却反被长公主所插手。跟嘉元帝有何干系?” 杜客卿和蔺佥如当即就在朝堂之上争执起来,杜客卿吵不过御史台出身的蔺佥如,干脆拱手向皇帝道:“陛下,民间歌谣传唱,皆说长公主乃紫府仙女。紫气乃帝王之气,如何能形容一位长公主!” 杜客卿说着,将袖中写着歌谣的绢帛取出,双手捧上。皇帝身边夏公公见状,便下台取过,递到皇帝手上。 皇帝沉默地接过,沉默地阅读着,十二冕旒遮去君王大半容颜,可紧握的拳头终究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杜客卿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只听着上首的皇帝不辨喜怒地道:“朕的堂妹,大宛的长公主,竟不知是如此厉害,一身医术冠绝天下。” 蔺佥如的内心一哐当,那个歌谣他也有所耳闻,上面的话若是形容一个普通的华佗再世的医者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位自幼痴傻的长公主。 “当真是我大宛之福。”皇帝说着,竟然从皇座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绢帛向大臣的方向一丢,“如今长公主已下嫁丞相。瑾贤出将入相,文韬武略当属第一。两人结合,真是珠联璧合,为我大宛一大幸事。” 蔺佥如微微抬了头,看了看地上的那片绢帛,已经被揉捏的不成样子,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反倒重重地捧起长公主。 “如今他们在抗灾第一线,为我大宛效力。作为大宛圣上,自然不能让忠臣寒心。听闻长公主与丞相的一双儿女还在帝京,在丞相府无人照看。为表朕的诚意,朕决定将他们的一双儿女接进宫来,由惠妃亲自抚养,以皇子之礼待之。”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静妃无子,还是宗室楚国大长公主的侄孙女,来照顾长公主的一双儿女,最为合情合理。 杜客卿低下了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名为恩赐,实为牵制。将长公主的一双儿女接进宫抚养,说难听点就是拿捏了孩子做人质。 但皇帝说的极为冠冕堂皇,就算是那些依附太皇太后的官员,也不能说什么好。 说到底,皇帝还是忌惮长公主。陛下终究只是宗室旁支,比不得长公主血脉尊贵、名正言顺。 皇帝扫视着臣下,见诸臣都没有发声,便沉声道。 “既然诸位爱卿都无异议,那就立即拟旨照办吧。” 第50章 把她往山寨处扛 凤颜玉根据地上那没有5.2的视力和浸淫医药多年的狗鼻子找不到的线索,硬生生是寻到了一处山寨。 当然是在山寨边边远远地看着,躲在灌木丛里。真要闯进去,小命就不保了。 凤颜玉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又开始发痛起来。前几天在灾民区坐诊看病不动倒也不怎么疼,骑着马也就算了,如今下了马走了这么远的路,倒有些钻心的疼了。 青执是知道凤颜玉在皇宫里被淑妃罚跪的事情,也知道能找到这里,多亏了她的功劳,忍不住多嘴关切了一句:“夫人,没事吧?” 凤颜玉摆摆手,慢慢地蹲下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顾地上未干的泥土:“哎哟~刚刚注意力都在线索上,如今找到了目的地,精神转移回去了,疼出来了。” 青执回头看了一眼被云雾笼罩的山寨,拔剑一收,单膝跪地在凤颜玉的身旁:“既然夫人已经找到了地方,也算是任务完成了。不如我们回去等凉月带人过来,刚好也让夫人歇息一下。” 凤颜玉揉着膝盖,瞥了青执一眼,这姿势,多像西方中世纪的骑士礼。 “等凉月过来,你家公子会不会已经被剁成肉酱了?” 青执傻了眼,没想到凤颜玉这个时候还会开玩笑。 但凤颜玉没有笑,而是正色道:“找是找到了这里,但还没确定江瑾贤在里面呢?等凉月带大批人马过来,总不能让他们扑了个空吧?” “夫人说的有理。可眼下夫人这个情况,青执怎么敢让夫人再继续涉险?” “哎呀,你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了,你都叫我来寻你们家公子,危险不危险的我心中有数。”凤颜玉最后揉了揉膝盖,倔强地站起来,“只看一眼,确定了江瑾贤在里面,我们就回去找凉月。” 青执没有站起来,而是仰望着凤颜玉,凤颜玉继续道:“救人不是试错成本高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允许有试错成本,机会只有一次,我们千万不能浪费。” 凤颜玉看着青执,以为他会点头,却见他瞪大了眼睛,大喊:“夫人小心!” 下一秒,一把银剑横在凤颜玉的脖颈处。 “你们的机会会不会浪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一趟出来,收获可不小。” 凤颜玉僵硬着身体,不敢移动半步,一个戴着银质狰狞面具的男人自凤颜玉背后走出。 “青执!快走!” 凤颜玉大喊,黑衣男子却将银剑靠近了一点。 “夫人!” “别管我!” 去找凉月!凤颜玉用眼神示意后半句话。这个黑衣男子只挟持了她,就说明只有他一个人。 至于他为什么不喊他的同伴…… 管他那么多呢!不喊就不喊!不喊刚好,青执你快跑啊! 凤颜玉的双手不安分地群魔乱舞着,青执无比纠结地看了凤颜玉一眼,使着轻功离去。 凤颜玉看着青执顺利离去,松了一口气。她记得上次也是因为救江瑾贤被人从后面挟持住,她这是遭了什么冤造了什么孽。 黑衣男子似乎也并不想至凤颜玉于死地,而是点了凤颜玉的穴,将她往山寨处扛。 第51章 她这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魄力,孤身来此救人。”黑衣男子摆弄似的撩了撩凤颜玉头上的束发,束发在凤颜玉的头顶重重地弹了弹,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凤颜玉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被黑衣男子拖着进去,里面的其他黑衣人都朝他拱手作揖,看来还是这里的头头! 凤颜玉正想着,脑中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被重重地扔在榻上,旁边还有被绑着的江瑾贤。 江瑾贤侧身躺在榻上,看着凭空砸下来的凤颜玉。 凤颜玉不好意思地笑笑,黑衣男子就上前给她的手绑上了又粗又大的绳子。 黑衣男子全程戴着面具,凤颜玉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只见他伸出手,解了穴,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当然还锁上了房间的门。 凤颜玉顿感浑身通透,还能说话了。用下巴戳了戳江瑾贤:“嘿,你果然在这里。” 江瑾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青执呢?” “跑了!不过我已经拿着你的玉佩通知凉月了,肯定很快会来救你的。” 江瑾贤的目光闪了闪,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认同略过,但似乎又觉得不应该过分苛责她什么,便软了软语气:“这次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要是死了,小命交代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大丞相查黄河决堤一事,查着查着就被绑架了,要是不救他,岂不是就是放任这些炸毁堤坝的人继续祸害百姓? 她这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凤颜玉说的义正言辞的,倒让江瑾贤有些意外:“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你被连累的,也被绑在这里,生死未卜,不该怪我吗?” “这有什么好怪的。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亲自来救你,就是做好了以身涉险的准备。”凤颜玉坐直了身子,看着江瑾贤紧绷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 凤颜玉突然发现,只要不和江瑾贤谈感情问题,和他在一起共事,也挺不错的。 挺好的一男人,只可惜不爱她还娶了她,也因此恨上了她。 唉,爱情这东西,事不在人为,全看天意,没办法解决了。 “为什么要救我?”江瑾贤的眼睛眨呀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凤颜玉了。 “青执来求我的。”凤颜玉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看江瑾贤十分认真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便道,“反正这次肯定不是为了你本人。你那么聪明,查案子查到一半都被抓了,换成别人,该要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那些违法犯罪分子啊!” 最后一个词说的极为现代,但江瑾贤也能理解,只见他的眸光黯了黯,似乎有些不高兴。 凤颜玉权当他是被关着心情不好,便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肯定能出去的,凉月会来救我们的。” 江瑾贤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是天宁国派来的找懿文太子的人,炸黄河堤坝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抓了他,但是,决不能让凉月他们冒险来救他们。 那些黑衣人,仿佛抓了他,就是为了引出人来救他,根据救他的人的身份,顺藤摸瓜查明懿文太子的所在! “我们不能等在这里让凉月他们来救,我们必须想办法自己出去。” 第52章 没方案,你跑啥? 凤颜玉疑惑地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江瑾贤,用下巴指了指江瑾贤被绑的手:“以凉月和你那些属下的身手,救你没问题的,你为什么反而要多费心思自己跑出来?” “你不懂。”江瑾贤莫名有些烦躁。 “是是是,我不懂。我也懒得管你的事。”凤颜玉呸了一句,暗骂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有比较简单的路,偏要走最艰难的那条。 凤颜玉气的瞪了一脚床柱子,但忘了自己的膝盖还坏着呢,这一下马上就疼的龇牙咧嘴的。 “啊——这这这!” 江瑾贤抬起眼,目光绵长而意味不明,他的心纠结着,迟迟不开口。 凤颜玉本就膝盖疼,现在还脚疼,更被江瑾贤看的有些不舒服,猜测着江瑾贤的意思,以为他是埋怨自己不同意他的方案,便道:“罢了罢了,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你要跑就跑吧。可你有什么方案没有?” 江瑾贤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此时此刻,有明光自窗外映射而来,只见他的容颜隐于阴影之中,一双眸晦涩不明。 凤颜玉无语地想,这家伙,又开始跟自己打哑谜了。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她吧? “你没方案跑个啥啊,硬跑啊?” “不跑了。” 凤颜玉质问完,却得到江瑾贤这样的回答。 “为啥啊,咋又改了?是什么成为你改变决策的因素?” 凤颜玉竖起耳朵,好奇心又起来了,虽然双手被绑起来了,但身子是一点也不安分。 江瑾贤看了一眼凤颜玉的膝盖,别过头去:“我不想连累你。” 不想连累我?嘿!这理由听了稀奇了。凤颜玉支起身,半跪着,朝江瑾贤探头探脑去。 江瑾贤皱了皱眉:“小心膝盖。” 凤颜玉乐得一拍手:“你关心我?” “你不计前嫌赶来救我,我顾及你着点也是应该的。”江瑾贤说的堂而皇之的,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理由。 “确实。”凤颜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合作伙伴确实要好点,不然以后没人肯帮你了。” 江瑾贤不说话了,挪了挪身子,朝离凤颜玉远一点的床头去。 凤颜玉嘻嘻一笑,追了上去:“不过青执他们肯定不论你做什么都愿意追随你的,他们看起来就是忠心耿耿那一类的。” “青执白执两兄弟自幼就跟着我,岂是你能比的?” “我?我当然比不了,我也没想比。”凤颜玉见江瑾贤真的放弃了自己费心思逃出去的想法,松开了一口气,放心地躺在床上,跟江瑾贤聊起天来,“难怪我瞧着青执和白执长得挺像的,原来是两兄弟啊!” 江瑾贤瞥了凤颜玉一眼,真是闲的,暂时脱离了危险,竟然就想着闲聊起来了。 但现在确实是无聊,江瑾贤不知不觉就被凤颜玉带偏了。 “是,他们姓顾。” “顾青执,顾白执。不错,好名字!”凤颜玉称赞了一句,“那凉月姑娘呢,和你怎么认识的?” “她是顾家两兄弟的青梅竹马,当年顾家获罪灭门后。因她家与顾家是世交,她家被连累,家中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没为奴籍。是我救了他们。” 凤颜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凉月姑娘竟然有这么凄惨的身世。” “你倒是挺好心,救了他们所有人。” 第53章 这是江相的夫人 江瑾贤倒没接茬,而是道:“他们的身世,我没有跟除当事人以外的任何人讲过。” 这么说,凉月姑娘的事,想必是秋芷若都不知道的事喽。 凤颜玉倒不觉得有什么受宠若惊,而是悻悻地道:“我知道了你这么多的事,到时候你该不会杀我灭口吧?” 凤颜玉死皮白赖地趴在江瑾贤的身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盯着江瑾贤,嘴上说着害怕的话,眼睛里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倒有些……兴奋…… 两个人挨得极近,是她主动的挨近。 江瑾贤莫名就有些恼意。 “……” 江瑾贤彻底别过脸,不想理凤颜玉了。 凤颜玉搞不明白江瑾贤的心思,但也很识趣。自己一大早起来就去火急火燎地赶来救江瑾贤,就算她脑子不累身子也累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她不想下辈子做个瘸子,于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索性睡了过去。 在江瑾贤身边,凤颜玉莫名就睡的很安稳,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确实是累了,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江瑾贤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只剩下凤颜玉均匀的呼吸声。 门口有开锁的声音,江瑾贤警觉起来,从床上直起身来。 那个戴着银色狰狞面具的黑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托盘上竟然放了吃食。 竟然是亲自来给他们送饭了? 黑衣男子将吃食放在桌子上,瞥了一眼凤颜玉的睡颜,笑道:“当真是奇女子,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的这么香。” 黑衣男子走近凤颜玉,伸出手来,想抚摸她的脸庞。这睡颜可爱温顺的很,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咳。”江瑾贤咳了一声,瞪了黑衣男子一眼。 黑衣男子的手恰好停在了半空,自顾自地笑了笑,道:“我差点忘了,这是江相的夫人,在下属实是逾矩了。” 他刚刚命人去查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倒是让他非常意外。 “原是想叫你家这位起床的,但现在看来就让她睡吧。江相,用膳吧。” 江瑾贤冷哼一声,扭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没毒,放心好了。也不是第一回吃了。我的目的本不就是让你死那么简单而已。” 黑衣人说着,给江瑾贤的脚锁上连着地板的脚铐,将他手上的手铐解了开。 江瑾贤坐到桌子边,抓起筷子在饭菜上巡游一圈,面对饭菜仍旧是不吃。 黑衣人失笑,亦也坐了下来:“原本我也是想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罢了,不吃我便收走了。但大宛的少年丞相啊,贤才一个,我英雄惜英雄,也不愿江相多受苦。” 说着,他接过江瑾贤的筷子,每道菜各吃了一口。 交还筷子,他拱手作揖:“但望江相不要嫌弃在下用过的筷子。” 江瑾贤微笑着点点头,看着黑衣人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竟然一头栽在桌子上。 他刚刚手捻着筷子撒的毒粉并不算多,毒量并不算大,况且他也只吃了几口,示意趴在桌子上的黑衣人还有意识。 “你……你!” 江瑾贤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取过黑衣人身上的钥匙,解了自己脚上的脚铐。 第54章 喊人我给你下个厉害的 凤颜玉这个时候恰好从床上“腾”地窜起来,嘻嘻一笑,用不算大的声音道:“也就是一点低配版五毒散,随身带着是想防蚊子的。” “你?你会配毒?”黑衣人的眸光一亮,但随即被一丝恐惧取代,“你用什么做的!” “一点蝎子尾巴的粉末,一点蟑螂翅膀,一点……”凤颜玉顿了顿,故意不说下去,换上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放心好了,只会让你晕一下的,死不了人的。” 凤颜玉走到江瑾贤身侧,江瑾贤替她解开了手铐。 “你别喊人哦,喊人我给你下个厉害的。”凤颜玉被解了手铐,跳到黑衣人面前,拍了拍它的银质面具,听得那沉闷的金属响声,觉得莫名的安心。 “这面具倒挺好看的,有点像史书上记载的兰陵王上战场时戴地那个面具。” 江瑾贤默不作声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心想,又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凤颜玉拍拍两下,见黑衣人彻底晕了过去,将他的脑袋安稳地放在了木桌子上。 江瑾贤轻手轻脚地将钥匙放在桌面上:“这锁铐用千年玄铁打造,用普通的剑是砍不断的。就算是凉月他们来救,也要想办法从黑衣人头目身上取来钥匙。” “而这黑衣人头目武功修为不低,况且以你的观察,那些同党就算是要杀了我们也要护的这个头目的安全的。拿到钥匙会非常不容易。行了行了,知道了,不用再复述一遍给我。” 这是凤颜玉刚刚和江瑾贤挨在一起的时候,江瑾贤在她手心写下的话。她觉得有道理,便侧过身去让江瑾贤取出她藏在腰间的毒药。 为了她确实不硬跑了,改为智取下毒了。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凤颜玉发问。 “他还有用。需要留着他回去,给他背后的那位主子禀报关于懿文太子的下落。” 这后面那一层凤颜玉不懂了,她也没那个耐心想懂。 只见她贼兮兮地又俯下身,想取下他脸上的面具:“既然你不想杀他,那让我看看他的脸总成吧?声音这么好听,不知道脸长啥样。” 反正不看白不看,看看又没什么损失。 “不许看。” 江瑾贤皱了皱眉,强硬地道。 凤颜玉顿了顿,正想揶揄两句,就听得外面杀声震天,有兵器相撞的打斗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不是上次跟我在山洞里。”江瑾贤拉起凤颜玉的手,正声道,“跟我走。” 好吧,不看就不看,逃命要紧。 江瑾贤带着凤颜玉出了房间,外面的确厮杀起来,果然是凉月带着人来救他们了。 “公子!”青执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凤颜玉和江瑾贤。 凤颜玉心下一喜,正准备和江瑾贤一起过去,却被两个黑衣人横刀拦下:“我们主子在哪里?” “你们主子,在房间里啊!放心好了,人没死!”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竟然真的放开了凤颜玉和江瑾贤,往房间里跑去。 “我的天哪!江瑾贤,你说的没错。他们可宝贝他们家头头了!” 江瑾贤没搭话,而是专心致志地拉着凤颜玉往青执所在的方向会合。却没想到,对面那个黑衣人扔下一个催泪的烟雾丸,江瑾贤下意识地以为是毒药,为了躲避,拉着凤颜玉使着轻功跳了开去。 这一跳,就落在了半空中,目标极为明显,一支箭朝他们射过来,江瑾贤一侧身,躲倒是躲过了箭,却也因此没了坠落的落脚点,坠入山崖之中。 第55章 死一起还省的埋一起 这次是真的坠入山崖之中了…… 凤颜玉回首看了一眼建在悬崖边边的山寨上,离谱地想道。 这次是没有什么障眼法了。 下坠的时候,凤颜玉紧紧地抱着江瑾贤,她令人抓挠的声音和着风声传入江瑾贤的耳朵。 “江瑾贤,怎么办啊,我们好像真的要死在一块了!” “没想到我们死都一起死,倒省了心埋在一块了。” …… 江瑾贤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怎么越紧张的场合,话越多呢? 江瑾贤眼疾手快,伸出左臂,袖中游丝出动,勾住山崖边垂下的藤蔓,顺着游丝勾勒出的路线,他费尽心思一跃,抓住了那根藤蔓。 只那一根小小的藤蔓是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的,江瑾贤也深知这一点,抓住这根藤蔓不过是一个过渡。 他左手紧紧地抓着那根藤蔓,右手紧紧地护住凤颜玉,他死死盯着离自己下坠的方向不远的那个山洞,荡起藤蔓来。 凤颜玉顿感头晕,惊吓道:“你做什么啊!荡秋千吗!快要死了你晃什么啊!” “聒噪。” 江瑾贤缓缓吐出两个字,给凤颜玉一个白眼:“你平日里的聪明劲,哪里去了?” 江瑾贤说着,借助自己的力量大幅度晃起藤蔓来,凤颜玉吓得闭起了眼睛:“什么聪明劲啊!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当口,我的那些聪明都只是小聪明好不好!” 江瑾贤冷哼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刚说完,凤颜玉就感觉被江瑾贤带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惊呼一声,再以睁眼,竟然已是稳稳地落在了山洞里。 得救了? 江瑾贤将凤颜玉放下来,淡淡道:“你确实比寻常女子优秀不少,但还是少了点魄力。” 凤颜玉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倒忽略了江瑾贤的数落:“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这双手,只会治病救人;接受的,也是和平年代的教育。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脑子缺根筋也正常。” 江瑾贤面色不悦,有些看不惯她嬉皮笑脸的样子:“你得对你自己负责,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人保护你的。” 凤颜玉才不管他的脸色,她话还没说完:“不过呢,你说的确实对。我确实该进步进步,改变改变。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不会每次都有人救的,我不会再那样只会瞎嚷嚷了。” 听到凤颜玉的回答,江瑾贤的面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些。 凤颜玉见江瑾贤脸色这又晴又暗的表情,觉得分外有趣,兴奋地过了头,像个小孩子一样挑逗他:“那么,聪明如江相,我们该如何离开这里呢?总不能一直在山洞里当野人吧?” “等人来救。”江瑾贤淡淡吐出三字,竟然盘腿坐在地上。 凤颜玉震惊了,懵逼了。 刚刚还有理有据地教导她,现在就摆烂了? “给人绑架你都想着自己逃出来,怎么被困山洞反而束手就擒了?” “性质不一样。” 江瑾贤安逸地坐在原地,显得巴适地很,凤颜玉挠了挠头:“真的在这里干等?” “不。” 凤颜玉的眼睛亮了亮。 “我冷。” “你去生火。”江瑾贤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的一堆脏兮兮的干草和枯树枝。 第56章 拉拢静妃 “我去?生火?” 凤颜玉难以置信地问道。 江瑾贤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很正常地点了点头:“钻木取火,山海经里记载的,你会吧?” “会不会是另一件事,可为什么是我来生火?”凤颜玉撇过头去,小小声地嘀咕。 “刚刚是我费心思救了我们两个人的命,现在我累了,让你来劳动一下,也算是有来有回了。” 真是算的够精明的啊! 凤颜玉哼哼两声,自知理亏,乖乖地去烧火了。 凤颜玉一个现代人,自幼用电磁炉煤气灶长大的,哪里会生什么火。火生没生起来且不说,烟倒是挺大的。 还呛鼻。 我烧!我烧就我烧!烧出来全是烟!熏不死你我! 凤颜玉猛地咳嗽了两声,报复性地看了一眼江瑾贤。江瑾贤没有咳嗽,也没有出声数落他,倒是认真地看着她烧出来的烟飘出去的方向。 凤颜玉扇风的手缓了缓,突然明白了江瑾贤为什么好端端要她烧火。 江瑾贤应该是猜到她不会烧火,只会烧出烟来,烧出的烟飘出山洞。 凤颜玉猛地一拍手。 这不就是求救信号嘛! 想到这一层,凤颜玉扇风的手都快了不少。 —— “太皇太后驾到!” “臣妾静妃宁氏,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扫了静妃一眼,示意她起来:“说来,静妃也算是我的侄孙女。” “是。”静妃恭顺地敛眉,和杜淑妃得宠跋扈的模样迥然不同,很有大家闺秀的仪态。 太皇太后稍稍满意了一些,径直走到睡着凤京京和凤柒柒两个小孩子的小摇篮前。静妃恭敬地跟了上去。 太皇太后见两个小孩睡的安详,也不哭闹,略微放心了些,压低声音道:“楚国大长公主是先皇的姑姑,是你的姑祖母。长公主的一双儿女交给你照顾,哀家也算放心些。” “臣妾定当尽心照顾两个孩子,请太皇太后安心。” 静妃确实是个安分的人,她的父亲送她入宫为了笼络皇帝,她却不争不闹,在宫里像个没事人一样。 “听闻静妃,与神武将军家的嫡子高苍梧,是青梅竹马。” 静妃全程是低眉顺眼的,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里出现了亮光,但亮光很快隐去,用担忧且害怕的神情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只轻轻地笑了笑。 大宛贵公子,气盖苍梧云。 “神武将军一家自陛下登基后,便被陛下借口派往西北戍边,已经有三个年头了吧?边境寒苦,不知道神武将军一家过得如何。” 静妃心惊胆战地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却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怕。” “神武将军是哀家的人,是先帝的人。皇帝正是忌惮,将他支走去戍边。” “静妃,想他回来吗?”太皇太后用安抚且和缓的语气问道。 “可……可以吗?”静妃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这是她的心里话。 若不是她那个目光短视、唯利是图的父亲,以她的身份,以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情分,早就该嫁于高苍梧为正妻,而不是入宫为妃。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她觉得这是形容他最好的一句话,她以为她会成为一株藤蔓,永远陪在孤松身旁,让他不再孤单。 可命运却是彻骨的森凉。 第57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她进宫那日,也是他们一家被支走戍边启程的那日。 她多傻,临到宫门口时才由身边侍女说漏了嘴,得知这个消息。 她被父亲骗了啊! 她不顾一切地跳下轿子,逃到城门口,想见他最后一面。 她甚至疯狂地想,让他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可是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他们已经启程,只留给她一个不甚清晰的背影。 “静妃,与哀家合作吧,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静妃看着太皇太后伸来的手,想着属于她和他的年少绮梦。她知道她与他已再无可能,但她还是愿意尽己所能为他做些事。 听说他仍未娶妻。 听说她进宫前夜,他曾来宁府找过她,被父亲拦下。 静妃的眼前突然就蓄满了泪,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那个分别时最后的背影渐渐重合。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好。” —— 凉月和青执看着几个黑衣人护送着他们已经昏迷的头目远去,无心恋战,立即带着剩下的人往山崖下去寻江瑾贤和凤颜玉。 山崖下是一条小溪,鹅卵石铺就的河床。凉月寻着人,随着时间流逝脸越来越黑。 青执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公子要是真掉下来,是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两天之内公子失踪两次,这令他们做属下的真是手足无措。 “那儿有烟!” 又走了几里路,凉月眼尖,瞧见了山崖边冒出的滚滚黑烟。她想也不想,使着轻功一跃而上,抓住悬崖边的藤蔓,借着巧劲一点点往上跳。 “公子!”凉月高喊着,冲破黑烟跃入山洞之中。 “凉月姑娘!”凤颜玉见到来救他们的人,忙停下手中的动作。 凉月点点头,快速地问:“公子和夫人可有受伤?” “无碍。”江瑾贤答道,“你是怎么上来的?青执他们呢?” “我是借了轻功一个人上来的,青执他们还在下面。这山洞下面的峭壁边很多藤蔓,公子可以借着藤蔓用轻功向下走,只是务必得小心点。” “我刚刚也是借了这个藤蔓进入山洞,没有掉下去。我独自下去是没事。可是她的腿……一根藤蔓是无法一直支撑两个人的力量的。” 江瑾贤略显担忧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凤颜玉暗自吃了一惊,原来江瑾贤说的等人来救,是为了她啊! 她的膝盖受了伤,在平地上走走路,跑跑路也还可以,但是搞攀岩,她估计踩两步就要踏空掉下去。 那个时候真的救都救不来。 凤颜玉古怪地看了江瑾贤一眼,明明一直都在为她考虑,却都没说出来,别扭地使唤着她,要她一件事一件事地算的明明白白。 江瑾贤别过头去,对着凉月道:“我有一个办法。我和你先下去。然后去找来布和垫子,在下面护着夫人,撑着夫人。” “你要我从这里跳下去!”凤颜玉立即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她不是矫情的人,她是在考虑方案的可行性。 现代消防队员救人的时候用的安全气垫,都只适用于六层楼的高度,差不多十五米左右。更遑论古代的床垫和布料了,难道真有席梦思那般的材质!? 第58章 跳吧跳吧跳吧 江瑾贤凉凉的眼神瞥过来,似乎在反问她那要怎么下来? 凉月出面打圆场:“夫人。刚刚凉月是从下面上来的,山洞的位置其实不算是很高的,大概也就三个阁楼那么高吧。” 凤颜玉在脑中计算了一下大概的高度,也差不多了,差不多过了现代的安全气垫的极限,但这是古代啊! 凤颜玉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豌豆公主垫几十床褥子都能感受到豌豆,你们的东西有没有安全保障呐?” 豌豆公主是什么东西?凉月疑惑地想着,江瑾贤已经开口:“不想被救就直说。这种情况下,难道还会故意让你死吗?” 凤颜玉白了江瑾贤一眼,在心里暗道:凉月我相信,你不相信。 江瑾贤负气想走,忙被凉月拉住,凉月拼命给凤颜玉使眼色,凤颜玉这才服了软,道:“好吧,是我错了。我相信你。” 江瑾贤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和凉月一起下了山洞。 等他们走了,凤颜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啊,她刚刚的行为,怎么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还要凉月哄! 难道是和江瑾贤待久了?就算是假夫妻,也越来越像真夫妻了? 半个时辰后,凉月在下面大声唤凤颜玉。凤颜玉在山洞边向下看去,下面果然架起了高高的软垫和布单。看起来又安全有厚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错觉,感觉还离她挺近的。 江瑾贤站在软垫的后面,隔得太远她看不清神情,但应该是在看她吧? 如果她跳歪了,江瑾贤会负责接住她吗? “夫人——往下跳!” 凤颜玉闭上眼,跳吧跳吧跳吧!这么十足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还是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心里这样想着,一狠心,从山洞边边跳了下去。 耳畔是呼啸的风,短短几秒钟,她小小的身躯就落在了床垫的正中心。 竟然刚刚好! 凤颜玉睁开眼,适应了一下由撞击带来的眩晕,就看见江瑾贤踏过软垫,朝她走来,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凤颜玉呆呆地将手搭上江瑾贤的手,江瑾贤难得地朝她温柔一笑,那一笑好似面前的是花好月圆,梨花漫天,踏过岁月记忆的层层堆叠,描绘出温柔的轮廓。 原主的记忆自脑中涌来。 凤颜玉十二岁那年,江瑾贤在战场上救下凤颜玉,也是像这样在尸横遍野之中朝她伸出手。那个时候,他就是她的光,她的救赎,于刀剑血腥之中救她入干净澄明之境。 江瑾贤身上带着淡淡的水中青荇的味道,是那么的华贵清凉,令人安心。 江瑾贤的笑容,是那么温暖美好,让她得以摆脱战场的地狱,无边的噩梦。 痴傻的公主由此爱慕了他一生。 而江瑾贤救下公主,立了大功,出将入相,被先帝重用。 凤颜玉的心口突然重重的一疼,对原主的记忆感同身受。 原主原来,是这样爱着江瑾贤的啊! 现在的和过去的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凤颜玉复杂地看了江瑾贤一眼。 为什么原主的记忆又突然涌来? 是上天,感知到了什么吗? 她该死的,该不会动了心吧? 第59章 美色误人 凤颜玉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故作冷淡地道:“谢谢你。” 江瑾贤也不恼,拉着她起来,指了指身后的软轿:“知道你腿不好,好好休息吧。” 凤颜玉沉默地上了轿子,不肯再跟江瑾贤多说半句话。 这下连凉月都觉得不对劲起来:“以夫人的性子,原以为无论占不占理,都会跟公子斗嘴两句,没想到竟然是乖乖上了轿子。” 江瑾贤的手仍旧伸着,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许是被……吓到了吧。” 回程的路上,凤颜玉坐在轿子里,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凤颜玉再不肯跟江瑾贤多说其余的话。 凤颜玉的脑袋乱乱的。觉得这样下去也不太好,自己这样别别扭扭的也不是什么办法。 她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猜也猜不出来,这样僵着也只会自己难受。还是原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他们之间是应该和离的夫妻,不和离她只有死路一条,这不是她早就已经明白的道理吗?她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呢? 什么动心啊!偏要说喜欢的话,也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吧? 凤颜玉这样想着,算是安慰了自己。 江瑾贤一行人没有回阆城,而是去找白执会合。 白执现在还顶着江瑾贤的脸的伪装在监修堤坝,需要跟他知会一声江瑾贤已经回来了。 虽然凤颜玉已经知道白执是易容的,但看到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江瑾贤站在他们面前,还是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易容技艺真是巧妙! 这像的,要不是衣服穿的不一样,亲妈都认不出来啊! “主子。”白执朝江瑾贤一拱手,算是行了礼,下去洗易容了。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留在这里监修黄河堤坝吗?”青执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问道。 “再待几天,我还要去阆城一趟,我还有事情要交代给云太守。” “陛下要我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查清炸堤的罪魁祸首。如今有了天宁国的人接了罪名结案,我们的任务差不多是完成了。只不过我们不要这么快回去,至少要等到凉月带我们的人回帝京,安顿好了再行出发。” 青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凉月所率云双阁的人最是需要隐蔽和保密的人,非必要通常是不会动用云双阁的人去查朝廷的事情的。 凤颜玉左看右看,都不见玉桑的踪影:“玉桑是在阆城吗?怎么没见到她?” “是的。”凉月接过了话,“阆城安全些,我接了她送过来的玉佩,便让她好生照顾自己。” 凤颜玉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听着江瑾贤吩咐事情,倒也不避讳什么。 她看着江瑾贤,神色复杂,思考的倒不是他吩咐属下的内容,而是盯着他的脸。 美色误人啊! 过了一会儿,洗完易容的白执回来了,江瑾贤看了他一眼,道:“人都来齐了,我们启程去阆城。凉月你带着云双阁在此地休整一下,明日再启程回帝京即可。” “是。” 第60章 不能浪费 “紫府有贵女……为民求得仙药来……” 越靠近阆城,街边传唱儿歌的小孩就越多。江瑾贤之前是忙着查炸堤一事,又被天宁国的黑衣人抓去关了几天,这是头一回听到这传唱甚广的歌曲。 回阆城,江瑾贤和凤颜玉坐的是马车。此时同乘一辆马车,面对面迎着。前半程路,两人面对面,也不开口说话,气氛就这样僵着,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此时终于有了个可以讨论的话头,江瑾贤主动开口道:“这外面小孩子唱着的,听着倒是夸你的歌。” 凤颜玉看了江瑾贤一眼,撇了撇嘴开口道:“就是夸我的。在阆城给灾民治病的时候,玉桑说漏嘴暴露了我的身份,那些民众就自发地编歌传唱了。” “你倒是挺会笼络民心的。”江瑾贤似笑非笑地看了凤颜玉一眼,“传到帝京了吗?” “帝京?应该是传到了吧。玉桑说你被抓走之前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江瑾贤圈起食指,支在下巴处:“这倒是奇怪了。若是传到帝京,这样的儿歌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告知陛下。陛下竟然没有一点表示,属实不是他的作风。” “他难不成还下令禁了这儿歌?民众会不会觉得他大惊小怪了?而且本宫是实打实做了好事,他这一禁,民众逆反心理一上来,怕不是得不偿失!” 江瑾贤失笑,这儿歌遍地传,倒与他的初心相悖。他将凤颜玉带离帝京,就是为了暂避锋芒,让帝京诸人逐渐忘记凤颜玉。没想到凤颜玉能力出众,反而让帝京那边起了戒心。 江瑾贤低头,眼睛里有一丝自责流过。说到底也还是他的错,是他无能,不能凭一己之力解决天宁国那边带来的麻烦,还要劳烦她,让她暴露。 他如果有能力,能完完全全地保护住她,将她完全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受任何一点的伤害,就不会连遍地传唱个夸她的儿歌,都要胆战心惊了。 他最没有办法怪罪的,就是凤颜玉。看着阆城外搭建的灾民区治安还算良好,灾民身上的浮肿也几乎看不见了,他知道这都是凤颜玉的功劳。 想到这一层,他真诚地开口:“多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守好阆城。” 这话锋转变的如此之快,倒让凤颜玉有些讶异。她可以读出江瑾贤语气里的真诚,同时与他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也知道,江瑾贤对待朋友、合作伙伴,绝不是无情无义冷血之徒。 “不用谢我,对于你为数不多的信任,我怎么能浪费呢?” 凤颜玉用着颇为轻松的语气说着,展颜一笑,那笑容很耀眼,带着一丝小俏皮,像阳光下的一株绿植,舒展着身子,叶片是浓郁深厚的绿色,带着有底气的舒心。 江瑾贤的心莫名就被那片不安分的绿叶撩动了,嘴角不自觉地就勾起一抹笑意,带着一丝狡黠:“是啊,不能浪费。” 秋日的阳光不算毒辣,更多的是温暖。轿子内,凤颜玉和江瑾贤就这样相对而笑着。两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第61章 你娶了个不错的夫人 “公主!”玉桑一见到凤颜玉,就立即扑了过去,在凤颜玉的怀里嘤嘤嘤道,“公主,玉桑想死你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可担心死你了!” 凤颜玉笑着,并不说话,只是揉着玉桑的头。 江瑾贤进内室和云太守商量事情,商量完毕,两人闲聊的时候,云太守多嘴了一句:“瑾贤,你娶了个不错的夫人。” 江瑾贤给云太守添茶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凤颜玉的身影隔着纸窗只能看到个黑影,但他的心莫名地就跟着这个身影,移动着,跳动着。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射在梨花桌木上,江瑾贤双手端起茶杯,捧到云太守面前,袅袅的烟雾笼在江瑾贤眉眼间,入木三分,清冷至极,怕是连那丹青师爷无法绘出其倾城之姿。 云太守笑着接过茶杯:“瑾贤,你心乱了。” 作为江瑾贤多年的好友,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两人的云天高谊也使得两人之间的谈话不用多少顾忌。 他一直都觉得,秋芷若配不上他的江瑾贤。 不是说秋芷若不好,只是秋芷若不够好。世人都说秋家嫡女和江家丞相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却不那么觉得。 江瑾贤是因为秋芷若当年的救命之恩对她多了几分青睐,再加上秋芷若确实温文柔美,端庄得体,不让男人倾心,也确实很难。 他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却觉得秋芷若不会是江瑾贤的良配,但江瑾贤却又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再加上两人确实看起来有意,他也不好棒打鸳鸯。 但如今,那个更好的选择出现了。 江瑾贤片刻怔然,右手的拇指摩挲着茶杯,嘴硬地道:“没有的事。” 云太守哈哈大笑:“瑾贤,在我面前,你别扭什么?我一直都想说了,你对秋家小姐,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救命之恩衍生的愧疚,强认自己喜欢?” “安石,连你也被她收买了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云安石不置可否:“没人能收买的了我,除非是我家夫人和我亲爱的幼锦和幼衣。” 云幼锦和云幼衣是云安石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他和自家夫人琴瑟和鸣、婚姻美满,在感情方面似乎确实比他江瑾贤要多懂一些。 “瑾贤,你又不是信不过我,可为何又让你家夫人负责阆城事宜?” “你又不会治病。” 这一句话倒把云安石给噎住了,云安石不客气地将他倒给他的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赌气似的要他伺候再倒一杯:“行行行,我不说你了。感情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我提醒你一句,要多看看你自己的心,而不要更多的被一些外在因素所影响。” “好的,多谢。” “……”好好的氛围变成现在这样,云安石彻底无语了。他是好意提醒,再这样下一去,以江瑾贤的性子,在感情上定要吃很大的苦头了。 “安石,你的才能并不在我之下,却甘心居于这小小阆城。若有一日我请你出山,你可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与我一起?” 云安石无所谓地笑笑,看着烛火的目光缱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温柔美好的事物:“我想,余生与夫人闲时立黄昏,笑问灶前粥可温的生活,很好。夫人单纯,我不想让她过多地因为官场黑暗复杂而烦心。不过你放心,若是你需要我,我自然会倾囊相助。” 等到你需要的我的时候,可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第62章 为什么要抢我孩子!? 在阆城歇了三日,江瑾贤和凤颜玉启程回京。回京那日,阆城百姓自发出城相送,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一个个都真情实感地感伤着。 凤颜玉掀开轿子帘,朝外面看去,不禁咂舌:“这跟皇帝出行的排场有的一比了。” “你要小心。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是治了个病,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大影响。” “你治的是病,救的却是他们的命。” 凤颜玉沉默了,放下轿子的帘子:“如果可以,我还想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情。” “你会有机会的。” 凤颜玉想着那些淳朴的百姓,越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她倒宁愿自己没有机会。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七日的功夫,凤颜玉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帝京。凤颜玉回江府,而江瑾贤则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向皇帝报告赈灾事宜。 凤颜玉刚一进门,李嬷嬷就哭着在她面前跪下:“公主,小公子和小小姐被陛下抱走了!” “你说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凤颜玉跟着李嬷嬷一边往内厅走,一边询问她不在的这一个多月帝京出事的具体情况。 好家伙!这狗皇帝真是小心眼!不就治个病被人用儿歌夸夸嘛,至于抢人家孩子嘛! “京京和柒柒在宫里可好,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睡的好不好?” “这……老奴不太清楚。但想必宫里有太皇太后在,皇帝应该不会把小公子和小小姐真的怎么样。” 凤颜玉气的猛灌一杯凉茶,但心中的怒气并没有消减分毫:“这是抓进宫做人质!人质啊!太没有良心了!孩子才几个月大!皇帝怎么可以这么做!” 玉桑也急了,哭得跪了下来:“公主,都怪我。多嘴暴露了您的身份,害得小公子和小小姐遭遇这种事情。” “这不怪你,谁知道这皇帝会做的这么绝。”凤颜玉是真的没有怪罪玉桑的意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京京和柒柒从皇宫里救出来。 静妃是个好人,会尽心照顾两个小孩子,也有太皇太后护着,但保不齐有些恶毒的、没有眼力见的人,像上次伤害她那样伤害她的孩子。 她,凤颜玉,决不允许! “对,太皇太后。我进宫去找太皇太后,让她就算逼也要让皇帝把孩子还给我。”凤颜玉这样想着,慌张地原地绕了一个圈,起身就要往门口去。 江瑾贤这个时候刚好从皇宫回来。陛下没有见他,而是收走了他关于此次黄河决堤一事调查结果写出的奏折。 他大手一横,拦住了凤颜玉:“你别胡闹。” “孩子都被抓走了,为娘的怎么不心急?孩子不是你的,你不心疼。你别拦着我,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把孩子带回来。” “你今天就算进宫,也带不回孩子的。”江瑾贤知道凤颜玉心焦,用好言相劝的语气道,“陛下刚刚都没有见我,想必是真的生气了。” “你说什么!”凤颜玉逐渐冷静下来,“连你都没见?难怪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我刚到皇宫门口,就被守卫拦住了。他们按陛下之命,收走了我的上书。” 第63章 隔墙有耳 “这狗皇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凤颜玉一时心焦,难免口不择言起来。 “慎言!”江瑾贤抓着凤颜玉的手臂,侧头看了看四周,“隔墙有耳。” 凤颜玉怒地一甩江瑾贤的手:“这是你的府邸。还不允许我说两句话吗?他的手就伸的那么长吗?” “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心焦!”江瑾贤脸上的关切并不是装出来的,“你的孩子是陛下下令送进宫的。除非皇帝亲自收回成命,否则没人会帮你劝陛下。” “太皇太后呢?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吗!” “你仔细地想一想。静妃抚育你的孩子们并没有犯大错,你就算是找太皇太后……” “什么叫没有犯大错?”凤颜玉原本以为江瑾贤会说出什么解决办法来,没想到竟然是说这样的话,不免顿时怒了,“我是他们的母亲。我想要孩子回到我身边,这有错吗?” “犯大错?等到宫里的宫妃犯大错的时候!我的孩子还有活路吗!”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抓着凤颜玉的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要拦着你进宫去找太皇太后。我的意思是,陛下之所以会挟持你的孩子进宫,是因为他忌惮你。如果你逼得他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 凤颜玉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她看着江瑾贤,眼睛里流露出莫名的一丝愤恨:“好,我知道了。我会进宫面见太皇太后,但我不会逼太皇太后去挟持皇帝。” 凤颜玉转过身,准备唤玉桑和李嬷嬷,收拾一下进宫面见太后。刚踏出两部步,她又走了回来。 凤颜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直接干脆地问了:“不让太皇太后逼迫皇帝?皇帝既然那么难以被说动,可为什么我当年逼婚嫁你时,我求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去逼迫陛下,他却同意了?” 江瑾贤的面色依然平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在意和努力为凤颜玉分析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因为,让我娶你,也是皇帝希望的事情。” 江瑾贤的话很温柔,带着三月春风润水的恬和,莫名地就沁入凤颜玉的心尖。凤颜玉的心莫名就愿意听从他的话,原因安静下来。 “你是急糊涂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凤颜玉扭过头去。是啊,她是急糊涂了。江瑾贤娶了这她这个傻子公主,给出去了嫡妻之位,杜绝和其他大部分世家官宦结亲的可能。 江瑾贤之所以拦着她,也是因为她若真的带着这样的满身怒气进宫,非但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要是在路上见到淑妃什么的,还会造成更加不好的后果。 凤颜玉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在众人眼里被太皇太后牵制的皇帝,实际上若有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就算他自己做不成,他也会借别人的手去完成;若有他不愿意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够逼迫他。 先帝因为凤颜玉天生痴傻,无法传位于凤颜玉,而立庶出宗亲是无奈之举,便将大部分权力移交给了太皇太后。朝中的半数官员,平常虽然不总是出面顶撞皇帝,但实际上都是太皇太后一党的人。 第64章 我已经不再痴傻了 皇帝登基以来,不仅要忌惮于有个名正言顺的皇位女继承人凤颜玉,还要想办法收回太皇太后手里的本该属于皇帝的权力。 思及此,凤颜玉谢过江瑾贤,看着李嬷嬷收拾好了行装,拉起玉桑的手准备往宫里去见太皇太后。 江瑾贤是外臣,没有皇帝的命令就被拒在宫门外;凤颜玉求见太皇太后,入宫倒是畅行无阻。 彼时静妃正带着凤柒柒和凤京京在太皇太后宫里,适逢吕内司来报说长公主殿下到了,太皇太后立即喜上眉梢。 “玉儿回来了?快请她进来!” 一旁的静妃亦也腼腆地笑着:“长公主殿下一回帝京就来看太皇太后了,看来长公主也念得娘娘紧呢。” “皇祖母!”凤颜玉风风火火地走进寿宁宫,正欲行礼,见到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静妃,又看到她带来的凤京京和凤柒柒,明显是愣了一下。 朝太皇太后行过礼后,凤颜玉朝不阴不阳地拜会了一句:“静妃娘娘。” 静妃点点头。凤颜玉懒得管她,耿直地朝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孙女有要事,想和您好好聊聊。”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着,朝吕内司眼神示了意。吕内司立即笑着对静妃道:“静妃娘娘,随奴婢去偏殿尝尝太皇太后新研制的糕点吧,想必长公主殿下也想看看孩子。” 静妃很懂事地站起身,跟吕内司离开。 “皇祖母,孙儿的两个孩子……可否请皇祖母出面,说服皇堂兄将孙儿的两个孩子还给孙儿。” “玉儿,哀家知道,你很担心两个孩子。”太皇太后微笑着,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凤颜玉提起裙子,坐到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指了指旁边在摇篮里安睡的凤京京和凤柒柒,笑着道:“若是哀家能为你说情,哀家早就说情了。只是眼下陛下正在兴头上。你放心,静妃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子。哀家已经替你拉拢了她,她现在是和我们一个阵营的人,会替你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凤颜玉有些不悦,但按捺住了:“皇祖母,难道我永远都见不到两个孩子了吗?为什么连你也帮着皇堂兄!?” “玉儿。” “皇祖母真的不打算帮我了吗?我的两个孩子才四个多月,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见凤颜玉误会了自己,太皇太后不仅不恼,还和蔼地抓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凤颜玉见她不紧不缓的样子,越来越焦急,但知道她是长辈,也知道她是为她的安全着想,不可能真的顶撞她。思索半晌,她抽出在太皇太后掌中的手,突然凛然地站起来,跪在太皇太后的面前。 凤颜玉抬起头,一脸正色:“皇祖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太皇太后很少见凤颜玉如此正经的模样,也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我已经恢复神智,不再痴傻了。”凤颜玉说着,深深地拜了下去。 再起身,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脸上的震惊怎么也收不住。 “我在嫁于江瑾贤的新婚夜当夜,就已经恢复神智,不再痴傻了。” 第65章 十二年了,哀家的玉儿回来了 “当真?” 太皇太后的眼眶已然红了,双手颤抖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面颊。 “当真。想必皇祖母也听闻过最近帝京盛传的儿歌。” 太皇太后闭上眼,几滴泪划过她已经被岁月侵蚀的斑驳的脸颊。她站起身来,疾步走下座位,蹲在凤颜玉面前,伸出手抚摸上凤颜玉的面颊。 一双眸子认真地打量着凤颜玉,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忽地大笑起来。 檐角的破旧风铃被秋风吹得作响,清脆之间又带着几分张狂恣肆的意味。 太皇太后止住了笑:“那风铃,是你童年未痴傻时,最喜欢的玩具。” “十二年了,十二年了。哀家聪明伶俐的孙女,终于回来了。” 太皇太后将凤颜玉重重地揉进怀里,紧紧地再也不放开。 “哀家就知道。我们家玉儿自幼心善。是老天开了眼,不会让善良的人痛苦一辈子。” “你放心。哀家会把因为你痴傻而失去的一切东西,都统统地还给你。” “哦——我的玉儿啊!” 凤颜玉闭上眼睛,她将自己不再痴傻的事情朝太皇太后和盘托出,就是向太后表明,自己已经恢复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太皇太后手里握有的,忠于先皇血脉的朝臣势力,将会全力支持凤颜玉。 凤颜玉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但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不能把至高的权力握在自己手里,那么下场只有任人宰割。 如果能不需要争夺皇位就能夺回孩子,她一定不会去这样做。但现在看来,只要凤颜玉活着一天,皇帝就会因为太皇太后手里握有的朝臣势力没有全心全意支持自己而忌惮,而永远挟持着凤京京和凤柒柒,她的两个孩子将永远失去自由;而太皇太后一旦真的交出权力,失去任何保护的凤颜玉母子三人,将真正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江瑾贤说过,皇帝是那样小心眼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解决凤颜玉母子三人的机会。 更何况,如果承认了凤颜玉的继承权,那么并没有先天痴傻的凤颜玉孩子的继承权,甚至都在当今皇帝之上。 凤颜玉伸出手,拍了拍太皇太后的背:“是的,皇祖母,您的玉儿回来了。” 太皇太后松开怀抱,将凤颜玉扳直,与自己面对面:“玉儿,你才是大宛皇位真正的继承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你注定要成为大宛女帝。” “既然你已经不再痴傻。那么哀家会帮助你,哀家会给你铺好路。” “帝京传唱的儿歌,就很好。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名声,是一个帝王外在最重要的东西。” 凤颜玉温顺地倚在太皇太后的怀里,表示一切接受太皇太后的安排。 跟皇帝没有和解的可能,皇帝连之前痴傻的凤颜玉都忌惮,都提防,更何况如今名声渐渐转好的凤颜玉。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装成傻子过下去。 “你自小就喜欢救人,你就是太善良了。”太皇太后拉着凤颜玉的小手,莫名就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情,不禁又心酸地流下泪水来,“要不是八岁那年,你为了救一个小男孩,你断断不会变成这样,过如此痛苦的人生。” 第66章 摇曳的是烛火,还是你的心? 八岁?小男孩?她原来竟是从八岁开始痴傻的吗? 正思索着,太皇太后已经陷入了回忆,喃喃地说着。 “你八岁,还才那么小。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宫出去玩,遇见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小男孩。为了救他,你跌下了寒潭,中了寒毒。带那个小男孩躲避仇家追杀逃跑的时候,磕到了头,变成了傻子。后面是当时的世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刚好路过救下了你。” “当时你还尚有一丝意思,嘴里喃喃地说道要去救那个受伤的被你藏起来的那个小男孩。后来哀家派人去寻了,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小男孩。本来还想再继续问问你,没想到你已经痴傻了,大部分事情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救了个小男孩。” 说道这里,太皇太后又心酸且痛苦地抹了一把泪。 后来太皇太后为了救活凤颜玉,遍寻天下解药解凤颜玉身上的寒毒,最后寻到莲华踯躅散作为药引子。极其珍贵,用完剩下的便放在宫内。 寒毒是解了,但太医们却对凤颜玉的痴傻束手无策。只能诊断可能是脑中淤血堵塞,才让她失了智。 没想到凤颜玉十二岁那年,被战场上的江瑾贤所救,一见倾心,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彼时江瑾贤也一直在寻为秋芷若解幼年中的寒毒的方法,为了她的幸福,太皇太后取出了宫里珍藏的莲华踯躅散,与江瑾贤作为交换,要他娶凤颜玉为妻。 凤颜玉没想到原主的痴傻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来原主也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姑娘,愿意为了救别人的性命,宁愿牺牲自己。 也不知道原主的牺牲是不是有意义的,也不知道那个获救的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他的仇家找到。 凤颜玉低头,轻轻地笑了笑。救人,本来就是不是求什么有意的,但求是问心无愧。若是行医救人每次都要求些报酬,求些意义,那如何能让自己的内心平静。 与太皇太后商议过后,凤颜玉的内心安宁不少。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回江府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令凤颜玉诧异的是,江瑾贤竟然在大厅正中央,点着灯,等着她。 “你回来了?” 江瑾贤端坐在堂首,不辨喜怒地问道。 “嗯。” 堂上的灯火很亮,映的江瑾贤的面庞在发光,凤颜玉不由自主地走到江瑾贤的身边,主动地道:“想知道今天我进宫的情况吗?” 江瑾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新婚夜你生产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坐在这个堂上。短短几个月,同样的位置,我的心境却是已经大不一样了。” 凤颜玉见他紧绷着严肃的模样,不免想逗逗他:“那个时候,你一定特想让我死。至少肯定比现在更想杀死我,自然心境不一样啦!” 凤颜玉的话尾语调微微上扬,带了些小小的俏皮,江瑾贤皱了皱眉,听得大厅里的蜡烛“毕波”一声。 烛火闪了闪,在靠烛火照明的内室里,显得特别的明显。 摇曳的是烛火,还是他的心? 第67章 最不该做的事情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不该外露的情绪:“好。你今天进宫去见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皇祖母让我安心。京京和柒柒在宫里有她照应,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凤颜玉老实地回答着,决定不告诉江瑾贤她们已经和静妃结盟的事情。 凤颜玉的回答跟江瑾贤的设想差不多,江瑾贤嗯了一句,随即再次陷入了沉默。 凤颜玉觉得今晚的江瑾贤很不对劲,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她提着裙子坐到江瑾贤旁边的椅子上,问道:“是朝堂上又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 “没有。”江瑾贤低着头嘟囔一句,这个动作在凤颜玉看来莫名有些幼稚。正在凤颜玉怔愣间,江瑾贤豁然抬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很担心你。” 寒风呼呼,穿堂而入,吹冻凤颜玉的心绪,麻痹了她的神经,只因为这样一句话,不过五个字的一句话,她竟然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凤颜玉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里,和她的神情一起停滞的,似乎还有时间。 忽地有细碎的小白点自黑色的天空中飘洒而下。洋洋洒洒的,愈来愈多,很快就在院内铺上一层银霜。 这是今年帝京第一场雪。 “哈哈。”凤颜玉半开玩笑地道,“下雪了呢!” 江瑾贤亦也抬头向外面看去:“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去年晚一些。” “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雪,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和江瑾贤一起静静地赏了一会儿雪,凤颜玉觉得自己能够坦然面对了,便决定就这江瑾贤的话头说下去。 “你担心我,我谢谢你。”凤颜玉的语气恳切、真诚,带着一点令人心酸的懂事,“接下来还要继续麻烦你呢。我的京京和柒柒在皇帝手上,暂时我们和离不了了,还要麻烦你继续和我假扮夫妻呢。” “好。”江瑾贤没有一丝犹豫,只是回了一个字。 看着江瑾贤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凤颜玉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看着那白雪,恍惚记起院内梅花已经开了。 三两梅花自院内红墙横斜而出,梅枝承雪,暗香浮动。凤颜玉虽然坐在堂内,隔得也远,但也能闻到空气中有若有无的香气。 吸了几口梅香,凤颜玉的心情舒缓不少,她随意地道:“往年与你一起赏雪的女子,该是秋芷若吧?” 话说出口,凤颜玉顿觉得不对劲,忙伸出手捂了捂嘴巴,下意识地就去看江瑾贤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到秋芷若,真是煞了两人一起赏雪的风景! 江瑾贤没有看她,但凤颜玉能够明显感受到,江瑾贤周身的气压比以往的更低。 江瑾贤不说话,凤颜玉也不说话。原本凤颜玉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但现在更多的是赌气。 只要有秋芷若的存在,任何人就都不会拥有江瑾贤完整的感情。 包括她。 她没有那么傻,明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感情,这是一个坑,还傻愣愣的,义无反顾地往里面跳。 她最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动心。 第68章 一旦逾矩 凤颜玉在内心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之前还想为了秋芷若杀了你的男人,就算他在与你合作的过程中照顾你、关心你,那也是仅限于互惠互利的条件下的朋友关系。 在感情上,你一旦逾矩,他还是会杀了你。 能进入的了他的心房的人,只有秋芷若。 秋芷若是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去为她换取解寒毒的解药,就算知道她犯了错也会无条件原谅她的人啊! 凤颜玉鼻头一酸。而且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会和任何人分享她的夫君。而心里有秋芷若的江瑾贤,绝对不会成为她的选择。 虽然和离之事一拖再拖,但她和江瑾贤之间的缘分,也就到和离为止了。 以后会有更好的人,不是吗? 想到这一层,凤颜玉没有那么难过了,胆子也大了些,大大咧咧地道:“我多嘴了,你继续赏雪。我去沐浴睡觉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凤颜玉说着,打着哈欠站起来,正要往回走,被江瑾贤叫住。 江瑾贤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凤颜玉挠了挠头,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无厘头。 江瑾贤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别的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只剩下:“没什么。你去休息吧。” —— 虽然前一日皇帝拒绝接见江瑾贤,但在次日朝堂上还是公开表扬了江瑾贤对此次黄河赈灾一事的贡献。 “陛下谬赞了,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皇帝看起来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杜客卿看了看江瑾贤,又看了看皇帝,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杜客卿正犹豫着,殿外有太监来报。 “陛下,白大将军回来了!” “前些日子刚递了书信,今日便到了。”皇帝是显而易见的喜悦,立即从龙座上站起了身。 “是的。陛下,大将军已经在含元殿外等候了。” “快快请他进来!” 白孤松白大将军是奉先帝之名,早在先帝在时就出国去海外远航、宣扬国威的臣子。他不属于任何派别,只忠君。而且忠的不是某一个君,而是大宛的君。 换言之,就是谁在大宛的君主宝座上,他就忠谁。 是以皇帝听闻白孤松归来,才会那么高兴。 白孤松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一袭戎装穿在身上仍旧威风不减。他跪下来,对着堂上的皇帝行了大礼。 “臣不辱使命,臣此次出海,最远到达忽鲁谟斯和木骨都束。臣还带回沿航线国家国王的礼物,请陛下过目。” 皇帝并不在意白孤松此次出海带回了什么,他只在乎如何将这个武将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来。是以他见白大将军带来的这些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东西一箱箱地抬上来,表情由起先的欣喜到后面的有些不耐烦。 白孤松看着抬进来的一箱箱大宛见不到的物什,暗道着最重要的还在后头,那才是他此次出海带回来的最利国利民的东西。 可皇帝已经不耐烦了。 皇帝挥了挥手,止住了进进出出送东西的内臣。 “白大将军的好意,朕明白了。东西过后再看,白大将军此番舟车劳顿,想必是十分辛苦了。朕今日就特别赐恩,留你在宫中用膳。” 第69章 忽鲁谟斯 白孤松站在殿下,有些尴尬。很显然,宝座上的皇帝对他带来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他想起临行前先帝对他的嘱托,不免有些难受。 但他不会忤逆君上,既然陛下不喜欢,那东西就挑个合适的时机再献上吧。 “臣,谢主隆恩。” —— “忽鲁谟斯?木骨都束?”凤颜玉听着李嬷嬷自鸾凤卫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咂舌道,“这都到霍尔木兹海峡和非洲东海岸附近了啊!到西班牙了吗?西班牙发现美洲了吗?” “公主,您在说什么?”李嬷嬷疑惑地说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凤颜玉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古代,“你继续说白大将军的情况。” 李嬷嬷正欲开口,外面忽有人来报,说白大将军来访。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凤颜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丢开手中的小狸奴:“快请他进府!” 白大将军奉先帝之名远洋航线,这可是跟郑和一样的人物啊!能见到古代航海家啊,别提有多兴奋了。 凤颜玉笑眯眯地迎接了白孤松。但白孤松却是恭谨地行了礼,问道:“今日江相不在府上吗?” “不在,他出城去了。” “啊,这样啊。那夫人,白某改日再访。” 凤颜玉见白孤松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忙拉住要转身的他,道:“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夫人?”白孤松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他是知道这位是先帝的公主,但是天生痴傻,跟她说了会不会坏了自己的事? 但她贵为皇家公主,不说就是忤逆皇家。 白孤松的脸抽动了一下,犹豫这开口道:“白某今日来,是想和江相商讨一些事情。白某想跟陛下提此事已经多次,但陛下都不怎么感兴趣,与微臣在一起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白某便想着,江相是大宛的相国,在陛下跟前是有些说话的分量的,能不能请他跟陛下提一嘴此事?” “什么事情啊!”凤颜玉也想跟白孤松套近乎,自然回答的是特别的热切。 白孤松挥了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厮上前来。只见小厮手上捧着个用布盖住的托盘。凤颜玉好奇地看去,白孤松掀开了盖布。 “番薯!土豆!?” 凤颜玉瞧着那其貌不扬的粮食作物,惊呼出声。 看来意大利人哥伦布已经在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的资助下发现美洲新大陆了,这不,番薯和土豆都找回来了! “夫人竟认得此物?”白孤松的眼睛里闪过震惊,他还是出海的时候由当地土著招待的时候第一次闻见此物,深居皇宫的长公主竟然听说过这些东西! “认得认得。我还挺爱吃的。烤地瓜可甜了,炸薯条沾番茄酱可好吃了!” “夫人竟然还知道番茄!” 凤颜玉呃了一声,决定不再深究此事,免得重蹈上次玉桑多嘴的覆辙:“我大概知道了,你是要像皇帝推荐这两种作物,然后让百姓推广种植,对吧?” 番薯和土豆都是多产的粮食作物,而且极易种植,比起水稻还要育苗插秧不同,土豆和番薯只需要切块种下去就可以了。 真要推广开了,可以改善老百姓的伙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第70章 那我就不多揣测了 “长公主殿下竟然懂臣!臣在国外的时候尝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比起寻常百姓家天天吃的那些糟糠要美味不少。便求着当地土著留些种给臣,让臣带回国。” “白将军真是有心了。” 白孤松朗声大笑,凤颜玉亦也陪着笑,但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陛下不肯推广种植,那本宫可以帮你推广种植。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本宫十分乐意伸出援助之手。” 这话说的属实是有些逾矩了。白孤松的笑容明显僵了僵。 作为两朝重臣,白孤松是知道凤颜玉曾是先帝唯一的女继承人,但是唯一又如何,没有登上皇位,那她就不是君,不是君就没有资格去做君主该做的事情。 “多谢长公主好意。此事还是不劳烦长公主殿下多费心思,臣还是再找机会面见陛下,向陛下陈明。” “别这样嘛,白将军。”凤颜玉知道,面对这种有些死脑筋的忠臣,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有的时候无赖点或许情况会更好,“本宫跟你说实话吧,陛下是不会费心去推广什么新型农作物的。” “陛下的眼里只有他的皇权。他只想巩固他手中的皇权,至于手底下的老百姓,勉勉强强能生活地过去就行了,安分不闹事就行了,他是不会在意的。” 白孤松瞪了凤颜玉一眼,怒道:“你怎么能如此说当今圣上!就算你贵为当朝长公主,说这种话也是谋反!” “你先别急,你先听我说嘛!推广这个东西有难度,大将军你带回来的人里又有多少懂得种植这个东西的?知道种植之后呢,如何能让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接受新事物,去种植的?” 白孤松默然,它是从基层干上来的,知道那些百姓要接受一个新事物有多么的困难。 “你要获得陛下的首肯是应当的,陛下也肯定乐意答应你的要求。因为你是皇帝要拉拢的朝臣之一,他自然愿意为你做一些对他没有损害的事情。当然了,他也只会同意,并不会真的费心去帮你推广此物,而只会放手下去做。” “那么问题又回到刚刚上去,国内到底有几个人懂得种植这些作物呢。又如何能教那么多的百姓呢?万一种不成,百姓好好的土地被浪费了,一年的粮食收成没有着落,百姓怨声载道,倒时候想要推广,可就更难了。” 白孤松的脸上有些松动,但还是强硬地道:“长公主不该如此揣测陛下。” “那我就不揣测了。”凤颜玉轻松一答,“本宫不才,恰好对着两种作物有些了解,可以替大将军担起推广种植的责任。” “你!?”白孤松的语气里满是震惊,但凤颜玉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确实是在考虑。 凤颜玉在心里暗笑。土豆和番薯,最好种植的东西了。当年学医的时候她跟隔壁农学院的一个女生交好,期末复习周的时候两人经常在一起抱头复习,顺便掌握了一点植物学知识。 既然已经考虑要靠夺回皇权来夺回自己的孩子,就必须要多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来为自己造势。 第71章 你倒是很会自夸 既然皇帝看不起小小的作物推广种植带来的民心效应,那她自然要笑纳了。 白孤松面上仍在犹豫,凤颜玉知道,对于这样死脑筋的人,你叫他一时耳半会儿就改变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凤颜玉犹豫着,要不要去求江瑾贤替自己说说话,让他去跟白孤松做做思想工作。毕竟白孤松最开始也有意愿找江瑾贤帮忙。 沉默良久,白孤松终于开口。 “臣先去求了皇上的恩典,允许臣推广种植。若有需要,再来找长公主殿下也不迟。” “好啊好啊。咱江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能得到这样的回答,凤颜玉已经非常满意了。不管白孤松的话是不是敷衍的花外交辞令,她已经打定决心,决定去求江瑾贤去给白孤松灌输她确实是个可以值得任用的推广大使。 虽然吧,去求江瑾贤,也不太好意思的。她也不想在离开前跟江瑾贤有过多的交情,欠他过多的人情。她怕自己欠着欠着就依赖上了,再也还不清了。 那样离开的时候,会很痛苦的。 非必要,她最不想求的人就是他。 但现在,毕竟他们俩还占着夫妻的名分,求他替她说句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应该……吧? 凤颜玉莫名就有些泄气。 送走了白孤松,凤颜玉就赶紧跑回房间里写推广种植的计划书。 靠人靠天不如靠自己,还是自己最靠谱。 —— 江瑾贤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入夜的时候才回来,凤颜玉立即端了茶水,兴冲冲地到他的书房去。 端茶水就只是个借口,她其实也不知道江瑾贤爱不爱喝茶。 估摸着江瑾贤应该已经累了一天,凤颜玉斟酌着要怎么开口替白孤松的那件事。没想到江瑾贤见凤颜玉端着茶水杵在他面前,倒是先开口了。 “你挡到光了。” “啊,这。”凤颜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正准备开口,却被江瑾贤打住。 “白孤松那件事,我已经替你交代了。” “你?你已经帮我了?”凤颜玉的茶水端的有些不稳,“你咋知道的,你咋就帮助我了?” “他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但是毕竟你口说无凭,他虽然答应我了,但是还是有点怀疑你的能力的。”江瑾贤自动忽略了她的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凤颜玉突然大吼一声,“吧嗒”一声将食盘放在书案上,震得上面的茶水都晃了三晃。 凤颜玉快速地从袖中掏出她今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写好的计划书,递到江瑾贤的面前。 “不用等皇帝的旨意下来,你明天就把这封计划书交给他,我看他信不信任我的能力!” 江瑾贤接过凤颜玉手中的计划书,摊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没想到你不仅仅是会治病。” “那可不!只要我肯学,就没有我不会的事情。” 她虽然学医,可是爱读史书啊,这些计划的经验都是她从浩瀚的史海中精心提取前人的经验写成的。 虽然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但是,推广新作物都是要先试点,再推广的。她的计划看起来保守但却不迂腐,可行性非常强。 江瑾贤瞧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你倒是很会自夸。” 第72章 去向天下人证明 “什么叫自夸啊!这叫自我营销,自我营销很重要的懂不懂。什么投简历找工作面试啊什么的,这个能力还是非常重要的。” 又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 江瑾贤微微一笑,用一副很愿意倾听的模样看着凤颜玉,眼睛里带着些探究,似乎是想看看她还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能够成功营销自己的人,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在这个年代应该算是什么门客说客什么的,像毛遂啊,苏秦啊,这些都是值得学习的著名人物……” 凤颜玉滔滔不绝地讲着,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江瑾贤。 江瑾贤端起凤颜玉刚刚送来的茶水,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挑眉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凤颜玉眨了眨眼,她刚刚一激动就又说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信息。不过看江瑾贤的反应,这些战国时期的人他也认识? “我不说了,你说吧。” 凤颜玉“很大度”地让了一步。 江瑾贤哭笑不得,但并不打算继续针对凤颜玉,而是就事论事地道:“你的计划书写的很不错。”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觉得,不是我自夸对吧!” “所以说。”江瑾贤眉毛一扬,将计划书摊在桌面上,“这么好的点子,这么好的功劳,我在自然不能抢了你的。这个计划书,你还是亲自献给白大将军吧。” 凤颜玉傻了眼,一时间脑筋没转过弯来:“你不帮我了?”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个计划的具体施行还是你亲自去跟白大将军阐明比较好。” “你是不愿意主动帮我了吗?”凤颜玉嘟起嘴巴看着江瑾贤,像一只带点小委屈的小兔子。 江瑾贤原本是不想耐心地解释,见凤颜玉的表情仍有些不开心,内心揪了揪,继续温言开口道:“怎么还耍小性子呢?我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确实是你主动去接洽白大将军比较好,毕竟对于这两种作物,我也是头一回儿见到。” “是嘛?” “我若是不愿意帮你,我为何会在你没开口前就替你去向白大将军说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来我书房的目的。”江瑾贤说着,用下巴戳了戳凤颜玉刚刚送来的茶水。 凤颜玉小脸一红,有目的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戳穿的尴尬。不过既然如此,事情的形势已经非常明了了。 凤颜玉麻利地将桌子上的计划书一收,十分珍惜地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如此,那谢谢你了。那白大将军那边,应该还好说话吧?” 江瑾贤哭笑不得地看着凤颜玉有些幼稚的小动作:“你不是见过他了吗?怎么在我面前,反倒问起他来小心翼翼的吗?” “这我不是觉得他对我有些偏见嘛。”凤颜玉砸吧砸吧嘴巴,“他出海的时候还是父皇在位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傻子公主,他要是还是以为我是个傻子,我岂不是一点威信力也没有?” “那你就用这件事,去向他,去向全天下百姓证明,你不再是当年那个痴愚呆傻的江宁公主了。” 第73章 大展身手 凤颜玉做事,虽然也能接受百折不挠,不畏惧屡战屡败,但她还是更愿意一次成功的。 能一次性解决的事情,绝不跑第二遍! 省时省力省事,不好嘛! 凤颜玉被江瑾贤的这番话点醒到了。再怎么求别人帮忙都是借助外力,她是要为自己打造好名声,决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对,你说得对。我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扭转天下人对我的印象,我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镇国长公主!” —— 次日,凤颜玉早早地就去了白孤松的府上,准备等他一下早朝回家就与他商讨推广番薯土豆等农作物的事宜。 白孤松虽是武将,但他的夫人性子却温婉柔和。白夫人贴心地招待着凤颜玉,让凤颜玉对这位白夫人生了不少的好感。 “白夫人做的糕点好生美味,改日定要向你讨教一二,教我府上的厨子好好学学,让我也能饱饱口腹之欲。” 白夫人温吞地笑着:“长公主殿下能够喜欢,便是妾身的荣幸了。妾身随时欢迎。” 凤颜玉一边咬着糕点,一边估摸着离白孤松下早朝还有些时候,便问道:“白夫人,如今你们府上可否由现成的番薯和土豆?” 白夫人愣了愣,答道:“有是有的。只不过长公主要拿来做什么?” “自然是做吃的。你拿这么美味的糕点招待我,我自然要回报你一二。再者,我也还要用我做出来的吃食,去说服你们家白将军呢!” 凤颜玉说着,将手里剩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渣,挽起玉桑的手臂,对白夫人仰头道:“白夫人,借你们府上的小厨房一用!” 白夫人自然不敢拒绝,但也实属摸不清楚凤颜玉要做什么,便跟了过去。 凤颜玉是想做烤红薯和炸土豆以及土豆丝之类的食品让白大将军尝尝。此时和玉桑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看的白夫人是眼花缭乱的。 纵然白夫人下厨多年,也饶是没见过这些新奇食材的做法。她看着凤颜玉将切好的土豆放入盐水中浸泡,架起油锅加热猪油,似乎是要直接将土豆放入油锅中炸的意思。 白夫人只吃过白孤松给她蒸好的番薯和土豆,那样做看起来又营养又美味,还不上火,可长公主这样的做法…… 白夫人犹豫半天,还是道:“土豆这样珍稀的食材,将之放入油锅里干炸,会不会暴殄天物了呢?” 凤颜玉摆放番薯的手一顿,哈哈大笑道:“啥暴殄天物啊,这样才好吃呢!你就等着我做出来吧!绝不会糟蹋粮食的。” 白夫人柔柔弱弱地“嗯”了一句,凤颜玉看着她着实可爱,觉得她一直站在这里看也不太好,便问道:“白大将军这次出海回来可否有带番茄,也就是西红柿回来?一种红红的像柿子一样的蔬菜,只不过颜色比柿子红的多了。” “有的。”白夫人想了想,乖顺的点点头。她的夫君也给她吃过番茄,她觉得酸酸甜甜的,倒也挺喜欢,很适合解孕吐。 “能麻烦白夫人你能去给我拿一点吗?” 凤颜玉真诚地说道。 毕竟薯条要沾番茄酱才好吃嘛! 番茄酱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她在现代的时候,他们那个地方的人,甚至爱用番茄酱沾饺子吃! 就让她大展身手一番,给古人看看番茄酱到底要怎么做! 第74章 夫君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 凤颜玉将菜品做好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白孤松刚好下朝回来。凤颜玉瞧着他满脸喜色,想必是皇帝同意他推广番薯和土豆的请求了。 果不其然,白孤松一落座,就跟他的夫人激动地交代起来。 “我就知道,夫君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凤颜玉瞧着这两人相处的十分和谐,也不禁莞尔,眼神飘到其他地方,准备等他们夫妻聊完天再插话,眼睛却看到了一个不大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江瑾贤将手中的遮雪的油纸伞交到门口小厮的手里,紧随着白孤松走进白府。 凤颜玉飞快地走到江瑾贤的身侧,小小声地道:“你不是说让我自己一个人办吗?你怎么又过来了?” 江瑾贤含蓄地将手圈成拳头,放在唇边咳了咳,并不搭凤颜玉的话。 “你该不会是嘴上说放心让我做,实际上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吧?”凤颜玉顿时好胜心起,戒备地看着江瑾贤。 江瑾贤原本是不想在白府跟凤颜玉拌嘴的,但眼看着凤颜玉张牙舞爪的,整个人都要欺身上来了,便道:“我来白府不是为了你的事。” “哦——哦?” 江瑾贤瞪了凤颜玉一眼:“这是在白府。在白大将军面前,你还是收敛一点。” 凤颜玉倒也无所谓,她也没做什么过分逾矩的事情吧? 凤颜玉和江瑾贤两人这边眼神交流,另一边细心的白夫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对自家夫君娇嗔了一句:“你瞧你,一回来光顾着跟我说话了。长公主殿下可是来白府专门等了你一早上,还做了一大桌的菜!” 白孤松这才正了正神色,略微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臣有所怠慢,还望长公主殿下见谅。” “都是虚礼,都是虚礼!”凤颜玉嘻嘻一笑,将江瑾贤推了开。她才不在意呢,面上的尊敬未必是真的尊敬,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里面那颗心在想什么,是黑的还是红的? 白孤松跟凤颜玉不一样,极其讲究君臣之礼。他依旧恭敬地做了一个揖,坐到桌子前道:“这厢臣便不客气了。” 白孤松虽然没有交代,但他的夫人竟然很快懂得了他的意思,竟然给他夹起菜,一边夹还一边交代:“这是长公主殿下用小火熬的番茄酱,拿来沾炸土豆很是美味。” 白孤松只吃了一口,眼睛便冒出亮光:“这些都是长公主做的?” 凤颜玉得意洋洋地跨前一步:“正是本宫!” 在白孤松惊诧的神情下,凤颜玉掏出了那张昨夜给江瑾贤看过的计划书,一字一句耐心解释道:“既然要让那些百姓愿意种植番薯和土豆,就要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的美味,让他们认可这些东西的价值,才有推广的条件。” “怎么样?白大将军,我做的东西还好吃吧?” “可简单了,你家白夫人可以给我证明!切成块用盐水泡一泡炸一下就好,连我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都能做,可方便了呢!百姓们一定会喜欢上的!” 第75章 高家的背后,是太皇太后 凤颜玉拍着胸脯保证着。 在二十一世纪,什么开遍全世界的麦当劳、肯德基,卖的东西不就是番茄沾薯条嘛。就他们在全球闪闪发光的业绩来看,全世界的人都差不多认可了这个口味,想必推广不是难事。 凤颜玉和白孤松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江瑾贤坐在旁边听着,也不禁为凤颜玉露出了笑容。 这事,差不多要成了。 凤颜玉,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江瑾贤心里这样想着,暗自为自己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他竟然会开始设身处地为凤颜玉考虑,会在意凤颜玉的喜怒哀乐了? 江瑾贤有些不是滋味地看了凤颜玉一眼,看着她仍在和白孤松滔滔不绝,一瞬间有些黯然。 不知不觉间,他和她的距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了? 江瑾贤这次来是想跟白大将军商量兵权的问题的。皇帝有意分权制衡,想将高家的兵权分几分给白大将军,江瑾贤这次来,是来提醒白大将军。若皇帝提及此事,务必要拒绝。 因为戍边的高家的背后,是太皇太后。 江瑾贤并不愿意这颗中立的钉子,成为太皇太后的眼中钉。 凤颜玉和白孤松边吃饭,边敲定下了具体事宜。商量完毕,她满足地鼓了鼓掌,见江瑾贤还坐在那里等着,突然想起来江瑾贤也是有事要找白大将军的。 她的事耽误了他这么久,她要是直接回江府会不会不太厚道,要不然等等他? 凤颜玉还是很有良心的,想到这一层,她便乖巧地坐了下来,开始拉白夫人聊糕点的配方。 江瑾贤会意地看了凤颜玉一眼,知道她是在等他,在心里暗自笑了笑。 等江瑾贤也说完事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晚饭的点了。凤颜玉和江瑾贤一同婉拒来白家对他们留下来吃饭的邀请,一起上了凤颜玉的轿子。 江瑾贤和白孤松是骑马回来的。现在江瑾贤将马让小厮牵回去了,自己一个人和凤颜玉挤一辆马车。 原本就不大的马车空间更显得狭小。玉桑坐在凤颜玉旁边,看着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丞相大人,不仅闭眼汗颜。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刚刚就应该跟那个小厮一起牵马走的!而不是被公主硬拉着上轿! 玉桑坚决地闭紧了眼,希望周围的两个人自动屏蔽她。 凤颜玉看了不争气的,已经装死睡过去的玉桑一眼,暗道:你尴尬我也尴尬啊! 她扭扭捏捏地想,她其实也不是很愿意跟江瑾贤同乘一轿的。 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硬拉上玉桑就是为了有一个伴。 结果…… 凤颜玉偷偷摸摸地看了江瑾贤一样,没想到江瑾贤这个时候刚好抬眸。 凤颜玉更尴尬了,现在是收回目光也不是,接着看也不是。 她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面对江瑾贤,会害羞成这样了? “你在看我?”江瑾贤略带玩味的语气响起。 “没有。”凤颜玉硬气的回答。 “没事。我在看你就行了。” 这次轮到江瑾贤没脸没皮了。凤颜玉彻底哑口无言,遂别过脸去。 “好好珍惜吧。我们两人之间难得有这样安静的相处时光。” 就在凤颜玉别过脸去后快睡着的时候,江瑾贤突然补充了这样一句话。 第76章 教授种植方法 翌日,凤颜玉起了个大早,准备好用番薯和土豆制成的美食,和玉桑李嬷嬷他们一起去了偏南方农村的地界,邀请每个干活的农户品尝美食。 她们来的时候,大概是农户们早起干完早班农活,正在休息的时候。农户们大多又饿又累,见凤颜玉在纷发食物,纷纷围了上去。 有白米饭就觉得是上好的美食的农户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农户们捏着沾着番茄酱的薯条,乐呵呵的吃着,嘴角沾了番茄酱也不知道,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玉桑发放的是烤红薯,有些农户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 凤颜玉瞧着他们吃的开心,觉得自己的目的差不多答道了,便问道:“乡亲们,咱白大将军从海外带回来的食物,好不好吃呐!” “好吃!”爱热闹的农民异口同声。 凤颜玉亦也跟着农民憨憨地笑着,举起手中不加装饰的土豆和番薯:“这个黄色的,叫土豆,也叫马铃薯;这个红色带点紫色的,叫番薯,你们也可以叫它地瓜。” 凤颜玉举着作物在乡亲们面前展示一圈,惹得阵阵惊呼。 “给你们吃的食物,原料就是这个哦。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朴素啊!其实吧。这个作物非常好种植,而且产量非常高。只需要挖个坑,把这个土豆埋下去,再把土豆盖上。几个星期后,就能收获一大把的土豆了!” “真的吗!” “是真的。我今天来呢,就是来邀请你们品尝这个食物。若你们觉得好吃,我还可以教你们种植这个东西的。这个对土地要求不是很高的。若你们舍不得你们种田的土地,可以随便拿田埂边,河边,路边的土地,这些都可以拿来试种哦!” 凤颜玉用尽量朴实易懂的话语对这些农民解释,见一些农民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尝试之意,凤颜玉忙趁热打铁道:“如果你们有想法的,可以到我这里来领取种子。今天我会亲自己教你们种植哦!”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种这个似乎真的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几个农民忙跃跃欲试起来,主动跟凤颜玉要了种子。 于是,凤颜玉就带着他们在全村人面前种植土豆,给大家做了个示范。 当凤颜玉将最后一铲土填实之后,旁边的一个农妇不由得惊呼:“姑娘,没想到你穿着如此华贵,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真干起农活来一点也不赖呢!” 凤颜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人不可貌相。我也是农民的女儿呢!” 农民们哈哈笑起来。纷纷领了种子回去种植。 土豆大概需要三个月就能收获。现在是下雪的冬季,差不多要等到来年开春土豆才能开始发育成熟,不然会被冻伤。凤颜玉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先一步步打消试点种植的农户的忧虑,让农户们都接受种植这个,等到来年气温回升收获时,土豆和番薯就能收获不少好评。 然后,再推广种植,再打出她长公主的名头。 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凤颜玉仰着头,喜悦地想着,今年应该可以过个好年了吧? 第77章 遮雪 靠近年关,太皇太后照例邀请凤颜玉进宫过年。加上今年凤京京和凤柒柒在宫里,太皇太后原本以为凤颜玉进宫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凤颜玉一想到上回满月宴的前车之鉴,索性给推了过去。 皇宫是皇帝的地方,她现在应该算是皇位觊觎者吧?还是个没啥名气的皇位觊觎者,还是韬光养晦点好。 虽然见不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是有点难过,但是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凤颜玉真心感觉心累,被人抓着把柄的感觉真不好受。 江瑾贤和凤颜玉两个人一起坐在前堂,玉桑端上一盘红糖年糕,凤颜玉一边吃着一边赏着雪,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今年过年,就剩咱俩了。” 凤颜玉的语气略带沧桑,有点多年相处的老夫老妻独守未归家儿女的惆怅感,江瑾贤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你要是觉得不热闹,可以叫杜总管去把下人们都叫过来一起过年。” 听到这里,凤颜玉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扭头看着江瑾贤:“突然觉得好奇怪啊?我才发现你是孤身一人的,也没个什么亲戚什么的?你的父母都到哪里去了。” 江瑾贤端茶的手一顿,杯中的茶水差点要泼出来,但被他很好地掩藏了情绪。 江瑾贤将眸光移向窗外,此时外间银装素裹,绿松承雪,稍有二三片雪花飘过,显得十分苍劲坚韧。 醇厚的绿色刺激着他的视觉,一些记忆浮上他的脑海。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天。红墙绿瓦之内,他的母亲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一双明黄色蜀锦鞋踏过深深浅浅的积雪,走到他面前,撑着竹骨伞,遮去他头上纷扬而下的落雪。 “瑾儿,仔细着点玩,别把手冻坏了。” ……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啊……” 凤颜玉抬眸,眼里有些许愧疚,她不应该大过年的,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江瑾贤状似不在意地继续回答,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我是个孤儿,和凉月青执他们一样。我自幼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 凤颜玉谨慎地“哦”了一句,决定不再多话。估计江瑾贤也是跟凉月他们一样,是因为官场政事被连累的官宦子弟。 “你也挺可怜的。这些年,你过得不太容易吧?” 江瑾贤的眸光闪了闪,有些别扭的情绪流露:“还好吧,都过来了。” 凤颜玉倒觉得他现在的淡定是在逞强了。从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儿,到因战功被先帝看中,出将入相,成为一品丞相,天子重臣,里面的个中滋味,绝不是一句“还好吧”就能概括的了的。 凤颜玉正欲开口,安慰他两句,说些“没关系,今年有我陪你”之类的话。但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口小厮的禀报给噎了回去。 “大人,秋府送来年节贺礼了。” 凤颜玉张了张嘴,很干脆地闭上了,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那被大红绸包裹着的礼物。 那些大部头的,看起来都是正常官场往来的贺礼,应该是秋家老爷秋尚书送的。那旁边的,用淡粉色梅花碎金纸包裹着的,单独放着的,想必就是他的红颜知己,秋芷若单独送的礼物了吧? 第78章 你竟然在意她伤不伤心? 凤颜玉看着那个淡金色玫瑰纹的礼盒,耀眼的有些刺目,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本来,今天赏雪景的时光,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真是煞风景啊! 不知为何,凤颜玉有些期冀地看了一眼江瑾贤,只瞧着江瑾贤匆匆扫了一眼那些礼物,便对旁边禀报的小厮吩咐道: “嗯。知道了。跟杜管家说一声,让他将一早准备好的给秋府的贺礼取出来,直接叫外面秋府的人送回去。” “是。”小厮喏了一声,便要去按江瑾贤的吩咐办事。 “等一下!”凤颜玉叫住了那个要把贺礼搬走的小厮。 见江瑾贤有不打算看贺礼直接叫杜管家收起来的味道,凤颜玉有些诧异,指了指那个梅花碎金礼盒:“你不看看吗?” 江瑾贤略一沉吟:“不过是秋府送来的一些寻常贺礼。每年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 “当真?”凤颜玉说着,走到小厮身边,拿起了那个梅花礼盒,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想先收回去,等独自一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细细地看,睹物思人吧、” 江瑾贤皱了皱眉头:“你在说什么?” 凤颜玉挑了挑眉:“既然你不在意这些秋府的贺礼,只觉得是寻常物。那我便讨一个,这个梅花礼盒,便给我吧!” 凤颜玉说着,将那个梅花礼盒拆了开。 一小樽用白玉雕成的佛像,白玉质地细腻,温润如羊脂,底座雕着绽放的莲花,栩栩如生。 那个踏莲而来,拯救他生命的少女,一定是他心中的佛吧? 也一定是,极美的。 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 凤颜玉莫名有些感伤,她捧着这尊佛像,看着手中那慈眉善目的佛,不用说也已经确定了,这是秋芷若给江瑾贤的贺礼。 江瑾贤在看到这尊佛像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凤颜玉自嘲地笑笑:“难怪你不愿意拆,这是你心上人专门送给你的礼物。我拆的时候你也不阻止我!” 江瑾贤走到凤颜玉身侧,伸出手摸了摸这尊白玉佛像,眼神不知道是眷恋还是纠结,他在看了一会儿佛像后转开了眼神。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送回去吧。跟杜管家说一声,连着这个和我们江府的贺礼一起送回去。”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凤颜玉大吃一惊了,“这明显是秋芷若送的东西啊!你竟然舍得送回去!你拒收了她该多伤心啊!” “你竟然在意她会不会伤心?”江瑾贤闻言,豁然回首,眼神有些阴鸷。 凤颜玉噎了一下,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道:“从她的角度考虑一下,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是很正常吗?” “你应该从你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不是从别人的角度去看透别人的心意。” 江瑾贤有些烦躁地说道,凤颜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凤颜玉读不懂,只是悲哀地想,好好的氛围,都被这一件白玉佛像给毁了。 凤颜玉将手中的佛像递到赶来的杜管家的手上:“你把它包好再送回去吧!我刚刚拆的也听仔细的,包装应该还没有坏掉。” 既然江瑾贤愿意将秋芷若的东西送回去,那就送回去吧! 凤颜玉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悲伤,她转头的时候,江瑾贤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房间了。 第79章 大将军,您少夸我两句 今年的冬天来得晚去的也早。气温逐渐回升,之前领了种子去种植的农户在春末的时候终于有了收成的结果。 农户们抓着大摞的还没剪下来的土豆和红薯向凤颜玉报喜,一个个喜上眉梢。这些作物吃几个便能饱腹,产量还多,很快就收到民众们的欢迎。 越来越多的人来向凤颜玉讨要种子,凤颜玉便将库存的全部种子都发放出去,顺便还收购了一些已经种植成功的农户的土豆和红薯作为种子,预备免费发放。 因为种植的成功有目共睹,凤颜玉趁热打铁在这些地方试点种植。试点成功后,在其他适合种这个第地方大面积推广种植。 现下,除了必须种植且适宜小麦和水稻的地方,一些土壤条件较差的地方都种上了土豆和番薯。 这样的做法,既能保持粮食的量产,让土地贫瘠、收成不好的农户能够果腹;同时也不会破坏原来的小麦和水稻的种植。 看着这样的成功,白孤松是欢喜的不得了,对自家夫人一个劲地夸赞凤颜玉。凤颜玉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对白孤松道:“大将军,您少夸我几句。夸多了人是会折寿的!” 白孤松哈哈大笑:“瞎说什么呢!夸两句怎么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夸!你瞧瞧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夸你的人!说你是上天派来的神女,赐予他们食物,让他们温饱的!” 凤颜玉含蓄地笑笑,她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百姓们夸赞一个英雄人物,总要带点神味儿的。随着百姓们的口耳相传,逐渐神化,成为百姓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偶像。 凤颜玉想着,等什么时候火候到了,她也去弄个河图天书、麒麟、灵龟、庆云、嘉禾什么的,再找个人代学狐狸叫,代编个谶语童谣,代写专门塞鱼肚子里的黄帛绢书,再雕刻个独眼石人深埋在黄河底。 她觉得,这么多灵气操作聚集起在一起,一定能成事! —— “姑娘,要不要过来看看。自己家里新种出来的红薯,烤着特别甜呢!姑娘要不要买一个尝尝看!” 秋芷若和侍女云禾走在街上,街边一位农妇热情地在售卖自己家刚种出来的红薯。 农妇捧着刚烤出来的红薯,黄澄澄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十分诱人。 秋芷若示意云禾拿出铜钱,买回了一个红薯,当着农妇的面尝了一口。 农妇满脸笑容地问:“姑娘,是不是很甜啊!” 秋芷若微微地点点头,农妇便喋喋不休地道:“这都是多亏了那位长公主,教我们种植这个,现在好了。这个红薯耐寒耐旱,生存能力强,我们全家都靠它改善伙食呢!” 秋芷若抓着红薯的手一顿,敷衍地笑笑。 “长公主啊,真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们老百姓的天女。你看看,之前治理黄河的时候,医治好了那么多百姓;现在又教我们种吃的,多么好的人呐!打着灯笼难找啊!” 农妇喋喋不休地夸着,秋芷若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第80章 我挺担心你的 秋芷若尴尬地笑着,听着农妇滔滔不绝夸赞着凤颜玉,不由衷地道:“您的烤红薯很好吃,谢谢您。” 说罢,便拉起云禾离开。 这一路上,都是夸赞凤颜玉功绩的声音,秋芷若听得越发不是滋味,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希冀屏蔽掉街上的喧嚣。 秋芷若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捏瘪了手中的红薯,黏黏地沾了一手。 “小姐!”云禾心疼地拿出手帕替秋芷若擦手,嘴里替秋芷若出气,“那个傻子公主有什么好,满大街都在夸她,明明我们家小姐才是整个大宛最善良的女子!” “别说了。”秋芷若麻木地仍由云禾擦拭自己的手,“过年的时候,瑾贤哥哥将我送的礼物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避着见我……” “他怎么能把我送的白玉莲座佛像送回来!”秋芷若忿忿地说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小姐别生气,说不定是江大人没看,是那个傻子公主送回来的呢?” “怎么可能,凤颜玉那个贱人,什么时候在江府能有那么大的权力?”秋芷若愤怒地将手帕扔在地上,随即换上凄惶的神色,“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找他想要个说法,他却一直找理由不见我。他会不会,心里已经有了凤颜玉,在逐渐放下我了?” “小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我没有胡思乱想,这有极大的可能!”秋芷若说着说着,眼神突然癫狂起来,“他怎么能将我送的莲花佛像送回来?他怎么能!当年是我救了他!他必须爱慕我,也只能爱慕我。他是因我而活的人,他不能爱上别人!” 云禾看着越来越疯魔的秋芷若,也不知道怎么劝自己家的主子。 “我才是那个莲花捧水救了江瑾贤的那个女孩。凤颜玉,你抢走了本应该爱慕我的人,你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 江瑾贤刚下早朝回来,就看到凤颜玉在前堂算着关于种植土豆和红薯已登记农户的账本,会心一笑,开口道:“我原本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凤颜玉闻言,抽出空抬起头,奇怪地看了江瑾贤一眼:“原本?那意思就是说现在没有了呗?那不就是没事了吗?别扒拉我,我忙着呢!” 江瑾贤一屁股坐到凤颜玉身侧:“我挺担心你的。” “此等丰厚的作物引起了百姓如此巨大的赞赏,让皇帝更添猜忌。” 江瑾贤侧着头看着她,她现在做的一切,都与他最开始想保护他的意愿和做法背道而驰。 凤颜玉“哦”了一句,不在意地道:“左不过都要被猜忌,还不如多做一点对百姓有意义的事情。” 孩子都被人抓走做人质了,再怎么做小伏低有用吗?不如为自己打造一方天地,等真正有能力与对方抗衡了,就算对方拿捏着你的孩子,他也忌惮着不敢把孩子真的怎么样。 即使是在谈判桌上,也要多掂量掂量几分。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让一个人有底气的,就是自己的实力。 第81章 你怕她们? 江瑾贤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只见她将手中的账本调转了一个方向,推到江瑾贤的面前:“真的担心我,就帮我看看账本。我的专业不对口,你觉得这个产量怎么样?” 江瑾贤老老实实地接过了账本,很负责任地替她看了起来。路过的玉桑看进来,倒真的像两个有商有量,生活和谐的夫妻。 江瑾贤的余光瞥见凤颜玉在十分认真的看着他,突然玩心大发,有意思想逗逗她,便大手一摊,将账本往桌上一拜:“我也不懂。” 凤颜玉满头黑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懂你还看了那么久。” 江瑾贤敲了一下凤颜玉的头:“我说什么你还真的信什么!” 凤颜玉摸了摸自己被敲的头,虽然江瑾贤敲得力道并不重,但凤颜玉还是很反感任何人碰她的头:“你干什么非要拿我取乐!有意思吗!” “有意思。” 凤颜玉无语了,面前的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那你说的要帮我的话,我也是不能信的吗?” “这个可以信。”江瑾贤淡淡一笑,“我说过我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我会找一个专业的会计帮你看这个账本,你以后可以不用操心此事,我会替你善后好。” “这么好!”凤颜玉有些受宠若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要看清面前的江瑾贤是不是只有个壳子,像她一样里子被人给换了。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你。” 江瑾贤瞧着凤颜玉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故作无奈地补充道:“好吧好吧。作为刚刚逗你的补偿,我就把刚刚想告诉你的那个好消息告诉你吧。” 凤颜玉竖起了耳朵,原来真的是有好消息,不是假的! “你最近的名声好了不少,皇帝也顾忌着,加之太皇太后说情,皇帝允许你进宫探望京京和柒柒了。” “真的!”凤颜玉激动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她这个当娘的,多久没看见自己的孩子了! 当然,激动才那么一下下,凤颜玉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另一件事。 凤颜玉苦哈哈地看着江瑾贤:“我进宫,是不是又要面对皇帝和那个杜淑妃?” “你怕他们?”江瑾贤挑眉。 “才不是怕呢!”凤颜玉双手叉腰,“是面对仇人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还要笑脸相迎的,想想多难受啊!” “你放心好了,这次进宫我也会陪你的。” 凤颜玉睨了江瑾贤一样:“像上次一样玩角色扮演?你装的累不累啊!上次在那个大殿上我演的哭戏,快把我眼泪哭干了都。” “你继续演,我不在意。但我敢保证我的关心是真切的。”江瑾贤微微一笑,牵起凤颜玉的手,“我不会让你像上次一样,再受到伤害了。我要让你在世人眼里,是真真切切地被我宠着的。” 凤颜玉愣了一下,将手从江瑾贤怀里抽出来,有些生气地道:“你别这样,这样不好。” 凤颜玉对上江瑾贤疑惑的眼神,毫不畏惧无比正道地道:“你的心里有着秋芷若,怎么还可以真切地关心别的女孩子,还若无其事地宠着别的女孩子?” 第82章 并不爱他 这下轮到江瑾贤怔愣了,他下意思地就捏紧了凤颜玉的手。 慌张的真心,斑驳的视线,终于在这一刻借由着眼睛的注视,汇聚在凤颜玉的身上。 他薄唇轻启,缓缓开口:“不,是我喜欢你。” 凤颜玉轻笑出声,笑容带了点蔑视:“喜欢?我?” 下一秒,凤颜玉的眼神陡然严肃,宛若地狱里的黑白无常:“那秋芷若呢?这么快,你就忘了她吗?” 凤颜玉审视着江瑾贤,这是这么久一来,江瑾贤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他的情感。 他竟然说……他喜欢她? 她承认,她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内心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小窃喜,当然也只有一点点,很快就被恼怒所取代。 她喜欢上的男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一心二用,心思不专的男人! “不,我现在才逐渐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或许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对她有愧疚……” 江瑾贤话还没说完,就被凤颜玉打断,凤颜玉鄙视地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世人都道你俩郎才女貌,你江瑾贤爱慕了秋芷若数年,你现在跟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的感情,就这样廉价吗?” “你怎么可以,心里有别人,还说喜欢我。” 凤颜玉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溜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本来是没有必要的,可就是难过。 听到自己也喜欢的人说喜欢自己,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可为什么,自己的感受却像吃一个苹果,吃到一般才发现他坏掉了,丢掉又舍不得,吃掉又不可能。 数年的感情,都只是一个笑话吗?那他现在说喜欢我,是不是以后也会因为爱上别人,轻而易举地弃如敝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宁愿不要。 江瑾贤沉默地看着凤颜玉流泪,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流泪。那日新婚夜凤颜玉生产,她痛到极致了也没有哭,只是大喊大叫。 难道这样的痛苦,比生产还痛吗? 凤颜玉的泪水在静静地流,江瑾贤没有阻止,而是道:“我不知道我该解释些什么。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我的感情,我愿意为此做些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从此躲着我,让我连证明的机会都没有。” 江瑾贤这才似真似幻地意识到,凤颜玉和他一样,是一个多么矛盾的人。 “我不躲着你,我干嘛要躲着你。有人要对我好,我巴不得呢!”凤颜玉抹了一把眼泪,赌气地道。 江瑾贤听到这一句话,倒是松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进宫我是会陪你的,你的事业我也是会支持的。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他知道,他因为之前错误的观念,错误的执着,伤害了她很多。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犹可追。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做好未来的事情。 他知道,此时的凤颜玉,并不爱他。 她还当自己是那个想杀了他的大宛丞相江瑾贤,而不是她的忠实伙伴江瑾贤。 第83章 这样资质浅的刺客 皇帝允许凤颜玉进宫探望自己的孩子,虽然说这里面也有太皇太后求情的成分在里面,但凤颜玉总感觉皇帝不怀好意。 这日,凤颜玉和玉桑同乘一辆马车前往皇宫。江瑾贤因为刑部的事情要耽搁一些时间,没有与她同行,但他们相约在宫门口会合。 坐在轿子里的凤颜玉,脑中不停地想着昨日江瑾贤说过的话。 她还是不相信,对一个人那么多年,那么深的感情,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说喜欢上别人就喜欢上别人了呢? 玉桑坐在凤颜玉的身边,见凤颜玉一直神游,还以为她在想着账本的事情,便安慰道:“公主,马上要去宫里见柒柒小娘子和京京小公子了,这可是大喜事啊!您要是再想着推广种植的事情,摆着一张苦脸,两位小贵人看的也不高兴啊!” 凤颜玉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两边脸蛋:“你说得对,不想了,不想了。” 凤颜玉刚整理了一下思绪,外面的马车突然重重地晃了一下,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凤颜玉整个人一颠簸,头磕到了木头架子上,红肿了起来。 随后听到一声马的嚎叫声,马蹄声嘚嘚的,竟是受惊的马跑远了。 “公主!”玉桑大喊一声,却无暇顾及己身,因为下一秒,马车车厢就自上往下被人狠狠地劈裂开来。 玉桑跟随着那裂开的半边马车和凤颜玉分开来,摔到了地上。 “啊——有刺客!” 这是周围尖叫的民众的声音。 周围是四散逃窜的民众,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凤颜玉从散架的马车中站起身来,一把刀立即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凤颜玉想不明白,既然要刺杀,为什么要在人这么多,这么显眼的大道上刺杀,这是要做给谁看的吗? 算起来,她自穿越过来,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多少次了? 怎么说她的身份也是个公主啊,怎么这么惨啊! “咻——”一支箭射过来,正中刺客心脏,凤颜玉讶异扭头,看到了打马来的江瑾贤。 逆光而立。 江瑾贤看着那些刺客,眼睛里划过一丝戾色,弓箭扔持在手中,蓄势待发。 剩下的四个刺客快速地聚集成一团,江瑾贤面无表情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冷剑映射出一丝丝白光,他跳下马,和那四个黑衣人厮杀起来。 以一对四! 兵器声,以及马蹄声混合着,凤颜玉只觉得喧闹,一瞬间也忘了自己也是会武功的,也忘了上前去帮江瑾贤的忙。她只看着江瑾贤早上束好的发带此时因为打斗有些散开了,发丝在空中飘扬,几个回合后,那四个黑衣人倒下。 周围是一阵欢呼。 他们出将入相的江丞相回来了。 江瑾贤收起了剑,他刚刚亲自和这四个刺客过招,发现他们的武功招式只是很普通的一种,并不是天宁国派来的人。 这样资质浅的刺客,是受了谁的命令,来刺杀镇国长公主的? 江瑾贤走到凤颜玉身边,揽住她的腰,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第84章 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 凤颜玉还沉浸在刚刚的打斗中,此时还有些迷糊,有些麻木地摇了摇头。 江瑾贤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凤颜玉一番,见她确实没受什么伤,便安心下来:“你没事便好,刺客吓坏你了吧?” 如此甜腻的关切让凤颜玉有些不适应,她继续摇了摇头,咬唇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凤颜玉有些不高兴,她看着京兆尹赶来的官兵收拾着现场,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的声音,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再一次一字一句地问道:“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 来故意刺杀我的? 江瑾贤揽着凤颜玉腰的手一僵,脸色有些难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凤颜玉撇过头去。昨日江瑾贤说他会证明对她的喜欢,她今日就遇刺,原本说在刑部会耽搁一些时间的江瑾贤却恰好赶来,那么轻易地就解决了这些刺客。 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啊! 难道江瑾贤就这样以为,她凤颜玉就会因为这些伪装出来的救命之恩,就喜欢上一个人吗?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想杀你吗?”江瑾贤见凤颜玉迟迟不说话,有些受伤反问道。 “与你相处的那么多日子我都有机会杀你,可我都没有动手,甚至再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是这样想我的吗?” 凤颜玉仍旧排斥着江瑾贤,她几乎是压着后槽牙,执着地问道:“刺客到底是不是你派来的?” “不是。”江瑾贤毫不犹豫地回答。 凤颜玉在听到这个回答的那一刻有些许的泄气,她抬起有些疲惫地眸子,看着江瑾贤,只见江瑾贤凑到她的耳边,在他耳边闻声道:“我向你发誓,刺客绝不是我派来的。刑部的事一结束我就赶来了,见到你出事,我才动了手。” “现在我无法跟你解释太多,具体的事我也不懂。但是刚刚我跟刺客过招时,初步判定他们不是天宁国派来的人。我会让凉月去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请你不要误会我!” 江瑾贤温热的呼吸喷在凤颜玉的耳畔,他以一种极为耐心细致的语气向凤颜玉解释,凤颜玉能感受到江瑾贤希望她能安心下来的真诚。 两人挨得极近,相拥的姿势站在街道上宛若一对璧人。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见危险过去,纷纷八卦起来。 丞相大人心系爱妻,英雄救美,脱险后与之相拥,耳畔呢喃,关切甚重。 街边茶馆说书的又有新素材了! 凤颜玉垂下眸子,挣扎了许久,也觉得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轻声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江瑾贤猛然抬头,松开凤颜玉,与她四目相对,眸中有点点笑意,似黑夜中星光闪烁。 是凤颜玉带给他的期冀。 江瑾贤干脆将凤颜玉打横抱起,朗声大喊,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既然轿子坏了,那我就抱着你进宫吧!” “你腿不好,长安街这么长,还是让我陪着你走到尽头吧!” 江瑾贤抱着凤颜玉,耀武扬威地走过长安大街。 第85章 你干了什么蠢事! 他承认,前面的所作所为出自真心,而后面的一时兴起有更多的表演的意思在内。 最近凤颜玉的名声好了不少,大家都知道推广高产农作物她的功劳不少,粮食价格下降,大多数百姓都受了她的恩惠。不过只可惜多数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日就让他们见一见凤颜玉,彻底洗刷掉往日刁蛮任性的傻子公主的印象。 既然对方出手,那他江瑾贤就将计就计,借着这场刺杀的东风,让凤颜玉的名声传的更远,传遍全天下! 好的名声需要一些借着有趣的故事传播,这样才能脍炙人口,让那些不识字、最朴素的百姓也能听懂。 江瑾贤抱着凤颜玉走过整条长安大街,在所有的百姓面前,展示着他们夫妻俩的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生,可以相扶相伴,是天下人眼中出将入相的少年英才和贤良淑德的惠民公主;死,可以相依相守,他会于万人之中救你与水火之外,就算你不小心踏入深渊,对方也会在地狱门口拉你一把。 凤颜玉窘迫地揽着江瑾贤的脖子,窘迫地小鸟依人地躺在江瑾贤的怀里,被这么多百姓看着,她就算是厚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特别是所到之处,百姓们都在欢呼,搞得比皇帝出巡的场面都大。 果然百姓们还是喜欢看别人甜甜的爱情故事啊! 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百姓带头,在江瑾贤抱着凤颜玉走过的路前抛撒杜鹃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淡粉色的杜鹃花形成阵阵花雨,落在江瑾贤的脸上,凤颜玉的肩头。 杜鹃花瓣温柔的触感轻拭着凤颜玉的脸颊,凤颜玉侧头看着江瑾贤坚毅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停留在这个岁月静好的时候。 两人前往皇宫的路上,是一路繁花相送。 —— 云禾跪在地上,看着秋芷若肆意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愤怒地朝自己砸东西。秋芷若不舍得砸在云禾的身上,大多数东西只是砸在了她的周围。 秋芷若气急败坏地道:“云禾,你怎么这么糊涂!” 云禾知道秋芷若真正气的是什么,毫不畏惧地道:“只要凤颜玉死了,小姐就能如愿了,云禾这是在帮小姐啊!” “那你也不能随便请个江湖上不入流的刺客去刺杀她啊!她是什么人,她是镇国长公主啊!身边侍卫无数!你还在大街上刺杀她,你蠢不蠢呐!” “小姐,奴婢做了蠢事。奴婢一力承担。小姐放心,那些人无门无派,江湖上独身一人,如今已经全部身亡,没人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没有人能查到我们的头上。” 秋芷若止住了砸东西的动作,歇了一口气,面色舒缓了不少:“那就好。待会儿你把这里收拾一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还有,下次不要干这样的蠢事了!就算我有心要保你,我也保不住!” 秋芷若理顺了气,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云禾开始收拾房间,问道:“你刚刚说,是谁救了凤颜玉来着?” 云禾收拾碎瓷的手一顿,她知道,接下来无论怎么回答,都又要面对一阵血雨腥风了。 第86章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小姐……是,是江大人……” “你说什么!”秋芷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云禾咬了咬牙,索性全都说了,反正小姐早知道晚知道都得知道,“是的,奴婢今日是看准了凤颜玉要进宫探望她那双儿女的日子下手的。是江大人从刑部赶过来,救了她和她的侍女。” “江大人救了凤颜玉之后,抱着她走过长安街——十分张扬,引得路上百姓纷纷喝彩……” 秋芷若冷笑一声,打断了云禾的话:“这么说来,你倒是为他们创造了相处的条件。” “是奴婢错了!”云禾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慌地抬头看着秋芷若,只见秋芷若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蹲到云禾面前,抬起她的下巴。 “你说,瑾贤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对那个凤颜玉,那么好!” 秋芷若似乎把面前的云禾当成了凤颜玉,她一点点捏紧云禾的脸,脸色癫狂地道:“你说,为什么,我们害了你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是完全成功的,为什么!” “你就是个祸害!祸害!你留下来就是个祸害!你只会误了我的人生!” 云禾心疼地看着面前的秋芷若,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小姐,您还记不记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秋芷若突然回魂,松开钳制着云禾的手,痴痴地笑了起来,拍手道:“哈哈,对呀,我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秋芷若勾起一抹阴沉的微笑:“凤颜玉啊凤颜玉,我送你的礼物,你当初傻乐傻乐地接受了,是时候该给我点回报了吧?” —— 江瑾贤一路抱着凤颜玉来到宫门口,在玄武门前将凤颜玉放下来。 玉桑和救她的白执是骑马过来的,早就已经在玄武门前等候多时。 “公主!”玉桑红着眼睛扑到凤颜玉怀里,“刚刚可吓死奴婢了!” 凤颜玉揉了揉玉桑的脑袋,玉桑转眼间就不哭了,笑的一脸贼兮兮地看着江瑾贤:“丞相大人!我们家公主重不重啊!你抱着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不累啊!” 凤颜玉敲了一下玉桑的脑袋:“你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没羞没燥的!” 江瑾贤倒是笑的一脸坦然:“不重。她很瘦,抱着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该多吃点东西补补身体。” “真的吗?”玉桑狐疑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想着自家公主是个医生,月子里一点也没亏待自己,换季也注意饮食和作息,日常也十分注意营养均衡。把自己养的不算是白白胖胖,但也是纤秾合度的,怎么也达不到瘦的标准吧? 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当然玉桑不会这么欠打说这样的话的,她知道自家公主还是有些重量,都抱着自家公主走了那么远的路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夸夸吧。 年仅十五岁的玉桑小姑娘咧嘴一笑,实心眼地道:“丞相大人真是太谦虚了!我们家公主还是蛮重的!” 凤颜玉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侍女小憨憨,真的是想打又舍不得。 凤颜玉正纠结着如何在事后收拾玉桑,就听玉桑继续不怕死地道: “说到底还是丞相大人身体好,体力好!公主!你以后有福啦!” 第87章 欺负人家小姑娘 这话凤颜玉初听也没啥,也没往那方向去想,直到白执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颜玉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江瑾贤,只见他笑而不语,并不作什么解释,只是那个笑容,怎么想都觉得意味深长! 凤颜玉回瞪了白执一眼,都是你个杀千刀的,笑什么笑!有那想法在心里想想不就好了,非要笑,笑也就算了,还笑出声来! 体力好,耐力好,可不就是那方面的有福了嘛! 这不欺负人家小姑娘单纯嘛! 凤颜玉微微红了脸,怒瞪了一下玉桑,玉桑一脸无辜地看着凤颜玉,那表情似乎在说:“公主,你刚好腿不好,以后都有人抱你,背你走路,这可不是有福了嘛!” 凤颜玉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了,有什么锅她来替她背吧,做主子的,多替自己的侍女担待点吧! 凤颜玉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手搭上玉桑的,按照礼制进入玄武门。 这次进宫是得了皇帝首肯的来探望自家的京京和柒柒的,所以首要任务就是去拜见皇帝。 凤颜玉极不情愿地动身,她是真不愿意和这个皇帝打交道。也不知道这一次这个皇帝会给自己上什么眼药。 “臣妹拜见皇兄,愿皇兄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皇妹客气了,快快请起。” 皇帝亲自起身,将凤颜玉扶起。 江瑾贤亦也行礼拜见,皇帝给两人赐了座,似乎是要聊什么时间比较长的事情。 凤颜玉一直警惕地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江瑾贤见状,觉得凤颜玉紧张过度了,伸出手在桌子地掩盖下,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凤颜玉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些,扭头看向江瑾贤,江瑾贤看似面无表情,但实际眼神含波—— 不用太紧张,你放心,不会有大事的。 当着皇帝的面眉目传情,皇帝不是个木头,自然是会感受到的,只见他微微一笑,道:“皇妹与江相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凤颜玉刚好趁势腼腆一笑,调整好了接下来要面对他的状态。 “看皇妹婚姻幸福,皇兄也开心。皇兄这个做哥哥的,刚好想做一件喜上加喜的好事。” “你家京京和柒柒也进宫六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六月了,马上就是他们的生辰了。朕打算在京京和柒柒的周岁礼上,封柒柒为郡主。” 原来是给她的封郡主啊!她还以为是啥大事呢! 凤颜玉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看向江瑾贤,只见他的面色有些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颜玉疑惑着,就听皇帝继续道:“皇妹,你的封地在江宁郡。先皇给你的封号是江宁公主,朕登基后未曾变动过你的封地和原有的封号,只是加封了镇国长公主。朕这次给你的女儿封郡主,这么小的孩子,并不打算赐予封地,便择个寓意吉祥的封号,如何?” 凤颜玉没觉得皇帝的话有哪里不对劲,正打算点头应是,封个郡主已经是折煞了,她当然对不要封地没有意见。 可是江瑾贤却阻止了凤颜玉说话的意头,抢先一步道:“柒柒能得陛下青睐,得封郡主,是柒柒的福分,只是柒柒尚年幼,恐怕担不起郡主之责。” 第88章 明光郡主 这话说的奇怪,封个郡主而已,需要担什么责任吗? 凤颜玉有些不理解,但看在江瑾贤有些焦急的模样,她还是能感知到皇帝的话有问题的。 皇帝听到江瑾贤的话,锐利地看了江瑾贤一眼,知道江瑾贤是猜透了他的意图。 大宛礼制,皇姑封大长公主,皇姊妹封长公主,皇女封公主,所生之女和亲王的嫡女一样,封翁主;皇太子之嫡女封郡主;郡王与皇子之嫡女封县主。 按照礼制,凤颜玉作为长公主,和亲王们同出宗室,她的女儿柒柒应该被封为翁主,皇帝却封了她该是太子之女才有资格被封的郡主。 皇帝不可能立凤颜玉为皇太女,封她为镇国长公主也是因为当年他刚登基,手无权力,仰赖太皇太后主持朝纲,受太皇太后的压迫所封。 而如今,皇帝并不是当年的那个皇帝,他在一次次的权利斗争中,已经将朝臣的阵营势力洗牌不少了,足以和太皇太后抗衡。 所以皇帝的意思,令人不寒而栗。 区区长公主之女,如何能担得起太子之女的责任? “有什么担不担得起的?朕不过是疼爱自己的侄女。莫不是江相觉得,仅有一个封号而已,是个空头的无名郡主?” 皇帝的话里带了点质问的语气,江瑾贤的心沉了沉,拱手道:“臣不敢。” 皇帝不喜不怒地笑了笑,将手搭上江瑾贤的手背:“朕不过是想向天下人表明,朕疼爱皇妹,怜惜侄女。江相莫不要多心。” “是。” 皇帝看向凤颜玉:“皇妹此次,对于推广作物有大功。朕觉得总不能亏待了皇妹,朕对于皇妹已经是赏无可赏。罢了罢了,朕还是给柒柒一个封地,也算是把对你的奖赏付诸在你女儿的身上。” 自凤颜玉和江瑾贤进殿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按着皇帝的思路走,半点也偏不到别出去,只听皇帝又自顾自地道:“刚好,江相既然觉得柒柒年幼,那么封地便在柒柒及笄之后再正式封赏,如今便取了封地的封号。” 凤颜玉只瞧着皇帝,真的像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一般,挽起自己的手,真切地道:“玉立明光,才业冠伦,汉历方承休运。朕便为你的女儿赐号明光,取明光县为她的封地。” 凤颜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江瑾贤,只见江瑾贤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皇帝瞧着凤颜玉的神色,笑道:“皇妹在顾虑什么?莫要推脱了,再推脱,等明光郡主长大了,可要怨你了。” 凤颜玉的表情十分僵硬,她知道皇帝心意已决,她再推脱也无济于事,只能顺着皇帝的心意来。 只是她并不明白,陛下好好的以探望孩子为名邀她进宫,却是为了告诉她要封她的女儿为郡主,是要做什么。 出了紫宸殿,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拐角,凤颜玉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地问道:“陛下封柒柒为明光郡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瑾贤将手笼在袖子中,并不愉快地道:“依照大宛礼制,长公主所生之女封翁主,他却越级封了柒柒为郡主。” “他这是既要赚了信赏必罚、好贤求治的名声,又要想尽办法捧杀你,然后除之而后快。” 第89章 为什么非要支持九江王的世子? 凤颜玉一拍脑袋,这就是不懂法的后果,法盲就是要吃亏! 在别人制定的规则里,只有熟悉摸透,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那怎么办?柒柒被封了郡主之后,会出什么事吗?” 江瑾贤一边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一边道:“她出事倒不会出什么事。只是明光郡主的事情是一个信号,我怕被朝堂上的某些人知道了,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做出一些事情,对你不利。” 凤颜玉点点头,话说道这个份上,她已经全然懂了:“皇帝是想借着柒柒的事情再对朝堂的势力进行一次大洗牌,他当真是好谋划啊!” 江瑾贤握住了凤颜玉的手,对她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样,他这一次针对的目标是你,要下手的目标是你。看样子,他应该对你彻底动了杀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凤颜玉闻言,倒不觉得害怕慌张,“他对我的敌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就去面见太皇太后,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凤颜玉扭头就走,江瑾贤没有阻止。太皇太后现在是凤颜玉唯一的坚实的盾牌。至于凤颜玉的好名声,既可以成为她手中的长矛,也可以成为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凤颜玉走的很快,几刻钟后就到了寿宁宫。朝太皇太后行过礼后,就亟亟地开口道:“皇祖母,皇帝封了柒柒为郡主,他这是不是要开始针对我了啊!” 太皇太后怜爱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摸了摸凤颜玉的头,闻声道:“玉儿,别慌张。皇奶奶给你细细地说。” 太皇太后抬起头,并不友好地看了一眼江瑾贤。江瑾贤很自觉地一躬身,跟着吕内司离开主殿。 “皇奶奶,你为什么要支走江瑾贤啊?您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吗?他不是我的夫君吗?” 凤颜玉耿直地问道。虽然事到如今,她想要和离的想法并没有完全的断绝,但是如今他们夫妻一提,在外人眼里就是同气连枝的,她不明白太皇太后有什么避着江瑾贤的必要。 “是现在的夫君,也未必能走到最后。”太皇太后突然极为冷酷地说了一句话,“皇奶奶的这句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这是事实。” “当年先帝驾崩。因你痴傻,朝臣们需要从宗室里选出合适的男嗣来继承皇位。如今的皇帝当时不过是一个世子,还不是嫡妃所出的世子。同时他的父亲九江王也不过是先帝的庶出弟弟,不占长字更不占嫡字。” “两重庶出身份,他本来是无缘皇位的。可江瑾贤当时是极力支持当今皇上的,所以当今皇帝才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位皇帝。” 太皇太后细细地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来:“九江王的嫡妃无子。而哀家也觉得,让这样一个庶出的儿子继承皇位能比较好控制,让哀家能够好好的保护你。没想到是哀家看走眼了,当今的皇帝是一匹狼,一匹善于潜伏的恶狼!” 凤颜玉明白了太皇太后支走江瑾贤的意思。她是担心江瑾贤是太皇太后的人。 虽然这很正常,但也在凤颜玉的心中埋下了一个疑惑。 既然那么多皇子可供选择,江瑾贤为什么要支持九江王的世子? 第90章 抱孩子 难道也是跟太皇太后的想法一样,觉得好控制,由他继承皇位,他的丞相之位仍在能够握在手中? 加之自己引荐有功,九江王的世子会觉得自己能够成为皇帝,都是江瑾贤的功劳,而十分信任江瑾贤。 真的是这样吗? 凤颜玉心里有疑惑,但疑惑并不影响眼下的事情。她并不认为,在先帝在时,江瑾贤就跟九江王的事情有过什么交情,有过什么牵扯。 江瑾贤跟着吕内司走着,来到了偏殿。偏殿里,静妃正坐在两个摇篮中间,哄着两个小孩子玩耍。 “臣江瑾贤,见过静妃娘娘。” 静妃似乎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江大人快请起,是来看京京和柒柒的吗?” 在世人眼里,凤京京和凤柒柒是他和长公主凤颜玉的孩子,长公主也是借由这两个孩子才能嫁入江府。静妃是没资格知道内情的,江瑾贤只是被吕内司带过来的,也不知道静妃也在这里,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是,娘娘。” “那快过来看看。小孩子长得老快了,几天没见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你都好久没见了,看了估计会惊讶吧!” “你个做父亲的。孩子马上就要周岁了,想好了要给孩子们送什么东西了吗?” 静妃脱去刚刚的惊讶,一脸喜悦地说着。江瑾贤看着静妃认真地模样,仿佛真的把凤京京和凤柒柒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静妃看着江瑾贤有些拘谨地摸着凤柒柒的脸,撺掇着他将柒柒抱起来。江瑾贤不会抱孩子,担心抱摔了,很直接地拒绝了。 静妃嗔怪地看了江瑾贤一眼,将凤柒柒抱起来,作势要塞进江瑾贤的怀里:“做父亲的怎么能不会抱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你还没抱过她,你可是会后悔死的!” 静妃一脸为他考虑的模样,硬是将凤柒柒塞进了江瑾贤的怀里。江瑾贤抱着孩子,身体僵硬着,动也不敢动,像拿着一件价值连城却易碎的宝物。 静妃看着江瑾贤窘迫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江大人,你可以试着抬抬胳膊,没关系的,只要抱稳就好。把孩子凑到你的脸边,感受一下。小孩子圆圆软软的,多可爱啊!” 江瑾贤甚至动用了内力让凤柒柒稳稳地待在自己的手里,不会掉下去。凤柒柒已经是很乖的孩子了,让人抱着都不怎么乱动的,可江瑾贤还是怕极了。 江瑾贤好不容易按静妃的要求将凤柒柒凑到脸边,谁知道凤柒柒伸出手,“啪”地一下打了江瑾贤一巴掌。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大力气。那一下不过是无关痛痒,可是还是把江瑾贤打蒙了。 江瑾贤一脸委屈加一脸震惊地看着凤柒柒,仿佛在问她你为什么要打我。 可凤柒柒只是翻了一个身子,砸吧砸吧嘴巴,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起来又萌又无辜。 孩子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容貌,也看不出来长得有多像凤颜玉。但看那又大又圆的大杏眼,肯定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这孩子,是一个小凤颜玉啊。 江瑾贤的心仿佛被羽毛抚摸了一下,酥酥软软的。他突然觉得,小孩子没那么可怕。这样看着,也挺可爱的嘛。 江瑾贤竟然下意识地抱着凤柒柒晃起来,那一瞬间,他仿佛掌握了抱孩子的技能。 第91章 舍不得 静妃满脸带笑地看着江瑾贤和凤柒柒父女俩的互动,果然嘛,安静乖巧的小团子,抱在怀里就没有人不喜欢的。 不过看着看着,静妃却伤感起来。等过段时间,皇帝将长公主的两个孩子送回江府,她是真的会很舍不得的。 兀自叹了一口气,静妃扭头回去逗弄凤京京了,不去打扰他们父女俩玩耍了。 江瑾贤一手抱着凤柒柒,一手摇着凤柒柒的手臂,突然注意到凤柒柒的手臂上有一块粉红色的,像凤凰花一样的胎记。 江瑾贤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将这个胎记看清了之后,摇着凤柒柒手臂的手一顿,顿时如遭了雷击一般,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么独特的胎记,他之前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凤柒柒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胎记? 是巧合吗? 江瑾贤疑惑地摩挲着凤柒柒的胎记,努力地回想着凤颜玉的手臂上是没有这样的胎记的,那么凤柒柒的胎记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凤颜玉孩子的生父,跟母亲的族人有什么关系吗? 他绝不可能忘记母亲手臂上胎记的轮廓。小时候,他总是好奇地看着母亲手臂上的胎记,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这个胎记。 母亲却是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搪塞了过去:“这是女孩子才会有的图案。如果你是女孩子,你也会有的。” 他将胎记深深地记在了心里,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自己拿了母亲的蔻丹在自己手臂上画凤凰花,只可惜每次画好了,洗个澡便冲淡了。 江瑾贤的记忆一旦涉及母亲,他的思维就失去了一些往日的活度。他抱着凤柒柒,喃喃地说道:“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边,江瑾贤正抱着凤柒柒发呆。凤颜玉和太皇太后聊完事之后刚好踏门而入。 凤颜玉看到江瑾贤带娃的场面,扑哧一笑,正打算揶揄两句,看见静妃在旁,忙改口道:“夫君,太皇太后留我们在宫里用午膳,咱用过午膳再回家吧。” 江瑾贤听到凤颜玉的声音,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巴。他还沉浸在刚刚胎记的事情中。 凤颜玉看着仿佛被人抽了魂一般江瑾贤,疑惑地走近:“夫君,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瑾贤撇过头去。他总不可能问凤颜玉孩子的生父是谁吧? 首先,他拉不下这个脸皮。再者,他看凤颜玉的样子,之前还是个傻子,大概率是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的。最后,若是这个问题真的问出来,他和凤颜玉的关系该怎么办,她会不会多心? 凤颜玉朝吕内司眨了眨眼,吕内司会心一笑,领着静妃离开了偏殿。 静妃一走,凤颜玉就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江瑾贤的身边,伸出食指戳了戳江瑾贤的脸蛋:“这里没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没事。” “没事!”凤颜玉煞有介事地大叫起来,“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见江瑾贤依旧沉默不语,凤颜玉倒放弃了继续追索的念头:“罢了罢了,你说没事就没事吧,我不管你了。” 说罢便看向江瑾贤怀中的凤柒柒,凤颜玉立即笑着要从江瑾贤手中接过来。 “喏喏喏,我亲爱的柒柒,为娘的来看你来了哦!” 第92章 忘仔牛奶 谁知道凤柒柒在江瑾贤的怀中睡的香甜,一点也不肯挪开半步。 凤颜玉见女儿抱不成了,有些吃醋地道:“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 “还是小孩子,你怪她做什么?” 凤颜玉极为惊异地看了一眼江瑾贤,醋味更大了:“这才一小会儿吧,你们俩的关系就这么好了?你给她的瓶瓶奶里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都说是小孩子了。她可能只是单纯觉得睡得舒服,不是对你有意见。” “还对我有意见!?”凤颜玉一听这话,立即炸毛了,“小孩子?什么小孩子,这么小的孩子也是会认人的!” 好气啊好气啊!几个月没见,孩子都不跟自己亲了,这以后该怎么办啊! 做娘的要伤心死了。 凤颜玉气嘟嘟的,倒没把火撒在江瑾贤身上。她知道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那个谈心恋权的皇帝。 江瑾贤担心凤颜玉真的气坏了,便道:“别生气了。以后孩子肯定会在你身边的,你还有很多时间陪她慢慢成长的。” “是这样的。”凤颜玉拿出手帕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扭头看了一下在摇篮里睡的另一个家伙,之间咱们的凤京京的小朋友正瞪着他幽怨的小眼神看着自家的娘。 凤颜玉一拍脑瓜,好家伙,她差点忘了,她还有一个崽来着。 凤颜玉跑到凤京京的摇篮身边,将凤京京抱起来,只听凤京京用系统的身影跟她吐槽。 “还是静妃阿姨好,静妃阿姨不会顾此失彼,你个喝了忘仔牛奶的娘!” 凤颜玉哭笑不得,抱着凤京京装模作样的哄起来。她知道他的心智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随便哄哄意思意思一下。 凤颜玉和江瑾贤一人一手一个孩子,倒真的像一对夫妻。 凤颜玉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听凤京京跟她汇报:“那个什么,叫杜淑妃的,一直想来玉藻宫见我,每次都被静妃阿姨挡了回去。杜淑妃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小心点。” 凤颜玉“吧唧”一下猛地亲了凤京京一大口:“谢谢小宝贝的提醒,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江瑾贤疑惑地将目光转了回来:“你们娘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啊?” 凤颜玉打着哈哈:“我在跟京京说,他妹妹被封了郡主,他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啥都没有。我怕他嫉妒呢,正哄他呢。”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江瑾贤将凤柒柒放回摇篮里,决定不抱着她四处走动影响她睡眠。 “你不懂,小孩子可鬼机灵着呢,他懂得东西可比你多着呢!” 江瑾贤颇为无语,但懒得和凤颜玉争辩,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 翌日,皇帝下了圣旨,昭告天下,封凤柒柒为郡主,赐号明光,封地明光县。 “听说了吗?咱们镇国长公主的女儿封了什么郡主。皇帝真的是个贤明的主啊,长公主这么好的人,是要给她点奖励!” “是啊,封郡主可是大封赏啊。皇帝陛下这事做的可厚道。俺老三听着也觉得高兴!” “是啊是啊,真为咱们公主高兴。遇上这么好的君主,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啊。” 秋芷若戴着带面纱的斗笠,听着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穿过街道,来到江府面前。 第93章 秋芷若相邀 秋芷若敲响了江府的大门,一个门童出来看门。秋芷若掏出袖中的一枚秋香色的同心结。 “告诉你们家江大人。老地方,老时间,我有要事要告诉他。” 门童接过这枚秋香色的同心结,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奇怪的女人。眸光闪了闪,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人,忙道:“秋小姐见怪,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秋芷若含笑着,目送门童走了进去。 江瑾贤刚下早朝回来不过半个时辰,凤颜玉并不在府上,和玉桑一起出去了。门童到了江瑾贤的书房,递上同心结,之间江瑾贤皱着眉头接过同心结,有些不悦地道:“她亲自来送的?” “是的。小的认得秋小姐。她带着面纱,小的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的呢。” 江瑾贤微不可查地捏紧了同心结,自顾自地问道:“她有什么要事要跟我说呢?” 这半年来,他一直都拒绝和秋芷若的接触。秋芷若也明白他的意思,暗自神伤消停了好久。如今特地亲自送来秋香色同心结,邀他老时间老地点见面,到底是有什么要事? 江瑾贤将同心结按回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 正值人间四月天。月上中天,如雪的梨花一朵朵绽放在枝头,让人意醉神迷。梨花摇曳在春风里,千姿百态,空气中弥漫着甜甜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怡。 “瑾贤哥哥,如此美景,我们和月折梨花可好?” 秋芷若着清新淡雅的天青色齐胸襦裙,裙边上绣镂空墨青色莲花图案,婉约轻盈,款款而来。 江瑾贤站在梨花树下,看着秋芷若笑着向她走来,退后一步。 “瑾贤哥哥,你别这样嘛。我什么都没做,如此防备着我,到要让碎心湖边多一个碎心的人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江瑾贤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曾是他们之前经常相约同游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孤男寡女在这样的地方,总归是不好的。 “我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在这里邀你见面。这里的这个时候人烟罕至。没有其他的人,才能保证我接下来说的事情,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你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 秋芷若有些受伤地笑了笑:“这么急的吗?当真是一会儿也不愿意多跟我相处的吗?好吧,恐怕我不快点说我是留不住你的。” 秋芷若迈着步子,走到江瑾贤身侧,拉着江瑾贤的手,将他整个人拉低下来,她将头凑到江瑾贤耳边,无比撩拨,无比娇媚地说道:“瑾贤哥哥,你知道吗?我抓到了长公主的孩子们的生父。” 江瑾贤浑身颤了颤,一颗心重重地往下落去,他错愕地看着从他身上移开的秋芷若。秋芷若吃吃地笑了笑,心情甚好地道:“那么震惊做什么。又不是不存在这个人。既然存在,就是能够抓到的嘛。” 江瑾贤的心情极为复杂,他哑着嗓子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她孩子的生父是谁?” 第94章 那个男人在哪里?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秋芷若轻轻巧巧地说道,似乎心情甚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你是之前知道的,为什么从没有跟我说过。” “你别急嘛,瑾贤哥哥。”秋芷若伸出手指,覆在江瑾贤的唇上,“我也是才刚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不,我一知道这个消息,就马上告诉你了。” 江瑾贤撇开秋芷若放在他唇上的手,你把抓起她的手腕:“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向我保证,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秋芷若盈盈的笑着,月光下,眼睛里似水泛波,柔情无限:“自然是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否则我为什么在这里约见你,告诉你这个消息?” 江瑾贤松了一口气,松开抓着秋芷若的手:“那个男人在哪里?” “在我这里好好关着呢,不用担心,跑不了的。怎么了,你要见见他吗?” 江瑾贤出于本能,自然是不愿意见的。但事关凤颜玉,还是从秋芷若这里得来的这个消息,让他不得不谨慎,让他不得不对这个消息的真实度一再验实:“你到底是怎么抓到他的。他是什么身份的人?你就这样关着他?你有什么权利关着他?” “不关着他,难道放他出去,在街上乱说吗?”秋芷若一副十分为江瑾贤考虑的模样。 江瑾贤定定地看着秋芷若,记忆中那个莲花一般的女子,似乎经过岁月尘埃浸染,还是从前的那个模样。 他想了想,还是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知道你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我也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只是你长久地关着人家也不是太好,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瑾贤哥哥要怎么解决?杀了他吗?” 江瑾贤看着秋芷若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你当真是找到了长公主孩子的生父?” “瑾贤哥哥,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秋芷若一双美目突然盛满泪水,宛若一朵涉水娇花,只为江瑾贤绽放。 “怎么,瑾贤哥哥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了吗?没关系,芷若会为你代劳,只要是瑾贤哥哥愿意做的事情,芷若都会为你去做。” “你不要说了。”江瑾贤突然不想听秋芷若说下去,突然不想听秋芷若去打破他心中一直持有的一个念头,他不愿意秋芷若接下来的话破坏掉他曾经的美好。 “如果你抓到长公主孩子生父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你听我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包括凤颜玉本人。” “芷若,我拜托你,这件事务必请你听我的。” 秋芷若看着他担忧的模样,江瑾贤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瑾贤哥哥,你这是在为长公主考虑吗?你是怕她孩子真正的生父的身份流传出去,让百姓以为她是个荡妇,破坏了她最近好不容易造起来的好名声?” “瑾贤哥哥,你知道吗?我最近出门,满大街都是讨论长公主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在夸她的。百姓们爱戴她,甚至都到了连她的孩子被封了郡主,都要为她开心的程度。甚至是皇帝被夸赞贤明,还是沾了她女儿被封了郡主的福!” 第95章 我不是嫉妒她 “我不是嫉妒她。”秋芷若还是顾忌了江瑾贤在她面前,“我只是在想。你这么维护她,苦苦维持着她的人设。宁愿自己做了她一对儿女的便宜爹。若是让百姓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那会怎么样?” 江瑾贤看着月光下的秋芷若,月光给秋芷若的脸镀上了一层阴影,失去了往日的皎洁,他突然有些迷茫,之前在同样的地方,看到的同样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会有别的感受。 一种令他恐怖的感觉。 “芷若,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不适合你。” “是啊,在你眼里,我就该是这样的。其余的一切事情,一旦逾矩了,都不适合我。”秋芷若低着头,敏感地说着,仿佛吸空了周围所有的月光。 “芷若。”江瑾贤有些害怕地向秋芷若伸出手,他握住秋芷若的手,十分恳切地说道,“今日的事情,就算是我拜托你。请你务必务必要守好这个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秋芷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光华依旧,是她爱慕了十数年的男人,现在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第一次这样恳求她。 她怎么甘心! 她怎么愿意! 见秋芷若仍然在犹豫,江瑾贤仍然相信她的佛心,她的善良。 “芷若,就算你不为了长公主考虑。也要为了我考虑考虑,现在长公主是我的妻子,那些孩子在百姓眼里是我的孩子。若是让长公主孩子真正的生父的消息传出去,你让天下百姓怎么看我?” 秋芷若再也听不下去了,就算是面前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猛地甩开江瑾贤的手:“那你就甘心!给别人做后爹!你能忍受?你能忍受自己的妻子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当然不甘心!江瑾贤在心里呐喊。可他有什么办法,那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而他喜欢上她,是后来的事情。 若是后来没有喜欢上她,便不会有那么多折磨。如果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在意? 但是,他这样的想法,是万万不能被秋芷若知道的。 “我是不甘心,可没有必要用这样玉石俱焚的做法。芷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段时间以来,你变了好多,变得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 “变了是吗?我没变啊?” 我秋芷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秋芷若看着江瑾贤,一种古怪的想法涌上心头。 “好吧,瑾贤哥哥,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答应你。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在你没有做好处理这件事的准备前,我绝不会自作主张地动手。” 秋芷若大度的开口,一如往日她慈善的佛心。 秋芷若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她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破坏她在江瑾贤心目中的形象,她在江瑾贤心目中的形象应该是永恒不变的,也只能是永恒不变的。 长公主孩子的生父,无论如何,存在与否,都会成为江瑾贤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他已经种下了,就等着她什么时候生根发芽了。 凤颜玉,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虽然你不知道,但我还有更多的礼物要送给你呢! 第96章 我不信呢 江瑾贤对秋芷若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没有意外。因为在他眼里,秋芷若就该是这样的,永远温和,永远柔善,她该是善良的化身,不应该被世俗的污秽所玷污。 就算秋芷若有些邪恶的念头,那也只是一点点小插曲,一点点任性的小脾气,只要她清醒了,就立刻会被她内心的良心所支配,让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统统消失。 得到秋芷若肯定的回答,江瑾贤不愿再在此地过多的久留。 他有些烦躁,他想快点见到凤颜玉,又有点排斥见到凤颜玉。 他有些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谢谢你,芷若。” 秋芷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闪着泪花笑着问道:“谢我做什么?瑾贤哥哥,你跟我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在你的心里,还有多少我的位置?” “你告诉我,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江瑾贤看着秋芷若深深的目光,他突然想起云安石对他说的话,或许云安石说的是对的。 江瑾贤颇为委婉地道:“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你有需要,我仍旧会倾囊相助。” “只是救命之恩?只剩下救命之恩了吗?” 秋芷若低低地笑起来:“我不信呢。哪里就这么轻松的?你这么轻易地背弃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你让我怎么甘心呢……” 秋芷若的话越来越低,近似于嘀嘀咕咕,江瑾贤皱着眉头,有点担忧得要去拉她的手:“芷若……” “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我不会替长公主瞒下这件事吗?你放心好了,既然我答应你了,我就会替你瞒下来。” 秋芷若抹干了眼角的泪,江瑾贤只是为难地看着她,并不再解释什么。 江瑾贤回到江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凤颜玉半夜醒来肚子饿,饿得睡不着,又舍不得把玉桑叫起来,便亲自去了厨房决定给自己做些好吃的垫垫肚子。 新鲜的南瓜团子刚炸出锅,冒着热气。凤颜玉嗅得香喷喷的,决定端回房间,刚好等稍微凉点了再吃,没那么上火嘛。 走过回廊,就碰到了正好回家的江瑾贤。凤颜玉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天黑自己看错了之后,叫住了江瑾贤:“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刚回来啊?” 江瑾贤转过头来,见是凤颜玉,也没问她这么晚怎么还没去睡觉,而是几个健步奔到凤颜玉身边,一把搂住了她。 凤颜玉猛地被江瑾贤拽进怀里,小心地护住盘子里刚刚自己辛苦炸好的南瓜团子没有撒出来。 凤颜玉双手伸的直直的,在江瑾贤背后,任由他抱着,见江瑾贤迟迟不说话,也只能一直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 凤颜玉看了一眼南瓜团子,已经没有热气了,想着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心急地道:“江瑾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江瑾贤将头埋在凤颜玉的肩膀,哑着声音道。 “没有你就快点松开我,我还要——” “不要,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江瑾贤在凤颜玉的怀中,突然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卸去了所有的疲惫和重担。 第97章 基本方针 凤颜玉看了一眼怀中的大孩子,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南瓜团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饿着就饿着吧,彻底凉了吃了刚好也不上火。 “好吧,就只能再让你抱一小会儿哦!我还饿着肚子呢!我还要吃宵夜呢!” 凤颜玉比他还孩子气一般地说道。 但江瑾贤似乎并没有理会凤颜玉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道:“凤颜玉,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凤颜玉的心咯噔了一下,几乎就是立即想到了和离这件事情,她警惕地打着哈哈:“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凤颜玉,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了……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江瑾贤的话带了点委屈的颤音,像一个年幼的孩童在母亲的怀里寻求庇护,凤颜玉突然想起了冬日时大雪纷飞的时候,江瑾贤提到过一嘴,他的母亲早逝这件事情。 凤颜玉用右手牢牢抓住碟子,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江瑾贤,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凤颜玉话说出口,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这是有可能的。长期缺失亲情的人,会将感情转移到特定的人身上,他们有极强的感情洁癖,一旦被抛弃,就难以被接受,甚至走向极端。 江瑾贤没有回答,他无法告诉她,他刚刚去见了秋芷若,并且彻底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但江瑾贤的沉默在凤颜玉的心里莫等于实锤。在她的眼里,虽然有过希冀,但她本质上还是不相信江瑾贤会喜欢自己。 没有过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没有过付出,就不会有代价。 把自己的感情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这样才能不会增加更多的沉没成本,让自己在最后,无法脱身。 凤颜玉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面对江瑾贤的感情流露,她却越来越想和离。 她知道,她在害怕。 这或许就是她在现代母胎单身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凤颜玉,你回答我。无论出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问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难道给不了我肯定的回答吗?” 江瑾贤犀利地反问,凤颜玉有些应激,生气地推开江瑾贤:“我饿了,我要吃宵夜!” 江瑾贤的进一步反问有点在逼她的意思,而凤颜玉不喜欢被逼。 凤颜玉干脆蹲下来,靠着木头柱子,斜对着江瑾贤,一口一口地吃着已经凉透的南瓜团子:“我只是饿了睡不着出来吃个宵夜,你为难我做什么?” 江瑾贤有些好笑:“你觉得我的问题,是在为难你?” “可不是吗!大晚上的,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拉着我说要求我不要抛弃你,什么莫名其妙的啊!你让我怎么回答啊,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凤颜玉越说越气,一口塞进了两个南瓜团子。 说真的,事到如今。她的心中两个基本方针是不变的,第一个就是夺回权位,把凤京京和凤柒柒接回到她的身边,保证她们的安全;二就是在没有真正地彻底地放心江瑾贤的感情之前,她为了后半生的幸福考虑,是一定要和离的。 第98章 一夜之间 她又不知道江瑾贤心里怎么想,只要有秋芷若在,和离就是她最好的出路。 “你无法不假思索地回答,就证明你心里对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这话听得酸溜溜的,凤颜玉也觉得江瑾贤过分幼稚和无理取闹了。而且很奇怪的,无理取闹的对象竟然还是她! “我不直接回答是对你负责。我若是个满嘴甜言蜜语的海王,山盟海誓岂不是信手拈来?你信不信,要是我愿意,我出口就是情话。可是现在我说了,你敢信吗?” 我要是真的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你真的敢信吗? 凤颜玉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虽然凤颜玉的话中有些词汇听不懂,但大概的意思江瑾贤懂了,江瑾贤抬起头,眼里深邃无波,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骨寒。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行吧行吧。你信与不信,都与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吃饱了,我要去睡觉了,你别打扰我,再见!” 凤颜玉说完,连盘子也来不及端,逃难似的离开了。 索性江瑾贤没有追过来。 她不知道的是,江瑾贤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道。 “现在是,我愿意信你,可你不愿意多信我一点。” 今晚的江瑾贤实在是莫名其妙。回房的路上凤颜玉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她觉得必须得赶紧睡觉,睡一觉,睡醒了就不会有事了,殊不知,更头疼的事情还在后边。 继凤颜玉连续半年来的好名声后,这日大街上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终于不是长公主做的功德事,而变成了关于长公主孩子生父的讨论,进而演化为关于长公主德行的讨论。 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帝京大街小巷都传遍长公主孩子的生父不是江瑾贤,并且对长公主孩子生父真正的身份有着多番恶意的揣测。 “当初我还以为,长公主是为了嫁给丞相大人使了点手段,好让丞相大人骑虎难下、奉子成婚。现在两人感情好,之前的事也无伤大雅,就不计较了嘛。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另有隐情!” “是啊,没想到啊,长公主竟然是这样的人!想嫁心上人想疯了吧!连妇道都不守了啊!” “就是啊,长公主殿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丞相大人竟然真的还容忍得了?” “丞相大人该不会还不知道吧?要是这样,岂不是太可怜了?” “……” 彼时凤颜玉正在和白夫人逛街挑选绸缎,听到茶摊外的百姓们这样议论,白夫人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些收不了场的事情,朝她摇了摇头。 白夫人拉着凤颜玉走到了里面的内室:“一路上我就听他们在议论了。长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一副不相信凤颜玉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模样。凤颜玉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弄得人尽皆知的。 “许是一些宵小之辈胡乱散播谣言吧?”凤颜玉对着白夫人歉意地笑笑,她很感激白夫人对她如此的信任。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白夫人倒和凤颜玉成了手帕交。白夫人因着丈夫出海远航的缘故,一直在老家躲避朝中纷乱,远离京中女眷的日常交往,倒是跟因为痴傻而被京中闺秀看不起的凤颜玉一见如故。 第99章 兴师问罪 凤颜玉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要为江瑾贤的名声考虑考虑,况且她也极为爱惜自己这辛苦经营来的名声。 关于凤京京和凤柒柒的生父,凤颜玉自己都搞不明白是谁。到底是谁散播出来的消息,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的? 凤颜玉想不明白。关于这两个孩子的一切,原主对此抹去了一切记忆,无论凤颜玉怎么探究,都在脑海中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线索。 她也问过胎穿过来的凤京京,凤京京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几乎成了死局。 不过按原主是个傻子这件事来看。那男女之事估计也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估计是有谁陷害了她。大概率知道孩子生父的身份的人,只有当年设计下这件事情的人了。 但是凤颜玉怎么可能去找到那个害她的人去问到事情的真相呢,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此事是有心人所为,那么必然会有一个真正的所谓“孩子的生父”的人出现。对方有心而来,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只是事发如此突然,到底是谁传的消息,让一夜之间满城风雨的。 原主啊原主,你真是给我留下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凤颜玉歪着头想着,突然想到昨夜和江瑾贤奇奇怪怪的对话,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在形成。 该不会,江瑾贤,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吧? 如果对方真的是有心而来,这个时候揭出来这件事,无不是为了对她下手。她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正式提出和离,倒省的连累江瑾贤。 只要她和江瑾贤是夫妻一天,就会有人那这件事情说事,那这件事去攻击涉及这件事情的任何一个人。她无法保证江瑾贤永远会站在她的一边,她也无法保证,也没法从道义上去强求江瑾贤永远认下这两个孩子。 如果这件事情的存在注定成为敌人手中的一把利刃,那她不如自己主动将这把利刃拔出来,亲自刺到自己身上,长痛不如短痛。 敌人总是比自己对自己要狠心的。 和离是最好的选择。等大家一旦把这件事情淡忘,她胡汉三又是一条好汉。 白夫人瞧着凤颜玉的脸色可怕,有些担忧地道:“长公主,要不我们先回府休息吧?如今这街上议论纷纷的,大家又都认识您,这被认出来了,也不太好,便坐我们白府的马车回去吧。” “多谢白夫人为我考虑。” 此日熹光甚好,凤颜玉和白夫人却只能早早地结束今日的游玩。 尚未至未时,室内的商铺车马盈门。楼阁之上,窗扉半掩着,秋芷若倚靠着阁楼,瞧着下处的繁华和议论,抚过耳边青丝,心情甚好。 她端起桌子上的梨花清茶,轻抿一口。一匹马自远处穿过天润长街,风风火火扬起阵阵尘土。秋芷若微微一笑,知道是她一直要等的人来了。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一得知消息,就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江瑾贤是刚下了早朝的。正准备打马回府,就在长安街外听到这样的议论。越听越急,想起昨日自己走后,秋芷若身边侍女云禾对自己的暗示,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润长街的伊女楼。 第100章 他对我失望了 “芷若,你昨夜不是答应过我了吗?怎么这才不过几个时辰,你就出尔反尔了?” 江瑾贤到了伊女楼,下了马就以最快地速度飞奔上来,见到秋芷若还没来得及坐下来,第一句话便直入主题。 秋芷若很闲情雅致地笑了笑,捻了捻袖子,给江瑾贤斟了一壶茶:“瑾贤哥哥,你来啦。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一杯恰到好处的梨花清茶,江瑾贤没有动。 秋芷若小女儿姿态一般娇俏地努了努嘴:“你说什么出尔反尔啊?我不知道啊。” “今日闹得满城风雨的一件事情,你说你不知道?这不可笑吗?” 江瑾贤话中压抑着怒意,因为对面坐的是秋芷若,他已经非常尽量地压了下去,否则,他绝不会在这里和对方这么和谐地说话。 “这件事情的内容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情怎么传出去的,为什么传出去的,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当真与你无关?” “当真。你想想看,我不过一个秋府的小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耐,在一夜之间让这件事情人尽皆知的。再者,我既然答应过你了,我又怎么会做害你的事情?” 秋芷若有些伤心地补充:“芷若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瑾贤哥哥好。芷若怎么会害瑾贤哥哥。” 江瑾贤没想到自己质问不成,秋芷若反倒自己在那边哭了起来。他皱起了眉头,但怒意没消:“我姑且信你一次,信你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江瑾贤茶也不喝,起身要走。他来见秋芷若,也没真的打算问出什么名堂来。只是他真的很失望,若这件事真的秋芷若做的,他倒是希望秋芷若能坦坦荡荡的承认。 只不过事已至此,这件事情不出今日便会传到皇帝耳朵里,要想平息此事,关键点就在于她。 他已经不相信秋芷若关于长公主孩子的生父的话了,无论秋芷若有没有将长公主孩子的生父掌握在手里,他必须想出一个即使这个“真正”的生父出现,他也能够保住凤颜玉名声的办法来。 凤颜玉这半年来付诸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绝对不能白费。 秋芷若亦从垫子上站起身来,想要拉住他:“你这就要走!?” “难道留下来,你能替我摆平这件事情吗?” 江瑾贤连头也没回,已经走到入口。 “你要怎么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与你无关。芷若,你太令我失望了。” 秋芷若看着江瑾贤远去的背影,跌坐到地上,笑得凄凉。云禾见状,忙过来想要将秋芷若搀扶起来。 “云禾,云禾!”秋芷若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云禾的手臂,“他说他对我失望了!他说他对我失望了!他知道这件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 “小姐!”云禾心疼地看了秋芷若一眼,每次小姐一遇到跟江瑾贤有关的事情,就极其容易发狂,“你这样想想,就算江大人知道这一切,他也不会拿您怎么样。他永远都会原谅你,像上次利用莘儿给那两个孩子下明矾一样……” 第101章 臣还想要她的心,又怎么会抛弃 云禾一句一句地哄着,秋芷若在她的安慰下逐渐在她的怀中平息下来。 江瑾贤一离开伊女楼,就往江府奔去。他需要尽快见到凤颜玉,他不敢想象,凤颜玉一旦得知此事,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还没到江府,他却又被皇帝的人拦了去。 “陛下有旨,请丞相大人入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江瑾贤攥紧马绳,十分不舍地看了一眼江府的方向,跟着宣旨的宫人往玄武门的方向去。 入宫后,皇帝直截了当的也是问江瑾贤关于凤颜玉闹得满城风雨的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江瑾贤有些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按理说他也是刚刚下了早朝之后,在回江府的路上才得知这件事情,皇帝怎么这么快,而且还是在宫里,就得知了这件事情。 而且很明确的,是来找他商量这件事情,避开了凤颜玉。 “朕知道,当年逼你娶了皇妹,让你和秋小姐错失缘分,是委屈了你。皇妹的孩子不是你的,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让你顶了这样的名分,朕知道,这是我们皇家对不住你,若是你想借此机会,和皇妹和离,朕可以准许。” 皇帝诱导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没想到陛下邀他紧急入宫,商讨的竟然不是如何保住皇家颜面,而是如何保住他的颜面!? 这是要,拉拢他?还是另有所图? 只是无论哪一条,如果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凤颜玉孩子的生父不是自己的,那么凤颜玉以后想做任何事情都会举步维艰,这件事情会成为她一生背负的污点。 他现在要的,不光光是要保住他一个人的名声,而是他和凤颜玉两个人的名声。 皇帝的建议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欣然接受。 但是,如今他有了顾虑,是断断不行的。 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认下这个孩子,永远地认下这个孩子。 一旦他固执地坚持,没有人会觉得,这不是他的孩子。 “臣谢过陛下好意。臣会认下这两个孩子,保全长公主的名声,也保全臣的名声,皇家的名声。” 江瑾贤说完,深深地跪了下去。 皇帝有些震惊地看着江瑾贤:“你还要继续认下这两个孩子?若说是之前是朕和太皇太后两个人逼你,你不得不认。如今你有了很好的可以摆脱此事,也不影响自己名誉的借口,你竟然不愿意!?” “时过境迁,如今是臣不愿意抛弃长公主。臣如今要的,是和长公主夫妻和和美美。至此,别无其他。” 他爱她,他还想要她的心,又怎么会抛弃她? 他还要和她一起面对现在,甚至是以后更多的风风雨雨。 他要告诉她,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比她,先放开对方的手,绝不会比对方先走。 皇帝负起手,说不出话来。若是江瑾贤执意如此,那么皇帝也无可奈何。 他也没有蠢到,逼着江瑾贤不认这两个孩子,然后给皇家抹黑。他没有必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此事,可以先放放。 “皇妹得夫如此,妻复何求呢?江相如此情深义重,皇妹当真是三生有幸。也罢,既然江相如此坚持,那此事也好解决。” 皇帝轻轻揭过:“那江相便回去,和皇妹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在天下人面前,将这件事情掀过去。” “臣,谢主隆恩。” 第102章 睡得好便罢了 凤颜玉在江府的前堂面前来回踱步,犹豫着等江瑾贤回来,要怎么和他说今天闹得满城风雨的这件事情。 江瑾贤回到江府,下了马,看到凤颜玉在前堂来回踱步,兴许是在等着自己,嘴角不禁染了三分笑意,直朝凤颜玉奔来。 “你终于回来了。”凤颜玉看到江瑾贤回来,也很高兴,只不过跟江瑾贤高兴的点不太一样。 江瑾贤抬眼看向凤颜玉,眸光绵长而柔情,像是在看向一段风月。 “今日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和离吧!” “今日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我已经向皇上表明……” 江瑾贤的话就像是碎裂的玉块,被人硬生生地截成两段,裂在嘴里,割的他的唇鲜血淋漓。他的眼中莫名蓄满了泪水,忽觉内脏像是被凌迟一般,指甲已经嵌入手掌,像是强颜欢笑一般:“你说什么?” “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和离?”江瑾贤咬着牙,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这算什么。他做好了要在天下人面前为她遮风挡雨的一切决定,做好了要为她豁出去的一切准备,她却告诉他,她要和离。 她就这么想摆脱他吗?她就这么想找到一切机会摆脱他吗? 她就宁愿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摆脱他吗? “是的,和离。我想过了,我不想连累你,我们刚好趁这个机会,和离吧!” “好、好、好。和离?”江瑾贤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凤颜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搞得有些害怕,这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啊,她试探性地问道:“啊,对?对了,你刚刚最开始想说什么啊!?” “我没想说什么,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江瑾贤的心头仿佛憋着一口气,如今他什么话也不想多说了,他给凤颜玉留下一个冷眼,甩袖离去。 凤颜玉直到意识到他走了,才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还没说呢!啥时候和离啊!和离书谁写啊!” 不知道是不是凤颜玉的错觉,凤颜玉感觉,江瑾贤离开的步伐又快了几步。 “奇了怪了,刚刚一进门不还是好好的吗?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凤颜玉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江瑾贤开了金口,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话,那她得先进宫去见见太皇太后。跟她商量一下,跟江瑾贤和离后,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江瑾贤一夜未睡,次日起身后便早早地出门。 凤颜玉以为江瑾贤是赶着要去早朝,便追出来,站到江瑾贤的马边:“等你早朝完,在宫门口外等一会儿,别马上回去。我们一起进宫去见太皇太后,去把和离的事情跟她说了。” 江瑾贤深深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勒了勒马绳,管制住了身下不安分的马:“你还是要和离吗?” 凤颜玉奇怪地看了江瑾贤一眼:“不然呢?” 江瑾贤略微低头,将整个人都低进了阴影里:“那你昨夜……睡的还好吗?” 凤颜玉越发觉得江瑾贤没头没脑了:“睡的还好啊。只是我一直睡眠都挺浅的,眼下一直有点乌青,不过这是……” 江瑾贤不想再听下去,自顾自地笑了笑,打断了凤颜玉的话:“睡得好便罢了。我已经向陛下告假了,我今天不去早朝,我要去云双阁一趟。” 第103章 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不去早朝?要去云双阁?那我怎么办?” 江瑾贤抬起头,凉凉地看着凤颜玉,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失望:“你自己去见太皇太后吧。反正你,不需要我。” 这话说的有点赌气的意味在这里,就算凤颜玉再迟钝,也听出来了。凤颜玉有些不安地看着江瑾贤,想说些话挽留江瑾贤,但江瑾贤却不给凤颜玉解释的机会,一骑绝尘而去。 “诶!等等——!” 凤颜玉被江瑾贤抛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直到玉桑拿着披风出来,凤颜玉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公主,我们今天还进宫去见太皇太后吗?”玉桑担忧地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事情赶早不赶晚,不能拖,早解决早享受。”江瑾贤这样的表现越发坚定了凤颜玉的心,凤颜玉一甩手,走进府内。 江府外的一切都被云禾看在眼里,云禾立即回去,将这一切禀报给秋芷若。 秋芷若很高兴,但却没有笑:“那看来瑾贤哥哥和那个凤颜玉已经生了嫌隙。我就知道,瑾贤哥哥虽然嘴上说的逞强,但无论如何心底都是会有些芥蒂的。” 云禾也是喜形于色,带着恭喜的语气道:“小姐的这步棋走的妙啊!这下子,是凤颜玉主动要和江大人和离,可怨不了别人了。” 秋芷若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刚刚说,瑾贤哥哥今日没有去早朝,而是去了云双阁?” “是的,小姐。” “这云双阁可是个吃喝玩乐的地方。凤颜玉啊凤颜玉,你可真是了不得,竟然逼的我的瑾贤哥哥连朝政都不理了,去这种地方借酒消愁。”秋芷若摇摇头,十分惋惜地道:“这凤颜玉可真是个祸水。就让我来做那个红颜知己,去开导开导瑾贤哥哥。” “云禾,给我梳妆。” 云禾笑盈盈地应下了,十分殷勤地为秋芷若装扮起来。 —— 云双阁的雅间内,墙面垂挂着山水画,绿釉狻猊香炉中燃着沉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叫人沉醉其中,心神尽散。 陶制的酒罐散了一地,凉月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瞅了一眼地上的空酒瓶,暗自数了一下空罐的数量,估摸着江瑾贤喝的应该不多,并没有醉。 她是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想必江瑾贤也没有来得及喝那么多。没有醉就表示意识还是清醒的,只要是清醒的公子,道理就是说的进去的,还是好说话的。 凉月跪坐在江瑾贤的身边,苦笑着开口道:“事情我都听青执说了。公子,您这样,又是何苦呢?” 江瑾贤举酒的手一顿,杯中溅起点点酒花,他摩挲着铜尊的沿边,笑着问道:“我怎么了?” 这笑在凉月看来实在是令她毛骨悚然,但是凉月还是像个直言进谏的忠臣一般:“公子,您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 “从来没有这样过,偶尔这样一回儿,难道就不是我了吗?” 江瑾贤再次举杯,想要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凉月皱了皱眉头,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公子,凉月且当您今日是一回放肆,您别忘了您真正该做的事情。” 第104章 发现九江王的令牌 “虽然我是很喜欢夫人,但是若是夫人有碍于我们的大业,我依然会除之而后快。” 凉月轻柔一笑,将杯中酒尽数泼洒在地上:“你知道的,我听命的不是你,是我家族的复仇,是我家族的复兴大业。” 江瑾贤双目一横,拉下脸来:“你在威胁我?” “凉月不敢。凉月只是在提醒公子,我是云双阁最好的杀手,我想要杀掉的人,就没有杀不掉的。” 凉月将酒樽放回案上,将目光对上江瑾贤的:“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有解决办法,并且已经摆在公子面前。这件事情根本不会成为公子的问题,公子却在这里买醉,这不像是公子的作风。” 江瑾贤目不转睛地看着凉月,却是笑了:“若是今日的对象换成了青执和你,你会觉得这不像是青执的作风吗?” “凉月的意思不是公子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凉月也知道公子是一个念旧情的人,这也是凉月愿意追随公子的一个原因,只是公子要明白,公子不可因此爱鹤失众。” 江瑾贤看着凉月担忧的模样,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外,倒是撇开了目光,看向窗外。目光悠远,也不知道飘在何处:“你多虑了。我不过是过来喝几杯酒,不至于到了买醉的地步。” 凉月亟亟地站了起来:“那公子为何今日推掉了早朝!” “昨日我已经见过了皇上,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的打算。长公主生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今日早朝必有人拿此事为难我,我索性躲了个清闲。早朝不过是例行公事,只要消息来源没断,去不去都无所谓。” 他是有些难过和心痛,但绝不会到了丧志的地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凤颜玉应该去见太皇太后了吧?她会跟太皇太后说什么呢?太皇太后又会吩咐她什么呢? 他能为她做的,都会为她尽力去做,就算是她并不理解。但他也想看看,摒弃“他”这个因素之外,她会做到什么程度。 江瑾贤终于又为自己倒满了酒,正色道:“今日我不过是寻个光明正大来云双阁的理由。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凉月一愣,不过她知道江瑾贤要问的事情是什么。 凉月微微低了头,拱手道:“那些刺客都是江湖上无门无派的人士。受人雇佣,为人卖命,如今人已经死了,在江湖上独来独往的,也查不出是谁雇佣了他们。” 江瑾贤有些不悦:“云双阁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么不行了吗?” “公子恕罪。” “当真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凉月闻言却又摇了摇头,掏出一枚金子做的令牌:“这是在他们曾在江湖上居住的地方发现的。” 江瑾贤接过这枚令牌,皱眉道:“这是九江王的令牌?” 前任九江王的世子是当今的皇帝,前任九江王死后,世子成了皇帝,九江王这个封王也就落到了世子的弟弟头上。 只不过,这枚令牌的主人并不是现在的九江王,而是过去的九江王。 第105章 这话说的露骨 “一个死人,如何能号令这些刺客,去刺杀凤颜玉?” 江瑾贤愠怒地将令牌扔到桌面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难怪凉月说查不到幕后主使,幕后主使竟然是个死人? 是谁借用了死人的名义,去命令这些刺客的? 凉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若说是当今陛下借用自己已故父亲的名义,那也说不通。陛下明明可以直接用自己的名义,却为何要多此一举,用前九江王的?” 江瑾贤指了指桌面上的金色令牌:“这令牌已经有些旧了,不是新制的。也有可能是前任九江王豢养这些刺客,命令他们做事的时候留下来的。” “可这仍旧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去刺杀凤颜玉。” 凉月和江瑾贤一心只扑在令牌身上,青执突然闯进来,焦急地禀报:“公子,秋家小姐来了。” “我不想见她。白执呢,去叫他应付。” 白执是江府明面上的大侍卫,跟青执是待在暗处的暗卫不同。秋芷若认识白执,并不认识青执。但青执却变了变脸色,道:“白执已经在顶着了。他就是担心自己快顶不住了,便让我来告知公子。” 江瑾贤无奈地站起身来,满脸写着“怎么这么麻烦”这句话:“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的行踪是谁透露的?” “江府的小厮说,曾在门口见过秋家小姐身边的婢女云禾。” “知道了。你去直接跟她说,我不想见她。我是不会见她的,她再为难白执,也没有用。”江瑾贤挥挥手,让青执下去。 凉月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江瑾贤,揶揄道:“她对你倒是情真意切,你一来云双阁,便巴巴地追过来了。” “什么情真意切,凤颜玉的这件事情便是她捅出来的。她倒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你和夫人一闹矛盾,一冷战,她就见缝插针地来找你,你——” 凉月的话还没有说完,秋芷若竟然已经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死死拉着白执的云禾。 倒不是白执拦不住秋芷若和云禾,只是云禾会点小武功,又用了巧劲且算准了白执不会真的对她们出手,这才闯了进来。 秋芷若用并不友好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凉月,凉月倒是对她不喜不怒地标准一笑。 秋芷若看着凉月的着装,知道她是这云双阁的人,眼神不禁多了些蔑视。 白执朝着江瑾贤鞠了一躬:“主子,属下无能。” 江瑾贤不可能当真秋芷若的面训斥白执,只是让他带着凉月一起下去。凉月起身和白执一起离开,在路过秋芷若的时候,被秋芷若一把拉住。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却来做这种卖笑的勾当。” 凉月头一歪,媚眼如丝:“多谢这位姑娘夸奖。若是长得不好看,连这种卖笑的勾当都做不了。” “呵,你倒是以此为荣了。” “我凭我自己的本事吃饭,我凭我自己的美貌吃饭。总比某些人佛口蛇心、莲面黑心的要好的多了!” “你!”这话说的露骨,且意有所指,秋芷若一下子就炸毛了,差点就要当着江瑾贤的面发作起来,被自己硬生生地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风尘女子,就是如此伶牙俐齿的。” 第106章 她的护身符 “够了,芷若。凉月,快下去。” 江瑾贤不想再听这两个女人的唇枪舌战。秋芷若也无意于与这个凉月继续吵闹下去,刚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瑾贤哥哥,我是来找你的。”秋芷若转过头来,一把拉住江瑾贤的胳膊,“长公主根本不领你的情,依旧还是想和你和离。她根本就不懂你的心,瑾贤哥哥,你怎么会看上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 江瑾贤厌恶地甩开秋芷若抓着自己的手,但还是在秋芷若的话中,抓住了一丝不对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她不领我的情。你怎么知道她会领我什么情!?” 看着秋芷若那宛若芙蓉出水的笑容,江瑾贤突然想起来,昨日皇帝甚至比他更早知道凤颜玉龙凤胎生父的流言传遍京城的消息,他的瞳孔逐渐瞪大。 秋芷若该不会,和皇帝联手了? 云禾关注着江瑾贤和秋芷若的对峙,突然注意到桌面上刚刚没有被收起来的已故九江王的令牌,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思考着。 “我怎么不能知道。瑾贤哥哥,你必须得承认,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女人。你看,长公主不领你的情,我会领你的情。”秋芷若笑吟吟地说着,依旧是宛若莲花仙子一般的容貌,但江瑾贤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瑾贤哥哥,我求你。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就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 江瑾贤有些于心不忍,他深吸一口气道:“芷若,你不必如此卑微的。” 你可以温柔,可以贤惠,可以和善,那是你的德行。但你不可以卑微,一旦卑微,你就不是你了。 秋芷若的笑容顿失,惊恐无比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就算你知道长公主不领你的情,长公主不爱你,她铁了心要与你和离,你还是心里有她?” “那我呢!我算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感情,都是假的吗!” “芷若。”江瑾贤看着秋芷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癫狂状态、质问模样,忍着耐性道,“你无论问多少次,我还是那个回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以后若是要找我帮忙,尽己所能,我会帮你。但是剩下的其他感情,不会再有了。” 秋芷若如梦呓般呢喃着,嘴巴一张一合的,江瑾贤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云禾担心秋芷若在江瑾贤面前发作,连忙跑过来拉住秋芷若。云禾扶着秋芷若,对着江瑾贤道:“我们家小姐,最近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好,所以做出了些失常的举动,还望江大人不要见怪。” “精神状态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这边云禾在替秋芷若跟江瑾贤把事情圆回去,但秋芷若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在脑中不断复盘。 只剩下救命之恩了。 她的护身符,只剩下一个救命之恩了。 救命之恩,一个虚无缥缈的救命之恩,如何给她安全感? 秋芷若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扑到了江瑾贤的身上,扒在他的胸口上不住地道:“瑾贤哥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第10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瑾贤有些不忍心地看着秋芷若,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扶起来。 “芷若,你值得更好的。从我为了解你身上的寒毒,而娶了长公主开始,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寒毒……秋芷若的脑中不断回放着这个词语。她在心底苦笑一下,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江瑾贤不能爱上别人,他只能爱她,她一定要把江瑾贤的心思扳回来。 秋芷若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心思如此的疯魔,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关于江瑾贤的事情上,如此的疯魔。 “芷若,你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去做那些坏事。” 江瑾贤温柔的话语回响在她的耳畔,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她感觉自己快要人格分裂了。 她做着世人眼里的好姑娘,爱莲花,钻研枯燥的佛像,布施行善,但她实际上呢,做这些事情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呢,她最初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为了江瑾贤吗?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却要伪装善良,她突然意识到这点,真的很累。 她抬起茫然的双眼,愣愣地看着江瑾贤对自己的侍女云禾吩咐几句,离开了。 秋芷若伸出手,想去捞江瑾贤的背影,想问他怎么就走了。 一个念头在秋芷若的脑中逐渐形成。 无论如何,她至少不要一辈子活在凤颜玉的阴影之下。 关于莲花的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凤颜玉,必须死。 —— 寿宁宫外的竹林被风吹打的作响,风猛地将窗棂吹开,于静谧的屋中恍似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波澜。 刚刚还好好的天一下子阴沉下来,空气中有闷热的因子,估计是要下夏初的第一场雨了。 寿宁宫内,青花缠枝香炉内正燃着檀香,太皇太后的面容隐在袅袅烟雾中,听凤颜玉细细地说完事情的经过,看了看那不安分的窗户,嗔怪地道: “你这个时候提出和离,倒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凤颜玉不以为意:“什么叫不厚道啊!我这是为他考虑啊!难道还真的让他一直认下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你啊你,真笨。”太皇太后伸出手戳了戳凤颜玉的额头,“皇帝跟哀家说了,说江相打算揽下所有事情。” “啊?”凤颜玉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揽下所有事情。 “江相要保全你的名声,他打算永远地认下那两个孩子。”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凤颜玉一眼。 “他要在天下人面前,永远做凤京京和凤柒柒的父亲?”凤颜玉惊呼出声,“他真的肯?他真的是主动向皇兄说的?没有人逼他吗!” “事到如今,还有谁能逼的了他?”太皇太后反问,看着凤颜玉越发震惊的脸,道,“他愿意那么做,就是还想保住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却一门心思只想着和人家和离,让人家怎么不心寒?” 凤颜玉低了头,反思着。在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是过分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她从没想过,江瑾贤对她的心思,竟然是真的。 江瑾贤真的在不断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喜欢她,她可以信任他。 第108章 能补救地了吗? 如果江瑾贤愿意在天下人面前认下这两个孩子,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迎难而解。这件事情在百姓眼里将彻底成为流言,她凤颜玉的名声也可以保住。 江瑾贤……真的是很认真地在为她考虑。 但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江瑾贤的心。 凤颜玉突然想起来,昨日江瑾贤刚回来时,见到她是那么的高兴,却在她说完和离之后,脸上如乌云缠绕,脸色极为难看。 她怎么就那么笨,那么不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她现在去哄哄他,能补救得了吗? 凤颜玉真的感觉自己有些没脸见他了,早上她还兴冲冲地在门口拉他,结果他甩袖离去…… 不过话说回来,江瑾贤还没回绝皇上,应该还是肯继续按照他自己原来的想法去做事的。只不过江瑾贤这样一承认,那如果凤京京和凤柒柒真正的生父找上门来,到时候她又要如何应对呢? 思及此,凤颜玉朝太皇太后问道:“皇祖母,您可知道,京京和柒柒真正的生父是谁吗?” 太皇太后有些诧异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孙女是想着,若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以后主动找上门来,那江瑾贤,岂不成了一个笑话了?” 江瑾贤都已经这么为她考虑了,她自然也要为他考虑周全,决不能让他有颜面尽失的可能。 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会儿,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情,答道:“皇奶奶其实也不知道。当年哀家发现你有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而你当时神智又没有恢复清楚,什么也没跟皇奶奶说,只是嘴里一直在喊瑾贤哥哥。” “孩子已经那么大了,若是流了,太医说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但哀家也不愿你就这么没名没分生下孩子。哀家便想着,你本就喜欢江相,刚好借这个孩子,把你赐婚给他。” 太皇太后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后半生,为这个不省心的孙女操心了太多,也幸好这个孙女恢复神智之后还算孝顺,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凤颜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真是无人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不过无论从谁口中得出的信息都可以推断得知,这个孩子绝不可能是江瑾贤的孩子。 “那您发现我又孕的五个多月前,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比如说我失踪过什么的?” 无论如何,既然能怀上孩子,那肯定有蛛丝马迹。孩子总不能是她一个人克隆出来的吧? “你那段时间一直都在宫里的鸾凤阁里住着。或许你当时出过宫又回来了,只是哀家没有发现。不过你当时是个痴傻的,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不懂得什么事理,除了缺什么吃缺什么穿,你其他的话也几乎都不会跟哀家说。”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那没办法了,连蛛丝马迹都没得查,就连一直在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李嬷嬷也都说公主从未离开过皇宫,从未离开过鸾凤阁。 难不成她的本体其实是个植物,可以无性生殖的那种? 凤颜玉甩了甩头,将这个无比荒谬的想法挤出脑袋。 不过原主就算是怀了孩子,嘴里依旧一直念叨这江瑾贤的名字,这不让人误会也得让人误会,也不能怪太皇太后说什么也要为她做主。 第109章 他不能这样看一辈子 “江大人,您回来了。”府内小厮接过江瑾贤手中的缰绳,恭谨地道。 “夫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六角亭里等着大人呢。” “她在等着我?”江瑾贤抖了抖袖子,有些稀奇。嘴上的语气说不上多急,脚下倒是步履匆匆的。他穿过雕梁画栋,九曲回廊,来到后院的六角亭外。 只见凤颜玉跪坐在亭子正中央,下面只铺了一层软垫。面前摆着几张檀木矮机,上面放着一只青瓷酒壶和三个青瓷杯子,都整齐地码成一条线。 凤颜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江瑾贤走近了也未曾发觉。 外间暮色已临,月色透在凤颜玉的脸上。凤颜玉眉眼如画,肤若凝脂,有道是月下看美人,此话不假。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的侧脸,总觉得不想出声打破这样恬静美好的画面,但是他也觉得,他不能这样看一辈子。 “凤颜玉。” 江瑾贤的声音很温和,很轻柔,就像这初夏夜晚的凉风,凉而不冷,十分克制。 凤颜玉蓦然回首,见是江瑾贤,一双水眸饱含笑意。有茉莉花香从远处传来,和着凤颜玉的笑容让江瑾贤心神一荡。 “这次换我等你。我等你很久了,你可算回来了。” 凤颜玉伸出手,示意江瑾贤在矮机前的软垫上坐下。两人的视线一下子齐平,凤颜玉笑着举起酒壶,将面前的三个酒杯斟满。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的动作,并没有动。 凤颜玉也没动面前的三杯酒,而是直截了当地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江瑾贤挑眉,眉眼斜飞上扬,似乎心情很好:“你误会了我什么呢?” 江瑾贤其实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气就笑了,她肯主动朝他低下头,这就够了。 这是凤颜玉的主动,江瑾贤希望,她能再主动一点。 “我不该满脑子光想着和离的事情,我没想到你已经为我做出选择了。”凤颜玉低着头,像一个小学生诚恳承认错误的模样,“我不该忽视你的心意,把你的真情随意地放在一边晾着。” “以后遇事,我会多问问你的意见,而不是自己一个想法走到底。” “就这样?没了?” 凤颜玉张了张嘴巴,该说的她都说了吧,其余的他也知道吧,江瑾贤还要她说什么吗? 脑中心思转了三圈,凤颜玉嘻嘻一笑,朗声道:“有一只小鸭子在前面排队,总想和前面的鸭鸭对齐,可是怎么样都对不齐。于是它就嘀嘀咕咕地说:‘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你听到了嘛,对不起鸭!” 凤颜玉的话配合着手里的动作,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就连江瑾贤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颜玉伸出手指了指江瑾贤的脸,拍手道:“对,你笑了,就要这个效果,笑了就好了。” “这就是你的道歉,有点敷衍了吧?” 江瑾贤煞有介事地看着她,有意识想逗逗她。 “我觉得我很诚恳了。道歉注重心意而不在形式,你该不会是想,我给你负荆请罪吧?” 江瑾贤当然不愿意,负荆请罪还要脱衣服,他还怕她着凉呢。 “和离一事,你以后还提吗?”江瑾贤故意板起一张脸,严肃地问道。 “不提了。所以,今天来,除了道歉这件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第110章 你以为,就你喜欢我吗? 凤颜玉突然不笑了,一改刚刚嘻嘻哈哈没脸没皮的模样,正襟危坐于案前。 凤颜玉端起最左侧的一杯酒,和着心中默念的节拍,唱道: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在——”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一愿一杯酒,在江瑾贤的面前悉数饮完,伴着最后一句歌词拖长的尾音,凤颜玉将最后一只空酒杯朝江瑾贤展示。 “你以为,就你喜欢我吗?” 这一句话,带着一点得意的小俏皮,凤颜玉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什么,大气地将酒杯往案上一丢。 “是现在的凤颜玉喜欢你。不是过去的,也不是未来的。是坐在你面前的这一个凤颜玉喜欢你。”凤颜玉的唇角撩起一抹艳压群芳的微笑,“我们两个人,是全新的个体。两个相爱的不同个体,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在一起?” 她想过了,江瑾贤既然肯接受她原主的过去,那么她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必要再吓唬自己。江瑾贤想杀的,是那个以孩子逼婚于他的原主,而不是现在的她。 她以前担心,这样子想,是她在自欺欺人。毕竟新婚夜的电光火石,它不是梦;毕竟江瑾贤为秋芷若做过的事,它不会消失。 但是江瑾贤却在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去证明,她那样想,不会是自欺欺人。 江瑾贤自她开始唱歌伊始就处于一个震惊的状态之中,直到凤颜玉也承认,她喜欢他。 不是过去的那个凤颜玉,是嫁给他之后的那个恢复神智的凤颜玉,喜欢他。 幸福来的太突然,江瑾贤好害怕这是个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江瑾贤倒有些近乡情更怯了,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殷殷地看着凤颜玉。凤颜玉的脸颊泛出桃花红,她没醉,她神智还清醒着呢。 “江瑾贤,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活人。太皇太后说我笨,看不透你的心意。其实我不是笨,我是害怕。一个人了这么久,突然喜欢一个人,就会很害怕,很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只有大度地装作不知道,悄咪咪地一遍遍试探,才能让自己放心和满意。” 久久不敢敞开心房的人呐,越是想要第一次开心头的那把锁,就越是害怕。越是担心要是轻易用钥匙开了那把锁,钥匙被人丢了,心永远地丢下那一块,该怎么办? 她在现代的时候,喜欢过历史人物,喜欢过纸片人,就是因为他们永远都在那一头,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会辜负她。 而活生生存在的人,人心是会变的。 而她,害怕被辜负。因为害怕,所以干脆不愿意踏出那一步。 她觉得秋芷若不是什么好人,江瑾贤不该喜欢她。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江瑾贤却是实实在在喜欢过秋芷若的,如今却又是真正的见异思迁了。她如今跟江瑾贤坦白,也是做好了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秋芷若的打算。 人家的心意摆在面前,她没有必要因为还虚无缥缈的害怕,就辜负。 她应该,勇敢地,跨出那一步。 第111章 我不会让你失望 “凤颜玉,我知道。”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握住自己的手,温热的触感再一次活络了她的心房。 凤颜玉抬起眸,对上江瑾贤格外深邃认真的目光,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眼睛里,再也逃不出去。 他在她的眼睛里,而他也是属于她的一个小小宇宙。 “你和我,在这一方面,其实是一样的人。”江瑾贤说着,将凤颜玉的手我的更紧。 江瑾贤并没有像凤颜玉想象的那样落下属于他的吻,而是握紧了凤颜玉的手,只是不断握紧。 江瑾贤幽深的眸子里目光如炬,灼灼的光芒迷乱了凤颜玉的眼睛。 “你不用害怕失望,因为我不会让你失望。” 凤颜玉望着江瑾贤的眼睛,莫名其妙眼睛里就盛满了泪水,她就着江瑾贤的手,整个人扑到江瑾贤身上,和他大力拥抱。 她的头靠在江瑾贤的肩膀上,在心底默念。 我也会努力,不让你失望。 —— 云禾送秋芷若回府后,脑中一直想象着在云双阁看到那枚已故九江王令牌的事情。秋芷若见她心不在焉,便问云禾出了什么事情。 云禾低了头,慌慌张张地道:“奴婢……奴婢在想陛下的事情。” “陛下?”秋芷若有些意外。此时秋芷若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最近她的情绪一直都有点过分的大起大落的。 “奴婢在想。陛下当初和你联手,想要无声无息除掉凤颜玉,可是却没有得逞。如今陛下又想和你联手,想借长公主的孩子生父一事扳倒长公主,却又没有成功,陛下反过来支持了江大人的决定,这不是,拿小姐你取消吗?” 秋芷若脱长褙子的手一顿,淡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事情。陛下自始至终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只是暂时有共同的目标罢了。若是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是。”云禾应着,脑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她自幼跟在秋芷若身边伺候,主仆感情也算深厚。秋芷若虽然与她年纪相仿,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秋芷若这一路走来,所遭遇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知道主子受了什么样的苦。她也替秋芷若着急,替秋芷若担忧。 虽然她为奴为婢,担心锦衣玉食的主子有些多余,但她的命运却是和主子的命运维系在一起的,她不得不替她盘算。 违背秋芷若这个主子的命令,私自请来刺客刺杀凤颜玉。她一个秋府的小小奴婢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自然是借了陛下的手。 秋芷若能和皇帝联手,也是由了她的牵线。 她背着秋芷若在进宫探望杜淑妃的时候偷偷去私下见了皇帝,求得了这一份合作。 这一份合作来之不易,她不能因为事情没成就轻易地解除了。 “主子,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秋芷若郁闷地看了云禾一眼,烦躁地道:“瑾贤哥哥既然肯豁出去为她作保,我们再做什么动作都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什么孩子的生父,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这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如今风头被盖过去了,我还能拿这件事情做什么文章?” 云禾凑到秋芷若的身边,勾唇一笑:“话虽如此,江大人可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假的的。小姐您忘了,这件事情的知情者,只有你我二人。” 第112章 滴血验亲 秋芷若瞥了一眼云禾,知道她是在认真为她盘算的,便由着她说下去。 “小姐您要的,不过是江大人的一颗心。如今小姐您不信任的种子已经给他们埋下来,您要做的就是让它生根发芽而已。” 云禾知道,自家小姐对于江瑾贤的爱,正是由于基于谎言和欺骗,已经在岁月的打磨中变得越发的偏执和独占。 作为奴婢,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秋芷若的性格,她只能尽力为秋芷若做一些别的事情,让它们成为机缘巧合。 性格决定命运,运气成就未来。 —— 午膳前,凤颜玉坐于窗边的榻上,摆弄着桌边的瓶瓶罐罐,斟酌着用水用药的分量。 初夏的阳光似乎为她镀了一道金边,毛茸茸的碎发和长而卷的睫毛如梦似幻,让早朝归来的江瑾贤生出一丝岁月安稳之意。 江瑾贤定定地看着他,朝堂之上,他已经在众人和陛下面前承认了凤颜玉的孩子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 等朝堂上的消息传出去,凤颜玉和孩子们就会安然无恙了。 “你在忙些什么?”江瑾贤坐到凤颜玉身侧,闻声道。 “我在做实验。”凤颜玉一边回答,一边拿着小金勺舀了一点明矾,放在金属的量称上称重量。 “医药方面的吗?你在制毒吗?”江瑾贤玩笑似的问道。 凤颜玉放下小金勺,耐心地道:“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好不好。没事找事我制什么毒啊?” “那你在做什么?” “那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在天下人面前澄清我的孩子的身份?” “当然是我亲自出面向大家澄清了,还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方法吗?” “光靠一张嘴?”凤颜玉闻言,摇了摇头,“你这么说,你也不了解百姓了。我们说孩子的生父不是你是流言,无论相信的百姓有多少,无论传它的人是谁,它都传遍了。” “今天你就光说说,不拿出点实际证据来。那些有心之人,也污蔑说成是谣言,该怎么办?” 凤颜玉的话说得有道理,江瑾贤倒忽略了这一层。 江瑾贤有些为难地看着凤颜玉:“实际证据?你怎么拿出实际证据?” “有什么比在大庭广众之下滴血验亲来的更有说服力呢?”凤颜玉微微一笑,将一碗水推出来,“刚刚我就是在斟酌明矾的用量,看用多少能达血液相融的程度。” “滴血验亲!?”江瑾贤惊异地看着凤颜玉,凤颜玉示意江瑾贤伸出手来。 江瑾贤看了凤颜玉一眼,还是决定将全部信任交托,将手搭在凤颜玉的手上。 凤颜玉干脆利索地取过一旁放着的银针,往江瑾贤的食指上轻轻扎了一下,捏着食指,往碗中滴去。 江瑾贤眉头一皱,一滴鲜红的血液落入碗中,在水中十分圆润夺目。 凤颜玉换了新的一根针,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食指上扎了一下。 另外第一血落入碗中,江瑾贤盯着碗中来自完全不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的血,竟然奇迹般地一点点接近,最后汇聚成一颗圆润的血珠。 第113章 发酵 “竟然真的可以相融!”江瑾贤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幕,“这是怎么一回事?” 凤颜玉微微一笑,想着怎么跟一个没有化学基础的古人解释会比较好。 她总不能跟他说,这叫明矾,学名十二水硫酸铝钾,一种无机物,化学式为KAl(SO4)2·12H2O,是一种含有结晶水的硫酸钾和硫酸铝的复盐,可溶于水,不溶于乙醇吧? “这白色粉末是明矾,明矾与蛋白质相遇,结成难溶性的化合物而沉淀。明矾水在体外能使血清立即沉淀,有强烈凝固蛋白的作用。伤口流血的时候,可以用明矾水进行止血。哎呀,说了这么多,总而言之,就是这玩意儿让我们的血相融的。” 江瑾贤捻了一点明矾,笑道:“又是明矾,它的用处还真不少。上次好像还说,可以治玉桑的病。” “玉桑年纪还小,不适宜用明矾,我上次给她换了个方子。医药这东西,用处自然是不少,只不过用得好就是救人性命的药,用不好就是取人性命的毒。” 江瑾贤满意地点点头,百姓们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滴血可以验亲,相融就是亲子。 在天下人面前演上这出戏,就再也不会有人说她们的不是。 翌日,凤颜玉贴出告示,三日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滴血验亲,向天下人证明小孩子的身份。 江瑾贤向陛下请示,陛下准许那日将凤京京和凤柒柒带出宫,参与滴血验亲。不过孩子得在滴血验亲结束后,立即送回宫里。 凤颜玉特意命人在帝京最繁华的长安街和清河街的交叉口搭起高台,准备在上面滴血验亲。 消息经过三日的发酵,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这日,凤颜玉登上高台,看着台下乌泱泱的全是来看热闹的民众,十分满意。 人越多,就有越多人能够证明,这件事情的可信度也就越高。 李嬷嬷和玉桑一人抱着凤京京,一人抱着凤柒柒。高台上旌旗飘扬,凤颜玉站在正中央,高声喊道:“各位百姓,近日,有很多针对我镇国长公主的流言。本宫本来是不屑于理会的,因为清者自清。” “但无奈那些宵小之辈,一再往本宫的底线上试探。本宫的清誉,岂容他人诋毁!近日,特在此高台上,滴血验亲,邀请全城百姓观看,借此向天下人证明本宫的清白!” “白执,拿水和银针来!” 凤颜玉大气地一甩袖子,看着白执将东西摆在桌子上。底下看热闹的百姓不禁又凑近了点,生怕凤颜玉动了什么手脚似的,比谁都更想知道滴血验亲的结果。 一共有两碗水,一碗是给凤京京用的,一碗是给凤柒柒用的。 江瑾贤先伸出左手,向下面的百姓展示了自己普通的手,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两个碗中分别滴入了血。 而后玉桑抱着凤柒柒过来,凤柒柒原本在怀里安睡着,被凤颜玉拍醒,还懵逼着呢就被扎了一针,取了血滴入碗中。 凤柒柒大哭起来,哭声震撼着场内的所有人,可没有在意凤柒柒的哭声,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盯着碗中的两滴血。 第114章 朱鹭来朝 “融了!融了!” 不知是台下哪个眼尖的百姓高呼出声,大家都倒抽一口凉气,争前恐后地要上前看碗里的情状。 凤颜玉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趁热打铁,面无表情地抬起李嬷嬷怀中凤京京的胳膊,扎了一针! “相融!这个也相融!”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凤颜玉命守在周围的侍卫退后一步,让那些百姓能够围上来观看。百姓们没了侍卫的钳制,一下子如决堤的洪水,涌到放着两碗水的桌子边,一边看着一边高声议论起来。 “亲眼所见!是相融的!” “我就说嘛,流言就是流言,长公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违妇德的事情。咱们大会儿,是冤枉来长公主啊!” “说的也是。咱们丞相大人都亲自下场澄清了,这还能有假?像我,我就从没信过这件事情是真的!非逼着人家滴血验亲,你看看这,拿出实证来了,这下谁都要闭口了!” “是啊是啊,我看呐,散了散了吧!” …… 凤颜玉看着这些百姓,想着在大城市高峰期挤地铁也就差不多这情况吧。 凤颜玉扭头看了江瑾贤一眼,发现江瑾贤也正在微笑着看着她。 周围的嘈杂仿佛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天地间只剩下两两相望的凤颜玉和江瑾贤。 心念一动,凤颜玉越过白执和李嬷嬷,冲到江瑾贤面前,踮起脚尖,捏着江瑾贤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 凤颜玉没吻过人,也不会吻人,此时只是蜻蜓点水地吻在上面。 长长的睫毛划过江瑾贤的脸颊,还没等江瑾贤想细细回味这个吻,凤颜玉已经松开了嘴。 “看哪!刚刚丞相大人和长公主亲起来了!” “是真的是真的!我也看到了!太感动了吧!他们感情也太好了吧!” “这下又是夫妻和睦,又是儿女双全的,太令人羡慕了吧!” 凤颜玉半是青涩,半是激动地看着江瑾贤,那微微柔软的唇色,如夏日里最清爽的风,撩动江瑾贤心里的一切。 江瑾贤的眉目间立即流光溢彩,拉过凤颜玉凑在身前,咬着耳朵道:“你倒是不知羞,什么时候这样主动了?” “想吻便吻了,夫君不喜欢吗?”凤颜玉眨了眨眼睛,娇俏地仿佛山间的精灵。 “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才好?” 江瑾贤无奈地笑笑,而后撑住凤颜玉的后脑勺,放肆地吻了上去。 不同于刚刚凤颜玉的蜻蜓点水,江瑾贤的吻显得温柔而婉转,像一曲令人回味的古典小夜曲。细密的吻在凤颜玉的唇上游走,攫取她血液中的温度。 她的思绪一点点沉沦,温热的呼吸醉了天空的颜色,带着淡淡的酒红,甜蜜且撩人。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 原来,今天的云,这样的好看。 “天哪!朱鹭!是朱鹭!好多朱鹭飞过来了!” 成群的朱鹭自天空中飞过,给今日的蓝天白云添上一抹橘红。此时的天空被酿成了晚霞灿烂千里的模样,原来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是朱鹭还未飞近时的天空。 是朱鹭,替凤颜玉醉了天空的颜色,醉了她此时的心。 第115章 东方宝石 朱鹭是“东方宝石”,是象征吉祥的鸟。此时如此大片的出现,是为吉兆。 江瑾贤此时也已经放开了凤颜玉,凤颜玉的一双眼睛盯着天空中飞过的朱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鸟。 朱鹭是朱鹮的古称,在现代是一种濒临灭绝的动物。这样的令人震撼的美夺人心魄,凤颜玉完全被吸引了。 “朱鹭来朝,天佑大宛!”江瑾贤面朝百姓,引导似的大喊道。 百姓们都道这是吉兆,纷纷跪在凤颜玉的面前,大喊道:“朱鹭来朝,天佑大宛!长公主殿下万福,长公主殿下长乐无极!” 凤颜玉朝江瑾贤轻轻一笑,将手搭上江瑾贤的,两人一起接受台下百姓们的祝贺。 滴血验亲一事就在丞相大人和长公主殿下的恩爱一吻和朱鹮朝贺中结束,最后出现的朱鹭极富戏剧性,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一时间传为传奇。 正因为长公主贤德,上天才会降下祥瑞之象。一时间,成为人尽皆知的共识。 ——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吗?” 皇帝今日早朝心情不佳,已经在这一个时辰内成为群臣的共识了。下面的群臣对视一眼,想着要不要捡件好事说吧。 杜客卿举着笏板,看了微笑着正在神游的江瑾贤,不怕死地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臣听闻,昨日长公主和江相在新街口滴血验亲,临了有朱鹭来朝。此等祥瑞之兆,长公主真是有天命相佑!不知江相对此事有何看法。” 杜客卿意在何为,已经很明了了。如今这种情况,他的侄女再无可能成为江相的夫人,他倒也懒得再看在杜淑妃和秋芷若的面子上给江瑾贤几分薄面。 杜客卿的注意力全在江瑾贤身上,完全忽略了龙座上的皇帝突然变色的脸。 有跟杜客卿交好的官员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注意一下皇帝的表情。但杜客卿却甩开了那个官员的手,嚣张地看着江瑾贤。 今日早朝江瑾贤发言的次数并不多,在别人看来大多数时候都在神游。 江瑾贤用余光瞥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又看了看杜客卿,倒是露出惋惜的表情。 杜客卿想拿朱鹭来朝一事给自己下绊子,却忽略了皇帝最爱惜的东西。 长公主若是天命凰女,那现在龙座上的皇帝又算什么? 皇帝最忌讳这个,杜客卿以为可以借此打击长公主,竟然真的傻愣愣地将这件事搬上台面上来说。 江瑾贤朝着杜客卿一拱手,又转了个身朝座上的皇帝鞠了一躬:“臣以为,朱鹭来朝,飞临的是我大宛的国土,是我大宛的祥瑞之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这大宛的陛下,是这大宛的主人,朱鹭来朝的,自然是陛下;贺的,也自然是陛下的大宛国祚绵长。” “长公主那日不过是恰好在那里举行滴血验亲的仪式,长公主撞上朱鹭盘桓,不过是个巧合。若是那日长公主不在高台之上,朱鹭一样会飞临大宛。因为朱鹭来朝贺的,是大宛的主人;来祝福的,是大宛的百姓。” “明明是陛下,或者说是所有大宛百姓的荣光。杜大人却说成是长公主一人的功劳,这未免,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吧?” 第116章 牟侍郎 见江瑾贤这般为自己说话,皇帝的面色稍微和缓了些,但仍旧一言不发。 杜客卿被江瑾贤说的哑口无言,加之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龙座之上强大的低气压,慌忙跪下道:“陛下恕罪,臣并无此意。” “你无此意如今也有此意了。”皇帝毫无温度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杜客卿跪在地上,脑子转的飞快,想着皇帝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待会儿他说什么能够安然无恙。 还是那个和杜客卿交好的官员,刚刚虽然被推开,但此时还是站出来为杜客卿说话。 牟侍郎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杜大人,你真的是糊涂了。长公主固然好,但也没有好到能招鸟吧?这朱鹭,分明就是喜爱上了我们大宛的国土,才飞过来的。长公主殿下不过是运气好,碰巧撞上了,杜大人这么小题大做做什么呢?” 牟侍郎的话仿佛打开一个缺口,其他官员也顺着这个台阶为杜客卿求情。 毕竟杜客卿是杜淑妃的父亲,这杜淑妃是当今陛下唯一儿子的生母,这未来问鼎后座的概率极高,皇帝肯定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降罪于他,此时不求请更待何时? “是啊是啊,杜大人,您糊涂了啊!” 皇帝看着台下叽里呱啦,同仇敌忾为杜客卿求情的官员们,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开,换了一个较为温柔的语气道:“牟侍郎的话说得也有道理。朕的皇妹固然贤德,但也不是什么巫女、神棍之流,不会怪力乱神,更不会什么招鸟之术。杜客卿说得邪乎,倒显得朕的皇妹会什么邪术。” 杜客卿的眼睛一转弯,立即磕了一个响头:“微臣有错,请陛下降罪。”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既然天有朱鹭奇象,就是上天赞许朕的功绩,要朕施仁政、行善举。既然如此,朕自然不会因为口舌之误而随便降罪于人。” “杜爱卿,此事便就此作罢,此后万不可再犯了。” “臣谢主隆恩。” 此事便就此揭过。下朝的时候,江瑾贤和跟他亲近的几位官员正准备一起走,陛下身边的夏公公却在白玉阶旁叫住了他。 “江大人,淑妃娘娘有请,请大人跟咱家走一趟吧?” “淑妃娘娘?” 江瑾贤心里的疑问一闪而过。夏承吉是陛下身边的近侍,怎么会替杜淑妃传消息。而且他是个外臣,无陛下准许,怎么可能随意出入内宫?只可能不是淑妃娘娘要见他江瑾贤,而是陛下要江瑾贤见杜淑妃。 “夏公公,您可知道淑妃娘娘传我有什么要紧事?” 夏承吉不阴不阳地笑了笑:“咱家只是个传话的,只负责把丞相大人带到凤藻宫,丞相还是不要为难咱家了。” 江瑾贤进入凤藻宫,杜淑妃却不在。江瑾贤知道宫里是个是非多的地方,也不乱晃,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偏殿的椅子上等候杜淑妃。 等了大概有一刻钟,偏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江瑾贤以为是杜淑妃身边的碧沁来看茶了,抬起头,却发现进来的人,是秋芷若。 “芷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17章 你怎么在这里? 江瑾贤是真切的疑问,眼前的这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 “不是淑妃娘娘要见微臣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怕我去找你,你不肯见我,便特地托了表姐桃僵李代。”秋芷若婉转一笑,向江瑾贤靠近。 江瑾贤现在越发怕见到秋芷若了,每次见到她都有一堆麻烦。如果按秋芷若的说法,是她托了杜淑妃帮忙,可没有陛下的允许,他一个内臣如何进得了内宫。 而就算杜淑妃再受宠,陛下身边的夏承吉,也是轻易使唤不得的。 江瑾贤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秋芷若僵笑了一下,道:“这么拘谨做什么?今日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见见你罢了。” 江瑾贤大方得体地行了一个礼:“以我们俩如今的身份,若没有要紧事,轻易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秋芷若若是出了事,他是会伸出援助之手的。但是日常生活中,他还是不愿意跟秋芷若有过多接触的,免得凤颜玉误会。 凤颜玉好不容易从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窠臼中踏出一步来,他可不想无关的事、无关的人影响到她,让她连这得来不易的一步也给缩回去。 江瑾贤话说出口,这回的秋芷若脸上并没有受伤的表情,而是淡淡的笑着。江瑾贤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以为面前的秋芷若还是一年前那般的出水芙蓉模样,清新脱俗。 “就算我心死了,下定决心此生再不探知与你有关的事情。可那些与你有关的消息仍旧不受控制地往我耳朵里传。就算我有心关起门来,掩住耳鼻,你和长公主的事情,永远都是帝京最热门的的话题。” “你和长公主以滴血验亲证明她孩子们的清白,竟然也能撞上朱鹭来朝。她真的是好福气,如今帝京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我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秋芷若微微地低了头,似乎在她心中,有一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那碗里的血,竟然真的相融了,可就算是这样——” 秋芷若定定地看着江瑾贤,朱唇轻启:“我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使了什么法子。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就算碗里再怎么血浓于水,长公主的孩子,都不会是你的亲生骨肉。” 秋芷若一字一句,说的非常笃定,仿佛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提醒江瑾贤这件事情来着的。 江瑾贤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你特地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这件事是事实的话,你何必一直强调?” 见江瑾贤肯理会自己,秋芷若亟亟地道:“正因为这件事情是事实,所以才要一直强调。” 这话逻辑上有些问题,江瑾贤说不上来,只是对秋芷若一再强调凤京京和凤柒柒不是自己孩子这件事情,似乎不能简单归咎为秋芷若的愤怒。 他知道,在感情上,他确实是有些对不起秋芷若的。但正因为他现在爱上了凤颜玉,才知道之前对秋芷若的喜欢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救命之恩想要报答而已。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去爱,而他感受到的爱很早就没有了。 他对秋芷若还是有愧疚的,即使是现在对秋芷若有些烦躁,但他仍旧没有想过要针对秋芷若。 按理说秋芷若也算是知情人士之一,秋芷若和皇帝,太皇太后他们同样是知道这件皇家秘闻的,如此高强度的强调,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在里面。 第118章 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难道,秋芷若还知道什么别的东西吗? 江瑾贤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最近秋芷若来找他,都是为了凤颜玉的事情,第一次是说找到了凤颜玉孩子的生父,但那个所谓的生父他托青执按秋芷若这条线索上去查了,什么也没查到,大概率是没有这个人。 既然秋芷若没有抓到这个人,又为什么要骗他?如今又来强调孩子的生父绝不可能是他,这里面难道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 难不成…… 江瑾贤的目光闪了闪,一个极度不可能的想法涌上脑袋,同时因为太过荒谬被他抛弃了下去。 江瑾贤的一双眼睛狐疑地盯着秋芷若,秋芷若原本是理直气壮的模样,在他这样毫无遮挡的注视下有些瑟缩,有些后怕地躲开了眼神。 虽然被秋芷若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江瑾贤捕捉到了。 江瑾贤眯起了眼睛——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秋芷若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江瑾贤啊江瑾贤,你真是太傻了。当初因为害怕面对而不去查,如今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抓着这件事情来威胁。 他只是害怕,害怕他一旦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他会嫉妒地发狂。 他又不是没有能力,又不是没有情报搜集机构。他大可以让云双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既能让自己安心,也不会被凤颜玉知道。 如今被人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迟早是会害了凤颜玉,如今滴血验亲是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可百密终有一疏,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卷土重来。 而查清孩子真正的身世,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秋芷若继续不死心地补充道:“瑾贤哥哥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不过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瑾贤哥哥愿意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长公主过下去,那我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我要跟瑾贤哥哥最后再说一句。假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就算忽略一万次也不会变成真的。” 秋芷若延续着她一贯的作风,让对方觉得她的情绪都围绕着对方在转。她先是在有些不太理智地表达了对江瑾贤的关心之后,被反驳后伤心一番,又大度地表示尊重江瑾贤的一切选择。 秋芷若又善解人意地表明若是江瑾贤真的肯一辈子做他们孩子的父亲,她也无可奈何。她提醒他是为他好,毕竟不是亲生血脉,免得在未来被背刺一刀。 思及此,江瑾贤冷笑一声:“不用你担心。芷若,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江瑾贤和秋芷若聊到最后杜淑妃都没有出现,江瑾贤已经大概猜出来了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同时今天的事情也印证了自己心里的一个猜测。 秋芷若和皇帝,肯定有勾结。 —— “今日你早朝怎么拖了这么久才回来?”凤颜玉老远儿就见到江瑾贤从门口回来了,笑嘻嘻地扑上去道,“今日我研究了药膳,想下次进宫的时候孝敬给太皇太后。我不经常下厨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吃,你先来试试毒!” 江瑾贤听到凤颜玉说的话,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已经偏中,的确都快中午了。 江瑾贤捏了捏凤颜玉的脸蛋,宠溺一笑:“好好好,我给你试毒,要是毒死了为夫,你该怎么样?” 第119章 医学小白鼠 “什么毒死不毒死的。就让你试试味道,吃不死人的!”凤颜玉的幽默细胞仿佛在那一刻统统消失,“你又不是我的实验用小白鼠。真让你当小白鼠,我还舍不得呢!” “实验用小白鼠?这是什么东西?” 凤颜玉侧了侧头,斟酌着解释道:“我学医的时候使用的教学工具。当初可是对它用上了十八般武艺。这可不是一般的鼠,可是专门培育出来用于医学实验的优质鼠,可高贵了呢!” 江瑾贤被她煞有介事的语气给逗笑了:“什么高贵不高贵的。不过是我们人赋予了它意义,才让它和其他同类区别开来。” 凤颜玉赞许地点点头:“话说的不错。咱别讨论老鼠了,我们又不是李斯,难道还要讨论个“老鼠哲学”出来吗?你还要尝药膳呢!” 凤颜玉调皮地推着江瑾贤往前走,江瑾贤也不禁被她的活跃感染了,问道:“你今日怎么心情怎么好?” “糟心事情告一段落,还不允许我放松一下开心一下啊?反正其他的事情也急不得!” 京京和柒柒一直都在她心里的,忘是不可能忘的。下次进宫见太皇太后总要有个由头吧?再说了太皇太后那么好,真的像她亲奶奶一样,她做个药罐孝敬孝敬她老人家,也不算是玩物丧志吧? 江瑾贤被凤颜玉按到桌子前,玉桑贴心地将勺子递给他:“大人,这是我们家公主精心熬制的,你可得好好替她试试味道,把把关。” 江瑾贤接过勺子,在凤颜玉主仆二人的注视下,舀了一勺汤,喝了下去。 “怎么样!?”凤颜玉迫不及待地问道。 “汤的味道不错,只是有些淡了。”江瑾贤十分认真地在品评。 “就是淡的。给老人家喝的东西可不能太重口,”凤颜玉说着,毫不顾忌地拿过江瑾贤手里的勺子,喝了一口,“我的口味本来就淡些。喝汤嘛,又不是配菜,齁咸齁咸的,怎么喝的进去呢?” 江瑾贤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盅汤:“想不到你还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什么贤妻良母啊!我学做菜,是为了不让我自己饿死罢了,可不是为了取悦谁,是为了我自己。” 凤颜玉的母亲教她做菜,是为了让她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工作的时候,能够不至于天天吃外卖和速食,也算是为她的身心健康考虑。健康营养的煲汤可比炸鸡外面有营养多了。她虽然不经常做菜,但是会做菜。 她的母亲告诉她,人要爱自己,爱自己才能更好的爱别人。若你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别人,而不是提升你自己,再美好的爱情在对方眼里,也会变得廉价。 爱情虽然很美好,但也是要经营的。得到的太容易了,且保质期不长,便不会去珍惜。 谁都不愿意去吃过期食品吧? “你不做菜,还有饿死的可能?”这下轮到江瑾贤匪夷所思了,“你之前不是宫里养着的金尊玉贵的公主吗?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有先帝和太皇太后在,宫人也不敢虐待你,怎么会饿死呢?” 凤颜玉打着哈哈:“这不是怕人下毒嘛哈哈!” 看着江瑾贤一脸懵逼的模样,凤颜玉继续道:“你就当我是口误吧。我还有别的药膳菜品呢,你都尝尝!别纠结了!” 第120章 你推广的作物要是吃死了人 “小姐。”云禾心疼地扶着秋芷若,“您这般又是去宫里求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反倒说了您一顿。其实奴婢觉得,淑妃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有什么道理?”秋芷若愤怒地甩开云禾的手,“连你也不理解我吗!?” “奴婢自然是理解小姐的。只是奴婢也知道,淑妃娘娘说的确实有道理。您不该为了江大人耽误了您的终身大事,朝中仍然有别的青年才俊——” 云禾话还没说完,就被秋芷若恶狠狠地打断:“淑妃不过想着,瑾贤哥哥这条线是攀不上了,便让我和别的朝臣联姻,好给她的大儿子铺路!哪里是真的为我的终身大事考虑!” 云禾悻悻地闭上嘴,想着自家小姐真的是魔怔了,杜淑妃可是真的为数不多的为小姐考虑的人。 “那锦衣卫指挥使,还是那个吏部尚书的儿子,獐头鼠目的,哪一个比得上我的瑾贤哥哥!?见过珍珠,哪里还看得上鱼目,我可不愿意将就。本小姐尚书嫡女出身,生来尊贵,绝不会在终身大事上委屈自己!” 秋芷若喋喋不休的说着,外面忽然有人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咱们房里的言儿中毒晕倒了!”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大夫怎么说?” “奴婢也不清楚,小姐,您快过去看看吧。” 秋芷若深吸一口气,吩咐来报告的侍女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到老爷的耳朵里。 秋芷若赶到侍女的房间,询问大夫诊断的情况。 “这位姑娘咽喉有烧灼感,同时还有腹痛、恶心、呕吐、腹泻以及头晕、耳鸣、怕光的症状,有时候还出现口周和唇舌的麻木。刚刚草民用银针试毒,发银针变黑,发现这位姑娘是中毒了。”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了呢?”秋芷若扭头看向哆嗦着嘴的言儿,“你之前可吃过什么东西?” 按说有人下毒,也不可能啊!继祖母要害她也就算了,也不至于专门下毒去害她房间里的一个下人吧? “奴婢……奴婢觉得那土豆好吃,府里的厨房又做的少,便从外面的农妇买了一些。那农妇说是她去年剩下的种子,奴婢瞧着有的还发着芽嫩绿的还挺新鲜的,价格又便宜,就都买了回来。结果奴婢才吃完还没一个时辰,就上吐下泻起来。” 秋芷若皱了皱眉头,那看来就是土豆的问题了。发芽的土豆。她印象里,自己吃过的土豆都是没发芽的,难不成,发芽的土豆不能吃。 “言儿,那发芽的土豆还有吗?拿去给大夫瞧瞧。” 其他的侍女听了吩咐,下去拿土豆了,秋芷若继续问大夫:“大夫,言儿怎么样了?可还有救?” “这位姑娘吃的不多,待草民开几服药,服下养着几天便会好了。” “那就有劳你了。” 既然言儿没事,那秋芷若也就不用太担心。秋芷若想着那发芽的土豆,突然心生一计。 那农妇既然能把发了芽的土豆掺在没发芽的里面一起卖,就说明还没多少人知道土豆发芽是不能吃的这件事,那么她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凤颜玉啊凤颜玉,你推广的作物要是吃的毒死了人,在天下人面前会怎么样呢? 第121章 和他的第一个端午节 十里河岸繁华,夜凉如水,两岸人家门前挂着的菖蒲和艾草在夜风下微微打旋儿。江瑾贤和凤颜玉坐在船里,推窗而望,浓烈的艾草香自远处弥漫开来,令人醒神。 “这么晚了,没想到这里还挺热闹的。你明日不早朝吗?这么晚还要出去玩,明日得顶着黑眼圈去上朝吧?” “你个小迷糊。”江瑾贤伸手弹了一下凤颜玉的脑门,“明日是端午。大宛律例,端午节日休沐三日。明日可没什么早朝。” “端午节!?” 她凤颜玉,要在古代过一次原汁原味的,真正的端午节了! 凤颜玉一下子兴奋起来,扒着江瑾贤的手问道:“明日是端午节,那今天晚上他们在做什么?是有什么活动吗?” “他们在准备明日的龙舟比赛。”江瑾贤耐心地解释着,揶揄道,“瞧你这兴奋的模样,好像从来没有过过端午节似的。” “怎么没有呢!” 只不过她在现代的时候,一个人在陌生的大城市里,端午节的气氛也淡了不少,甚至连艾草都懒得买了插在门口。粽子若非是家里人寄来或者是别人送的,她自己是决计不会花这个钱和精力去买的,因为吃粽子她大概率只吃里面的甜口,外面的糯米大头她并不是很喜欢。 与其浪费粮食,不如干脆不吃了。 一想到现代的生活,凤颜玉突然有些难过。她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古代来,连电话都不曾给家里人打过。也不知道自己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妈妈会不会担心她。 江瑾贤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凤颜玉突然低下去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怎么了?” “想妈妈了。”凤颜玉也不矫情,直截了当地说了。 江瑾贤愣了愣,有些怅然地道:“文献皇后……是一位很好的皇后,无愧于国母之名——只可惜……” 凤颜玉愣了愣,这才想到江瑾贤说的是这位公主的生母兼嫡母。 江宁公主生母文献皇后独孤氏与先帝,夫妻情真意切始终不渝,先帝为他常年六宫虚设。 文献皇后头两次怀孕,第一次是先帝未登基前,替他饮下庶兄递过来的毒酒而导致不得不流产保命;第二次是为了在战场中救下先帝千里奔袭而导致流产;先帝登基后第三次怀孕,便生下凤颜玉,先帝极其爱重,生产当日便赐名,受封公主;第四次怀孕,难产,生下一个男孩便撒手人寰。 先帝与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伤心欲绝,罢朝三月,举国哀悼皇后之薨。 因爱妻之死,先帝虽然命人精心照料他,也马上封了他为皇太子,但始终不怎么见他。 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却不满三岁就因病去世。 先帝性格严正,他终其一生妃嫔不过寥寥数人,而且都是在文献皇后死后,朝臣为了让他有男性皇位继承人而不得不置办。 那些嫔御们有生育过,除却流产的,顺利产子的皇子皇女们都在幼年夭折。但皇帝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独独将凤颜玉交予太皇太后亲自抚养。 第122章 让我爱你 凤颜玉对这位身为生母的文献皇后几乎零了解,且不说她是穿越来的,就算是原主,她三岁的时候母后便去世了,着实不可能会对文献皇后有多大印象。 但此刻也只能顺着江瑾贤的意思说下去:“是啊,想她了。” “人死不能复生,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不过若是文献皇后知道她有女如此,想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是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活着。”凤颜玉违心地笑了笑,一想到她和现代的家人、朋友已经相隔两个世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看来倒是我不好了。本想带你出来散散心,倒叫你心情不好起来。”江瑾贤歉疚地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锦盒。 小船摇摇晃晃的,将凤颜玉的心晃回到了江瑾贤的面前。 凤颜玉好奇地接过锦盒:“这是什么?” “打开它你就知道了。” 凤颜玉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团扇。那团扇无甚特别,只那扇坠,周身有凤凰的纹路,像一方印鉴,竟然是琥珀所雕,通体晶莹,色泽光亮。 凤颜玉询问似的看向江瑾贤。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从没送过你什么。想着你从小锦衣玉食,寻常之物也看不上,便想着送了这个给你。”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也是我这么多年来最珍视的身外之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凤颜玉抓着那个扇坠,说是扇坠,它更像一个椭圆底的印鉴,因为底部不知道用什么文字雕刻着印信。 凤颜玉总觉得这个扇坠不是什么普通的扇坠,而是象征着什么身份之物。 凤颜玉拿着锦盒半晌,还是推了回去:“这个东西我不能收。万一你以后要用呢,在我这里你怎么拿回去?” 江瑾贤失笑:“给了你,我就没打算拿回去。你不相信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江瑾贤拉着凤颜玉的手,将锦盒一点点推回到她的身侧,凤颜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江瑾贤,只听他的话坚定而有力。 “让我一直爱你,好吗?” “我想被你爱着,但更想爱着你,我想要让自己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每一天,每一刻,想着你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自己鲜活的生命。” 凤颜玉的眼睛挑了一下,似乎震撼于他说出的这番话,他的话里有属于他的隐痛,深埋在心底,如一只被冻住的蜻蜓。 “让我去爱你、保护你。我知道你或许对我还心存芥蒂,但我会尊重你,不会蛮横地占有你;我更不会利用你,而是会在背后支持你,做你的后盾和港湾。” “当天气恶劣时,我是你暴风雨中脱离航线的小船停泊的港湾;当阳光晴好时,你大可以驶着小船扬帆远航,驶向你梦想的彼岸。” “这是我的承诺,永远也不会变。” 江瑾贤声音不大,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轻柔,他将手按在扇坠上:“以此为证,以此为信。” 轻飘飘的话语,每一句却带着千金的承诺。 话说出口,就这样消散在空气中。 从来没有人对凤颜玉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凤颜玉做出这样的承诺。 心上空虚多年的荒芜,终于有人带来了甘霖来滋润。 江瑾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已经在凤颜玉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带来的感动,永远也不会抹去。 他的眼中似有这两岸烟火绚烂的繁华,又有这家国天下,只那一瞬,便叫她沉醉。 第123章 甜而不腻 凤颜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紧紧抓着手中的锦盒:“谢谢……谢谢你。” 江瑾贤知道凤颜玉也是个别扭的性子,只是笑着将凤颜玉搂进自己怀里。 “这个礼物,我也会好好收着的。”凤颜玉埋首于江瑾贤的胸口,闷声道。 黎明会燃尽夜晚,将所有热烈的深爱,顺着风和晨曦,融进这个温暖严实的拥抱里。 这一夜,终究会成为他们之间终生难忘的回忆。 “去射粉团吗?”江瑾贤抱着凤颜玉,问道。 凤颜玉起身,眨了眨眼睛。粉团是一种类似麻薯的甜点,以糯米制成,外裹芝麻,用油煎或炸食,也称为“麻团”,起锅后香气四溢,放于盘中;古人持箭射盘中粉团,中者得食。 她喜欢历史,曾在《开元天宝遗事》看到,射粉团这个游戏盛行于唐代的都城和宫中。 没想到大宛也时兴玩这个。 凤颜玉没玩过,此时也跃跃欲试起来。江瑾贤亲自当她的船夫,替她驾船在一处岸边靠了,看着她欢欢喜喜地蹦上了岸,挤进人群,跟老百姓玩起来。 江瑾贤笑着摇了摇头,将船在船柱上系稳,跟着上岸来。 凤颜玉是会武功的,熟悉了规则之后一射一个准,已经收获了不少粉团,瞧着各色各味粉团都收获地差不多了,她兴冲冲地跑出人群,将“战利品”捧到江瑾贤的面前,脸上是邀宠似的得意洋洋。 “刚刚喊你玩你不进来,你瞧,我各种味道都搜罗齐了,你尝尝看,哪个好吃。” 江瑾贤失笑:“我不爱吃甜食。我要是去凑热闹,没人能胜得过我,拿了奖品也不吃,倒扫了他们的兴致。” “这有什么,你是胜利者,怎么处理属于你的东西是你自己的事,为何要看别人的眼色。”凤颜玉说着,挑起一个紫色的,应该是香芋味馅料的麻薯递到江瑾贤的唇边,“不爱吃没关系,尝一个嘛。” “不用了,你爱吃甜食,这些都你吃吧。” “我就算是喜欢吃甜食,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凤颜玉嘻嘻一笑,换了一个语气,“不嘛不嘛,你吃一个。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江瑾贤拗不过凤颜玉,颇为无奈地捏起那个紫色小团子,仇大苦深地仿佛面前是君王赐给臣下的毒酒。 看着凤颜玉一脸期待的模样,江瑾贤一口塞进嘴里。 凤颜玉一拍手,显得高兴极了。江瑾贤越发觉得她有的时候幼稚的像个小孩子,但这样的凤颜玉,他并不是不喜欢。 “嗯,好吃,甜而不腻。” 四周人来人往,他和凤颜玉一起笑着,突然看到几个匆匆走过去的普通百姓,神色一僵。 定睛看去,那两个人已经飞快地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凤颜玉咬了一口红枣味的麻薯,就看到江瑾贤突然变色的表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刚刚匆匆走过去的,穿着便服的人,腰间别着的是,天宁国的令牌。 他们是天宁国的人。 混在这大宛百姓们群欢的热闹之中,居心何在? “刚刚我好像看到了天宁国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我看眼花了。” 第124章 阴魂不散的敌国人 天宁国!? 凤颜玉大吃一惊,手里的麻薯盒子差点要拿掉了,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她真的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喊出声来。 上次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关着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们那次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的。 “这敌国的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呐?” 她现在真的是无论处在哪一个立场,都是对这个天宁国一点好感也没有的了。 “明个儿就是端午,无论是今晚还是明日的龙舟赛,定会有大批百姓在一起聚集,若是天宁国的人要搞什么动作,必然是会伤害大批百姓。” 凤颜玉说着,突然觉得手里的麻薯都不香了。 她拿纸盖子将盒子盖好,正色道:“我瞧你确实是为了大宛殚精竭虑,全天下找不到比你更忠心耿耿的丞相了。每次天宁国的人一出现,你都是亲自上阵解决的。既然你刚刚看见了疑似天宁国的人,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原则,必须查下去。” “这端午夜游也玩不下去了,为了其他百姓的无忧玩乐着想,你去云双阁跟凉月姑娘联系一下吧,让她多留个心。” 江瑾贤深深地忘了凤颜玉一眼,小声喊道:“青执。” 一幢黑影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出现在江瑾贤身后,凤颜玉眼睛都瞪大了,敢情刚刚她和江瑾贤互诉衷肠,这青执也一直都在旁边听着吗? 这青执当真是好暗卫!隐藏在江瑾贤身边,真的连一点气息也无的! “送夫人回府。” 青执朝着江瑾贤一拱手,看向凤颜玉,凤颜玉尴尬地一笑,在青执的护送下回了江府。 一路上青执都沉默不语,虽然做暗卫这是基本功,但凤颜玉总觉得这里头有点青执的个人情绪在里面。 青执有些小难过。这是凤颜玉的判断。不过凤颜玉估摸着也是因为刚刚意外撞见疑似天宁国的细作的出现导致的,毕竟这标志着他们云双阁的人又要开始忙碌了。 凤颜玉不知道能不能给江瑾贤帮点忙。毕竟她先在也是大宛国的镇国长公主,解决来自天宁国的细作,从她的角度来说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天宁国的细作,一直都是你们家主子在负责。你们家主子三次里有两次遭遇的危险都是拜这天宁国刺客所赐。这查探天宁国的细作,是当今陛下吩咐给你们的吗?” 青执面无表情地看了凤颜玉一眼,看得凤颜玉的心咯噔一下,只听青执隐晦地道:“这是公子自己的事情。这来大宛的天宁国的间谍,或许有的是为大宛而来,但有些的,却是为了公子一人而已。” 凤颜玉脑子突然有些短路地问道:“这天宁国的人该不会是想策反大宛的丞相吧?” 青执略一沉吟,想着若是凤颜玉这样想也好。 凤颜玉努了努嘴,她印象里,除了和江瑾贤被关在一起的那次,那次是因为天宁国的人来炸毁黄河堤坝,误伤到了江瑾贤;而第一次也就是惊动她的鸾凤卫的那一次,大概率也是天宁国的人搞的鬼。她记得,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着是要来寻劳什子的懿文太子的。 “青执,那个懿文太子到底是什么人?不是死了么?他们来寻他做什么他” 第125章 如何得知我的身份暴露的? 凤颜玉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青执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幸好在夜色里,且走在凤颜玉的前面,凤颜玉并不能看出来。 凤颜玉没想过天宁国的人或许连炸堤坝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瑾贤没跟凤颜玉解释过这些,青执不敢多说,只是道:“只要我们是大宛子民一天,天宁国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一天。公子为了大宛的千秋万代,防着天宁国的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不过公子心善,将这些事情全揽在一个人身上罢了。” 凤颜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大概懂青执的意思了。江瑾贤不管天宁国的人是来做什么的,他对上天宁国,是无差别攻击,他们是来找人也好,是来炸堤坝坏民生也好,只要是天宁国的人,就处在他们的对立面。 或许从第三人的角度来说,他们双方都没有错,只是错在立场不同。 “那,他会有危险吗?” 夜色里,凤颜玉停下了脚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担忧暴露地一览无遗。 “夫人,您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属下还拦过您。您应该知道,他那一次,伤的有多重吧?” 凤颜玉不说话了,她亲手救治的病人,她岂会不知道病情? 沉默半天,凤颜玉轻声道:“但愿今晚是捕风捉影。” —— 江瑾贤赶往云双阁,云双阁里照旧是灯火通明。江瑾贤开了暗阁到达顶楼,发现凉月正在跟几个分部的头目开会。 “公子?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凉月站起身来,惊讶地道。 江瑾贤皱了皱眉头,在凉月身侧坐下,凉月见他的模样,心下也是疑惑丛生:“事发突然,刚刚是唤冰汻去找公子来着的。没想到冰汻才走,公子就来了。” “我是在街上看到天宁国的人的身影,不放心便来云双阁看看。” 分部之一的一个头目丛涛立即喊道:“已经猖狂到如此地步了吗?” “怎么回事?”江瑾贤直接询问凉月。 凉月叹了一口气,一脸焦心地道:“上次因着黄河决堤一事,公子被俘。公子还记得那个头目吗?那个头目可不是普通人,也正因为如此,公子的身份被人确定了,怕是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 “瞒不住便不要瞒了。反正他们早就已经盯上我们了。”丛涛倒觉得这不是什么事情。 “上次那个头目,俘虏我的时候全程戴着面具。你们难道已经查出他的身份了吗?” “并未查出。” “那你们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暴露的?” 凉月正准备说话,刚刚被派出去通知江瑾贤的冰汻浑身的带血地跑了进来。 冰汻捂着胸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虚弱地道:“不好了……凉月姐姐,他们派了好多人……我抄小道去江府的时候,被他们埋伏的人攻击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想必他们这一次是势必要杀了主子灭口的。” “这是在大宛,又不是他们天宁国!若真被他们得了手,他们要怎么跟大宛的陛下解释?” 江瑾贤站起身来,如今他的思路已经清晰了,只听他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是在他天宁国,也没有当朝丞相被当街刺杀不追究的道理。” 第126章 长公主令 “他们如果真的确定了我的身份,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我死。他们就是想趁着明日端午龙舟赛,人员聚集,引起混乱,趁乱杀了我。” “但不料他们还没开始动手,在今夜布局的时候已经被你们发现。大概率,他们是要提前动手了,左不过今晚在河边玩游戏的人也很多。” 凉月攥紧了拳头:“幸好,他们还不知道云双阁和公子的关系。我紧急召了所有的人来云双阁议事,就是来商量解决之策的。如今我们的身份已经被天宁国的人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但如何才能在大宛陛下这里也继续隐瞒呢?” “杀了他们。”江瑾贤薄唇轻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残酷无比,“他们既然想趁乱杀了我们的人然后伪造现场,我们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毕竟大宛是我们的主场。我们在大宛这么久,根基这么深,这点事情,总不会办的比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还差吧?” 江瑾贤一边吩咐,一边眼神示意丛涛带冰汻下去疗伤。 “云双阁照常营业,凉月,你就在这里,好好守着云双阁。其余的人,跟着我,带着你们从分部带来的人,跟我从地道走。” 凉月一听这样的安排,着急道:“公子!您怎么能让我来守着云双阁呢!” “凉月,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只不过这云双阁很重要,这是我们在大宛最大的据点,千万不能丢失。你能文能武,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强,最差的情况便是这云双阁也出了意外,你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云双阁。” 凉月甚少见江瑾贤用这样郑重的语气跟她吩咐事情,仿佛接下来就是生离死别:“我知道云双阁很重要,若没了云双阁我们便会元气大伤,这数十年的努力也会毁于一旦。但这些东西再重要,又怎么有公子您的性命重要?” “若是您丢了性命,我们做的这一切便是连个名头也没有,又谈何报仇!?我必须陪在您身边,您的性命必须由我亲自看护!” 江瑾贤倒是气极反笑了:“青执和白执你还不放心吗?有顾氏两兄弟在,我不会有事的。我信任你,云双阁别人守着我不放心,唯有你和杜月娘,一个人在明护着云双阁,一个人在暗用武护着云双阁,我才能放心。” 凉月咬了咬牙,终究是答应了这个安排。 “诸位,待会儿是一场硬仗。无论成败如何,我都与你们同在。” —— 凤颜玉在江府等到三更天,也不见江瑾贤回来。 今夜本就心焦的厉害,知道天宁国的人不是好对付的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蹬了鞋子下了床,匆匆换了衣服,确认了江瑾贤的卧室里没有人之后,想着自己要不要动用鸾凤卫,去帮帮他。 凤颜玉回卧室去寻了能够号令鸾凤卫的长公主令。长公主令攥在手里,凤颜玉却犹豫了。 李嬷嬷将长公主令交给她的时候,一再叮嘱她这是先帝留给她的极为宝贵的东西,是传给历代皇位继承人的。 先帝在明面上让当今皇帝以为已经解散了鸾凤卫,实际将鸾凤卫交到太皇太后手里,让鸾凤卫保护他女儿的安全。 而长公主出嫁后,太皇太后便把长公主令交给李嬷嬷,让她交给凤颜玉使用。 第127章 被人抓了脚脖子 鸾凤卫不可轻易暴露。凤颜玉也知道鸾凤卫是要用在跟先帝有关的事情上的。 只不过如今江瑾贤迟迟未归,也不知道江瑾贤云双阁的人手够不够,能不能抵挡得了天宁国的算计。 凤颜玉摇了摇头,暗骂了一句江瑾贤的愚忠,若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他虽然和自己不对头,但在家国大事上,决计是会拨一支京畿军队给江瑾贤使用,让他把这些人解决了的。 凤颜玉有些为难,她不可能让鸾凤卫的那些弟兄们为了她而倾巢而出,去救江瑾贤。万一身份暴露,或者死伤惨重,太皇太后交代的事情她便没有办法做到。 鸾凤卫传承自先帝,先帝遗命就是要他们好好保护凤颜玉。她断不能仗着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他们去救江瑾贤,即使他是大宛的丞相。 但凤颜玉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瑾贤生死未卜。 思来想去,凤颜玉也是会武功的,决定只带几个人,去查探查探情况。 不看她真的安心不了的,如果真的情况危急,他们几个人怎么也够突围了保江瑾贤出去,云双阁的其他人,他们也没办法管了。 想到这里,凤颜玉在身上藏好长公主令,轻功一跃飞了出去。 按照目前已知的信息,青执说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江瑾贤,动手的唯一地点本来是江府,但如今江瑾贤不在江府。 如果江府附近有他们的探子,就会知道前半夜早些时候,江相携其夫人去了河边游玩。那么刺杀的唯一地点,则就是前半夜热热闹闹的河畔。 端午节放的这几天里是没有宵禁的,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现在还有没有很多百姓在聚集。 凤颜玉带了四个鸾凤卫总共五个人来到刚刚去的河畔。先前热闹的河畔如今空无一人,只留下空船和搭好的明日看比赛的棚子和射团子用的器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看来是人都被疏散走了。 凤颜玉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这里人都被疏散走了,证明江瑾贤他们刚刚肯定来过。 又往前走了大概两三里路,地上逐渐出现了血迹。虽然还没有出现尸体,但是这里刚刚一定打斗过的。 即将进入一片灌木丛,凤颜玉“嘘”了一声,示意所有人猫着腰加倍警惕。 灌木丛里开始出现尸体,想必这里刚刚一定发生过混战。有的凤颜玉认识,是云双阁的人;但大多数是凤颜玉不认识的,应该就是天宁国的那帮人了。 这样看来,云双阁的人死伤并不多。凤颜玉想着,也不知道江瑾贤现在到哪里了,这片灌木丛里还有没有天宁国的人,那群人会不会还在混战。 正走着,凤颜玉的脚脖子突然一凉,她顿时毛骨悚然起来,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染了血的手从灌木丛里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上了她的脚! 凤颜玉压下了喉咙里的“啊”,免得引来还在灌木丛里的天宁国的人。她玩下腰,试探性地伸出手来拨开那只染血的手。 那手倒也乖巧,并不死抓着凤颜玉的脚不放。 凤颜玉将手从自己脚上弄下来,拨开灌木丛,想看看这个吓死人的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第128章 哑巴 凤颜玉身后四个鸾凤卫已经拔出了刀护在她的身后,以免意外的发生。 凤颜玉拨开灌木丛,里面竟然真的有一个人! 他盘坐在地上,身子并不蜷缩,一双眼睛毫无顾忌地打量着面前的凤颜玉。在看清来人之后,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和诧异闪过。 凤颜玉皱了皱眉头,很明显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脸上虽然带着血,但可以看出来底子是极为好的,一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带着些阴郁,但整张脸又显得浩然正气;明明并没有做表情,却让人感觉他那唇在似笑非笑,夺人心魄。 这样想来,脸上那血倒是锦绣添花了,让他平白添了一分妖冶,惨白的脸和鲜红的血,构成这月夜里最令人始料未及的一次相见。 凤颜玉怔住了,他的脸的美较江瑾贤相比,多了一丝戾气,多了一分压迫感,似乎是自幼养尊处优调教出来的王霸之气。 凤颜玉伸手让后面的鸾凤卫不用过于紧张她这边,多关心关心附近的情况。 “你是谁?” 对面的人张了张嘴,用自己的手指了指喉咙,摇了摇头。 “你哑了?”这倒令凤颜玉意外了,医生的本能被激发了,她伸出手,去检查男人头上的伤口。 “你这血……让我看看,你该不会重度颅脑损伤损害了语言中枢吧?” 凤颜玉也没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扯开他的束发就检查起来;“不对啊,你的血也就是外伤,也不是脑袋的,怎么就哑巴了?” 凤颜玉让那个男人站起身来,想给他全身做个例行检查。古代没有脑CT或者核磁共振,她顶多给他看看外伤。 那个男人倒也配合,只不过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凤颜玉,像在看一只属于自己的猎物。 凤颜玉身后的鸾凤卫咳了一下:“主子,您还有正事——” 凤颜玉哦了一声,发现这个男人受伤的地方在左胳膊,凤颜玉掂量了一下,大概率是骨折了。 “要不是这里没有材料,我就给你包扎了。”凤颜玉一边说着,一边想到,“你看起来不大是脑子损伤到会哑巴的情况。你告诉我,你是天生就是哑巴吗?” 对面的那个男人顺势点了点头。 凤颜玉恍然大悟,同时也因为这个男人站起来,凤颜玉也看清了他身上穿的是云双阁的夜行衣,应该是云双阁的人。 那就是自己人。 “你们不用太过紧张,他是云双阁的人。”凤颜玉对后面的四个鸾凤卫解释道。 “等回了云双阁,我亲自用木板或者竹板夹住骨折的地方,再用中草药药敷骨折地方,一般过一百天就能治好了。能活下不容易,别落下病根了。” 那个男人在听到“云双阁”三个字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很快舒展开来,点点头,叫凤颜玉伸出手,凤颜玉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只见那个男人在凤颜玉掌心写下。 “刚刚这里一场混战,天宁国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了,剩余的人已经回了云双阁。我刚刚是因为脑部受了伤,昏了过去,所以没赶上他们的大部队。” “我疼得厉害,不想回云双阁,你能不能在附近医馆先给我包扎一下,我担心忍不了到云双阁了。” 第129章 实践出真知 原来江瑾贤已经没事了啊! 凤颜玉大喜过望,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凤颜玉看着面前地这个男人,大方地道:“好,病人最大。我也知道骨折了肯定很痛,就听你的,我们就去最近的医馆里给你包扎。” 那个男人朝凤颜玉展颜一笑,笑容看起来像是真心的,但却带着一丝冷冽,与血交织着,在月色下显得别样的美丽。 他在凤颜玉掌心写下:“阿羽。” “阿羽?你的名字吗?” 阿羽点了点头,凤颜玉展颜笑道:“好啦!阿羽,我去给你治疗,按我的方法,保证让你好的不留下一丝病根。” 凤颜玉拉着阿羽先来到河边,撕了衣服上的布料过了过水先把他脸上的血迹给擦了擦,免得上街吓到别人。 凤颜玉让身后跟着的四个鸾凤卫自行离开,免得引人注目,两人来到了最近的医馆。此时天已经大亮,医馆刚刚开门。 凤颜玉和阿羽进了医馆,她给了大夫钱,说自己来找药给这位男子治疗。 大夫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免得惹祸上身,但旋即认出了这是镇国长公主殿下,放下心来,正欲行礼,凤颜玉甩甩手让他免了。 这么早医馆里没什么人,倒也还清闲,大夫配合着凤颜玉一起捣药,药童去寻来了竹板、杉木皮和棉麻做的包布。 阿羽坐在病号专用座上,看着凤颜玉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的笑意愈深,一个想法逐渐涌上脑袋。 凤颜玉拿着材料走到阿羽身侧,干脆利落地撸起了阿羽的胳膊。 凤颜玉一边说话分散阿羽的注意力,一边认真地包扎:“这蔺道人的《理伤续断秘方》里记载:杉木皮用水浸泡,软了以后,削成手指大的薄片,每片之间,留一条小缝,用细绳子上、中、下三道捆扎好。哪里受伤,用药后就牢牢地捆缚在那里。” “关节处要留出,不能用杉木皮捆缚,否则,伤愈恐怕影响伸屈。你的受伤部位还好,不在关节处。若在关节处,如手腕、手指关节、膝部、脚踝等处,只能用绢包。包好以后,还得时时轻缓地作弯曲和伸展的运动,这样对骨折的愈合有好处。” 大夫闻言,赞道:“原先只听闻长公主医术高明,几碗药救了因黄河决堤水肿的受灾百姓;今日可见一斑,绝不是虚言。” “大夫谬赞了。在您这些经验丰富的大夫面前,本宫不过是班门弄斧。” 大夫大笑,只言是长公主过分谦虚了。 阿羽不会说话,倒是全程注视着凤颜玉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十分闲适,倒不像是病人,而是在看风景。 凤颜玉与大夫聊天的功夫,阿羽已经被包扎好了。 凤颜玉抬起阿羽的胳膊检查,问他是否舒服,需不需要重包。 在现代的时候,医院骨折多是学了西医的法子,用石膏固定。而古代人则多是用主板或木板固定伤处。 动与静的结合,是小夹板固定骨折的优点和特点,比起石膏固定,只静不动胜一筹。 但毕竟这是凤颜玉第一次用于实践,以前只在课堂里学过试过,不免要多仔细几分。 瞧着阿羽满意地点了点头,凤颜玉总算放心下来。 第130章 翡翠送美人 “云双阁的路想必你自己认识,我就不多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凤颜玉温言吩咐道,“换药的话,想起来上次云双阁的大夫给江瑾贤包扎那鬼样子,你要是不嫌麻烦,我觉得你还是找这位大夫包扎,更可靠些。” 大夫摸着胡子笑了笑:“长公主这么肯定草民的本事,倒叫草民受宠若惊了。草民都想借了长公主这东风,让这小医馆名气更大些。” 凤颜玉朗声大笑,豁达地道:“这东风随你借!刚刚跟你聊的那会儿天,就知道你是个本事不低的。而且你这医馆也开了这么多年了,真要没几分本事,出了事早开不下去了,我敢替你做这个保!其实吧,有的时候在民间这种看过百病的老医生,可比太医院里的那些新太医有本事的多呢!” “诶,这不敢当,这不敢当!” 凤颜玉一点也没有身份上的骄矜,倒和这平民百姓聊的挺开。阿羽看向她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好奇。 皇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竟然生的一种江湖上的侠义之气,难得!难得! 凤颜玉拍了拍阿羽没事的那只手,又替他把过一次脉,确认了他没什么问题之后,就要放他离开。 凤颜玉也没心思在这医馆久留,正要往外走,袖子却被阿羽一把拉住。 凤颜玉哭笑不得:“你不想走吗?” 阿羽摇了摇头,松开手,取下腰间别着的一枚玉佩,硬塞到凤颜玉的手上。 凤颜玉倒没急着拒绝,而是挑眉道:“这是给我的?” 阿羽点了点头,凤颜玉趁势翻看那枚玉佩,仔细看了才知道这不是玉,而是翡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种老水足,是上好的品质。 这枚翡翠上面什么花纹图案也没有雕刻,只磨出了成型,整块翡翠抛光圆润,凤颜玉摩挲了一会儿,想着怎么拒绝为好。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可不能收。就算是你要给我付医药费,再怎么加价,几两碎银也就够了。” 阿羽却是摇了摇头,拉过凤颜玉的手,让她的整个手掌能够稳稳地握住这块翡翠。 看来阿羽是铁了心要让她收下这枚翡翠了。 凤颜玉有些苦恼,她刚刚才收了江瑾贤的琥珀坠子,现在又有人给她塞个翡翠佩饰。虽然两者的意义不同,但江瑾贤的那个嘛,好歹是个定情信物,她收的光明正大。 她这不过是给人举手之劳正了个骨,就收了人家一块质地这么好的翡翠,怎么也说不过去。更遑论这个人还是云双阁的人,要是被江瑾贤知道了,她该怎么跟江瑾贤解释? 大夫瞧出了凤颜玉的为难之色,出面解围道:“长公主心善,不愿强夺了你家财物。殿下救你本就不求什么报答的,若这位小伙子执意要给,长公主殿下不如还了他等价的东西,这样既可以不打击了他的心意,也可以让殿下收的安心。” 凤颜玉一拍手,觉得这个大夫说的太有道理了,简直就是及时雨。 凤颜玉立即将手往腰间探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是出去救江瑾贤的,腰间自然不可能别什么佩饰。 腰间只别了一枚用玛瑙石雕刻的大番茄。这是她穿越之后画了图纸命人雕的。之所以佩戴这个,就是为了防止如果真的出了意外,血肉模糊了,李嬷嬷认不出她的身份来。 第131章 他说过,他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在古代,正经的官家小姐谁会用番茄做佩饰,更别说这番茄也是最近今个月才在大宛被人知道的。 凤颜玉取下这个玛瑙大番茄,有些犹豫要不要跟阿羽交换。 玛瑙的价值本就不比翡翠,更遑论是成色这么好的翡翠,这怎么看都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但是阿羽却状似毫不在意地,直接从凤颜玉手上拿走了这个大番茄。阿羽似乎还没见过这种果子,用探究地眼神地打量着这个饰物。 凤颜玉咧了咧嘴,索性摆烂了:“这是玛瑙,比起你的翡翠不值几个钱。但看你如此喜欢,我们就这样交换吧!” 阿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手抓着大番茄,一边看着凤颜玉的眼神意味深长。 凤颜玉并不在意阿羽怎么看自己,既然东西已经交换了,她也就放心了。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路上逐渐嘈杂起来。凤颜玉想着得赶紧回江府,她昨夜出来一直都没有和李嬷嬷说。早上起来,李嬷嬷要是发现她不见了,准得和玉桑一块儿急疯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回去路上注意一点哈,我走了!” 凤颜玉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馆,阿羽深深地望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因着手部受伤做不了什么行礼的动作,只能朝着大夫微微一笑,而后也离开了医馆。 阿羽尽量普通地走在路上,看起来和寻常的百姓无异,只不过是干了劳力受伤了而已。 来到一处邓记米店,阿羽直接走了进去。 小二按例招呼来人:“客官,买米的吗?” 阿羽径直走到店小二面前,高贵且冷冽地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跟他说‘元嘉之治’。” 店小二奇怪地看了阿羽一眼,但敌不过他那宛若匕首的眼神,还是乖乖地下去找掌柜了。 没想到掌柜听完店小二的汇报,立即急匆匆地从后堂奔出来,朝着阿羽躬身行礼:“主公。” 在店小二惊异的眼神下,掌柜领着阿羽走进内室。 —— “公主!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跟老奴说!”李嬷嬷气的对凤颜玉好一顿输出,“这次幸亏公主没事,老奴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再有下回,公主千万不可如此鲁莽了!” “这鸾凤卫,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支出去使用?现在鸾凤卫的首领宴宁在外办事迟迟未归,要是他知道您这么糟蹋他的属下,他定然是要跟您急的!” 凤颜玉自知理亏,只是悻悻地道:“这怎么叫随便使用呢?这救的人也是大宛丞相,于我们大宛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父皇也曾称赞过江瑾贤的才能嘛!” 李嬷嬷定定地看了凤颜玉一眼,突然换上一副吓小孩的神情:“老奴知道,现在殿下您喜欢江相,江相也喜欢您,这本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老奴务必要提醒殿下一句,我们的立场,未必永远和江相一样,若有万一……” 听到这里,凤颜玉倒有些生气了,她一想到昨夜江瑾贤给她的琥珀坠子和承诺,便道:“没有万一,他说过,他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李嬷嬷的眼里顿时闪过失望,正准备再说什么,一旁的玉桑拍了拍李嬷嬷的手。 第132章 就你鬼机灵! 玉桑在李嬷嬷耳畔小声地道:“奴婢还小,自然是不懂什么男女之事。但奴婢却知道,长公主如今正在兴头上,您现在劝她,她是怎么也听不进去的。倒不如替她多留心着点,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事,我们来不及应付。” 李嬷嬷扭过头,倒是第一次正视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二十岁的小侍女。 “没想到,你年纪虽然小,这件事倒理得蛮清楚的。” “你们两个,背着我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凤颜玉气极反笑。 “老奴想着,长公主你既然有主见,那就自己看着办吧。只不过这鸾凤卫,下次千万不能这么随便用了。长公主忙了一夜,想必已经饿了,就让玉桑伺候您沐浴,老奴去小厨房给您准备些吃的东西。” 李嬷嬷不肯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这里。玉桑领着凤颜玉去浴室沐浴。 玉桑一边替凤颜玉倒热水,一边道:“公主,李嬷嬷这回儿是真的有点生气。她是当年跟着您母后的宫女,自我这么大就带着你了。您不知道她早上起来伺候您洗漱,发现您不在,有多心急。” “虽然说,没有主子跟奴婢道歉的道理。但您待会儿还是跟李嬷嬷说几句软话,至少不要让她心寒了。” 凤颜玉沉默地听着,她不是没感恩心的人,知道近身伺候的李嬷嬷就像她的母亲一样,两人的感情绝不是主子和奴婢那么简单。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李嬷嬷对江瑾贤的防备竟然那么重。我还以为,她当时不愿意让我和离,是很接受江瑾贤的原因。” 玉桑一边替凤颜玉脱衣服,一边道:“那是李嬷嬷在为公主您的名声考虑。李嬷嬷这人啊,做人做事都是从您的角度考虑问题。” 凤颜玉点点头,身上的外袍一脱,腰间别着的那枚翡翠佩饰就显露了出来。 玉桑咦了一声:“今早上奴婢去您房间收拾的时候,看到您房间多了个扇子,上面的扇坠子十分别致;如今这个翡翠,虽说奴婢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知道这上面的东西是很好的东西。公主,您什么时候有收集玉石的癖好了?” 玉桑绕着凤颜玉转了一圈,继续奇道:“公主,您的大番茄到哪里去了?看的那么好吃,该不会弄丢了吧?” 凤颜玉笑着戳了一下玉桑的脑袋:“吃吃吃,就知道吃!那是能吃的东西吗?有个人硬要拿着这个翡翠跟我换哪个大番茄,我拗不过他,就换了。” 玉桑跟着凤颜玉久了,行为举止越来越像凤颜玉,此时也嘻嘻一笑:“那昨天那个团扇,该不会是江大人送的吧?” 凤颜玉没来由的,面上一红:“就你鬼机灵!” “看着你们俩和和美美的,奴婢也高兴呐!让奴婢八卦一下,江大人都跟你说了什么嘛!” 凤颜玉躺入浴池中,温热的水舒张着她的皮肤,让她洗去一夜的疲惫,彻底的放松。氤氲的白色热气让凤颜玉的脸颊越发地红,只听着她的声音仿佛含了蜜的梨汁,黏黏地道。 “他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承诺,我很感动。” 玉桑突然化身恋爱大事,一本正经地道:“公主,这男人的甜言蜜语可不能尽信呐!” 第133章 您打算怎么办? “可我总要跨出去这一步。或许真的会如你所说遍体鳞伤。但目前看来,信他一回儿又何妨?” 玉桑抿了抿嘴:“可,可那个秋小姐怎么办呐?” 凤颜玉的心没来由的一凉,明明是刚准备好的热水,此时泡着竟然有些发寒。 她和江瑾贤互诉衷肠的时候,激动、感动、喜悦……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怎么就忘了,还有秋芷若的存在呢? 或许江瑾贤确实已经放下了秋芷若,但秋芷若呢,她真的甘心吗?她会放下吗?只要有一个人没有放下,她对与他们无休无止的骚扰,也会成为她和江瑾贤之间感情的噩梦。 她本不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的,只不过秋芷若这个人。 凤颜玉扭头看了一眼玉桑。玉桑这么单纯的孩子,秋芷若都利用她去害刚出生不过一个多月的襁褓中的婴儿。 这样的人,难保她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的担心,是未雨绸缪也好,是鳃鳃过虑也罢。我都没有办法替秋芷若做决定。她要跟我搞什么竞争是她的事情,我没必要跟她内耗,除非她害到我,和我关心之人的性命。” 为了抢一个男人去拉下脸来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最为凤颜玉所不齿。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连自尊都不要,感情不仅挽不回来,还会增加不必要的沉没成本。 又不是离了男人自己活不下去了,独自美丽不好吗? 真正爱你的男人,是不会让你失去自尊的。 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他或许不能给你跟别人想必最好的生活,但他一定会尽他所能给你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生活。 对于每一段感情,她愿意热烈地去爱,全身心地许以忠诚,但也会做好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 虽然那会……很痛,很痛…… 既然已经打定决心相信江瑾贤,凤颜玉也不想被其他人影响,便道:“好了,别问那么多了,你不用太担心。我要洗澡了,你把这个长公主令和这个翡翠拿回去替我收好。” “是。” —— 殿中的沉水香味很浓,屏风外有掩人耳目的乐师在弹奏长相思。 秋香色的窗帘影影绰绰,此时恰是晌午。 江瑾贤自昨夜后一直没有回江府,凉月替他又斟了一壶茶:“今日的龙舟赛照旧举行,没有任何影响。昨夜混战结束后,我特地派云双阁的其他弟兄们去收拾了现场,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江瑾贤原本还担心事情闹大了会被大宛国陛下知道,没想到昨夜混战过后,倒是把天宁国的人全部杀了个干净。 云双阁的人原本是有些招架不住的,因为天宁国派来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到了后半场,天宁国的人突然分散开了,注意点不在自己,而在于寻找什么人。 这在战场中,是大忌。 天宁国的人有些想撤退了,他们倒是一鼓作气,趁他们防守弱的时候,把他们都杀了。 “公子,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您打算怎么办?” 第134章 只做这一件事 “天宁国的人这一次元气大伤,想来最近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我们可以稍微喘息一下。只不过他们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身份,我们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存有侥幸心理了。” “我们在大宛的事情还没做完,还不能回去。因着顾忌着大宛陛下,我们还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凉月点点头,也端起茶喝了一口:“两边都想着瞒着身份,谁也不肯作公开那一步。” “到底是他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是要比我名正言顺些的。”江瑾贤自嘲地笑了笑。 凉月不多话,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怨恨。那怨恨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积累的,而经过长年累月的忍耐,像一块黑色的宝石,散发着暗夜的光芒。 江瑾贤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冰汻怎么样了?” “昨晚治疗了一整夜,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可以等她慢慢好起来,不用急,但这件事一定要冰汻去查。” 凉月来了兴趣:“什么事情,偏要出动冰汻?” 冰汻的武功或许不是云双阁最好的,但她却是云双阁最好的细作。 “凤京京和凤柒柒的身世。” 凉月暗自吃了一惊,奇道:“公子,您怎么好端端的,要查这个?” “我是觉得不太对劲。”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出入宫廷,和公主同寝还不能被发现。除掉之前的凤颜玉痴傻的缘故,难道连太皇太后也不上心,查不出来吗? 况且,之前的凤颜玉只是傻,又不是认不得人,与陌生男人同寝,也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肯定也不只有他想起来要去查。他知道并不那么容易能够查出真相,也并不急,所以可以等冰汻伤好了之后,慢慢地去查。 除了跟天宁国有关的事情,凉月并不打算干涉江瑾贤什么事情,况且这件事情也确实影响不到天宁国什么:“那公子,您是打算,冰汻下半年,只做这一件事吗?” “就当是给她放假了吧。” 冰汻刚从天宁皇宫中作为宫女假死而出,也确实不应该让她再去做些什么宫女天宁国有关的,危险的事情。 凉月哈哈大笑:“好的公子,凉月知道了,会把话给冰汻带到的。”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见江瑾贤还想继续在云双阁里坐着,凉月便开口提醒道:“今个儿是端午,要不是昨夜出了事,您今日早该跟夫人一块去看赛龙舟了。现在还不迟,您可别忘了!” —— 虽然嘴上说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看赛龙舟,但是还是心口不一地立马就去了江府。 凤颜玉一见到江瑾贤,就立刻跑了过来:“可算是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昨夜我可担心死你了,我甚至还亲自去找你了!” “你亲自去找我了?”江瑾贤揽着凤颜玉的肩膀,重复问道。 “是啊。只不过我去的晚了,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过我在路上救了一个落单的你们云双阁的人,早上我治好了,看着他回去的,现在应该已经早就回云双阁了吧?” “落单的,云双阁的人?”江瑾贤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第135章 云双阁根本没有这个人 “怎么了?阿羽没有回云双阁吗?”凤颜玉看着江瑾贤骤变的脸色,有些不安地道。 “你说的阿羽,云双阁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江瑾贤的语气虽然还算是平静,但凤颜玉已经忐忑起来:“那我救的是什么人,天宁国的人吗!?” 江瑾贤没有再说话,但凤颜玉却已经喋喋不休地自责起来:“怎么会这样啊!昨夜我是担心你才去找你,没想到反而是好心办坏事。现在怎么办,我还跟他提了云双阁,你们会不会暴露啊?” 江瑾贤虽然有些郁闷,但根本谈不上生气,更别说对象还是凤颜玉。此时看着凤颜玉无比自责的模样,倒有些心疼地想反过来安慰她。 “你也是担心我。救了便救了吧,左不过我倒时候再跟凉月提一嘴,让她多留个心眼也就是了。” 天宁国那边,他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留着个活人回去,也提供不了什么的别的信息。 “下次多个心眼,别随随便便救人了。”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前半句听到江瑾贤说没有事,不影响,倒是从刚刚的歉疚中走了出来;后半句闻言,有些生气地看着江瑾贤:“这叫什么话?人命关天、情况危急,哪能想得了那么多?” 她不是什么圣母,会喊着要对敌人仁慈的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是怨恨天宁国朝廷一再为了自己的私欲骚扰大宛百姓,但天宁国百姓也是无辜的。 那些刺客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更何况她救的那个天宁国刺客也没对她下杀什么杀手。如果他真的心怀歹念,大可以在她去后院捣药的时候,杀了店小二,逃出去,去找他们的同伴。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当他们伤害到大宛百姓,伤害到她凤颜玉的利益的时候,就是她凤颜玉的敌人;而当他们放下武器,愿意和平共处的时候,救不救人也不是那么严格的事情。 想虽然是这么想,不知道阿羽的身份还好,知道了,凤颜玉还是觉得救了天宁国的人有些膈应。 这个人世间应该有真正的大爱,但在战乱中,大爱却是最没有说服力的那一个。 江瑾贤闻言,倒是没再跟凤颜玉争辩,而是拉了她的手,将它攥在掌心里:“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一个医者,不去救一个本有能力救,也确实没有什么私仇的人。” “不说这个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算会出什么事情,我也会提前给你铺好后路。” “今天是端午,本来是要和你一起看龙舟赛的。现在还不迟,希望你不要被这些事情败坏了兴致。” 凤颜玉原本是想赌气的,听到这里倒是笑了起来:“你是怎么做到话题转换的那么快的?你个没良心的!”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哄你吗。答应我,别生气了好吗?已经没事了。” 凤颜玉轻轻敲了一下江瑾贤的胸口:“我本来就没生什么气,是你想太多。我担心你还来不及呢!我昨夜一整夜都没睡着呢!你不体谅体谅我,让我睡个觉,还要让我去看龙舟赛!” 第136章 宴宁归来 “昨夜瞧你兴致还蛮高的,想不到还抵不过瞌睡虫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呢!” “正是因为兴致高,才要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两个人玩笑拌嘴两句,凤颜玉倒是真的心情好了。 “我想你昨夜到现在应该也没都没睡觉吧?咱们互相给对方两个时辰,睡个午觉,有精神了,刚好去河边看个决赛,怎么样?” 凤颜玉倒是体贴地想到了这层,江瑾贤又不是真的铁人,哪能真的不睡觉呢,她好歹还眯着躺床上两个时辰满打满算休息过过,虽然没有睡着。 凤颜玉招呼着杜总管拉着江瑾贤下去睡觉,江瑾贤倒无所谓,乐意配合凤颜玉,他对于看龙舟的兴趣其实也不是很大,他只是对于和凤颜玉一起去做什么事兴趣很大。 他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借这端午节的东风,哄凤颜玉开心罢了。 凤颜玉目送着江瑾贤离开,伸了个懒腰。见到了活着的完好无损的江瑾贤,紧绷的神经也已经放松下来,此时也确实是很困了。 谁承想刚踏进房间,一道黑影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吓得凤颜玉一个激灵。 “谁!” “属下鸾凤卫首领宴宁,参见长公主殿下。” “宴宁!?你回来了!” 凤颜玉面上一喜,扶着宴宁起来。但随即意识到,出去了这么久的宴宁一旦回来,也就说明是查出了什么事情。 昨夜刚面对了天宁国的刺客,如今又要解决宴宁的事情,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啊! “我和你之间,也不用过多寒暄了,说吧,查出来什么了吗?” 宴宁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凤颜玉会意地上前将门和窗户都关上。 宴宁松了一口气,似乎顾忌着这里是江府,压低声音小声地汇报:“属下奉您的命令,按照太皇太后给的线索,找到了先帝驾崩后被杀的宫女太监唯一逃出去的幸存者。那个宫女告诉属下,先帝不是什么病亡的,而是被毒杀的。” “你说什么!”凤颜玉顿时睡意全无。 先帝去世前,太皇太后一直在温泉行宫休养,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先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帝的刻意隐瞒,太皇太后一直不知道先帝的情况。 先帝去世后,虽然有江瑾贤在先帝病床前领遗命为顾命大臣,同时宣布遗诏将大多数实权和摄政权交给太皇太后,但先帝的死仍然成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来心头最大的疑惑。 但由于当时在紫宸殿侍奉的宫女太监都被江瑾贤联合当今陛下,以先帝患的是瘟疫,未免病情传染的缘由通通斩杀,导致太皇太后查真相的进程十分缓慢。 “那个宫女是先帝贴身伺候的宫女紫苒,她跟我说,陛下根本就不是得了什么瘟疫,而是被人毒死的!陛下暴病而亡的前一日还好好的,还曾向她许诺说今年会提前把年满二十四岁的宫女放出宫。” “是谁?是谁要毒杀先帝?” “是当今皇帝下的毒手,很有可能江相也参与其中。” 第137章 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是当今陛下要杀了先帝!江瑾贤?江瑾贤怎么也参与其中? 这怎么可能? 凤颜玉一时情急,抓住宴宁的衣领:“这怎么可能呢?当今陛下联合江瑾贤杀了我父皇?当今陛下那个时候不过是个藩王世子,还在封地,皇帝驾崩,皇位会不会落在他头上还是个未知数,他这么做,有很大概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还有江瑾贤,先帝待江瑾贤不薄,且有知遇之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当今陛下那个时候是藩王世子是不假,但他若是联合了身为一国之相的江瑾贤,也就等于将手伸到了帝京,伸到了皇宫。江瑾贤在先帝驾崩后力保九江王世子登基,而排除了继承顺序更前面的楚王、宁王一系,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凤颜玉一个踉跄站不稳,跌坐在椅子上,听着宴宁继续毫无感情地汇报。 “而之所以紫宸殿的宫人会被全部斩杀,正是因为紫宸殿的大宫女燕歆看到了下毒的人。燕歆好歹是御前伺候多年的人,见过诸侯进贡的场面,认得九江王世子。下毒的人正是九江王世子,世子担心事情败露,先拿刀捅了燕歆,将她放在房间里,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处理。不料燕歆并没有死,还逃出房间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亲近的宫女紫苒,希望紫苒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太皇太后。” “但那个时候紫苒逃不出去,因为紫宸殿已经被封锁了。因为不知道到底有谁知道了这件事,江瑾贤便下令杀了紫宸殿所有的宫人。” “那个时候,皇宫里谁都不能做主,而先帝临死前召进宫大臣只有江瑾贤。虽然在天下人眼里,事后九江王世子并没有出现在皇宫,而是在议储结束后才进的京,但是那一夜江瑾贤为什么要杀了所有的宫人,这不是明摆着替九江王世子遮掩吗?” “至于紫苒,爬树顺着枝干翻出墙,躲到了昭仪娘娘的宫里,在昭仪娘娘的帮助下逃出了宫。昭仪娘娘临死前将还有知道真相的宫女逃出去了这件事告诉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便一直在寻访紫苒。” 先帝死后,没有太妃活着在宫里,通通被当今陛下以没有子嗣为由给先帝殉葬了,这位昭仪娘娘自然也不例外。 当今陛下真的是将有能力杀的,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都杀了。 如今,花费数年寻找到了紫苒,先帝之死的也终于大白于天下。 “怎么会……竟然是这样的吗?” 凤颜玉听宴宁解释完这一切,完全出于懵逼的状态。 江瑾贤,竟然是她的杀父仇人吗? 紫苒能提供的确切无误的事情,就是燕歆告诉她的下毒,被昭仪娘娘所救,还有屠杀全部紫宸殿宫人这三件事。 下毒是被燕歆亲眼看到的是当今陛下做的,且不论当时他是怎么进宫的,这件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了。 而江瑾贤为什么要杀了全部紫宸殿宫人?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瘟疫,江瑾贤临死前见过先帝,自然也清楚这件事情,除了替当今陛下遮掩,似乎没有别的理由。 而当今陛下之所以会在众多宗室中脱颖而出,少不了江瑾贤的帮助,现在看来,两人竟然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她爱的人和她的皇兄,都是她的杀父仇人! 她的皇兄也就罢了,本就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两人本就是对立,也不差这杀父之仇这一条。 只不过江瑾贤…… 凤颜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江瑾贤啊江瑾贤,你千万不要是我的杀父仇人啊! 你让我怎么爱你?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是怎么做到杀了我父皇,还一脸无事发生地说,喜欢我的? 当真以为说我是傻子,没有心,这么容易被骗的吗? 凤颜玉咬着唇,定了定神道:“宴宁,你去查,你再继续去查。去查当今陛下和江瑾贤联合做那些勾当的证据。我需要证据,来让天下人信服,在朝臣面前扳倒他们。” 她也需要确切的证据,让自己信服。 纵然只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她也要抓住。 “现在只有一个人证,朝堂上太皇太后一派自不必说,肯定会支持我们,但中立派和归属当今陛下的朝臣,只有确切的证据才可以令人信服。” “如果证据确凿,对上他们,本宫绝不会手软。” “就算他是,本宫的夫君。” “你一定要保护好紫苒,她是我们最重要的人证。你将她安顿在鸾凤卫即可,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她。还有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太皇太后禀报,不需要你多费心了。” 送走了宴宁,凤颜玉的心很乱。她想不明白,江瑾贤是先帝一手提拔的,极得先帝的信任,官居丞相,甚至临死前都只召了他一个人入宫领遗命。 他有什么理由联合九江王世子杀了她的父皇,有什么理由? 是先帝在时,他江瑾贤不够权势滔天吗? 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他江瑾贤,也没有增加什么权利啊! 难不成? 凤颜玉突然想起,昨夜青执所说的话。天宁国的人一直纠缠江瑾贤,她当时误以为是天宁国的人要招安江瑾贤,扰乱大宛江山;青执却反驳她,天宁国的人是冲着江瑾贤一人来的。 如果当今陛下和江瑾贤没有可能联合,那会不会江瑾贤本就是天宁国的人? 也不对,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天宁国的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江瑾贤下杀手。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 凤颜玉越想越头痛,越想越不明白,心里比那缠起来的麻线都乱。 对了,云双阁! 如果只是普通的宰相,为什么会拥有云双阁这样的机构。 若她从云双阁开始查起,会不会知道江瑾贤一些别的事? 凤颜玉怎么也不想睡了,她现在只想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江瑾贤啊江瑾贤,我现在在用一切手段去找出你没有勾结当今陛下杀我父皇的证据。 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138章 秋芷若再议婚 说好的给各自两个时辰,让对方都好好休息一下。凤颜玉听了宴宁的禀报,自不必说是肯定睡不着了。 而江瑾贤定然是小憩过了。此时他换了一件玄色云纹圆领袍,墨发随意用冠束了。他周身泛着淡淡的青荇味道,华贵清凉,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江瑾贤睡了一觉补足了精神气,加上待会儿要和凤颜玉一起出去,仅仅是说话都觉得神清气爽。 他朝凤颜玉伸出手,凤颜玉有些恍惚地看了江瑾贤一眼,下意识地瑟缩一下,躲了开去。 江瑾贤的神色蓦地一僵,凤颜玉也有点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过,悻悻地道:“刚刚我没睡着,躺一会儿还有些懵。” 江瑾贤“哦”了一声,关切地道:“瞧你的脸色比两个时辰前还差,你这样的精气神,待会儿怕是看不进比赛了,要不……” “我不去了。你要想去看,你自己去吧。”江瑾贤话还没说完,就被凤颜玉打断。 凤颜玉全程没有把目光看向江瑾贤,仿佛在躲着什么:“我累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就算江瑾贤再不敏感,也该看出什么问题来:“你怎么了?” 凤颜玉咬了咬牙,突然一脸期冀地看着江瑾贤。 若是她亲口问江瑾贤,云双阁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江瑾贤会告诉她吗? 事到如今,她绝不相信云双阁真的只是个情报搜集机构那么简单的。 她真的难以想象,若是江瑾贤和当今陛下早就勾结,她真的还可以信任他吗? 她不否认江瑾贤现在喜欢她,但喜欢她和把握权力是两码事。就是像是自古以来选江山还是美人的议题,她不认为江瑾贤是那个为了美人不择手段的人。 即使是英国二战时著名的爱德华八世,也不是真的因为辛普森夫人放弃英国王位。而是当时的英国内阁知道他们通纳粹,在压力下不得不让他们退位。 两害相权取其轻,倒不如叫国王担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名头,以全英国最后的体面。 凤颜玉眸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淡笑两声,道:“左不过我是越想越气。虽然你平安无事已是我最大的高兴,但是昨天兴冲冲的去救你,什么好处没捞到,还被你说了一顿。” 江瑾贤愣了两秒,笑道:“之前听前朝的那些阁老们说女子都是口是心非的,我原还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江瑾贤伸出手,将凤颜玉揽进怀里,温声道:“睡觉前不是说好了不生气了吗?怎么这才两个时辰,你倒自己反悔了。” 凤颜玉心口一热,顿觉自己一刻也不能在他的怀里待下去了,趁势推了一把江瑾贤,从他的怀中挣脱开:“你不是也听人说了女子的口是心非吗?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凤颜玉退后几步,与江瑾贤拉开距离。江瑾贤很敏感地就感到了凤颜玉对他刻意的疏远,但他自觉没做什么对不起凤颜玉的事情,便只觉得凤颜玉是在与他玩闹。 既然她想玩,那就陪她玩。 “好好好,那便依你。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我在府上陪你好好休息。” 江瑾贤悄无声息地又拉住了凤颜玉的手,贴心地道:“你再去休息一会儿。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 凤颜玉敷衍地应了。想着自己逢场作戏的本事怎么降了这么多。头一回儿和江瑾贤一起进皇宫,两人还恨着呢,伪装起那甜腻腻的新婚夫妻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现下凤颜玉确实一点也不能再和江瑾贤相处下去,她觉得自己再这样相处下去就要窒息了。 她得快点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把皇帝拉下水来,救出她的两个小宝贝。 剩下的,她到时候再好好清算吧。 —— “云禾,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吗?” “奴婢办妥了。”云禾规规矩矩地禀报,“奴婢去外面采购的土豆和红薯都已经放在院子里了,没有人知道,都以为奴婢是像往常一样替小姐采买莲藕。只是不知道,小姐好端端地拿这么多土豆做什么?” “我自然是有我的用处。肯定不是拿来吃的,我可不喜欢吃这蛮夷人吃的玩意儿!” 秋芷若鄙夷地说着,吃这种糙食有损她世家嫡女的身份,加上这是凤颜玉所大力推广的,她打从心眼里不喜欢这两个食物。 “你待会儿专门收拾出一间我们院里下人住的房子,把这些土豆通通都藏到里面去。此事不许别人知道,你亲自做。每天去那里浇点水,不需要浇多,保持湿润即可。” 云禾越听越迷糊,终觉得秋芷若这回儿像在养蛊,但养蛊也不是用土豆啊! “我的目的就是等它发芽!等它有发芽的迹象了,你即刻来禀报。” 云禾摸不清秋芷若到底想干什么,但也知道秋芷若是信任她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去做,并一再叮嘱她不许别人知道,索性便不再多问了。 这边刚派发了云禾,秋芷若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父亲要见她。 作为秋尚书唯一的嫡女,秋芷若也是自幼被严加管教长大的,秋尚书于她算不上什么慈父。当下听说了母亲房里的陪嫁姑姑来亲自传话这件事,也不敢怠慢,收拾一下便跟了上去。 到了父亲的院子,见到母亲也在,秋芷若暗自吃了一惊,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若儿,快起来。”说话的是秋母。 秋母笑吟吟地拉着秋芷若的手:“你别紧张,你爹呢,唤你来,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想着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呢!我们呢,也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婚姻大事也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便来听听你的意见。” 秋芷若的笑容有些难看:“怎么好好的,要跟我说亲事了呢?” “前几日,淑妃娘娘一封家书给到杜府。你的三姨来串门的时候便跟我说了,说淑妃娘娘关心你关心的紧,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来也是,你的婚姻大事,该提上日程了!” 秋芷若周身有些发寒。淑妃之前也跟她提过结婚一事,她拒绝了以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父母身上! 秋芷若这样想着,顿时对淑妃有些怨怼。不料秋尚书仿佛看出了秋芷若的心思,威严地开口道:“这也怪不得淑妃娘娘开这个口,你年纪也确实不小了。” “寻常官家女子都是在及笄后就议亲事的,你却拖到了现在!再过几个月你都二十了!身为女子,你还有多少青春可以消磨的!” 秋母见秋尚书的语气并不和善,倒隐隐有些责怪的意思,便开口圆场道:“原以为江郎和我们家小若儿是板上钉钉的一对儿,倒也不急婚事。谁承想江相尚了公主,我们家小若儿也不曾议过别的婚事,这才拖了下来。” 秋尚书闷哼几声,也知道秋芷若的婚事拖到现在怪不到她的头上,只是不能和江瑾贤结为姻亲已经是十分可惜,自家女儿接下来结亲世家的机会,决不能再被浪费。 秋芷若听父亲和母亲这样一唱一和,已经全然明白今日父母亲见她的意思,当下便不豫地道:“父母亲可是已有人选了?” 秋母闻言,当下便是一喜:“你姑姑夫家的二姨,与你姑父是一母所出,是正正当当的嫡出女郎,嫁于永定伯的儿子,其嫡子与你年纪相仿……” 秋芷若还以为父母亲会在朝中当权大臣的子嗣里挑选她的夫君,没想到他们跳过了这些,选了靠着祖上的荫庇,世袭伯爵位无实权的闲散贵族。 秋尚书想的却是,因着江瑾贤这一遭,他也不愿将女儿嫁给高官大员家的儿郎。其他大员们再怎么翻云覆雨的本事,也大不过江瑾贤去。倒不如嫁给世家,虽无实权,但稳稳当当的富贵却是不会因为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而改变的。 况且眼下的情况,太皇太后和皇帝势不两立,他虽然是中立的派系,但保不齐行差踏错危及家族。将秋芷若嫁给永定伯一家族,便是保底的需要。 “你们都已经盘算好了,还来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秋母面带喜色地应道。 秋芷若皱了皱眉,干脆地道:“我没答应!我不嫁!” “胡闹!”秋尚书的脸立即拉了下来,“那是嫡子嫡孙!将来是要承继永定伯之位的,做永定伯夫人,那是抬举了你!你还嫌委屈了不成?” “敢问父亲,这永定伯之孙除了身份尊贵,哪点比得上我的瑾贤哥哥?怕是连容貌都不及瑾贤哥哥的十分之一吧?” 秋尚书怔了怔,随即恼怒道:“你难不成,想嫁去江府做妾!?堂堂秋府嫡女,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更何况,江瑾贤娶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郎,是尚公主!他就算要娶妾,也须得陛下同意!你要委屈自己如此,我秋家便不认你个女儿!” 秋尚书说了狠话,让秋母吓了一大跳,当即便弱弱地道:“重山……” 秋芷若不惊不惧,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道:“女儿不愿嫁给一生碌碌无为,只靠祖上那荫庇的一点富贵过日子的夫君。女儿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惊艳才绝的男子。” 第139章 再见杜月娘 “小若儿啊!这永定伯之孙也没什么不好的,母亲也曾见过的,也是个模样周正的……” 秋母生怕女儿一个想不开,当真为了江瑾贤一生不嫁起来,忙说起这永定伯孙子的好话来,但秋芷若却一点也不想听。 “爹!”秋芷若又重重地喊了一句。 “父亲,女儿向你保证,要嫁,必是以嫡妻之身份。既然女儿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半年。请许女儿半年之期,若半年之后,女儿仍然与瑾贤哥哥有缘无分,便遵照父亲之命,嫁于那永定伯之孙!” 秋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难受。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有心气的。要秋芷若嫁给永定伯嫡孙的考量,就是要求得一世稳稳的富贵,可秋芷若见过战场上英姿飒爽、朝堂上长袖善舞的江瑾贤,又怎么看得上不准入仕、不准施展才华的世家之子呢? “小若儿啊!不是母亲和父亲不愿意答应你这半年之期。只是你拖得了这半年,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这半年,就算是长公主殿下突发急病暴毙,那江瑾贤也有一年停妻续娶的丧期,你也不可能马上嫁给他啊!” “只要他同意娶我,一年又如何?左不过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当时太皇太后和陛下横插一脚,比瑾贤哥哥娶了长公主,女儿又何至于落到这个田地!” 秋母到底是个性子比较软的,争不过女儿,便求助似的看向了秋尚书,秋芷若亦也看向秋尚书。 秋尚书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他到底是心疼女儿的。他秋家武将出身,连着三代都无一个闺女。到他这一代,这么多年也才得了这么个女儿,他自小就是视若珍宝,也是当公主一般宠着的。 虽然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委屈了她。即使秋芷若生的没有那么貌美,他也照样会给她应该得到的东西,教她学女儿家应该学的东西。 这样完美,这样富有才情的女儿。秋尚书终究是不忍心反驳女儿,道:“也罢。爹就最后许你这半年之期,让你彻底地死了心,嫁去永定伯家也好安心。” “只是这半年你,你别妄想着做什么小动作。此等事宜,一切听天由命。你若是强行以人力改变之。到时候出了事,可就得不偿失!” 秋尚书虽然担心秋芷若真的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一向乖巧地女儿,秋尚书也有理由相信秋芷若是个识大体的人,这半年之期也足够让她冷静了。 只是永定伯那边,只能让他腆着这张老脸,求他们家暂缓议婚之事了。 “女儿,谢过爹爹。” 秋芷若拱手,又深深地拜了下去。 —— 凤颜玉思来想去,面对江瑾贤她是怎么也问不出口。前一天刚以信物相许,答应了他要相信他,今天就又拿着还没有证实的事情去质问他,这不明摆着自己从来没有相信他,这不是让他更加心寒吗? 但是事关她父皇生死,她不可能视而不见,当即觉得问问凉月也不失为一种方法。虽然凉月听命于江瑾 贤,可能还是问不出什么话来,但能套出来多少是多少的。 左不过她也派了宴宁去查这件事情,宴宁她是很相信的,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让她安心罢了。 跟一个疑似自己杀父仇人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换谁都待不下去吧! 她现在的心就是一团乱麻,急需做一些事情让她安心下来。 身为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更为细心,更容易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事情的真相了。 凤颜玉乔装打扮,独自一人来了这云双阁。 云双阁倒一点儿没受这端午节的影响,檐下垂着一串串红灯笼,在晚风下摇曳生姿,欢快的乐声从里面传出,仿佛这就是人间天堂。 阁内已经是座无虚席。 宾客们吵嚷的声音、欢呼的声音、谈天取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凤颜玉有些烦闷地皱起了眉头。 凉月每天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工作的吗? 凤颜玉有些心疼,即使知道凉月在这里抛头露面不过是伪装,还是替凉月惋惜。 这种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女人的归宿。 她们该像男人一样,可以自由自在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像男人一样,打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她们可以在庙堂里,可以在厅堂里,这是她们的选择。 出去开个小店做买卖也好,自己养养蚕织织布也好,她们依靠自己生活,有独立的人格。 就算是结了婚养育孩子,也能给小孩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这在现代,是新时代女性一直在努力追求的,让自己的生活有更多的可能,而不是被困在一个固定的思维里,一个小小的地方。 可这到底是古代,凤颜玉打住了这样一个超前的思考。 那凉月现在到底会在哪里呢? 凤颜玉记得,上一次,凉月带着她,是到了三楼才有一个机关,可以直达云双阁的内部。 凤颜玉当下便忽略楼下曼妙的歌舞,顺着楼梯溜上去,准备直达三楼。 凤颜玉·脚步匆匆,倒忽略了前面走下来的人,冷不丁就撞上了一个人。 是杜月娘。 杜月娘一眼就瞧出来,这是上次害她善后吃了不少苦头的凤颜玉,但是也从凉月那里知道,这是主子的夫人。 杜月娘魅惑地笑了笑,当即伸出手拦住了她:“这位公子。我们家凉月姑娘马上要上场了,她的舞姿可是帝京一绝,您来云双阁不是看这个,这是要去哪儿啊?” 凤颜玉呵呵一笑:“我上去看,上面风景好。” “这位客官,上面可都满座了。横竖都是要站着,下面定是比上面风景要好的。” 凤颜玉不想理她,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想躲了开去。 “诶~”杜月娘摇着扇子,笑得如那嫣红的芍药,借了巧劲就凑到凤颜玉身边,“夫人不是来寻凉月的吗?月娘原本还想着,主子这会儿可不在云双阁,按照他对凉月的吩咐,应该是在江府陪您的来着。” 凤颜玉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她这次可是记得粘喉结了! 怎么还是被认出来了!? 杜月娘瞧着凤颜玉那动作,“扑哧”一笑: “奴家在这风月场中识人,可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多年来,什么人没见过,夫人这点伪装,可不够奴家看的呢!” 凤颜玉悻悻一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行吧,我就是来找凉月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堂下有人喊道:“凉月姑娘出来了!” 凤颜玉扭头,瞧见凉月姑娘着月白色薄纱,怀抱琵琶自那高空中斜飞缓缓落下,宛若仙女下凡,落在舞台正中央。 赤足之上挂着银铃,行走之间清脆悦耳。 凉月凉月,当真人如其名! 竟然是异域风! 凤颜玉一瞬间看呆了,脑中想着这凉月真的是十项全能啊,上能上阵杀敌,下精通琴棋书画,长得又是貌若天仙,好厉害啊! 见凉月先是转轴拨弦,复又轻拢慢捻。 美妙琴音自指尖潺潺流出,令在场的宾客纷纷陶醉。 杜月娘自豪地看着凉月的表演,就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调教的举世无双的器物。 “凉月姑娘什么时候能表演完?” “这顺利的话,这一曲终了,便就结束了;这不顺利的话……” “好了,我知道了。”凤颜玉不等杜月娘说完,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凉月姑娘没那么快空闲,凤颜玉便细细地打量起杜月娘来。 杜月娘显然比凉月、凤颜玉他们大十多岁以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类型,倒是最适合做这类工作。 若是寻常青楼也就罢了,可这偏偏是云双阁。这凉月是江瑾贤身边的亲信之人,那能使唤凉月的杜月娘,杜月娘绝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老鸨。 杜月娘倒不是真的羞涩,而是瞧着凤颜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拿着团扇掩了面,脆生生地笑了出来:“姑娘这是做什么,盯着老身这样看,莫不是姑娘你唤了口味,反倒看上老身了吧?” “呃?”如此胆大开放的话语,倒让凤颜玉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凤颜玉对这种事情着实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便反客为主地问道:“月娘跟着江瑾贤多久了?” 杜月娘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换上那一副象征性的职业假笑:“夫人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总归是比凉月他们要久的。” 凤颜玉拉起杜月娘的手,往三楼雅间跑去,杜月娘完全没反应过来凤颜玉的思路:“夫人不是来找凉月的吗?” “反正都是要等。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还是要坐着等。这么大个云双阁,我可不信真的客满。” 那些密室,怎么可能用来招待客人? 一楼堂台,二楼坐席,三楼雅间。三楼有连接密室的机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机关不易被发觉,但能上去的人都是已经筛选过的比较懂事的人。 “夫人!仔细着些,手疼!” 到了三楼雅间,凤颜玉放开杜月娘的手。 这个时间点,来云双阁的客人都在一二楼跟着凑热闹;端午节,那些朝臣们也都在家里陪着家人,三楼雅间没什么人,倒是真的很安静。 杜月娘可不像凉月,她可没打算把密室机关打开,送凤颜玉去密室。 第140章 我没把任何人当成傻子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大眼瞪小眼,气氛一下子僵持在那里。 杜月娘皱着眉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思索着凤颜玉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试探着问道:“夫人专门来云双阁,莫不是来问跟公子有关的事情?” 凤颜玉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杜月娘朝凤颜玉走两步,跟凤颜玉挨得极近,用不大的声音道: “虽然老身跟着公子的时间最长,但老身的会的武功却不过只是一些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保护不了公子。” “老身的地位在公子身边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关于公子的其他的事情,老身什么也不知道。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夫人都没有必要打老身的主意。” “若夫人真的有什么疑问,还是亲自去问公子为好。有什么事情,把话说开了,也便好解决了。” 杜月娘的语气很严谨认真,倒一点也不像刚刚那卖笑讨好的模样,说到后面,倒有点像长者对晚辈的劝诫。 杜月娘的地位是真的无关紧要还是是她自谦,凤颜玉突然不在乎了,左不过杜月娘已经表明了态度,从她这里是问不到什么的。 凤颜玉怎么不知道问江瑾贤是最快最好的方法,但眼下,她确实拉不下这个脸来问江瑾贤。 她甚至开始担心,这个杜月娘,会不会把她今日特地来云双阁打探江瑾贤这件事情告诉江瑾贤! 失策了! 杜月娘瞧着凤颜玉一脸紧张的模样,却是笑了:“夫人不用担心。夫人现在就在这里等着,老身现在下楼,看看凉月姑娘表演完了没有。若是表演完了,便让她上来见你。” 杜月娘领着凤颜玉去了最里面的一间雅间,打开门,迎她进去,倒真的信守承诺,下去找凉月了。 凤颜玉等了一会儿,凉月总算是上来了,那一身异域风的轻纱还没来的及换下来。 凉月小心地将琵琶放在软塌上,坐到凤颜玉对面:“夫人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我想问关于——”凤颜玉见到凉月就觉得很亲切,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凉月说到底是江瑾贤的人,算不得她真正的朋友。 凉月和她相处融洽,或许大半是看在江瑾贤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凤颜玉就有些沮丧。她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除了玉桑她们,她竟然都没什么朋友。 那些官家小姐,自视清高,看不得她未婚先孕的做派,自然是不肯与她来往了。她也没有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般迎合他们,反正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最开始倒有个天天姐姐妹妹喊着的秋芷若来探望自己,不过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夫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凉月见凤颜玉欲言又止,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云双阁,是江瑾贤创立的对吗?” 凉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云双阁,还有江瑾贤身边的暗卫,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若不是事关她父皇之死,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在 意江瑾贤的那些暗卫到底豢养了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向来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要有最基本的信任。 凤颜玉的眼神是那么殷切,那么的满怀希望,期待到连凤颜玉都觉得自己有点傻,怎么会奢望着去问凉月能问出什么答案。 凤颜玉的情绪如此直白地外露,凉月显然是能很明显地看到,她咬了咬唇,颇为艰难地道:“这云双阁,承载着公子最为重要的东西。” “至于公子身边的暗卫,那是青执在管。我只知道,暗卫负责保护公子的安全,其余的,你也没必要再问了。” 云双阁,承载着江瑾贤最为重要的东西。那江瑾贤最为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凉月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凤颜玉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头顶似乎有乌云缠绕,凉月见凤颜玉这般难过,也有些于心不忍。 “夫人,其余的我不敢保证。但我相信,公子是不会害你的。” 这话说的宽慰,但却是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不会害她一人又如何?若她身边所有的爱她的亲人,所有亲近的朋友,所有她在意的人,都因江瑾贤离她远去,又何尝不是她亲手害了他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要让她如何背负着江瑾贤如此“沉重”的所谓的爱,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 凤颜玉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带了些许的疏离,凉月看在眼里,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总不可能告诉凤颜玉,公子不是有意瞒着她的。那然后呢,凤颜玉必然是会追究到底,到底瞒了什么,就算她不说,她的鸾凤卫也会费尽心机去查。 公子很明白,就算不用担心凤颜玉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也该担心凤颜玉身边的人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这是公子都不说的事情,她又何必多嘴呢。 看来公子还是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凉月在心里满意地笑了笑。但是她还是很喜欢凤颜玉,如果他们能永远处在同一个立场上面的话。 “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端午节还没过,是公子为夫人准备的惊喜不够好,还是公子惹夫人不高兴了,两人之间闹矛盾了?” 凤颜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江瑾贤要在端午节跟夫人行船游玩,所有云双阁的人都知道。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凤颜玉很快意识到,她这是自己问话不成,凉月反过来要套她的话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多了解江瑾贤一点。本想着旁敲侧击问他身边的人一些问题,毕竟我跟他真正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没想到倒是弄巧成拙了,这种事情,就是应该问本人的才对。” 凤颜玉演戏般笑着,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今日是我叨扰了,我这便回去了。” 凉月也没拦她,目送着她离开房间。 凤颜玉的笑容在转身背对凉月的那一刻陡然消失,虽然杜月娘和 凉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对她说,都只是隐晦地说了些似有似无的话,但都隐隐证实了一点。 江瑾贤和云双阁肯定有问题。 越是极力想隐瞒的,就越是有可以探究的地方。 她该进宫去见太皇太后了。 —— 云禾向秋芷若报告了土豆已经发芽的事情,秋芷若十分满意,命云禾取一部分土豆出来,做成吃食,喂给狗吃,看确认是否有毒性。 云禾和秋芷若院中几个侍女草草掩埋了口吐白沫中毒的狗之后,秋芷若命她们将堆满几间房子的土豆和红薯掺进京城商户贩卖的土豆中,混合贩卖。 都是土豆和红薯,没几个人知道发芽的土豆不能吃,只要被人买了去,谁吃谁中毒。 当京城大面积出现中毒情况的时候,她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全部指证为凤颜玉所为。 而就算最后被凤颜玉化险为夷,证明了此时与凤颜玉无关,只是发芽的土豆和红薯不能吃而已,这凤颜玉的名声,也已经败坏过一回儿了。 就像是钉过钉子的木桩,就算是后面把钉子拔出来了,上面的小孔,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 凤颜玉回到江府,径直去了书房找江瑾贤,直接开口要求道:“我过几天想进宫去见太皇太后。你说陛下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凤颜玉想过了,飞鸽传书什么的,保密性太差,还是亲自进宫向太皇太后呈明比较好。 顺便再商讨一下解决办法。 江瑾贤放下手中的笔:“你去见太皇太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向陛下申请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的也是,陛下也是借了恩赏的名义才将我的一双儿女接进宫抚养,他也没必要在明面上为难我进宫去见太皇太后,更何况他还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 “你怎么好好的,要去见太皇太后了?”江瑾贤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凤颜玉,想着这会儿多跟凤颜玉说两句话。 “怎么?我想皇祖母了,不可以吗?”凤颜玉现在对江瑾贤,就是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态,“不然我前几天研制的,把你当小白鼠试验的药膳,用武之地在哪儿?” 江瑾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欲开口,凤颜玉已经不客气地接话道:“这次进宫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你陪了,你忙你的朝政之事吧!” 凤颜玉的话中带着一点小小的赌气,在江瑾贤看来,以为她是为了自己刻意忽略她而有些醋味,不禁莞尔:“你不用我陪?你不怕杜淑妃了?” “杜淑妃有什么好怕的?上次我那时一个不谨慎,棋差一招。我堂堂镇国长公主,岂会怕她!?” “这会儿知道你是镇国长公主了,不用装傻充愣了。” “我那治病救人的名声都传的多久了,再装傻就真成傻子了。皇帝又不是傻子,你还真把他当傻子吗!?” 江瑾贤含蓄地笑着:“我没把任何人当傻子。只是看着你能恣意放肆地活着,我很开心。” 第141章 这怎么能怪长公主呢? 凤颜玉这几天有意无意地避着江瑾贤,掰着日子数着进宫去见太皇太后的日期。 江瑾贤这几天倒也真的忙,倒也没注意到凤颜玉对自己的刻意忽略。 只不过在凤颜玉进宫去见太皇太后的前一天,帝京里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有不少百姓出现腹泻的症状,城中大夫诊断为中毒。随着中毒百姓的人数在一天之内激增,民间开始有舆论认为,是敌国有人故意在百姓的饮用河水里投毒。 一瞬间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这饭吃吧,还不知道投毒的源头,大概率会被毒死;这不吃吧,已经干了一整天的活了,再不吃饭,又会饿死。 凤颜玉是从玉桑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江瑾贤这几天人不着影是不是在忙着处理这件事情。 百姓危在旦夕,凤颜玉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当即拿了自制医药箱包要出门去给百姓们诊断,看看百姓的中毒症状。 凤颜玉也知道,今天自己出去了,查病查中毒这事不可能短时间解决的。明日还要进宫去见太皇太后,玉桑自然是拦着她不让去。 凤颜玉哄她说:“出去给人看看病,了解了解情况,不耽误明天进宫的。” “城中有其他大夫呢!公主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啊!据说有些症状轻、身体强壮的,这些天已经毒消了恢复了。真的不是很大的事,只需要让江大人他们去查查到底投毒源头在哪里就可以了。” 凤颜玉有些无语地拍了一下玉桑的脑袋瓜儿:“你刚刚跟我添油加醋地描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可是说情况十分危急,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那时候哪里知道公主你又要亲自去啊!”玉桑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道。 “你放心好了。不会影响的。无论严不严重,我都要去看。事关天下百姓安危的,都不是小事。” 凤颜玉立即来到了聚集中毒患者最多的医馆,看着那些大夫们的治疗方法统一都是用手指的食指和中指尽量进行抠喉催吐,无论吐不吐的出来,统一端上一碗中药里的普通解毒汤了事,治疗方式简单粗暴。 身体强壮的、中毒程度较轻的,自然吐出来就没事了,可剩下的其他人呢? 中毒的百姓数量多,且大多是贫穷的农民,那些医馆大夫都有些不耐烦地治疗着。凤颜玉看不下去了,还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就这样随便用普通解毒汤喂下去,当真是视平民性命为蝼蚁! “都给我停下来!这药!不许再喝了!” 凤颜玉双手叉腰,站在人群中央大喝一声。场中突然一片噤声,中毒的患者自然是没有力气和她辩驳,几个大夫走到她面前,不悦地道:“哪里来的人?别影响我们治病!” “你们的方法是错误的!他们有些人,都在抽搐,已经意识不清楚了,你怎么能给他催吐呢!” “瞧你这身穿着,应该是锦绣堆里出来的。你不知道,贱民有贱命,这中毒昏迷是常有的事。西南那边有不少吃 菌子中毒的人,甚至都能看到小人儿在你面前跳舞呢!” “就是就是,哪来的黄毛丫头。老夫行医数十年,怎么解毒,还需要你来教吗?老夫这几天已经救活了不少人了,需要你来指点吗?” 凤颜玉一时气急,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怒气:“我从来不信什么贱民有贱命。你说你已经救活了不少人了,那好,那死去的人呢?死去的人又有多少呢?” 凤颜玉这一句问话,问的那个大夫是哑口无言。 另一个大夫见凤颜玉来势汹汹,出面维护道:“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瞧瞧这里,有人愿意给你看病吗?你瞧瞧他们,是更信我们,还是更信你?” 灰头土脸的百姓躺在床上,睁着那双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睛,虚弱地望着凤颜玉。他们倒也不是说信谁或者不信谁,虚弱到这个程度,也只有认命了吧。 凤颜玉望着那些痛苦的百姓,心疼极了,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她不卑不亢地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诸位百姓,我是镇国长公主殿下凤颜玉,相信你们在场的其他人,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或许听过我之前治病救人的事迹。如果你们相信我几分,请让我给你们治病。” 凤颜玉没有自称本宫,就是希望能够拉进与这些百姓们之间的距离,让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治疗。 百姓们对望一眼,似乎是默认了凤颜玉的话。 凤颜玉忽略那些拦着他们的大夫,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病人面前,替他把起脉来。 这个病人是一个健壮的男子,中毒状况却最为严重。凤颜玉瞧着他两眼发直、口吐白沫的样子,脉象已经是极其虚弱,看来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镇国长公主?”大夫们窃窃私语起来,玉桑不免得意起来,“狐假虎威”地喊道:“知道了吧,我家主子可是皇家公主,你们如此藐视尊卑,小心你们的脑袋!” 大夫闻言,小声地嗤笑道:“金尊玉贵的公主,随随便便就可以要了我们这些庶民的脑袋,还说什么不信贱民有命这种话!” “玉桑!”凤颜玉听力极好,把完一只手的脉,对着玉桑呵斥道。 玉桑不敢说话了,凤颜玉这才安静地又看了几个病人。 这些人的症状都相似,中的肯定是一种毒。因为是毒,不具有传染性,不大概率存在于空气中,否则这样来医馆的人数不会只有这么多。可到底是什么毒能够这么大面积的让这么多人中招?又是什么人会费心思去害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能下毒,毒大概率只会存在在食物和饮用水里。 “阿婆,你最近可有吃些什么,比较可疑的食物?” 凤颜玉看着这个阿婆的症状比较轻,还有独立意识,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便温柔地问道。 “我没吃什么可疑的东西啊!最近因为街上有了便宜的土豆和红薯贩卖,我们家人连山上的野菜也没去挖了吃,感觉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啊!以前说挖野菜有可能不 小心挖到毒草,可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就中招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没吃其他什么东西,就是一些寻常的主食。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也买不起那些精细的食材!” 其他症状较轻的病人见阿婆这样回答,也纷纷应答。 “只吃了土豆、红薯、大米、小麦这类制品的主食?”凤颜玉疑惑地重复道。这些东西,怎么会有问题呢,难道古代也有汞超标的大米!? 不至于吧? “那你们吃的这些寻常的主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我看那些土豆,甚至有些还鲜嫩鲜嫩地冒出了点芽,看起来十分新鲜的模样呢!”一个朴实的农妇回答道,“我以前自己还有种红薯的时候,即使不常吃红薯,倒还有些舍不得把这么新鲜的红薯拿去留种呢!” 凤颜玉听到这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可算是知道这么大面积的中毒是哪里来的。 难怪那些健壮的男子反而中毒的程度深,因为他饭量大,吃土豆或者红薯的多;那些看起来没那么健康的阿婆反而中毒的程度浅,因为他们吃的少,或许只是吃了些馒头大米之后蛮垫垫肚子! “大家,发芽的土豆和红薯不能吃啊!是有毒的!你们中毒的元凶就是土豆和红薯!” 话音刚落,原先沉寂的百姓都窃窃私语起来:“怎么会这样。你刚刚说你是镇国长公主,这些土豆和红薯就是你推广给我们食用和种植的,现在我们中毒了你说是它本身发芽的问题,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在故意推卸责任!?” 这话一出来,连凤颜玉也懵逼了,她不知道,她不过是好心解释,怎么中毒的事情全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就是。这东西我们以前都没见过,什么经验也没有。就算你不是推卸责任,你这么懂这个东西,你也该提前告诉我们,发芽的土豆和红薯不能吃。你现在害了这么多的人,就是你的不是!” “……” 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口,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这件事情。 玉桑气不过,出面维持道:“这件事怎么能怪长公主殿下呢!是你们自己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我们长公主好心来救你们,你们却反过来指责长公主的不是!” “好了,玉桑。”凤颜玉不想和病人争吵,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他们治好。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有气。但请你们自己性命的份上,让我为你们尽心医治。” “医治!?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还想故意害我们!?” 玉桑真的是越听越气,这些人真的都是愚昧的蛇蝎心肠,但凤颜玉却不急不躁,开始解释病理,让那些百姓真正信服。 “你们会中毒,是因为土豆中一种名叫龙葵素的生物碱。至于土豆中毒的症状,分为轻度、中度和重度。轻度主要表现为患者出现口部及咽喉部的刺痒烧灼感,可以有恶心,头晕,乏力等不适的表现。” 第142章 长公主是做贼心虚 “这个时候只需要及时催吐,多喝水和牛奶,或者绿豆汤就可以了。两个时辰后,若没有别的问题,也就算是缓过来了。若没有缓过来,就要按中度和中度来治疗。” 中毒中度的主要表现为呕吐、腹泻及上腹部烧灼和疼痛感。重度就是呕吐和腹泻加剧、出现水电解质平衡失调、血压下降,严重中毒可以出现昏迷及抽搐,最终因为呼吸中枢麻痹可以导致死亡。 这些东西涉及现代医学,那些百姓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听着凤颜玉说的有理有据的模样,感觉牛逼哄哄的,比那些大夫专业多了,反对和抱怨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凤颜玉见自己这样说有效果,也不禁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自己这样说,难免会得罪那些老大夫,刚刚她已经得罪了一遍了,待会儿还需要他们的帮忙,不能不顾及一下他们的感受。 “刚刚那些大夫对你们做的,也不全是错的,比如说压喉催吐,这是通过喉咽反射引起反射中枢,尽量将胃肠道内没有完全吸收的有毒素土豆吐出。只不过那普通的解毒汤是没有用的,待我另外为你们开些药材。” 凤颜玉说着,活跃地奔到那些大夫的身边:“刚刚救人心切,对你们言语上多有怠慢,还希望你们不要在意,能够摒弃前嫌。接下来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忙。” 在那些大夫看来,鉴于凤颜玉的身份,能够如此低身下气地道歉已经是实属难得,更何况她刚刚也在众人面前给了他们台阶下,而且这长公主殿下也确实如传闻所言,是有两把刷子的。 想开了便也没有呢么多纠结了,当下便拱手表示愿意以凤颜玉马首是瞻。 “刚刚我说了普通的解毒汤不可以,是因为这个叫龙葵素的生物碱。你们可以用颠茄的叶和根捣出的汁液来给他们服用,可以起到比较好的效果。” “实在严重的土豆中毒患者,还可以应用一定的活性炭灌注在肠道内,可以起到吸附的作用。” “……” 凤颜玉一条一条地嘱托,这些大夫都是救人的人手和她的帮手。而她也只能是知道多少医治多少。在现代,医治土豆中毒的药大多是西药和中成药,这个架空古代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没有颠茄片这种中成药,用原汁原味的颠茄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经过提纯,效果没那么好罢了。 颠茄叶和根的汁液含有莨菪碱、阿托品、东莨菪碱、颠茄碱等。叶作镇痉及镇痛药为理血剂,具有解除平滑肌痉挛,抑制腺体分泌之功效。 颠茄原产于西欧,托了那些西域商人的福,大宛倒是比较早就有了颠茄这种植物。 总算是还是有药的。 凤颜玉托玉桑将消息传到其他医馆。天下的百姓,只要她能救的,就一定要救到。 —— “小姐,不出您所料。长公主知道百姓中毒一事后,马不停蹄地就出去救治了。” “嗯,很好。”秋芷若把玩着手里第一批长出来的荷叶, “云禾,长公主去救他们,是做贼心虚,你懂我的意思吗?” “奴婢明白。长公主殿下是故意下毒谋害百姓,然后再对他们施救以期获得名声。” ——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来喝奶奶。”凤颜玉一手端着鲜牛奶哄着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一手揽着小孩子的肩膀。 这个小孩子的症状不算很严重,催催吐就好了。可是这个孩子怕疼地很,不愿意让人压着舌头,凤颜玉便为它搞来了牛奶。 他却又说自己恶心,不想喝这个东西。 凤颜玉被他搞得头疼极了,但还是耐心地哄着小孩子。 凤颜玉知道,这个小孩子哭并不是因为矫情不喝奶,而是因为土豆中毒了确实难受。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还是多给它一点耐心吧! “来,这可是香香甜甜的纯牛奶,快喝吧,喝了就不会难受了!” 凤颜玉怀中的小孩子仍旧抗拒着凤颜玉手中的牛奶,不停地推开它。 凤颜玉也怕这碗中的牛奶撒了,只得暂时拿远一点:“玉桑,过来接一下奶!” “公主!”玉桑见凤颜玉喂奶喂上瘾了,不赞同地道,“现在有那些大夫在这里主持大局,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公主您了。您还有正事,您今天可是要进宫见太皇太后的。今日不去,下次还要重新请求皇帝,多麻烦啊!” 凤颜玉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她确实做不到袖手旁观,只是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 她摇了摇头,每次一投入到医学事业中,她总是忘了自己。 凤颜玉将小孩子放下来,将牛奶放在它的旁边,用仿佛要生离死别的冷静语气道:“你再不喝,我只能把你娘唤过来了。你娘现在还在那边吐着,你忍心让她为你担心吗?” 小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措地盯着凤颜玉,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吸了一下鼻涕,那个小孩子终究是主动拿起了碗,毅然决然地喝了下去。 凤颜玉满意地点点头,用轻松愉快地语气道:“好吧。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等你吐出来舒服了,就去找你娘,怎么样?” “如果你还是不舒服,就去找张大夫,他会帮你的。不要自己强撑哦!” 小孩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看着凤颜玉挽起玉桑的手,离开院子。 凤颜玉跟张大夫交代了几句,坐上玉桑派来的轿子,往皇宫的方向去。 到太皇太后的寿宁宫已经是傍晚时分。 凤颜玉跟太皇太后解释了一通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进宫后,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凤颜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宫门就该下钥了,现在就算是出去也来不及了,面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 太皇太后笑着让吕内司向皇帝禀报。说长公主今夜就不出宫了,在宫内留宿。 太皇太后吩咐完,笑着拉起凤颜玉的手:“没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等明日再出宫,刚好让奶奶尝尝你药膳的手艺。” 凤颜玉只得应下,吃过晚膳后,凤颜玉示意太 皇太后屏退众人。 太皇太后了然,让吕内司领所有人下去,自己带着凤颜玉去了内室。 月华如练,空气中略带湿润。乌云漫卷,使得本就浓黑的夜更添几分厚重。 “今日就瞧着你一直心神不宁的,即使面上跟奶奶有说有笑的。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宴宁回来了。”凤颜玉咬着唇,斟酌着字眼,“找到紫苒了。” “紫苒!”太皇太后扶着梨花黄木桌的手重重一抖,竟是将上面的白瓷都给震落下来。 “当真!?” “当真。皇奶奶定定神,先不要这么激动。”凤颜玉裂开嘴笑了笑,眼睛里是无比地苦涩。 太皇太后瞧着凤颜玉的神情,不太对劲,亟亟地问道:“是紫苒出了什么事了吗?” “紫苒好好的,没出什么事,现在在鸾凤卫里养着,不会再有人伤害她了。” “那你怎么……” “父皇是被毒杀的。” “轰隆——!” 凤颜玉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就划破天空,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震开这所有的迷雾。 太皇太后的眼睛蓦然睁大,各种复杂的感情犹如滔滔江水在心上翻涌。嘴巴一张一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情绪酝酿了一会儿,她倒没有太激动了,而是沉静地道:“是谁做的,知道吗?” “是……当今陛下——还有,江瑾贤……” 最后三个字,她说出来是那么的无力,她宁可愿意这个名字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窗外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连串的雨珠织成一张张雨幕,将室内的两个人遮掩进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没想到竟然是他们两个狼狈为奸!” 太皇太后拉着凤颜玉坐到床上,听凤颜玉细细讲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凤颜玉的话,太皇太后沉吟半晌:“虽然江相杀了紫宸殿所有的宫人这点很可疑,但并不是能实际证明他们两人勾结的证据。因为没有人知道先帝临死前会召谁,万一不是召他呢?如果没有召江相,或者召来的人不止江相一个人,这后面的事情,都无法成立。” 凤颜玉为太皇太后的冷静所折服,也精心思考起来:“那要是。陛下临死前根本没有召什么人,而是九江王买通陛下身边的侍者,让他们假传圣旨呢?”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哀家记得,传圣旨的是先帝身边的赵非高。这赵非高是先帝身边的老人了,当年还是哀家亲自挑选来陪伴幼年的先帝的。两人的情谊绝非普通主仆,他会替别人假传圣旨,害死还在壮年的先帝,这不可能!” 凤颜玉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了想,还是不决定把云双阁的事情告诉太皇太后,这是她的一点私心。 “既然燕歆是亲眼看到九江王世子下毒,那么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太皇太后仍旧在整理着凤颜玉回禀上来的信息,“既有动机又有认证,还是先帝之死的最大获益者。下毒谋害先帝的主使就是他,这点毋庸置疑。” 第143章 他们都骗我,姐姐,我娘死了 “至于他是否有勾结江相,这点还有待商榷。倒不是说哀家有多信任江瑾贤,而是如果他们两个人真的联合了,哀家当时逼江瑾贤娶你的时候,陛下为什么要同意这件事。” 如果他们同属一个阵营,让江瑾贤娶当时还是傻子的凤颜玉,很明显有长别人势力,灭自己实力的味道。让江瑾贤娶一个对自己仕途毫无用处,且还会影响到自己皇位的公主,这不是自断江瑾贤这一个羽翼吗? 总不能说他们是分赃不均,因利益争吵而分散了吧? 但这可不是普通的利益捆绑,而是君和臣。 “玉儿,这件事情,先按住不提,不要打草惊蛇,等宴宁继续的调查结果。” “是,孙女明白。最近帝京又出现了大面积的中毒事件,孙女也是想着先处理这件事情。” “你擅长这种事情,哀家自然放心。” 窗外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如今已经是渐渐息了。檐角滴滴答答的水声仿佛滴在人的心尖,一下一下的,没来由地让人发紧。 潮湿的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传入凤颜玉的鼻尖。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看着太皇太后此时也并不轻松的面容,挤出一个看起来很元气的笑容。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眉毛:“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如果宴宁查出来没什么事,那自然是好;如果有什么,我们也不会逼你做什么决定的。” “江相是你的夫君,你心心念念想嫁给他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过了几天琴瑟和鸣的日子,却又……唉,我们做长辈的,也不会为难你的,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幸福,你的安全考虑的。你不必太有压力的。” 凤颜玉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如此为自己考虑,嘴巴里越发觉得苦涩,苦涩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又何尝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为了男人就不管不顾的人。 更何况这是血淋淋的杀父之仇,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轻轻揭过的事情。 凤颜玉定了定神,无比坚定沉重地道:“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我是先帝的女儿,是太皇太后的孙女,是这大宛唯一正统的女继承人。这血浓于水的亲情,我自然是懂得我身上的责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清楚。” “如果江瑾贤真的做了什么谋害我父皇的事情,那么他就是欺骗了我,就是不尊重我。这样一个男人,我又为什么要为他考虑,为他抛弃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太皇太后的眼睛里喜怒难辨,她这一招以进为退,用在自己孙女身上,也算是想试探出自己孙女的心意,然后毫无顾忌地实施该做的计划。 “好,很好,不愧是我凤家的女郎,有当年那嘉元女帝的风范。” “玉儿,奶奶希望你永远记住,你是要做女帝的人。” —— 出了紫苒那件事,太皇太后倒不是真的心心念念着凤颜玉的药膳了,但凤颜玉还是给 太皇太后准备了药膳,权当是做药膳的时候,放松一下散散心了。 昨夜太皇太后的最后一句话还回荡在她的脑海中。自她上次为救凤京京和凤柒柒后的一番表态,太皇太后真的是一心想把她往皇位上的送的。 她之所以想要争权夺位,不过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孩子,保住自己的性命。真叫她管着这样偌大的江山,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能够胜任。 穿越后,她的目标从简单地活下来,到现在强夺皇位成为女帝。虽然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这个目标,所作所为也在践行这个目标,但被太皇太后这样直白地摆在面前,倒让她有些胆怯。 凤颜玉远远地瞧着玉桑乐呵呵地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摇了摇脑袋。 自己就是想太多了,没影的事情。再说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呢? 凤颜玉,精神起来,不要被那些不好的事情影响了自己! 送上药膳,拜别了太皇太后,凤颜玉也没回江府,而是直接往医馆的方向去。 她要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去刻意的忘记一些事情,直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但凤颜玉不知道,自己进宫的这一天,帝京的流言风向已经对她极为不利。 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帝京中已经有了长公主故意下毒谋害百姓,再救之以获名声的流言。 凤颜玉想到那日在医馆诊治时那些民众的表现,最初的震惊过后,倒是觉得这流言他们传的也是怨气十足。 但不管怎么说,清者自清。人命最重要,该治的还是得治。 凤颜玉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馆,本以为报了姓名能够很快进去,却被百姓们拦在外面。 “我们不要黑心的人给我们治病!” “就是就是!先毒害了我们再给我们治病!真以为我们会感谢什么镇国长公主亲自诊治的福气!你也吃个毒试试,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门口的大声喊叫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百姓堵在门口,对着凤颜玉指指点点。 “你滚!你滚开!我们就算死,也不要你这种肮脏的人给我们治病!” “对——!” “诸位!诸位!你们不要这样。”凤颜玉被人群挤的几乎都要变形了,但还是大喊道,“那些都是流言!流言!父老乡亲们,我怎么会去害你们呢!” “我信你个鬼!你们这种人坏得很!你们这些当官的,有点权力的,都不把人当人看!” “……” 凤颜玉辩解的声音逐渐被百姓们抱怨的声音淹没,凤颜玉被推的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在坚持着。 突然一声极为伤心,近似嚎叫的哭声响起,围住凤颜玉的人群逐渐往两边退去,自觉地从中间露出一条缝。 一个小男孩从医馆门口跑出来,径直朝凤颜玉崩来,一把扑进凤颜玉的怀里。 他深深埋首与凤颜玉的肚子上,凤颜玉感受到自己腹部的衣服很快就被泪水沾湿。 “姐姐!我娘死了 !” “他们都骗我,都骗我,他们不让我去看她。大夫明明说她会没事的,我今天偷偷去看娘,娘已经咽气了……” “姐姐,如果是你,你一定不会骗我,你一定会救醒我娘的,对不对……” 小男孩紧紧地抓着凤颜玉的衣服。见这个小男孩哭的确实是十分悲戚,百姓们十分的不忍心,两侧的百姓也都纷纷噤声。 凤颜玉先是僵硬了几秒,而后伏低了身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艰难的道:“是姐姐对不起你,没能救得了你娘。” 小男孩在凤颜玉的怀中摇了摇头,随后抬起了头,无比真诚地看着凤颜玉:“姐姐,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怪你。” 凤颜玉认出了这是昨天她抱在怀里喂奶,却抗拒着怎么也不肯喝的小孩子。她那天还哄着说,他娘马上就没事了,没想才过了一天,人就没了。 其实算起来,她也算是骗了他的“凶手”。 凤颜玉苦笑着说:“你不怪姐姐吗?他们都说,姐姐是故意下毒害你们,然后再救你们的。” “不怪。”小男孩摇了摇头,眼睛里好像有星辰大海,那是最澄明的宝石。 “姐姐,我相信你,你不是坏人,你肯定不会那么干的,你也肯定不会是杀害我娘的凶手。” 凤颜玉怔愣地看了这个小男孩几秒,而后重重地将小男孩揉进怀里。 这次换到凤颜玉哭了。 她的泪水仿若决堤了一般,毫不顾忌地倾泻而出。她把这些天的苦闷、纠结、难过、被人误会等等诸多情绪,都放置在这泪水当中,希望能够借此,排出体外。 她哭的十分伤心,伤心地连小男孩都被吓到了。 “姐姐,你别哭啊!是小成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话,你很好。”凤颜玉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小男孩,赶紧扯出一个笑脸。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真诚地道:“是姐姐要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小男孩一脸无错地看着她,凤颜玉终于破涕为笑:“好了,别说这个了。让姐姐看看,你还有没有事。” 凤颜玉说着,拉起小男孩的袖子,给他把了把脉。 脉象平稳,只要再多休息几天,就不会有问题了。 “乖孩子。”凤颜玉摸了摸他的头,“你现在的身子棒棒的了,不会有问题了。就算你娘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我想跟你走。我会砍柴,挑水,扫地,烧水……我是有用的,可以给姐姐帮忙,希望姐姐不要嫌弃我,年纪小,干活力气不是很大!” 凤颜玉盯着小男孩这张天真无邪的脸,默然无语。 “我娘说了,人要靠自己养活自己。姐姐,就让我跟你走吧,我绝不会白吃你家饭的!” 凤颜玉鼻翼翕动,咬了咬唇,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带我去见见你娘吧。” “好。” 小男孩拉着凤颜玉就往里面走去,周围的百姓们都看呆了,倒也没去拦着她们。 第144章 卖个人情 小男孩的母亲不过简陋的用草席裹了,和其他治疗无效已经亡故的病人们,一起被随意地丢在院子里的一角,等到入夜后统一送到城外的乱葬岗。 小男孩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看着那卷草席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凤颜玉颤抖着手去拨开那片草席。 小男孩的母亲安详地躺在那里,因为腹泻脱水,此时皮肤皱巴巴的,形同一截枯木。 凤颜玉的泪,再一次不争气地留了下来。 虽然多少次,在现代医院面对生死的时候,她都勉励让自己去麻木,让自己不在家属面前哭出来,可那种对生命无力地感觉,仍旧席卷着她的感官。 她扭头看了一眼小男孩,小男孩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母亲,眼睛里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感情流露。 凤颜玉突然就觉得好累好累。 她主动地将小男孩在他的母亲面前抱进怀里:“姐姐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姐姐答应你,今后会照顾你,保护你,直到你长大。” 小男孩小声地应了一句,显得十分胆怯。 小男孩沉默了半分,终于又弱弱地道:“对不起,姐姐,我利用了你。” 凤颜玉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大概也猜出来了,这个小男孩在人前哭着喊自己,博得同情,就是为了让自己收留他。众人面前骑虎难下,而他已经是父母俱亡,不收留他倒真显得无情无义,坐实了她毒害百姓的罪名。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凤颜玉顿了顿,有些不是滋味的闻到:“那你说相信姐姐,是你内心就是这么认为的,还是你故意在他们面前这么说的?” 小男孩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道:“不,我相信姐姐。姐姐救了我们家两次。去年黄河决堤后,我娘说过,我爹是在保护我娘和我逃难的时候,被黄河冲到水里,没了。” “后来我们到了阆城,是姐姐救了我和我娘,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灰头土脸的,估计姐姐也没有能认出来。” 小男孩不觉得凤颜玉有什么动机要害他们。黄河决堤一事,当今陛下已经说了是敌国的人所为;这次大规模的中毒事件,姐姐也说了是误事了发芽的土豆导致的。 要说姐姐要在全城的土豆里都下了毒,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一个小孩子都觉得不可能,那些人只不过是让为了自己的痛苦有一个合理的发泄口罢了。 凤颜玉越发不是滋味地看着这个小男孩。两度遇灾,双亲终究是离他而去。他还才这么小,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都叫我小成。我不认字,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爹和娘也都叫我的小名。不过我知道,我爹姓朱!” “那姐姐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好!” 小男孩终于恢复了一点喜悦,他也想有一个正式的大名,他也想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那样堂堂正正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朱昌成。昌有兴旺、繁盛、美好的意思。姐姐之后会教你认字,姐姐希望你,福运恒昌,事业有成。” 朱昌成拼命地点了点头,凤颜玉终于扬起了今日第一个不违心的笑容:“那现在,替姐姐搭把手,和玉桑姐姐一起,去帮忙吧!” 在凤颜玉的统筹下,这场由土豆和红薯导致的大规模中毒事件已经渐渐平息。经凤颜玉的教育和宣传后,不能吃发芽的土豆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凤颜玉在医馆忙里忙外好几天,都没有回过江府。 玉桑每天都给她带回外面的消息,说这次中毒事件的稳定并没有改变最开始的流言,反倒越传越凶。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流言猛于虎,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 “玉桑,可否知道这么多发芽的土豆是哪里来的。按理说,去年白大将军带回来的土豆和红薯大多已经作为种子种下去了,新长出来的土豆和红薯成熟采摘下来后也没保存很久,怎么会有那么多发芽的呢?”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陛下好像将这件事交给江相和京兆尹何大人去查了。公主可以回江府问问江大人查案进度。” 听到要回江府,凤颜玉的眼神有些躲闪:“这里的事情还没忙完呢,这么快回去做什么?” “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啊!就剩几个病人了,况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者,公主,您都多久没回江府,没见江大人了?” “怎么叫就剩几个病人,都好的差不多了就不用管了。”凤颜玉闻言,不悦地道,“你难道忘了,小成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不就是大夫们不上心的后果吗?” 凤颜玉自己主动提到这件事,又有些难过,也不是说那些大夫们真的不上心,他们也已经尽力了,只是古代人哪里有过治疗土豆中毒的经验? —— 今日,江瑾贤下朝后,并没有回江府,而是去了京兆府那里。 京兆府不是京兆尹的官邸,而是所有京畿官员共同的办公地点。 但右扶风和左冯翊都在,还是让江瑾贤有些吃惊。这三个分别管理京畿三个地区的官员,可是无事不聚头的。 “江相来了。”三个帝京官员拱手行了礼。 京兆尹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下官已经找到了第一个贩卖发芽土豆的农妇,她说,曾给秋府的下人卖过土豆,不过她卖的土豆,已经是发芽了的了。” “秋府的下人,吃了没事?”江瑾贤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不。下官也已经找到了曾为秋府下人诊治的大夫。他原本是受了秋府的重金贿赂不想说,是下官用了点刑罚才逼他说出口的。秋府嫡女院里的侍女曾经中过毒。” “然后呢?” 左冯翊接过了话:“后面的事情,就比较难查了,还是下官借了锦衣卫的手段。秋家大女郎身边的亲信侍女云禾曾经采购过大量土豆和红薯,这个时候, 她采购的东西还都是没有发芽的;大概十来天后,这个侍女通过特殊渠道将这批已经发芽的土豆偷偷塞给那些土豆经销商,流通到市场中,在全帝京流通。” 江瑾贤的眉头在听到秋家大女郎五个字的时候已经高高地蹙起了,他听着右扶风最后接过了话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要请江相您最后裁夺的原因。此事乃秋家大女郎所为,流言也是她命人散播的。这,事关秋家,事关秋尚书,大人你看我们该如何向陛下禀报?” 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有意想拉拢为中立派的秋尚书。秋尚书的祖父曾任中军都督,后来识时务交了兵权,落了个闲职颐养天年。他的后辈们也都不再从武,先帝感念秋都督在他父皇时期的合作态度,且确实是忠君的臣子,便对他的子孙颇为照顾。 以陛下那护短的性子,若秋尚书真的改变阵营,成为陛下一派,秋家嫡女这事,未必不会被陛下遮掩过去。 “秋家嫡女所为,这秋尚书未必知道这件事。”江瑾贤的言下之意,就是在暗示着,秋尚书未必会护着秋芷若,有可能会为了保住秋家,而抛弃秋芷若。 “可这秋家大女郎是秋府三代唯一的嫡出女儿,就这么轻易地抛弃了?” “诶——”左冯翊拍了拍右扶风的手,“这孩子嘛,还可以再生;这官位官声嘛,丢了可不会再有了。更何况还是个女儿,孰轻孰重,秋尚书岂会不知?” 右扶风面上颇为不赞同,但并不打算当面驳斥左冯翊。 说到底,无论如何,秋家都可以被保住,只是要付出抛弃嫡女,还是改投陛下阵营的代价。 江瑾贤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便开口道:“诸位,我们不如给秋大人和陛下,都卖一个人情。既可以解决眼下我们的困境,又不会让我们有什么负担。” “江相有何高见?” “先将此事告知秋尚书,看看他如何抉择。秋尚书必会感激我们的透底,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便是秋尚书的事情。如果秋尚书加入陛下的阵营,那我们也等同于是卖了个人情给陛下。” “也好也好!此计甚妙!反正这件事情最后都要有个结果,无论是什么结果,只要有了结果,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陛下就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左冯翊十分高兴,拍手叫好。 右扶风并没有左冯翊那么激动,他看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对他摇了摇头。 江瑾贤的这个法子,很明显就是要保住秋家大女郎。因为按旁观者的角度,他们不过是奉命办事,将此事如实禀报给陛下便好。至于陛下要不要借此拉拢秋尚书那是陛下的事情。 而江瑾贤这样一来,就给秋家留下了时间,让他可以在其中转圜,保住秋芷若的性命。 在这件事情里,秋家最多是名声受损,而秋芷若无论是被推出去顶罪也好,确有其事也罢,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第145章 最后一次放你一马 与秋尚书沟通的事情交给了左冯翊。四个人的会议就此结束。 右扶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也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慢步走到了屏风后面,看着站在屏风后面的人。 “长公主殿下,刚刚的对话,你也都听到了。” 凤颜玉冷笑一声,她的看法和右扶风的一样,江瑾贤这么做,是为了保住秋芷若。 而他推掉亲自去和秋尚书透底这件事的机会,而把此事交给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左冯翊。一来,左冯翊必会为了陛下和秋尚书两个人的人情不遗余力的促成此事;二来,江瑾贤可以借此摆脱自己的嫌疑,让自己遁入幕后操作。 江瑾贤,你如此煞费苦心,都是为了秋芷若一人吗? “右扶风大人,本宫这次多谢你的帮助。” “不敢担不敢担。下官蒙受先帝恩泽,为太皇太后一党,帮助您,是下官分内之事。” 凤颜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京兆府。 早上她听了玉桑的话,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见江瑾贤,但内心还是有点痒痒的。 那份想见的激动,虽然被凤颜玉极力地用道理压制,但还是安付不了,便想着还是偷偷地溜去江府看江瑾贤一眼。 玉桑是不知道先皇死因有可能和江瑾贤有关这件事的,凤颜玉没有告诉她。是以玉桑在听到凤颜玉说要去见江瑾贤,玉桑笑得十分开心,举双手双脚赞成,要帮凤颜玉“越狱”。 凤颜玉去了江府,江府的下人告诉她,江瑾贤去了京兆府,凤颜玉又赶去京兆府。 江瑾贤是坐轿子去的,没想到凤颜玉的脚程比他还快,竟然比他还先到京兆府。 在京兆府门口,凤颜玉碰上了右扶风简大人,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凤颜玉半低着头,脸色十分难看。 她纠结了那么久,才说服自己偷偷来看江瑾贤一眼,没想到江瑾贤就“送”给她这样一个大礼。 秋芷若在他江瑾贤的眼中,还是比她凤颜玉重要的吗? 之前江瑾贤为凤颜玉的名声而奔波,是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涉及秋芷若。而一旦事情涉及到秋芷若,她和秋芷若孰轻孰重,就十分明了了。 秋芷若就那么重要?可以为了秋芷若,不顾一切,抛弃一切? 她的名声,她的信誉,她的一切难道就不重要了吗?在江瑾贤的眼中,她凤颜玉应该拥有的这一切,在秋芷若面前就不值得一提吗? 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原来都只是谎话。 原来你的爱如此浅薄,浅薄被一点小事敲打就一击即碎。 其实你的爱如此深厚,深厚到纵使另娶她人也都忘不了。 就算是骗妻子,骗自己,骗所有人,也舍不得,也抛弃不了。 凤颜玉此时还抛下医馆的事情,赶着来看江瑾贤。 凤颜玉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 深夜,紫宸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遣走了宫内所有的侍从,正站在殿内,背对着江瑾贤。 “江相,你说秋尚书此番投诚 ,是否就是从此秋家为我所用了?” 江瑾贤低头,还算恭谨地答道:“陛下答应秋尚书,不过是全了秋尚书一片爱女之心。这是陛下的仁德和恩惠,秋尚书是会谨记于心的。” “江相的意思是,得了秋尚书的许诺便可,别的再不要多求了吗?可朕总觉得,这不划算。秋尚书至少要交出那祖上荫庇的那一万府兵,朕才算是不吃亏。” “陛下,欲速则不达。不要把人逼的太过。” 皇帝嗤笑一声:“这是他自己造出了把柄到朕手上。他求朕帮忙,他倒成了大爷了?” 江瑾贤摇了摇头:“陛下就算抓了这件事,最多处理了就是秋家嫡女,至少有太皇太后在,陛下是动不了秋家的。况且如今秋家为了自己唯一的嫡女,有心求助于陛下,陛下顺水推舟接了这个好意,以后秋尚书的心,自然会往陛下那边偏一点。” 皇帝不再说话了。他自然是不屑于和秋芷若一介女流计较什么,他要的不过是秋家忠于自己。 皇帝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对秋家开出过分的条件,难保秋家不会做出抛弃嫡女,将事情捅到太皇太后那边去的事情。这样,事情就是三司会审。秋家顶多落个教女不严的骂名,按大宛律,既不能流放,也不能降职,还让秋家和皇帝彻底结下梁子。 这样不划算的买卖,他才不会做呢。 思及此,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瑾贤一眼:“你倒是对秋家关心的紧。这里面,怕是少不了你的转圜吧?” “臣不敢。” 江瑾贤立即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皇帝看了顿时失了兴趣:“也罢,朕不过是替皇妹多嘴问一句。朕担心皇妹要是知道,江相你为了秋家小姐如此煞费心机,皇妹会吃醋。” 江瑾贤没想到,皇帝竟然是把话说到来了一层,倒也算是点醒了江瑾贤。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凤颜玉的感受,而是打算借这件事,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于是同时,秋府院内,也并不安生。 秋芷若的院子里还挂着上次为了庆贺她生辰准备的各式花灯、八角如意、莲花琉璃,垂下的流苏在月色里摇曳,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一派和谐的模样。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破这样的宁静,随后传来几句暴诃。 “混账东西!你真是令人不省心!” “你怎么糊涂到这个地步!这些年,女学师傅教给你的东西,你看过的那些修身养性的佛经,都到哪里去了?啊?” “真应该把你早点嫁出去!让你丈夫管着你!就不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爹!”秋芷若捂着估摸着已经红肿的左脸,不服气地看着秋尚书。 秋尚书见到秋颜韵如此抵触的表情,倒是越发地生气。 他是心疼这个女儿的,否则也不会为了护住她而去找陛下。今日左冯翊对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他还是十分痛心,自己精心教养的女儿,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 “爹!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够嫁给江瑾贤!我——” “你还敢胡言乱语!你还想着嫁给江瑾贤,你是嫌你爹你娘命不够长吗!”秋尚书已是气急,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这件事,爹替你担下来了,爹也不打算让你娘知道。只是你记住一点,仅此一次,再有这种事情,爹绝不会再护着你。” “从今天起,在你和永定伯嫡孙正式议亲之前,你不准踏出你自己的院子半步。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反省吧!” “爹——!” 秋尚书转过身,不再理会秋芷若撕心裂肺的吼声,沉声吩咐道:“云禾,给我看着小姐。若出了什么事,拿你是问!” “是,老爷。” 秋尚书哼哼两声,甩袖离去。 云禾赶紧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秋芷若,悲痛地道:“小姐,你何必跟老爷犟嘴呢?老爷心里是有你的,不然就是拉您一个人出去顶罪了。” 秋芷若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此时站起来有些走不稳:“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云禾叹了一口气:“今日,左冯翊来秋府了。” 秋芷若皱了皱眉:“那瑾贤哥哥也知道这件事,那怎么会?” “正是江大人跟其他几位大人说,先去找老爷。要护住您的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 秋芷若的眼睛里有一丝惊喜闪过:“是瑾贤哥哥主动提出来的?” 秋芷若刚刚的疲倦和愤怒一扫而光,露出小女儿般的满意神情:“他对我还是有情的,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 云禾正准备应和秋芷若的话,替她高兴一番,突然一支箭矢射进秋芷若床尾的柱子上。 秋芷若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地扑到柱子边,拔下那支箭:“什么人如此大胆!” 秋芷若取下箭尾上绑着的布条,认真地看完,喜道:“是瑾贤哥哥,瑾贤哥哥要见我!他约我在碎心湖见面,我一定要去!” 秋芷若紧紧地抓着布条,就要往门口跑去,被云禾拉住:“小姐!你刚被老爷下了禁令,您不能去啊!” “不能去?”秋芷若疯疯癫癫地笑了笑,“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跟我换衣服,我假扮你,溜出去便是了。爹爹要关的是我,可没限制你的行动。” 云禾自知自己是阻止不了秋芷若,只能任由秋芷若猴急地扒自己的衣服。 秋芷若换好衣服,从秋府后门溜了出去。 江瑾贤站在碎心湖边,月光照的他的脸色有些惨淡的白,秋芷若确认了他是他的瑾贤哥哥,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瑾贤哥哥?” 江瑾贤转身,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 “你来了。” 秋芷若端庄得体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江瑾贤已经冷淡地道:“今日你来之前,秋尚书必然已经教训过你了,事情的经过也不必我多说。” “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交代你一句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放你一马,我救你的次数够多了。至此,你我之间再没有什么救命之恩,” 第146章 颜颜,你在躲着我 “如果你之后,再对我的公主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动什么不该动的手脚,我绝不会饶了你。” 江瑾贤话说得决绝,算是给秋芷若下了最后通牒。 秋芷若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小动物经过。 秋芷若的注意力都在江瑾贤身上,并不关注身后的灌木丛有什么动静。 她并不担心是什么埋伏的凶手,江瑾贤再怎么可能,就算是看在秋府的面子,都不可能在这里派人杀了她,或者任由别人杀了她。 “绝不会饶了我?”秋芷若笑了起来,眼里含着泪水,“你是要拿你那些在朝堂上长袖善舞的手段,来对付我吗?” “未尝不可,只要我愿意,杀鸡也可以用牛刀。” 秋芷若狂笑起来。她原本以为,江瑾贤是还怼自己抱有一丝怀念,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百般周旋。不料原来是彻底地解决内心的包袱,做一个永远的了断。 她的瑾贤哥哥要用这件事,永远断了对她的那一丝怜悯,并且告诉她,两人之间是真的真的,再无可能。 “瑾贤哥哥。”秋芷若抬起头,泪水抛起一个半圆的弧度,“十二年了,我们已经认识十二年了。你的意思是,要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一刀两断吗?” 江瑾贤不为所动:“如果你不曾伤害过凤颜玉,那我并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为了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对你多些照顾。可你永不知足,起了害人之心。” “我不知足?我哪里不知足了?我要的,都是我之前本应该得到的东西。是凤颜玉的出现夺走了那些本属于我的东西,我使些手段拿回来,有何不可?” 江瑾贤并不打算和秋芷若再多周旋;“秋芷若,扪心自问一下,你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莲心佛面、蕙质兰心的芷若吗?”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秋芷若。你带给我的,已经不只是失望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也不要拿我们之前相处的事情来说情。那些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你这个人,我已经看透了。” “我走了。” 江瑾贤见秋芷若仍旧呆愣在那里,也不催促,真正厌烦一个人的时候,是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他径直略过了她离开碎心湖。 秋芷若仍旧站在原地,突然神经质地抬眸看向江瑾贤远去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就算是得到,也必然不是完整的! 既然脸皮都已经撕开了,那她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 秋芷若朝着江瑾贤的反方向走去,目的地是秋府。 碎心湖畔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凤颜玉拨开灌木丛,从里面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落叶,脸上的表情却说不上高兴。 这是和秋芷若,一刀两断了吗? 凤颜玉是从鸾凤卫那里探知今夜江瑾贤要见秋芷若的消息,来这里偷听他们的对话也是一时兴起 。 所以说,江瑾贤是不可能预判到凤颜玉会知道他们的对话,所以不太可能是在做戏。 所有的一切都是秋芷若做的,凤颜玉真的没想到秋芷若会为了对付自己害惨了那么多的百姓。 小成哭泣的面容,他娘形同枯槁的身体,所有被她所害的百姓痛苦的呻吟再一次在凤颜玉的脑海中出现。 江瑾贤,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秋芷若?就算今夜是彻底的分手,但在这之前,江瑾贤也已经替秋芷若遮掩过多回了。 江瑾贤,根本就是帮凶! 凤颜玉越想越气,怎么也平复不了心情。她很愤怒,如果说这不是秋芷若第一次这样针对凤颜玉,那上上一次的刺杀,上上一次关于她一对儿女身世的流言,该不会都拜秋芷若所赐? 那这样看来,江瑾贤对自己的“照顾”,不过是在为了秋芷若擦屁股!? 凤颜玉的嫉妒倒是次要的,只是江瑾贤这么没有底线,明知道秋芷若伤害了天下百姓,却仍要为她作遮羞布,这怎么可以呢? 那些受苦受难的民众就不是人吗?凭什么要为秋芷若的错误买单? 凤颜玉不明白,江瑾贤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用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报答他一个人所谓的救命之恩,当真是将“一将功成万骨枯”贯彻到底了。 他们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别人被抛弃,但没有人希望成为被抛弃的一个。 江瑾贤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至少会想着法子护着她,嘴里说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喜欢她。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两个人慢慢地交心,毕竟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就算是互有好感,也未必能走到最后。 但是秋芷若做的这些事情,以及江瑾贤为秋芷若做的那些事情仍然是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如今又多了一个没有实证洗脱罪名的先帝之死。 江瑾贤,我好累,你告诉我,要怎么去爱你? —— 凤颜玉将回江府的事情一拖再拖,拖到连医馆的病后保洁都做的差不多了,这才不得不动身回江府。 一路上凤颜玉都一言不发,玉桑看在眼里,二丈摸不着头脑。 自家公主自那日偷偷去见了江大人,两人的感情非倒没有升温,反倒让公主越发地沉默寡言起来。 玉桑就算再不机灵,也知道凤颜玉这些天在医馆赖着不走,有不少的原因是想躲着江瑾贤。 小成事事都跟着凤颜玉,凤颜玉不说话,小成也乖巧地端坐在轿子里。玉桑看了看凤颜玉,又看了看小成,叹了一口气。 这世事,竟然把人逼成了闷葫芦! 到了江府,凤颜玉起身下轿,惊奇地发现江瑾贤竟然门口等着她。 “江瑾贤?你怎么在这里?” 江瑾贤笑得很温油,朝凤颜玉伸出了手:“我不能在这里吗?听到了你今日要回来的消息,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就是想着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颜颜,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凤颜玉干笑两声, 犹豫着要不要接受江瑾贤的好意。江府的下人也在,这么多人看着,她直接撇开江瑾贤的手,会不会不太好。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凤颜玉还是将手搭上了江瑾贤的,为了避免尴尬,十分官方的道:“你身为大宛丞相,替陛下分忧,也算是日理万机了。你那么忙,见不到我也正常。” 江瑾贤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忙吗?最近我可不觉得公务多。陛下的内阁增设了几位阁臣,我倒不觉得比以往忙了多少。明明比以往更轻松了,怎么反倒更难见到你了呢?” 江瑾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凤颜玉,凤颜玉下意识地就撇过头去。 江瑾贤眯起了眼睛,用着不悦且肯定的态度:“你在躲着我。” “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躲着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躲着你?是你太敏感了,你想太多了,你……” “为什么?”江瑾贤只用三个字,打断了凤颜玉牛头不对马嘴的辩解。 凤颜玉摆摆手,故作轻松地想揭过这个话题:“没为什么。就是我最近心里事多儿,有点烦。没事的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有什么事?”江瑾贤刚刚略显冰冷的声音温和了不少,拉过凤颜玉的另一只手,“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我不敢保证一定都能解决,但我一定会尽力。” “我说过,我永远都会做你疲惫时停靠休息的港湾,这是我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之前情况危机的时候,你不回江府,可以说是为了节省时间、方便的缘故。可这几天,明明帝京的土豆中毒情况已经彻底消失了,你仍旧待在医馆不愿意回江府。跟我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江瑾贤温柔地摩挲着凤颜玉的手掌,凤颜玉的心却在江瑾贤的触碰下一点点发毛。 江瑾贤的劝慰没能解决凤颜玉心里的烦忧,反倒让凤颜玉愈发郁闷起来,她对江瑾贤的关心不胜其烦。 她不想去问江瑾贤什么,她也不想去听江瑾贤什么辩解的花言巧语。现在她只想相信她看到的,和她亲信之人调查出来的东西。 “我说了,没有什么事!”凤颜玉一把甩开江瑾贤的手,大步朝里面走去。 “颜颜?”凤颜玉的手像一条华丽的丝绸,从江瑾贤的手中溜走。江瑾贤来不及抓住,只能匆匆跟上。 “你到底怎么了?” 凤颜玉闭上眼睛,听着后面江瑾贤追过来的脚步声。她知道她是跑不过江瑾贤的,迟早要被他追上,干脆停下脚步,大喊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不清楚吗!” 江瑾贤停下了脚步,先是呆愣了几秒,而后极为吃惊地看着凤颜玉,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都……你都知道了?”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躲着我吗?” 凤颜玉加快了脚步。 “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我是……” 还没等江瑾贤说完话,凤颜玉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第147章 你是我的专属定制 “大人。”玉桑拉着小成,出现在江瑾贤的身后,“公主这些天,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连话都少说了。” 江瑾贤转过身来,看向玉桑:“她这几日,不都是在医馆吗?” “公主曾去找过你。那日她去了整整一天,很晚才回来。原本奴婢以为是你们久别情切,舍不得分开。可公主却说,她并不曾见到你。” 虽然玉桑也没说的很清楚,但江瑾贤也大概猜到了。凤颜玉曾去江府找过她,定是府上下人跟她说自己在京兆府。凤颜玉便又去了京兆府,然后一路跟着自己,直到深夜,自己在碎心湖约见秋芷若,对话被她知道。 对玉桑说的不曾见过他的说法,不过是赌气而为。 “大人,您可得好好哄哄公主。这些天我看她饭都吃不香,消瘦了不少,心里定是装了不少事情。” 江瑾贤不置可否,注意到玉桑牵着的小男孩,问道:“他是谁?” “他叫小成,也是这次中毒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他娘没救过来,没了。公主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还说要教他认字呢!” 是一个没娘的可怜孩子。 江瑾贤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蹲下来,视线和小成持平,他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像一个邻家的大哥哥一样。 “既然来了,就好好在这里住着吧。空闲的时候,我也会教你读书的。” 小成抬起他那天真的脸庞:“你是谁?” “这是公主姐姐的夫君,是当朝一品丞相。”玉桑解释道,“你可以叫他……唔,姐夫,丞相姐夫!” “丞相姐夫!”小成乖巧地喊了一句。 江瑾贤回他一个笑脸,吩咐道:“杜管家,去给他安排一个房间,就靠近兰香园吧,也和颜颜住的近些。” 玉桑有些惊奇地道:“大人也喜欢小成吗?” “谈不上喜欢,更多是怜悯吧。看着他,我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江瑾贤把话说到这里,却自己打住了,他觑了一眼玉桑,淡笑道,“说这个做什么,不说了。你也跟着杜管家一起带他下去吧,教教他府里的规矩。” “是。” —— 凤颜玉离开江瑾贤,几乎是跑回自己房间的。她猛地关上门,蹬了鞋子,“扑通”一声躺进床上。 江瑾贤到底是自己装傻还是把她当傻子! 真是气人! 他难道一点也不觉得,一边答应了眼前人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另一边又瞒着眼前人费心思去救前任心上人,没有问题的咩! 瞒着她也就算了,告诉她也可以,她也不是那么不大度的人。最最可恨的事情是,他没有还天下中毒的百姓一个公道! 害死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家庭破碎,江瑾贤竟然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甚至觉得她是在耍小性子! 凤颜玉骨碌碌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爬起来灌了一大杯凉茶水。 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气,她又坐回床上。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她就刚刚跑了那么一回儿,都有些满头 大汗了。 凤颜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已经六月了吧? 难怪天气越来越热了。 六月十八是凤京京和凤柒柒的生辰,也是她去年穿越过来的时间点。 说起来,她竟然已经穿越过来整整一年了!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颇有些顾影自怜的味道。看来她这后半生,都要在这个架空的古代时间过下去了。 虽然说六月十八是她家两个小宝宝的生辰,但这一来这俩团子现在不在自己膝下抚养,而来去年满月宴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今年怕是一个正经的生日都不能给孩子过了。 也不知道在宫里的太皇太后和静妃会不会费点心思给京京和柒柒办一个小小的宴会。不用大操大办,但要有真正爱他们,关心他们的人在身边陪着他们,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仪式感。 “公主,是老奴。”李嬷嬷端着糕点,在门外敲门。 “李嬷嬷,快进来!” “公主数日不曾回江府,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府里的一切可有异样?” “并无问题,还请公主放心。” 李嬷嬷替凤颜玉摆好糕点,凤颜玉从床上跳下来,拿起了一块直接吃了。 “长公主,马上就是小公子和小郡主的生辰了,按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是要在宫里风光大办的,届时还要请长公主您进宫。” “又那么高调,皇帝和杜淑妃的眼刀可不得把我埋汰死?” “今时不同往日,这柒柒小姐,如今贵为明光郡主,身份尊贵,这么做也是说的过去的。再者,长公主也很久没有见过两个孩子了。” “当真不会出什么问题吗?这杜淑妃会不会懂什么手脚……” 李嬷嬷打断凤颜玉的话:“公主,秋家那位嫡出小姐据说马上就要议亲了,已经被秋家老爷限制了不许出门,您不用太担心。” 凤颜玉也是这才知道秋芷若被软禁的消息。 “这事……这我就更不应该进宫了。好好的,秋芷若议什么婚?限制出门关禁闭肯定是因为土豆中毒一事的惩罚,换个合适的理由说的好听罢了!那杜淑妃知道这件事,知道自己的表妹因为我的事情被关起来,虽然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我。但是杜淑妃定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人。这不是没危险,是更危险了啊!” 李嬷嬷皱了皱眉,她的消息是从太皇太后那里知道的,并不知道此次中毒事件的其他关窍。只知道陛下惩罚了几位土豆、红薯经销商,以他们以次充好、牟取暴利的罪名了结了此案。 “土豆中毒一事,竟然跟秋家嫡女也有关吗?那真是……之前帝京还有风言风语,说是长公主所为。直到陛下公布江瑾贤和京兆府三位大人的调查结果,那点流言蜚语才消停了一会儿。” 凤颜玉冷笑一声;“那还得感谢我那位皇兄,在替秋家洗脱罪名的空档,也顺便替我清了清白。” “长公主的消息定然是不会有错的。可那秋芷若的议婚也是真的。老奴听人说,秋芷若议婚的对象是永定伯的嫡孙。” “干了 这么多坏事,还能有这么好的婚事,真是便宜了她了!” 李嬷嬷抿了抿唇,也不知道附和什么。秋芷若之前的名声实在好,现在她干的这些坏事也都有人替她遮掩,旁人是一丁点也不知道的。家世也好,家父是二品大员,再加上她又年轻貌美,才情又好,素有“大宛第一美人”的称呼。 要是说她嫁不出去,那帝京的其他几位小姐,就更嫁不出去了。 “老奴要提醒公主的是,这永定伯的儿媳,是秋府婿家的小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沾亲带故的。公主以后,还是要多提防她一点的。” “她还想借此兴风作浪?姑父的姊妹,她姑且唤一句表姨而已,真的能帮上她多少事!?” 凤颜玉不想再听到秋芷若的事情,索性跟李嬷嬷讲了,不要再提了。 “那,周岁宴的事情?” 凤颜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当今陛下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在宫里办过周岁宴。我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了我好,要给我自己造势。可到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是我,我这样做,也算是逾矩,要是让那些中立的官员对此有怨言,觉得我是个张狂的性子,那才是得不偿失了。” “长公主说的也是,那我便去回禀了太皇太后。只是这样一来,公主便失去了见到孩子的机会了。”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等我继承了我父皇的大统,我的孩子才能真的安全,才能毫不顾忌地让他们养在我的身边。如今这一次两次的见面,解不了什么相思之苦,反倒会害了他们!” 李嬷嬷倒是被凤颜玉说服了,少争这一时一点的表面上的荣光,多在暗地里布置,迷惑当今皇帝,才是上策。 李嬷嬷正要退下来,凤颜玉却叫住了李嬷嬷:“你等一下,虽然我不能亲自给他们过生日,但还是要给他们送些礼物。” 凤颜玉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两个香囊:“这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药用香囊,多闻闻有清心明目、强身健体的功效,让他们随身佩戴着。” 凤颜玉看着李嬷嬷拿着两个香囊走下去,又陷入了惆怅。 过了郁闷的几天,江瑾贤当真是忍得住性子,都没有在她的面前晃悠,甚至是在江府也看不见人影。 这江瑾贤来找自己吧,她又觉得闹心;当真是不来找自己,她又觉得烦闷。 人怎么会有这么纠结的感情! 不过话说回来,江瑾贤这几天不着家,到底是在筹划着什么东西? 六月十八,凤京京和凤柒柒生辰当日,凤颜玉起的不算早。 玉桑领着侍女们进门伺候凤颜玉洗漱,末了用盘托呈上一块琉璃制品。 玉桑欢欢喜喜地道:“这是大人特地从波斯商人那里买来的,是专门定制了送给公主您做礼物的。” 凤颜玉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这块琉璃,冰凉的触感,五彩斑斓的颜色。 凤颜玉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江瑾贤难道以为,送一块五彩斑斓的琉璃,就真的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五彩斑斓了? 第148章 夫人完全忽视了您呢! 玉桑见凤颜玉收到这块琉璃,心情没好些,脸反倒更黑了,忐忑地道:“公主,您已经自闭了那么久了,就露个笑脸吧。您一直不笑,奴婢都觉得害怕啊!” 凤颜玉瞅了玉桑一眼:“你看起来倒是很高兴啊!真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胳膊肘净往外拐!” 玉桑下意识地就要反驳,想起来江瑾贤叮嘱过她什么,又马上闭了嘴。 “公主,我哪儿有啊!我是担心你才希望您高兴的,可不是来给江大人当说客的!” “算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凤颜玉无意与玉桑讨论这个东西,“早餐的话,待会儿叫李嬷嬷送进来就可以了,我就不出去吃了。” 侍女们伺候完,鱼贯而出。凤颜玉无聊地摆弄着江瑾贤送来的琉璃,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窗外夏日风光正好。兰香园内的小湖中芙蕖盛放。偶逢清凤吹拂,凉气混着清香沁人心脾。侍女们搬来一箱一箱的灯饰和纸糊的动物玩偶,在院子里布置着。瞧着在院内忙碌着的侍女们皆面露喜色,凤颜玉越发烦闷起来。 “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今个儿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这布置了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侍女出列,朝着凤颜玉行了一个礼:“回禀夫人,这是丞相大人命我们布置的。” “江瑾贤?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按吩咐办事。” 凤颜玉知道,抓着这个无辜的侍女,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好歹也算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江瑾贤什么事情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命人去做,当真是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江瑾贤什么事情都瞒着她,那种大事也就罢了,这种小事,有瞒着她的必要吗? 她可不是什么透明人! 凤颜玉踏出房门,决定去前院找江瑾贤,也顺便将这些天所遭遇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凤颜玉刚走过廊桥,就看见杜管家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只见杜管家笑眯眯地道:“夫人是要去找大人吗?” 凤颜玉有些奇怪地看了杜管家一眼,在思考他是恰好路过这里,还是故意等在自己这里的。 “是的,怎么了?” “大人不在府内,和户部侍郎胡大人出去了。” “那我去他书房等。” 凤颜玉也不顾杜管家同意还是不同意,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推开书房的大门,凤颜玉走了进去,她鬼使神差地往江瑾贤的案上看去,又矛盾又激动地向窥探江瑾贤到底在看些什么。 江瑾贤的桌面略显凌乱,各种书籍杂乱地摆在桌面上。 江瑾贤不喜欢下人收拾他的书房,准确地来说,像桌面和柜子这种放书的地方。当然地板和挡灰这种事,还是让下人做的。 凤颜玉拾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是一本普通的前朝正史,下面交叉叠着两本兵法。 正当凤颜玉失望于看到的三样东西,就发现最后一本农书下面,压着一大叠白纸。 白纸有些用过了,有些没用过。只是 那光第一张纸上写的东西,就足以让凤颜玉惊诧。 第一张白纸上,赫然写着她那日为表心迹,在江瑾贤面前吟诵的《长命女·春日宴》。 字形风骨巨丽,用笔遒劲生动,笔画圆润。明明是女子情深意切的情歌,被她这样用笔一描绘,倒有着宏伟壮丽的气象。 揭开第一张,只见第二张画着几个纸灯笼的设计图案。 第三张、第四张…… 上面的各种设计,有些是她没见过的,而有些图案是她今早儿,在院子里看那些侍女们,在自己院子里布置的时候,挂上去的。 这些,都是江瑾贤,亲自画的? 凤颜玉下意思地攥紧了设计图纸。 “你在干什么呢?偷看可是不好的行为哦!”江瑾贤不知道什么时候迈步入内,语气中带着笑意,微微上扬。 凤颜玉下意识地将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背对着江瑾贤的,正准备转身,江瑾贤却拿出一方丝绸,轻卷,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许偷看,我给你的惊喜。”江瑾贤将丝绸在凤颜玉脑后打了一个结,而后取下凤颜玉手上抓着的那几张设计图纸。 视野一下变得黑暗,凤颜玉有些慌张,带着些不足的底气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凤颜玉不觉得有什么浪漫,她不会像小言女主那样,娇怯怯、甜腻腻地问一句“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她只觉得,自己来人家书房偷看东西,被发现了,有点慌张。 “我想跟你道歉。” 凤颜玉闻言,满脸黑人问号:“道歉就是拿布蒙住我的眼睛?” “不是。” “怎么说呢,你这像变色龙一样的态度,着实让我不敢恭维。”凤颜玉说着,要伸手解开眼睛上蒙的布,手却被江瑾贤抓住。 凤颜玉无语了一下下,道:“我大概猜到了,你是想到晚上的时候,将这些你亲手设计的灯饰挂满我整个院子,在那样的美景下向我道歉吧?” “可是呢,现在,灯饰我也看到了,惊喜也没有了,你还拿布蒙住我的眼睛,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江瑾贤,你其实和我一样,都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你误会我了,我不是……” “那你想要做什么?”凤颜玉反问。 江瑾贤叹了一口气,略显委屈地道:“今日,是京京和柒柒的生辰,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江瑾贤拍了拍手,青执推着两个带轮子的摇篮走了进来。 “前几日,我得知你为了减少皇帝的猜忌,拒绝了进宫给孩子们庆贺生辰。我便向太皇太后申请,可否在生辰那日,偷偷将他们抱出宫,让你在江府给他们过生日。太皇太后也心疼你许久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便同意了。并言明皇帝那边,她会替你挡回去。于是今日一大早,我和青执就出府了。” “太皇太后身边的吕内司一早就将两个小孩子乔装了,在皇宫后门口等着了。吕内司将孩子放在太医院运药材的车里,伪装成药材,将孩 子送出宫。刚出宫,一脱离宫门口侍卫的视线范围,青执就接手了那辆运药材的车。” “本来是想晚上,等一切都布置好了,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这样猜忌我,我再继续藏着孩子,倒真显得我别有用心了。”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江瑾贤话音刚落,凤京京就很配合的大哭起来,凤颜玉听到了他的哭声,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孩子无误。 凤颜玉扯了眼睛上的丝绸,激动地道:“要给我看孩子,给我蒙什么眼睛啊!” 江瑾贤捏了捏眉心——本来是想和你玩情趣的,是你自己误会了…… 凤颜玉半蹲在两个摇篮之间,左手逗弄完柒柒,右手逗弄京京。 “江瑾贤啊,你下次带孩子给我看可不能装在摇篮里了,他们都一岁了,差不多会走路了。装在摇篮里,太委屈他们了。” 青执见凤颜玉乐此不疲的模样,笑道:“属下可不会抱小孩。不装在摇篮里,怕是会抱坏了公主的小宝贝。” “不会的,不会的。小孩子没那么娇气的,下次完全可以让他们走过来了。” 青执也没多想,下意识地接话道:“小孩子好动,怕是不会跟着我们大人的步调走。” 凤颜玉抱起柒柒,“吧唧”亲了一大口,回头对青执报以一个微笑,笑颜如花。 “谢谢你,青执。” 青执的脸上有些不易被察觉的害羞,他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道:“这都是属下应该为公子做的……” “小柒柒,麻麻不是不记得你的生辰,是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既然你来了,麻麻就要准备全世界最好吃的辅食,给你做最营养的米糊!” 一岁的宝宝,在饮食上越来越接近大人,可以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吃软烂的食物,可以享受更多更美味的食物。宝宝可以吃的食物和种类大大增多,包括软饭、面包、面条、通心粉、薯类等等。 只要不是很刺激,或者含添加剂的东西,都可以适当地给宝宝尝试。 在古代也没什么食品添加剂,这一点凤颜玉放心地很。 凤颜玉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给这俩团子做胡萝卜山药粥和三鲜豆腐泥了。 凤颜玉又玩了一会儿小孩子,欢欢喜喜地推着凤京京和凤柒柒下去了,将江瑾贤晾在了那里。 “公子,这夫人……完全忽视您了呢……” “不碍事的。”江瑾贤看着凤颜玉远去的背影,面上倒是笑得一脸缱绻,“就让她开心着吧。我也喜欢看到她开心。” “我的事情,等到晚上再说。如果暂时地忘记我能让她心安的话,我也愿意消失这么一时半会儿。你跟白执,现在按我之前的吩咐去做。” 凤颜玉推着凤京京和凤柒柒前往兰香园,将小孩子放在床上,命小成看着这两个孩子,免得出意外,自己去厨房给他们准备吃的了。 小成一边在凤颜玉的房间里练字,一边看着孩子。凤京京犹豫着,趁小成不注意,迈着跌跌撞撞的步子走了出去。 第149章 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地方 凤京京在心里暗骂,这具身体好不容易能走路,却是初学者歪歪扭扭的样子,走了几步,小成就发现了,追了出来。 小成将凤京京抱在怀里,又舍不得教训,只是往回跑。 凤京京眼见着又要回去,立即咿咿呀呀起来,扑腾着双手,指着凤颜玉所在的厨房的方向。 “你是要去厨房找你娘?” 凤京京拼命地点点头。 小成便抱着凤京京去了厨房。 凤颜玉此时正掀开蒸笼的盖子,看看胡萝卜蒸熟了没有,刚拿起筷子。就看到小成抱着凤京京走了进来。 “niang~” 凤京京古古怪怪地叫着,发音还不是很标准,凤颜玉勉勉强强听出了他是在喊“娘”。 凤颜玉拿围裙擦了擦手,从小成怀中抱过凤京京:“你个小祖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凤京京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一双手不停的敲打着凤颜玉的胸口,用系统跟凤颜玉说话:“刚刚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有话要跟你交代。还有,我不吃胡萝卜!” “呃……?”凤颜玉稍稍无语了一下下,随即让小成放心回去练字。 “你要跟我交代什么?”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凤颜玉直接地问道。 “我不是来交代你什么的,我是来问你,你现在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凤颜玉的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露。凤京京和凤柒柒虽然养在静妃那里,但静妃已经和太皇太后结盟,少不了去寿宁宫走动。凤京京不同于普通的婴孩,虽然不曾有人正式跟他提过,但从旁人的对话中也能知道凤颜玉和太皇太后他们现在的打算。 既然都知道,凤京京还来问什么呢?凤颜玉随即想到了什么,亟亟地道:“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小心江瑾贤,他的目的绝不是在大宛做一个小小的丞相那么简单。”凤京京一本正经地说着,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凤颜玉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联想到江瑾贤参与谋害先帝这一尚未有确凿证据的传言,她越发地害怕起来。 凤颜玉拉起凤京京的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身上带的那个什么叫系统的东西,可以探查出来,是江瑾贤和当今陛下合谋,杀害了先帝吗?” “不,我的系统没有这个功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时间。”凤京京淡淡地说着,继续补充道,“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肉身长到一岁时,我的系统开通了一个新的功能,可以探寻这个世界前一百年来所产生的能量波动。”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知道穿越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穿越的。根据虫洞理论,在两个互不关联的世界之间穿越时,会产生巨大的能量波动倒是时空扭曲,将被穿越的人传送到另外一个时空。而这样的能量波动,会被我的系统检测到。” 凤颜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虽然穿越过来没有这个系统,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系统真的好狗啊 !刚穿越过来什么不跟人家说,非要等到肉身满一岁的时候,再跟凤京京提。 而且凤京京过来是有任务要做的,好像是要来寻什么人,帮助什么人,完成什么人的一个愿望。相比之下,她无事一身轻,只需要保住小命就可以了。 想想还是她合算一点。 凤京京似乎探听到了凤颜玉的心里话:“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为什么系统要等我一岁了的时候再跟我说这件事。古代婴儿死亡率高,它可能是担心我死的太早,知道的太多,对于它来说是多费精力,浪费口舌。” “这个系统也是有能源限制的,就像电池一样,它是蓄满了电安到我身上的,在我完成任务前,都要省着点电用。在我有行为能力前,它都启用最低限度的耗电模式。” “那它为什么不直接寄宿给一个已经有行为能力的人身上?大人不听话,那也至少要有八九岁的模样啊!你这一个屁大点的小婴儿,刚来的时候还在我肚子里……” 凤颜玉突然一阵背脊发凉。她莫名其妙“被”穿越过来,该不会是专门为了把凤京京生下来吧? 工具人实锤了! 凤京京一副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的神情:“然后系统还告诉我,等到我有行为能力,也就是在古代满成年的时候,系统会给我开通检测到后一百年能量波动的能力,也就是说,有可能,我们能回得去。” 凤颜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满脑子都是“能回得去”的字眼。 “你啥时候满成年啊,古代满成年是啥时候来着的?” 凤京京强调了一遍只是有可能,不要抱太大期望。 “这个满成年不是男子二十岁行的冠礼,而是民间男女允许婚嫁的最低年龄,男十五,女十三。” 凤颜玉“啊”了一声,算是深切地体会到古代结婚是有多早了。大宛关于这一条的法律规定是根据前代盛世,唐玄宗时期的开元令制定的。 凤颜玉盘算着,等凤京京十五岁的时候,她差不多也三十六了。 三十六而已,这年龄在现代也不算老,她觉得完全没问题。 想着想着,凤颜玉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跑偏了:“不对啊,这件事情跟你要我警惕江瑾贤有什么关系?” “我是问你你有什么打算,小心江瑾贤只是附带的。”凤京京耐心地说着,“我经过系统查探到,前一百年有两次巨大的能量波动。经我猜测,一次大概是穿越来的,另一次是穿越回去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是有可能回去的,当然也只是有可能罢了。毕竟我们怎么来的都还不知道,又怎么能知道怎么回去呢?”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凤京京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她这算是空欢喜一场。 “这两次的能量波动都发生在天宁国境内,我们暂时无法去查看现场情况。系统告诉我,江瑾贤是跟天宁国有所牵扯的。” 凤颜玉对这个消息见怪不 怪,她是知道天宁国经常派人来刺杀江瑾贤的,而且她还见到了不止一次。无法进一步探知到底具体有什么牵扯,这个消息就等于废话消息。 “我让你小心江瑾贤。是为了提醒你,要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过分相信他,等到被他连累了,到时候若是真的有机会能够回去,你却回去不了了。这就是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的原因。” “若是你不打算跟江瑾贤和离了,打算跟他好好过下去,我自然不会再多问你什么,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只是你在现代的家人若是知道你此番离开一去不复发,并且连个尸体也没有,跟凭空蒸发一样,她们该有多伤心,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凤颜玉一瞬间陷入了沉思。她自然是想念她在现代的家人的,只不过她以为穿越过来了就再也穿不回去了,便打足了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的心思。 可若到时候真的有机会能够回去,她又在这里有了这么深的羁绊,她又该如何抉择? 凤颜玉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你自己也都说了,回去对于现在来说,是没影的事情,还是过好当下比较要紧。” “计划赶不上变化,京京,有的时候,暂时忘记当下的事情,虽然是逃避,但是能让人稍微喘息一下。一直紧绷着,可是会生出病来着的。” “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别考虑那么多了。你放心,既然我把你生下来了,那我就绝不会对你坐视不管。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我先把你从皇帝的人质状态中解救出来再说。” 凤颜玉相信,她有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因是夏天,天暗的晚了些。在天彻底暗下来的那一刻,府内由江瑾贤亲手设计,并让侍女下人们装饰了一整天的灯饰在同一时刻亮起,淡淡青蓝色如萤火一般的亮光缀满整个江府,连成长长的几条亮带。 晚风一吹,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的灯饰从树上垂下来,它们同样是亮着光。晚风吹动着他们在树间飘啊飘啊,当真就像小动物们在跳跃,在跑动,在嬉戏一般,在萤光桥的映衬下,真真宛若山间精灵。 此情此景,或许没有烟花灿烂,或许没有霞光美丽,但却最适合夜晚,与静谧融为一体,莫名就能让人浮躁的心情沉浸下来。 凤颜玉置身这人为打造的大自然里,随着光亮的指引,来到后院。江瑾贤已经在这里设下了宴席,以六角席为首,朝前排开。 席位很多,上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等着凤颜玉的到来。 凤颜玉没想到,她过年时候的一句建议,江瑾贤竟然听进去了并且记住了。在下一次重要的府内宴会上,当真邀请了所有在府里的下人们,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们,而不再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两个人在庆祝“热闹”。 凤颜玉和江瑾贤的席位是在六角亭。 六角亭,是他们第一次正式面对的,敞开心扉的地方。 第150章 先帝的孤臣 凤颜玉五味杂陈,看着到场所有人。玉桑、李嬷嬷、杜总管他们自不必说,青执和白执也在,不过凉月并没有来。 江瑾贤估计也有他的考量,凉月的身份麻烦,被人发现是不好的。 “颜颜,到我身边来。” 江瑾贤的声音很温油,像一抹化不开的珍珠玉膏。 在这么多人期待的目光下,凤颜玉倒是有点羞怯地走到江瑾贤的身边,嗔了一句:“怎么搞了这么大的排场?” “这算什么大排场?不过是邀请了府内下人们一起聚聚而已,既不铺张,也不浪费。那些言官不会闲到这个地步,那这些事情上奏折弹劾我。” 寻常官员家的子嗣满月周岁,照例都是要邀请其他相熟的官员来聚一聚的。有的甚至不需要邀请,就会主动地来府上道贺送礼。 这是属于他们的子孙之乐,皇帝自然不会没眼力见说这是他们在结党营私,让他们不给自己的孩子庆贺。 可是这一次,凤颜玉的孩子身份特殊,官员们摸不准皇帝的脾性不敢轻举妄动。凤颜玉刚好也不想树大招风,这才只能在府内小小的铺展一下。 凤颜玉谨慎至此,连江瑾贤都觉得委屈了凤京京和凤柒柒,便亲自下了不少功夫筹备这次周岁生辰宴。 或许没有很多的金银珠宝,但每一样饰物,每一处打点,都是他花了心思的。 “难为你了,还记得这事。” 江瑾贤心照不宣地读懂凤颜玉说的是什么事:“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 “江府一直以来,都算是冷清的。自先帝赐地为我开府以来,江府就没出国什么热闹事,就连白喜事也没有。我也觉得你说得对,我这一路走来,早就没有什么血脉相连的亲人了,而他们在我身边,这么尽职尽责地待了这么多年,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江瑾贤说着,握紧了凤颜玉的手,这一握,包涵着江瑾贤的期许和寄托。 凤颜玉心疼地看了一眼他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知道他看似不孤独,实际也是孤独的。 青执、白执、凉月他们,看起来相伴相佐,但始终隔了一层上下级的关系。就像是君和臣,就算臣是君伴读出身,数十年情谊甚笃,但也始终不是平等的。 或许跨越生死,能达到灵魂上的平等,但在世俗上,他们就不可能做真正的朋友。 凤颜玉端起桌面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壶酒,而后起身,向众人敬道:“我作为江府的女主人,在这里敬你们所有人一杯。感谢你们,在我与江瑾贤未曾谋面的日子里,替我好好照顾他。” 凤颜玉将酒一饮而尽。 “小的们惶恐,夫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江瑾贤意味深长地看着凤颜玉,凤颜玉此番替江瑾贤在全府人面前道谢,算是绑定了她此后与江瑾贤夫妻一体,在所有人面前表现了她对江相夫人身份的自我认同。 “娘!好!”在江瑾贤身侧的凤柒柒突然拍手喊道。 凤柒柒和凤京京一样,盘腿坐在软垫 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一点也不乱动,当真是非常乖了。 两人都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只会说一些很简单的词。凤颜玉估摸着柒柒是在夸她刚刚说的话好。 江瑾贤笑着捏了捏凤柒柒的脸蛋。 凤京京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他是知道江瑾贤搞这个是准备跟凤颜玉把话说开,好好道歉的。但事情肯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肯定要等宴会结束了关起门来说。 他,不像他的双胞胎妹妹,刚刚醒了缠着玉桑去厨房偷偷给她拿了不少糕点吃。他可是要饿死了,又饿又困,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个然后去睡觉。 他在现代活到二十几岁,生日没说都过过也过了不少,自然是不稀罕这个婴儿时期的生日。给这个年纪的小孩过生日,都是大人觉得有意思,办的开心罢了。 当即便咿咿呀呀的说道:“爹爹!饿饿!饭饭!” 江瑾贤没愣住倒是凤颜玉愣住了,他看着江瑾贤毫不在意地将凤京京抱紧怀里,给他喂凤颜玉准备的儿童餐。 “好好好。饿着我们京京大宝贝了,爹爹给你吃饭饭。” 凤京京瞅了一眼凤颜玉,对她一副不要感谢我的模样。 凤颜玉看着凤京京心安理得地接受投喂,江瑾贤也喂得香,不免有些吃醋。 这是——我的娃! 凤颜玉抱过凤柒柒,端起桌子上的另外一碗,要给凤柒柒投喂。 现场的气氛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喂孩子比赛。 凤颜玉正想着还是女儿好啊,女儿又可爱又甜心,果然就是天生的小棉袄,下一秒,凤柒柒就十分不配合地不吃了。 这也不能怪凤柒柒,她刚刚偷吃的太多,现在吃两口尝尝味道就已经饱了,挣扎着不想吃。 凤颜玉尴尬了。看着凤京京在江瑾贤怀里仍旧一口一口地吃着香甜,更尴尬了。 倒是玉桑出面,言说了郡主下午偷吃的事情,算是解了凤颜玉的围。 等小孩子吃饱了,坐在席上的厨房那块的佣人便起身,去厨房端来在锅里温热着的吃食,周岁宴总算是开始了。 没有歌舞,没有音乐,有的只是感情深厚的一府人,看着灯景,赏着月色,聊着只有江府的人才懂得笑话和趣事。 看似枯燥乏味,实则笑声不断。 周岁宴就在这样的其乐融融中结束了。凤京京和凤柒柒早已经睡着了,李嬷嬷和玉桑一人抱了一个,跟着青执下去做伪装了。 青执还要连夜将孩子送回宫呢! 宴会虽然已经结束,但凤颜玉兴致未减。江瑾贤和凤颜玉并排走着,江瑾贤很明显能感受到凤颜玉雀跃的心情。 “颜颜,你很高兴。” “怎么?不许我高兴?”凤颜玉挑眉,难得地开始找江瑾贤话里的茬。 “没有。”江瑾贤微微一笑,“颜颜,虽然我并不觉得一个费点小心思举办的宴会就能改变你的心意。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颜颜,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呢?”凤颜玉负手,跳了开 去,一下子到了江瑾贤面前,站定,深深地望着。 “关于秋芷若的那件事。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我仔细思考过了,我不对的地方有三个。第一,我不该瞒着你,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应该先跟你报备过。第二,我不该跟秋芷若有私下往来,在明知道她害了你的情况下。第三,我不该弃天下百姓不顾,多番转圜,将秋芷若救下来。” 凤颜玉扬起头,双手叉腰:“嗯,不错,分析的很透彻。认错的态度还可以,那实际行动呢?” “嗯?你还要什么实际行动?嗯?”江瑾贤欺身上前,凤颜玉趁势一挡。 “我不要你空口无凭的保证。我要看你接下来的行动,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你让我失望,我会让你绝望。 凤颜玉委婉地说着,算是暂时接受了江瑾贤的道歉。江瑾贤和秋芷若碎心湖边的对话她是全程偷听下来的,是知道江瑾贤的心思的。 她气归气,但人已经救了,已经没有办法了。同时江瑾贤也已经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断了跟秋芷若的情谊。害死那么多百姓的仇,该报也是该找秋芷若报,而不是怪在江瑾贤身上。 更让凤颜玉心梗的事情,便是她父皇之死一事。偏生这件事情到现在也没个结果,白天还听了凤京京说了那样的话。 凤颜玉想着自己的事,也没怎么听江瑾贤接下来的话。 江瑾贤是又好气又好笑:“我还在道歉着呢,你就已经走神了。你的心到哪里去了?” 凤颜玉回过神,一把揪起江瑾贤的衣领,像是在跨时空对话一般地问道:“江瑾贤,你除了关于秋芷若的事情,你还有没有做过别的对不起我的事情?” “请你告诉我,不要欺骗我。” 江瑾贤怔住了,似乎在思考凤颜玉为何有此一问,迟疑了一会儿,他回答道:“我记得,不曾有过。” “我十四岁入军营,三个月后,在战场上因为救了你的功劳被先帝看中,自此平步青云。跟着先帝在战场上磨砺一番立下赫赫战功后,并未从武职,而是做了国子监祭酒历练。” 江瑾贤被凤颜玉这样一问,倒也不敷衍,而是仔细地思索起来。 “而后入了内阁,做了最末一位的大学士。最后被先帝破格提拔为丞相。” “我这一路的晋升,靠的从不是什么裙带关系,而是自己的本事和先帝的看重。是以我不属朝堂上的任何一个派别,是先帝的孤臣。这些事情就够我忙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心思,会去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凤颜玉也是头一回如此完整地听说江瑾贤的晋升经历。她知道江瑾贤得先帝看重,没想到竟是如此看重,累次越级晋升。 江瑾贤说他是先帝的孤臣,只属于先帝,不属于任何人。 先帝临终前只召他一人进宫,最终先帝到底有什么安排,也只有江瑾贤一人知道。江瑾贤到底会怎么做,濒死的先帝也不会知道了。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坦坦荡荡的模样,陷入了迷茫。 第151章 哪有那么娇弱,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瑾贤见凤颜玉迟疑不语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你有什么顾虑,都说出来。我还倒你只是为了秋芷若的事情与我置气,你是还知道了什么别的事情吗?” 凤颜玉闻言,有些不自然地道:“父皇当真是对你青睐有加。之前只是从旁人处听说父皇对你如何如何好,全是艳羡的口吻。从你口中说出来,到不觉得有什么自豪,倒显得如履薄冰。” 江瑾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未变,嘿然道:“先帝对我自然是好的。可这好的背后,我要承受的不好的东西是自然是不少。这个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情可不多,又要先帝的宠信又要过的轻松,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凤颜玉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我的父皇是怎么样的人?” 江瑾贤原本是看着湖中盛开的荷花的,闻言特地回头看了凤颜玉一眼,凤颜玉冷不丁被他这么一看,有点心虚地避免了他眼神的直视。 不过江瑾贤也没在意这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露出了上次年关时候,两人一起在前厅赏雪,凤颜玉无意提到他亲人时候的神情。 凤颜玉之间江瑾贤幽幽叹了一口气:“毫无疑问,你父皇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只可惜去的那样突然,膝下子嗣也不兴。” 凤颜玉试图从江瑾贤说话的神情和说话的内容中分辨出什么,只听江瑾贤又是泄气般地叹了一口气:“但对于你而言,我想,他也肯定是一个极为合格的父亲。” 凤颜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竟然从江瑾贤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丝的——羡慕。 江瑾贤朝着凤颜玉走去,将凤颜玉的手牵了放在自己身侧:“走吧,还有什么事,去书房聊。虽然已经是夏天,就算是晚风吹了也不觉得凉,但是风口吹久了,担心你头疼。” 凤颜玉嗔了江瑾贤一句:“哪那么娇弱,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瑾贤扯了扯凤颜玉的胳膊,笑道:“你这任性的模样,倒真的像是小孩子了。” 饶是凤颜玉心里在想别的事情,此时也应付似的给了江瑾贤一个笑容。 江瑾贤既然费心主动地为秋芷若一事做了解释,并表示自己是借此事彻底断绝与秋芷若的关系,也扫清他心里的愧疚,那凤颜玉也就勉强相信他一回,给他一次机会,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凤颜玉倒不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只是这一次事情,江瑾贤这么做了,即叫江瑾贤在没有继续与秋芷若结亲的情况下,仍旧让秋家欠了江瑾贤一份人情,怕是他肯放过秋芷若,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 虽然江瑾贤没跟她说救下秋芷若的原因,只说了他认错的点。但毕竟凤颜玉偷听过对话,到底是知道点江瑾贤的心里话的。保持和秋家的关系,这一点,他自然不可能在和秋芷若彻底分别前跟秋芷若明说,但凤颜玉多少是也能揣测出来的。 江瑾贤是不可能和秋家结下梁子的,不然让秋 家玉石俱焚,被迫弃嫡女保家。秋芷若或许不聪明,但秋尚书是个精明的人,焉会不知道这里面少不了江瑾贤的袖手旁观? 凤颜玉也只能自认倒霉,只道是江瑾贤终究不可能事事为自己考虑周全。她上述的那一堆想法,也可能只是聊以自·慰而已。 只不过,秋芷若的事情,她还是可以说是自己骗自己。但她父皇的事情,她是没那个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日试探江瑾贤的口风,倒只觉得江瑾贤是顾念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如何也不会让人想到他会掺和着谋害先帝。 要么就是江瑾贤伪装极好、城府极深;要么就根本是凤颜玉冤枉了他。 凤颜玉思考的功夫,书房已经到了。早上被凤颜玉偷看,扭作一团的灯饰图纸还放在书桌上。 凤颜玉傻笑了一下,倒是冲过去将那团纸拾起来,展开来。 江瑾贤摸不准凤颜玉想干什么,轻松地道:“你这么急做什么?” “早上只是粗粗地看了看,真没想到江相大人不仅文韬武略,甚至精通书画,这设计出来的动物灯饰,可衬得上是栩栩如生啊!” 江瑾贤不知道凤颜玉是真心在夸自己还是在给自己下套,只是微笑着并不回答。 凤颜玉将纸张一张纸抖搂平整:“早上这不是时间紧,并没有看清楚。现在晚上剩下的时间充足,光线又好,正是仔细端详的时候。” 好巧不巧,凤颜玉抖出来的第一张正是那《春日宴》。 “啊!是字不是话啊!”凤颜玉故作遗憾地道,正准备将它放回桌面,换下一张,手却被江瑾贤按住。 江瑾贤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些撩拨。 “颜颜,你觉得我的字好看吗?” “好看。” 凤颜玉扭开脸,仿佛故意气他一般。 但江瑾贤不仅吃她这一套,还想继续陪她玩。 “太敷衍了吧,具体怎么个好看法?” 凤颜玉难得歪着头,想了想。她在现代,是学医的,理科出身。但因为自幼喜欢历史,虽然称不上精通,但卖弄两句还是可以的。 仔细想想,江瑾贤的书房,倒是跟她的历史本命唐玄宗的字迹略有相似。凤颜玉是见过《鹡鸰颂》和《石台孝经》的,江瑾贤的字不如李三郎那么“丰腴”,更显得清风道骨。 凤颜玉记得唐窦曾在《述书赋》有过评价李三郎的话,她的文化底蕴还没到现编文言文的程度,便取巧取了他人赞誉。 “思如泉而吐凤,笔为海内吞鲸。” 江瑾贤怔了怔,第一眼倒是去看自己写的字,弄得凤颜玉哭笑不得:“怎么,说的准不准?” 江瑾贤一本正经地道:“下次我定要换个走势,把情诗写出缠绵悱恻的形态来。” 凤颜玉哈哈大笑起来,江瑾贤见她心情甚好,提到:“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几日后,阆城太守要进京述职,是地方官员每三年一次的惯例。他说他就住几天,懒得打扫自己几年没人住的院子,要挤到我府里住 ,你觉得呢?” 阆城太守云安石,凤颜玉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知道他是江瑾贤的好友。 凤颜玉没想到,这个好友的“好”,可以好到身为地方二品大员,直接蹭住别人府上的地步。 “我没什么意见,反正我们江府空着的房间也多着呢,更何况是你的好友。只要你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行。” 江瑾贤点点头:“他是京官外贬,跟寻常的地方主官不一样,他在京城原本是有宅子的。寻常的地方主官进京述职,都是住了朝廷准备的客栈。他是个有洁癖的,偏说客栈不干净。” 凤颜玉失笑,嫌客栈不干净,住别人家里倒是觉得干净了,看来这洁癖,也是特发性的。 “就他一个人吗?” “是的。进京述职又不是搬家,怎么能拖家带口?他带了两个下属官员和两个侍从,一共五个人。” 凤颜玉顿了顿,问道:“容我多嘴一句。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直接住到我们府上来,是不是你和他的友好关系的人尽皆知的?” “是。他是和我同一批被先帝赏识晋升的官员,在先帝时期我们就经常合作。只是新帝登基后,他不愿意淌帝京的这趟浑水,自请外派了。人尽皆知刚好,突然这么亲密反倒叫人误会我们在密谋什么事情。” 凤颜玉哂然一笑,就听江瑾贤继续道:“只是他与我不同,他总归是个有底子的,也是出自官宦之家。他的高祖父是曾为帝靖难的谋臣,封英国公,不同于永定伯之流,他们云家的爵位是世代递减的。按着公、侯、伯、子、男的次序依次下降,到安石这一代,承袭的是最末一爵。他是嫡次子,爵位由他嫡长兄继承了。到安石的侄子这里,就是无爵位可以继承了。” “可是我记得大宛律法,世袭爵位的贵族,是不得入仕的。这云家如何就能特例了呢?” “云家高祖父担心,族人因有了这个世袭爵位,守着这个世袭爵位不思进取。再者,这个英国公的爵位现在是荣光,可换了皇帝呢,再过几代呢?成了无法入仕的家族,这云家也就未必在朝政上说得上话了。” 江瑾贤说到这里,凤颜玉已经明白了。这样的大家族,必然旁支众多,这荫庇的国公只有一人,没有实权,过几代就真的只是个名誉了,如何护得了全族人?却反而连累的全族都无法做官,无法自己谋生,那真是太不合算了! 云家高祖父不可能推脱掉封侯的恩赏,也总得给后代子孙留个过度的保障。便用爵位世代递减的条件,换得族人入仕的条件。 “还是云家高祖父聪明。那个时候他有功劳,当时的皇帝爱重他,甚至拿出国公之位赏赐,只要不是很过分的条件,想必皇帝都会答应。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帝不会为他破例既有爵位又有官职,便提出了这样折中的法子。” 现在的朝中,云家之人也不少,表面上看起来低调,但绝不是朝中无人的状态。 第152章 给你使个绊子 几日后,云安石当真带着人和东西·大大咧咧地住进了江府。 云安石和江瑾贤当真熟悉,也不客套,落了座后,云安石直接地道。 “这次我可不仅仅是进京述职,我家夫人还交给我一个艰巨的任务,要我给她家幼妹寻一个好夫婿!” 云安石对外称自己的妻子,总是带着一种自豪感,从不用“拙荆”、“荆室”之类的谦称,就是面圣时亦是如此。 江瑾贤忍俊不住:“你此番免不了跟京城的官员们打交道,顺便打听打听有什么合适的好人家,也不算什么很艰巨的任务,嫂夫人也不是很为难你。” 云安石闻言,觉得江瑾贤的话里有打气的意思,不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夫人出自陇西李氏,是地方的豪族,宁可偏安一方也不愿嫁去帝京人家淌这趟浑水的。当年我和夫人的婚事被他们家里人百般阻挠,还是我自请外派,不在京城为官,他们才让步。” 当年云安石和夫人李新斐也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为了求得李家长辈的同意可算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最困难的时候,李新斐甚至想到了私奔的法子,被云安石狠狠地批评了一遍:“我要娶,定是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绝不叫你受一点委屈的!” 若真是私奔,云家那边可能不会说什么,毕竟李新斐的出身摆在那里。但是李家那边,李新斐便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了。 李新斐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让云安石下定了决心,恰逢新帝登基,云安石本就不想趟这趟浑水,便以自请外派,绝不让李家因与云家结婚而被牵扯上帝京事宜的条件,娶到了李新斐。 夫人的嫡亲幼妹,自然也是姓李。李新澈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妹妹,素来就被李家人疼爱的紧,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原本李家是给她安排了陇西那边的另外一个次一等的豪族,嫁过去没有妯娌间的弯弯绕绕,家教严厉、嫡庶之间也分的严明,是舒舒服服地当主母的。 可她偏生不要,听说了自家长姐和夫婿在阆城琴瑟和鸣,也要学,不愿按照家里的安排,此桩婚事算是耽搁了。 “澈娘因从小在家里骄横惯了,李家一逼得紧,她竟然直接逃跑了,跑到了她姐姐那里。现在在阆城住着,由我家夫人照顾着。” 云安石说着,又是摇了摇头:“夫人告诉我,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把澈娘送回陇西去。澈娘定是不依的,她大老远跑过来,就是来找长姊求助的,同时也知道,家里人知道她安安全全地待在自家姐姐这里,也不至于太担心而寻过来。” “二来,就是在我这里把澈娘的婚事给解决了,等送回陇西的时候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说说看,我现在临时去哪里找与她合适的,她又能看的对眼的男子来,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云安石哀嚎一句,凤颜玉刚好走过来,恰好只听见这一句话 ,莞尔一笑道:“太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云安石看了一眼江瑾贤,江瑾贤简单地解释了,凤颜玉故作惊讶地说:“太守此次是进京寻妹婿的啊!可见李家疼爱女儿,已经不在意门第了。” 云安石闻言,却是愣了一愣。江瑾贤接过话来:“说的也是,你给她找的京城的夫婿,就算是她看上眼了,她的家人岂会答应?” “又不是非要京城的,不过是替他选一选罢了。再者,京城不尽是做官的人家,这不是还有世家吗?稳稳当当的富贵,平常也不淌朝政上的浑水,勉强是符合我那老丈人的要求的。” 云安石说着,命带来的侍从取来一个卷轴,轻轻抖开,一副画像展现在江瑾贤和凤颜玉面前。 画中有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抱着一只狸花猫,坐在汉白玉椅子上,娇俏可人,笑容甜美,灵动之余还给人一种天真单纯的感觉。 “你瞧,妻妹样貌不差,又是陇西李家教养出身的,如此好的贵女,嫁给谁我都觉得是便宜了他们!” 凤颜玉看完画像,样貌岂止是不差,她美得十分有特点,不是千篇一律的叫人记不住的那种。 凤颜玉突然想起来,李嬷嬷曾跟她说过,秋家给秋芷若议亲的对象是永定伯的嫡孙,如今八字还没一撇,生辰庚帖都还没换过,不如将这个人选跟云安石提一提。 若是成了,便是能截了秋芷若的婚事,也算是给自己出口气。就算是不成,也算是给秋芷若使点绊子,也算是报应了一下下。 凤颜玉端详了一会儿李新澈的画像,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道:“瞧这个小女郎的年纪,大概十六了吧?该是我倒是记起来,永定伯的嫡孙与她年纪相若,如果能成,倒是一桩好姻缘。” 云安石的眼睛咻的一亮;“是了是了,十六岁,弟妹好眼力。说的也是,这人选定是不少的。等汇报的空隙,我便要去好好地张罗张罗。” 凤颜玉见两人实在是许久未见,便也不叨扰他们继续叙旧。云安石望了一眼凤颜玉远去的背影,对着江瑾贤淡笑道:“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江瑾贤和云安石默契至极,只这一句话,便知道云安石说的是什么:“你看人倒是很准,只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会是个很好的夫人。” 云安石哈哈大笑:“那就承你吉言了。马上要给妻妹择婿,可不能看走眼了。” 云安石笑得放肆,江瑾贤却突然有些低气压地道:“只是她到底因为秋芷若的事情,与我有些误会。我不恼她,只是在想,如何才能彻底除掉她心里的芥蒂。” 江瑾贤知道,前几日他的道歉,凤颜玉虽然明说了看他以后表现,但到底是心里有些隔阂的。 云安石看了他一眼,以局外人的口吻道:“把这事交给时间吧。她不是不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你的心意。当然,你自己,不能作死。” 云安石话说的直接,江瑾贤深以为然。云安石瞧着江瑾 贤的模样,“噗嗤”一声笑道:“少见你这么‘为情所困’的时候,看来真真是在意上了。” 云安石知道,秋芷若那人,在江瑾贤面前总是一副“懂事”的模样,小事上从不需要江瑾贤费心。偶尔闹一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表面上看,确实十分对江瑾贤的性格,但是,那是建立在那都是真的的情况下的。 云安石不敢说第一眼就能看出来秋芷若是个表里不一、伪善的人,但到底是有些怀疑的。但自己的好兄弟正喜欢她,他不可能直接说秋芷若什么坏话,只能多替他留心些。 江瑾贤也不是那种爱找人倾诉情感问题的人,当下却是主动地道:“是秋芷若自己做了错误的事情,我也看清楚了我自己的感情,糊涂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 凤颜玉回了兰香园,见到李嬷嬷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也不让她停下来,直接在她身边坐了。 “公主,你见过云太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凤颜玉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们老朋友叙旧,我去凑什么热闹。不过有件事,云太守这次进京,顺便还要给他的妻妹招婿,我提了永定伯嫡孙的名字。” 李嬷嬷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公主,你这做的。” “我做什么了?”凤颜玉眼睛转了转,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我这也不算是毁人姻缘,不过是给人多个选择而已。到底娶谁是看永定伯的意思,我能插手什么?” “按奴婢来说。要是对这嫡孙好,该娶这云太守的妻妹。这秋芷若若迎进了府,定是要闹得府内鸡犬不宁了。” 凤颜玉像是当真仔细考虑起这桩婚姻的可行性:“云太守的妻妹是陇西李氏,不想要在京城势力盘根错节的家族。这不能入仕,但有祖上荫庇的富贵的永定伯家,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嬷嬷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肃然道:“公主,按我说,还是让秋芷若早些有了婚事比较好,这样也能安分点。只不过永定伯家,是在我们知道了秋芷若的底细之后,才觉得不相配的。” “她嫁不嫁人与我何干,与江瑾贤何干?既然江瑾贤已经发话与她不再来往,那就不会因为秋芷若嫁不嫁人而改变。若是两人真的要‘死灰复燃’,就算是秋芷若结婚了,也是阻止不了的。” 李嬷嬷闻言,也觉得凤颜玉说的有道理,只得点点头——到底是要看江瑾贤的表现的。 一提到秋芷若,凤颜玉的心情便没那么高兴了,当下便问道:“宴宁也出去好久了。他有查到什么消息吗?” 李嬷嬷摇了摇头:“宴宁还未递消息到鸾凤卫那里。” “宴宁做事细心,我们还是等着吧。” 凤颜玉悠悠地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件事:“昨日那医馆的大夫差人来问,说是有个得了多年未愈、极其严重的湿疹的病人,希望我来看看情况。我昨个答应人家了,今天因着要见云太守的事情差点给忘了。” 第153章 秋芷若婚事公开 那医馆便是上次替凤颜玉收治了阿羽的医馆。那大夫后来还特地来跟凤颜玉说,阿羽再没来过。 这一来二去大夫也算是跟凤颜玉彻底熟悉了,凤颜玉偶尔也会去那个医馆免费坐坐诊。凤颜玉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收治和给药都是给报销,全程免费的。于是乎这个小医馆的名气接着凤颜玉也逐渐传了开。 大夫的医馆借着凤颜玉的名气,凤颜玉借着大夫的医馆行善,也算是“互帮互助、相辅相成”。 凤颜玉到了医馆,发现那个病人早早地就候在医馆的后堂里。 凤颜玉一向对病人都是比较宽容的,更遑论她在看到这个病人满脸的黄色渗出液的结痂之后。 “抱歉,我来的迟了些。” 凤颜玉也不多说话,径直坐下来给这个人把脉了。 “不打紧不打紧,草民不急,等的了长公主殿下。” 这个人的面部湿疹湿疹极为严重,黄色的渗出液都已经在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壳。 这个病人还自述全身都有这个湿疹,头皮、四肢、双手、眼皮。病人一边说,一边把容易看到的双手伸出来给凤颜玉看了,看的凤颜玉一阵心惊。 这里不是现代,凤颜玉到底要顾忌着男女大防,不能真的让这个男病人脱了裤子给她看出疹的情况。 就算她不在意这个,但这里的人还没开明到这个地步。 凤颜玉便让他撸起袖子看了胳膊处的湿疹。湿疹这病,出疹的部位倒是对称,凤颜玉借此估计了他身上的出疹情况。 湿疹是西医的说法,在中医里叫湿疮。凤颜玉把过脉,检查了舌苔,正准备写药方给他开药和药膏,那人却道。 “好心的长公主殿下,草民这病已经是很多年了,时好时坏,这一次又至全身才寻思着来看看,长公主可有办法根治吗?” 得了湿疹,严重的时候是会痒得睡不着的。凤颜玉听他自诉多年的病史,也知道这有多痛苦。 凤颜玉犹豫了一下,只能委婉的道:“我可以保证这次把你治好,但我不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复发。” 病人眼里明显的是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个病的治病因素很多,很容易就会复发。你可有什么明显的会过敏的东西吗?” 病人摇了摇头:“草民不曾有过。” “你可有心情郁结什么的吗?” 凤颜玉复又问道,病人的眼睛一亮,随即换上一副愁容:“不瞒长公主殿下。草民是一位民间画师。因着这个病,治好了又经常容易复发,影响面容,又影响我手部对毛笔的抓去。草民每次调制那些颜料时,身上总是会更痒,症状总是会更严重……” 凤颜玉耐心地听他说着,深以为然,这些都是湿疹该有的症状和带来的影响。 面部湿疹显得他狰狞恐怖,他虽然是个画师,但也有些靠脸吃饭。寻常百姓家是付不起画像的钱的,那些官员家里见到如此丑陋的画师,画技好不好且不论,只会担心会不会吓到了自己的家人。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 会不会传染,索性天下画师一抓一大把,又不差他一个人。 再者,得湿疹也有些化学因素在里面的。那些天然矿石颜料都是有毒的,长此以往也会刺激了他湿疹的复发。 手部湿疹,奇痒难耐、渗水流脓,影响握笔,就更不必说了。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画技是他的吃饭家伙,他总不可能叫他不画了断了他的生路。 凤颜玉只得又哄了几句,那个画师状似突发奇想地道:“既然如此,这病是心情郁结也是会复发的,那我索性就不管了吧。只不过因我这一病,我又好长时间没有作画过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 画师换上一副恳切的模样,殷殷地看着凤颜玉:“长公主殿下,等臣这次病稍稍好些了,能否让草民为您作画。草民已经半年没有活计了……” 画师话说的凄然,让凤颜玉也为之动容。若是一直没有活计,便一直没有金钱来源,这病不能忧思费心,凤颜玉不可能直接给他钱,一来怕是伤害到他的自尊;二来俗话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不如叫他展现一下自己的画技。 “这有何难,不过是给你做个模特,我答应你。” 凤颜玉轻易地就答应了,在画师走后,倒是玉桑反应过来,小声地道:“公主,您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画像吗?奴婢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这皇室之人的模样,是不可以随便传出去的。若是模样的画的相近周正也就罢了,最是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借画像来污蔑玷污您!” 凤颜玉顿了顿,刚想说不就是一幅画吗?就想到,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画像,明明该是宫廷画师画的那周正的模样,却被后世人硬生生描绘成“芒果脸”! 几百年过去了也没更正过来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在现代的影视剧中甚至还有所体现,看来还是奇形怪状容易让人记住。 可要知道,古代是比现代还看脸的地方。在元末那动.乱的时代,老朱若是生的丑,如何能得老妇施饭,如何能被郭子兴看重,还娶了人家的养女? 相貌若是真生的丑,早就在投军之时被城门上的守军射死了——哪里来的长相奇形怪状的丑东西! “你倒是想的长远。不过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反悔吧?不过是一张画而已,又不能拿去做什么。我死后的几百年的事情,我又不能决定什么。等他画完我再过过目,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见凤颜玉当真是一副没关系的模样,玉桑倒也不替她急了,公主比她活得久,比她活的有经验,听她的准没错。 —— “你说什么!?”秋尚书听着自己官媒回报,大吃一惊,“阆城云太守给自己的妻妹说媒,也看上了永定伯的嫡孙!?” “是的,老爷。所以说啊,这永定伯家的人托我来说,说老爷您把他家孙少爷和贵府嫡小姐的议婚事宜一拖再拖,连生辰庚帖都未曾交换过。原先是想着和秋家到底有一层或远或近的亲 戚关系在里面,便也不那么急,现在就想问问秋老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尚书是知道云家是不亚于他们秋家的家族,云太守的妻妹还出身陇西李氏。若娶了这位李小姐,便是云家和李家的双层保障。 据说这李小姐还生的极美。云太守是拿了画像去的,那嫡孙也亲自看过,竟然还称赞了。 官媒说光美定然是比不过秋芷若这大宛第一美人的,偏生长得巧,和自家女儿风格相异的美。长相这一关都没得比了,这难免不让永定伯家的人心动。 只是早先和秋府还是有过约定,无故背信弃义也不好,便来催秋府的意见来了。 可见永定伯府对这位李小姐是极为相中的了。 秋尚书当即有些急了,嘱咐官媒想办法再拖上几日,最多三日,他马上就会给永定伯府答复,到时候会亲自登门送上生辰庚帖。 秋尚书自然是要去催秋芷若,去做秋芷若的思想工作的。 这样的婚事绝不能放过,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婚事给成了,再拖下去,秋芷若当真要成老姑娘了。 几日后,永定伯府嫡孙何成君和秋尚书家嫡女秋芷若订婚的消息传来,两府正在过娶亲前的各种仪式。 听到这个消息,凤颜玉倒是有些意外,云太守的妻妹竟然没有“干掉”秋芷若!? 不过令凤颜玉欣慰的是,这个消息是江瑾贤带给自己的。 “安石说的时候还有些愤恨,据说那永定伯家是极为满意他家妻妹的,特别是嫡孙本人,看到她的画像都移不开眼了,甚至私下对安石表示,他觉得李家小姐比秋芷若可爱多了。” 凤颜玉失笑,看来嫡孙是喜欢李新澈这个类型的,那秋芷若嫁过去,倒不合他的口味了。 “永定伯府的人跟安石说,秋府对这桩婚事一拖再拖,估计是难成,等他们再敲打敲打,得了拒绝的准信,便和安石交换庚帖。没想到原先将婚期拖了个半年的秋府,竟然由秋尚书亲自上门递上了庚帖。” 江瑾贤说到这里,就摇了摇头。剩下的话,不用说凤颜玉也明白了。 云安石这样满打满算也算是被永定伯府“耍”了一遍,永定伯府是好生赔罪了的。 “不过,那何成君私下里却对安石说,若是他自己能选,是想娶李家小姐的。只不过他拗不过他家里人对局势的考量,秋尚书亲自登门,他们不敢拒绝。”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这大家族的婚事,确实是他一个人决定不了的,幸福不幸福是次要的考虑。只不过这一次,婚约定下的消息广布天下,秋芷若总算是要嫁出去了。 “看来云太守对他妻妹的夫婿又要多费些心思了。” 凤颜玉听完江瑾贤的闲谈,目送他去早朝了,自己也照例去医馆坐诊。 轿子刚出了长安街,就被人拦住,凤颜玉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秋芷若身边的侍女——云禾。 如此明目张胆当街拦下长公主的马车,凤颜玉搞不明白,秋芷若这是要做什么。 第154章 她没生的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你们家小姐议了婚事,不好好在家学着如何相夫教子,竟还让侍女出来当街拦长公主的马车,这成何体统!”凤颜玉说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长公主莫怪。”云禾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若是我们家小姐规规矩矩地邀请长公主,怕是长公主会想尽办法推了去。唯有当众相邀,才不会被拒绝。” “你倒是聪明。”凤颜玉此话并不意在称赞云禾,她看着云禾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凤颜玉手上。 “长公主殿下贵人事忙,就不多叨扰了。我们家小姐想说的话都在这封信里面了,长公主若是有空,拆开来看便是了。” 凤颜玉闻言,却是笑出了声:“你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前面说怕我拒绝,不在私下里邀请我。如今做了那么大动作,当街拦下我,却又只给我一封信,你就不怕我丢了吗?” 云禾微微一笑:“长公主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把这封信丢掉。” “你倒是自信。”凤颜玉说着,却是收下了那封信。但也不再看云禾,而是对外面的马车夫喊道:“走吧。” 云禾看着凤颜玉走远,快步回了秋府。秋芷若此时仍在禁足中,只有云禾能够随意出入。 秋芷若不想把能出去的机会浪费在邀请凤颜玉这件事情上,能出去就只出去一次,就算是被父亲发现了,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小姐,我已经将东西交到她的手上了。” 秋芷若满意地点点头:“那信纸我特意用婆罗香熏制了整整一日,待她启封后阅读时便会将香闻进去。此香单闻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在接触了茉莉花香之后,便会成为——” “催·情引·性的药物。”云禾主动地替秋芷若接了话头。 “这件事也不是第二次了,我很放心。”秋芷若淡淡地说着,掐下一朵早开的秋水仙的花蕾,“饶是凤颜玉当年是个傻子,事情办的容易一点,但到底是寻不出任何破绽的。” 提起那件事,云禾的脸上却不带喜色:“只可惜,当年我们的计划中出了一环缺漏,这傻子凤颜玉倒是轻而易举地中了我们的计,却又平白无故生出这后来的诸多事情。” “罢了,当年的事情休要再提。也亏得这婆罗香,虽然溶于水,但却遇风即散,让人查也查不出来。只不过扯了瑾贤哥哥下水,到底是不划算。” —— “公主,你为什么不打开这封信看,难道真的只是哄哄那云禾吗?”玉桑见到了医馆,凤颜玉也不打开那封信,便奇怪地问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秋芷若对我恨之入骨,几次想加害于我,如今却派人特地送来这封信给我,你会觉得这里面没有问题吗?”凤颜玉挑眉,随意地将这封信丢进水里。 “这信有毒!?”玉桑惊呼一声,“可泡水能解毒吗?” “我什么时候说泡水能解毒了?”凤颜玉伸出手,将已经湿透的信纸捞起,“我这只识药闻香的鼻子,到底不是摆设的。虽然我问不出 来具体是什么香,但到底是有些古怪的。” 这封信带着寻常女子的脂粉香气和浓厚的书房油墨味道,想来纸是在书房放了很久的旧纸,秋芷若写信的时候定然也是用着自己的脂粉香掩盖过了。 但到底里面透着一种第三种香味,若不是精通制香的大师和她这种懂医的,旁人决计是闻不出来的。 凤颜玉用手扇闻了这封信,发现那香竟然已经没有了,凤颜玉皱了皱眉,却还是将这封信用夹子夹了晾在衣杆上,命玉桑看着。 但那水凤颜玉却也不敢倒,便连盆带水端着进了内室。 凤颜玉这次是来给人当模特的,据说那个画师的手部湿疹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身上的湿疹还没好头。 凤颜玉走进门来,当即瞧见画师的脸比之前白净的多了,脸上的黄色结痂已经掉了。 病人有了好转,这是令凤颜玉开心的事情。 “长公主殿下,你怎么端着一盆水走进来?”问话的是医馆的主人,上次给阿羽看病的卢大夫。 凤颜玉简单地说了,卢大夫便道:“这可能是中能溶于水的香料,我记得书上曾有过记载,但我不记得是哪本书了。我待会儿去找找看。” 凤颜玉哭笑不得,随意将它泡水倒是误打误撞了:“卢大夫,不急的,你慢慢找,我先给病人看病。” 凤颜玉虽然也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到底不急在这一时。 凤颜玉给画师号过脉,跟他说了他的情况还算稳定,画师便提出要给她画像。 凤颜玉顿时有些害羞起来:“我是要站着还是坐着,还是要摆什么姿势?” 画师难得见凤颜玉这般不确信的模样,笑道:“长公主不需要多费心,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给人看诊就好。” 凤颜玉恍然大悟:“你是要画我给人看病的图吗?” 画师点点头,凤颜玉倒自然了起来,一开始给人看病,就越发地得心应手起来。 卢大夫拿着一本已经破烂不堪的古籍走了出来,朝着凤颜玉招招手,凤颜玉跟面前的这个病人写完药方,跟着卢大夫走进门后。 “卢大夫,你把东西查出来了?” “我曾经救过一个西域商人,这个医学古籍是他给我的,说是在一处寺庙里偶尔寻得的。里面记载了和这个性状很相似的香,遇水即化,遇风即散。” “这个香有毒吗?”这是凤颜玉最关心的问题。 卢大夫摇了摇头:“此香单用无毒,甚至还有清心明目的功效,只不过和茉莉花及茉莉有关制品混用,会有催·情的效果。” 催情!?凤颜玉听到这里,真的是吃了一惊。秋芷若竟然会用这么特殊的香来对付自己。 “那这水……”凤颜玉说着,犹疑地指了指那盆刚刚泡过信纸的水。 “此香遇水即化,药力却不会在水中消失,而是会留存在水中。若是被人饮下,会有相同的效果。” 凤颜玉点了点头,灵机一动道:“那如果用这水烧开了去泡茉莉花茶,是不是直接就是催情的药物?” 卢大 夫闻言,也不敢给凤颜玉打包票:“书上没有记载,这个药物溶于水中,水烧开了是否还会有晓。” “有不有效无所谓,只要知道有这个东西,自己不喝也就罢了。” 卢大夫解释到这里,凤颜玉也差不多猜出来秋芷若的意图了。当即便跑出去,拆开那封半干不干的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邀请凤颜玉在景苏阁小聚。这景苏阁就是个普通的日常给人听曲听书喝茶的地方,与云双阁内莺莺燕燕环绕不同,这景苏阁倒更为严肃。 凤颜玉当即决定了,若是秋芷若没打算对自己做什么,那她也不会出手;若是有这个苗头,她便会将此水泡了茉莉花茶,给秋芷若喝下。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 凤颜玉回到江府,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跟江瑾贤说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自己也不想江瑾贤和秋芷若有更多的瓜葛,便决定按住不提。 云太守也在,却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凤颜玉便好心地替她倒了一杯茶水:“怎么了?是你们地方递交给户部的账目核对不上吗?” “有什么核对不上的。就算核对不上,还有盖了我官印的空白纸册,再紧赶着写一份便是了。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凤颜玉奇了,什么事,能把云安石急成这样。 倒是江瑾贤笑着开口道:“安石又亲自登门去说了几门亲事。那几户人家都说李小姐美则美矣,却没生的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怕是镇不住场面。” “噗——”凤颜玉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什么破理由,就算是拒绝也不用想这么损的理由吧?就算是确实如此,也不能实话实说吧?好歹云太守没用官媒,亲自上门说亲,多少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但云安石显然生气的地方不在这里:“他们竟然说我们家澈娘的不是!看不到我们家澈娘的好,显然是配不上我们澈娘!这样的人家,不结亲也罢,结亲了我们澈娘嫁过去也要受委屈!” 凤颜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了,不懂得疼惜妻子的人家,嫁过去也是要受委屈的,倒不如不嫁。只不过李新澈生的这样一副可爱的模样,倒真的有点不像似当家主母的模样。 但样貌是样貌,是认为不能改变的。而生来的教养,通身的气派,才真正是能不能成为当家主母,家中冢妇的决定因素。 凤颜玉正想多劝慰几句,想着要不要李嬷嬷去打听打听京城中可以结亲的其他人家,帮一帮云安石,就不料有一个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少女,直冲冲地闯进后堂来。 凤颜玉大吃一惊,瞧这少女身上的衣饰,想必也是大户人家,进来了竟然也没人通报! 但凤颜玉仔细一瞧,这少女裙摆处带了脏污的泥,袖子上沾了黑黑的灰,想必不是通过正当手段进来的。 凤颜玉正想说什么,就听云安石震惊地道:“澈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55章 自食其果 她竟然就是李新澈! 凤颜玉大吃一惊,就看见云安石的脸上带了责备的意味:“你不在阆城,不在你阿姊那里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姐夫你奉阿姊的命令来给我寻夫婿,虽然我是很相信姐夫,但这是要选和我度过下半生的男人,是骡子是马,总要先让我看看吧!” 李新澈扯着云安石的袖子,让云安石一阵头疼:“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瞒着阿姊,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啊!” 云安石扶额,坏了,回去要被夫人教训一顿了! 云安石不顾李新澈撒娇的模样,严厉地道:“既然来了,我这里也没有余力送你回去,你就到时候跟我一起回阆城吧。只不过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连随从也不带一个,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阿姐交代!” “好啦好啦,姐夫,我这不是没事吗?” “胡闹!”云安石又气的说了句,“还有,帝京不比阆城,这不是姐夫的地盘,你给我安分老实点,好好待在江府,不要给我出去惹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姐夫可保不住你!” 李新澈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凤颜玉。李新澈既然能寻到这里,自然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凤颜玉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瞧着面前这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也不忍多责备:“你啊你,不顾自己安危偷偷跑出来,只会让你姐姐和姐夫担心。你瞧你,这一路跑过来,衣服都脏了。玉桑,带李小姐下去沐浴,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来。” 玉桑闻言,应了一句便走到李新澈面前。 李新澈倒也是个懂礼的,当即行了个礼:“谢谢长公主,新澈这就下去!” 见李新澈开开心心地走了,云安石朝江瑾贤抱怨一句:“你们江府的守卫也忒剥落了,连李新澈这样的弱女子都能随随便便翻墙进来!白执是干什么吃的!” 江瑾贤失笑,但也没打算替白执说话,凤颜玉出面打圆场:“云太守,要不是这样,李小姐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云安石哼哼一句,一副“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们夫妻”的模样。 玉桑领着李新澈来到澡堂,在她去洗澡的空档去寻了衣服给她。 “李小姐,我把衣服给你拿来了。” “你就放在那里吧,我自己穿,不需要你服侍了。” 李新澈窝在浴桶里,大声说道。 玉桑知趣的退了下去。 李新澈小心翼翼地从浴桶里爬起来,披了浴巾擦拭了身子,飞快地换了衣服,打开门,谨慎的望了望四周,溜了出去。 “姐夫,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江府呢!” 李新澈轻车熟路地顺着刚刚溜进来的地方溜出去,盈盈一跳,这一跳,衣服上倒没沾多少泥土。 李新澈拍了拍手,掂量了一下刚刚藏起来的钱袋子。既然来了帝京,就要好好玩一番! 李新澈超前跑去,刚到大街上,就撞到一个人。 这个男子生的俊俏,玉面桃花,眉心一点红痣, 脸上的震惊和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淡笑着朝李新澈伸出手:“姑娘,你没事吧?” 李新澈呆呆的看着他的脸。 好生漂亮的男子! 生的虽美,却不美的妖媚,眉眼间还是有些男子的英气在里面的。 “没事,我没事!”李新澈摇头道。 “姑娘一个人?”俊秀男子看了看李新澈的后面,许是瞧着李新澈衣着不似布衣荆裙的寻常百姓家女子,顾有此一问。 “我偷溜出来的!”李新澈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来直往地道。 俊秀男子似乎被李新澈的直接说的一愣:“出门在外,姑娘还是要注意安全。在下何成君,敢问姑娘闺明为何?” “李新澈。” 在李新澈说出名字的那一刹那,何成君的眼睛里有一丝惊喜闪过,但随即而来的,是浓厚的失望。 何成君敛了敛深,换上一个笑容。 “新澈姑娘可愿意相信我?莫不如就由在下带你逛一逛这帝京吧!” “好啊!” 李新澈看着他面善,又如此热情,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 三日后,凤颜玉应邀来到景苏阁,发现秋芷若早早地在这里等上了。 秋芷若眉目含笑望着凤颜玉,脸上竟然没有多少敌意。 秋芷若为这这一天,勉强答应了秋尚书为她求的婚事,就是做这最后一搏。 秋芷若本来求得了半年之期,本以为没有那么快,没想到那个什么云太守为他妻妹求娶横插一脚,硬生生让秋尚书把时间提前。 凤颜玉迎上秋芷若看似和善的笑容:“秋小姐,久等。” 秋芷若伸手,请凤颜玉坐了:“景苏阁的招牌,这上好的茉莉花茶,还是出自闽中郡,长公主殿下不妨一试。” 凤颜玉似笑非笑地看了秋芷若一眼,她是知道秋芷若那婆罗香里的问题的,自然是不会喝这个茉莉花茶。 “好巧不巧,我刚刚叫玉桑也跟这儿的老板商量,也准备了一壶茉莉花茶。这干茉莉花还是太皇太后赏赐的,也是出自闽中郡。” “这进贡给宫里的东西,必是佳品。想必是比这小茶楼里的好不少。” 秋芷若失笑,问道:“姐姐已经喝过这茶了吗?” “还不曾喝过。”凤颜玉婉转一笑,“这不是拿来,和秋小姐一起品鉴嘛?” 凤颜玉一侧头,指着玉桑端着茶壶和茶杯上来,玉桑替秋芷若倒了一杯茶。 此茶香气鲜灵持久,光闻就知道是上品。秋芷若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被比下去,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转念一想,她这一次来,又不是真的来品茶的,是要哄凤颜玉喝下茉莉花茶的。 凤颜玉自己准备了茶,想必是不放心自己的茶。 既然凤颜玉自己准备了,那就怨不不得她了。 秋芷若当即便举起杯,向着凤颜玉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秋芷若爽快地喝了几口,当即赞道:“此茶滋味醇厚鲜爽、汤色黄绿明亮,当真是极品。” 秋芷若赞完,见凤颜玉仍然冷漠地坐在那里,问道:“长公 主怎么不喝?” 凤颜玉闻言,咬牙切齿地道:“喝!为什么不喝!?” 凤颜玉兀自端起秋芷若给的那杯茶,饮了下去,却是没喝自己的茶。 紧接着,玉桑将手中的茶壶里的茶水倒入凤颜玉的杯中,秋芷若脸色突变:“你不是觉得我的茶有问题!?” 凤颜玉冷笑一声:“你动的那些手脚,我早就知道了。泡我那壶茉莉花茶的水,是浸泡过婆罗香的!” 秋芷若脸色大变,凤颜玉既然没吸入婆罗香,那么秋芷若端来的茶水喝多少都不会有问题。 秋芷若正要伸手去拿桌子上那杯摆在自己面前,原本没问题的茶水,却被玉桑眼疾手快地夺了去! 秋芷若愤恨地望了一眼玉桑,心口突然一疼,怕是再过一会儿药力就要上来了。 凤颜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秋芷若:“你和我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原以为你会收敛点,没想到你还是不死心!这才几天,又绞尽脑汁想出害人的法子!你记住,今天这事,是你先不仁的,我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凤颜玉挑起秋芷若的下巴,勾起一抹厌恶的笑容:“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医生的职业敏感度。这是你自己搞来的香,想必你自己也会有解决的办法,我就不替你费心了。” 凤颜玉手一甩,秋芷若的脸侧侧地歪了过去。 凤颜玉命玉桑拿走秋芷若端来的茶具,甩袖而去。 “啊……啊!?”秋芷若望着凤颜玉远去的背影,无比痛苦且苦恼地喊着。 随即压抑着自己的冲动,费力地站起身来。 她得赶紧回秋府!她不能在外面出事! 婆罗香没有解药,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可是即使要熬,也是要回秋府熬! 今天为了出来,她是拿了云禾在秋府冒充自己的,是以今天云禾并没有跟出来,而是只有她一个人! 秋芷若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出景苏阁。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甚至上次还成功过得计划,却会在这一次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 秋芷若越想越气,越想越急,那药力便也渲染地更快,还没出景苏阁的门,秋芷若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意识。 “公主。”玉桑陪着凤颜玉上了马车,手里还抱着茶壶和茶杯,“这茶是我们自己在家里煮的带回来的,非景苏阁里的自带,哄骗过了秋芷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景苏阁的老板找上门来怎么办?” “你还真是胆子小。”凤颜玉戳了戳玉桑的鼻子,“你不是把茶具拿回来了吗?现场不是只有景苏阁的茶具!?” “可……” 玉桑还想说什么,凤颜玉却打断:“今天这事,是秋芷若先要害我们的,我们手里头还有她书信的的证据。想必如今去她秋府搜,在她的闺房里还能找到婆罗香呢!这婆罗香也不是什么易得的香料,寻常人家哪里会用婆罗洲来清心明目!?这些都是物证!” 玉桑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再说什么,还是替凤颜玉不安起来。 第156章 娶妾风波 “陛下,陛下那里到底怎么说!” 秋芷若见云禾回来,忙亟亟地问道。 云禾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大热天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自己的秋芷若,难过地道:“奴婢,奴婢今日进宫见了陛下,陛下……陛下他说,之前那一次,是小姐所愿,亦也是他所愿,所以无论造成什么后果,陛下都愿意担着。但这一次,是小姐自作主张,陛下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帮小姐……” “可恶!”秋芷若朝云禾丢来一个枕头,时至今日,她只能将怒火发在云禾身上。 她秋芷若明着暗里帮着皇帝做了多少事,事到如今竟然连陛下也不肯帮自己! 如今秋芷若已经失·身,怕是与永定伯嫡孙的婚事也不能成了。若是瞒着众人嫁过去,自己失·身的事情被发现,到时候反而会连累秋府大难临头。 可如今这婚事,即使她不想嫁,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推诿的! “小姐息怒!”云禾“噗通”一声跪下来,“小姐别急,云禾如今还有个办法,只是比较凶险,小姐是否愿意听?” “我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再更糟糕又会糟糕到哪里去,你且说来听听。” “是了,小姐如今既然已经如此,那不如破罐子破摔,将这件事捅出去,叫那凤颜玉担责。左不过小姐是受害的一方,也有些理由!” “当然,把这事抖搂出去自然不是真的广而告之。也要顾忌着小姐的名声,自然就是除了应该知道的几个人,其余的人,包括您的父兄,都最好不要知道。” —— “今日你去见了你的旧情人,什么温香软玉怀里一抱,柔言柔语一说,你就什么鬼话都信她的了?反回过来指责我?你有没有脑子啊!?” 凤颜玉没有想到,秋芷若自己做的孽,竟然还有脸继续缠着江瑾贤,恶人先告状! 原本江瑾贤是不打算见她的,但秋芷若口口声声说此事与凤颜玉有关,江瑾贤才勉强一见。 然后就污蔑是凤颜玉先动的手,凤颜玉识医懂药,自然是知道这么精细损人的法子来谋害自己,就是为了铲除自己和江瑾贤之间的唯一的障碍和祸害——秋芷若。 然后又哭哭啼啼地哭诉,江瑾贤无意去听,却忍不住焦虑。当然这焦虑不是为了秋芷若,而是为了凤颜玉。 江瑾贤如今已经知道了秋芷若的秉性,自然是相信她会有害人的动机的,但要说让她毁了自己,拿这么大的代价去污蔑凤颜玉,倒也说不通。 同时,他也更相信,凤颜玉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你消消火,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也不傻。听你刚才的话,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大概率是那秋芷若想害你,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 凤颜玉听江瑾贤愿意相信自己,倒是消了点气,但仍然气嘟嘟的:“既然你是相信我的,那你刚刚还一进门就说那种话,话里话外都是要给秋芷若讨公道的味道!” “我是 气你,气你应该再谨慎些,这样就不会着了她的道。”江瑾贤看着凤颜玉,又是疼惜又是焦虑地道,“她既然不将此事闹大,而是先跟我说了这件事,那么她就是希望从我这里捞到好处,来交换她眼里的你给她带来的伤害。” 凤颜玉正在气头上,思维不禁有些单线格:“理她作甚!自作孽不可活,我不理这事,大不了她破罐子破摔,我看最后吃亏的到底是谁!” “你糊涂!她若真要破罐子破摔,她定然是要向全天下人广而告之是你害了她的!流言猛于虎,你到时候要怎么办?” 凤颜玉听到这里,倒是顿了顿,就听着江瑾贤接下来的话,顿时要炸毛了。 “她所求的,是解除和永定伯嫡孙的婚约,然后嫁给我,这样她就会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然后一笔勾销。” “同时为了顾及你的名声,我不会报官,但为了抚慰秋芷若的情绪,我会像之前那样暂时性的软禁你……” 江瑾贤还没说完,就被凤颜玉恶狠狠地打断:“江瑾贤!你混蛋!你刚刚不是说,相信我吗?”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每次都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做什么为自己在意的人自己认为觉得好的事。上次那什么莲华踯躅散是,这次这个也是。” “还有,你凭什么软禁我?且不说我是无辜的。就算是不无辜,你江瑾贤,也没有资格审判我!” “你真的以为,娶了秋芷若,就真的能够消弭一切,一笑泯恩仇吗?我告诉你,你错了!你将秋芷若娶进门,就是你这个江府大乱的开始!你怕不是自己想娶秋芷若,故意想出这么糊涂的解决办法吧!” 江瑾贤原本是耐心地听着,听到凤颜玉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脸色一变,受伤地道:“颜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那你是怎么想我的呢?”凤颜玉直接地反唇相讥道。 江瑾贤一瞬间哑口无言,正准备和自己辩解几句,但又觉得以凤颜玉的聪明才智,能够自己想通,倒是闭了嘴让她自己冷静下来。 江瑾贤相信,凤颜玉自己知道,就算是名义上的软禁,江瑾贤也绝对不可能亏待了凤颜玉。 但凤颜玉怎么可能接受秋芷若进府!? 凤颜玉之前为了躲避秋芷若的戕害,都宁愿与江瑾贤和离,虽然当时对江瑾贤也没有多少感情,但事到如今,凤颜玉觉得,将和离之事再度提起,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绝不能忍受,和秋芷若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江瑾贤,我自己的名声,我自己会维护,就不劳烦你费心了。至于娶不娶秋芷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管了。你想替我赎罪也好,是你自己想娶秋芷若也罢,我只告诉你,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决定。” 凤颜玉说完,也不去看江瑾贤的脸色,转身离去。 江瑾贤这才意识到,凤颜玉还是要哄的,正准备跟上去,门口小厮却来报,秋尚书拜见。 江瑾贤心里一惊,只能不舍地看了一 眼凤颜玉远去的方向,对着小厮道:“请他进来。” 秋尚书风尘仆仆地进来,也不多礼,开门见山地道:“小女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小女跟我说,她已经找过你了。” “我们同僚数年,想必你也知道我爱重小女的心。我虽然对她如今的所作所为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不愿意她再受到伤害的。” “若你愿意娶她,给她一个归宿,即使是做妾,那么我们秋家,都将对江相,鼎力相助。” 江瑾贤沉默地看着秋尚书,他知道秋尚书这样主动的请求,已经是退了一步。而且秋尚书是从秋芷若那里得来的消息,定然也是以为是凤颜玉害了秋芷若,他若是理直气壮地来要求江瑾贤为他家女儿讨一个公道,江瑾贤都觉得秋尚书做的不过分。 凤颜玉刚刚已经是生气了,江瑾贤不可能不顾及凤颜玉的心情,但如今,秋尚书既然上门前来,想要私下里亲自和解,这个机会也不能这么白白放过。 秋尚书见江瑾贤没有立即答应,立即把脸一横:“江相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小女遭此横祸,江相就是不体恤我一片怜惜爱女的心,也该为长公主考虑考虑!” “这件事,不是长公主做的。” “你和她是夫妻,自然是为她说话。”秋尚书仿若猜到了江瑾贤会有此一问,“原本你和小女才是一对,阴差阳错娶了长公主,这是皇家的命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事到如今。你但望你能顾惜着昔日之情,给我家小女一条生路。” 江瑾贤皱眉,如果娶了秋芷若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么他倒愿意牺牲自己,只是正如凤颜玉所言,以秋芷若的秉性,婚姻未必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眼下到底需要让秋尚书安心。江瑾贤无意与秋尚书撕破脸,他犹豫片刻,想着自己并不会在大宛国待一辈子,便试探性地问道:“那秋小姐和永定伯府的婚事……” 秋尚书见江瑾贤主动提起这个事情,以为有了希望,便道:“只能老夫再腆着这张老脸,去永定伯府亲自谢罪了。” 江瑾贤叹了一口气,依旧是委婉地道:“秋小姐乃秋家嫡女,是秋尚书的掌上明珠,身份尊贵,来江府做妾,到底是委屈了她。” 秋尚书脸色一变:“你这是要拒绝了吗?” 江瑾贤想了想,他到底还是不愿意凤颜玉伤心。真正在意一个人,是任何不让她不高兴的事情都不想做的。 既然此事不是凤颜玉做的,他相信她,他不是没有能力还凤颜玉一个清白,那么,他就绝不会让凤颜玉背负什么污点。 “我尚的是公主,就算是娶妾,我也做不了主,需要上请皇家批复。抱歉,秋大人,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江瑾贤无奈地耸耸肩,是以将这件事的皮球推给了皇帝。 但在秋尚书看来,江瑾贤话中拒绝的意味过于明显,他愤怒地看了一眼江瑾贤,终究是无声地甩袖离去。 “慢走,不送。” 第157章 悔婚 “颜颜。”江瑾贤拒绝了秋尚书,觉得凤颜玉应该冷静了一些了,便决定亲自到兰香园给凤颜玉服软。 玉桑和李嬷嬷都不拦他,却是看着江瑾贤在凤颜玉的闺房门口吃了闭门羹。 “颜颜。颜颜?”江瑾贤仍旧不死心地敲着门,倒是小成同为“男人”,扯着江瑾贤的袖子,小声地道,“公主姐姐很生气,姐夫还是不要烦公主姐姐了!” 江瑾贤弯下腰,摸了摸小成的头:“谢谢你。我知道你的公主姐姐很生气,我这就是来哄她高兴的。” “颜颜,我已经拒绝了秋尚书了。”江瑾贤朝着房内大声喊道。 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门到底是没开。 “我不会娶妾的。这辈子,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江瑾贤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含着笑容,他也不在意凤颜玉能不能看到。 房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当真?” “当真。” 凤颜玉开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委屈地道:“既然你能够下定决心拒绝秋家,刚刚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平白让我伤心?” “你连娶妾的法子都想得出来,当真是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 江瑾贤仍由凤颜玉敲打他的胳膊,淡笑着:“我这不想着,左不过我不会在大宛这里待多久,到时候反正都要走。就算是走,也只会带上你一个人。纳她进府也不过是一个名头,到时候……” 江瑾贤无意思间就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倒是赶紧打住。 凤颜玉倒是没细究江瑾贤话里的错漏,而是道:“刚刚我不担心,现在我反倒连你也担心了。你既然拒绝了秋府,那秋芷若要是真急了,胡乱咬人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不是你做的我就不会让你冤枉地认下来。”江瑾贤笑着拉住了凤颜玉的手,“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上一次,我也是主动认下了凤京京和凤柒柒。你知道的,我做事都是以你为优先考虑的。” “小嘴倒是挺甜的。”凤颜玉点了一下江瑾贤的嘴巴,江瑾贤勾唇一笑,趁势将凤颜玉揽进怀里。 “颜颜,我不是甜言蜜语,我说的是实话。” “我现在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点也不想她难过的。只想把她稳稳的抱在怀里,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 “你瞧这个,是陈国公的堂侄子;那个是长康大长公主的嫡孙;那个是……”云安石将这几天搜罗来的画像一一给李新澈看了,问她看上哪个,他就具体去哪家议亲。 这些都是云安石这几天在百忙之中调查出来的适婚人选,这头云安石热情地介绍着,那头李新澈却兴致缺缺。 云安石才打开第三幅画像,就发现李新澈前两幅压根就没看,便止住了将画摊开放在桌面的动作。 “澈娘,您怎么了,神思不瞩的,是生病了吗?” 李新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云安石,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画像:“画像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又没见过他们真人,怎么知道好不好?” “要我说,这些都不好!我都看不上眼!”李新澈作势将桌面上的画像都推了开。 云安石无奈地笑了笑,捡起掉落一地的画像:“话虽如此,但你一个闺阁女子,与他们无亲无故,总不能专门上门去看人家吧?” 见李新澈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云安石觉得古怪,便不确信地问道:“你该不会,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云安石见李新澈没有反对,更是大吃一惊:“你这才来帝京几日?还有你大部分时间不都待在江府里,动作竟然比我还快!” 李新澈腼腆一笑,微微红了红。 云安石皱起了眉头:“对方是什么人?家世如何?对你怎么样?” “他很好!这几天就是他带我逛的帝京!他还送了我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他还……” 李新澈一提到何成君,刚刚的郁闷状态顿时消失不见,眉飞色舞的,让云安石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你别给我做出什么糊涂事,你让我到时候怎么跟你姐交代?” 云安石语气严厉,李新澈像一只小兔一样瑟缩了一下,悻悻地道:“姐夫,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懂事了,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只是跟他出去吃吃喝喝,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你还跟我狡辩!?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吗?”云安石眉眼一横,“你去把他叫来,我要见他一面!” 李新澈见云安石虽然生气,但到底还是愿意将何成君纳入考察的备选范围内,不禁喜笑颜开:“是的是的,姐夫说的都对,当然是要见的!我今天原本就约了他去回见壁那里玩的,姐夫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吧!” 云安石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跟着李新澈出门了。 到了回见壁,一个紫衣男子已经坐在石亭子里候着了,云安石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成君哥哥!”李新澈兴奋地喊着,云安石差点没惊掉下巴。 何成君原本是笑着转过身来,在看到云安石的那一刹那脸色一僵:“云太守。” “你也认识我姐夫?”李新澈兴冲冲地问道。 何成君朝着云安石一拱手:“晚辈见过云太守。” 何成君在他面前,自然不会说谎,当下便对李新澈道:“自然是认识的。他曾来我们家议亲过。” 饶是李新澈再怎么天真无邪,听到这话终究是觉察出不对劲:“姐夫这次回帝京,除了政务上的官事,就是给我来说亲的。姐夫既然找到过你们家,但后来却再也没跟我提过,那你们不就是,已经拒绝过姐夫了吗?” 李新澈退后一步,瞪着眼睛看着何成君:“姐夫是拿了我的画像来的,我们互通名姓后你定然是认得我的。既然你已经拒绝过姐夫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何成君瞧着李新澈红了眼,顿时急了:“我本来就是更中意你的。那个秋家小姐,美貌是美貌,但却不是我喜欢的 。只是我到底只是个孙辈,上头还有祖父辈,甚至是父辈压着,他们想要与秋家结亲,我又能做什么呢?” 李新澈仍旧生着气,何成君继续解释道。 “当时父亲给我做主后,我便拿我也只是见过你的画像,还不知道你是否跟我情投意合来安慰自己没有和你定亲。但是现在不同了,跟你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我确定,你才是我要的。” 何成君说着,看了一眼云安石,表达了自己的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向家里据理力争,娶你为妻。你放心,我定会说服家里的长辈,取消和秋家小姐的婚约。” 李新澈抽了抽鼻子,不确定地问道:“你当真是喜欢我,只想要我一个人?” “千真万确。”何成君说着,举起右手来,“我何氏成君,以何家几百年来的基业和气运起誓,今生今世,只娶李新澈一人为妻,沧海桑田,永世不变!” “今在此,由云太守您作证,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新澈小跑着跑到了何成君面前,撒娇道:“那你这么些天,都在骗我!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 云安石见亭内的两个人打情骂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何成君的家世和秉性,他自然是满意的,乃至于相貌,都更是锦上添花。 只是到底跟秋芷若的婚事在前,这件事情没解决,无论对李新澈怎么许诺,都只是一句空话。 何成君抱着怀里的李新澈,见到云安石脸上的神情仍然算不上开心。他也知道云安石心里到底在担心什么,当下便道:“云太守,你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了新澈,我这就回去,跟我的长辈说明此事。” 李新澈也知道,这件事才是他们俩之间的头等大事,当下也停止了撒娇,何成君拜别了两人,回了永定伯府。 “父亲,我要求取消和秋家小姐的婚约,我不想娶她,我的心上人是李新澈,李家小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做主?再者,已经定下的事情,哪里还有改变的余地?我们家本就是世袭爵位的家族,你作为嫡孙,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自然应该克己复礼,怎么能做出悔婚的事情来?” “父亲……” “好了,这件事休要再提!” 何父本就对这几日何成君经常在外面不知道下落而感到不满意,如今何成君刚从外面回来,就给自己找了提了这样一个大·麻烦,更是不喜,当即就甩了脸色。 何成君面色一僵,怒道:“那我去找爷爷,爷爷平素里最疼我了!” “你休要拿这件事去劳烦他老人家!” 何父闻言,怒意更甚,正准备继续喝斥,却听下人来报。 “太老爷有请,说是秋府秋尚书亲自登门,来说嫡少爷的婚事。” 何成君父子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婚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吗?这个时候亲自登门,还有什么别的事? “好的,你去回了我父亲,我马上就到。”何父回过神来,吩咐道。 第158章 连自己的父亲也算计在内 何成君和何父到了永定伯的院子里,秋尚书已经在永定伯的下首坐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父子俩却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十分的差。 犹犹豫豫着,到底是行了礼。 永定伯瞧了何成君一眼,面色稍霁:“君儿,你来了。” “见过秋叔父。”何成君既然被永定伯点了名,自然硬着头皮又朝秋尚书过了礼。 秋尚书惨笑一下,却是悲伤地道:“贤侄,这次却是秋叔父对不起你。” 何成君心头“咯噔”一下,就听永定伯道:“你秋叔父的闺女儿出了点事,和你的婚约,怕是要取消了。” 何成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几乎抑制不住的狂喜,但到底几位长辈都在这里,不可能真的面上表露出喜悦:“啊?秋家姐姐,出了什么事?” 永定伯一个眼刀飘过来,打着圆场道:“君儿,这个怕是不好说。你秋叔父本就因唯一的女儿出了事伤心至极,不要再劳烦你秋叔父伤心。” 何成君立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听着秋尚书又道:“到底还是你我两家无缘,结不成儿女亲家。明明说好的事情,我秋家却又要反悔,到底是我们秋家不占理,我秋某,再次向你们永定伯府赔罪了。” 这边永定伯和秋尚书两人又你来我往了几句,何成君和何父也不便插话,终于送走了秋尚书,何成君兴冲冲地道:“祖父,既然与秋家小姐的婚事不成,那我是不是可以娶李家小姐了!” 永定伯见何成君面带喜色,也不在意那秋家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到取消婚约的地步。 永定伯知道自己的嫡亲孙儿到底还是中意那李新澈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但我们上次拒婚到底是得罪了云太守,这次再主动提亲,我们……” 永定伯话还没说完,何成君已经开口道:“孙儿已经跟那云太守讲好了!本来就是没有秋叔父来取消婚约,我也是要跟祖父提这件事的!” “那李新澈本人,孙儿也已经见过了,无论哪一个方面,孙儿都是极为满意的。祖父,你就成全孙儿吧!” 何成君是男子,不便像女儿般撒娇,但还是放软了语气,何父听到这小子竟然已经私下接触了云家,当即大怒:“你当你父亲和你祖父都不在了吗?议亲的事情,你怎么能私下里偷偷去见女方的长辈呢?” 见何父还想呵斥何成君,永定伯却制止了。出了这样的变故,虽然有秋尚书耐心解释,但到底还是心烦意乱,当即便道:“罢了罢了,左右秋家的婚事是不成的,君儿也中意那李家女郎,便派人去云家提亲吧。” “祖父!”何成君见永定伯发话了,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想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挣一些脸面:“您自己也说,上次我们拒婚让云太守难堪了。以后总归要成为一家人,不能让对方记着这一点不开心。不如就趁着这一次议亲,把这个难堪也给打消了。” 何成君是永定伯的嫡孙, 将来要成为永定伯府的主人,管一家事宜,当即便有兴趣地问道:“君儿有什么法子?” “便是要劳烦祖父亲自走一趟了。祖父以永定伯之尊亲自和孙儿一起上门提亲,这个脸面,也可以弥补云太守上一次的难堪了。” 为着晚辈好,永定伯当然是不介意自己这么大年纪亲自走一趟的,只是永定伯也是个精明的人,当即看出了他的心思,揶揄道:“你倒是对那李家女郎情真意切,这还没过门,就想着她了。” 何成君闻言,微微红了脸。 —— 江瑾贤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凤颜玉,两人一起吃过了晚饭,凤颜玉正沉浸在喜悦之中,云安石欢欢喜喜地跑过来,一把抱过江瑾贤。 “贤弟,澈娘的婚事成了,斐娘那里可有交代了。” 凤颜玉的嘴角仍挂着笑意:“瞧把你高兴的。可是和那永定伯府的婚事?” “是了是了。”云安石松开江瑾贤,“说来也奇怪,那秋家竟然主动取消了婚约。” 凤颜玉和江瑾贤具是神色一讲,云安石本就是随口一提,见到两人如此表情,当即凛然道:“是出了什么事?” 凤颜玉看了江瑾贤一眼,江瑾贤道:“是秋芷若下药想害颜颜,不料却自己中了招,在烟花之地失了清白。” 云安石闻言,也是一愣:“竟是这样的事情!?秋芷若怕是再嫁也难了,那秋家那边怎么说?” “秋芷若咬定是我害了她,还教唆了秋尚书上门劝说我夫君纳她女儿进门!” “他秋家当真是有脸。”云安石听到这里,也不由得评价了一句。 江瑾贤无意评价秋家,而是顾忌着凤颜玉:“事关秋家的名声,秋尚书断然不会把这件事广而告之,但到底要提防着秋家对颜颜的的敌意。” 云安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今澈娘的婚事说定,何家那小子的意思是立即公开,我也有此意。我已经上请延迟回阆城,等陇西李家来人,接手这边议婚的事情,我再回阆城。” 云安石和李新澈再亲,到底也只是姐夫。女子议婚,到底需要娘家撑着气势,免得到时候嫁到夫家受委屈。 凤颜玉闻言,惊讶虽说不上,但还是道:“立即公开?消息传开也就一两日的功夫。可前几日秋家和何家定亲的事情才传开,就立即变卦,这秋芷若,免不了要被人议论了,她当真受得了?” 眼下没人能回答地了凤颜玉的问题,但是凤颜玉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永定伯嫡孙的新婚事传开,百姓定是要议论一番的。 陇西李家远在天边,帝京的百姓不熟,但也知道这是个响当当的家族。这嫡孙和秋芷若的婚事虽然告吹,但却马上又有了如此好的冢妇人选,那么问题定然不是出在着永定伯嫡孙身上。 反观秋芷若这边,婚事告吹后秋府一句话也没有公开申明,竟然还隐隐有躲着大众的意思。好事的百姓要是不觉得问题不出在秋芷若身上,就奇怪了。 只是秋芷若那“ 大宛第一美人”、“佛莲圣女”的名头太过响亮,在帝京的这些年已经深入百姓的心中,所以反对的声音还是有的。 秋尚书这几日自然也是盯着同僚的议论上早朝的,下朝时总是偷偷关注江瑾贤,见他确实没有要插手的想法,又想起那日的拒绝,倒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能在心里不住地叹气。 回到家里,秋尚书又去院子里看了秋芷若,见她仍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倒是有些念想起她之前顶撞自己,那生龙活虎的时候来了。 “爹……” 秋尚书原本只是想在窗户边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走的,没想到秋芷若已经注意到了他。 秋芷若呼唤的声音像刚出生的猫儿一样细弱,秋尚书心念一动,还是不忍狠下心来,还是走进了门。 “爹,你来看我了……”秋芷若虚弱无力地道,“早上娘来看过我,她说要亲自给我煮粥喝,我拒绝了,我说我没有胃口……” “爹,女儿不孝,给你们蒙羞了,女儿如今,如今只想速死……” 秋芷若说着说着,眼睛已经带了悔恨的泪水。 “不要胡说!”秋尚书听着秋芷若的话,心一下一下地揪着。秋芷若是秋尚书唯一的女儿,也是几代一来唯一的女儿,还是嫡女,一直以来都是疼爱的紧的。 嘴上虽然可能嘴硬,但无论自己的宝贝女儿犯了多大的错,做父亲的,他还是能为女儿遮风挡雨就尽量遮风挡雨的。 “爹……”秋芷若一双翦水秋瞳令人心疼极了,秋尚书把心一横,问道:“你是否,仍然心仪江瑾贤,仍然想要嫁给他?” “不,爹,女儿真的没有脸面……” 瞧着秋芷若那副快要过去的模样,秋尚书没觉得恨铁不成钢,反而正色道:“你只需要告诉爹,是也不是,其余的不要管。” 秋芷若故意慢半拍似的点了点头,一滴泪落在了秋尚书的手背上。 “好的,爹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秋尚书得了秋芷若的话,伸出手来摸了摸秋芷若的头,“一切有爹,爹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秋芷若乖巧地应了,秋尚书又替秋芷若掖了掖被角,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秋尚书走后,云禾从屏风后面走进来,到床边扶起秋芷若。 秋芷若接过云禾递过来的手帕,擦干眼角的泪水,淡然道:“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爹爹,不逼爹爹一把,我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云禾沉默地伺候着,她没想到自家小姐连自己的父亲也算计在内。 “只是小姐,您敢肯定,陛下会帮我们吗?” 秋芷若冷哼一声:“我们上次去求陛下,陛下袖手旁观,是因为我们手上没有陛下需要的东西。但爹爹不同,爹爹手上有陛下想要的东西。如果是爹爹与陛下谈条件,陛下定然会应允。” “虽然陛下是冷漠了些。但只要有用,跟陛下一个阵营,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成为帝京的笑柄!” 第159章 已故九江王的令牌 “秋尚书,你之前已经为你的女儿求过一次情了,这次,你又能给朕什么好处呢?” 皇帝听完秋尚书的求告,并不为秋尚书的父女之情所感动,而是盘算着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秋尚书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上次说,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到底只是一句空话。若此次陛下能够替老臣解决小女的问题,那么臣家中祖上所荫庇的一万府兵,将任由陛下调度!” 那一万府兵,比起战场上的百万雄师,比起镇守边关的几十万将士,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这一万府兵,是私兵,还是在京城。有了他,若联合得当,甚至能行逼宫之举。虽然能调度来帝京三大营的兵力来镇压,但难保一个调度不及。 这秋尚书是除了诸位藩王之外唯一被允许豢养私兵的。就如当今陛下原先的王爵位九江王,也可拥有一定数量限制的私兵。 但到底是藩王,远离帝京,也只能在地方上得意得意。而且地方上还有中央派来的地方官员来治理,还能行监视藩王之事,藩王无法调动地方军队,所以藩王是管不了什么事的。 皇帝暂时不需要这一万府兵,也就不急着答应秋尚书,但也不想秋尚书见自己这里行不通路,转过头来去求太皇太后。 这一万府兵落到谁手上,也不能落到太皇太后手上。 皇帝思虑再三,已经有了考虑。 “秋家女儿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她的福气。” 秋尚书低着头跪在地上,听到皇帝这么说眼睛一亮。 “朕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你的府兵也不用着急给朕。朕只有一条,希望你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在此期间,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 因为解决了李新澈的婚事,又已经处理完了进京述职的任务,皇帝应允云太守延迟回阆城的特许一下来,云安石在帝京一下子闲适了下来,没事找事就找江瑾贤喝茶。 这样一来,便害得凤颜玉和江瑾贤相处的时间都少了。但凤颜玉总不可能和云安石呷醋,索性泡在医馆里了。 上次那个画师,不仅手上的湿疹差不多好了,连画也差不多画好了。 今天是画收尾的日子,凤颜玉在医馆看诊完,便去后堂看画了。 这画师当真有两把刷子,将凤颜玉的样貌画像了九成。最后一成便是神韵,这画师将凤颜玉看诊时专注的神态、眼睛里胸有成竹的光彩,都展现在画上。 “这画画的好,我觉得比现代的美颜相机强。” 这画最妙的恰是在神韵,画面简单,没有什么花团锦簇、琴棋书画,背景不过是简陋的医馆,凤颜玉坐在桌子上替病人把脉,病人也只是着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画熠熠生辉。 “多谢长公主夸奖。” 凤颜玉本来想给画师赏银子,但想想还是住了手,开口道:“本来还想从你手上把画买了。但想想还是算了,与其买回来不挂着放在那里积灰,还不如放在你那里。我总不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挂个自己的画像吧,这 也太自恋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就是玉桑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画师没有笑,而是拱了拱手:“那便谢过长公主允许草民持着长公主的画像。既然臣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臣也要出去干些活计了。” “身为画师,便是要行走江湖才能找到活干的。”画师微微一笑,拜别了凤颜玉。 画师走后,玉桑立即靠到凤颜玉身边,笑嘻嘻地道:“多好看的画呐,怎么也不给咱们江大人看一下,就让画师拿走了?” 凤颜玉猛地戳了一下玉桑的鼻尖:“人就在他身边,看什么画像?看我还不能够让他满足了吗?” “是是是,是奴婢多嘴了。”玉桑知道凤颜玉是在跟她开玩笑,没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主仆两人在这里玩笑取乐,却不知道这个画师,离开了帝京,却是往天宁国的方向去。 “长公主殿下。”卢大夫从后堂出来,“您明天还来吗?” 凤颜玉正准备应一声好,却见原本应该在王府的李嬷嬷兴冲冲地跑进来。 李嬷嬷的神色有些惊恐和慌张,虽然没喊出来,但凤颜玉还是知道了有些不对劲。 卢大夫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便不问了,大概也知道明天凤颜玉不会来了。 凤颜玉跟着李嬷嬷走出去。医馆的后院没有人,凤颜玉也比较放心,直接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竟然从江府过来寻我?” “宴宁回来了。” 李嬷嬷虽然只说了五个字,但凤颜玉已经拉起李嬷嬷快速地往门外走去,恨不得马上坐了马车去见宴宁。 “他现在在哪里?” “如今江府,江相和云太守都在。宴宁费了好大功夫偷偷溜进来给奴婢传了消息,知道了公主您不在,便让我赶紧来寻你。” “他怕被发现,通知了奴婢便走了。此刻他已经不在江府了,已经回了鸾凤卫那里。” 凤颜玉皱了皱眉:“宴宁可有说是什么事?” 李嬷嬷摇了摇头;“宴宁只说事关重大,要我赶紧来寻公主。” 凤颜玉点点头,当下便抛弃江府的马车,自前门走往鸾凤卫的总部所在地去。 鸾凤卫的总部为了隐蔽,建在地下。此刻只点了一盏灯,灯线昏暗。 紫苒跪坐在一张矮案前,宴宁则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正对着墙壁。 “宴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凤颜玉轻车熟路地走进来,直接问道。 宴宁转过身,也不行礼,指了指矮案上的一样东西。 紫苒将摆在案上的,室内的唯一一盏灯往令牌处挪了挪。凤颜玉借着灯光,看清楚了那是一枚令牌。 宴宁开口解释道:“这是九江王的令牌,上面雕刻着九江王专属的徽章,见此令牌如见到九江王本人。” 凤颜玉端详着手中的令牌,她对九江王没什么认识,疑惑地望着宴宁。 “这是在云双阁里发现的。” 凤颜玉心一惊,手一抖,差点就要拿不住令牌。 宴宁看着凤颜玉诧异的神情,平静地道:“属下冒死今日云双阁密室,按您的吩咐打探那江瑾贤是否和先帝之死有关。不 料还没等属下查出什么,外面就有人进来,千钧一发之际,属下发现藏在柜子里的这块令牌,便只能拿了出来。” “属下顺利逃脱之后,去验明了这块令牌的真假。铸造令牌有特殊的型范,一般的工匠可模仿不来,寻常人也不会知道令牌内的玄妙。因此,为了言明真假,属下废了好大功夫,这才耽误了些时日。” “九江王的令牌中间有些许镂空,切开横向切开能看到里面雕刻了彭泽鲫的图案。这是在做型范时就已经定下的,合范后令牌天衣无缝,无人能知,除非切开。” 凤颜玉手一推,果然被勉强合上的令牌再次分离开来,里面果然雕刻了一只鱼。 诸侯王的令牌都有玄妙,有些显而易见是为了给外人看的,而一些难以辨别的玄妙,则是给内部人员的看的。 令牌是真的。 九江王的令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即使是伪造,也不可能伪造的如此细致,连里面都学了去。 这个令牌,只可能是九江王亲手给的。 云双阁是江瑾贤的大本营,江瑾贤将重要的东西存放在里面很正常。里面守卫森严,九江王也不可能大费周章,就为了放个令牌进去污蔑江瑾贤。 更遑论江瑾贤不可能会叫九江王知道自己云双阁的存在。 当今陛下之前是九江王世子。之前的九江王是当今陛下的父亲,现在的九江王是当今陛下的同母弟弟。 都是一家人。 无论谁给的这枚令牌,都是一样的。 宴宁说这枚令牌属于前任九江王,因为上面的雕刻了已故九江王的徽章。 那么就更无异议了。 如果令牌是现任九江王的令牌,那么凤颜玉还要怀疑一二,但是这是已经有些年头的,属于前任九江王的令牌。 先帝死时前任九江王还活着。前任九江王死后,关于他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新继任的九江王的物品所取代,根本不会剩下来。 有心之人也不会存一个根本没有号召力的东西。 所以如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九江王一家很早就和江瑾贤联合,要把九江王世子推上皇位,以令牌为信,江瑾贤便能够号令九江王的人。 只有在前任九江王还在位的时候和江瑾贤合作,江瑾贤才能获得前任九江王的令牌。 江瑾贤在办完事后,便将此令牌藏于云双阁中。前任九江王死后,此令牌无用,江瑾贤也就没去管令牌的事,藏在云双阁中也不会丢,也没必要费心销毁了。 宴宁虽然只拿到一个令牌,但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凤颜玉捏紧了手中的令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江瑾贤,是她的杀父仇人。 紫苒站起身来,温柔地道:“长公主殿下,如今事情已经明朗,您有和打算。” 凤颜玉豁然睁开眼,好似猛然惊醒一般,她望着紫苒,苦笑道:“作为先帝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为他报仇的。” “宴宁,这个令牌就先放在我身上,我明日就进宫,去把此事告诉给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第160章 委屈的太皇太后 “不可能,玉儿不可能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太皇太后听了皇帝的话,断然道。 “皇祖母,无论您信与不信,这秋尚书的嫡女已经出了事,求告到了朕的门下,要朕还他们家一个公道!” 皇帝耐心地说着,观察着太皇太后的表情。 他上次就凤颜玉龙凤双胞胎生父一事找过江瑾贤,江瑾贤情愿认下来路不明的孩子也不愿意抛弃凤颜玉,此次再去找他,定然是无济于事。 更何况,在秋尚书进宫前,秋芷若已经派贴身侍女来找过他。虽然她拒绝了秋芷若的求助,但是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隐情他是知道的。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凤颜玉主动做的,凤颜玉也不会故意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江瑾贤定然会据理力争查个水落石出。 左右都不占理,他也没有逼迫江瑾贤、得罪江瑾贤的想法,便是要故意绕着,将此事告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此时殿内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就连吕内司也被屏退在外。 皇帝甚少到她这寿宁宫来,除了实在无法推卸掉的逢年过节的请安之礼。她与这个皇帝算不上亲近,自然不会为了他的几句话,就疑心上自己的嫡亲孙女。 只不过皇帝特地来到她的寿宁宫来说这件事,太皇太后也不见得皇帝会故意拿一件假事来哄骗她。毕竟太皇太后手上还是有权的,要查点事情,也是容易的。 “那便先安抚着秋家,将这件事情好好地查一查。”太皇太后理清了脑中的思绪,便直接下了决断。 既然皇帝主动将这件事告知她,那么便是想借着她的手去办事。太皇太后定然是不愿自己嫡亲孙女吃亏的,定是要揽下来的。 她可不在意什么避嫌一说! “你也真是,颜儿才是与你有血缘的,是你的亲亲堂妹!这事帝京一点风声也没有,你仅凭了秋家一面之词,就要定我们大宛堂堂镇国长公主的罪,这成何体统!” “是,皇祖母说的是,是孙儿糊涂了。” 皇帝很主动地示弱,顺着太皇太后的话说,倒越发让太皇太后觉得里面有猫腻起来。 打发走了皇帝,太皇太后立即将吕内司唤进来:“莫娘,明日就叫玉儿进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吕内司也顾不得行礼,直接道:“太皇太后,刚刚您和陛下聊天的空档,长公主殿下派人来了。因为陛下的人也在外面,奴婢担心长公主殿下派来的人被看见,便亲自把人支到后头。” 太皇太后正心烦意乱,亟亟地问道:“玉儿说什么?” “玉儿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皇太后您说,所以她明日要进宫。太皇太后您刚刚让我去派人传长公主殿下进宫,倒是巧了。” 太皇太后沉吟半晌,不知道凤颜玉明日进宫是为了秋芷若的事情还是为了旁的事情。 “那来人可有说是什么事?” “不曾透露过,想必事关重要。” 太皇太后点点头,吕内司是她多年的亲信,自然是十分信任的,当下便直接道:“刚刚皇帝来,说是玉儿害得秋芷若失了清白。玉儿 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自然是不信玉儿是会干出这种事的。只是不知道皇帝亲自来向哀家提这事,到底意欲何为!” 吕内司犹豫了一下,便问道:“陛下可有说,秋家有提出什么条件吗?” 太皇太后一愣:“你倒是提醒我了。皇帝只说了事情经过,并玉儿如何如何,关于秋家的打算,倒是一点没提!” “娘娘,您不觉得奇怪吗?既然这秋尚书有心求助宫里的人。那杜淑妃虽然沾亲带故,但到底只是个高级妾室,在陛下和娘娘您面前是做不了主的。这秋尚书既然求助了陛下,那陛下是什么性子,若秋尚书不曾许诺什么,陛下怎么会帮他。想必秋尚书此时已经转到了陛下的阵营了。” 太皇太后心下也有了几分思量,但还是道:“你继续说。” “既然求助了陛下,陛下为什么反倒要迂回的让您出面?这也不是陛下刚登基那会儿,经过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陛下已经不是傀儡了,是可以和太皇太后您平分秋色的!” “你说得对。哀家出面,就算事情能有个两头兼顾的结果,到底秋家最先求助了皇帝,最后感念的,也是皇帝的恩德。若是事情无法圆满,皇帝便把责任推给哀家,这样一来,即使事情不成,秋家也恨上了哀家!” 太皇太后没想到,皇帝却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娘娘!”见太皇太后想到了另一处去,也不能说不对,但吕内司还是觉得要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奴婢的意思是,陛下明明有能力自己解决此事,却要叫您出头。陛下怕不是要打着拉拢秋家的名义,掩人耳目地对长公主殿下下手!这拉拢秋家,不过是顺带的!” “你说什么!?” …… —— 翌日,凤颜玉早早地起身准备进宫面见太皇太后,竟是与江瑾贤去早朝起床的时间差不多。 江瑾贤现在是只要看见凤颜玉,就心生欢喜,当下便忍不住调笑道:“颜颜真是孝心可嘉,往日里就是我想带你出去玩,也不见你起的这么早的!” 凤颜玉抬起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平静且冷淡地看了江瑾贤一眼,看的江瑾贤没来由的心里一激灵,却听着她淡笑道:“那只是我懒。若是有事,我必定是最勤快的那个。” 凤颜玉说的话倒也正常,江瑾贤便按下了心里的多心。 上了马车,李嬷嬷拍了拍凤颜玉的手,道:“公主,您表现的也太过明显了,要是让江相起了疑心,可就不太好了。” 凤颜玉无所谓地道:“我或许是有些演技,装装甜蜜夫妻也就罢了。真叫我对着杀父仇人和颜悦色,我没那个定力!能面上过得去,已经是我最大的能耐了。” 玉桑年纪尚小,遇到这是自知是插不上什么话,但也懂得对于这件事对外要守口如瓶的道理。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但也要出其不意,才能给对手致命一击!” 凤颜玉摆摆手:“等进宫了跟皇祖母好好说说,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再做决断!” 于是马车上一路沉默,进了皇宫,寿宁宫里的 气氛也十分诡异,仿佛有人新丧了似的。 吕内司见凤颜玉面有不豫,当即解释了一句:“殿下,昨夜陛下来过了。” 凤颜玉“哦”了一句,了然地道:“说的可是,秋芷若的事?” 吕内司点点头:“正是,所以如果没有殿下昨日遣人来那么一下,太皇太后也是想召你进宫的。” 吕内司正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进了殿。 太皇太后直接让凤颜玉免了礼:“玉儿,今天我本来也是有事想唤你进宫的。” “孙女知道,刚刚吕内司已经跟我说了。只是孙女想,孙女要说的这件事,更为重要一点。” 太皇太后面露好奇,凤颜玉小步上前,掏出挂在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一枚已经分成两半的令牌,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太皇太后只在那一瞬间潸然泪下,泣涕如雨地道:“祁儿啊,你如此苦心栽培的臣子,最后却是加害了你,你该是有多痛心地离世啊!” 太皇太后几乎是忘情的大喊。吕内司心下一惊,饶是寿宁宫里都是筛选过好几遍的宫人,但难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顾不得为先帝伤心,不用太皇太后提点,主动出殿把风。 先帝名唤凤祁钰,普天之下也只有他的母亲能唤他一声小名。只是这一句“祁儿”,他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阮氏这个贱人,生的好儿子!竟然苦心布局数十年,害死哀家的儿子,联合朝臣,就为了让她儿子那一脉,登上皇位!” 凤颜玉耐心等待着太皇太后发作完。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何时都是极为伤心的事情。 太皇太后说的这个阮氏却是当年和她同朝为妃的,她生了曾祖皇帝最小的儿子。除了太皇太后所生唯一嫡子,她前头还有两个皇子,如今受封了楚王、宁王的,按理说皇位怎么也轮不到她儿子头上的。 阮氏谈不上受宠,就算生了儿子也只成了九嫔之首的昭仪,比不上生下楚王、宁王的正二品惠妃、静妃,儿子也只封了九江王,没用诸国封号。 当年曾祖皇帝的后宫可算是美女如云。原本按古制,大宛定下比同三夫人的四妃为正一品,是为贵、淑、德、贤;而后便是正二品九嫔,正三品婕妤,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 但曾祖在四妃之下又设以封号定等级的六妃为正二品,分别为惠妃、静妃、华妃、丽妃、安妃、宁妃。原先的九嫔,更为正三品,至此倒是沿用了下来。 所以阮昭仪位份不高、宠爱一般,虽然生了幼子,当年倒是谨小慎微的很,没想到全都是障眼法!如今她的孙子倒是逆风翻盘,骑到她头上来了! 太皇太后愈想愈可恶,虽然当年她是毫无争议的皇后,但那些得宠的女人们也没少给她颜色看!好不容易熬成太后,儿子孝顺且与皇后伉俪情深,那些妃子也都是皇后死后所立,安分的很,前朝自然不需要她管什么,儿子的后宫也没叫她多操什么心。 没享几年清福,儿子却被九江王的儿子害得暴毙而亡! 要不是阮氏已经死了,她真的不介意从那吕雉之举! 第161章 吾妻安否? 太皇太后深吸了好几口气,算是平复了下来。 如今已经坐实了九江王和江瑾贤勾结,谋害先帝的罪名,也从侧面表明,江瑾贤到时候未必会站在太皇太后的阵营里去。 她们谋划的求助,必须想办法绕开江瑾贤。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凤颜玉,凤颜玉如今已经嫁给了江瑾贤,怕现在最难受的还是她。 “玉儿,过来,哀家还有别的事情问你。”太皇太后朝凤颜玉招招手,凤颜玉顺着坐到了太皇太后的身旁。 “昨个儿皇帝来跟哀家说了秋芷若的事情。哀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颜玉没想到太皇太后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还以为她还要再哀痛一会儿,当下便道:“此事是那秋芷若先谋害孙女,孙女不过是将计就计,是她自食其果。” “当真?” “先不说江瑾贤的那一档子事。孙女是名正言顺的江相夫人!要花心思谋害她,孙女不屑!” 凤颜玉一次次地以为秋芷若会就此安分下来,但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打她的脸。兜兜转转,秋芷若竟然都求到了皇帝的头上,让皇帝出面告诉太皇太后! 凤颜玉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您既然已经知道了秋芷若的事情,那么孙女也就不用多说了。孙女忍耐秋芷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是上次京京和柒柒生父一事,都是秋芷若搞的鬼,孙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害了!” 太皇太后大吃一惊:“她既然害了你那么多次,你又很明确也有证据,可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容忍她?” “都是因为江瑾贤,是江瑾贤要护着她!”凤颜玉说道这里,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如今是想明白了,他要报秋芷若的救命之恩,与我何干?即使我喜欢他,想跟他夫妻一体,但他有在意过我吗?他甚至是我的杀父仇人……” “皇奶奶,我真的想不到。他每天见到我,是怎么忽略这个问题的!”凤颜玉说着说着,本来是愤怒至极的话,却不争气地酸了鼻头,“孙女之前原本面对秋芷若一次又一次的暗害,原本就有和离以保平安的打算,但因为恋上了江瑾贤,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但如今,我是父皇的女儿,是奶奶您的孙女,我有我的责任,我必须和离,和江瑾贤划清界限!我和他,必须和离!” 太皇太后看着坚定无比的凤颜玉,心头也是一阵心酸:“和离后要承受世人巨大的议论,奶奶属实不愿让你吃这样的苦。你若是因故丧偶,倒还有改嫁的可能……” 凤颜玉哪里不知道太皇太后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关切她的情谊也是真的:“若要孙女做那卧底蛰伏江府,孙女怕那天一个忍不住就冲进他的书房杀了他!至于天下人的议论!那就让它来吧!总比藏在不该爱的人身后,忍受那杀父之仇的痛苦要好得多吧!” 见凤颜玉坚定如此,太皇太 后也不好说什么:“做长辈的,我也只为你好,这既然是你所愿,那我便权利支持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先帝到底是被所害,奶奶也觉得你和江瑾贤在一起,不合时宜,有些膈应。” 太皇太后拍了拍凤颜玉的手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做什么跪来跪去的,有话好好说,你是哀家唯一的孙女,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用在意。” “同样的,你是先帝亲封的江宁公主,是当朝的镇国长公主!既然你担起了这一句殿下,有些事情倒也不用在意。”太皇太后言辞恳切,似乎在扯着一些不相关的事情,但凤颜玉总隐隐地觉得,太皇太后不会只单单地要安慰自己。 “你和秋芷若的事情一了,秋家必然会改投皇帝的阵营。我们马上就要和皇帝正面对上,决不能留任何软肋在皇帝的手上。即使静妃是我们的人,但京京和柒柒在皇宫,到底是不安全。” 太皇太后已经平静地开始说起了朝政上的事情:“皇帝昨夜将秋芷若那档子事先告知我,就是有意叫我插手。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查,我打算以此和你与江瑾贤和离两件事为条件,将京京和柒柒抱出宫,送还到你身边。” “京畿军队,哀家和陛下的人,各占一半,算是平分秋色,所以地方上的军队最为要紧。楚王、宁王惯常是个老实的,断然不可能主动带兵进京勤王。我会设法通知尚在西北的神武将军,让高家警惕起来,在必要时刻助我们一臂之力。” 凤颜玉肃然了声音:“您这是要……可文官那边……” “江瑾贤勾结九江王,谋害先帝,篡改先帝遗诏!”太皇太后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先帝其实早有准备,他一直期待你能够恢复神智,曾留存一份加盖玉玺的诏书给哀家,存放在皇后寝殿之中。” 大宛皇后惯例居立政殿。当今陛下未立皇后,是以立政殿自元献皇后死后,闲置至今。 本就属太皇太后阵营的朝臣自不必说,其余朝臣,先用武力震慑,将当今陛下大逆不道之举当场揭露,再取出先帝遗诏,这样一来,凤颜玉登基,将会是名正言顺。 太皇太后又跟凤颜玉商议了几句,凤颜玉只觉得这是太皇太后自先帝死后就开始的谋划,长达几年,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指手画脚什么,便道:“皇祖母的安排,可以慢慢地讲与孙女听。孙女也想借着看京京和柒柒的由头,在宫里住上几天,孙女如今是一点也不想回江府的。” 太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朝门外大喊道:“莫娘,你亲自去派人把静妃请过来。” 随后转过身,慈善地摸了摸凤颜玉的头:“哀家这就去紫宸殿,跟皇帝将你与江瑾贤和离的事情,让你和京京柒柒,早日团聚。” 皇帝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自己担了名头,好事也就罢了,坏事都要借了别人的手让别人担恶名。 既然是太皇太后去劝服皇帝同意镇国长公主和丞相和离 一事,那么皇帝不肯违背孝道,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也就合情合理。 既然太皇太后已经掉入了自己设下的陷阱,皇帝终于决定对秋芷若的事情出手。对秋家的说法是,为了安慰秋尚书和秋芷若的哥哥幽州都督,同意和离。 此时尚未公开,当事人是要事先得知消息的。秋芷若听说此事,自然是欣喜若狂。虽然皇帝已经发话首肯,但到底没有和离成功,秋芷若便仍旧一副病中的模样,但心情已经是好了不少了。 秋芷若的嫡长兄不在秋府,远在幽州,是秋府晚辈里唯一一个不遵祖训从武了的子孙。所有人,包括皇帝和秋尚书在“讨价还价”的时候都刻意忽略了他。 秋都督所镇守的是与高家镇守整个大西北相对的幽云十六州之一的幽州,如今一家妻小都在幽州,只逢年过节与帝京的秋府有联系。 秋芷若是知道如今她的长兄尚不知道帝京发生的事情的。若是知道,她大兄也是极为宠爱她这个幼妹的,自然也是会站在她这一边。 秋芷若一下子安心下来,倒是江府如今却是冷清了下来。 江瑾贤原本得知凤颜玉要在皇宫里住几天,还没有多在意,只是在心里醋味了一下下。但这次来传旨意的却是皇帝身边的夏承吉,江瑾贤多想了一下,正奇怪着,夏承吉果然掏出了另一封圣旨。 夏承吉才念了几句话,江瑾贤就脸色大变。 这是要凤颜玉和他和离的圣旨! 江瑾贤忍住冲上去强夺圣旨的冲动,费力地道:“陛下怎么会好端端下这样的圣旨?吾妻在宫中可好?” 虽然宫里有太皇太后在,但还是江瑾贤有些担心凤颜玉在宫中是被皇帝胁迫才不能回江府。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咱家不过是个传话的,哪里有那本事窥探圣意呢?” 江瑾贤瞧着夏承吉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知道他惯常是两边都不愿意得罪,做事圆滑的人。他想起之前探听到的,秋尚书曾入宫面见陛下议事的传言,心下又不得忐忑几分。 江瑾贤是既担心凤颜玉的安全,又担心凤颜玉的心情,斟酌了一下,问道:“多日未见,臣倒是会极其想她的,只是不知道吾妻会不会如此想我?” 夏承吉不知是见江瑾贤可怜还是什么,笑着道了一句:“想必长公主殿下如今正和静妃娘娘一起在宫里和京京小公子和明光郡主玩耍呢,丞相大人不必忧心这个。只是到底是马上就要和离了,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承吉说完,将圣旨往江瑾贤手上一塞,转身直接就走了。 杜管家见夏承吉走了,担忧江瑾贤的情况,赶紧上前查看,见江瑾贤脸色僵硬,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也是吓到了。 夏承吉已经暗示过了,江瑾贤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凤颜玉心情尚可,甚至还和静妃作伴与孩子们玩耍,而他想念凤颜玉,却是多此一举! 也就是说,凤颜玉,也是同意和离的!? 第162章 似曾相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同意和离的? 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凤颜玉之前也有过和离的念头,但都被他尽力打消了。如今却是怎么了,不仅下定了决心,而且已经求来了圣旨!? 难以接受之余,江瑾贤觉得,这不能不与秋家联系在一起。 “青执!”江瑾贤大喊一声,青执果然从后面出来。 “杜管家你先下去。今夜应该不会有访客,若真的有人来,你便说我已经睡下了。” “是。” 青执目送走了杜管家,奇怪地看向江瑾贤:“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入宫。”江瑾贤迫不及待地道,“这圣旨传的太过诡异,我必须要亲自进宫跟颜颜问个清楚!” 青执微微低了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模样:“那公子想要深夜入宫,定然不能用寻常法子了。不过长公主既然要求在宫里住着,怕不是故意避着公子!” “我自然是知道了她在故意逼着我。”江瑾贤抓起青执的手,往书房走去,“现在我完全一头雾水,肯定是要当面跟他问个清楚了。” 江瑾贤打开书房里藏着的暗阁,取出里面的夜行衣,当着青执的面就换了起来:“你跟我一起进去,江府有白执和杜管家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 “长公主殿下您放心,京京和柒柒放在本宫这里养着,也有太皇太后帮忙看着,决计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静妃跟凤颜玉一人拿了一直布老虎,逗弄着京京和柒柒。 凤颜玉悠悠地呼了一口气,眼睛里却没有多少光,静妃瞧出了她眼睛里的难过,状似不在意地道:“这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长公主殿下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也不知道该说你是会哄人呢,还是不会哄人。”凤颜玉并没有感到被静妃冒犯,因为知道静妃是一个单纯的人。 静妃哈哈一笑:“今个儿就把京京和柒柒留在寿宁宫和殿下您一起住,好好的陪一陪殿下您,本宫就独自一人回昭庆殿吧!” 闻言,凤颜玉却是摇了摇头:“罢了,我再陪他们一会儿,还是由你领回去吧,免得到时候杜淑妃又过来找麻烦。” “殿下您这却也是太谨慎了。她杜淑妃再怎么嚣张,难道还能明目张胆地闯太皇太后的寿宁宫吗!?” 凤颜玉却下意识地觉得今夜还是不要让孩子伴身比较好,嘴上回到:“最近事情这么多,我也有些心神不宁,突然多了两个孩子伴在我身边,我怕照顾不周到。” 如此,静妃也不强求,只是拍了拍凤颜玉的肩膀。 静妃前脚刚走,后脚江瑾贤就伴着青执从窗外翻墙而入。 凤颜玉见到江瑾贤,也不意外,只是冷笑道:“本宫就觉得今夜怎么老是心神不宁,没想到是你要来找本宫!深宫禁地,你一个外臣闯进来,可是死罪!” 和离诏书既然已经发下去了,两人也算是正式撕破脸了,此时凤颜玉的怒意毫无顾忌地伴着言语朝江瑾贤倾泻而来。 青执略微有些心疼地 看了凤颜玉一眼,却还是低下了头。 江瑾贤也知道跟盛怒时候的凤颜玉讲道理是没有用的,按以往还是能哄哄尽量哄哄的,但如今江瑾贤完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哄都没有没有下手处去哄。 江瑾贤又接受了几句凤颜玉的怨怼,却都只是凤颜玉的情绪发泄,仍然找不到重点。 江瑾贤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试探着问道:“颜颜,你可是为了秋家的事情与我置气?我发誓,我这一次绝没有偏袒秋家什么,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你不要……”江瑾贤想伸出手,去拉凤颜玉,凤颜玉却是后退了一步,瞪了江瑾贤一眼。 “秋芷若出的那一档档事,也就是我脾气好,能一次又一次地愿意相信你。要是换了别人,只出一次事情就尝到苦头了,决计不会再回头了,也只有我那么傻……” 凤颜玉说着说着,情绪又一下子低落起来,倒显得刚刚的愤怒是个幻觉,江瑾贤正想说话,凤颜玉却猛然抬头,恶狠狠地道: “你一直都在骗我。” 江瑾贤快被凤颜玉搞糊涂了,但还是觉得一向理智的凤颜玉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会那么没有担当的说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我骗你什么了?你跟我把说清楚好吗,颜颜,我——”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亏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你哄好,你心里一定在想,我还是那个傻子吧?” “我从没有这么想,我——” 凤颜玉再一次把江瑾贤的话打断:“你不用多废话了,我不想再受到任何和你有关的伤害了,我只想跟你和离,和你撇清关系。” 凤颜玉言尽于此,转身要走,青执却开了口:“属下跟在公子身边多年,这些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主子都没避着我过。属下也想知道公子到底做错了了什么,就让公子死也死个明白吧!” 凤颜玉回头看了青执一眼,倒是停下了愤怒离开的脚步。 不知道她是不愿迁怒还是为了什么,青执见她愿意听他的意见,颇为动容。 凤颜玉抬起头,悠悠地看了一眼座位的方向,敛了敛眉,似乎在说一件极为懊悔的事情。. “喜欢上你是我的一个错误,现在我知道了,想纠正过来,仅此而已。” 凤颜玉说完,再次转身,就像雪地里的一只狩猎失败的雪狐,江瑾贤也来不及思考什么,上前一步,拉住了凤颜玉。 “动机是什么?你刚刚不是说,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的吗?” 凤颜玉这一次没有甩开江瑾贤的手,而是疲倦地道:“和离本就是我所愿。自我产下京京和柒柒,苏醒后的第二日至今,我就没有一刻不曾动过和离的念头来。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我还是‘不忘初心’吧……” “京京和柒柒至今姓凤,不姓江。或许一开始,我的内心里,也是从未打算彻底和一起生活下去的。” 凤颜玉不想在这个殿内跟江瑾贤大声议论杀父一事,这件事江瑾贤心 里门儿清,却仍旧瞒着自己的妻子,想必现在跟江瑾贤对峙,他也是不认的。 凤颜玉现在,只相信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至于明不明白,我想你心中自己也有了底。你一直一句一句地追问,我也不想像挤牙膏似的回答你。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累了,我只想和离。让夏承吉去宣圣旨,我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要和你商量这件事,而是通知你这件事。” 瞧着凤颜玉如此萎靡的模样,江瑾贤倒是主动地放下了手,眉梢带着隐痛与为难的感情,问道:“你当真是要与我和离?” 事到如今,凤颜玉倒是无所谓地两手一摊,但那故作轻松的语气在江瑾贤听来,怎么都像是挖苦:“难道我是和你开玩笑吗?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的!” “殿下……”青执再一次开口,凤颜玉却开口驳了回去。 “你不必再说了。最开始,我和江瑾贤,本就不该凑成一对。既然我和你家公子缘分已尽,和你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往后,我也不会在对你有什么好脾气了。” 青执其实并没有为江瑾贤说话的打算,既然凤颜玉驳了回去,青执也就趁势收了嘴。 “江瑾贤,你要是愿意再在这个殿里待着,然后被人发现,那我也不拦着你。总而言之,你和我之间,双方接下来再做任何事情,都与对方无关了。” 凤颜玉说完最后一句话,决绝地转身离去。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说不出和离的话来。 但是如果和离真的能让凤颜玉更开心,走出眼下这个困境,江瑾贤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两人最终要走到和离这个地步,江瑾贤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夫君,做的太失败了吧。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瑾贤苦笑一声:“难道真的留在这里,等着人来发现什么吗?自然是回江府的。” “那和离的事情……” “圣旨已下,和颜颜协商不成,我们也没有条件去叫陛下收回旨意。这件事只能遵从颜颜的心意了。只是不知道,颜颜与我和离之后,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您对长公主殿下情深义重,如今仍旧在担心着她。” 江瑾贤现在没心思听这些话,和青执快速离开了皇宫,出了宫墙,江瑾贤突然想起来什么,皱眉问道:“从秋芷若出事起,我就觉得事情奇怪的很。那婆罗香是少见的玩意,最多也就是在古籍里积灰着,谁也不曾见过实物。先不说秋芷若是从哪里弄到的。但我明明从未接触过这个香,但却感觉这个香似曾相识。” 青执愣了愣:“是不是公子最近事情太多,加之关心则乱,记糊涂了?” “不。而且我觉得很奇怪。而且听凉月说,前几日云双阁似乎有人闯入,虽然事后似乎清点了没有少什么东西。这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串联在一起,我总觉得,像是有人在布局什么。” 第163章 丢弃的定情信物 镇国长公主凤颜玉和丞相江瑾贤和离的事情一经传出,天下哗然,都道原本恩恩爱爱的夫妻,为什么突然闹到了要和离的程度? 百姓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而震惊,凤颜玉则动作更快,将凤京京和凤柒柒抱出皇宫,搬到了太皇太后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长公主府里。 江府的兰香园里还有些凤颜玉的东西,凤颜玉原本是打算打发了李嬷嬷去收拾了弄来长公主府的,但江瑾贤却要凤颜玉亲自过去拿,否则不会让李嬷嬷进入兰香园。 凤颜玉皱了皱眉,毕竟兰香园还是在江府,江瑾贤不让人进去李嬷嬷是进不去的。但她却也着实不想踏入江府,甚至想着那些东西能不能不要了。 珠宝首饰什么的确实不要也就不要了,长公主令也放在凤颜玉身上,江府确实没有什么一定要拿的,凤颜玉正想大气地说不要了,李嬷嬷就出声道:“江府的那些东西您可不能全都不要了啊!您还是去一趟吧!” “嗯?为什么?” “您虽然还没有用到。但您带过去的嫁妆还都在江府呢!”李嬷嬷就是太皇太后放在凤颜玉身边管这些私事的,她不替凤颜玉心疼谁替她心疼? “您身为镇国长公主,出降自然有国库出的一份嫁妆,此外,还有太皇太后贴补的私库和您外祖家的添妆,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您可不能全便宜了江府啊!” 凤颜玉闻言,也是一愣。做了这么久的长公主,她也是成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类型。国库出的那一份嫁妆,在她和离后自然是要收回去国库的。 而太皇太后贴补的私库和外祖家的添妆,是肯定不用归还的,但那都是长辈的心意,而且的确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凤颜玉真的不能糟蹋了,白白便宜了江府。 就算不要了娘家贴补的嫁妆,她也没钱还国库的嫁妆,所以去江府拿东西是必要的。 凤颜玉被李嬷嬷一点醒,对江瑾贤一下子又恨得咬牙切齿。 江瑾贤这是算准了她不得不来江府一趟! 作为太皇太后唯一的孙女和文献皇后唯一的女儿,太皇太后的私库和独孤家的添妆肯定不差,甚至按李嬷嬷的意思,是比国库出的那一份都多的。 凤颜玉领着李嬷嬷和玉桑来到江府拿嫁妆,原本以为江瑾贤会在江府里“为难”她一下,但却是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但既然凤颜玉来了,杜管家自然就按江瑾贤的吩咐让李嬷嬷指挥人开始搬嫁妆。 凤颜玉想不通江瑾贤非要她亲自过来却又不见人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拉着玉桑进入寝室,一起动手收拾比较细的东西。 不见他刚好,眼不见为净,她难道还巴望着想见他吗? 凤颜玉才进内室,一眼就瞧见了放在梳妆台上的妆奁盒。妆奁盒没什么稀奇的,也不是江瑾贤突然故意放在这里的。 只是凤颜玉突然想到,妆奁盒中还有两样不属于她嫁妆的东西。 一个是阿 羽给她的翡翠,一个是江瑾贤给她的琥珀坠子。 凤颜玉拉开抽屉,装着两样玉饰的盒子正安详地躺在里面。 虽然阿羽有可能是天宁国的人,但这个琥珀也是她用了大番茄玛瑙石换来的,也是属于她的“财产”,嫁妆都拿走了,这个东西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 只是另一样…… 凤颜玉打开那个盒子,取出里面那把精致的小扇子,看着下面缀着的玉坠子。 这个东西,现在还属于她吗? 凤颜玉把玩着这个玉坠,突然嗤笑一声。 什么港湾、什么小船?都是唬人的承诺罢了。 真正地偏离了航线,能将自己拉回来的,只有自己。 凤颜玉将扇子放回盒子里,将盒子放在桌面上,然后将那个琥珀放回妆奁盒子里。 “玉桑,桌面上的东西,只需把妆奁盒收回去就可以了。其余的东西不要动,那不属于我们。” “是,公主。”玉桑乖巧地应了,从凤颜玉手中接过妆奁盒。 顺顺利利地收拾完了东西,江瑾贤也没有出现。凤颜玉暗自松了一口,跟着那几十车嫁妆,一起离开江府。 “主子,您不过去打个招呼吗?”白执站在江瑾贤的身后,奇怪地问道。 “不必了,她还恨着我呢。”江瑾贤的语气谈不上高兴。 白执更加疑惑了:“那您又为何一定要长公主亲自来江府收嫁妆?” “我想看看,她还记不记得那样东西。”江瑾贤说着,往兰香园的方向去,径直走到了凤颜玉的寝室前,打开了门。 寝室已经空了不少,除了基本的陈设还在,其余部分单调的很,是以江瑾贤一眼就瞧见了那放在桌面上的锦盒。 江瑾贤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拿起那个锦盒,叹息般地道:“她还是丢弃了啊……” “白执,你说,等她气消了,我还能将她迎回来吗?” 白执还没来得及回答,江瑾贤已经一改刚刚悲伤的神色,肃然道:“还有,前几日云双阁有人闯入,即使没有丢东西,也该细细的查。云双阁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让人随随便便闯进来?” 白执也知道,能闯进来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前几日凉月已经请罪过了,但她觉得不是天宁国那边的人,就没有在意。” “她的心里只在意天宁国的事情。”江瑾贤摇了摇头,“凉月怎么会糊涂了,若是云双阁在大宛暴露了,天宁国的事,可还能继续吗?” 江瑾贤总觉得云双阁出的事情跟凤颜玉莫名其妙提出的和离有关联,他亦也觉得,他和凤颜玉之间,一直以来唯一的问题就是秋芷若。 凤颜玉气的连原因也不愿意跟他说一个,自顾自地就和离了。这个闷气他也不会叫她一直生的,定会想办法替她解了的。 “这件事我亲自去查。而凉月,就亲自去把那件事收尾作为惩罚。要让她明白,有的时候太执着一件事,是会走火入魔的。” —— 江瑾贤和凤颜玉正式和离的 消息传到秋府,秋芷若的“病”一下子就好了,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抱着云禾大喊:“哈哈哈!云禾!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成为江相夫人的,只可能是我!” 云禾陪着一起笑,但还是提醒道:“小姐,虽然江相和那凤颜玉正式和离了,但您和江相的婚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这……” 秋芷若凛利地看了云禾一眼,知道云禾的言下之意是不要高兴的太早,但她现在高兴之至,并没有怪罪云禾的意思。 “这有如何?有我爹爹在,陛下自然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还是那句话,和陛下做盟友,未必是一件坏事。” 秋芷若得意地笑着:“我这就去找爹爹,让他进宫去找陛下。” “小姐!”云禾叫住了秋芷若,“这江相和凤颜玉刚和离,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提婚约的事情,免得百姓们多想……” “这有什么?就是要先跟陛下说好,板上钉钉了才不会出变故。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用一个条件要求两件事,难道还能拖吗?” —— 静妃伴着太皇太后,见她将终于写好信将笔一搁,便问道:“太皇太后,高家那边是没有问题了,可东北那边呢?” 大宛西北接西番,通路上丝绸之路;东北侧是幽云十六州抵挡契丹。西南是天宁国,东南侧是最弱小的刘宋国。 天宁国和刘宋国都是一脉传承的中原文化,这三国表面上都称得上友好,太皇太后觉得,除非确定能捞到好处,他们大概率不会插手别国皇权更迭。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远没有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来得好。 更何况,刘宋国自己,现在都正乱着呢。 “等高家收到信,递来回信,再跟哀家说有没有问题的事情。至于东北那边,幽云十六州并不是如高家一个家族的将领来镇守一般,而是分了十六个将领各镇守一州。皇帝没那个本事,把十六个将领都给拉拢了来。” 太皇太后瞥了静妃一眼,见她像是憋着不敢说什么话,便道:“这高家,如果派兵入京,领头的将领定然是那高苍梧。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要是想见他一面,是不难的。” “如果他还有意。哀家还可以做主,让你和他再续前缘。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世已经嫁过人了不好,哀家还可以托独孤家给你伪造个身世。” 太皇太后说完,静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已经不再奢望什么了。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就好。他若是能娶到真正身家清白,家世辉煌的女子,那才是对他好的呢!这样臣妾也就满足了,臣妾现在,只求远远地能看他一眼,看到他好就满足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太皇太后现在不想劝她什么,只要能够成功,到时候若是她改了主意,太皇太后帮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第164章 莲花捧水的女子 太皇太后笑着将静妃扶起来:“人的想法是会变的。若是他仍旧心系于你,你舍得不和他在一起吗?” 静妃下意识地正要回答,就被太皇太后打断:“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反正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无论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哀家都会帮你的。” 静妃感激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道:“那江瑾贤,当真会续娶那秋家小姐吗?对于心爱之人,臣妾是很在意自己的完璧之躯的。那秋家小姐自己已经不清白了,还偏要一直掺和别人的感情,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变。秋芷若的事情不过是个外因,刚好做了借口,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杀父之仇,才是内因。 “男盗女娼,不正好相配吗!”太皇太后的语气里满是挖苦。 当初以用莲华踯躅散解了秋芷若身上的寒毒为条件让江瑾贤娶凤颜玉,如今江瑾贤和秋芷若都健健康康的,而她和她的玉儿却要因他承受丧子丧父之痛。 那莲华踯躅散何其珍贵,可不止有解寒毒的功效,给了秋芷若解了她的寒毒,玉儿又和江瑾贤和离,当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着,白白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话虽如此。太皇太后,但臣妾以为,万不可叫秋家和江瑾贤那么快地走到一起去。” 太皇太后来了好奇,挑眉问道:“哦,为什么,你说说看。” “当初长公主殿下和江相的结合,是太皇太后您一手促成的。如今和离了,在天下人眼中,您该给这耽误了您宝贝孙女儿幸福的人一点教训,才不会有损您太皇太后的威严。” 静妃虽然自幼生长于闺中,但也知道,外头看热闹的百姓哪里会知道宫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您就算不为您自己考虑,也该为长公主殿下考虑考虑。若是这江瑾贤刚与殿下和离,就和那秋芷若定亲,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可不得说上天了!?” 太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变,她和凤颜玉都只想到了让自己痛快,倒浑然忘了外头人的言论! “你说得对,明日哀家就要召他进宫,敲打他一番,叫他就算要娶,也不能这么早娶了那秋芷若!” 江瑾贤得知太皇太后要召他进京的时候是意外的,脑中思索着太皇太后接下来的敲打,不知不觉间已经行完了礼。 太皇太后不咸不淡地赐了座:“哀家上次这样召见你,是什么时候,你可还记得?” “臣记得,是太皇太后赐予臣莲华踯躅散的时候。” “嗯,很好,看来你没有忘记。那当初你接下莲华踯躅散的时候,给哀家承诺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江瑾贤恭谨地答道:“臣不曾忘记。只是这一次,到底是长公主先提出的和离,臣是不愿的,所以并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 太皇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江瑾贤的自我洗白:“那莲华踯躅散可不是容易得来的东西!有多珍贵我想你自己也找过是清楚的。”、 “你能拿到莲华踯躅散,说到底 还是要感谢玉儿。要不是玉儿八岁那年,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落入了寒潭,也不至于需要用到莲华踯躅散解了寒毒。” 这个缘由却是江瑾贤不曾听太皇太后讲过的,江瑾贤皱了皱眉:“救过一个小男孩?” “是的。当时玉儿在悬崖间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小男孩,想要去救他,不 料两人一起跌下了寒潭,在落入寒潭前,玉儿将小男孩推到了陆地上,自己却掉入了寒潭。” 太皇太后知道的东西也是当时在救回凤颜玉后,凤颜玉无意识时,嘴里喃喃自语说出来的。等凤颜玉醒后,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人海傻了,就是再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了。 “后来玉儿从寒潭里爬出来后,见小男孩情况很不好,嘴里一直无意识的呢喃着‘渴……’,便去旁边的池子里给小男孩打水。因为没有能够装水的东西,玉儿便随手摘下池子里的莲花,装了水给小男孩端来。” 江瑾贤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好似被雷击了一般:“莲花?” “是的,莲花。玉儿当时还说,还没等她喂水呢,小男孩就迷迷糊糊的好像醒了。玉儿就给他喂了水。然后呢,刚喝完水,外面就一阵嘈杂,似乎是有很多人过来了。” “玉儿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估计就是来追这个小男孩的。便拉着昏昏沉沉的小男孩带着他逃跑。但因为小男孩确实是没有多少意识,刚刚的那一点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玉儿便把他藏在一个山洞里,亲自去引开追兵,打算等过会儿搬来朝廷的军队来救回小男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玉儿出了事。她在引开追兵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变成了傻子。” 江瑾贤的眼神转为了深深的震惊和愕然,太皇太后说的一切,和他记忆中的印象,又何其相似呢? 他只记得他晕了过去,很渴,问到了水的味道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却并不能算得上清醒,只知道有个好心地女孩子手捧了莲花给他送水,那女孩子张什么样却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小女孩,但那朵莲花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而后,江瑾贤再次醒来,就是在一个小山洞里。 这一次他是真的清醒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秋芷若。比他小三岁的秋芷若,带着一个大夫,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是她救了他。 江瑾贤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莲花……”那秋芷若便立即道,那个莲花捧水的女子,也是她。 怎么,莲花捧水的女子,竟然是凤颜玉吗? 救了他的人,实际上是凤颜玉吗? 怎么会这样呢!?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秋芷若和江瑾贤之间的秘密,秋芷若是不可能会对别人告知这件事的,她一向对他们俩之间的记忆极为珍惜,甚至还告诫江瑾贤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可太皇太后为什么会知道,甚至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和她记忆中的所差无几,唯一有出入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太皇太后口中的小女孩 是凤颜玉,而江瑾贤的记忆中,是秋芷若。 江瑾贤的头在那一瞬间突然疼得快要裂了开,说是他的记忆,他的记忆也就只有在山洞醒来后那一点是确定的。 秋芷若确实带他离开了山洞,暂时的安置了他。可是若没有之前的,太皇太后口中的凤颜玉,他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而是早就被天宁国的追兵给杀死了。 他的身体当时并没有大碍,当时只是缺水。若是凤颜玉没有出意外,能够回到山洞里,那么江瑾贤见到的人,则会是凤颜玉,而不是秋芷若。 到底秋芷若说的是真的,还是太皇太后说的是真的? 太皇太后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就是感叹连连。当初她和先帝花费了多少精力都没有找到让凤颜玉恢复神智的方法,最多只能替她找到莲华踯躅散解了她身上的寒毒。 太皇太后并没有注意到江瑾贤的不对劲,仍然在为孙女的遭遇而兀自感伤。江瑾贤问道:“太皇太后,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太皇太后把悲伤一收,奇怪地看着江瑾贤:“什么真不真的?哀家做什么要骗你?这件事与你无关,难道还能让你就着别人的事,感念玉儿的恩情吗?” 江瑾贤顿时被太皇太后问的哑口无言,太皇太后接着道:“也就是提到莲华踯躅散,将这事就着它的由来说的。今日我召你来,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必须答应哀家,近段时间内,不得将秋芷若娶进门。” “哀家有的是手段让你答应……”这头太皇太后威逼利诱地命令这江瑾贤,江瑾贤的脑中却只有一件事情在运转。到底太皇太后说的那一件事和他记忆里的那一件事,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如果莲花捧水的女子是凤颜玉…… 如果救他性命的女子是凤颜玉…… 那么他为秋芷若所做的一切,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伤害到凤颜玉的那些事情,岂不是都太可笑了?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抽走了一般。 但转念一想,秋芷若也中过寒毒,也是因为救他掉入寒潭中,也是确实是求来了太皇太后的莲华踯躅散才就好的。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这么多年来的报恩,也不全是错的? 江瑾贤不敢想象如果人物错位,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真的认错了人,那么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则都在告诉他,他爱错了人。 江瑾贤无数次从秋芷若口中听出来的事实,如今却被他深深地怀疑着。 他悲哀地想,从秋芷若口中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十几年来,她说的话都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相干人的质问,就屈服回去了。 而如今按太皇太后所说,凤颜玉已经痴傻过一次,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他也无从从凤颜玉身上,考究出事情的真假。 到底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江瑾贤还在头疼着,太皇太后却已经看出了他的走神:“你到底听到哀家的话没有?” 第165章 立后议 “臣不需要听太皇太后的话。臣的想法不会因他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江瑾贤回过神来,正色道,“臣,不会娶秋芷若,不是因为太皇太后您的要求,而是因为,臣爱凤颜玉,臣只认凤颜玉为我唯一的妻子。” “你到底有没有把哀家的玉儿放在眼里过!”太皇太后听到这番话,并没有觉得多感动和欣慰,而是蹬起一双眼,十分愤怒。 太皇太后的反应倒是出乎江瑾贤意料,江瑾贤问道:“太皇太后何出此言?” “呵。”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反正她不过是叫江瑾贤暂时不得娶秋芷若,如果江瑾贤自己就有此意,倒不用她多费口舌,只是…… “你话说的倒是漂亮。只是你只会令玉儿伤心。当初哀家拗不过玉儿,撮合了你俩,现在看来,是哀家大错特错了。” 太皇太后的语气里满是对江瑾贤的轻蔑,她看了一眼吕内司,准备赶人了。 江瑾贤见到就连太皇太后对自己的态度都奇怪地很,甚至比当初他言明自己爱慕秋芷若,拒绝娶凤颜玉时还要恨怒,便不甘地为自己辩解。 “太皇太后,我和颜颜之间定是有误会,您不要……” “吕内司,请江相离开!” 太皇太后已经出言赶人了,江瑾贤没有理由再留在寿宁宫。 江瑾贤敛了敛神,得体地行了礼,终究还是不情愿地离开了。 心神不宁的出了皇宫,回到江府,永定伯府已经送来了婚礼请柬。 婚礼定在下月初六。因为李、何两家各方面的共识都达成的非常快,是以议婚的进程也进行的非常快。 陇西李家的给李新澈的嫁妆自陇西运到帝京,大概月底就能到。于是何家便做主挑选了下个月最早的良辰吉日,李家也没有异议。 李新澈对这些通通没有意见,只巴不得婚礼早点进行,自己早一点和何成君住在一起。 云太守七日前已经回阆城,在下个月会携妻女来参加妻妹的婚礼。 江瑾贤独自一人抓着请柬,站在前堂。现在的江府是冷清的江府,不仅不热闹,连一点生气也没有。 江瑾贤叹了一口气,想着李新澈对凤颜玉颇有好感,不知道婚礼会不会邀请凤颜玉来见证。 这或许是他接下来为数不多的能够光明正大看到凤颜玉的机会了。 —— “启禀陛下,锦衣卫截获一封自西北送往帝京的密函,请陛下过目。” 皇帝从夏承吉手里接过那个上三道火漆加封的密函,并不急着拆,而是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是从哪里截获的?” “回禀陛下,在潼关处。” “在潼关就被截获了啊。”皇帝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取了一旁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火漆在贴纸处割开,不曾损坏火漆上高家的徽记。 夏承吉忐忑地看着皇帝,见皇帝看完书信,神态还算平静,便斗胆问道:“陛下,这是……?” “这是一封回信。”皇帝扬起了书信,将它丢在桌面上,“饶朕听闻此信是在潼关 缴获的,想要称赞锦衣卫几句,不料前头已经有了重要的漏网之鱼。” 皇帝的声音并无怒意,像是在陈诉一个故事:“高家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们要是昧下这封信,反倒要叫他们生疑。” 皇帝取过桌面上的网纱灯罩,盖住了烛火,将那封信隔着灯罩在火上烘烤。 这样做,不会烧了信,只会让信纸接受获得热度,将上面的火漆弄软,再盖上便可恢复原状。 “将这封信交给锦衣卫,让他们想办法按他们的原计划,原样送还。” “是。”夏承吉恭声应了句,便退了下去。 皇帝在长生殿里踱了会儿步,另外唤来一个内侍:“朕要去淑妃处。” 皇帝摆驾淑妃宫中,扶起了激动万分的杜淑妃,他便开口问道:“翔儿呢?” 杜淑妃愣了愣,命碧沁唤来大皇子凤翔。 凤翔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皇帝十分疼爱,两人倒更有寻常家的父子亲情在内,是以凤翔一点也不怕皇帝,笑嘻嘻地扑到皇帝怀里。 “刚刚母妃唤儿臣!儿臣就在想,是不是父皇来看我了!” 皇帝笑着“哦”了一句:“怎么就知道是父皇来看你了?” “因为往日里,无论是谁来,母妃都不会让儿臣出去见,以免打搅了儿臣的功课。儿臣的母妃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其余的嫔妃都不敢明目张胆顶撞母妃,是以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打搅儿臣功课。而今天有了母妃都挡不住的要见儿臣的人了,那自然就是父皇了。” 皇帝爱怜地摸了摸凤翔的头,赞道:“朕的翔儿真聪明。” 皇帝深深地盯着凤翔,却对淑妃说道:“翔儿是朕唯一的皇子,如今年岁渐长,也是时候为他考虑考虑了。” 杜淑妃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皇帝的这番话意思。 “翔儿深得朕心。自古立嫡立长,翔儿既然占了一个长字,那么朕还想让他更名正言顺一点。” 淑妃的心里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她惴惴不安地看着皇帝的脸,期待着皇帝接下来的话。 “翔儿说得对。这几年来,你是后宫里位分最高者,替朕掌管着后宫诸事也是并无大错的。想必让你入住立政殿,也不过是换个名头,换个住处,应该是会得心应手的。” 皇帝的意思是,杜淑妃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让凤翔子以母贵。先立杜淑妃为皇后,这样凤翔就既是嫡子,也是长子了。 入住立政殿,成为皇后,是天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杜淑妃闻言,欢欢喜喜地跪了下来:“若让臣妾成为皇后,是陛下所愿。那么臣妾定当尽心竭力,做好这个皇后,替陛下管着后宫,为陛下分忧。” 凤翔的眼里亦也闪过一丝惊喜:“母妃要做皇后了!?那儿臣是不是要改口叫母妃母后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母子俩一眼。 —— “皇帝为什么好端端地提出要立杜淑妃为皇后?” 自凤颜玉与江瑾贤和离后,皇帝默许了她在皇宫里的随意出 入。凤颜玉现在正在太皇太后的寿宁宫里“喝茶”。 “皇帝是不会立杜淑妃为后的。”太皇太后显得很淡定,“杜淑妃的出身决定了她不可能成为这位皇帝的皇后。她和她的母亲都是庶出,之前不过是九江王世子的侧室,如果不是生了这唯一皇子的功劳,她又怎么能够位居四妃之一?” 凤颜玉对朝政之事还不是很能得心应手,这边疑惑地道:“那为什么?” “陛下是想立储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机让他想立储。但总归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先放出立后的风声来,不过是为了为了敲打敲打群臣。” 太皇太后耐心地回应着凤颜玉的问题,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皇帝突然想议储,但很明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 凤颜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但是她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皇奶奶,我记得您说过,在皇后寝殿立政殿曾放置了先帝遗诏。虽然您说淑妃不可能立后,可现在尚宫局的人听见风声,已经在陛下的默许下在立政殿打扫了,我有些担心,这遗诏……” “玉儿,你放心,这遗诏,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她们要打扫就打扫吧,哀家倒要看看,皇帝在玩什么花样!” 凤颜玉点点头,想起刚刚太皇太后给她看的那封从西北寄来的,上了三道火漆加封的书信,便自信地道:“如今高家也已经在收到您的信后给出了回应,想必我们起事的日子不远了吧?”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说你聪明,但你在这种事上却又表现得太笨了。高家,领的是西北军,远在天边,远水解不了近渴,哀家对高家是有另外的安排的。京畿军队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凤颜玉摇了摇头:“孙女倒是觉得,您太过谨慎了。要孙女的想法,若是要名正言顺,就决不能让那凤翔坐上太子之位,不能让朝臣认可他是皇帝的继承人!” 皇帝的帝位一旦稳固,且有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储君,在先帝之死的真相尚未公开的情况下,这些男嗣在那些朝臣眼中怎么也胜得过凤颜玉这个女娃的。 当初先帝刚驾崩,如果凤颜玉尚未痴傻,按照律法,凤颜玉是当之无愧的皇位女继承人。 但如今皇帝已经在皇位上坐了这许多年,如果没有出大变故,凤颜玉是不可能再“名正言顺”的,除非皇帝主动禅位。 毕竟朝臣才不在意坐在皇位上的是谁,他们只在意他们各自的利益。如果凤翔继位能够让权力顺利过渡,那些中立的官员有可能全部都会为此被拉拢了过去! 太皇太后苦笑一声:“你又不看被皇帝立为皇太女。只是你说得对,凤翔决不可坐上太子之位。太子和一般的皇子还是有区别的。” 凤颜玉脑中灵光一闪,兴奋地道:“您刚刚说,杜淑妃不可能为后,皇帝内心是另想娶身份更高贵的女子为后的,那么我们就撺掇朝臣,上书立杜淑妃为后。” 第166章 婚礼之上 杜淑妃要立后的消息传出风声,杜家自然是最激动的那一个。 朝野上下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息,当几日后皇帝在朝堂上询问朝臣关于立后的意见,半数以上的朝臣竟都表示赞同,竟然没有多少朝臣表示不同意。 这个结果倒是让皇帝有些意外。他不过是想借着立后的这件事细数朝堂之上的派别,如此一来,皇帝倒觉得有些没有意思了。 正如太皇太后所料,皇帝是不想立杜淑妃为后的,他宁愿迎一位天宁国或者刘宋国的公主为后,来巩固他的帝位。 但是如今朝臣上一片倒的同意立后,倒让皇帝有些下不来台。 就在这个时候,最让朝臣以为会同意立杜淑妃为后的江瑾贤,却上了反对的奏疏。 没人知道江瑾贤是怎么想的,但皇帝就借着这个台阶而下,表示要进行“大议礼”。 朝臣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摸透皇帝的意思,这个“立后议”自然是成功不了的。 最终,在朝臣的合议下,杜淑妃也没能立成后。皇帝见好就收,在这场立后闹剧中皇帝到底看到了什么,想看到什么,没有人知道。 杜淑妃因为没立成后在自己宫里哭哭啼啼了好几遍,也被其他宫妃嗤笑了好一阵。 不过凤颜玉才没空管一个小小的杜淑妃是否伤心,她今日要去参加李新澈并何成君的婚礼。 李嬷嬷替凤颜玉穿好长公主的礼服。这次婚礼凤颜玉决定带玉桑去,留李嬷嬷并小成留守长公主府。 到了永定伯府,玉桑扶着凤颜玉下了马车,见永定伯府皆是一片红色,众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调整了一下,也换上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李新澈十里红妆,由何成君骑着高头大马,自云府迎回永定伯府。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李新澈跨过火盆,走进内堂,进行婚礼仪式。 “一拜天地——” 凤颜玉的站位好巧不巧安排在江瑾贤对面,凤颜玉本是无意识地抬眸,眼神却被江瑾贤抓住。 江瑾贤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便盯牢了凤颜玉。凤颜玉自觉尴尬,此时若再撇开眼神倒显得有些刻意,倒是冷淡的回应了他一眼。 江瑾贤愣了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两位新人已经拜完天地,站起了身,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二拜高堂——” 江瑾贤再一次看到凤颜玉,她已经撇开了眼神。江瑾贤自嘲地笑笑他竟然还在期待,在这种场合,凤颜玉的眼神会为他停留。 凤颜玉却在庆幸刚刚新人的起身,她担心要是再和江瑾贤对视下去,怕不是眼睛里要起火了。 她刚穿越来的那天,也是这样身着大红嫁衣,准备去参加婚礼。只不过她却突然阵痛生产,倒是省却了后面的仪式。 如今想来,没有做过便不会有回忆,便更不觉得有什么后悔。 她悲哀地想,那个时候,若是真的举行仪式,两人也绝不会有何成君和李新澈这样的郎情妾意,定然是会剑拔弩张的。 毕竟,江瑾贤,当时可是动了要杀她的心思的。 “夫妻对拜——” 所有宾 客的视线都转向对拜的两位新人身上,凤颜玉和江瑾贤也不例外,只是这样,两人的视线却又那般“不经意”似的碰撞在了一起。 凤颜玉的心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江瑾贤那深情且缱绻的目光温柔地包裹着凤颜玉,凤颜玉有些不自然地撇过了头。 “公主……”玉桑小小声地唤了一句,扯了扯凤颜玉的袖子,提醒凤颜玉不要忘了今天的主角。 凤颜玉忽视掉江瑾贤的目光,看向李新澈。 江瑾贤的心没来由地一痛,要是他们能够早一点相见,要是他们能够早一点互相信任,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走到和离的一步? “礼成——” 众人簇拥着新人离去,凤颜玉有些恍惚,倒是慢了一拍,落在了最后。 江瑾贤不是如凤颜玉一般发呆落在最后的,他是瞧着凤颜玉的脚步而决定是否移动的。 当下礼堂人去一空,江瑾贤便走到凤颜玉身边,轻唤:“颜颜?” 玉桑警惕地看了江瑾贤一眼,她已经知道了自家公主和江瑾贤和离的真正真相,现在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凤颜玉转过身,很平静地道:“你很想见本宫?几次三番要在别人的新婚仪式上频频顾我。所以,要对本宫说什么?” “我很想你。” “哦。”凤颜玉略一沉吟,“很重要吗?” “很重要。” 凤颜玉却是笑出了声,看着江瑾贤像在看一个笑话:“可本宫不想你想本宫。只要一想到被你这样的人惦记着,本宫就觉得全身发毛、彻骨寒凉。” 江瑾贤陷入了沉默,凤颜玉又恢复到了最初对他的态度上去,旁的温柔、关心、懂事,都已通通消失不见。 江瑾贤想起了前几日太皇太后召他进宫对他说的话,便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小时候救过一个小男孩?” 凤颜玉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摆脱眼下的情况,如何离开这里,便诚实地回答道:“或许有吧。本宫不记得了。皇祖母说本宫是因此痴傻,那就或许有吧。” “不记得了啊……”江瑾贤突然陷入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悲伤境地里去了。 凤颜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她不想管,便拉起玉桑的手准备离开,侧身而过的那一刻,江瑾贤抓住了凤颜玉的手腕。 “别走。” “江大人,您几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了?”玉桑见江瑾贤仍旧纠缠凤颜玉,而凤颜玉一点也不想多与他相处,便出声教训道。 玉桑虽然是江府的奴婢出身,但这条命是凤颜玉救的,同时也跟着凤颜玉久了,心里便只认凤颜玉这一个主子。 凤颜玉疲倦地抬了抬眼皮,凉薄地看了江瑾贤一眼:“玉桑说得对。您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放手吧。” 说着,凤颜玉抬起自己另外一只手,将江瑾贤的手推开。 “如果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本宫说,那本宫会为这件事驻足一二。若你只是要传递你那些没有用的,自欺欺人的情绪,那本宫没有那个闲情雅致陪你花前月下。” 凤颜玉说完,已经再 度迈起了步伐。 江瑾贤正了正脸色,见凤颜玉即将离开礼堂,便亟亟地喊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反对立淑妃为后?” “本宫不在意,本宫不想知道。” “若她为后,那么我与你便更难破镜重圆了!” 凤颜玉闻言,倒是停下了脚步:“本就无破镜,谈何重圆?” 但江瑾贤却不顾凤颜玉的冷嘲热讽,固执己见地解释道:“若她为后,杜家必然发达,秋家携其势,我便更难以拒绝秋家。” “这跟本宫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以为本宫什么也不懂,皇帝根本不会立杜淑妃为后,最多立大皇子为太子。只要皇帝没有这个心,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我上书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些旁的利害关系。我想的是都是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对我们以后的关系会有什么影响。我思考问题的出发点都是你,我接下来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凤颜玉却是要哈哈大笑:“你说这话,真是可笑。你花言巧语的功底见长啊?你回答本宫?云双阁的存在是为了我吗?那天宁国的人是来追杀我的吗?说瞎话不打草稿?你不要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回本宫,本宫不是那么廉价的人!” “我是有苦衷的……” “现在懂得跟本宫说你是有苦衷的?”凤颜玉愤怒地瞪了江瑾贤一眼,“晚了。” 说完,直接跨出了门。 江瑾贤叹了一口气,但是却没有追出去。云安石自门外走进礼堂:“刚刚在寻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妹婿敬酒呢!就差你没敬了!” 见江瑾贤的脸色不太好看,云安石的笑容僵了僵:“你刚刚跟长公主说话了?” “我说你这会儿跟她说什么话?女人能闹到和离这个程度,定然是心灰意冷的。你要想重新迎回她,定然是要下一番苦功夫!你现在一没诚意,二没条件,人家愿意回头才怪呢!” 凤颜玉·脚步匆匆地离去,自然不知道礼堂里云安石对江瑾贤的劝慰,凤颜玉跑得极快,丝毫没关注脚下,倒是不小心撞上了人。 是两个小姑娘。 云幼锦和云幼衣对视一眼,叽叽喳喳地道:“公主姐姐你小心点!” 凤颜玉见本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却要两个小孩子反过来关心自己,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我们也着急出去玩呢!礼堂里都是大人们在敬酒,我们又不能喝酒,好生没意思!公主姐姐,我们刚刚看小姨,真的好漂亮啊!嬷嬷跟我们说,新娘子总是最美的。公主姐姐,你本来就长得这么好看,你出嫁那天,一定更美吧!” “我出嫁那日……”凤颜玉跟着重复了几个字,连忙打住,“我的婚服很好看,至于人,没有什么美不美的。” “不过你们,倒时候一定会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成为全大宛最美的新嫁娘。” 凤颜玉爱怜地摸了摸云幼锦和云幼衣的头,就听秋芷若自不远处走过来,语气轻蔑。 “哟,我瞧这是谁啊?这和离过的女人,倒跟小女孩谈起新娘子的事来了。” 第16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幼锦和云幼衣对视一眼,倒是紧紧地挨着凤颜玉,警惕地看着秋芷若。 “锦儿和衣儿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了,怎么一副这么害怕我的模样?” “坏女人!”云幼衣抱着凤颜玉的胳膊大喊,“我娘说你是坏女人!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秋芷若失笑:“如此说来,倒是我多嘴了,碍着你跟他们玩耍了。” 凤颜玉拍了拍云幼锦和云幼衣的肩膀,示意她们先去一边玩。等她们跑开后,凤颜玉皱眉:“你做什么,要跟两个小孩子计较?” 秋芷若绽开一个艳丽无比的笑容,仿若目中空无一切:“好,听你的话,那我就不跟他们计较。那么,我就要跟你好好计较一番了。” “你要跟本宫计较什么?”凤颜玉的语气已然冷了,“本宫从来没有想过害你。若你那日在景苏阁没有打算叫本宫饮下茉莉花茶,本宫也不会叫玉桑端上那壶另外备好的茶。” “本宫甚至都容忍了你在给本宫的信里熏制了婆罗香。本宫甚至到最后一刻都在期待着你会就此收手。可事实证明,本宫还是把人想的太善良了。” “可最终我还是受到伤害了!”秋芷若近乎咬牙切齿地喊道,“那些流氓……把我拖到巷子里……” “那你应该去怪他们。或者说,若你那日没有独自来见我;再或者说,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没有被禁足,你带着你的贴身侍女云禾前来,这一切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你说你受伤害,你说你可怜?那你害京京和柒柒的时候,想过他们可怜吗?你想过他们只不过是不足岁的婴儿吗?你冤枉本宫的时候,你想过本宫何曾针对过你呢?” 凤颜玉居高临下地看着秋芷若,眼神近乎悲悯:“本宫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怪错了人。本宫已经大度地容忍了你一次又一次了!” 秋芷若听着凤颜玉的话,倒也不急着辩解了,嗤笑道:“是了,你说到这个,我也记起来了。若不是有瑾贤哥哥一次又一次地替我遮掩,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凤颜玉是结结实实地给秋芷若翻了一个大白眼:“看来你也有些自知之明,你也知道是这样的!” 秋芷若似乎有意要把话题往一个方向引:“刚好你现在也和瑾贤哥哥和离了,我或许还要感谢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让我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瑾贤哥哥的妻子。” “别人不要的东西,你捡回去,如获至宝,本宫哪里在不在意你的感谢呢?这样的烂人被你拾回去,本宫只会替你惋惜。哦,不对,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么看来,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啊!” 凤颜玉故作惊讶,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时至今日,再看到秋芷若对江瑾贤的“情深意切”,她只觉得无语。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这么说瑾贤哥哥!?” 凤颜玉不想继续和秋芷若多废话,她现在越 发觉得秋芷若疯疯癫癫、神经兮兮的,跟她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凤颜玉转身要走,秋芷若突然使了劲扒到凤颜玉身上:“我!一定会嫁给瑾贤哥哥!一定会和他幸福地生活着!然后,气死你,你这个被休弃的女人!” “是我与他和离,不是他休弃了我。请你搞清楚这一点。”凤颜玉一点一点地将秋芷若的手拉开,想起这是李新澈的婚礼,终究是压下了甩秋芷若巴掌的冲动,甩袖离去。 —— 秋芷若被凤颜玉所谓的当众“羞辱”后,回府哭哭啼啼一番,给秋尚书施加了压力,秋尚书不得不又去面见皇帝。 皇帝便以杜淑妃的名义召秋芷若入宫。同时这日,皇帝也以议事的名义召江瑾贤入宫。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次日,江瑾贤和秋芷若再次定下婚约的事情已经公开。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毕竟两个人又不是透明的,入宫了会没有来给寿宁宫报消息吗? “无论是皇帝逼迫江瑾贤娶秋芷若的也好,是江瑾贤自愿娶秋芷若的也罢。那江瑾贤,根本就没把哀家那日跟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凤颜玉瞧了太皇太后一眼,倒是第一次出声不赞同太皇太后的话:“您召他进宫就是多此一举。杀子之仇,您指望他能听你多少话?虽然静妃娘娘说的是不错,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但到底定亲的消息是真的,凤颜玉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倒不是因为对江瑾贤有什么感情,而是这样一样,就等于让秋小姐有归宿,等同于是秋家欠了皇帝一个人情。 秋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秋芷若。这样一来,原本中立且手握兵权的秋家将彻底支持皇帝,无论如何都会死心塌地,太皇太后的势力大减。 “京畿那边的事情怎么办?皇祖母,难道我们就这样坐等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点点把其余的朝臣也拉拢过来吗!” 太皇太后半闭了眼,极为艰难且沉重地坐下了一个决定:“莫娘,去把静妃召过来。” 凤颜玉又惊又喜且惧:“皇祖母,您这是?” 太皇太后摸了摸凤颜玉的头:“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你的安全。眼下的时机也并非不成熟,若再这样等着皇帝下去,哀家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到时候就真的木已成舟,只留你一个人也是回天乏术!” 太皇太后,这是要,准备动手了! 凤颜玉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襟。 此时的皇帝,正在紫宸殿里,听着心腹锦衣卫指挥使和京畿中军都督的汇报。 蒋都督谈不上聪明,但胜在没有心机,当下听了皇帝的话,便问道:“为何好好的要警惕起来,还要防着左军王都督?” “说你笨你还是真笨!”锦衣卫指挥使睨了蒋都督一眼,“很显然是太皇太后要有动作了!这王都督可是太皇太后安插在京畿三军里的棋子,可不得防着他吗? ” 蒋都督当然知道是太皇太后有动作了,只是他奇怪地点是皇帝怎么就知道太皇太后要有动作了。 倒是夏承吉看到了蒋都督的抓耳挠腮,笑道:“咱家虽然不敢妄议政事。但也知道帝京最近最大的消息,就是这江相江大人,和秋尚书家的嫡女秋小姐定亲的消息。” “太皇太后这是急了,想先下手为强!”蒋都督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老妖婆,一个妇道人家!咱们陛下春秋鼎盛,她还想着继续把持朝政,好给她那傻了大半辈子的孙女让路,多可笑呐!” 皇帝淡笑一声,再开了口:“你们不单是要防着王都督。更是要在起事那日,杀了王都督。他于先帝忠心耿耿,不是会做贰臣的人。” 锦衣卫上次截获了来自西北高家的信件,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是知道高家是会参与到这次事件里的,便谨慎地问道:“那高家?” “就让他来。朕也想就此打压高家。平常这机会可不易的啊,高家远在西北,除非勾结西番,要不然真是难下手。” 皇帝极为感叹,趁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朝堂上的势力来个大换血! 这杜客卿还在做着国舅的美梦,是个势力的蠢货,到时候在文臣里定是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说话,为自己开个头。与他交好的牟侍郎倒是个聪明的人,只是这个人到底立场不明,表面上跟着杜客卿,该是自己这一派的,但到底说不准。 “楚王和宁王继续派人监视着。”皇帝继续吩咐道,“我的这两个叔叔,是当真无心皇位,安于诸侯王之位,也就心宽体胖,至今身体还好着呢!活的比朕忧思深重的父亲久的多了。他们虽说确实是无心恋权,但也要以防万一,万一到时候他们背刺朕一番,朕可当不得这些算计。” 夏承吉应了一声是。 “还有,皇宫里的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的将军,想办法在近日把我们的人换下来,让太皇太后的人上去。” “这?”蒋都督听到这里,却是迟疑了,“禁军何等重要?怎么能把统领之位在如此紧要关头交给别人?” “一来,提高太皇太后的心理预期和把握;二来,这样才能更为顺利地打开皇宫城门,让他们长驱直入。若是我们的人主动打开城门,怕是他们还不敢进入。朕是要来一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 “动武只能取了他们的性命,但定不了他们身后的罪名。太皇太后也不是好对付的,那定给自己找好了一千个解释的理由!只有他们进入皇宫,包围了紫宸殿,才能将谋逆的罪名,准确无误地安在他们的头上!” “上次朕借立后一事,本是想看清最新的朝堂派别,但是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如此一来,便只能让指挥使你辛苦一二,到时候诸臣上朝,劳烦你多派些人手了。” 皇帝把话说到这个层面,不懂也该懂了,两位武将唤了一句陛下英明,此事便就此议下了。 第168章 入局 “陛下,静妃娘娘请您去昭庆殿一趟。” “静妃?”皇帝抬起头,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夏承吉,“她会来邀请朕去她的昭庆殿过夜,真是少见的事情。” 静妃不争宠,若不是因为家世好,身份高,在这偌大的后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这也是当初皇帝属意静妃抚养凤京京和凤柒柒的原因。 “既然她邀请朕,那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朕便去一趟吧。” 圣驾随即到了玉藻宫昭庆殿,静妃上前,盈盈下拜。 皇帝免了礼,静妃替皇帝倒上一杯热热的樱桃乳茶:“快入冬了,夜里寒凉,陛下夤夜前来,该喝杯热的暖暖身体。” 皇帝接过樱桃乳茶:“这樱桃不是本季的水果,怎么静妃这里还有?” “臣妾爱吃樱桃,这是臣妾命人在夏末的时候冰了放在冷库里面的,如今秋天了便偶尔拿出来吃点,解解嘴馋。” “是了,夏末。朕记得,当初给江相和秋家小姐赐婚的时候,朕也给他们一人赐了一筐樱桃,也算是美好的意向。如今一晃,竟然已经快入冬了。” 静妃笑着看着皇帝饮下那杯樱桃乳茶,欢欢喜喜地接过杯子。 两人秉烛夜谈。皇帝瞧着静妃姣好的容颜,想着静妃也是极美的,家世也好,若不是性子冷淡了一点,对自己也不怎么上心,怕如今也可以位列四妃之一了。 静妃入宫多年,难得如此柔情蜜意,也不知道是静妃宫里点的香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皇帝渐渐有些迷糊,望着静妃的言笑晏晏,莫名有些心生旖旎。 静妃一边稳着皇帝,一边有些忐忑地望着窗外。 夜色幽寂,寂月皎皎,寥寥寒星掩于云层之中,月白一片,霜银一地。 天空是黑色的幕布,笼罩在这皇宫的红墙绿瓦之上,整个皇宫安静压抑地宛若将一切都关入一个黑色的匣子,没有打开永远只能看到表面的风平浪静。 冷冷的风自窗外吹入,吹淡了几分室内的熏香,吹醒几分皇帝的意识,皇帝瞅见了静妃的动作,皱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烛光被风吹得摇曳,静妃的心没由来的跳了一下。 淡淡的风声合着行军军队走动摩擦出的铠甲声,节奏且规律地回荡在宫内的每一条甬道上,士兵们手上的拿着的火把光影绰绰,照出每一个人的黑暗的影子。 镇国长公主凤颜玉从玄武门入,驾马走在士兵们的前面,看向了紫宸殿的方向,勒马,伸手示意后面的士兵们停下。她抬头看了看天,火光的亮色耀红整片如墨色沉沉的天空。 一个士兵快步走到凤颜玉身边,小声向凤颜玉汇报:“长公主殿下,高将军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入城了。”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是。” 凤颜玉的目光再次望向紫宸殿,此时太皇太后正在紫宸殿中。 “太皇太后!”在紫宸殿留守的几个内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额头上冒着豆大的冷汗,“今夜陛下去了静妃娘娘处,不在紫宸殿,太皇太后您无诏不能入内啊!” “无诏!?哀家是太 皇太后!看有谁敢阻拦哀家!” 那些内侍对望一眼,谁都不敢做这个主,只能仍由太皇太后入内。 太皇太后直奔御书房,拿起桌面上的传国玉玺,打开自己带来的传位诏书,盖了下去! 吕内司正想出言说什么,潜藏在御书房里的御林军鱼贯而出,包围了太皇太后一行人。 当羽林军把刀架在太皇太后脖子上的那一刻,太皇太后见到领兵的人是不久前被替换下来的羽林军将军陆晨,突然瞪大眼睛,回过神来。 糟糕!中计了! 玉儿! 皇帝挑起静妃的下巴:“美则美矣。你用这张脸算计了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皇帝一把推开静妃,命人好生在昭庆殿里看着静妃,自己匆匆地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皇帝赶到紫宸殿,瞧着前羽林军将军从太皇太后手里夺来的已经盖了玺印的诏书,不带温度的念道:“先帝长女,镇国长公主凤颜玉,温恭成德,深达礼体,能辨皇猷,宜令嗣位,俾尔为政。” “你命人模仿朕的字迹,模仿的还挺像的。” 太皇太后瞪了皇帝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天空映着的红色火光晃得她眼皮跳动。 “朕知道,太皇太后您一直都不喜欢哀家。这也难怪,毕竟是朕,亲手杀了您的宝贝儿子,朕的三叔。” 太皇太后没想到,皇帝竟然在众人面前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也难怪,敢在这里挟持太皇太后的,想必都是他的亲信。 “你!你这个恶毒的小人!” 太皇太后的谩骂落在皇帝耳朵里倒像是夸奖。 “您一定很意外今夜的场面吧?您确实很厉害,朕登基初年,在您手里是一点好也捞不到。但如今,朕早就猜到了您会有今日的动作,想不到吧?” 皇帝像个胜利者施舍怜悯一般,吐出了一点真相让太皇太后聊以慰藉。 “若没有您今日这举动,朕要想肃清这么多的反对势力,也难哦。” “带走!”皇帝大手一挥,命人架着太皇太后,拿着诏书出紫宸殿。 “逮捕逆贼,清君侧,肃朝纲!” 原先陪着太皇太后来到紫宸殿的禁军,见太皇太后被挟持而出,忙大喊道。 龙虎军突然在紫宸殿倾巢而出,喊声震天。 这些是皇帝的人。 声音传到了含元殿附近的甬道上,凤颜玉依旧端坐在马上,按兵不动。 “长公主殿下,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凤颜玉摇了摇头,坚定地道:“等。” 前羽林军将军陆晨将匕首架在太皇太后的脖子上。 紫宸殿外是禁军中的羽林军和龙虎军的对半数在互相敌对,相互僵持着,难分胜负。 皇帝淡笑着,抽出一个烟花筒。 太皇太后闭上眼,知道一切都要完了。 蓝白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 凤颜玉终于瞧见了那蓝白色的烟花,朗声道:“出发!紫宸殿!” “冲——” 烟花筒是太皇太后和高将军约定入皇城的信号弹,此信号一出,即表示高将军可以支援凤颜玉。 “太皇太后, 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高将军把边境的兵领回帝京,晚辈属实是佩服。” “只是可惜了如此良将。今夜,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凤颜玉已经带着她所领的京畿军队进入紫宸殿。 凤颜玉一眼就瞧见了高台之上被挟持的太皇太后,和原本按计划应该在静妃殿里的皇帝。 “皇祖母!” “玉儿!” 凤颜玉的眼眶已然红了,愤怒地望着皇帝的方向。 “放了本宫的皇祖母!” 皇帝两手一摊:“朕为什么要放?” “你!” “你们想要谋权篡位,还是比朕当初嫩了一点。”皇帝掏出刚刚那份在御书房里盖好章的圣旨,当着两人的面,一点点撕碎。 就像在撕碎一个梦。 “亲爱的皇妹,您带着这一点点的京畿军队,就是你们剩下的全部筹码,是你们的全部兵力了。你一定在想,高苍梧去哪里吧?当初朕截获西北信件的时候,朕早就知道了你们会借用高家的兵。既然早有提防,岂会让高家的兵那么顺利地进来救你们的驾!” 远处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锦衣卫和左军蒋都督领兵进入紫宸殿。 京畿三大营将士军纪严明,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局势很快明朗。 皇帝看着下头被几个人保护成一个包围圈的凤颜玉,嗤笑道:“是你自己动手自戕,还是朕送你过奈何桥,你选一个,我的皇妹。” “本宫——两个都不要!” 凤颜玉大喝一声,一跃而起,抬起手来,袖中箭弩竟射出一支箭矢,直奔皇帝而来! 皇帝眼尖,轻轻巧巧地一躲。 “垂死挣扎。羽林军,瞄准长公主,给朕射!” 在战斗的羽林军停下手里的动作,纷纷拉弓,瞄准凤颜玉。 又有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夜响起,和着凌乱的风声和砍杀声。 “陛下!不可!您不能杀了镇国长公主!” 是江瑾贤的声音。 凤颜玉无比震惊的扭头,就瞧见江瑾贤架着马,自甬道外驰骋而来。 江瑾贤,来救她!? 凤颜玉兀自还在思考着江瑾贤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搅局的还是真的来帮她的。 但就在下一秒,江瑾贤的一个动作,粉碎了这一切可笑的幻想。 江瑾贤自马上一跃而起,抬起手来,对着太皇太后的方向,射出数箭! “嗖嗖嗖!” 站在太皇太后周围,包括皇帝在内都认为江瑾贤的射击对象是他们,都纷纷夺了开。 但太皇太后被人推揉两下,躲闪不及,那箭却是正中心口! 太皇太后痛苦地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太皇太后!”吕内司大吃一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挤开羽林军的挟持,跟着台阶而下去寻太皇太后。 “皇祖母!”凤颜玉也如发疯一般,扑到台阶下面,扑到太皇太后身边。 见此情形,皇帝也懒得去看顾太皇太后,只盯着落在台下的江瑾贤,问道:“江相,你可知,您今日这般,可谓弑君,是为谋逆!” “臣不是在弑君,也不是在谋逆。臣是在,救陛下的性命!” 第169章 开局 皇帝恍若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江相来救朕的性命,朕怕不是没有听错吧。眼下这个情况,朕有何生命危险?” “陛下!”江瑾贤双手作揖,倒是跪了下来:“太皇太后已死,您若是再继续屠戮下去,未免会矫枉过正,适得其反!” “难道朕放他们一马?任由他们继续生根发芽吗!” “陛下您拦截了高苍梧所领进京的军队是不假,控制了京畿三分之二的军队也是真。但到底高家是戍边西北、根基深厚的家族,您若是苦苦相逼,他投了西番,您可就得不偿失啊!再者,如今太皇太后已然伏诛,您若是再大开杀戒,斩杀先帝公主,您让楚王、宁王怎么想!?朝野上人心惶惶!朝臣们面服心不服,这真的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局面吗?” 皇帝微微眯了眼睛,目光如鹰隼般看着江瑾贤。 他已然明白了,刚刚江瑾贤要射出的那几箭,不是要弑君,而是要精准地射杀太皇太后! 如今太皇太后已死,人死不能回生,接下来的一切事宜的商量都在基于太皇太后之死之上。 谋逆之名一出,虽然其罪可诛九族!但太皇太后毕竟是长辈,是皇族的大家长,其罪不至于死。 须知古往今来,多少太后帮助自己弟兄谋逆,碍于孝道,那些太后的下场也不过是幽禁宫中。 皇帝杀了所有人是可以一了百了,但那些朝臣们,甚至是宗室可不吃这一套!到时候引起混乱,大臣倒戈,若是让楚王、宁王其中捡了便宜,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帝不会想不到这一层,他杀了凤颜玉是可以,但会让太皇太后好好的活着,用活着的太皇太后稳定朝局。 而太皇太后失去需要扶持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如今,太皇太后已死,是江瑾贤亲手把他置于这样两难的局面之上。江瑾贤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用太皇太后的死,去换凤颜玉的生。 如今,凤颜玉不得不生,这是为了稳住宗室们的情绪。 太皇太后已死,若凤颜玉再死。狡兔死、走狗烹,高家定然会知道自己不可幸免。这样一来,高家此时携西北归顺西番,亦或者领兵反攻帝京。 反攻帝京,未必会成功,但高家那数十万兵马也不是吃素的!这样一来,大宛元气大伤,若是让天宁国和刘宋国趁虚而入,他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你在威胁朕!?” “臣不敢,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好好考虑!一把火烧尽野草是容易,但那满目疮痍的荒凉,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趁虚而入了!” 皇帝沉吟着,似乎在思考江瑾贤的提议,同时也在思考着,杀江瑾贤的必要性。 如今,江瑾贤的心已经不在他这里了。既然改换阵营,那就该杀。但他偏是先帝临终前召见的唯一臣子,被先帝委以重任,并扬言大宛国未来将有大事,只有江瑾贤能够解决。 先帝临终预言的那大事尚未出现,皇帝暂时还不想丢弃江瑾贤这颗棋子。 只是该不该为一件尚未预知的 事情,留下江瑾贤这一个已知的祸害呢? 今日江瑾贤肯为了凤颜玉夜闯宫门,阻止自己,那明日…… 江瑾贤似乎猜到了皇帝心中所想,凛声道:“臣,为救陛下性命,事急从权,射杀太皇太后!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万望陛下务必要认真考虑!” 皇帝眉心一跳,是了,江瑾贤亲手射杀了太皇太后,凤颜玉的亲亲祖母,这个仇,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解下的。 此仇在此,又有两人和离闹掰再前,凤颜玉势必不会再接受江瑾贤的帮助,换言之,两人接下来绝不可能再处在同一个阵营。 江瑾贤在这个时候强调这件事情,也是为了这个。 只是这样的强调,落在皇帝的耳朵里,是为了摆脱嫌疑,落在凤颜玉的耳朵里,则就是…… 凤颜玉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江瑾贤一眼! “啊——”太皇太后弱弱地呻吟一声,立即拉回了凤颜玉所有的注意力。 “皇祖母,皇祖母!” 吕内司托着太皇太后的肩膀,凤颜玉捧着太皇太后的脸。 “皇祖母,您怎么样?” “玉儿啊,奶奶马上就要死了。”太皇太后半睁着眼,费力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声音细弱,“这一次,是奶奶算错了,连累了你。” “奶奶在说什么话!是孙女太废物了!是因为孙女,奶奶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然奶奶现在就可以在寿宁宫一直颐养天年了!” 太皇太后痛苦地皱了皱眉,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意识在一点点涣散,便不再废话:“如今,如今奶奶只想你好好活着。你父皇的仇再大,哀家的仇再大,也抵不过你好好活着。你父皇定然不会愿意你为了给他报仇,搭上你自己的性命!” “你是他唯一的血脉,奶奶希望,你能替他好好延续下去,照顾好京京和柒柒……” “奶奶希望,你接下来做一切事的动机,都是为了好好保护你自己的性命。以后奶奶不在了,没有人会兜着你了……” “还有……你父皇遗诏的藏处……”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地小了。吕内司见状,扶起太皇太后的肩膀,将她的唇靠在凤颜玉的耳畔。 “在……” 太皇太后说完,瞅了一眼凤颜玉怔愣的表情,欣慰地笑了笑,试图伸手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奶奶,是见不到你,成为女帝的那一天了……” 太皇太后头一歪,在吕内司的怀里彻底失去意识。 “皇祖母!”凤颜玉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驾鹤西去的太皇太后,绝望地嚎出了声。 凤颜玉已经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感觉了,只知道泪水糊了满脸,她好想就这样躲进去,让她不要承受亲人离世的痛苦。 她穿越过来这么久,所有人对她好都是有目的的,有的是为了报恩,有的是敬重她的身份。只有太皇太后,是真的拿她当孙女疼爱的,以她的快乐为快乐,以她的痛苦为痛苦。 虽然有让凤颜玉成为女帝,承继父皇的心思,但她还是尊重凤颜玉的想 法,以凤颜玉的性命为重。 只有太皇太后,对她好,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以性命为她托底。 是她真正的,亲人。 为什么所有真心爱她的人,都要这么早的离她而去? 这一声震动了高台上和江瑾贤在讨论的皇帝,皇帝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下面。 刚刚太皇太后和凤颜玉临死前的对话,太皇太后是将死之人,声音本就不大,加之最重要的话也是贴在凤颜玉耳畔说的,再者皇帝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所以皇帝是完全不知道这祖孙俩人临别前到底说了什么的。 皇帝到底是听进了江瑾贤的话,开口道:“所有人,放下武器,即可免罪!” 皇帝一步步走下高台,走到凤颜玉的身边。 “皇妹,朕,素来以仁孝治天下,善待宗亲。朕,会留下你的性命,让你带着你的一双儿女,在寺庙中带发修行。太皇太后的死,朕也很难过。这辈子,你就替朕在庙里,好好地为太皇太后祈福吧!” 这是皇帝做出的最大的让步,留下了凤颜玉的性命,但也不会给凤颜玉任何可以蹦跶的机会。 “至于高家,既然领兵进京参与谋逆的是高苍梧,那朕,就治高苍梧一人的罪,把他关起来,秋后问斩。其余参与谋逆者,按律皆斩,但同时祸不及家人。至于静妃,就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吧!”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敛去眼中全部的恨意,沉重地道:“臣妹,谢主隆恩。” 凤颜玉伏下了身,看着皇帝远去,同时命令蒋都督留下来善后。 江瑾贤心疼地看了凤颜玉一眼,要伸手去扶凤颜玉一把,凤颜玉很直接地甩开江瑾贤的手。 凤颜玉抬起头来,不愿让江瑾贤看到自己脸上的狼狈,做出一个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江相大人,很高兴,我们之间的怨和仇,又添了一条。” “我……”江瑾贤自知解释不了,多说反倒都是错。但也知道凤颜玉虽然愤怒,但也没失去理智,他期待着凤颜玉能够理解他。 凤颜玉也知道,若没有江瑾贤及时赶到搞出这么一遭,她早就被蒋都督给杀了,但是——。 “或许皇祖母怜爱我,在这种情况下也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到底,你杀的,和皇祖母主动放弃,是不一样的。” “本宫什么时候,要你救了?本宫不会惦念你的好,只会记得,是你傻了本宫的皇祖母!” “本宫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自己在乎的人,为本宫放弃性命,死在本宫的面前。这比死都难受。” “而江瑾贤,谢谢你,让本宫体会到了这种感受!” 凤颜玉一鼓作气说完,不再看江瑾贤,推开那些想要搬运太皇太后尸体的侍卫。 “本宫的皇祖母,本宫亲自陪她这一路!你们不许动!” 凤颜玉命吕内司托着脚,凤颜玉抱着肩膀,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太皇太后抬回寿宁宫。 江瑾贤想要伸手去抓一把凤颜玉,却在手上留了几片的雪花。 夜,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泰宁四年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第170章 局中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不多时就白茫茫一片,地上的雪足足没过了膝盖。 昭庆殿外雪静静地下,殿内的气氛也说不出的诡异。 “娘娘,接旨吧。” 宣旨的太监幸灾乐祸地说道。 前两个时辰还在侍寝,殿内还有熏香旖旎的味道,这会儿就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了,这也是全天下遭遇最戏剧性的妃嫔了。 但静妃态度却很平静,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乖乖地接了旨,倒有一种求仁得仁的感觉。 宣旨的太监多嘴道:“你也是幸运了,赶上我们这么仁慈的陛下。谋逆大罪,也只是打入冷宫!就算是领兵进京的高将军,也只追究他一人的罪,秋后问斩!高家是一点事儿也没有。” “你说什么!?”原本平静地准备收拾收拾去冷宫的宁氏突然发作起来,“你说什么?高将军要秋后问斩!?” 太监抽了一眼宁氏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是啊?问斩啊?谋逆大罪只杀他一个人,是便宜了他了!”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我不能去冷宫!我不能去冷宫!”宁氏喃喃地说道,一把推开太监,披头散发地朝外面跑去。 太监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敢不敢去追。刚刚被推倒的太监头子瞪了他们一眼,急道:“看我干嘛?去追啊!庶人宁氏要是跑出去了到了陛下跟前,咱们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是是是!” —— 凤颜玉一边亲自擦拭太皇太后的身体,做收殓前的最后准备,一边道:“如今皇祖母被杀,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毕竟这是谋逆过了的,皇帝暂时没让我死,但未必代表他能真的容得下我。” 吕莫娘又过了一遍毛巾的水,含着泪道:“殿下,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皇帝明面上不会对我动手,但难保在寺庙里,不会搞些小动作,譬如给我下下毒什么的,到时候给我按一个暴毙的名头,他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吕莫娘接过凤颜玉递过来的脏毛巾:“陛下只解除了奴婢在宫中的职务,并没有杀了奴婢。奴婢是可以到寺庙陪着殿下的。” 凤颜玉拍了拍吕莫娘的手,安慰地道:“我自然是会带着你的。再者,我是去寺庙被软禁,身边定然不会留多少侍女,只能是在精不在多。” 吕莫娘点点头,一脸关切地道:“殿下。太皇太后临终前的话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前重中之重,就是保住您的性命。” 吕莫娘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两人警惕地对视一眼,主动问道:“是谁?” “是我。” 是江瑾贤的声音。 若这个人不出现也就罢了,一出现凤颜玉就一肚子气。 “你来做什么?”凤颜玉走到门口,也不开门,就这样隔着门问道。 “我来保护你。” 凤颜玉一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来保护我?你凭什么保护我?你一个大宛国的小小丞相,凭的是什么?凭的是 大宛皇帝对你的爱重?” “你先听我说。我自作主张杀了你的祖母,是我的不对。可这是为了保住你,以及为接下来的一切争取时间。” “你话说得倒好听,什么为了我?都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吧!” “若不是我当初出手破了那样的局面!皇帝早就一鼓作气把你杀了。而你不能死!我甚至亲自把箭射向了皇帝,我也是顶着谋逆的罪名,出现在今日的现场的。” 凤颜玉双手叉腰,已经是怒极反笑:“行。我听着,你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先帝临终前,曾有事交代给我。其中有一条,便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不计代价保住你的性命。在和你成亲以前,我对你永远都是君臣之谊,加上先帝临终的交代,我从未想过会和你有什么男女之情上的可能!所以我也不会猜到这个不计代价到底是不计什么代价。” 凤颜玉本来是无所谓的听着,但当从江瑾贤口中听到了与她父皇有关的事情,立即正色道:“你说什么,我父皇临终的交代!?他都跟你交代什么了!?你说啊!” “他……”江瑾贤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门。 凤颜玉见江瑾贤迟迟不语,急的一下子打开了门:“为什么不说话?我不是让你说了吗?你说啊!” 江瑾贤却是下定了决心,闭上了嘴:“颜颜,原谅我,对于此事,我有难言之隐。我不能说。” 凤颜玉张大嘴巴,仰起头,似乎憋了极大的怒意:“好,不说,那我就问了。父皇既然那么重视你,甚至临终交代了你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有便宜行事的特权,那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还有,我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先帝的死是个意外。”江瑾贤似乎只能说这么多了。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消解凤颜玉心头的仇恨,相反,江瑾贤的支支吾吾,更加印证了凤颜玉之前认定了的事情:“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你杀了我的祖母,是先帝特许你可以做的‘不计代价’之一。那其余的事情呢,你来找我,是又要解释什么的吗?” “颜颜。”江瑾贤定定地望着凤颜玉,眼睛里不免带了一丝焦灼,“我今日来,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也不是来试图为我洗白什么的。我是来救你的。” 凤颜玉挑眉,不屑一顾:“你怎么救我?你不是已经救了我的性命了吗?我不想承你的情,我自己会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等太皇太后大丧过去,你就会被关入寺庙,身边的侍从精简成四人。原属太皇太后一派的朝臣,甚至是高家,都会被严格监视,你连联络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你跟我说说,你会有什么办法?” 凤颜玉脸色一白,她也知道,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那你有什么办法?” “假死。离开大宛,我会替你在天宁国找好去处。” 江瑾贤说的多么信誓旦旦,让凤颜玉都 为之一晃神。但经此种种,凤颜玉对江瑾贤的信任度已经非常低了。更何况,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别人的手上,她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凤颜玉努了努嘴,直截了当地道:“我也不兜圈子了,这么跟你说吧。你的建议很好,但在我这里实施不了。很简单,因为我不信任你。” 就算江瑾贤真的能搞来什么假死药,不是真的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下毒。就算江瑾贤真的可以在天宁国给自己留有一席之地,那她也不会接受江瑾贤的条件。 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合作需要的最基本的东西——信任。 凤颜玉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做出了“请”的动作:“我也不想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你就离开吧。” 江瑾贤深深地望了凤颜玉一眼,眼神复杂怆然,嘴唇动了动,终究是灰头土脸的离开。 信任啊…… 他们俩之间的信任,早就没有了啊…… 凤颜玉望了一眼江瑾贤离去的背影,带着一丝落寂,她甩了甩头,关上门,继续给太皇太后的遗体擦拭身体。 吕莫娘瞧着凤颜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江相看起来确实是有办法的样子。殿下,眼下我们举步维艰,莫不如利用他一把?” “利用他?”凤颜玉用了一种极为吃惊的语气,“怕不是要反过来被他利用!我都说了,我不信任他!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就不信,我破不了这个局!” 吕莫娘自然也不会强求凤颜玉一定要和江瑾贤合作。毕竟她对江瑾贤也没什么好感,还是亲手杀了太皇太后的人。 —— 皇宫里的人找了一夜的庶人宁氏,也没有找到。当时来宣旨的太监终于是兜不住了,硬着头皮来找夏承吉。 夏承吉听完小太监的求告,用手中的拂尘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来跟咱家说。” “这不是小的想的,能找到的吗?” 夏承吉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今天要解决朝臣的事情,压住朝堂上议论,怕是没工夫解决你的事!这庶人宁氏,怕不是一下被废位,失心疯了跑了出去。既然宫门口的侍卫们没见过有可疑的人出入皇宫。那么这宁氏必然还会在皇宫。” 夏承吉睨了小太监一眼:“咱家就这么帮你一会儿。允许你带着禁军一起去找。你最好能在陛下记起这件事,问起这件事以前,找到庶人宁氏。” “是是是。谢公公大恩。” “谢我做什么!快去找!” 宁氏跑出昭庆殿后,来到皇宫某处挖出自己一早就藏好的装着宫女服饰的盒子,穿戴完毕伪装一番后,取出盒子里另外存放的两份药物,贴身藏好。 而后悄悄地跑到了宋尚食处。 宋尚食是她闺中的好友,她也本想直接跑到尚食局求助,但终究是担心自己的模样太过明显,被人看到,连累宋尚食,还是伪装成宫女之后,才来到尚食局。 第171章 局末 事实证明,宁氏的考虑是对的。宋尚食的寝居早在宁氏到来之前,就已经被查过好几回了。 宁氏半低着头,就像一个普通的宫人一样出入尚食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进来,加之本就走的是隐蔽的道路,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宋尚食正在自己的寝居内唉声叹气,虽然禁军的人还没限制她的行动,但这来来回回找她明里暗里问了几回话,能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也不是个蠢的,眼下便越发为宁氏的安危着想。 宁氏若只是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那人还是活着的。进了冷宫,那代行皇后之权的杜淑妃也懒得去为难她,她身为宫中高级女官,也可以照拂她一二。 但如今,宁氏却逃了出去! 无论抓不抓到,结局都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宋姐姐!”宁氏轻轻敲了一下纸糊的窗户,微声喊道。 “桃儿!”宁氏大吃一惊,慌忙打开门将宁氏迎进来。 宁氏闺名唤茜桃,宋尚食在人前唤一句“静妃娘娘”,人后却是“桃儿桃儿”唤的习惯了。 “禁军刚刚来过一趟,想必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过来了,你便好生在姐姐这里待着吧!” 宋尚食摸了摸宁氏的手,皱眉问道:“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陛下看在楚国大长公主的面子上,饶你一条性命。你虽然在冷宫,但有我在,绝不会让你缺衣少食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宁氏的眼睛里没有后悔与哀伤的神色,而是闪过一抹亮色:“宋姐姐,我要去救苍梧。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死!我要见他一面!” 宋尚食愣了愣,随即一本正经起来,露出讲恐怖故事吓唬小妹妹一般的神情:“只有高小将军死了才能保住高家!神武将军定然比你更不舍高小将军!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高大将军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而我只有他这么一个爱人!我知道,高家必须死一个人才能保住高家,但这个人不应该是苍梧!我愿意替他死!” “你!”宋尚食一时气急,也不知道该说宁氏什么好。 “宋姐姐,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瞧我这下半辈子若真的在冷宫度过,那真是比死还难受!那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还不如死了呢!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我的心,早在进宫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只有苍梧能让我有一丝快乐。我愿意为了这一点快乐,付出全部。” 宋尚食是知道宁茜桃对高苍梧的感情的,知道阻止不了她,便道:“可你跟高家毫无关系,他们谋逆的罪名,如何让你担了化解去!” “我救下苍梧,放跑苍梧。这件事由我一力承担,便与高家无关。你都说我了我与高家毫无关系,那么我放跑苍梧,就不会被皇帝怪到高家头上去!” 宋尚食摇了摇头,宁茜桃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死换高苍梧的生。 “可你如何救下高小将军?他可不是被关在一般的地方,是在 诏狱!” 宁茜桃一把抓起宋尚食的手,定定地望着她:“宋姐姐,你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 “宋尚食!”诏狱门口的侍卫见到宋尚食和她身后提着食盒的“侍女”,惊讶问道,“宋尚食来,可有什么要事?” 宋尚食掏出一枚御赐金牌,正色道:“奉陛下之命,给高姓要犯送饭。” “送饭?”侍卫挠了挠头,“没听过什么专人送饭啊?” 宋尚食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敲了敲食盒:“陛下英明圣武,自有主张,这最后一餐的饭定是要丰盛的,且要有专人专送。” 宋尚食说着,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门口的几位侍卫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陛下是怕夜长梦多,这专门派人来把他给毒死了! “小齐!”门口的侍卫长唤了一个人名,“你陪着尚食大人一起进去。” 宋尚食瞧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伪装成她侍女的宁茜桃,拍了拍她的手。 牢房潮湿昏暗的衣角,高苍梧正蜷缩在那里。宁茜桃光是看到这个背影,就差点要落下泪来。 “吃饭了!”齐侍卫毫无波澜地喊道,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铁链摩擦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高苍梧动了起来,半低着头走到门口。 高苍梧抬起头,一眼就瞧见在宋尚食身后拿着食盒的宁茜桃。 他呆住了,怔怔地盯着宁茜桃,宁茜桃对他报以一个微笑。宋尚食瞧见这个情况,对着齐侍卫道:“齐侍卫,这陛下还有几句话要我交代交代,能不能麻烦您,避一避?” 齐侍卫了然地点点头,走出牢房,走的远了些。 宁茜桃快步走入牢房,将食盒里的餐食放到桌面上。高苍梧走到她身边,征询似的望了她一眼,就见宁茜桃握住高苍梧的手,小声地道:“听我的,我救你出去。” 虽然宁茜桃什么也没解释,但高苍梧只需要看着她的眼神,就觉得莫名的安定,瞬间就决定将自己托付给她了。 宋尚食瞅了瞅一眼外头,那齐侍卫站的其实站的也不是很远,便开口道:“这君要臣死,臣不得死。陛下命奴婢送小高将军您最后一程,奴婢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望小高将军千万不要怨怪奴婢。” 高苍梧拿起筷子,夹起来一块菜,被宁茜桃打掉,宁茜桃摇摇头:“不要吃。” 宋尚食还在说着官方话语掩人耳目,几个眼神下,高苍梧已经明白了宁茜桃的目的,便挑起筷子夹了夹菜,把菜搅乱,做出一副已经吃了的模样。 而后华丽丽地,倒在桌子上,手里的筷子毫无征兆地“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宋尚食朝宁茜桃点点头,出门去把齐侍卫唤过来:“人已经解决了,快来跟我们一起把人抬出去,陛下还要验看。” 宋尚食抬出了陛下,齐侍卫定然不敢有疑,慌忙跟着宋尚食走了进来,到高苍梧身边,手刚伸到刚苍梧的脖子处,高苍梧突然一个翻身而起,反手把侍卫敲晕! 宁茜桃快步走到晕倒的侍卫身 边,取下侍卫腰间的钥匙,解了高苍梧脚脖子上的锁链,而后快速地替高苍梧扒侍卫身上的衣服,嘴里亦也快速地解释道:“把衣服跟他互换,然后抬着这个人,跟我们一起出去!” 四人就这样出了诏狱。未免门口的侍卫长生疑,宋尚食主动又讨要了几个侍卫作为陪护跟着她们一起去“觐见陛下”。 人怎么多,事情定然不会有误,侍卫长便放行了。 高苍梧的武功高强,说一句以一敌十都不为过。高苍梧如今没了锁链的钳制,制服这几个侍卫是绰绰有余。 宋尚食领着所有人到了一处皇宫一处隐蔽的假山后头。几个侍卫本以为是要面见陛下,眼下却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内心疑惑着正要发问。高苍梧已经结果宁茜桃准备好的匕首,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一杀一个准! 解决了这些侍卫,宋尚食又领着他们去了左银台门。 “这是日常出宫采买食品的粮车,你现在就藏于其中。再过几刻钟便会有今日负责采买的宫人推着粮车出宫,你到时候趁机逃脱便可。” 宋尚食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高苍梧皱起了眉头:“茜桃,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宁茜桃捏了捏高苍梧的脸,笑道:“我要留下来救你啊,怎么能跟你走啊!” 说着,便把腰间一直别的那个类似于锦囊的水袋递到刚苍梧手上:“喝点水吧,你待会儿还要躲好长一段时间呢!” 高苍梧接过水,不假思索地就喝了。 “你留在宫里,定是死路一条。你,还有宋尚食,现在跟我一起逃出去,还能有一条生路。” 宁茜桃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三个人,怎么逃得出去啊!” “宋尚食肯答应我救你这件事,也是豁出去了。我很高兴有这样的姐妹,能跟我同生共死。但到底,我没有资格因为我个人的爱情让别人豁出去性命,我留下来,既是为了救你,也是要保住她。” “难道你这辈子就要埋没在宫里,香消玉殒吗?当年没有娶到你,是我一生的遗憾。我父亲本来是很满意你的,但自今上登基,他就不愿意我再与帝京有过多牵扯。我不接受,去找过你的父亲,你的父亲给我的回答也是一样,他说我们高家被今上所不喜,实属太皇太后一派,而你父亲,是想入陛下的阵营的,更不可能把你嫁给我了。” “被你父亲拒绝后,我回到高家,想办法怎么劝服父亲再同意,但却被母亲下了药。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出城的马车上了。我醒来后,要飞奔回去找你,我二弟并三弟拼死拦下我,跟我说,你已经入宫了,那天是你入宫的日子……” 宁茜桃听着高苍梧的话,再次被回忆拉回到那个入宫的早晨。 原来,她所看到的那个背影,其实是为她回头过的。 “你跟我走,我想娶你为妻的愿望,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就是当是,成全我好……” 高苍梧说着说着,突然体力不济,头晕乎乎地,一脸迷茫的看着宁茜桃。 第172章 局迷 “这就够了。”宁茜桃喃喃地说着,眼角竟不知不觉间带了泪。 高苍梧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给我下了什么!?” “我在你刚刚喝的水里,下了一点蒙汗药。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就离开皇宫了。皇宫是我的牢笼,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高苍梧还没听完,试图伸手去捞那个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处次的身影,却徒劳无功,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我没爱错人,这就够了。” 宁茜桃抹了抹泪,她知道如果高苍梧醒着,决计会千方百计要带她走,这样拖延下去,两个人就都走不了,违背了她的初衷。 宋尚食搬起高苍梧的脚,正声道:“桃儿,别触景伤情了,先把他抬上去藏起来!” 宁茜桃最后眷恋地抚摸一下高苍梧的脸颊,盖上了箱子。 —— 宁茜桃沉默地将鹤顶红倒入壶中。她挖出来的盒子里除了宫女的服饰,还有两瓶药。一瓶就是给高苍梧服下的蒙汗药,一瓶就是鹤顶红。 宋尚食看着宁茜桃摇晃了酒壶后,倒了两杯酒。 宁茜桃端起那杯酒,无比敬重地看着宋尚食:“这最后一杯酒,敬你,谢谢你,送我这最后一程。” 宋尚食无能为力地叹了一口气,只能看着宁茜桃将酒一饮而尽。 宁茜桃嘴角含着笑容,倒在了宋尚食怀中。 宋尚食堪堪接住宁茜桃,眼泪已经不自觉地从眼角流出。宁茜桃伸出手,拭去那泪水:“别哭,你待会儿还要去皇帝面前演戏。哭了可就全都败露了。” 宋尚食抿着唇,极力地控制着眼泪。 她最好的朋友死了,却不能为她流一滴泪。 “我就要走了。这一辈子,能够遇见你和苍梧,我也是很幸运的。我这辈子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苍梧能够好好的,好好的……” 宁茜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虚无。 她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最后,她仿佛看到,她那年正值豆蔻,和高苍梧上元节一起上街游玩,因为自己做的兔子花灯被人踩坏了,高苍梧为了哄自己,急的团团转。 最后,一个武将,竟然去路边吹糖人的手艺人手里临时学了技术,竟然真的吹出一个勉强看的出来形状的糖兔子给自己。 “这兔子,好丑啊!”她撅着嘴巴,嫌弃地道。 “虽然丑,但它是甜的啊!”高苍梧笑着道,“就像我,虽然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但我会努力学习如何让你开心。” 宁茜桃舔了一口糖人,确实甜,又看看高苍梧爽朗的笑脸,心情已经好了一大半。 “好哇!那你要一直哄我开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不变!” ……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宋尚食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人一点点地流失温度。良久,她睁开眼,毫无感情地朝外面喊道:“董司膳!去请陛下!就说,庶人宁氏找到了……” 皇帝赶过来的速度非常快,因为锦衣卫跟他 说诏狱里的高苍梧逃跑了。 在命锦衣卫搜寻抓捕后,皇帝第一时间赶来见宋尚食。 宋尚食跪在地上,旁边放着宁茜桃的尸体。宋尚食在行过大礼之后,道:“陛下应该也知道,奴婢和静妃……哦不,庶人宁氏,在进宫前是闺中密友。于是这次,这宁氏来求奴婢,奴婢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宁氏一直爱慕那高苍梧,想在他临死前见他一面。奴婢想着不过是见一面,不会出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被宁氏给骗了,让宁氏把这人犯救了出去,当奴婢发现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奴婢自知罪无可恕,只能阻止宁氏跟高苍梧一起逃出去!而后鸠杀宁氏,以图戴罪立功,还望陛下宽宏大量,从轻发落。” 皇帝认真地听完宋尚食这一番辩驳,示意太医上前检查宁茜桃的尸体,见太医摇了摇头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宋尚食的表情。 见她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的表情,看起来无懈可击,皇帝饶有兴趣地问道:“说的不错。诏狱的侍卫确实是看见了你假借朕的名义带人进入诏狱,而后把人带出诏狱,也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为了让他们见一面?” “当时在诏狱中,奴婢才发现他们的真实意图。奴婢当时已经拒绝帮助他们了,但是他们威胁奴婢,说如果不帮他们,当即就杀了奴婢。奴婢不想死,想着出去之后给陛下通风报信,让人来抓捕他们。不料他们竟然在假山处杀了全部的侍卫!” “奴婢吓坏了,只能假意逢迎,答应帮助他们逃脱。然后记下他们逃跑的方向,想着陛下仁慈宽厚,奴婢有功有过,总是会从轻发落的。他们本答应奴婢带奴婢一起逃走,但在最后一刻,却决定放弃奴婢,对奴婢下手。彼时高苍梧已经翻出城墙,奴婢便死死抱住宁氏,不让她跑走。” “然后,奴婢便带她回了尚食局。奴婢跟她说,我们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既然我们好姐妹一场,那就一起死吧。于是奴婢就备下了这个毒酒,哄她喝下。” 宋尚食说完,指了指宁茜桃的遗体,表示了这是最后的结果。 “你帮了宁氏,却又亲手杀了宁氏。你只是想活下来,对吗?” “陛下英明。” 在皇帝心里,其实那庶人宁氏死不死都对他不是很重要。只是宋尚食的话到底解了他心头一个疑惑——为什么宁氏之前一直对他冷冷淡淡的。 宁氏放跑了高苍梧,皇帝也就没了威胁高家的筹码。而且正因为是宁氏放跑的,此时与高家无关,皇帝总不可能怪到楚国大长公主身上。 这逃跑的高苍梧能不能抓到,宋尚食也起不到什么决定因素。 皇帝颇为欣赏地看了宋尚食一眼:“你想活下来,这没有错。你也够狠,亲手鸠杀了宁氏。” 皇帝沉吟着,宋尚食忐忑地看着皇帝,不知道皇帝到底会做何判决。 “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你放跑了那高苍梧,那便降了 你的职,降为司膳,去淑妃宫里好好接受管教吧!” 宋司膳一边谢恩,一边大脑在飞速运转。皇帝不仅没杀她,还只降了她的位分,成了淑妃宫里的司膳! “诶。”皇帝伸出左手,拦住宋司膳起身的动作:“朕饶你一命,是有代价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朕一个人的人。在淑妃宫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 “奴婢明白。” —— “你说什么?宁姐姐死了?”凤颜玉跪在停灵的太皇太后的棺椁前,难以置信地问道。 吕莫娘点点头:“她救走了小高将军,而后被淑妃宫里的宋司膳所杀。” 凤颜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高苍梧逃出去了吗?有与鸾凤卫联系吗?” 吕莫娘摇了摇头,凤颜玉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朝臣们已经接受了皇帝对于此次事件的说法。我自紫宸殿事变后就一直在宫里,还未出宫见过忠于我父皇和太皇太后的朝臣们,如今不知道他们还肯不肯视我为主心骨。” “太皇太后薨逝,以大宛礼法停灵七日。这七日殿下虽然只能待在寿宁宫里,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于那些朝臣们,殿下不必担心,若是他们那么容易倒戈,早在先帝驾崩之日,他们就向陛下投诚了。” 凤颜玉不置可否:“眼下最重要的是便是要找到那高苍梧!陛下的锦衣卫在找,我们的人在暗中找,绝不能被陛下发现……” 凤颜玉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凤颜玉立即警惕地闭了嘴。 这寿宁宫自紫宸殿事变后,其余的宫人都被皇帝以各种理由解决掉了。是以现在寿宁宫空旷得很,凤颜玉也敢这样明目张胆和吕莫娘大声议事。 这个时候,谁又会来寿宁宫? 该不会又是江瑾贤? 凤颜玉皱着眉,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大殿的门却已经被推开。 走进来的人,是宋司膳。 只见她动作很快,开门,进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小跑着到凤颜玉身侧,“噗通”一声跪下。 “奴婢根据宁氏遗愿,特来投奔长公主殿下。” 凤颜玉和吕莫娘对望一眼,问道:“宁姐姐不是你杀的吗?” 宋司膳忍了这么久,终于哭了出来,将她对宁茜桃之死全部的哀痛,通通倾泻而出。宋司膳哭的极为不忍,上气不接下气,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宋司膳关注着凤颜玉的表情,见她眼里的沉默和哀伤是真的,不像是装的,便道:“奴婢跟殿下您没有什么交情,但帮助您,便是完成桃妹妹临终前的遗愿。” 宋尚食跪在凤颜玉面前,一字一句地道:“高家的利益和长公主的利益息息相关。我既然答应了桃妹妹要完成她最后的心愿,看顾好高苍梧,那么我势必要站在长公主这一边的。” “奴婢虽然在淑妃宫里,做着陛下的细作。但殿下如果在宫中有需要我的地方,奴婢必鼎力相助。” 第173章 局终 太皇太后大丧,出.殡当日,下了很大的雪。 白雪皑皑,绵延官道,浩浩荡荡的队伍极尽哀荣,但这一切,太皇太后都看不到了。 凤颜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棺椁,在心里默念。 皇祖母,虽然经此一事,你只希望我能好好活着。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的存在就是对当今陛下最大的威胁。 只要我存在一天,那些对陛下有异心的人就会有希望,是以当今陛下是无法容忍我的存在的。 江瑾贤在紫宸殿外救下我,他能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等这阵风头过去,陛下定会再找一个新的理由悄悄地置我于死地。 能护得了我的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能够同样站在皇帝的高度,亦或者取代皇帝,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是以,这个皇位,我抢定了。 我绝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会在好好保护我自己的情况下,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待太皇太后的棺椁正式下葬后,皇帝派来的锦衣卫就立即看顾住凤颜玉,将她不出纰漏地送到皇帝原先定好的为太皇太后祈福的寺庙里。 皇帝只允许凤颜玉配置四名侍从。不出意外的,凤颜玉挑选了吕莫娘、李嬷嬷、玉桑并小成。 李嬷嬷和玉桑两个人分别带着京京和柒柒,已经在寺庙里等候凤颜玉多时。 锦衣卫一把人送到,就“贴心”的关上了门,并在外面留人看守。 这一关,隔绝了凤颜玉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断绝了凤颜玉所有可能与外界交往的可能。 李嬷嬷百感交集地看了凤颜玉一眼。京京和柒柒已经会走、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很明显地就感觉到了室内气氛的诡异,自家母亲的不愉快。 凤柒柒跑过来,扯住凤颜玉的袖子:“娘亲!不难过!不难过!” 凤颜玉蹲下来,摸了摸凤柒柒的头:“娘亲不难过。娘亲以后呢,会有很多时间陪着你和京京一起玩了。” 凤柒柒嘻嘻一笑,看起来天真无邪。凤颜玉甩甩头,示意小成把他们俩带下去。 小孩子一走,室内的氛围更显苦闷。李嬷嬷不被允许参加太皇太后的葬礼,这段时间也没有入宫,而是一直被关在长公主府限制自由,但到底,消息还是比凤颜玉灵通些的。 “听闻刘宋国并天宁国都送来了国书,哀悼大宛太皇太后的薨逝。甚至与我们一直敌对的契丹,这一回儿也破天荒派来了使者。” “怕不是他们想探知些什么,特地借着皇祖母薨逝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派人来帝京。” 李嬷嬷摇了摇头,颇为担忧地道:“若只是要探听什么,那也还好。毕竟这帝京还少的了敌国的细作吗!只不过奴婢从宴宁那里获知,这一次,天宁国除送来国书之外,另外还有派另一支使臣,虽然尚未到达,但似乎有意……和亲!” “和亲!?”这是让凤颜玉也有些迷糊的消息了,“是天宁国要嫁公主还是我们大宛要嫁公主?” “尚 不得知。只知道天宁国有这个意向。” “若是那天宁国要嫁公主,倒是满足了我们陛下的愿望。这太皇太后的葬礼刚过去没多久,怕不是就要准备皇帝的大婚了。” 天宁国的公主只要嫁过来,必然以后位许之。 其实仔细想想,若是大宛要嫁公主,也没得嫁!如今大宛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公主可嫁?当今陛下没有女儿,就算有,年纪也小的很,嫁不出手。 先帝唯一的女儿就是她本人,如果皇帝真的动了把她嫁过去的心思,那也太缺德了。 如今天宁国的陛下正值青年,据说年龄与江瑾贤相若,尚未娶后。大宛嫁公主过去也定然是要为皇后的。 这么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据说长相也俊美。大宛把一个离过婚还带俩娃的公主嫁过去和亲,做他们国家母仪天下的皇后,先别说这位少年天子会不会同意,那天宁国的人真的不会被气死,然后打大宛吗? 虽然她并不嫌弃自己和离过的身份,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就接受。难道真的要把楚王、宁王的女儿们,从郡主改封公主,替嫁过去? 所以不出意外就是天宁国嫁公主。这位天宁国的少年天子确实有不少适婚的姊妹,也不知道这次和亲的会是哪一个。 吕莫娘听了李嬷嬷的话,不乏担忧地道:“若是陛下娶了天宁国公主,那帝位岂不是更加无法撼动了?” “所以决不能让皇帝娶那天宁国公主。”凤颜玉几下就做出了决定,“如果和亲实在无法阻止,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我的两位叔叔的其中一位女儿获封公主,嫁去天宁国。” “公主可有办法?” “必须让天宁和大宛之间出一件大事,先让两国的和亲结不成。如果这个计划不可以,那么我们再争取郡主变公主的方法。” 李嬷嬷瞧着凤颜玉信誓旦旦的模样,疑惑地道:“如今两国还算和平,明面上能出什么大事?” “江瑾贤。”凤颜玉很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而后就是赤裸裸的利用,“虽然我并不清楚他和天宁国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总归是有关系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一层,让皇帝猜忌这次天宁国主动和亲,是江瑾贤和天宁国之间一早就达成的某种交易,在迟疑不定之下不娶天宁国公主。” 凤颜玉丝毫不担心江瑾贤会遭遇什么不好的情况:“江瑾贤那么聪明,定然自己会有脱身之法。没有的话,也刚好报了我们父皇的仇。即使江瑾贤能够洗脱自己与天宁国勾结的嫌疑,那么皇帝也已经猜忌上了,这场和亲,定然是继续不下去的。” 这一次,玩的就是心理战。 凤颜玉的把握,就是为君者的一颗猜忌之心。 —— 入夜,玉桑伺候凤颜玉沐浴。 凤颜玉今天劳累了一整天,玉桑特地在浴池中撒上了安神助眠、舒缓毛孔的草药。 凤颜玉只披了轻轻一层薄纱,伸出手来在浴桶里亲自试了试水温。 “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 来吧,玉桑你先下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可公主,那洗澡水和你换下来的衣物……?” “洗澡水我自己会处理。至于衣服,明日和你们的衣服一起交给浣女洗就行,不用你们单独洗了。” 凤颜玉向来是个体贴下人的,她是从现代穿越来的,自小接受的就是平等教育,她不觉得她的需要有什么特殊待遇。 况且现在主仆不过几人,在寺庙也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玉桑也不强求,“喏”了一声退下了。 凤颜玉随意地将薄纱往旁边一丢,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她闭上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 “呼——”她长吁一口气,舒适的水温舒张着她的毛孔,她开始感觉到睡意。 “沙沙——” 似有轻微的风动的声音,凤颜玉豁然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谁!?” “长公主殿下好耳力。”颇带着戏谑和玩味的声音,不算熟悉,但却是听过的声音。 凤颜玉刚刚被激发出来的睡意顿时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将身子往浴桶里沉了沉,伸手将周围的一些草药和玫瑰花瓣捞过来,盖在自己的周围。 不知道那入侵的人在哪里,她现在这个样子,贸贸然地出浴桶也不太好。 凤颜玉突然有些后悔叫玉桑离开了。 “你到底是谁?” “其实我们见过两次面,只不过长公主殿下大概没有印象。” 项思羽从梁上翻身而下,堪堪落到凤颜玉的背面,在凤颜玉的耳畔轻声道。 声音染着笑意,七分风流,三分温柔。 凤颜玉真心体会到什么叫做吓出了魂魄,她忍着浑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强硬地道:“我其实还是有点印象的。你的声音我听过……是……是当时把我和江瑾贤关押在一起的黑衣人头目!” “我就说长公主殿下耳力好,没想到这么好。连音色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一下子就分辨出我是谁。” 凤颜玉深怕这不速之客对自己干些什么不好的事,背对着他,脑中疯狂地想着对策。 柔和好闻的药香味飘进项思羽的鼻子里,他调笑着,手指圈起凤颜玉的湿发:“要不要看看,我长什么样?” “别碰我头发!”凤颜玉近乎本能的大喝一声,伸手拍掉项思羽的手。 项思羽玩味一笑,那如清凉玉石般的手从旁伸了过来,牵起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掰正。 两人四目相对。 “你是阿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凤颜玉彻底傻了眼,今晚项思羽的这一遭,真是比十杯咖啡都提神! 救命啊! 凤颜玉脑子快炸了,却瞧见项思羽退后一步,很绅士地背过身去。 “正是。我乃天宁国陛下,是专程来找你的。先穿衣服吧,我有话跟你说。” 凤颜玉冷笑一声,玩什么先礼后兵啊! 凤颜玉等了一会儿,见他确实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这才起身去换衣服。 “你是皇帝,你怎么不自称朕?” 第174章 莲华踯躅散的秘密 “在你面前,我不是皇帝。” 凤颜玉毫不客气地犯了一个大白眼。什么土味情话,还皇帝,天宁国皇帝…… 凤颜玉想着想着,突然卡机了,哆哆嗦嗦地道:“阿羽?项思羽?天宁国皇帝?” 傍晚时分刚跟李嬷嬷他们讨论过大宛天宁和亲一事,加之凤颜玉估计是刚刚被项思羽吓傻了,突然像是脑子短路了一般道: “我的天哪,你是专程来看你的新娘的吗?” 项思羽歪着头想了想:“也不全是。”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有什么话要对我?” “因为,你就是我的新娘啊!” 项思羽笑着,挑起凤颜玉的下巴。面对项思羽的攻势凤颜玉无动于衷,凤颜玉的脑筋还是没有转过来。 凤颜玉把面前的这个人和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所以第一次绑架我和江瑾贤,以及第二次被我救的那个黑衣男子阿羽。都是你喽,天宁国皇帝。那难怪了,那些黑衣人都听你的。” “因为你第一次绑架我的时候,我听过你的声音,所以我救你的时候,你伪装哑巴就是怕被我因为声音给认出来是吧。然后你当时为了逃命,身上换了云双阁的人尸体的衣服,就更让我误会了。” 凤颜玉理清了,加之现在身上穿了衣服,倒也是不怕了:“那天宁国的皇帝陛下,找我有何贵干啊?” 项思羽哭笑不得,敢情他刚刚跟她说的话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的。 “很简单,我看上你了。” “啊?”凤颜玉满头黑人问号,“你想娶的和亲公主,是我?” “有问题?” 凤颜玉摇了摇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你不想嫁?” “还真是不想嫁。”凤颜玉是个“实诚”的人,“是那种嫁给你,我还真没做好准备。” 项思羽的脸上的神采淡了淡,凤颜玉刚刚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合作方式,生怕这个合作对象给跑了,立即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也不能强买强卖。咱们总共就见过三面,你总不能要求我马上就对你死心塌地了吧?” “那多跟你见几面,你是不是就会对我死心塌地了?” “……呃?” 凤颜玉傻了眼,怎么感觉项思羽有点缺心眼啊? 不管了不管了,虽然这么做不太厚道,但先利用一把。 “你身为天宁国皇帝,应该也知道半个月前,紫宸殿事变的事情吧?那么你也肯定明白,我继续待在大宛,是死路一条这个道理。” 凤颜玉开始演了,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其实,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我们就不是出于感情而结合。这样吧,我们来做一桩交易。” 凤颜玉三言两语向这个看起来“缺根筋”的项思羽解释。 凤颜玉会同意嫁给项思羽,只为和亲嫁到天宁国躲避大宛皇帝的暗杀。同时在到达天宁国以后,待时机成熟,将会向天宁国借兵以报杀父之仇,事成之后将江山作为凤颜玉的嫁妆,拱手给项思羽。 凤颜玉认 为,天宁国就算再危险,也总比大宛群狼环伺的情况好。 凤颜玉自认这个条件还算可以。只要项思羽肯帮忙,这丰厚的回报可是江山啊! 凤颜玉期待地看着项思羽,项思羽笑了笑,眼睛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谈条件?” “我都说了,我来找你是对你有意思。就算你不跟我谈这个交易,我强抢也要把你娶回去!” 凤颜玉忽略掉这话里显而易见的意思,问道:“你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我这次来,目的就是为了娶你做我的皇后,不计代价。既然可以做到,并且你的条件也不是难以接受,我为何不答应?” “只不过,我希望你记住。我娶你不单单是为了那些政治上的条件,更是因为我喜欢你。 凤颜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你这么直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把和亲这件事看做是一场交易,毕竟,我……” 凤颜玉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项思羽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理会了她的意思,朗声笑道:“把他说成是交易,也未免太践踏我的感情了吧?不用管怎么看这件事情。至于那一件事情,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你。” “真的?”凤颜玉狐疑地看了项思羽一眼,“那你就拿你上次给我的那个翡翠作为信物,发誓你绝不会违背你今天说的话!” “没问题。我发誓,我项思羽,绝不会做我的公主殿下不愿意我做的任何事情。若违此誓,定叫我孤独终老,永世不如轮回!” 凤颜玉简直要惊掉下巴了:“你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真的感觉好不真实啊!” 总感觉像是天上掉下来帮助她凤颜玉通关的npc啊! 她什么时候开通支线了啊! “有什么不真实的。我都站在你面前了,有什么不真实的?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就可以了。” 凤颜玉愣愣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对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信任感:“那行吧,就这样。你拿着我的‘大番茄’,我拿着你的翡翠,咱们就这样把事情定下了。” “长公主殿下,那不仅仅是翡翠,它有名字的。它叫……孔雀泪。” 项思羽突然出声,打断凤颜玉的仪式。 “哦!好的!孔雀泪!我记住了!” 项思羽原本是含着一丝淡淡的苦涩的,但见到凤颜玉状似单纯天真的笑脸,便勾唇一笑,像个妖道,邪得令人心惊:“你最好记得。” “我先走了。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出现在使臣队伍里的,来看你,是出于我的私心。” 凤颜玉疯狂地点点头,内心想,要是你没有今晚这一遭,明日若是使臣直接向皇上提出,要把凤颜玉嫁去天宁国和亲,皇帝自己都会被雷到。 —— 江瑾贤虽然那日在寿宁宫被凤颜玉拒绝,但仍旧是努力在背后为凤颜玉谋划一切的。 那日在陛下以凤颜玉的性命为要 挟,逼迫自己和秋芷若定亲,虽然明面上说是定下婚约,但至今江瑾贤却是连秋府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的。 凤颜玉如今尚没有脱离险境,江瑾贤是没有心思和秋芷若完婚的。换言之,就算凤颜玉一帆风顺,他也不会和秋芷若完婚。 但如今不能在这个关口触着皇帝的逆鳞,只能说是秋府层面,延迟婚礼的进行,能拖就拖。 是以今日江瑾贤踏入秋府的大门,秋尚书可谓是喜不自胜、热情欢迎,全身上下都在表示着是拿他当未来女婿看待的。 江瑾贤也只是淡淡然地应了,行了同僚之间的平礼。 “瑾贤哥哥!”秋芷若自前堂奔到江瑾贤面前,“你来看我了!” 江瑾贤没有回应,而是对着秋尚书道:“这次我来,是想就婚礼吉日商讨一二。我认为,最近是非常时期,婚礼最好是能延后就延后的。” 秋芷若本就为江瑾贤故意忽略自己而感到不高兴,现在更是听到江瑾贤拖延的消息,顿时拉下脸来:“有什么非常时期?是因为凤颜玉去庙里当尼姑了吗!” “若儿!”秋尚书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出言无状,立即出声驳斥。 江瑾贤继续忽略秋芷若:“秋大人,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天宁国的使臣马上就要来大宛了,而且还放出风声来说是为了和亲的时候。这天底下谁的婚事,能大的过陛下的婚事?我们总不能抢了陛下大婚的风头吧?” 秋尚书默然,他怎么说也是朝堂二品大员,这个消息并不是秘密,他也是知道的。 自家女儿的婚事因此拖延,虽然是不得已,但到底有些不甘心。 “若儿,你带着江相在我们府里转转。我和你母亲再商量看看。” 秋尚书已经明白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但很明显江瑾贤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若是此事解决了必然就走了。他便做主随便寻了个理由,让秋芷若能够和江瑾贤多一些独处的时间。 秋芷若闻言,开开心心地拉着江瑾贤走了。 江瑾贤一路上都很冷淡,秋芷若主动地拉着江瑾贤到了自己的院子,要请江瑾贤到自己房间里坐坐。 “女子闺房,外男不便进入,还望秋小姐自重。” “你我是未婚夫妻,有什么……”秋芷若说着,想着这个时候这样是说不通的,便换了个说法,“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到我房间来。” “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可以。这里是你的院子,别人要是想偷听,也听不到。” “我是真的有事,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江瑾贤狐疑地看了秋芷若一眼,还是谨慎地跟着秋芷若走了进去。 但江瑾贤只在门内走了几步,就再也不动了,目不斜视地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秋芷若见状,主动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瑾贤哥哥!” 江瑾贤嫌弃地皱眉,想要推开秋芷若,撇开脸去,目光却落到一个雕刻精致的莲花纹路盒子上。 这是他,送给她的,当时装着解药莲华踯躅散的盒子。 第175章 这个婚约,必须解除! “让我抱抱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秋芷若抱着江瑾贤,见江瑾贤没有出言松开她,便越抱越紧。 “让我们重新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好不好?” 江瑾贤压根就没在听秋芷若的话,只愣愣地看着那个盒子,鬼使神差地,他冲开秋芷若的怀抱,走到那个盒子面前,打开盒子。 莲华踯躅散,依旧好好地放在那里。 江瑾贤难以置信的看了秋芷若一眼,秋芷若也完全没有想到江瑾贤会突然推开她,一脸诧异的看着那个被打开的盒子。 秋芷若的脸上的神情立即被惊慌和诧异所包裹。 “你没有用它?为什么?” 江瑾贤之所以当年最后会松口、应允太皇太后娶凤颜玉,就是因为这个能解寒毒的莲华踯躅散。 秋芷若当年因为救自己掉下了寒潭,这些年一直用其他药物吊着性命,如果再不用莲华踯躅散,没那么寒毒将会入侵身体,她必会命不久矣。 而秋芷若不仅没有用莲华踯躅散,还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秋芷若没有中过寒毒。 江瑾贤回想起那日在寿宁宫听到的太皇太后跟他说的话,侧着头,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在骗我?” “骗了我这么多年?” 江瑾贤的声音亦然带了些颤抖。自己猜到可能的真相是一回事,而真正的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让他撕心裂肺,又是另外一回事。 秋芷若从未见到过江瑾贤如此受伤,却又压抑着愤怒的表情,顿时慌了神:“不,瑾贤哥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中过寒毒?” “没……没有……” 秋芷若小声地会带着,思绪已经不知不觉被江瑾贤牵着走。 秋芷若知道,莲华踯躅散好好的放在这里,她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无功。因为寒毒到底是什么样的病症人尽皆知,没有真正的解药,她是不可能活过二十岁的。 “你救我的事,也是骗我的,对不对?” 秋芷若原本的状况还尚可,见江瑾贤扯到救命之恩头上,顿时慌了神:“不是这样的,是我救得你!” 江瑾贤狐疑地看了秋芷若一眼,准备套出秋芷若的话:“可我听太皇太后说,凤颜玉也做过你和我说过的一样的事。我是应该相信太皇太后,还是相信你?” “你当然应该相信我,你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还叫来了大夫给你诊治,还收留了你一段时间。这些,这些都是毫无争议的。” 江瑾贤平静地问道:“可我为什么会在山洞里?” “是我救了你,把你藏在山洞里啊!” “那你为什么不陪着我一起,而是跑出去?” “我……我去给你找大夫了啊!” 秋芷若一句一句地谨慎地回答着江瑾贤的话,江瑾贤不再问了,而是道:“可是太皇太后说,你离开山洞,并不是为了找大夫,而是为了引开追兵。” 秋芷若状了些胆子:“你既 然已经愿意相信太皇太后,又来问我做什么?” “是的,我有疑惑。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承认。”江瑾贤欺身上前,极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秋芷若别过头去。 “你要不说也可以。你这样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了。” 秋芷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头最重要的秘密,突然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是,假的,都是假的!救你的是凤颜玉!我只不过是在旁边偷偷地看着!我嫉妒她,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救人!全帝京都喜欢她这位江宁公主,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是公主!” “我不信!我就要抢她的功劳,我也要看看被别人感激是什么样的。等她出去以后,我就要抢她的功劳!” “原来被人感恩是这样的感受,被你喜欢是这样的感受。原来这样的一切是那么美好。这一切都属于我,江瑾贤,你只属于我,你只能爱我!” “我好怕!好怕那凤颜玉醒过来,向我抢这个功劳!我担惊受怕了好久,没想到,阿爹却给我带来了凤颜玉摔傻的消息!真是天助我也!既然这样做的福利那么好,我自然要接过凤颜玉乐善好施的接力棒!” 她学着去喜欢莲花,学着去向凤颜玉没傻之前那样去向别人行善,学着去挣别人眼里美好的赞誉。 她努力让佛口莲心变成自己的象征,她努力让自己成为帝京“真善美”的化身。 可她自己都忘了,她本就不是这样喜静善良的人,她最爱那名叫一品红的花,花开时火红一片,美得张扬、妖冶、醒目。它是世界上最艳丽的花,也是世界上最毒的花。 只有她身边的侍女云禾还记得。所以对她总是神经质的反常,总是一一耐心地接受。 喜欢那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芙蓉的女子,是之前的凤颜玉,不是她秋芷若。 “你的爱情,是骗来的。骗久了,自己都信了这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后稀里糊涂地‘守护’着,丢失了原本的自己。” “你真可怜。” 江瑾贤深深地看了秋芷若一眼,立即转身。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之间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我们之间连救命之恩都不曾存在过,那么我对你更是不会有一点情意。” “我会去请求陛下,解除我们的婚约,不计一切代价!” 江瑾贤冷冰冰地说着,准备离开房间。 我的一切都是骗来的?骗来的就不属于我吗?如果可以,我也能骗一辈子!我也为此付出了这么多的精力,凭什么要我中途退出! 秋芷若抬起头来,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士:“江瑾贤,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江瑾贤的脚步一顿,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若说凤颜玉是因为跟着后宫诸妃一起在前往避暑的路上,贪玩偷溜出去跑散了。那秋芷若作为臣子的女儿,又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为什么?” “那次避暑,诸位诸侯王都在,九江王并九江王世 子亦然。那天,是九江王世子,也就是当今的陛下,带我过来的。” 江瑾贤猛然转过身,朝着秋芷若怒目而视:“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你求我啊!”秋芷若好整以暇地说道。 “秋芷若!” 秋芷若勾起一抹自嘲地微笑:“事到如今,我也无所谓告诉你。当时,是我发现了九江王世子偷偷命令一部分亲兵去追踪落单的凤颜玉,也偷听到了他们是想杀掉凤颜玉的计划。” “他们没有杀掉我。是因为当时年仅七岁的我,就决定和世子殿下合作。世子殿下带我跟踪凤颜玉,而我答应替他保守秘密。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呢?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到最后并没有杀掉凤颜玉,而是将她救回了皇宫。” 江瑾贤心下一惊——难不成当年,追杀的人,并不是天宁国派来追杀自己的人,而是九江王世子派来追杀凤颜玉的人! “你知道吗?我和陛下的合作延续到今天呢!我替陛下干了好多好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多数是有关凤颜玉的。在想让凤颜玉死这件事情上,我和陛下,一直都是站在统一阵线的!” 江瑾贤眉心一跳:“那次在长安大街的刺杀,并后来凤京京和凤柒柒的身世闹得满城风雨一事,都是,你和陛下共同的手笔?” “正是。不过呢,我和陛下做的,还不止这些呢!” 秋芷若痴痴地笑着,看着江瑾贤头皮发麻。 “你真是……我真是对你无话可说!” 江瑾贤说着,直接甩袖离去。 “江瑾贤,骗来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除非是我不想要的东西,不然只要是我想要的,就都得是我的!” 江瑾贤三步并作一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秋府。秋尚书见到行色匆匆的江瑾贤,正想去找秋芷若,却见到秋芷若面色诡异地站在自己身后。 “若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他,彻底结束了。” “让我静一静,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事情。接下来江瑾贤有什么要求,你直接答应就是。” 秋尚书瞪大了眼睛,秋芷若却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江瑾贤现在满脑子都是凤颜玉。既然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是爱错了人,那凤颜玉呢。 他之前对凤颜玉所做的那一切,已经不能单单用道歉来解决的。 他爱错了人,认错了救命恩人,反倒把真正的救命恩人的利益一步步地往后挪,这多么可笑! 他想去找凤颜玉说清楚,他不希冀求得凤颜玉的原谅,只求凤颜玉不要那么排斥他,愿意听他说几句话。 他还要去找皇帝,无论如何,他都跟秋芷若再无瓜葛。 这个婚约,必须解除! 江瑾贤回到江府,正准备整理仪容进宫面见陛下,陛下身边的内侍却已经在江府门口等候多时。 “江相,让咱家好等啊!” “出什么事了?” “天宁国的使团进京了。陛下有旨,三日后将在宫中设宴款待天宁国的使臣团,今日是请丞相大人进宫议事的!” 第176章 十分划算的买卖 江瑾贤匆匆进了宫。三日后是正式的国宴,按理说这些事情是该礼部去筹划的,但事关大宛体面,皇帝不愿意出意外,所以也将江瑾贤叫进了宫。 天宁国的使臣代表已经进宫,就一些即将讨论的事情整理成国书提前呈献给皇帝,让他们可以腾出时间在朝堂上讨论解决。 夏公公得了皇帝之前的嘱托,直接放了江瑾贤进来。 江瑾贤刚进殿,正准备行礼,就听到使臣代表道:“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这次来,主要的目的就替我们陛下迎娶贵国的镇国长公主殿下。” 江瑾贤顿了顿,但还是得体的行了礼,皇帝显然也是被震惊到了:“镇国长公主?” “不错。” “这镇国长公主,属实是不合适。” “实不相瞒。这镇国长公主,原先为我大宛丞相之妻,且育有一子一女。之前因与丞相闹了矛盾,朕从中调解不成,无奈和离。如今这和离不到半年,朕的皇妹还在晃庙里带发修行,这和亲,属实是不妥。” “有何不可?你们大宛,就这么一位长公主吧?难不成嫁给我们陛下为后,是委屈了她吗!” 见天宁国使臣并不在乎凤颜玉此前的种种,皇帝更加吃惊了,但接下来的话到底他是皇帝,拉不下这个脸来自己说,便看了一眼江瑾贤。 江瑾贤立即就明白了,开口道:“我们陛下也正值春秋鼎盛,尚未娶后。臣听闻贵国陛下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姊妹,若是嫁到我们大宛来,也必然以后位敬之。臣听闻,那栖霞长公主柔嘉表度、秀外慧中,且与我们陛下年纪相若,想必与我们陛下相配,是极好的。” 使臣代表睨了江瑾贤一眼:“我们陛下的长姊,天宁最尊贵的长公主,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天宁到底没有嫁公主和亲的意思。本使奉我国陛下之命,来大宛只为替陛下求娶镇国长公主殿下。” 江瑾贤瞧了皇帝一眼,见他显而易见的沉默了,大概揣测他并不是完全不同意将凤颜玉这个烫手山芋嫁出去,而是在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若是天宁国执意求娶,皇帝大概会为了不与天宁国交恶而同意这场和亲。 而把凤颜玉嫁出去,成为别国的皇后,一来有天宁国陛下和那些朝臣在,定然不会让这个异国公主真正掌握什么实际的权力。 二来,嫁到别国,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放弃了凤颜玉在大宛的皇位继承权利,皇帝没了凤颜玉这个威胁,将会真正的高枕无忧。 仔细想想,这是一个十分划算的买卖。皇帝未必不会同意。 江瑾贤思及此,脸上立即聚拢了一层阴霾。 皇帝沉吟着,尚在犹豫。那使臣代表便道:“若能娶得大宛的长公主,我国洛林铁矿对大宛的进口税率,可以降三成!”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大宛虽然有铁矿,但产量不多,且都是贫铁矿,真正的锻造武器的精钢都是从天宁国进口的。 为这这一条,大宛也不得不跟天宁国搞好关系。若能降低这 方面的税率,那么对于大宛的国库,能免一笔不小的资费。 使臣代表继续强调,待天宁国朝臣决议后,其余的优惠条件还可以再商量。 把凤颜玉嫁到天宁国能够获得的丰厚利益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不论是天宁国使臣夸大其词也好,夸夸其谈也好,皇帝已经动了将凤颜玉嫁去天宁国的心思了。 “如今朕的皇妹正在皇庙里为已故的孝昭懿仁皇后,也就是朕与她的皇祖母守孝祈福。依古制,她尚且需要守孝一年。这孝昭懿仁皇后去世不过三月,若贸贸然答应贵国的婚事,恐怕不能服众啊!” 皇帝悲恸的说着,似乎对太皇太后的死仍旧心有悲戚。使臣代表犹豫半晌,道:“自古孝道大于天,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本使这一次奉我国陛下之命前来,决不能空手而归。” “既然贵国长公主尚有孝在身,那不如想一个折中的法子。本使与陛下达成协议之后,可先携长公主殿下归国,而后为长公主殿下特辟一间寺庙,专事为长公主殿下守孝祈福。待长公主殿下守序期满,便和我国陛下成婚。” 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皇帝点头正要准许,江瑾贤亟亟地道:“陛下,这……还没有问过长公主殿下本人的意思,若是陛下贸贸然把一切都商量好了,长公主殿下到时候若是不肯,闹起来也不太好看。” 皇帝的眼神冷了冷,心情瞬间就差了下去。 天宁国使臣作为代表出使大宛,自然也是调查过的,意味深长地揶揄道:“还是丞相大人为长公主思虑周全,唯独把长公主殿下的感受放在心上。” 皇帝虽然不喜欢自己的臣子当面忤逆了自己的面子,但在他国使臣面前,也是极为护短的,当下便道:“这倒是朕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确实是该问问妹妹的感受。不过朕与堂妹关系极好,朕的话妹妹还是会听的。” 这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江瑾贤见好就收。他故意搬出凤颜玉,就是期待凤颜玉能主动反对这桩婚事。毕竟离开大宛就是离开了大宛的皇权角斗场,现在的凤颜玉未必会肯。 而且凤颜玉上次刚拒绝过自己送她去天宁国的请求,想必凤颜玉内心也是不愿意去天宁国的。 而且借着凤颜玉这个由头的拖延,他也可以另外找事情,让这桩婚事成不了。 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江瑾贤出了皇宫,想着赶紧找凤颜玉见上一面,不料还没赶到皇庙,陛下就已经下旨,将凤颜玉以镇国长公主之礼迎回宫中。 江瑾贤到的时候,凤颜玉已经跟着长公主的仪仗回了宫。 双方就这样错过。 江瑾贤愕然了一会儿,陛下至少是在他出紫宸殿的时候下的旨意,不然这旨意也不会到的那么快。 看来,陛下不仅是放弃了娶天宁国公主为后的打算,而且是铁了心要促成这幢婚事,并且还,避开了江瑾贤。 经过上回紫宸殿前的那件事,江瑾贤虽然还安安全全地在朝堂上做 着他的江丞相,皇帝也还愿意任用他,但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凤颜玉回到宫中,入住紫英殿。皇帝虽然没有直接见她,但却恢复了她作为长公主该有的一切份例。 这件事还是杜淑妃来通知的。杜淑妃宣完旨,倒是平静地道了一句:“你可真是好福气!再嫁为后,还是对方巴巴求娶。” 杜淑妃自上次立后事件后,在宫里宫外的锋芒都收敛了不少。不知道是动了心气还是什么,杜淑妃的身体也自那次后越来越差了。 虽然还是像位同副后一般管着后宫,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远离故土,究竟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杜淑妃笑了笑,那笑容带了些虚弱:“这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你这么说,可是肯去天宁国和亲了?” 这话是赤裸裸地替皇帝试探凤颜玉的口风了。 “颜玉自知有罪,承蒙皇兄心慈,在皇寺中带发修行。如今有个将功补过,为皇兄分忧的机会,颜玉怎么会不肯呢?” 杜淑妃满意地笑笑:“本宫知道,因着之前的事情,你不太喜欢我。你肯这样平心静气地和本宫说话,本宫是很感激的。本宫会替你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让陛下给你更多的体面的。” —— 三日后,国宴。 这一次的国宴,凤颜玉是不言而喻的主角。杜淑妃一早就得了皇帝的吩咐,盯着侍女给凤颜玉精心打扮过了,出现在天宁国使臣的面前。 凤颜玉身着繁复的长公主礼服,在众人面前见礼。 凤颜玉的目光扫过四周,略过江瑾贤,目光落在天宁国使臣们的位席上。 天宁国使臣感受到凤颜玉的目光,会意地一笑:“早就听闻长公主殿下冠天下之风姿,今日可见一斑,确实为我天宁皇后的不二人选。” 凤颜玉得体地一笑:“使臣谬赞了。不过若本宫为天宁皇后,必然以维系两国和睦为要,以天宁国百姓福祉为重,当不负贵国如此盛誉。” “长公主殿下这是愿意来我天宁国了吗?” “本宫素来以天下大义为重,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敢为天下先,就算是牺牲本宫一人又如何?更何况,本宫早就听闻,天宁陛下气宇不凡、雄韬伟略,本宫心向往之。与贵国陛下比起来,本宫倒是蒲柳之姿了。” 凤颜玉这番话,先抑后扬,既赞了项思羽,也不过于自谦失了自己的面子。 朝堂上的诸臣都没有觉得凤颜玉这番话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几天和天宁国使团商议和亲条约条件都商议的差不多了,天宁国作为和大宛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大国,那给出的条件确实是十分丰厚,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的。 除了原先忠于太皇太后一党的朝臣,其余朝臣为了这国家利益,都恨不得凤颜玉马上嫁出去。 但江瑾贤听到这番话,脸却是瞬间拉了下来。 颜颜竟然同意嫁到天宁国!嫁给别人成为皇后! 她竟然还说,她对那项思羽心向往之,早就倾慕已久! 第177章 不愿与你为敌 江瑾贤的眼睛盯着凤颜玉,快要滴出血来了。 凤颜玉仍旧和天宁国使臣代表谈笑风生,端足了长公主的气势。 皇帝满意地看着下面的一切,看来这场和亲是板上钉钉了。 觥筹交错、宴过三巡。凤颜玉倒不是不胜酒力,只是笑得脸却是有点僵了,想出去舒缓舒缓紧绷的面部肌肉,便趁着舞女们换歌舞的间隙,朝皇帝告假道。 “臣妹有些醉了,想出去吹吹风,醒醒酒,还望皇兄准许。” “准。” 皇帝爽快地应了,反正在皇宫,凤颜玉也跑不了。 江瑾贤的目光就没从凤颜玉的身上离开过,见凤颜玉出去了,江瑾贤便也朝皇帝遥遥敬了一杯酒,起身离席。 凤颜玉·脚程极快,三两步就穿过重重回廊,来到清凉池边。 池边荼蘼盛开,香味浓郁,花色洁白,伴随着微风撩了几缕清香入凤颜玉的鼻翼,凤颜玉顿时感觉在宴会上虚伪假笑带来的不适消减不少。 “颜颜。” 凤颜玉恍若未闻,正想着如何避开他,却被江瑾贤一把扯住了衣衫。 凤颜玉眉头一皱:“江相大人,请自重。” 江瑾贤愣了愣,但到底不愿意松开衣衫:“你就这么想躲着我吗?” 凤颜玉不答,只一本正经地扯回衣袖。 “前缘已断,现在你我二人都有各自的良缘。各自婚约在身,我们这样拉拉扯扯的,只会平白遭人非议。” 江瑾贤气急反笑:“你我只是见个面,也要担心遭人非议了吗?” 凤颜玉挑眉:“难道我们应该见面吗?” 江瑾贤沉默:“你当真要嫁给那项思羽?” 听到江瑾贤直呼天宁国皇帝的名讳,凤颜玉略微有些惊讶,江瑾贤见凤颜玉一副爱答不理、不想回答的模样,更是着急上火。 “你当真觉得,他会是你的良缘?” “你当真觉得,抛弃我,跟了他,你就能获得幸福?” 凤颜玉不置可否:“我嫁的人,是天宁国的皇帝,以国之名出嫁,个人幸福本就是幸运的附加条件。” 江瑾贤的脸色霎时冷了,他抿了抿唇,极为艰难的道:“那我呢?” 凤颜玉淡笑着,摘下一朵荼靡,抛到江瑾贤身上:“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轻轻的一朵荼蘼花砸在江瑾贤心口,却又如重石撞击,但江瑾贤仍旧不死心地问道:“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要怎么样,我们才能重新在一起?” 凤颜玉痴痴地笑了起来,看着江瑾贤,像一个天真的孩童,眼神亮晶晶的:“重新在一起?” 娇嗔在凤颜玉的脸上停留只不过短短一瞬,凤颜玉顿时拉下脸来,眼睛里只剩下睥睨和蔑视。 “怎么样才能在一起?” 凤颜玉抬起手,在江瑾贤的脸上轻抚,眼神悲悯,像一个慈悲的圣母。 恍若她看的不是江瑾贤这个人,而是在看一段属于自己的故事。 “越过生死,赎尽罪孽。” 江瑾贤沉醉地看着凤颜玉,沉浸在一个为自己编织的梦里,却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猛然惊醒。 他拍 掉凤颜玉的手,一把抓起,质问道:“罪孽?我有什么罪孽?” “我与你,最大的罪孽,就是爱上了你。” 江瑾贤说着攥着凤颜玉的手加重了力道,凤颜玉疼的难受,却仍不甘示弱地直视江瑾贤的眼睛,“爱吗?” “原来你觉得,爱我是罪孽啊!”凤颜玉故作惊讶,像一个刚学会一项技能的小孩,笨拙地举一反三,“既然你觉得痛苦,那你就忘了吧。我记得,凉薄的人,总是会选择忘记。” 江瑾贤没有回答,仿佛在感受片刻的撕心裂肺。 “你不在意了吗?” 凤颜玉耸肩:“我为什么要在意?” 江瑾贤死死盯着凤颜玉的眼角,里面那云淡风轻和轻松俏皮此时落在他眼里,是那么可恨。 “疼吗?” 凤颜玉一愣,突然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疼。” 凤颜玉诚实地回答。 江瑾贤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手腕处已经有了紫青的手痕,令人触目心惊。 江瑾贤没有看伤口,而是继续盯着凤颜玉的神情,似乎在看什么绝无仅有的东西。 “可我很在意。” 江瑾贤的眼神里满是狼狈的挣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心里有一个小人在四处奔波要把着破碎的东西粘合起来,理智却自己无力地涣散了。 江瑾贤一下逼近了凤颜玉,温热的气息喷在凤颜玉的面颊上,带了几分酒味。他身体微颤,深海般的眼中燃起了一簇迷离的火焰,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克制自己,却仍旧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海水一旦被搅动起来,那风浪必是波涛汹涌、澎湃裂动。 理智最终不抵心中迷惑的欲望,江瑾贤挑起凤颜玉的下巴,将唇覆了上去。 “唔……” 江瑾一点点地试探着深入,突破凤颜玉的牙关后尽情地在她的口腔中攻城掠地。 凤颜玉猛然惊醒,她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投降! 凤颜玉猛的一下推开江瑾贤,力气大到凤颜玉自己都在诧异,喘着气怒视着江瑾贤。 江瑾贤似乎也被凤颜玉的动作给吓到了。 “你不愿意?” “我能愿意?” 江瑾贤一脸惨然,推开两步,双手捂脸,不知是酒劲发作了带了醉意扰乱了神经还是什么,江瑾贤嗫嗫嚅嚅地说道。 “能不能不要嫁给项思羽?” 凤颜玉双手叉腰,怒目而视:“为什么不嫁?” 江瑾贤失语。 凤颜玉转身,厌恶地摸了摸嘴唇:“我的事,你少管!” 说罢,负气离去。 这一次,江瑾贤没有去看凤颜玉的背影,而是喃喃地道:“颜颜,我最不想做的,就是与你为敌……” —— 凤颜玉和亲之事定下,宣告天下。半月后,凤颜玉将正式启程,跟着天宁国的使臣团前往天宁国。 因为太皇太后的灵位无法带走,而凤颜玉这一次是要远离故土。临行前一日,凤颜玉被皇帝特许前往自己一直待的皇庙里,最后一次为皇祖母在大宛的土地上祈福。 陪在凤颜玉身边的照例是李嬷 嬷和玉桑,两人守在礼堂外,不允许任何皇帝派来的侍卫靠近。 凤颜玉上香毕,双手合十正准备默念祈福,殿内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凤颜玉立即警惕地睁开眼,犹疑地看了看四周。 该不会又是项思羽吧? 这天宁国的皇帝真的好闲啊! 这个人倒无意于和凤颜玉躲躲藏藏,在看到凤颜玉睁眼后,径直走到凤颜玉背后,恭敬地唤道:“长公主殿下。” 凤颜玉转身,在惊诧过后是满脸的喜悦:“高苍梧!是你!你还活着!” “嗯。”高苍梧点点头,谈不上多高兴,“躲躲藏藏了这么些天,终于找到机会来投奔长公主。” “你是高家的人,我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我马上就要前往天宁国和亲,如果你不介意远离故土,我可以把你混在送亲队伍里,前往天宁国,在天宁过给你一席之地,这样大宛的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高苍梧闻言,只问道:“殿下是决定寄身于天宁国,还是渴望有一天能返回故土?” “前往天宁,是为了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和亲不过是个由头。” 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令高苍梧满意了。他既不能回高家,又不能在大宛光明正大地活着,跟着凤颜玉去天宁,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凤颜玉要做什么,主子不说,他也不会去问,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报仇的,他只想做一把信任之人的刽子手,只需要为茜桃报仇。 凤颜玉看着高苍梧胡子拉渣,蓬头垢面,一脸无喜无怒的模样,知道是宁茜桃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加之这些天在外流浪,躲避锦衣卫的抓捕,肯定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的。 宁茜桃以一己之力担下了这放跑高苍梧的罪责,自尽后,因是罪人,连家人都不愿意领尸,只由宫里的太监草草得用席子裹了,丢在乱葬岗,别说葬礼,连个棺椁也没有。 宋司膳为了避嫌,不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根本也不敢去吊唁宁茜桃。 最后是凤颜玉让鸾凤卫的人出面,把宁茜桃安置下葬。因为也不能张扬,只能勉强算是入土为安了。 发源于想着,待她归来,一定会将宁茜桃好好安葬。 高苍梧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忠心:“臣去乱葬岗看过茜桃,知道是殿下您给了她一个安身的地方。她死了,没有一个亲人肯为她收尸,只有殿下您肯顶着风险为她收殓。这份恩情,苍梧没齿难忘。” “臣本就是高家的人,是先帝安排为殿下造势的一枚棋子,先帝于高家有恩,是公;茜桃的恩情,是私。有这两份恩情加在一起,殿下大可以放心用臣,臣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如今茜桃已死,他活在这世上犹如行尸走肉,是以他并不怕死。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撑着,为茜桃报仇,向残忍的皇帝,向她冷酷的亲人。 “本宫知道了,你也不急着为本宫赴汤蹈火以表忠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们所有人,好好地活着,保存实力,以待复仇。” 第178章 她会回来的 “退婚?”皇帝听着江瑾贤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秋家竟也同意了?” “正是,臣这次来,就是因为这次臣和秋家小姐的婚约,是陛下赐婚,婚约也该由陛下亲自收回。” “若是朕不肯呢?”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玉玺,“为着这凤颜玉,你已经不止一次在朕面前硬气了。江瑾贤,你该记住,你只是臣下,朕是君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下犯上,忤逆朕的意思,朕是惜才,才没有降罪于你!” 江瑾贤没有跪,只是平静地道:“若是事事都顺着陛下,那不是忠臣,那是佞臣。” “陛下之前以凤颜玉的性命相要挟,逼臣与那秋家小姐定亲,如今凤颜玉的性命是大宛、天宁两国都关心的大事,无需臣这一点的守护,陛下没有了要挟臣的条件,臣自然要放弃和陛下的约定了!” “你在威胁朕,跟朕谈条件?” “不敢。臣只是希望陛下明白,这场婚约,是我和秋家都希望收回的,臣来告诉陛下,不是商量,只是告知陛下,需要借陛下的亲笔旨意告知天下而已。” 江瑾贤和风细雨地说着,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逼迫的意思,皇帝却暗自握紧了拳头。 江瑾贤,留不得了! 皇帝眯起了眼睛:“你一介孤臣,了无牵挂,死了不过命一条,连九族都无从去诛。如今凤颜玉与天宁和亲之事板上钉钉,性命不用你担忧,你就当真是好胆子,来胁迫你的君主了!” “陛下英明,陛下既然知道如此,就不应拒绝臣下。臣一死,秋家不仅无亲可结,陛下也失去一位能臣,可真是不划算啊!” 皇帝亦然动了杀心,也不愿意江瑾贤牵扯上秋家,让自己再丧失秋家这个助力,便冷笑着道:“那确实是不划算,朕就恩准你和离!” 江瑾贤从皇帝处取来和秋芷若解除婚约的圣旨,也算是给凤颜玉一个交代。 他也清楚,他两次胁迫于皇帝,皇帝定然也是容不下他了。 这大宛,也是不能再久留了。 必须得想办法尽早脱身。 江瑾贤拿完圣旨出宫,和凤颜玉和亲的仪驾撞上。 江瑾贤勒住马,跟着两道看热闹的民众一起,目送着凤颜玉的马车离开帝京。 “这长公主,本是我们大宛的福星,如今却要嫁入天宁国。对于我们大宛来说,真是太可惜了!” “你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长公主是为了我们大宛的福祉才选择嫁入天宁和亲的,她就是为了我们大宛的百姓去的!我想长公主殿下即使到了天宁,也不会忘记我们的!” “但愿如此啊!你说这长公主,还能回大宛吗!我会很想她的,没了她,我们不要钱的病都没地看了!” “是啊是啊!我孙子上次的病,就是她治好的!” ………… 江瑾贤听着民众的议论,目光深邃,意味难明。 她会回来的。 我保证。 —— 天宁国的使臣队伍,因为加上了凤颜玉的仪仗和她的嫁妆,足足长了三倍。 因为是和亲公主的仪仗,不可能像八 百里加急一样快马加鞭。即使一路上紧赶慢赶,到天宁国皇宫,还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至此,凤颜玉到天宁国的时候,她的孝期其实只剩下小半年了。 凤颜玉按两国之前约定好的,先入住天宁国为凤颜玉特别收拾好的寺庙里,先把孝期给守完了。 至于凤颜玉带来的仪仗,自然是被天宁国好吃好喝的供着。 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天宁国未来的皇后,也不敢亏待了她。 这夜,凤颜玉刚入住寺庙,收拾完毕正准备休息,一位“不速之客”踏着月色就来了。 除了项思羽,还能有谁?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穿着中衣就出去迎接。 凤颜玉颇为无奈地道:“你跟我们那位陛下当真是不一样,他非大事绝不离开皇宫,坐镇宫中以定天下。” “你就是我的大事啊,我的皇后。”项思羽笑着,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天宁国还习惯吗?” 凤颜玉实诚地回答:“我这才刚来没几个时辰,也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项思羽眷恋地看了一眼凤颜玉,掏出袖中的一本册子:“这是我们天宁一些重要官员的履历和在天宁国需要注意的事情的记录,你先习读一下,免得被不怀好意之人拿这些事情下了绊子。” 凤颜玉接过册子,颇为感激地看了项思羽一眼。 项思羽,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皇后看待的…… 凤颜玉百感交集,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对了,关于京京和柒柒,你打算给他们什么身份?” 项思羽愣了愣,自言自语般重复道:“江瑾贤的孩子?” 凤颜玉等待着项思羽的回答,也不指出他话中的错误,想着柒柒也就算了,天宁没有女性继承的先例,给个公主的头衔也无妨;但这京京,身份就不好给了。 项思羽低头笑了笑:“你是天宁国的皇后,你的孩子自然也是天宁国的皇子和公主。等我们的大婚一过,京京就是我们天宁国的大皇子,柒柒就是我们天宁国的大公主。” 凤颜玉瞪大了眼睛:“大皇子!?那些臣子们,不会有异议吗?” “你是指继承皇位吗?你怎么不知道,他也有资格继承皇位呢?” 项思羽的话,似乎是在自嘲,凤颜玉总觉得项思羽话里有话,但听不明白,便转换了话题:“那个高苍梧,我也带来天宁了。我打算先让他入宫,领一个侍卫的职责。” 项思羽沉吟半晌:“仅仅是侍卫,不会委屈了他吗?” 凤颜玉双手一摊:“他在天宁国毫无根基,而且大宛正在全境通缉他。等我为他谋划好了,再给他与之匹配的职务。” 项思羽点点头:“那便直接任命他为皇后宫里的侍卫,让你也能看顾着他些。”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天宁皇宫,承乾宫。 “贵妃娘娘。”桃枝端上一碗牛乳,这是孙贵妃每日睡前都要饮用的。 孙贵妃淡淡地应了一声,接过牛乳:“听爹爹说,大宛长公主今日抵达天宁帝京了?” “是的。” “那陛下呢?今夜在宫里吗?” 桃枝摇了摇头:“桃夭傍晚的时候,奉娘娘之命去乾清宫送吃食,被刘大监给推诿了,想必是不在的。” “来了皇后,本就在礼法上高本宫一头;陛下又如此爱重,本宫在这宫中还会有一席之地吗?” 孙贵妃的眼里颇多担忧,桃枝安慰道:“娘娘是正一品太傅之女,幼年入宫为公主伴读,是陛下的青梅竹马,这情分怎么能是一个异国公主可比的?照奴婢看,陛下如此爱重,多半是因着大宛的缘故。” 孙贵妃叹了一口气,说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那也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情分。她自入宫后,项思羽从未在她宫中留宿过,每次都是坐坐就走了。 天宁国的后妃制度比大宛简单,直接借了周代后妃制度,按《礼记·昏仪》所言定下了位分:“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皇后之下便是三夫人——贵妃、贵嫔、贵姬。 孙贵妃这贵妃之位便是三夫人之一。 原本孙贵妃的身份,朝臣是属意立后的,但是项思羽自己不愿意,但又不能不娶,便让她居了贵妃之位。 虽然不曾亏待过她,也善待与她。但经此一事,孙贵妃多多少少知道,项思羽的心中是没有自己的。 没有自己也就罢了,若是爱上其他人,让她该如何自处呢? 孙贵妃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次陛下打算让大宛长公主住什么宫?坤宁宫还是?” “坤宁宫还封着呢。据说陛下打算让这位公主入住凤仪宫,也就是之前的翊坤宫。” 孙贵妃“哦”了一声:“这翊坤宫历来是高位嫔妃所居宫殿,陛下之前嫌它跟坤宁宫到底沾点关系,索性也半封了。如今这大宛长公主来,到底不能让她住寻常宫殿,却也没把历代皇后所居的坤宁宫给解封,只把这翊坤宫改名了凤仪宫,让她入住。” 桃枝疑惑地问道:“这坤宁宫说起来从先帝算起,也就封了十几年,这翊坤宫则更短了,是陛下登基之后才封的。翊坤宫如今改了名又住人了,那坤宁宫难不成一直封着吗?” “那坤宁宫自懿文太子的母后死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一直封着,当今陛下也不曾解封。左右本宫成不了皇后,住不到这坤宁宫去,这坤宁宫住不住人与本宫何干?”孙贵妃喝了几口牛乳,便做出了决定,“本宫虽不在意,但不知道旁的人在不在意,这件事,是要让那位长公主殿下知道的。” 懿文太子的母后死后,先帝再未立后,坤宁宫也没有人资格入住,封着也就封着,项思羽也延续下来继续封着,就令人觉得奇怪了。 “桃枝,你去让桃花把原先跟着张尚宫的那个小宫女想办法调到凤仪宫去,让她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此事透露出去。” 桃枝是贵妃身边女官,旁的人见了都要尊一声“桃令人”,十分能干,孙贵妃用的也极称心如意,如今便应了下来,表示此事一定办妥。 第179章 我怎么会害你身边的人呢? 凤颜玉三月孝期一过,即准备大婚仪式。 这第一步,便是迎凤颜玉入宫。 正逢冬日,帝京落雪漫天,皇宫立在天地一方,出奇的巍峨。项思羽站在高台之上,道道冠冕遮住他大半容颜,鎏金暗纹喜服十分明艳,遥遥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 凤颜玉一步步走向高台,精致的绣鞋踏过汉白玉铺成的台阶,大红喜服上绣了艳丽的牡丹,衣摆逶迤于地,国色芳华。 繁复的凤冠,华丽冰冷的珠翠垂在额前。凤颜玉一心注意着脚下,直至那道并不大且十分欣喜的声音响起。 “颜玉,你终于来了。” 凤颜玉报以一个得体的微笑,将手搭上项思羽的,和他一起面向朝臣,致礼。 今天,她是天宁国的皇后。 礼毕,项思羽跟凤颜玉一起前往凤仪宫。简单的仪式过后,项思羽屏退众人,包括喜娘,洞房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龙凤烛前,项思羽牵过凤颜玉的手,眼中的温柔似能将人淹没。 “你终于是,我的皇后了。” 凤颜玉愣了愣,在他的温柔下有些不太适应:“陛下,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 “我知道。”项思羽大笑着放开了手,“还有,私底下,喊我阿羽,不要喊陛下。我是阿羽,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阿羽。” 凤颜玉顿时有些羞恼,但还是喊了一句:“阿羽。” 项思羽笑得开心,像一个大男孩,凤颜玉无论如何也是被他感染了,饶有兴致地道:“你可当真是高兴!让我怀疑我到底哪里有那么好了!” “你好,你哪里都好。” 凤颜玉摇了摇头:“既然你一直这么夸,我不干点实事也太不好意思了。按你册子上写的,宫里其他妃子都没有,只有一位孙贵妃。因宫里没有皇太后,无需要拜见婆婆,倒是孙贵妃要来拜见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她呢!” 项思羽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你正常应付就可以了,她是个好人,曾是我皇姊栖霞长公主并兰陵长公主的伴读。我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了,若是没入宫,我定是会给她筹备一门极好的婚事的。” “可惜她成了朝臣们要送进宫给我的一件礼物,一件皇宫里的摆设,成了一件牺牲品。我虽然不想要,却也不能砸了,数十年的友情在里头,也不至于委屈了她,只能放在宫里好好养着了。至于其他人,我是怎么也不肯纳了。” 凤颜玉颇为理解地点点头,这孙贵妃也是个可怜人,被项思羽这么说,她也觉得孙贵妃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项思羽的后宫已经很清净了。 项思羽的母妃并和其他的妃嫔,在先帝驾崩当夜被勒令殉葬,就连项思羽也无可奈何,只能追封自己的母妃为太后。 所以凤颜玉过去,除了一个贵妃,真的没啥可操心的事情。 项思羽懒懒的笑着:“这才刚进门第一天,你就关心我的家事了,太称职了,称职的让我心疼。” 凤颜玉展颜一笑,不甘示弱:“都说 了咱俩是工作关系,类比于合伙开公司的关系,干多干少都是自己的,那我还不得勤劳点?” 先当好称职的皇后,挣好名声再说! “什么合伙开公司?”项思羽失笑,“我们不是签的是协议吗?” 凤颜玉呆了一下,糊弄了过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项思羽主动把床让出来,去旁边的贵妃榻上凑合一夜睡觉了。 —— “小主子,您可想好了,现在就要返回天宁国吗?”杜月娘听完江瑾贤的决定,不乏担忧地问道。 “公子肯这么说,定是有十全的把握了!”凉月显得兴致勃勃,“多年筹备,即将复仇!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杜月娘不语,只是谨慎地看着江瑾贤,江瑾贤掏出几份文书:“这是吏部前次秋闱的名单副本,你们看看有什么不对之处?” 杜月娘接过,只匆匆看了几眼,就大惊道:“小主子,这……” “就算我不走,这大宛陛下也容不下我了。很显然,他想借这次秋闱之找个借口处置了我。我这大宛丞相的身份,也即将没什么用了。” 杜月娘暗自攥紧了副本,就听江瑾贤继续道:“待我们走后,云双阁在大宛的据点照例不动,只是我们的主力向天宁转移。” 用皇帝的事情说服了自己的人,江瑾贤知道自己提前回天宁国,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那就是凤颜玉。 凤颜玉已经来到了天宁国,且江瑾贤已然知道当年救命之恩的真相,是不可能不跟上凤颜玉的步伐的。 凤颜玉大婚,十里红妆嫁给项思羽。项思羽江山和美人都拿到手了,江瑾贤似乎什么也没有拿到。 他不甘心,他还欠凤颜玉一个婚礼,要还给她。 他不信,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就能虏获凤颜玉的芳心。他的颜颜嫁给他,一定有别的原因。 项思羽能给的,他江瑾贤,未必不能给。 江瑾贤走出云双阁,来到夜晚里依旧繁华的长安大街上,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至,射入江瑾贤的心脏。 江瑾贤瞪大双眼,倒地不起。 “啊——!” 是周围百姓尖叫的声音。 “救命啊!杀人了——!” —— “臣妾承乾宫贵妃孙氏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福禄永寿、长乐无极。” 孙贵妃当真是殷勤地主动到凤仪宫见礼,凤颜玉自然没有必要为难她,便让她起来,给她赐了座。 孙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凤颜玉:“早就听闻皇后娘娘在大宛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气派非凡、尊贵无比。” 客套的商业互夸是吧?凤颜玉道:“孙贵妃谬赞了,本宫初来乍到,有许多的不懂,还要请教孙贵妃呢。” 孙贵妃朝桃枝看了一眼,桃枝立即会意,将一个锦盒端出;“这对如意,是本宫的陪嫁之一,是前朝的古物,稀有的很,想来拿来做皇后娘娘的见面礼也是不差的。后宫里就你我两位姐妹,更需要和睦相处了,还望皇后娘娘收下臣妾的一点心意。” 凤颜玉命玉桑收下 了,又寒暄了几句,送走了孙贵妃,玉桑便道:“娘娘,这孙贵妃看起来人确实是还可以。” 就目前看来,是的。 凤颜玉也不回答玉桑的话,而是道:“昨个儿跟陛下说好了要去他的乾清宫找他的,如今孙贵妃已经见过了,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凤颜玉领着玉桑来到了御书房,刘大监见是凤颜玉,也不通报,直接让她进去了。 项思羽正坐在书案便批阅奏折,听到门口的动静,也不抬头,直接问道:“是颜玉吧。” “是我。”凤颜玉轻松地应了一回。 虽然她跟项思羽还不能算是非常熟悉,但在项思羽面前却是很轻松的,至少不用像在江瑾贤面前那样忍耐自己的情绪。 “你等等我,等我这本写完,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凤颜玉便安适地在这里等了,顺便在书房里随意逛逛,抬眸,她注意到了墙上挂着一幅画。 是她的画像。 准确地来说,是当时在大宛的时候,那个得了湿疹的画师,替她画的画像。 难道画师把画像买给项思羽了? 项思羽似乎察觉到了凤颜玉的异常,见她在自己的画像面前驻足良久,笑道:“怎么了?在我这里见到你的画像,很意外?” “这是我花重金命一个画师去你们大宛画的,我原本也没指望他能见到你本人。但收到画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会画的这么好。” 凤颜玉略微有些惊讶:“画师?那他可真是有两把刷子,成了病人在我义诊的医馆里住了好几天,病好了临行前请求给我画像的,真是把我这个人摸得透透的!” “还是你把我摸得透透的?”凤颜玉眉峰一挑,转移话题,凌厉地问道。 项思羽失笑,一脸无辜样:“我委托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到你那里就生病了,他可真是有点功夫!” 凤颜玉“哼”了一声:“好吧。你也真是,偷偷摸摸叫人给我画像,而后珍藏了挂在御书房里,你也不怕议事的大臣看见吓到人家!你不丢脸,我还觉得丢脸呢!” 项思羽被凤颜玉的话给逗笑:“这有什么丢脸的?你这么美,又这么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至于议事的大臣嘛,我既然把本尊都迎了回来,那些大臣就更加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凤颜玉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赶紧想着把话题转移:“你刚刚说要给我看什么,看什么呢?” 项思羽丢过来一本奏折:“你上次跟我说过关于高苍梧的安排,到底在皇宫做个侍卫是委屈了他。我们天宁实行的是府兵制,如今柱国大将军随国公手下的宣威将军,我有意将这个人选换掉,不如让高苍梧顶上。” 凤颜玉大吃一惊:“这随国公肯吗?他手下的人,阿羽你竟然随便就动!八大柱国十二大将军之间关系错综复杂,高苍梧毫无根基。你让高苍梧过去,会不会害了他!” 项思羽见凤颜玉拾起那本奏折,正在阅读,便无奈的道:“我怎么会害你身边的人呢?” 第180章 金蝉脱壳之计 “随国公本就是朕的人。是随国公告诉朕,他手下的宣威将军有问题,希望朕能出面,替他寻个理由,换掉宣威将军。” 凤颜玉此时已经看完了奏折。既然项思羽这么说,那肯定就是有把握,但凤颜玉还是担忧地道:“高苍梧突然空降,能不能服众,会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颜玉,你不可能一辈子把他护在你的羽翼之下。要想他能够成为你反攻大宛的一个助力,你就必须让他学会带我们天宁国的兵。” 项思羽捏起凤颜玉的下巴,让她的目光直视自己的:“你也不希望,进攻大宛,领兵的将军是我们天宁国的吧?” 凤颜玉咬咬牙,她不得不承认,项思羽考虑的比她长远,比她有用。 她毕竟是现代穿越而来的医生出身,对于这些政事上弯弯绕绕的处理,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谢谢你……” 凤颜玉诚恳的道了谢。 项思羽松开手,摇摇头道:“你不需要跟我道谢。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还有一件事。”项思羽说着,掏出一封火漆加封的密函,“八百里加急,大宛丞相去世了。” 凤颜玉先是一愣,而后大吃一惊:“江瑾贤死了?” 死的这么快!? 项思羽观察着凤颜玉的神色,平静地道:“因着你们那次紫宸殿之事,想必你们皇帝早就对他起了忌惮之心,对他起了杀心也不奇怪。据说,他是在长安大街被人刺杀的。” 凤颜玉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压了压惊,还是不敢相信江瑾贤死了。 死了?她的仇人,这么容易就死了? 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感到畅快呢? “死了也好。”凤颜玉缓过神来,苦笑着看了项思羽一眼。 项思羽却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道:“要是真死了,那是皆大欢喜,可这未必。” 凤颜玉疑惑:“八百里火漆加封的消息,定是你派出去的探子探知的,这还能有假?” “他哪里那么容易会死!这或许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 凤颜玉瞧着项思羽突然变得有些狰狞的表情,有些心惊,她突然感觉到,一个笼罩在天宁和大宛两国之间多年的秘密,正在一点点地在她面前展开。 “江瑾贤就是懿文太子。”项思羽言简意赅地道,“我天宁不止一次地派人去追杀的,我父皇是,我也是。甚至在我亲政后,我亲自还去过两回。” 这两回,虽然没有成功,项思羽还遇到了危险,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遇到了凤颜玉。 项思羽一脸痛惜地看了凤颜玉一眼:“你也别觉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去刺杀江瑾贤十分无情。若我不对付他,他活着,迟早有一天,会来抢我的江山的。” “他会,杀了我的。” “当时因为你无心的口误,我知道了云双阁这个地方,但我却也没有急着去清洗和调查。” “你瞧,颜玉,他这不就来了吗?” 项思羽张开双手,做出身中数箭的模样,凤颜玉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起他来。 可怜之人 必有可恨之处,凤颜玉算是知道,江瑾贤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被天宁国的人盯上了。 原来江瑾贤就是那个传闻中幼年病逝的懿文太子。 如果江瑾贤还活着…… 他们如今已然成仇,不会因江瑾贤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分毫。 仇恨不会消失,只有用血的代价去化解。 而且,跟她定下协议的是项思羽,只有项思羽在皇位上一天,她的复仇大计才能更接近一天。 凤颜玉牵起项思羽的手,认真地表示:“决不能让你的皇位被江瑾贤所抢,我会帮助你保住皇位,不计一切代价。” “当真?”项思羽看了一眼凤颜玉牵着自己的手,眼睛亮亮地问道。 “当然。”凤颜玉进一步承诺,“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我们生死与共,我们意念合一。” 凤颜玉清楚地知道,若是让江瑾贤坐上这天宁国的皇位,那么她身为项思羽的皇位,必然是逃不了一死。 她和项思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这一次,轮到项思羽保住凤颜玉,他埋首于凤颜玉的肩部,喃喃地道:“是我,才要谢谢你。” —— 江瑾贤一死,皇帝就做主替他遣散了所有江府的下人。 同时也是因为江瑾贤死在皇帝准备用秋闱之事陷害他之前,而且还是被刺杀,江瑾贤依旧保有贤名,皇帝也不得不以臣子之礼为他下葬。 若是皇帝此时将秋闱之事再栽赃在江瑾贤身上,难免不会让人联想他被刺杀一事。 皇帝便想着,死便死了吧,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就放他一马,不再为难他了。 江瑾贤出·殡当日,秋芷若在秋府大哭一场,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大哭。 只知道她大哭一场后,向父亲请求,进宫去见她的表姐,杜淑妃。 “表姐!”秋芷若一进宫,也顾不得行礼,就扑进杜淑妃的怀里大哭起来,“瑾贤哥哥死了,瑾贤哥哥死了!” 杜淑妃素来都是很喜爱自己这个表妹的,当下也是心疼极了,搂着她道:“别哭,妹妹别哭。这江相之死确实是太过突然,只是妹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江相伤了心,显然他也不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如今死了也不必太过伤感了,妹妹你值得更好的。” 秋芷若在杜淑妃的怀里微不可查地剜了她一眼,嘴上仍旧哭唧唧地道:“这感情的事情,那里是想忘就能忘的呢?” “我伤心地紧,阿爹在府里却只想着怎么为我再找一门好亲事!我属实是没有那个心情!表姐,我能不能请求,在你的宫里,多住些日子,也当是散散心了。” 杜淑妃闻言,非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秋芷若一次又一次地被退婚实在是可怜,便道:“那姐姐便向陛下请求,让你在我宫里小住些时日。” 秋芷若谢过了杜淑妃,杜淑妃咳嗽了几声,碧沁便端着药上来,闻声道:“娘娘,该喝药了。” 杜淑妃点点头,结果药,朝着秋芷若吐了吐舌头:“这药闻的倒是香,有淡淡的茉莉花味,可实在是苦的紧,但却又不 得不喝。” “表姐得了什么病?这是什么药?” “都是上次那立后事件害得,娘娘开始有了心悸,夜晚惊醒的毛病,太医院开了药说要好好调理,喝了这么几个月了,娘娘的身子却依旧是那老样子。” 秋芷若盯着那碗黑色的药汁,闻着那古怪的味道,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三两下的功夫,杜淑妃已经很放心得饮下了药,捏起一枚蜜枣:“翔儿本就很喜欢你这个表姨,听说你今日要入宫,昨天就叫我削减了他今日的功课,待会儿你去陪他玩一会儿,别让他不高兴了。” 杜淑妃经了碧沁的搀扶,站起身来:“喝了药过会儿会有些乏,姐姐就先进去休息了,你自便吧。” 秋芷若再一次谢过杜淑妃,眼睛咕噜一转,直接去找了大皇子凤翔。 凤翔当真是很高兴,闹着秋芷若说了好多话。秋芷若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末了,秋芷若问道:“你的父皇现在在哪里,这个时候通常可有空吗?” “有空有空!这个时候差不多是我往常下课的点,母妃常常叫我这个点去父皇宫里,去把父皇拉到母妃宫里吃饭,免得被其他妃子抢了去的。父皇这个时候肯定有空!” 秋芷若笑了笑:“那翔儿带表姨去见你父皇好吗?你母妃有话要表姨带给你父皇。” 凤翔没有怀疑,领着秋芷若到了紫宸殿。 秋芷若将凤翔交给夏承吉,嘱咐几句她有要事要和皇帝单独商量,要夏公公看顾大皇子一二。 夏承吉自然不敢怠慢,放秋芷若进去了。 大皇子说的不假,皇帝当真是闲着,此时正在闭目养神。秋芷若关上门,径直走到皇帝面前,小声地道:“有的时候,臣女真的搞不懂陛下。” 皇帝睁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没计较她不行礼的僭越:“你来见朕做什么?江瑾贤已死,你还有什么,是要朕帮忙的?” 秋芷若今日入宫,乃至今日借着大皇子的名义来紫宸殿,都是有目的的。 她的思路很清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且把握好陛下的心理。 她当即坐上书案,直视皇帝:“你为什么要给我表姐下慢性毒药?亏她真以为是调理的药方,一日接一日一碗一碗地喝着。” 皇帝但笑不语,只是道:“你知道了?” “你就算不愿意立她为后,也不至于下毒谋害了她!她就算得不到皇后之位,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 皇帝摇摇头:“作为一个皇帝的宠妃,她聪明的刚刚好;作为一个皇子的母亲,她太过于愚蠢。” 秋芷若闻言,一阵心惊。她的表姐,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男人,从来只把她当做是一把利刃。 饶是秋芷若知道皇帝的心性,也因为跟皇帝合作这么多次,也知道他只喜欢有用的人。 如今,杜淑妃已经没用了吗? “你故意让她以为你要立她为后,让她从幸福的最高点坠落,如今又想一点点毒死她!她只是一个爱你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第181章 凤凰花胎记 皇帝耸耸肩:“朕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对朕的爱。更何况,只是她爱朕而已,朕并不爱她。” 他可以宠她,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爱这个字,不可能。 秋芷若无言,但想到另外一个可能。皇帝虽然算不上贪恋美色,但后妃以及当年世子时期的姬妾也是不少的,可这么多年却只得了大皇子一个孩子,连个女儿也没有。 姬妾们倒是生育过几次,但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了。 不可能是他所有的女人都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皇帝身上。 “你是要立大皇子为储君?” 秋芷若皱着眉头,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大皇子今年已经十岁了,虽然皇帝确实春秋鼎盛,以后不可能没有孩子,但就目前这一根独苗的情况下,能把杜淑妃害死,只有一个立子杀母的原因。 皇帝不置可否,只微笑着看着秋芷若,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秋芷若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那陛下下手也太慢了。臣女替你添一把火,解决了我的表姐!” 秋芷若的声音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 “我没有打算现在立大皇子为太子。” 皇帝补充地说道。 “但陛下已经动了杀我表姐的心思。”秋芷若终于决定,把自己的今日的目的合盘托出,“我替陛下杀了我的表姐,而我取代表姐的地位,成为陛下手里一把更好使的刀,如何?” 皇帝似笑非笑:“你不想着嫁给江瑾贤了吗?” “人都死了,我念着他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只有他活着,才有让我为之努力的原因。” 秋芷若挑起皇帝的下巴,媚眼如丝:“其实啊,陛下,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只是,你比我更有权势而已。” 皇帝含着笑,看着秋芷若全是欣赏,亦如十二年前,秋芷若意外发现他还是世子时,要杀凤颜玉所做的布局,两人求合作之时。 “所以,你现在想明白了,不要门当户对的江瑾贤,而要权力了?” 秋芷若反问:“你会给我皇后之位吗?” “你觉得朕应该给你吗?” 秋芷若笑了起来,笑得如那嫣红的芍药,她伸出手,抚摸着皇帝的脸:“我现在终于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陛下也知道该给我什么吧?” 秋芷若身体一探,整个人几乎就要挂到皇帝身上:“还有,陛下,江瑾贤,是你杀的吧?” 皇帝挑了挑眉,感受着秋芷若的体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想要有像你一样任性的权力,像你一样,至高无上,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力!” 皇帝终于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秋芷若,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 凤翔在偏殿里等了许久,等的都快不耐烦了。夏承吉在偏殿陪着凤翔,看着这太阳落山也已经过去不少时候了,这等的确实是太久了。 “表姨什么时候才出来!本宫都饿了!等的受不了了!” 凤翔又一次抱怨道。 “大皇子稍安勿躁!耐心再等等吧!大 皇子既然饿了,咱家去给大皇子准备些糕点。” 夏承吉正准备往殿外走,秋芷若恰好这个时候回来了。 秋芷若的发髻和衣裳明显是新整理过的,面上潮红还没褪尽,嘴唇含着笑意,鲜红欲滴。 夏承吉吓了一大跳,不确认似的又看了一眼秋芷若,害怕似的看了一眼大皇子。 “秋小姐……” “嗯,夏公公,我跟陛下交代完了。翔儿,我们回你母妃宫里吧!” 秋芷若看起来心情极佳,凤翔在见到秋芷若后,刚刚那郁闷的心情早就一扫而光,欢欢喜喜地牵着秋芷若的手离开了。 夏承吉看了一眼秋芷若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喃喃地道:“这后宫……马上就要变天了……” —— 凤颜玉刚好得空,在皇宫里转转,顺便熟悉一下道路。 她坐着皇后规格的轿撵,一手捧着皇宫的平面图,一边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终于在轿夫自西六宫往东六宫去的时候,故意绕远路,绕过坤宁宫的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大喊:“停轿!” “你们在做什么?从西六宫到东六宫,明明直线走坤宁门最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通过道路弯弯绕绕的御花园?” “你们难不成是想本宫在御花园里偶遇陛下?本宫这个时候可没这个心思争宠!” 轿夫们对视一眼,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身后皇后依仗中,陪同凤颜玉的一个小宫女不怕死地大声喊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这是因为坤宁门附近的坤宁宫被封着,轿夫们不敢靠近,这才绕远路了!” “坤宁宫封着就封着呗,本宫又不进去,借过还不行吗?”凤颜玉脑筋还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道。 “等等哈。”凤颜玉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嬷嬷,“嬷嬷,你看这平面图,这坤宁宫是在中轴线上吧,本宫记得那本册子里也交代过了坤宁宫是历代天宁皇后的居所,那本宫为什么不住在坤宁宫?” 没有人敢回答,倒是那个小宫女继续大胆地道:“奴婢知道!” 凤颜玉挑起眉来,将目光投射到这个小宫女的身上。 小宫女毫不胆怯:“奴婢曾听宫里一个年老的嬷嬷讲过,皇后不住在凤仪宫里!皇后该住在坤宁宫!这凤仪宫是由之前的高位妃嫔所居宫殿改的!坤宁宫自前任皇后,也就是懿文太子的母后死后,封到了现在,再也没有人住进去过。” 凤颜玉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宫女。 很明显她鸾驾中的这些人有不少是知道这些事情的,讳莫如深,但只有这个小宫女不怕死的似的将这些事抖搂出来。 坤宁宫是因为先帝唯一的皇后封的。先帝唯一的皇后就是懿文太子的母后,也就是江瑾贤的母后。 项思羽不让她住坤宁宫一定有他的考量,她也觉得坤宁宫出了这么多事情不太适合她住。 思及此,凤颜玉扬起尊贵无比的笑容,对着那个小宫女道:“既然,你说是一个老嬷嬷告诉你的 。那么本宫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那个嬷嬷,你能不能帮本宫引见一下?” 小宫女看似天真地顿了顿,开心地道:“好的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为皇后娘娘引见。” 凤颜玉瞅着小宫女跑走了,对着李嬷嬷道:“咱们不去逛皇宫了,回凤仪宫。” 凤颜玉端坐在凤座之上,左右两边分别侍立着李嬷嬷和玉桑。 李嬷嬷和玉桑已经被封了天宁皇宫里女官和女史的职位,此时她们俩分别拉着凤京京和凤柒柒,看着那个小宫女领着那个老嬷嬷行礼。 “奴婢尚衣局浣女安氏,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凤颜玉威严的伸出手,示意她起来。 老嬷嬷谢过凤颜玉,凤颜玉盯着这一老一小两个宫女,突然觉得,她们俩的眉宇之间略有些相似。 “想必本宫身边的小宫女已经跟你说明了来意。本宫也不多问了,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老嬷嬷轻轻咳嗽了一声:“奴婢在先帝正德八年之前,都是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的。自坤宁宫封宫后,奴婢被赶到了尚衣局,至今只能做着最低贱的洗衣服的活。” “所以这跟封宫有什么关系?” “皇后因为懿文太子之死而伤心离世,先帝思念皇后,故而封宫。” 凤颜玉的嘴角噙上一抹微笑,懿文太子,可没死! “母后!母后!”凤柒柒突然大喊起来,原本盯着老嬷嬷的凤颜玉顿时转过头来,担忧地问道,“柒柒,怎么了?” “哥哥刚刚朝我做鬼脸!他凶我!” 凤颜玉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示意凤柒柒跑过来:“来,哥哥凶你,母后给你做主,你打回去!来,母后帮你把袖子撸起来,你小拳拳捶你哥哥胸口!” 凤颜玉一点一点替凤柒柒把袖子撸起来,左手臂上那鲜红色的凤凰花胎记立即显露出来。 殿里只要眼尖的人,都能够瞧见,凤颜玉也没觉得有什么避讳的。 老嬷嬷自然也是看到了那凤凰花胎记,瞳孔震了震,想起了凤颜玉之前的传闻,顿时有了别的想法。 “母后,柒柒舍不得打哥哥!” 凤颜玉苦笑不得:“那就罚京京给你摘花。京京,去外面给你妹妹摘些梨花,权当赔罪了!” 京京也是穿越而来的,似乎比凤颜玉还大,虽然也是自己生的,但凤颜玉压根没把他当作一个孩子来哄过,都是用大人之间说话的方式。 凤颜玉哄走了两个小鬼头,继续看向老嬷嬷。 老嬷嬷笑着道:“鲁元公主真是生的冰雪可爱,和娘娘一样美丽。” “这是自然,这是本宫的亲生女儿。” “奴婢在尚衣局换洗衣物这么多年,如今年老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奴婢斗胆向皇后娘娘请求,将奴婢转到凤仪宫伺候娘娘。奴婢之前也有层伺候过皇后的经验,如今年纪大了也不会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请娘娘收留。” 凤颜玉听着老嬷嬷这话,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你旁边的这个小宫女,跟你是什么关系?” 第182章 杜淑妃之死 “回禀娘娘,她是奴婢的侄女。” “难怪本宫看了,你们俩眉眼之间略有些相似。”凤颜玉淡笑着,“既然如此,本宫这里还缺着人,那本宫就做个善人,把你转到凤仪宫离去,也好让你们亲戚互相有个照应。” “谢皇后娘娘。” 待两人走后,李嬷嬷立即不赞成地道:“很明显这两个人都有问题,娘娘为何还要把他们召到自己宫里来?” “这凤仪宫除了本宫带过来的你、玉桑、小成、莫娘并高苍梧,其余的都是天宁皇宫尚宫局按例给本宫派来的人。有不少还是之前代理六宫的孙贵妃亲自挑选的。本宫虽然看着孙贵妃是个面善的,但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她。” “那娘娘为何还?” “既然知道他们有问题,那就专注盯着他们就是了。更何况,他们跟江瑾贤还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你也听了,这嬷嬷可是之前伺候先皇后的,二十四岁时也没按例出宫,如今竟然还活在宫里,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万一他们是江瑾贤安插在天宁国皇宫的棋子,那不得本宫亲自看着,才能让项思羽安心吗?” 李嬷嬷会意,顿时表示自己会亲自盯着他们。 凤颜玉点点头,思考着。很明显,项思羽如果说的是真的,江瑾贤就是懿文太子,那么关于懿文太子在民间日常病死的说法就是假的,乃至先皇后之死都是另有玄机。 这里面坑太多,项思羽肯定不会让自己住进那坤宁宫的。 她其实也不拘着住哪里,只是…… 江瑾贤…… 为什么我到了哪里,你都阴魂不散。 都要扰乱我正常的生活。 为什么她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江瑾贤? 即使是你“死”了,也不安生! —— 安嬷嬷得了凤颜玉的懿旨,得以离开尚衣局。凤颜玉美其名曰方便,将她的住处安排在了她的侄女安宫女的隔壁。 既然安嬷嬷以自己年老无法洗衣为由离开尚衣局,凤颜玉自然不可能再给她派什么重活,便给她安排了浇花的活计。 安嬷嬷来到凤仪宫的第一天,放好行李就在去凤仪宫花园里浇花去了。 凤柒柒并凤京京正在花园里玩耍。凤柒柒几欲想哭,自己这个哥哥太聪明,自己怎么也玩不过他。 凤京京也在内心给自己翻了一个白眼,他真的在让了!他真的让了!奈何对方是一个三岁小女孩,又不能让的太明显,他让都让不输啊! 安嬷嬷放下浇花的东西,行礼道:“奴婢参见大皇子、鲁元公主。” 凤京京睨了安嬷嬷一眼,见这老家伙的眼睛不安分地一直在自己的妹妹身上转啊转啊,立即将凤柒柒护到自己身后,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给了奴婢浇花的差使,奴婢这是来履职的。” 安嬷嬷一边回答着,眼神却在不住地瞟凤京京身后的凤柒柒。 凤柒柒虽然单纯,但不傻,这时候也问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奴婢不敢。” “啥 不敢啊!不敢你都看了好久了!” 凤柒柒气嘟嘟地从凤京京的身后跑出来:“你看我干嘛!是觉得我好看吗?” “公主自然是美丽的。” 凤柒柒高兴地笑了笑,扯着凤京京的袖子:“她夸我好看诶!” 凤京京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妹妹。 妹妹啊,这老家伙从那天见母后起就一直盯着你看,肯定是不怀好意!坏人夸两句你就这么高兴!别等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公主冰雪可爱,活脱脱的美人坯子,特别是手臂上那道凤凰花印记,美丽精致,更是美人的象征了。” “你也知道这是凤凰花?我母后说了,这是胎记,是从娘胎里就有的!不过母后身上没有,全家只有我身上有,这是独一份哦!” 凤柒柒说着,得意地又撸起袖子,把自己的凤凰花胎记露出来给安嬷嬷看,一副“你看你看多好看啊”的样子。 “当真是极好看的。” 安嬷嬷笑着,试探着说道“既然不是皇后娘娘身上带来的,那定是您父亲身上带来的。听闻公主殿下的爹爹是大宛的丞相大人,那也是个青年才俊,难怪公主的相貌是一点也不差的。” 凤柒柒皱了皱眉:“我爹?她们都说我爹是那大宛的江瑾贤!但按我娘的意思是我爹另有其人,现在叫我管项叔叔喊父皇,好像父皇也是爹爹的意思,现在应该项叔叔才是我爹……诶……” 凤京京听到这里,冷不丁扯了一下自己傻妹妹的袖子,瞪了她一眼。 妹妹啊,你说的太多了! 被人套话了知不知道啊! 只见安嬷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行了礼:“那奴婢就去干活了,不打扰大皇子和公主殿下玩耍了。” 凤京京警惕地看了一眼安嬷嬷,拉起自己的妹妹赶紧离开御花园,想着到时候如何将今日的情况告知凤颜玉。 —— “咳咳咳。”杜淑妃咳嗽着,接过秋芷若亲自端来的药,关心的问道,“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心情可有好些?” “回表姐,心情是好些了。果然还是表姐对我最好,跟表姐在一块,总能忘掉许多烦心事。” 杜淑妃虚弱的笑着:“瞧你这些天气色也好了不少,脸也红润了不少,我也放心了不少。只是我这身子啊,明明都入夏了,还觉得周身发寒。” “表姐不必担忧。这病啊,越愁越好不了。” 秋芷若笑着看着杜淑妃喝下那药。 “还是你关心我。我也已经跟陛下讲过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在我宫里住下去,我……” 杜淑妃说着,胸口突然一阵疼,再一次猛烈地咳嗽起来,竟然呕出了鲜血! 殷红的血落在明黄的地毯上,显得那么的狰狞醒目。 杜淑妃傻了眼。 秋芷若却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也没拿帕子过来给杜淑妃擦嘴角的血,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杜淑妃。 “表姐,我刚刚给你喝的,是毒药。” “你!”杜淑妃伸出手来,指着秋芷若,满眼的难 以置信。 杜淑妃大喝一声,体力不支跌到地上,显得十分狼狈,她咬牙切齿,满嘴的血:“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这么对我!” “就算没有我的毒药。陛下给您喝了这一年的慢性毒药,你的身体也会一点点地被侵蚀掉。” 杜淑妃瞪大了眼睛:“陛下?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想杀我!?” “陛下从未想过立你为皇后,他之前不过是借立你为后的名头,敲打朝臣罢了。至于为什么想杀你,我都说了,这毒药,你已经喝了一年了。” 杜淑妃很快反应过来,眼里的神采一点点暗下来:“那翔儿怎么办!” “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翔儿。” 秋芷若微笑着,摊开双手:“今日的药,我加了致死的剂量,你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让你死之前死个明白吧。我会收养凤翔,成为他的新母妃,哦不,新母后。” “你是什么时候跟陛下勾搭上的!?” “最近?哦不,或许是,十二年前。” 秋芷若疯狂地笑了起来,杜淑妃看着近似癫狂的秋芷若,压下她心头的愤怒和疑惑。 她真是没想到,之前为了江瑾贤要死要活的女人,在江瑾贤死后不久,就立即勾搭上了她的姐夫! 甚至还替姐夫亲自鸠杀了自己的亲亲表姐! 这是多么恶毒的心啊! 她之前以为,秋芷若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 但如今看来,是她错了,又或者,她其实从未读懂过秋芷若这个女人。 横竖都要死了,而且是她的夫君,她的夫主默许的,她就是不死也不可能了。 只是,她死之前,到底不放心她年仅十岁的皇儿。 立子杀母,他父皇许给她儿子未来的皇位,是唯一的保障,也是让她如今安然赴死,唯一的指望。 “你当真会替我照顾好翔儿?” “他会是未来的太子,我为什么不照顾好他?” “说起来,表姐,你真是我的好表姐!即使你死了,也可以给我一个巩固后位的太子。其实,我还是要感谢你的,你死前不吵不闹,殿外的其他宫人都没被你引过来,更没人知道是我亲手杀了你的。” 杜淑妃瞪了秋芷若一眼,她也想大喊,可是她中了毒,身体虚弱,喊的出来吗? “如果翔儿在你手上出什么问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好了,表姐。我是翔儿的亲姨母,只要他不背叛我,我是绝对会好好对他的。” “还有,我对你很仁慈的,毕竟你是我的表姐。这个毒药,没什么痛苦。现在,你现在闭上眼,很快就过去了。” 秋芷若伸出手,覆上跌在地上的杜淑妃的眼睛,像念咒语一般闭上眼睛低了低头,杜淑妃在她的手下彻底地咽了气。 秋芷若站起身来,装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打开殿门,朝门口大喊:“碧沁!不好了!表姐!表姐不行了!” 在不远处的侍立的碧沁闻言,大吃一惊,失了神一般扑了过来。 “娘娘!” 第183章 未起势前派兵镇压之 “娘娘。”桃花上前向孙贵妃禀报,“张尚宫跟奴婢说,您要的小宫女已经派到凤仪宫了。只是皇后还要走了尚衣局一个洗衣服的老嬷嬷,好像,那个老嬷嬷是当年伺候坤宁宫娘娘的,竟没被先帝放出宫去。” “哦?”孙贵妃捏起一枚白子,思考着该如何落子。 她正在与自己对弈。 “这老嬷嬷想必是故意留在宫里的。”孙贵妃悠悠落下一子,“按理说,后宫的主人要走后宫里的一个侍奉的人,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这位皇后娘娘刚来,什么规矩也不懂,这从六司要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要走的,可是要报给内司的。” “娘娘这是要过去提点皇后吗?”桃蕊问道。 桃叶瞪了桃蕊一眼:“桃花姐姐刚刚都说了,皇后是直接把人要走的!娘娘不可能完全被皇后盖了风头,不然在这个宫里怎么混!” “哒!”孙贵妃重重落下黑子,“说的什么话!她是皇后!我是贵妃,怎么能那么猖狂?不过是去好意提醒她一下!” “可是……” “你要明白,现在陛下正心悦着皇后,本宫不能在这个时候仗着自己的一点资历‘耀武扬威’,不能让陛下对本宫最后一点情意都给消磨掉!” 孙贵妃站起身来,命桃枝把未完的棋局保存好:“你们也给我记住了,特别是桃字辈的宫女,不要为了所谓的为本宫出口气,得罪了皇后!” 几个桃字辈宫女有些不甘心地应了,孙贵妃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本宫现在就去凤仪宫,让桃萼和桃枝跟本宫去,你们就不要去了。” 孙贵妃到了凤仪宫,施施然行了礼。 凤颜玉眉目含笑,望着孙贵妃:“不是说了不用日日来向本宫请安的吗?从你宫里来凤仪宫,来来回回可要耗费不少时间。” “索性在宫里闲来无事,和娘娘说说话也是好的。”孙贵妃看着玉桑上了茶水,“宫里的日子漫长无聊,上次和娘娘聊天倒是一见如故。这不,又心心念念地来了,只求娘娘不要把臣妾赶走就是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凤颜玉温吞地笑着,只见孙贵妃不动眼前的茶水,而是继续道,“臣妾听闻,娘娘收了一个尚衣局的老嬷嬷。” 凤颜玉那如秋水迷蒙一般的眼神一刹那清明,不动声色地道:“是,怎么了?” “臣妾视娘娘为朋友,所以来提醒娘娘一句。这从六司要人,是要报给内司的,娘娘似乎没有经过这个流程。” 凤颜玉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倒是很关心本宫,本宫做什么,你都一清二楚。” 孙贵妃的心咯噔一下,生怕凤颜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准备解释,凤颜玉却已经自己开口了。 “不过你说得对,本宫是要谢谢你的提醒的。既然来了天宁国,就要遵守天宁国的规矩。李嬷嬷!” 凤颜玉挥了挥手:“既然缺了,就补上。李嬷嬷,去内司一趟。” 孙贵 妃松了一口气,可李嬷嬷还没走几步,项思羽就已经从大门口迈入。 “不用去了。” “规矩是死的,这些程序本就繁琐的很。颜玉想用谁都是她的自由,不需要报备。” 项思羽三两步就走到了凤颜玉身边:“那些规矩是约束人的,你若不喜欢,不遵守便是。朕不想你在朕的天宁国有约束的感觉,那些规矩,你不用管,你只管你自己舒心就好。” 此话一出,本是凤颜玉不占理,因为无知,坏了规矩,如今倒变成是孙贵妃多嘴提醒了。 孙贵妃顿时有些尴尬,站在一旁火烧火烧的。 项思羽拉住凤颜玉的手,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朕希望你把这里当作是你的家,朕希望朕能让你有家的感觉。朕的江山万里壮阔,足够包容你一点小小的任性。” 凤颜玉咬了咬唇,余光瞥到了站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孙贵妃,便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对我好。只是这孙贵妃也是好心提醒,陛下可不要怪罪了她!” 项思羽不舍地移开了凤颜玉身上的目光,看了一眼孙贵妃:“既然颜玉说云儿你是好意,那朕便觉得你是好意。只是你记住,颜玉到底与寻常宫妃不同,至少是在朕的眼中。” “朕不希望你,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孙贵妃闺名唤妙云,云儿是自小跟着他的几个公主姐姐一起叫惯了的,此时在凤颜玉的面前提及,倒显得无比刺耳。 “是。”孙贵妃弱弱地应了一句,嘴里却是无比地苦涩。 孙贵妃望了一眼凤座上无比登对的两人,自知自己是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了,便借口告退了。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看向项思羽:“你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吗?” “江瑾贤起兵了。”项思羽递过来一本奏折:“江瑾贤以懿文太子项公瑾的名义在沧州起兵,振臂一呼,竟应者数万!” “啊?”凤颜玉完全懵逼了,“起兵了?你可有应对之法?” “我们天宁国不至于没点存兵,八柱国十二将军也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没有理由犯傻,去追随一个用死了十几年的空头懿文太子名号的人。” 凤颜玉摇了摇头,却正色道:“他既然能在天宁国起兵,江瑾贤手里未必没有别的筹码。就像那个云双阁,我在江瑾贤身边那么多年,至今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玄妙。” 项思羽显而易见的沉默,似乎在等着凤颜玉的话,似乎也想看看,凤颜玉现在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只见凤颜玉复又看了几眼奏折,沉声道:“风未动,势先动。他如今直接借了懿文太子的名义起兵,十分仓促。我们应该在他还未起势之前,直接派兵镇压之,斩草除根!” “若他们形成气候,我们再应付可就麻烦了!” 凤颜玉无比关切地看着项思羽:“若有必要,我的鸾凤卫也可以出一份力,近身护住我们的安全……” 凤颜玉还未说完,项思羽却伸出手指,压住了凤颜玉的唇:“那是你父皇留下来保护你的。我们天宁还不缺禁军,用不了你的鸾凤卫。” 项思羽的眼睛里含着笑意:“颜玉,我很高兴,你关心我。” “保护你的安全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况且,这也不是叫他们上战场……” “若是连你都护不住,那我岂不是,也太没用了吗?” 项思羽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江瑾贤如今不过是在沧州有点威风,还没那个能耐到帝京来,你只管安心。” 沧州居于天宁西北,靠近契丹的地方,一时半会儿确实不太会到帝京来。 除非整个天宁国反了。 虽然项思羽跟她打包票,但凤颜玉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催促项思羽赶快与大臣商量此事。 到底江瑾贤现在是天宁国的心腹大患,她也不能由着项思羽在这里谈笑风生! 项思羽走后,玉桑走到凤颜玉身边,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大,陛下和江瑾贤确实不一样。陛下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娘娘您这边,而江瑾贤却总是要考虑一些其他因素,再考虑要不要站在娘娘这边。” 对于过几个月才十八岁的天真少女玉桑来说,这就是不够爱的表现。 凤颜玉本就心烦意乱,玉桑又提到江瑾贤,凤颜玉便皱着眉头道:“好好的,又讲他做什么?” “奴婢不懂那些战场上、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不就只能关注关注娘娘您的感情生活。要奴婢说,这一次孙贵妃只是来好意提醒,也没有强压一头娘娘的意思,就被陛下训斥,被陛下借着这件事情给娘娘您脸面。您是没瞧孙贵妃出去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孙贵妃估计想着好心当成驴肝肺吧!你想想看,这一次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任命的事情。那下一次呢,若是别的什么大事,娘娘不清楚,随心所欲,也不合了规矩,那便是朝臣的口诛笔伐,娘娘也不想让陛下为难吧?” 凤颜玉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看着玉桑:“年纪大了倒是聪明了不少了。项思羽虽然护着我,但我也不能真的事事任性,让他难堪!” “你去让莫娘去库房挑些好的东西,送去给孙贵妃的承乾宫,让莫娘好好安抚她,不要多想。” 玉桑了应了,但还是想把自己的话说完,继续补充道:“就奴婢而言,还是觉得陛下比江瑾贤好多了。好几次,江瑾贤明明都知道不是娘娘的错,却仍要护着那秋芷若,美其名曰是为了娘娘好,明明就是自私……” “好了。”凤颜玉打断她的话,“别说这个了。如今我是天宁国的皇后,我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见玉桑不动,凤颜玉皱眉道:“刚刚不是还给你派了任务吗?快去做吧!” 玉桑大胆地道:“若是娘娘真的觉得和江瑾贤没关系了,可为什么在听到跟江瑾贤有关的时候反应还是那么大?” “娘娘该不会还是嘴硬吧?” 第184章 江瑾贤,我想你死! “他是我的杀父仇人!还帮着我的仇人窃了我的国,我难道真的一点心也没有,在听到他的事情的时候跟个死人一样毫无波澜吗?” 玉桑见凤颜玉带了些怒气,知道自己还是逾矩了,便淡淡地道:“娘娘,您别生气。我是觉得,这陛下是个好人,您不如跟他假戏真做,好好过日子算了!” “你啊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凤颜玉戳了戳玉桑的额头,“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嫁到天宁国来,为的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桑吐了吐舌头,忙表示自己办事去。 到底无论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江瑾贤的阴影。 江瑾贤是懿文太子,也就跟着凤颜玉追来了天宁国,虽然她没自恋到江瑾贤是为了自己,但他们终究是立场不同。 不变的是,还是敌人。 晚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原本下雨天是最好睡的,打雷都唤不醒凤颜玉,但凤颜玉却觉得闷热,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她披衣而起,走到窗前,看着那黑漆漆的雨滴,叹了一口气。 江瑾贤要回来,是要皇位,也是要顺便给他的母后讨一个公道吧? 就目前看来,懿文太子病逝是假,先帝皇后薨逝是真,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 难怪啊,江瑾贤在大宛孑然一身,是个孤儿,原来他的根,是在天宁国。 若说之前还因为江瑾贤的孤苦身世有些心疼,但如今不会。 为了自己的计划和在大宛的权势杀了她父皇的人,有什么资格获得她的怜悯? 凤颜玉打了一个哈欠,想着还是回去睡觉吧,刚转身,窗户就被猛地打开。 哗啦啦的风声夹杂着雨吹入室内,凤颜玉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正准备回去关窗,身后突然被人抱住。 窗户已经关上了。 来人的身上还带着一丝大雨带来的凉意和湿意,凤颜玉浑身发抖,但却不是因为冷。 是江瑾贤…… “颜颜……” 江瑾贤声音低低地,那般不真切,好似缥缈在云端。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让我抱抱你……” 凤颜玉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浊气:“江瑾贤,你这又是何必呢?” 凤颜玉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倒让江瑾贤产生了一个错觉,他自顾自地道:“颜颜,我很想你。你嫁给了项思羽,成为了他的皇后,而我……” “而你是懿文太子。” 凤颜玉无比冷静地重复。 “所以你现在冒犯的,是你同父异母弟弟的妻子!”凤颜玉大喝一声,一把挣脱开江瑾贤的怀抱,转过身来,拿起一旁的佩剑,拔剑出鞘,直指江瑾贤! “你来做什么!” “同父异母的弟弟?”江瑾贤好似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细细地咀嚼凤颜玉的这番话。 江瑾贤眉眼一挑,笑得阴鸷,宛若地狱里的玉面修罗。 “我就是来抢走他一切的,更何况是你?” “你!”凤颜玉无言以对,“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是他们小人还是我小人?”江瑾贤欺身上前,笑得痛心 ,将凤颜玉逼仄在属于他的一个小小空间里,“让一个年幼无知的八岁孩童,无端失去母亲;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八岁孩童,流放到敌国,自生自灭?”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死,我又何必仁慈地让他们活!” “孤是先帝皇后唯一的血脉,正统嫡出,是先帝钦封的懿文太子。他项思羽不过是一个媵妾所生之子,怎么配做孤的弟弟?”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他已经转变了自称,改成孤了。 “江瑾贤,我不是物品,我有自己的思想和能力,不会任由你们抢来抢去。” 凤颜玉举起剑来,抵在两人之间:“我不管你与项思羽之间的恩怨是什么,这与我无关。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亲自跟你算。” “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凤颜玉再一次提出,江瑾贤复又深深地皱眉。 凤颜玉冷笑一声:“你还狡辩!” “你勾结大宛皇帝,于我父皇缠绵病榻之际鸠杀我父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还反过来问我,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江瑾贤恍惚了几秒,似乎在回忆那个遥远的夜晚,他眯起了眼睛,一脸疑惑地道:“孤何时勾结大宛陛下,鸠杀你父皇,你父皇明明……” “你还敢狡辩!”凤颜玉打断江瑾贤的话,“我的人从你那里搜集到了你与他们勾结的证据,确凿无误!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仿若想证明什么似的,问道:“那么,既然你认定了是孤杀了你的父皇,那么你想怎么做?” 江瑾贤当真没有解释! 一句也没有! 两人到底最后是把这话给说开了,但江瑾贤并没有对此有辩解! 凤颜玉将剑提高几许,接近江瑾贤的喉部。 她猩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江瑾贤,我想你死!” “很抱歉,孤不会答应你的要求,让孤自己死。”江瑾贤张开双手,退后一步,“死是最没有作为的一件事情。只有孤活着,才有能力扭转你的想法,还自己一个清白。” 江瑾贤从怀中套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的,是凤颜玉当时舍弃在江府,不要了的在团扇下缀着的琥珀坠子。 也就是他说的,是江瑾贤母后的遗物。 “这个,孤早就说了给了你,就不会再收回,留在自己身上。” 江瑾贤递过来,凤颜玉看了一眼,干脆地道:“我不要。” “既然给了你,你要怎么处置都可以,但你唯独不可以遗弃了它。” 凤颜玉深深地望了江瑾贤一眼,有些恍惚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物。 “我怎么处置都可以?”凤颜玉挑眉。 江瑾贤点点头。 凤颜玉伸出食指,挑起那枚琥珀坠子,勾唇一笑:“既然如此——” “啪!” 凤颜玉食指一挑,琥珀坠子便从与凤颜玉身高近似的高度坠落。 琥珀本就易碎,这一摔,便是粉身碎骨。 凤凰折翼,印鉴周身顿时黯淡了下去。 琥珀中间有一 个圆形的玉石,里面包裹着一点红色,倒是没有碎。不过凤颜玉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看着江瑾贤弯下腰,伸手一点一点拾起。 “我一再强调了,我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到我手里,现在的我,可不会珍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还是没有要,宁愿摔碎了也没有要。 江瑾贤低着头在地上捡拾琥珀,凤颜玉沉默地看着江瑾贤的动作,屋内的动作一瞬之间陷入了诡异。 安小宫女原本是在屋里好好地睡觉的,但是她的姑母安嬷嬷突然把她叫醒,跟她讲下大雨了,要她去花园里把那些花盖上绢帛,以免被雨淋坏了。 安小宫女知道,皇后娘娘收了自家姑母,给自家姑母派了养花的差事,已经开了大恩了。若是连花都没给皇后娘娘养好,那真的是白费了皇后娘娘的一番提携。 但是姑母年纪大了确实不该出去淋雨。安小宫女伸了个懒腰,起身去给姑母干活。 安小宫女为了抄近路,想着这么晚了皇后娘娘肯定睡着了,而且皇后娘娘不喜欢有宫女在她房门前守夜,便大胆的决定从皇后娘娘寝殿前路过。 这不路过不要紧,一路过吓了一跳,皇后娘娘的殿里,竟然有男人的声音! 而且好像还不是,皇上! 安小宫女很慌张,但还是忍不住站在门外偷听。 皇后寝殿的隔音效果还可以,安小宫女并不是听得很清楚,但她肯定,这是皇后娘娘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你该走了。” 凤颜玉瞧着江瑾贤将最后一片琥珀拾起,淡淡地道。 “孤还会再来的。”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她没想到,她都如此决绝了,甚至摔了江瑾贤最珍惜的亡母的遗物,他不是应该恨死她了吗?为什么江瑾贤还要这般死缠烂打? “你何必呢?江瑾贤,我现在是你的弟妹。” “孤不认。” 江瑾贤站起身来,宽袍衣袖一遮,手中的琥珀顿时藏好:“孤没有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承认,孤会让你明白,是你看错了人。” 江瑾贤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伸出手挑起凤颜玉的下巴:“至于,弟妹么?我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若是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你无耻!” “无耻的是你!你原先费尽心思嫁给孤,却又在偷走了孤的心后无情地走掉,转身就嫁给孤的弟弟!论道德感,你又比孤好到哪里去!?” 门外的安小宫女听到殿内陡然增大的音量,吓了一大跳,忐忑犹豫着还要不要听下去,轻轻地跺了跺脚,还是跑开了。 “那好,你跟我论这个,我来跟你论论过去。我和你,是签了和离书正式和离的。一别两宽,余生各好,你能干涉的了我什么?况且我嫁给项思羽之前,根本不知道你们的身世!” “倒是你,你一边说着爱我,却又跟那秋芷若纠缠不清,美其名曰救命之恩。玉桑说得对,就是你自私,要用我的体谅去回报你所欠的救命之恩!” 第185章 棺前哭泣 “那是的确是我的错!颜颜!是她骗了我!你才是当年那个莲花捧水救我的女子!而且你还为了救我,杀了这么多年。是我,曾经一直爱错了人!是我,欠了你太多太多。” 一提到莲花捧水的事情,江瑾贤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那是他当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 “不记得了。” 凤颜玉只轻飘飘地丢下这三个字,让江瑾贤的周身一点点地发寒。 刚刚大雨倾盆,沾湿全身,只因马上要见到凤颜玉,江瑾贤一点也不觉得冷,如今凤颜玉只用了四个字,就让他回寒。 “那或许是傻之前的凤颜玉做的事。可现在的凤颜玉是我,我只是我,你若是要拿这件事来佐证你对我的爱,那只能说,你只沉湎于过去。你爱的只是那段在我看来可笑的,回忆。” 凤颜玉收敛了全部的情绪,一如既往地悲悯地看着江瑾贤:“你真可怜。”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从心爱的女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江瑾贤暗自握紧了拳头。 轰隆的雷声再次响起,为越来越大的雨伴奏。 窗外,刮骚的风、呼啸的雨声、震耳的雷声交织着,凤颜玉淡淡地道:“我最后一次好心劝你,你该走了。” “我不想被人看到,天宁国的皇后和一个不明来路的男人在一起。当然,你也不想,刚刚起兵的懿文太子,直接在天宁皇宫被禁军抓获,复仇大计顿时泡汤吧?” 江瑾贤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最后看了一眼凤颜玉,推开窗,踏入夜色之中。 —— “翔儿,别哭了。你母妃死了,你还有我,我会替你母妃好好照顾你的。” 在杜淑妃灵棺前,秋芷若保证道。 凤翔跪在地上,抿着嘴哭;“母妃好好的,怎么就去了?” “你母妃这病,一年多了也不见好,怕是身体早就掏空了,喝药时,一口气没上来,便去了。” 凤翔知道,即使他母妃的死其中有些猫腻,这个时候他也没法细究,只是自己好端端的母妃就这么没了,怎么也不可能接受。 凤翔抹了抹眼泪,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姨母。如今母妃去世了,您就不能住在宫里了,您要怎么照顾我呢?” 秋芷若笑着,摸了摸凤翔的头:“你父皇,封了我为皇后,我以后会一直住在宫里,保护你的。” “皇后!?”凤翔暗自吃了一惊,自己的母妃有多期待成为皇后,他这个做儿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母妃苦苦渴求的皇后之位如此轻易地给到了秋芷若的身上…… 凤翔脑中思绪万千,但面上仍旧是一派天真地道,“那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叫你姨母,该改口叫母后了?” “都可以,你喜欢叫哪个都可以,不拘束的。” 秋芷若温柔地笑着,和煦如三月春风。 杜淑妃的葬礼,算得上是仓促,只能勉强说是在三夫人的规格中不出错漏而已。 这头,杜淑妃刚下葬,礼部就立即开始忙活秋芷若 的封后大典。 礼部连轴转了几个月,忙得人都快冒烟了。 封后大典一过,秋芷若正式入住皇后规格的昭庆殿。 在空闲了二十多年后,昭庆殿再次迎来了主人。 秋芷若端坐在凤座之上,享受着内外命妇的朝拜,好不得意。 当年被江瑾贤抛弃的时候,秋芷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皇后,连江瑾贤都被她压过一头! 凤颜玉是天宁国皇后又如何!那天宁国如今冒出了个什么正室嫡出的懿文太子来讨要江山,凤颜玉夫君的皇位都不怎么稳呢,哪里能和她比! 秋芷若的母亲是秋尚书之妻,自然也是身有诰命的,命妇觐见后,她独留了秋母。 秋尚书是正二品,依大宛制度,一品二品官员的正妻叫做“夫人”,嫡母叫做“太夫人”。 往下三品是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七品以下是孺人。至于无封无品的,叫娘子。 秋夫人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若儿,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们秋家并杜家都是你的后盾,你就放心的坐着这个后位。” 秋芷若雍容大度地笑着。她本就生的极美,像一朵艳丽的一品红,如今华服加身,不仅没有盖过她容貌的风头,更是锦上添花。 秋芷若捻起涂了嫣红蔻丹的手:“本宫给你们添的麻烦够多了,哪里能事事都要你们操心呢?这个后位,不用你们多费心守着,你们只管好好享受后族带来的荣耀即可。” “若儿当真是长大了。”秋夫人欣慰地笑笑。 秋芷若没接话,而是道:“那前任江丞相死去已经不久了,陛下一直没有公布接替他的人选,只多选了几个人入内阁。母亲,你可问过父亲,这丞相之位的人选,可能是谁?” 秋夫人见秋芷若开始聊正事,也正色道:“夫君的意思是,陛下有可能没有立相的打算。” “嗯?” “如今朝中正一品大员根本没人,其余也就罢了,都是虚衔,通常是那些深得皇帝信赖的臣子,乞骸骨后,来给他们恩赏加恩用的。丞相也是一品,但如今往下确实没有什么人有能接替江瑾贤的能力。就拿你的父亲来说,他在吏部做尚书这么多年,在吏部根基深厚。你要他一下子丢下这些东西,去做那周全朝臣,联系皇帝的丞相,他还觉得吃力不讨好呢!怎么会愿意!” 秋芷若一阵沉默,突然想起江瑾贤乃一介孤臣,初入朝堂时毫无错综复杂的关系,是以得到了先帝的信任,平步青云。 其他的官员牵扯利益太深,都求稳妥,不敢做这激进的得罪人的事情。 江瑾贤做先帝的刀做惯了,十分好用,是以先帝临终前只召了他一人,力保他未来的丞相之位,并扬言大宛国未来将有大事,只有江瑾贤能够解决。 这是把江瑾贤捧的极高了。在秋芷若看来,先帝也不过是要把江瑾贤这把刀,插入大宛另一班朝臣的心脏。 可惜,现在,江瑾贤已经 死了。 “话虽如此,你还是让爹爹仔细留意着。特别是那云家的云安石,和江瑾贤的关系可不一般,其能力也不在江瑾贤之下,万一陛下为了平衡朝局,避免我们秋家一家独大的局势,想起了他,将他空降到丞相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母亲记下了,回头就跟你爹爹说。” —— “娘娘,凤仪宫的洒扫宫女安氏求见。” “什么人?”孙贵妃午睡刚醒,正烦躁着。 桃枝的声音又恭敬了几分:“是上次,您让桃花去找张尚宫,派去凤仪宫的那个宫女。” “哦,是她啊,让她等等,本宫穿戴整齐后就出去。” 孙贵妃发了话,桃枝便出去传话了。桃夭和桃蕊给孙贵妃穿戴衣服的动作立即快了些。 孙贵妃梳洗毕,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安小宫女见到贵妃,慌忙下跪:“奴婢拜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找本宫有什么事?”孙贵妃摆弄着头上的流苏,问道。 “奴婢,奴婢……”安小宫女看了一眼四周,见周围侍立的宫女实在太多,便犹犹豫豫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能不能让奴婢,单独跟娘娘禀报?” 孙贵妃看了一眼身边的桃枝,又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安小宫女,思考了一下,道:“你们先下去。” “人都走了,说吧,有什么事?” 安小宫女又朝孙贵妃走近来几步,小小声地道:“奴婢……奴婢昨夜因为雨大,半夜起身去遮花,图方便就走了路过皇后娘娘寝殿的那条小路,结果……结果,奴婢听到,皇后娘娘的房里,有男人……” 安小宫女断断续续地说着,孙贵妃已经无奈地端起茶,准备边喝茶边等她说完了,结果她最后一句,就说了大事。 “你可听清楚了?陛下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若是陛下,那奴婢今天也不敢冒死来见贵妃娘娘啊!虽然奴婢无福伺候陛下,但在皇后娘娘身边,陛下的面还是见过几次的,陛下的声音怎么会听错呢?” 孙贵妃茶也不喝了,直接把茶盏放在桌子上:“那个男人是谁?” “奴婢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娘娘跟他吵得凶,似乎还砸了东西。好像还提到了‘和离’二字,对对对,就是‘和离’!” “这……” 孙贵妃的眼睛转了转,问道:“此消息可否属实?” 安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戚地道:“就算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谎啊!” “你该不会是皇后派来,引本宫上钩的饵吧?” “天地可鉴!奴婢是娘娘您的人,是您让张尚宫将奴婢安插到凤仪宫的,奴婢和娘娘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敢哄骗娘娘,拉娘娘下水,这样,奴婢也活不了啊!” “既然如此,兹事体大,得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才好。”孙贵妃很快就下了决断,“你随本宫去面见陛下,不能叫陛下吃了这个哑巴亏。就算不是真的,也要给陛下提个醒。” 第186章 昨夜朕折腾了你大半夜 江瑾贤昨夜来的那么一遭,凤颜玉后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凤颜玉觉得不能因为这么一个男人影响了自己宝贵的睡眠,下定决心一定要睡着,于是迷迷糊糊到了五更的时候才睡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时。 醒来的时候,凤颜玉洗漱毕直接拿早饭当了午饭,吃完正准备思考一下接下来要干什么,玉桑突然来报,说陛下有请。 凤颜玉擦了擦嘴巴:“可有说什么事?” “没有。陛下似乎还知道娘娘您刚起,叫您吃完了饭心情好些了再过来。” 凤颜玉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没什么心情好不好的。既然陛下有请,那我就马上出发。” 到了乾清宫,凤颜玉发现孙贵妃也在,而且看她的眼神,十分的奇怪。 各自醒了礼,项思羽拉起凤颜玉的手,温柔地道:“可睡够了?昨夜朕折腾了你大半夜,都没让你好好休息。” 凤颜玉闻言,脸“腾”地红了,正奇怪项思羽为什么说这话,但看孙贵妃的眼神,却是十分的难看。 昨夜,她没有跟项思羽在一块啊,她昨晚只见过江瑾贤,难道…… 凤颜玉的心跳了一下。该不会是,孙贵妃知道了什么,来跟项思羽告发,项思羽想也不想直接替她遮掩,并且还顺带解释了她为什么睡到大中午…… 凤颜玉也不管到底怎么回事,便顺着项思羽的话说下去:“陛下,这,贵妃姐姐还在这里呢,说这个,让臣妾怪不好意思的!” 项思羽拍了拍凤颜玉的手,一本正经地道:“还就是云儿有事唤朕来找你的。朕还担心你睡不够呢!” “那臣妾还担心陛下呢,陛下也跟臣妾一样睡得迟,第二日不是照例按时去早朝了?要本宫说,陛下才是应该休息的那个,这会儿正好中午,该午睡呢。姐姐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本宫就好,何必麻烦陛下,绕一大圈,让陛下不能休息呢?” 孙贵妃没想到,面前的这两个人三两句就摘清凤颜玉私通外男的罪名,还顺便数落了自己的不是。 孙贵妃又羞又恼,瞪了安小宫女一眼,道:“既然如此,确实是臣妾的不是。忽视了陛下的身体,臣妾罪该万死。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臣妾告退。” “等等!”项思羽声音陡然转冷,“云儿,颜玉平白无故受了你的污蔑,到底也不能这么算了。如今人也按你的要求大费周章的请过来了,朕觉得,乱嚼舌子根子不能一点代价也没有。你就在你的承乾宫好好待上三个月,好好反省一下吧!” 这是,禁足! 孙贵妃的脸色顿时白了,涨着脸谢了恩,脚步匆匆地就离开了。 凤颜玉这会儿才注意到刚刚一直躲在孙贵妃身后的安小宫女,这孙贵妃带着桃枝回去,倒没把安小宫女带回去。 “哟,你不是本宫宫里的洒扫宫女吗?不在本宫的凤仪宫里干活,在这里做什么!” “玉桑,替本宫把她带下 去,好好教训她一顿。” 玉桑领命,拉着安小宫女就下去了。 刚刚还热闹的乾清宫顿时只剩下凤颜玉和项思羽两人。 “臣妾谢过陛下。”凤颜玉立即拜谢。 项思羽失笑:“我不想要你的道谢,颜玉。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凤颜玉思考片刻,反问道:“孙贵妃,她说了什么?” “她说在你身边的,也就是刚刚被玉桑拉走的那个宫女,说昨夜看到你在凤仪宫与外男私通,她不敢怠慢,赶紧来告诉我。”项思羽回忆着刚刚孙贵妃的话,谈不上多高兴。 “我自然是不信的。这件事最好的,消除流言的办法,就是告诉她,昨夜在你房间里的,是我。”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昨夜发生的事情,今日这孙贵妃就知道了! 看来这安小宫女,不能留了! “你宫里的人,该好好清洗一下了。”项思羽的想法倒是跟凤颜玉不谋而合,“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你亲自跟我说。” 项思羽的脸凑到凤颜玉的眼前,眼神里有渴求和软弱。 凤颜玉盯着项思羽的眼睛,在思考着要不要告诉他,昨夜来的是江瑾贤。 若是告诉了呢,如何解释,为什么不把江瑾贤杀了,亦或者是挟持了带到他的面前。 还用那个怕被人误会私通的名义? 今天的事情已经表明,项思羽无论如何都会无条件相信他,若用这个理由,岂不是还让他伤心? “是高苍梧,我有事情跟他交代,怕被人听见,所以把他叫到我房里,没想到却让孙贵妃给误会了。” 项思羽的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在凤颜玉抬起头来看他的那一刻,懂事的收敛。 “是这样啊。既是高苍梧,那便不是什么大事了。”项思羽也不为难凤颜玉,而是继续道。 “你好不容易来乾清宫一趟,既然你现在吃饱喝足了,有了精力,我想跟你说说话。” 凤颜玉也感受到了项思羽突然低沉下来的情绪,感觉他比刚刚被孙贵妃告知自己与人私通还难受。 凤颜玉一时无言,心头却涌上几分愧疚,此时便主动将手搭上项思羽的。 “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只要你说一声,我定是会有求必应的。” 项思羽的眼角在凤颜玉将手搭上他的时候亮了起来,眸若星辰,清澈如水。 在他眼中,凤颜玉永远是他心里最干净的一个角落。 “我的母妃,曾经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她或许不是全天宁国最漂亮的女子,但我相信,她是最善良、也是最傻的女子。” 项思羽主动地开了口,提到的,却是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曾经是宠冠六宫的楚贵姬。 在她这里,丈夫是女子的天,她自认为身为皇帝的丈夫即使有诸多难处,但也已经对她很好了,所以楚贵姬心甘情愿地仰望她的这片天。 即使她知道,这片天不是她一个人的。 即使她知道,…… 后来,也就是她认为爱 她的这片天,崩塌之际,仍然不要忘记,带走她的性命,让她殉葬。 这就是那片天所谓的爱。 “即使我贵为储君,贵为天宁国未来的皇帝,我仍然护不住我亲生母亲的性命。更令我难过的是,她殉葬前夜,我去见我母妃,求她不要丢下我,她却告诉我,她是心甘情愿的,叫我,不要怨恨我父皇,他已经有很多的难处了!” 项思羽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思绪仿佛来到了当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楚贵姬最后一次和自己儿子见面,而后,不顾儿子的阻挠,亦然赴死。 她死前,仍然爱着父皇。 项思羽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值得他善良的母亲那么爱。 凤颜玉沉默地听着,或许认为这是一个俗套的关于君王之爱的东西,但项思羽的话里有太多的东西难以解释,换言之,凤颜玉总觉得,项思羽的故事说了一半,有另一半东西,他没有说。 比如,如果楚贵姬是宠冠六宫的宠妃,那懿文太子的母后,在皇帝的心里,又是什么分量呢? 毕竟天宁国前任皇帝再爱楚贵姬,也未把她立后。 两人之间互相都有隐瞒,凤颜玉也没必要戳着人家的伤痛深究。 但是对于亲身母亲的死的悲痛,凤颜玉想,她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阿羽,有些人,因爱而生,因爱而死。或许你的母妃,就是这样的人。我深知你被母亲抛下的痛苦,但这到底是她的愿望,我们做晚辈的,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颜玉,那你是这样的人吗?”项思羽抬起头,突然问道。 凤颜玉淡淡的笑着,眼睛里却是清明:“如果没有了爱,或许一切都会变得更加困难,但是我还能活下去。” 项思羽深深地看了一眼凤颜玉,转过头来,却是笑了:“说出来怕你笑话。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小了,十八岁,但我依旧很害怕。” “我怕我孤单一人,远离所有我爱的一切。” 说起来,项思羽跟凤颜玉同龄,只是冷酷的父皇、严格的朝臣、无比复杂的朝政,都压在他这个不过十八岁的青年身上。 秦始皇嬴政十三岁登基,汉武帝十六岁登基,他的登基的年纪并不算小,但不是谁刚登基都能够指天画戟,得心应手的。 “你不孤单。”凤颜玉瞅见他眼里的悲伤与难过,执起他的手,“你有我,你不会远离你所爱的一切,你不会远离你所关心的一切。” “当真?” “当真。” 项思羽好想问问凤颜玉,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隐瞒,明明那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但话到嘴边,项思羽却又噎了回去。 他是男人,或许不应该这么小心眼,只需要为自己心爱的人铺好后路就好。 刚刚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突然又变得诡谲了起来,凤颜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项思羽或许,是知道江瑾贤来过这件事的。 只是,他没有说。 他在等她告诉他。 第187章 长公主们的婚事 孙贵妃这一禁足,项思羽本就平静的后宫简直就跟死水一样了。 孙贵妃似乎真的是个不爱蹦跶的,这禁足当真就坦然接受,一点异样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倒是凤颜玉处理这个安小宫女,花了不少功夫。 安小宫女一点也没挣扎,直接招了,承认她是孙贵妃派来的人。 但是这会儿,凤颜玉不可能动已经在禁足的孙贵妃。 这孙贵妃是朝臣们眼中的原定皇后,在他们眼里,孙贵妃在这件事情里已经受到了惩罚,且凤颜玉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凤颜玉没必要再计较什么。 若把这事闹大,真把江瑾贤的事情抖搂出来,反倒是会让凤颜玉难堪。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姑母,安嬷嬷呢?” “我姑母不是!”安小宫女实心眼子地道,“不过关于那坤宁宫的事情,确实是她告诉我的。她年纪也大了,折腾不了什么的,也没必要投靠孙贵妃。” 凤颜玉其实也觉得,这安嬷嬷跟这缺心眼子的安小宫女不是一路人。 况且上次凤京京刚跟她说过,这位安嬷嬷特别关注凤柒柒,似乎有别的打算。 所以,凤颜玉也不想把这个安嬷嬷放出去。 于是凤颜玉刚好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放过了安嬷嬷。 安小宫女是必须要处理的,但罪不至死,凤颜玉便把她又送回到了张尚宫身边,让张尚宫自行处理她。 这件事情到这里,也算是正式告了一段落。 —— 又到了一年的六月十八,今年是凤京京和凤柒柒的四岁生辰,项思羽替他们在皇宫里准备了盛大的宴会。 这倒是俩娃娃第一次能够在皇宫光明正大地举办宴会。 孙贵妃原本尚在禁足,如今被允许破例出席,坐在台下一角,沉默地饮酒。 几位长公主,因着皆没有婚配的缘故,亦坐在孙贵妃附近,不过她们倒是谈笑风生,心情极佳。 兰陵长公主捂着嘴,朝着几位姐姐妹妹道:“刚刚我看到新封的宣威将军,那长得真是长身玉立、剑眉星目!” “那句古文怎么说的?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乱卒挥白刃,纵挥间,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数矣。我光是瞧他佩剑的样子,就能想象到他上战场杀敌的模样了。” 栖霞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姑苏长公主:“你这说的也是太夸张了!” “姑苏妹妹说的没错。”仙桃长公主掩着嘴笑,“长姊,你是不知道,刚刚我们几个一起进来,姑苏妹妹看着人家,眼睛都要直了!” “三姐!你又取笑我!” 姑苏长公主是最小的妹妹,上头按年龄有栖霞、兰陵、仙桃、临安、清溪五位姐姐,并姑苏一起,是皇族的六朵金花。 临安和清溪是跟着栖霞一起来的,并未曾看到那宣威将军,临安长公主此时便道:“听说这新的宣威将军姓高,名苍梧,是皇嫂的亲信,原先是出自大宛神武将军高家的公子,是大宛送过来给皇嫂陪嫁的将军,后来 便也留在了我们天宁,说起来是身份也是不低的。” 仙桃长公主闻言,立即开玩笑地道:“四妹,你可别说了。你瞧着门当户对又生的如此英俊,咱们姑苏妹妹可真是要相思断肠了!” “三姐!” 栖霞长公主颇为无奈地看着玩闹的妹妹们:“好了,收敛收敛点,可别到时候又被皇弟说了!” 仙桃长公主是怕这个姐姐的,闻言就不取笑姑苏了。 但姑苏似乎真的一副得了相思病的模样,拉着临安的手:“四姐,他是叫高苍梧吗?” “是的。” “大梁贵公子,气盖苍梧云。” 接下来,仙桃就听着姑苏不停地念叨的这句诗。 仙桃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拉着清溪跟她换了座位,坐到了栖霞的身边去。 这么一来二去,仙桃刚换好座位,项思羽就携着凤颜玉并凤京京和凤柒柒步入大殿,众人起身行礼。 凤颜玉朝凤京京一示意,凤京京立即拉着妹妹到内命妇的席上,给孙贵妃并几位姑姑见礼。 虽然凤京京和凤柒柒不是真正的天宁皇族血脉,但毕竟只是小孩子,且皇弟也给了他们身份,栖霞长公主便送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有了栖霞这个长姑开了头,其余的内命妇也都跟了上来,送上了礼物。 凤颜玉坐在项思羽身侧,项思羽突然侧过头,小声地对凤颜玉道:“你说,我该给我栖霞指一门什么样的婚事?” 凤颜玉正看柒柒看的开心,被项思羽这么一问,笑道:“大宛的官员们我都还不熟呢,我能给出什么意见?” 凤颜玉想了想,总觉得这么回答很敷衍,便道:“栖霞是你姐姐,该比你还大吧,她自己就没什么心仪的男子吗,也懒得你给她指一门,她不满意了。” “她倒是没有这个想法,不然你以为,她的婚事,为何会拖到现在。她是长姐,她没出嫁,连着下面的兰陵、仙桃她们也不好找人家,姑苏还未及笄,自然是不考虑婚事。” 凤颜玉深以为意,觉得这个栖霞长公主很有自己的想法,之前大宛皇帝还想迎她为后,不过现在,大宛皇帝竟然娶了秋芷若为后。 这栖霞长公主怎么看都比那秋芷若好的多了,这大宛皇帝退而求其次,竟然退的那么次! 杜淑妃死了,大宛多了个秋皇后,事情倒是往凤颜玉意想不到的方面发展去了。 “那你这弟弟可就难做了,这没有要求可就是要求最多的,你若是给她选了,她不满意,倒让她以为你要故意耽误她终身呢!” 凤颜玉设身处地开始为项思羽着想。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凤京京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见她和几位姑姑玩得开心,也就放下心来,看了一眼全程独酌的孙贵妃,跑了过去。 “孙娘娘。” 孙贵妃倒酒的手一顿,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凤京京:“大皇子?” 凤京京接过孙贵妃手中的酒杯,像个小大人一般道:“孙娘娘不该喝这么多酒, 喝酒伤身体!” 孙贵妃已经喝了不少酒,虽然还没到醉的程度,但脸上是红扑扑的,此时不是滋味地道:“大皇子小小年纪,倒是管起大人的事情来了。” “为何不能管?儿臣说的又不是错的!”凤京京道。 “行行行,本宫不喝了。”孙贵妃酒劲上来了,烦躁地一推酒杯。 “孙娘娘别生气了,儿臣知道,这一次你被父皇罚,不是你的错,母后也知道这件事情。” 孙贵妃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是皇后派你来安慰本宫的吗?本宫还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这点小事,本宫犯不着与皇后置气。” 她是堂堂孙太傅之女,自幼接受严格的淑女教育,被先帝选为公主伴读,曾是朝臣公认的皇后人选。 她自幼就被训练为要效仿班婕妤、长孙皇后之流,饱读诗书、谨守礼教,成为皇帝正衣冠的一面镜子,用自身对皇帝的影响力,护慰朝廷贤良,匡正丈夫的过失。 出言劝诫是她的职责,既然话说出口了就该考虑到后果。 换言之,她从不是有意要为难凤颜玉这个皇后,她只是要让项思羽成为毫无瑕疵的明君。 这种恪守礼教的人,最好说服,也最难对付。 “皇后既然洁身自好,那么这一次就是本宫的错,本宫自愿领罚。你若是皇后派来的,那你便去告诉皇后,不用担心本宫会有什么怨言,只要她好好做着我们天宁的皇后,母仪天下,本宫自然会敬重她!” “不是母后让儿臣来的,是儿臣自己想要来的。”凤京京看了一眼孙贵妃,淡淡地道,“孙娘娘这样待在宫里,过的真的开心吗?” 孙贵妃的心陡然一惊,一时间没想明白凤京京为何说这话。 “你什么意思?” “想必孙娘娘在宫里,禁足了这么些日子也很孤独。上次父皇惩罚了娘娘,母后怎么也觉得说不过去,便想着补偿娘娘一下。” 凤颜玉并不知道凤京京在这里“帮”她说话,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大喷嚏。 “孙娘娘应该很久没有见过家人了。母后想,让孙娘娘的家人下个月进宫,和您一起说说话,叙叙旧。” 孙贵妃喝了酒,反应迟钝了些,但她身后的桃枝可什么没喝,此时看着凤京京,满脑子都在想凤京京好端端地提家人进宫探望的事情。 桃枝想的复杂,一瞬间就想到,孙贵妃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妹妹,上头有好几个哥哥,皆以成婚,有的甚至都已经有儿有女。 孙贵妃有好几个侄女,与凤京京年纪相若,莫不是皇后动了和孙家结亲的意思,想彻底巩固自己在天宁国的地位? 若凤京京是正经的皇子也就罢了,可他是皇后和大宛丞相的野种,孙家的女儿,怎么能嫁给如此出身的人? 桃枝正想小声提点孙贵妃,孙贵妃却已经懒洋洋地说道:“既然皇后有与本宫和解的心思,本宫也不希望和皇后真的结下梁子,那么本宫就接受皇后的这个好意。” 第188章 拉钩钩 凤京京和孙贵妃说完话,跑回凤颜玉的身边,凤颜玉揉了揉他的头,随意地问道:“怎么不和你妹妹一块儿玩?” 凤京京扑到凤颜玉的身上,在凤颜玉的耳畔小声地道:“刚刚儿臣与孙贵妃说好,让孙家的人三日后进宫探望孙贵妃。” “你当真提了?”凤颜玉有些吃惊,“你才这么大,就已经想着联姻的事情了?” 孙家是天宁国的望族,并萧家、王家一起都是常出皇后的家族。 先帝的皇后,懿文太子的母亲便是出自这兰陵萧氏。按着轮序,这一次的皇后也该排到孙家,只可惜项思羽并未娶孙妙云为后。孙家与项思羽关系微妙,倒是凤京京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孙家的助力。 按凤京京的原话是,兰陵萧氏到底跟江瑾贤沾亲带故,他们并不知道江瑾贤是不是有兰陵萧氏这张底牌。与其去拉拢不确定的东西,不如去抓住可以保住的东西。 “你才这么小,就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了,这值得吗?”凤颜玉还是有点做母亲的觉悟的,她一直都管不了她这个大儿子,但还是出言提点道。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为了做任务而来,做完任务就回去了。如果非要计较后果的话,那便是我回去的代价吧。” 凤颜玉抿了抿嘴唇,凤京京比她更有穿越者的觉悟,他更想回去,而她已经开始留恋在这里的生活了。 项思羽解手回来,见凤京京跟凤颜玉缠在一块儿,便含笑问道:“娘俩儿说什么呢?” “父皇!”凤京京眼睛一亮,扑到项思羽怀里,缠着项思羽让他答应孙家人进宫探望孙贵妃的事情。 凤颜玉面露无奈,凤京京这一招先斩后奏,是打定了项思羽宠着她们娘仨,不会拒绝她们的任何要求。 凤颜玉索性让凤京京自己去折腾,自己便借口不胜酒力要出去吹吹风醒醒酒,离开了宴席。 凤颜玉刚转身,她没注意到的是,原本看着凤京京的项思羽特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别的谋划。 池边百顷芙蕖盛放,漾开一抹月色,凤颜玉漫步在华清池边,正享受着,突然一支箭矢射来,正中凤颜玉前头华清亭的柱子! 什么人! 凤颜玉顿时清醒了,三两步奔到那个柱子前。那个柱子果然插了箭,箭上压着布帛。 凤颜玉取下布帛,只见上面写了字。 字迹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凤颜玉只看了一眼就辨认了出来了,脑中顿时划过那次为了哄她开心,而亲自设计的灯笼,亲自写的诗,一瞬间心头,百感交集。 这是江瑾贤送来的字条,言简意赅地说凤颜玉的父皇不是他杀的,具体事情见面谈,要解开两人的误会。上面还附了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具体地点。 这会不会有诈? 这是凤颜玉的第一个想法。 但这确实是江瑾贤的字迹无误。如果是有人特意模仿了江瑾贤自己来引凤颜玉出宫,那也没道理,那些人又是如何 知道凤颜玉的父皇是被江瑾贤所杀这件事的? 凤颜玉攥紧了布帛,看了看四周,思虑再三,还是回了宴席。 —— 三日后,孙家的人进宫。 随行的女眷中,除了孙老夫人和孙氏长房长媳和几个妯娌,果然有两个和凤京京年纪相若的小女郎,此时正瞪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凤颜玉。 按理说嫔妃家人进宫,却要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凤颜玉看着这一大帮女眷,客套的迎了下来,就暗示她们可以去承乾宫了。 但孙夫人却像之前就得到了消息,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刚刚瞧见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堂妹与大皇子并鲁元公主投缘,要把两个小娃娃留下来陪他们玩耍。 既然孙家也配合,凤颜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孙晓芸和孙晓敏两个小娃娃手拉着手,看着凤京京和凤柒柒,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见场面实在是尴尬地很,凤柒柒抢先道:“我带你们去吃药膳吧!我母后做的药膳,可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药膳!” “皇后娘娘做的药膳,我们能吃吗?”孙家两姐妹怯生生地道。 “当然可以,我和哥哥请你们吃!” 孙家两姐妹虽然入宫前被交代了要多和凤京京和凤柒柒亲近,但到底还是小孩子,不太明白如何跟陌生人玩在一起,如今见凤柒柒起了这么一个头,忙笑着应了下去。 孙贵妃在承乾宫里,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家人,听完娘家人的话,孙贵妃不悦地道:“这是我当不上皇后,你们就要抛弃我了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孙老夫人出声训斥,“你是我最小的女儿,打小儿就是捧在心尖尖上宠爱的,说什么抛弃不抛弃的话!” “是啊,妹妹,公公的意思是,如今懿文太子的情况未明,为了保证我们孙家屹立不倒,我们必须在两边都有人。这不是说就要抛弃陛下,抛弃你的意思,不过是兜底的打算罢了。” 孙家到底是望族,多番打听下竟然打听到了懿文太子的真实身份。 “妹妹,你想想,这项思羽做皇帝,你能好好做着贵妃,他也能好好做着皇子,你侄女嫁给皇子,也不算是委屈了。若是那懿文太子真的逆风翻盘,虎毒到底不食子,我们孙家至少也不能算是站错队。” 孙贵妃重重地皱起眉头,她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认项思羽为储君,成为他的女人辅佐他,如今平白无故出现一个懿文太子,就跟在她写好的人生程序里插入了一个错误代码一样。 “那懿文太子的胜算到底有多大?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他?” “云儿,我们不怕他。只是那兰陵萧氏至今没有任何动作,就连王家也是这样。我们实在是怕孙家被阴一把。” “你们就不信那陛下吗?那陛下不能做什么吗?” 孙老夫人闻言,竟是朝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冷哼一声:“这天宁国,是世家的天下,不是他项家的天下!你永远都要记得,你是孙 家的女儿,然后才是皇帝的贵妃,你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孙贵妃的心一瞬间如坠深渊,她略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可陛下早已过了年幼的年纪,也是一路亲政过来的,不是没有实权的皇帝,为什么你们……” “怕是陛下早就知道那懿文太子的身世。”孙夫人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百般求娶大宛长公主,也有这个原因。一来,大宛长公主虽然被大宛皇帝所不喜,但到底是大宛百姓爱戴的长公主,若出了事,大宛必定不会坐视不管,这算是搭上大宛这一支援军。二来,他是懿文太子的发妻,且育有一子一女,虽然不知他们到底为什么和离,但这个孩子,未必不会成为陛下对懿文太子的威胁。” 孙贵妃的二嫂接过了话头:“不错。我夫君也说,若是懿文太子愿意舍弃自己的孩子,行那刘邦弃子逃命之举,那么着天宁国的皇位,交给他也未尝不可。” “你们!” 孙贵妃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宫里禁足的这些时日,她的娘家人已经想好了无数的可能性! 偏她还在宫里做着贤妃的梦! 孙家的意思是,项思羽是有实权,且军队也支持他,但这个世界上不乏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人。 而且还是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之前。 鸡蛋,从来就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 “大皇子。”孙晓芸捻着花瓣,犹豫了半会儿,还是干脆地问道,“我娘说,让我多跟你玩。那你愿不愿意多跟我玩?” “那孙小姐可愿意跟我玩吗?”凤京京反问? 孙晓芸嗅了嗅花香:“我只想听娘亲的话,无所谓喜不喜欢,不过你和你妹妹鲁元公主看起来是很好的人,比起隔壁将军府里的那些小姐们友善多了,我还是乐意与你们玩的。” 隔壁将军府的小姐们,仗着自己的武家出身,自幼习武,在一些帝京闺秀们的大型聚会上可不少欺负她们。但双方家长都以小孩子打闹,以免伤了和气为由,忽视了她们孙家几个姐妹的哭诉。 同样是小孩子,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子就能有特权!? “你也是小孩子,我也是小孩子,我们的身份不比他们差。他们有特权,我们也能有特权。”凤京京笑着,安慰孙晓芸道,“你若是怕,下次等命妇们在宫里宴饮的时候,我替你和你的妹妹们出口气。” “真的?”孙晓芸闻言,眼睛立即就亮了。 “当真,你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说着,凤京京伸出了手,小尾指挑起了个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 “小狗吃大便!” 这最后一句,是凤柒柒说的,凤柒柒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回来,还拉着孙晓敏一起。 “哥哥,孙姐姐,你们在干嘛!” 孙晓芸的手还跟凤京京搭在一起,看见凤柒柒,脸顿时红了,想往回收,却被凤京京拉住。 “妹妹,我们在约定做朋友呢!你也过来搭把手,我们一起跟孙姐姐做朋友!” 第189章 以天下为赌局 “好呀好呀!做朋友!” 凤柒柒最喜欢跟人做朋友了,闻言便是直接跳过来,将手搭在两人的手之上,嘴里还不忘喊:“敏敏妹妹,你也过来,我们也交朋友!” 孙晓芸看了凤京京一眼,见他轻松地就缓解了刚刚两人之间的尴尬,顿时对他钦佩了几分。 凤柒柒来了兴致,谁也拉不住,此时嘴里便念念有词,学着凤颜玉常常在睡前给她讲的那些结义拜把子的话,一本正经地复述。 趁着仪式的空隙,凤京京突然侧头,在孙晓芸耳边问道:“刚刚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的。” 孙晓芸愣了一下,红着脸点点头,倒是越发害羞了。 “还无所谓喜不喜欢吗?” 孙晓芸再次愣了一下,红了脸摇了摇头。 孙晓敏狐疑地看了自己的堂姐一眼。 “结拜仪式”就在凤柒柒的兴头里结束了。凤柒柒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闹了这么一遭,突然就饿了,当即就要跑回殿里找凤颜玉要吃的。 凤京京想起了凤颜玉今天要办的事情,立即拉住了凤柒柒:“母后还要午睡呢,你吵她做什么?饿了,你去找李嬷嬷要吃的就行了,干嘛还要劳烦母后?” 凤柒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哥哥说的有道理,不能那么为难自己母亲,母亲已经很辛苦了,便带着孙家两姐妹去找李嬷嬷。 凤京京松了一口气,这凤柒柒发现凤颜玉不在可不要紧,哄哄两句还能圆过去,但这孙家两姐妹可不好糊弄了。 凤颜玉就是打算趁今天这个时候,有孙家两姐妹在场作证的日子里,去赴那张字条上,江瑾贤的约。 —— 凤颜玉是一个人轻装简行出宫的。 到底纸条上那跟她父皇之死的有关解释实在勾人,让她说什么也要探一探真相。 她已经决定了,等问完事情的真相,就回到天宁国皇宫。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都不会改变她现在的处境,和已经做出的决定。 她不是为了江瑾贤,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父皇,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为某些东西,或许跟自己有关,或许跟江瑾贤有关,能够求仁得仁,有个归宿。 日头已经西斜,道道夕阳洒于青石扶栏。凤颜玉不知第几次举目远眺四周了,她已经在这座青石桥上等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江瑾贤依旧没有来。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无数次和江瑾贤自那夜后再次相遇的场面,或许是忍不住的仇视和剑拔弩张,她时至今日还是想亲手杀了他的。 又或许是江瑾贤的再一次示弱;又或许是在两人得知事情真相后,再一次的相顾无言,或者是在真相板上钉钉后,她彻底的崩溃。 可脑补终归是脑补,凤颜玉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一切都是无端的猜测。 凤颜玉再一次跺了跺脚,看了看时间,早已经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她猜测,江瑾贤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来了,因为自她认识他起,江瑾贤就从未失过约,不单单针对凤颜玉,因为江瑾贤是 个守时的人。 凤颜玉再一次看了看天边的夕阳,犹豫着要不要回皇宫了,身后突然有男子的脚步声响起。 凤颜玉的背脊瞬间僵直。 是江瑾贤吗? 凤颜玉忐忑着,平喘着呼吸,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到了琵琶袖里,握紧了里面藏着的小型弓弩。 “颜玉,你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时辰了,我来带你回家。” 是项思羽的声音。 凤颜玉失了神,松开了握着小型弓弩的手,诧异地转身,却是没将那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问出口。 凤颜玉抬起头,看着项思羽那个状似平静的眼神,略显不安地想,他或许什么都知道。 但他什么也没问。 凤颜玉在皇宫里收到邀约的字条,来宫外赴约,江瑾贤没来,来的却是项思羽。 同时,项思羽还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等了江瑾贤三个时辰。 凤颜玉跟着项思羽往回走,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走到大街上,和着喧嚣的街道闹市的人声,项思羽嘿然问道:“如果换做是我,你会不会等我三个时辰?” 这个问题,好像一块石头落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凤颜玉张了张嘴,坚定地道:“会。” 项思羽的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颜玉,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做一个全天下最大的赌局,用全天下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做赌注,去赌一样东西,你会信吗?” 凤颜玉皱了皱眉,她倒不是不信,她只是不认同这种做法:“阿羽,东西不是靠赌来的,是靠自己挣来的。” “无论什么东西。”凤颜玉顿了顿,补充道。 项思羽淡淡地笑了:“可这种东西,我只能赌啊。” “你要赌什么?”凤颜玉歪着头想不明白,倒是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道,“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项思羽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为凤颜玉的玩笑话而笑。 凤颜玉总觉得在两人之间,突然就横隔了一道厚厚的铜壁墙。 他再一次抬头看向项思羽,却有些看不真切了。 项思羽越是什么都不说,凤颜玉越是觉得自己理亏,越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快走到皇宫的时候,凤颜玉鼓起勇气,开口坦白道:“今天,我是去赴江瑾贤的约。” “嗯。” 项思羽果然知道。 “他没来。” “嗯。他当然不会来。”项思羽仰起头,背对凤颜玉,声音好像缥缈在历史长河中那样寂寥,“因为,那张字条,是我写的。” 凤颜玉停下了脚步,如被雷击一般抬头看向项思羽。 “说起来,这模仿别人字迹的能力,还是拜我那位父皇所赐,我才去下了狠功夫去学的。”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不和悦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项思羽依旧不答,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江瑾贤的母后,是怎么死的。” 凤颜玉一愣,没反应过来江瑾贤为什么把这个话题扯到了这里,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我听到说法,是因为懿文太 子年幼因病去世,所以皇后因此伤心离世。其实我也在疑惑,既然懿文太子没死,那么皇后到底怎么死的。” 项思羽冷笑:“懿文太子病逝,这是对外的说法。” “那皇后当年是离奇失踪了,据说是在宫里凭空消失的。先帝以为她背叛了自己,便流放了江瑾贤,以为能借这件事让她心疼孩子,而后回来。但是皇后始终没有能回来,父皇估计至死还在恨着她,恨她为什么抛下他!封着她住的宫,也不给她谥号,至今我们都只称她为懿文太子的母后,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儿子的附属品而已。” “你以为我父皇对她就有多深情吗?不立后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父皇虽然没有立后,但在后宫里找了许多和皇后有相似之处的女子。” “当时宫里得宠的女子,无一例外的,至少有一处,肖似先皇后。” “就说比如我的母妃,就是在笑的时候酷似那江瑾贤的母亲。我母妃是那皇后的替身,就好像我是江瑾贤的替身一样!整个后宫,不过是我父皇,自我麻痹的地方而已!” 凤颜玉认真地看了项思羽一眼,确实和江瑾贤很像,是那种能看得出差别的相似。 有句话说得好,替身替身,讲究的是拟态而非求真,估计楚贵姬当年宠冠六宫,凭借的就是这类先皇后的拟态。 但是现在这不是重点。 凤颜玉赶紧收回了打量项思羽的目光。 项思羽恨先帝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的母妃不仅仅被自己所爱男人当做别人的替身,临死前还被陪葬了,让他被迫失去母亲。 因这这层缘故,项思羽也不想自己喜欢的人去住什么先皇后住过的坤宁宫,干脆继续封着。 甚至是他自己,作为先帝唯一的皇子,都有可能是被先帝亲自赶出去,流浪在外的,江瑾贤的替身。 他所获得的宠爱,或许都曾是先帝该给江瑾贤的! 先帝对他的好,都只因为他是江瑾贤的替身! 这让他怎么接受! “你不是替身。”凤颜玉主动摊开手,抱住了项思羽,试图用自己的温暖,去感化项思羽这么多年来,冻结在心里的冰,“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是天宁国皇帝项思羽,而你的皇后,是我。” “那些你得到的东西本就是你应得的,是因为你是项思羽这个人而获得的。就像我刚刚跟你说的,东西是自己挣来的,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之前努力得来的。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项思羽这一次没有笑,而是冷着声音道:“先皇后,叫萧鸢羽。” 凤颜玉抱着项思羽的手略略一僵。 项思羽,思羽……思羽…… 凤颜玉在心底暗暗念叨着,心疼地将项思羽又抱紧了几分。 项思羽突然将凤颜玉扯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既然我不是替身,那么江瑾贤和我之间,未来你只能选一个,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凤颜玉平静地道:“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和他有杀父之仇,定然是会帮你的。” 第190章 单纯的恋爱脑 “你有的时候不需要想那么多,想得太多,反倒会牵绊住你前行的步伐。” 一旦一个想法在人的内心中扎根,就再也拔除不了,它贪婪地汲取你的精力生长,让你被迫地无用的自我消耗。 项思羽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拉起凤颜玉的手:“好,我知道了。走,我们回家。” —— 姑苏长公主破天荒地来了凤仪宫,不过不是来找凤颜玉的,而是来找凤京京和凤柒柒的。 “小姑姑,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我去跟李嬷嬷说一声。” “嘘——不要!”姑苏长公主一把拉住就要往外跑的凤柒柒,小声地道,“我是偷偷来找你们的,可千万不能被皇嫂知道!” 凤柒柒单纯,正要答应下来,凤京京抢先开口道:“可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凤仪宫是母后做主。” “我只是……我只是想问一些事情。”姑苏长公主扭捏着,神态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模一样,“我想……问你们一些事情!” “你要问什么?” “那个高将军……就是……新的那位宣威将军,是不是跟你们母后很熟?” 凤京京瞥了姑苏长公主一眼:“算不上很‘熟’。在大宛,母后是皇家长公主,高苍梧是将军,两人之间,是君臣之谊。在天宁,依旧是这样。” 姑苏长公主“哦”了,倒是放下心来。 如果说高苍梧肯放弃自己在大宛的故土情怀、荣华富贵,跟着镇国长公主来到天宁。这送嫁亦是陪嫁,怕是要在天宁扎根,再也不回去了。 如果不是对镇国长公主有情,他怎么可能抛下在大宛的一切,远走他乡? 凤京京的话表明了高苍梧和皇嫂之间肯定是无除君臣之谊之外的情意的,既然高苍梧心里无人,那么也就说明,她是有机会的! 姑苏长公主咧着嘴笑了笑:“那,如果我说,我想见高将军,你们能不能帮我?” “可高叔叔在宫外啊!”凤柒柒单纯的出声,“小姑姑,你该不会要出宫吧!” 既然想法已经被点破,姑苏长公主双手合十,一副告饶的样子:“是啊,我是想出宫。可我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公主,随随便便是不能出宫,所以想请你们帮忙!” 凤柒柒抿着唇:“小姑姑,你为什么想出宫见高叔叔?” 姑苏长公主心一横,干脆地道:“因为,我喜欢他!” “哇!”凤柒柒一下子就激动了,她的母后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常跟她说喜欢和爱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她虽然暂时还没机会体会到,还很遗憾,但是看别人有这样的情感,是不是就能弥补这样的遗憾! 想一出是一出的鲁元公主凤柒柒立马就要答应下来,却被凤京京拦住:“小姑姑,你可想好后果了吗?” “啊?” “高将军,整整比你大了十二岁。”凤京京冷静地道,“对于他而言,你还是个小姑娘,你因为喜欢他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宫去,你有把握能让他喜欢上你吗?” “ 他能不能喜欢上我是我和他的事!而能不能帮我出宫是你们和我的事情!你们只需要帮我出宫就行了!” 还真是个……单纯的恋爱脑。 凤京京一阵头疼,且不说两人之间年龄差,十二年的辰光,在现代都足够读完一个九年义务教育并三年高中了。 光两人的思维差距可就不是容易产生爱情的土壤、婚姻的基础的。 即使他们是不差钱,不用担心茶米油盐酱醋茶,也不用担心下班没人洗碗、没人做家务的类型。 而且,高苍梧并非心无所属,那以命换命的宁茜桃,本就是高苍梧心头的白月光,如今定然是高苍梧心中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坎,短期内,不,可能穷极一生都忘不了。 见凤京京迟迟不答,姑苏长公主生怕他就此不答应了,忙道:“你只需要答应我,帮我出宫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比如,出了事,我一定在皇兄面前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你们,还有你们的母后的!” 凤京京还在犹豫,凤柒柒这个心软的已经见不得她的小姑姑如此委屈了,立即转换阵营,扯着凤京京的袖子道:“哥哥!你就答应她吧!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撮合一段姻缘呢!我很想做红娘的!” “……”凤京京一阵无语,看了一眼撒娇的妹妹,又看了一眼姑苏长公主。 他有办法解决自己的妹妹,但是姑苏长公主,若是他不答应她,到时候她痴心不改,寻了旁的铤而走险的法子,真的出了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少在他这里,他还能看顾着点。 想着,凤京京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 凤京京察觉到了凤颜玉和项思羽之间关系的微妙,特别是在凤京京向凤颜玉借鸾凤卫的时候,凤颜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也只是叮嘱凤京京出宫务必要小心。 凤京京带姑苏和凤柒柒出宫,不可能真的就三个人偷溜出去,还是去找凤颜玉借了几个鸾凤卫在暗中保护自己以求安全。 至于在向凤颜玉提到姑苏的感情时,凤颜玉恍恍惚惚地想到了宁茜桃,淡淡地道:“我并不认为,高苍梧会喜欢上姑苏。你还是要看顾着点,不要让姑苏越陷越深,到时候受过重的情伤。” “母后。”凤京京却是笑了,“感情的事情,我又怎么能看顾到呢?” “若是高苍梧无意,拒绝姑苏后,你最好要让姑苏明白,自己是被彻底的狠狠地拒绝,毫无希望,不要让她过于执着。” “母后,我倒是觉得,顺其自然也好。高将军不可能一辈子当和尚,姑苏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由她去打开高将军的心房,也是好事。而且,高苍梧迟早要在天宁站稳脚跟,娶了姑苏,姑苏的母妃是韩家之女,韩家也是武将出身,这也是一份助力。” 凤颜玉终于眼神清明地看了凤京京一眼:“你怕不是当真是为高苍梧的未来幸福考虑,而更多的是后面这层原因吧?” 凤京京拱手作揖:“我只是从我的角度 思考问题,母后不要见怪。这个世界上,对一个已经得到女人念念不忘的男人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是见异思迁罢了。” 凤颜玉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凤京京确是话头一转:“你跟项思羽,出了什么事?” 凤颜玉顿了顿,看着面前这个不过比她膝盖高些的小男孩,但却是一个比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的经验的多的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他在试探你。”凤京京听完,很快的下了决断。 “只可惜,他不明白一个道理,爱情不是试探出来的。” 真心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我试探这个,我一早就跟他说好了,我嫁给他,是一场交易,并不爱他。” “他想让你爱上他。”凤京京淡淡地说道,“正因如此,他更会紧紧抓住你能留在他身边最稳定,也是唯一的一个原因。” “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凤京京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提醒。 凤颜玉此时倒不认同起凤京京的想法了:“如果我还要小心他,那我在这天宁国岂不是也是如履薄冰?我本就是信任他的,这几次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他,特别是在跟江瑾贤有关的事情上。他试图试探我,也情有可原。” 凤京京两手一摊:“你怎么想,那就看你了。” 凤京京跟凤颜玉交代完,便带着姑苏长公主和凤柒柒偷偷出宫了。 刚出宫门,走入繁华的街市,姑苏和凤柒柒很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 凤柒柒已经忘记了要带姑苏去宣威将军府找高苍梧的想法,想着在这有趣的地方大玩特玩一圈儿。 好好看!好好玩! 姑苏是好不容易出一次宫,好奇归好奇,但还是不忘初心,扯着凤京京的袖子道:“小侄子,快带我去宣威将军府!” 于是大街上的人就能看到这样的奇观,一个四岁的小男孩,领着一个比他大不少的少女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街上走。 小小年纪,身负重担呐! 凤柒柒看着街边那有趣的小玩意儿,心里痒痒的,什么陪姑苏去宣威将军府的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路过一个做麦芽糖的摊子,凤柒柒瞧着摊主把棉花糖拉的老长,老长,像泡面一样,还不断,充满了好奇,直接驻足观看。 有试吃的小糖块,凤柒柒随手拿了一块,含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 啊啊啊!好好吃! 凤京京在前头领路,以为姑苏会牵好凤柒柒,所以也没向后看。但姑苏一心只想快点到宣威将军府,倒是忽略了身边的凤柒柒。 这样一来,凤柒柒就没跟上他们的步伐。 等到凤京京发现的时候,凤柒柒已经跟他们走散了,找不到了。 还有一条街就是宣威将军府,现在是不去宣威将军府,直接去找凤柒柒,还是去宣威将军府,在他的帮助下,把凤柒柒找到。 一旦让高苍梧知道,这件事,免不了就要闹大了。 凤京京为难的看了姑苏长公主一眼。 第191章 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 “就我们两个人和皇嫂给我们的几个侍卫,找柒柒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姑苏长公主下了决断,“倒不是我要先去见宣威将军,只是宣威将军帮着一起找,肯定能找的快些。” 这后半句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来。凤京京又看了姑苏长公主一眼。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凤柒柒若是真的丢了,那可是真的不得了。 要是有些没眼力见的恶心人贩子把柒柒卖到山窝窝里去,凤颜玉的责怪还是小事,他这做哥哥的,肯定是会懊悔一辈子的。 高苍梧得知了凤柒柒丢了,也来不及责怪凤京京和姑苏长公主私自出宫的顽皮,只得叫上自己的府兵,一起去找凤柒柒。 此时的凤柒柒正在街边看一个杂耍团的喷火游戏,拍手叫好、全神贯注,完全猜不到她的亲哥哥和小姑姑正在疯了一般找她。 杂耍团表演完,开始拿着个铜锣在四周讨要赏钱。凤柒柒见杂耍团不再表演了,自觉无趣,便窜出围成圈的人群,决定去其他地方找找乐子。 凤柒柒又傻乐傻乐地走了一段路,见四周的景物都十分陌生且无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凤京京和姑苏他们走丢了,她已经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凤柒柒傻了眼,但却没哭,凭着脑中的记忆胡乱走了一段路,却发现面前的景象越来越陌生。 凤柒柒嘟起了嘴巴,干脆一屁股坐在一个米店前的台阶上,想着去找哥哥他们是不可能了,她也不知道哥哥他们在哪里。 未免真的走丢,只能先想办法回皇宫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去皇宫的路怎么走。 凤柒柒观察着周围的人群,思考着哪些路过的人比较面善,因为这里的大人应该都知道皇宫怎么走,她需要一个不是坏人的人把她送回皇宫。 只要能见到皇宫门口的侍卫,拿出腰间的公主令牌,侍卫认出了她的身份,她就安全了。 一个衣着秀丽,身材高挑的女子打着伞正好路过,凤柒柒瞧着那个清丽的脸,觉得有点眼熟,而且看起来也算是属于面善的那个类型的。 凤柒柒咧嘴一笑,立即跑上前去。 “姐姐!你知道皇宫怎么走吗?” 女子转过身来,眼神逐渐由平常转为惊奇,凤柒柒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女子面善和眼熟,如今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直盯着自己,倒让凤柒柒害怕起来。 “姐姐……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女子俯下身来,和凤柒柒视线持平:“姐姐知道皇宫怎么走,也可以带你去皇宫。只是你可以告诉姐姐,你是谁吗?” “我是鲁元公主凤柒柒,我的母亲是当朝皇后凤颜玉。” 女子了然地点点头:“我是凉月姐姐。我们其实互相见过的,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小,你可能不记得了。” “凉月姐姐!是那个凉月姐姐嘛!”凤柒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听母后说过你,母后很喜欢你!” “是嘛?”想起凤颜玉,凉 月的脸上也浮上一层笑容,“姐姐不是坏人,姐姐送你回皇宫吧。” 凉月拉起凤柒柒的手,这个时候凤柒柒却犹豫着不要回皇宫了。 “姐姐,不瞒你说,我是和哥哥以及姑苏小姑姑一起偷偷溜出皇宫的,如果我现在直接回皇宫,一定会被父皇知道。估计哥哥和小姑姑也在找我们,要不我们先不回皇宫,凉月姐姐,你先去帮我找他们吧。等跟他们汇合了,再一起偷偷回皇宫。” 凉月愣了愣,意识到凤柒柒话中的“父皇”说的是项思羽,眼里有一抹怒色闪过,但被很好的隐藏了。 “既然柒柒信任我,那我就先带你回云双阁。我派人去找你的哥哥和小姑姑,保证把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到你的面前。” 凉月带着凤柒柒回了云双阁,便按照约定好的去替她找人了。 江瑾贤此时并不在云双阁里,这也是凉月肯把凤柒柒带到云双阁的原因。 为大计着想,凉月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意看到江瑾贤再和凤颜玉走的近。 凤柒柒乖巧地坐在绣凳上,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杜月娘并原先江府管家杜启见到云双阁突然多了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便特地跑过来看。 杜月娘死死盯着凤柒柒,凤柒柒的容貌与记忆中某个小姑娘重合。 杜月娘扯了扯杜启的袖子:“夫君,你说这个小姑娘,像不像主子当年那个夭折的女儿,也就是小主子那个小妹妹?” “什么?我不记得了。那么小的孩子,谁还有印象?”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杜月娘啐了杜管家一口。 “我记得,主子当年那个夭折的小公主,手臂上和主子一样,有个红色的凤凰花胎记。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身上有没有。” 杜月娘喃喃地说着,走到凤柒柒面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 “我可以带你和姑苏去云双阁找你妹妹,但是高苍梧不能去,你必须想办法支开他。” 凉月出动云双阁的力量,很快就找到了凤京京他们。 凤京京看了一眼还在对面店铺询问的高苍梧,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我去支开高苍梧。” 凉月点点头,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姑苏长公主却道。 “我不跟你们去云双阁。我这次出宫,就是为了高将军,如今还没见到高将军多久,又一直都在找柒柒。之前可以说柒柒丢了的事情更重要,既然现在柒柒找到了并且安然无恙,那我就要好好去见见高将军。” 姑苏大手一挥,丢下几句话:“你们走吧。我跟高将军走,顺便替你们支开高将军。既然柒柒找到了,我也有理由哄得高将军替我们瞒下此事。” “我们照例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在老地方见面,就这样决定了,我走了。” 姑苏长公主说着,往高苍梧的方向奔去。 凤京京看了姑苏长公主一眼,对着凉月道:“随她去吧。高苍梧会照顾好她的,我跟你去找我妹妹。” 姑苏长公主小跑着到了高苍 梧面前,一脸喜悦地跟他道:“柒柒已经找到了,我们回府吧!” “找到了?”高苍梧一脸狐疑地看了姑苏一眼,探着脑袋看了看姑苏的后面,凤京京已经不在了。 “是的。找到了。京京已经去接她妹妹了,待会儿我们按照原定时间,在槐树下会合,偷偷回宫。” 高苍梧皱着眉头看了姑苏一眼:“长公主下次可不能如此玩闹了。你是陛下的妹妹,尚在闺阁之中,要进退得宜,做天下女子的表率,万不该如此莽撞。” 姑苏认真地看着高苍梧的脸,真是觉得怎么看都心旷神怡:“对对对,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今天这事,你千万不要让我皇兄知道!皇嫂是知道的,也是她派出人来保护我们的!你要是把事儿告诉皇兄,我担心皇兄又会误会皇嫂!” 就目前看来,姑苏觉得皇嫂是个好人,皇兄也喜欢她。皇嫂皇后做的好好的,她还希望皇嫂皇兄一直在一起呢,这样高苍梧才能一直留在天宁,她可不想皇兄皇嫂再闹什么误会。 高苍梧为难地看了姑苏一眼,姑苏既然这么一说,他只能替凤颜玉瞒下来。 高苍梧不是为了姑苏,而是为了凤颜玉。姑苏却觉得,高苍梧是听了她的话才不跟皇兄举报的。 “好的,长公主殿下,下官知道了。即是大皇子命我看顾你,那殿下便跟着我回府吧。” “不是京京命你的,是我想见你的!”姑苏急急忙忙地解释,“是我,想见你!” “想见我?” “对对对!我出宫就是为了见你!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躲我,我只要看着你,看着你就好了!” 高苍梧看着姑苏欢呼雀跃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内心那个隐痛的角落再次被勾起,此时已经冷了声,不和悦地道:“殿下还小,对于有些事情,并不是很理解。有些事情,不是你等着,就能有结果的。” 姑苏一瞬间就读出了高苍梧言语里的冷淡,宛如一盆冷水浇头而下:“我不能,喜欢你吗?” 高苍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斩钉截铁地道:“是的,殿下,不可以。不要对我有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姑苏愣了一下,没想到高苍梧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她的眼中已经含了泪水:“为什么,是因为我年纪太小吗?” “殿下,与这个无关。真正的爱情,无关年龄。只是殿下,臣早已经心有所属,心里再没有一个角落能够容纳别人的存在。殿下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臣还是那句话,殿下现在还小。对臣或许只是一时喜欢,就像喜欢一个物件,喜欢小猫小狗一样,只是一时无法拥有而特别想得到罢了。等这阵子过了,殿下也就不喜欢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那么喜新厌旧,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你了!”姑苏听到这里,立即生气了,“你就是还只是把我当作小孩子!没把我当作是一个可以相与的人!” “高苍梧!本公主喜欢你,绝不是小孩子开玩笑的!” 第192章 那比之天宁江山,又如何呢? 高苍梧略微头疼地看了姑苏一眼:“殿下……” 姑苏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换了一个思路,直接挽起高苍梧的手,笑道:“话别说的那么绝对嘛。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你总不可能现在就抛下我不管吧,接下来我们还是要待在一起相处的。” 姑苏踮着脚,执着地看着高苍梧:“这样,高将军,你答应我,你以后不要特意躲着我,就可以了!” 高苍梧屏着气看了姑苏一眼,到底还是觉得姑苏只是个小孩子,便任由她在身边玩闹了。 —— 凤柒柒一脸不自在地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杜月娘。凤柒柒被盯得发毛,终于忍不住了,从绣凳上跳起来,想要离开凉月安置她的小房间。 刚走到房门口,凉月正好带着凤京京走回来。 “哥哥!”凤柒柒笑着扑进凤京京的怀里,“凉月姐姐说的没错,她真的把你带过来了。” 凉月颇有些怨怼地看了杜月娘一眼,似乎在责怪她吓到了凤京京。 杜月娘也不否认,看着姐弟俩抱作一团,她走到凉月身边,小声的问道:“谁的孩子?” “天宁皇后的。” “哦?”杜月娘古怪地道了一句,“我记得这孩子生父不知为谁,这儿子倒是生的和凤颜玉相似,不过这姑娘竟长得跟老主子那夭折的小女儿一模一样。” 凉月不以为意:“或许是巧合吧?我听公子说过,这小女孩右臂上也有凤凰花胎记。当时公子还命我特地去查了,不过没有查到什么。倒是凤颜玉的母家,独孤氏曾和我们天宁的萧家有过姻亲关系,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杜月娘不说话了,很明显她是知道什么,不承认这个原因。 凉月见杜月娘沉默,以为她是误会了什么,便替江瑾贤解释起来:“公子在和凤颜玉大婚之前,从未有过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算是在宫里碰见被凤颜玉缠上,身边也都是有李嬷嬷陪同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杜月娘“呵呵”一笑:“我能想多什么?小主子迟早都会有自己的孩子,又不差凤颜玉的这两个。” 凤柒柒搂着凤京京,把她的遭遇一股脑都给吐露了个干净,害得凤京京连原本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柒柒越说越来兴致,扯着凤京京的袖子说个不停,倒换成凤京京叫苦连天了,不知道人还以为丢的是凤京京。 凤京京脸上挂着不那么快乐的微笑,又舍不得在外面真的下重口驳斥自己的妹妹,只能忍着。 正好这个时候,江瑾贤自门外踏入,看到凤京京和凤柒柒,明显眼神就是一愣。 凤京京和凤柒柒反应也很快,几乎就是立即停止了玩闹,同仇敌忾地对着他。 凤京京瞅了里面正在聊天的杜月娘和凉月,估摸着她们应该还不知道江瑾贤回来了,便和凤柒柒一点头,两人拉着江瑾贤到了另外一个角落。 江瑾贤完全处在状况外,但也知道凤京京他们这么做肯定事出有因,便道 :“你们做什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凉月姐姐带我们来的!” “凉月?” 江瑾贤疑惑地看了发声的凤柒柒一眼,只听凤京京道:“我不想跟你解释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是凉月带我们进来的。凉月是你的人,总不会害你吧?” “既然见到你了,我就只想问一个问题。我们的外公,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凤京京是知道凤颜玉那夜见过江瑾贤的,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凤颜玉问出来真相没有,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还被孙贵妃抓了个正着。 江瑾贤不回答,而是问道:“是不是她与我置气,她与我和离,乃至她最后远走异乡的原因,都在与此?”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原来我们所有的误会,症结都在与此……”江瑾贤喃喃地说着,闭上眼睛,无比坚定地道,“大宛先帝当然不会是我杀的,只是颜颜为什么不相信我?” “当真不是你杀的?” “当真?我有何理由杀大宛先帝?先帝临终只召我一人进宫,临终托孤,可见对我极其爱重,倒是只有先帝活着我才能继续保佑荣华富贵。” “那到底为什么呢?”凤京京很显然不会相信江瑾贤这样的一番说辞。 江瑾贤仔细回想着大宛先帝临终前的话:“我之所以之前只字不提先帝临终前的遗嘱,是因为先帝的遗嘱,和我的身世有关。” “嗯?”凤京京的表情一瞬间凝重起来,倒是凤柒柒依旧在状况外,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俩。 “大宛先帝,一直都知道我是天宁国懿文太子这件事的。”江瑾贤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而在我如今以懿文太子之名起兵之前,天宁国的人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追杀我,我自然是不可能自己暴露我自己的身份的。” 大宛先帝,竟然知道江瑾贤的身份,竟然还能任用江瑾贤为相! 这怎么可能啊! 凤京京在内心疯狂呼唤系统,让它去想办法查证江瑾贤所说的真实性,系统却懒洋洋地启动,说 凤京京:??? 废物系统!废物! “那你为什么要在大宛先帝去世后,力保九江王世子登基,你不说你们俩之间没有交易,这里面没有猫腻,我都不信!” 江瑾贤沉默片刻,说出了另外一个令人吃惊的真相:“实际上,是先帝,命我力保九江王世子登基的。” 凤京京咽了口口水,厉声道:“这怎么可能呢!先帝心心念念的只有我母亲这个女儿,更是为她留下了鸾凤卫这个保障?而且先帝临终前的安排,权力是递交给太皇太后的,实际上是太皇太后摄政。如果有能力,先帝怎么可能会把皇位拱手让人呢?” “先帝临终前的遗嘱,最后是由我一一落实且安排的。虽然我也至今没有理解,先帝为什么 要九江王世子登基。” 江瑾贤的话说得大致不差,至少最重要的一条,先帝确实不是他杀的。当年他进宫的时候,先帝已经奄奄一息了。 先帝临终前反复叮嘱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他江瑾贤务必保护住他唯一的女儿凤颜玉的性命,不计一切代价。 江瑾贤猜测,先帝正是因为知道江瑾贤的真实身份的,也希望无论是大宛国内的变故,还是因为天宁的变故波及大宛,江瑾贤都能借这个身份保护好凤颜玉。 先帝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仅靠自己一点点伯乐之恩就能让江瑾贤在他死后还能为他做这么多事。 是以,先帝以江瑾贤务必得做好他临终前交代的一切事宜为前提,许给他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便是他日后回归懿文太子,重回天宁的底牌之一。 至于江瑾贤,也觉得遵从先帝遗命,立九江王世子为帝,与自己的利益暂时没有冲突。就江瑾贤个人而言,无论是立当时是个傻子的凤颜玉也好,还是九江王世子也罢,都能满足自己的私心。 九江王世子狠劲有余,心机也确实深沉,但到底缺乏一些上位者的大局观,若是加以利用,完全可以凭借这个搞乱大宛江山,为自己的以后做准备。 至于凤颜玉,是个傻子,那自然是不用说的。 这两个人,跟大宛先帝比起来,都是非常好对付的。 既然先帝的女儿凤颜玉是个傻子,又被要求务必要保护好,那她不在皇位上,倒是更能远离一些纷争,加之先帝给他留下来的底牌,江瑾贤自然不遗余力地为先帝的遗嘱负责。 “所以说,你没有和九江王世子勾结。大宛先帝不是你杀的,力保九江王世子登基也是先帝的吩咐?” “正是。” “那你和母后之间,不就都是误会了吗?”凤柒柒听了这么大半会儿,最后一段对话这才听明白来,发问道。 江瑾贤点点头,在凤柒柒面前蹲下来:“那你能替我,给你的母后解释清楚吗?” 凤柒柒盯着江瑾贤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道:“不要,我不喜欢你。” “跟你在一起,母后总是不开心;跟父皇在一起,母后还能有说有笑,还会在睡前跟我讲故事!” 江瑾贤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凤京京立即将凤柒柒护在身后:“不要为难我妹妹。有什么要求跟我说。” “如果真相确实是如此,那我会跟母后解释清楚。”凤京京睨了江瑾贤一眼,“只是不知道,外公临终前对你的关于务必要保护住我母后性命的嘱托,如今还算不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颜颜是我心之所爱,如今即使是没有大宛先帝的嘱托,我也拼尽全力保护住颜颜的性命。” 凤京京淡淡一笑:“那比之天宁江山又如何呢?” 还未等江瑾贤回答,凤京京已经补充道:“如今母后已经做着天宁国的皇后,你来窃我父皇的国,你让母后如何自处,做亡国皇后吗?” 第193章 实践出真知~ “我本无意与颜颜成敌,只是这天宁江山,是我一生所愿;为我母后正名,是尽这人子之责。” “若我有一天真能成事,颜颜绝不会在我的天下里无地自容。我要承平这片秀丽山河,更要这承平江山里,有安然稳妥的她。” 他江瑾贤,有自信也有能力,夺得江山、护好美人。 凤京京不觉得江瑾贤这番话有什么好感动的,倒是觉得江瑾贤过于自信,倒显得有些自负了。 作为凤颜玉的大儿子,他觉得他有能力也有义务替凤颜玉考验江瑾贤的真心。 “可母后未必愿意窠臼于你给她的一小方天地里。”凤京京淡淡地说着,“你们总是主观性太强,自以为替她们谋划好了一切,却不去多花些心思想想,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她们想要的。” 江瑾贤豁然抬眸,看向凤京京:“你话里有话。” 凤京京双手一摊,男人最了解男人,当下他只是道:“我是最公平的。我会完完整整告诉我母后你今天跟我说的话。当然,包括你又透露出来的一张底牌,我也会让我父皇知道。” 江瑾贤一愣,倒是勉力一笑,在意的竟然是另外一个点:“和颜颜在一起的时候,你还小,倒是从未叫过我一句爹爹。如今,你对那项思羽倒是‘父皇’、‘父皇’叫的亲热。” 凤京京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就你以前那所作所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算能叫出口,也不会叫。 “你我又不是真的父子,何必在意这些虚名。” 凤京京无所谓地说着,拉了一把凤柒柒:“时间差不多该到了,我们也该回宫了。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故意拦着我们不回宫吧?” 江瑾贤苦笑一下:“当然不会。” —— 天宁皇宫,乾清宫。 “阿羽。” 凤颜玉到底觉得她和项思羽之间的关系,不能再一直这样没来由的尴尬下去,便决定主动低头,来纾解此事。 项思羽虽然待她如常,但到底比之前隔了层薄雾。 凤颜玉亲手做了药膳,端来乾清宫。 项思羽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凤颜玉唤了一句,项思羽只轻轻地“嗯”了一句,凤颜玉会意,便将药膳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等着项思羽空下来。 凤颜玉原本以为会等很久,但项思羽自己却遭不住了,他还是十分在意凤颜玉,根本舍不得晾着她那么久。 项思羽放下笔,温声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自那日过后,你不也好几日没来看我了吗?关心总是相对的,你难道以为,我就不会关心你吗?” 看着凤颜玉巧笑倩兮的模样,项思羽终于觉得连日来的烦闷烟消云散,只需要看到凤颜玉一眼,就足以令他沉迷。 “你只要能来见我,就足以令我开心了。把药膳拿过来吧,我尝尝。” 凤颜玉故意瞪大眼睛,玩笑似的将药膳往后推推,一本正经地道:“国事为重,陛下若为吃我的药膳耽搁了朝政,臣妾这罪过可就大了。” 项思羽终于笑了:“可是凉了就不好吃了。朕不想辜负爱妃这一番心意。” “只要有 臣妾在,陛下还愁以后没有温热的药膳可以吃吗?”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项思羽敛了敛笑意,问道。 “当然。”凤颜玉说着,已经笑着端起了药膳,舀了一小碗送到项思羽的面前,“尝尝。” 项思羽含笑接过:“刚刚不是还说,不要承担这误朝政的罪过吗?” “可臣妾突发奇想,想使点小性子。毕竟这辛辛苦苦做了饭却没人吃是很难过的,陛下不是曾说过,可以在你的天下里,包容一下臣妾的小小任性吗?” 凤颜玉说这话的时候,又嗔又娇,眼波含情,倒真有些宠妃的模样了。 项思羽心念一动,电了一眼凤颜玉,凤颜玉立即会意,拿起项思羽碗里的勺子,就着项思羽的手,舀了一勺送到项思羽的嘴里。 “好不好吃?” “好吃。” 凤颜玉反客为主,点了一下项思羽的鼻子,嗔怒道:“你自己没手吗?还要我喂!” “我的手不是正端着碗吗?”项思羽耍赖道。 凤颜玉失笑,不过总算两人之间的气氛是轻松回来了,连日来的苦闷似乎终于一扫而光。 凤颜玉叠开几本奏折,在项思羽的书案上空出些许位置,而后直接坐上项思羽面前的书案,支起下巴,看着项思羽把那碗药膳喝完。 “你这样看着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不能看吗?” “那倒不是。”项思羽勾唇一笑,将空碗随手放在书案上,一把拉过凤颜玉,将她的脸贴近自己,“那,爱妃觉得,好看吗?” “不好看。” “嗯?” “我看你吃东西,没注意你的脸。” 凤颜玉抿着唇,一本正经地道:“你如果在现代,做吃播肯定不行。你吃相太好了,看着你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啊你。”项思羽捏了捏凤颜玉的脸,“也不知道你这话是夸我还是怎么的?真想敲开你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实践出真知,那你敲开看看呗!” “我可舍不得。”项思羽眷恋地看了凤颜玉一眼,“你今日来,就是特地来看我的?” “当然呀。”凤颜玉晃了晃小脚丫,“不过呢,我还是要替你操心操心家里的事情。这孙贵妃的禁足,也该解了,别真的把她禁三个月去。” “你是怕得罪她吗?”项思羽摇摇头,“她这个人认死理,禁足的事情是不会怪你的。反倒是你替她求了情,让她早日被放出去,她会怪你不守规矩。” 凤颜玉大吃一惊:“竟然有这样的人吗!” 项思羽摸了摸凤颜玉的头:“是啊,这就是朝臣们之前,认定的皇后之选啊!”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孙贵妃愈发可怜了。”凤颜玉一阵唏嘘,孙贵妃真的就是活脱脱一件古代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偏生被教育的“好”,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 不过话说回来,孙贵妃确实适合做皇后,大度、矜持、娴静、不妒、不怒,恪守礼教,没有自己的思想,懂得做一件皇宫里的精致人像,仅供天下百姓们朝拜敬仰。 项思羽突然委屈起 来,像一只受了伤的大灰狼,露出伤口来,巴巴求着凤颜玉这只小白兔给他衔来草药疗伤:“你这么说,我倒伤心了。你不心疼心疼我吗?我也是被这皇宫,禁锢着的人啊!” “这不是有我亲自陪着你嘛。”凤颜玉咧嘴一笑,敲了敲奏折本,“好了,现在就由我亲自监督你批阅奏折,不许偷懒——” 凤颜玉瞧了一眼项思羽还在委屈巴巴着,玩味一笑,道: “但是,渴了可以叫我给你倒水;累了可以叫我给你捶肩;没墨了可以叫我给你磨墨。” 项思羽不禁莞尔:“这么好?不会累到你吗?” “不会,我是有要求的。”凤颜玉挑眉,眼疾手快地从一叠奏折中抽出一本,塞到项思羽手里,“高苍梧这空头宣威将军做的够久了,你该给他些兵权了吧?” “这事本事随国公安排,毕竟如今宣威将军是在他的名下。你若是急,我再去给你催促一二。” 两人议事毕,既然凤颜玉答应了项思羽今天好好陪着他一整天,便当真拿了一本话本子,坐在书案旁边的椅子上看。 期间,项思羽要喝茶,凤颜玉自告奋勇地出门去给项思羽安排。 出了御书房,见到玉桑,她是跟凤颜玉一起来的,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凤颜玉走到玉桑的身边,在玉桑耳边小声吩咐:“去联系宴宁,告诉他,项思羽这次是让八柱国之一的梁国公去打头阵,应付江瑾贤的。你去让宴宁交代潜伏在梁国公身边的人,如有必要,不必生擒江瑾贤,直接杀之,暗杀埋伏都可以。” 擒贼先擒王,一旦江瑾贤身死,那些军队没了主心骨,根本起不了什么气候。 项思羽轻敌江瑾贤,她可不能。而且即使刺杀,江瑾贤也未必能死的成。 她可是见过那顾白执的易容的,简直跟江瑾贤一模一样! 宴宁的人是梁国公身边的谋士,是早在大宛先帝时期就在天宁埋伏着的。她不过是借了她父皇的福利。 借父皇之力报父皇之仇,她也不算是很优秀的女儿。 “还有,萧家。如果萧家和沧州那边有任何往来,无论是什么事情,叫宴宁都必须给我查清楚!” “……” 玉桑一一记下了,末了问道:“娘娘打算的这些事情。陛下可知道吗?会不会与陛下的打算冲突?” “他的打算,他并没有跟我说。但我估计与我预料的所差无二。我们做的事情不过是锦上添花,不会影响他的大局的。” “可江瑾贤死了,这一切事情就真的能解决吗?” 凤颜玉见玉桑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问题,见不远处刘大监已经注意过来,快言快语道:“他死了事情能不能解决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他不死事情一定不能解决掉!就血脉而言,有资格继承天宁皇位的只有江瑾贤和项思羽,江瑾贤已死,项思羽怎么可能还会有争议!” “江瑾贤一死,那些军队的收编和处理便会容易的多。你先别管那么多,先按我的要求办事!” 玉桑应下了,凤颜玉看着玉桑远去,出发去给项思羽准备茶水。 第194章 贤妃之愿 凤京京领着姑苏和凤柒柒回宫,凤颜玉因着解决了高苍梧的兵权问题,心情很好,此时便问道:“出去一趟,事情怎么样了?” 姑苏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被高苍梧冷落了那么久,也没那个兴致,此时只匆匆行了礼:“皇嫂,姑苏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 凤颜玉犯不着和一个孩子为难,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怎么柒柒也看起来怏怏的,你们出宫,是出了什么事吗?” 凤柒柒想到江瑾贤,欲言又止,她是真不喜欢这个男人,看了一眼凤京京,算是把事情都推给了凤京京。 凤颜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对着凤京京挑了挑眉, 凤京京道:“我们出去一趟,出了一点小插曲,柒柒走丢了。我们还是托了高将军,才把柒柒妹妹找到的。” 凤京京说到这里,就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凤柒柒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张了张嘴,想着哥哥的叮嘱,还是闭了嘴。 凤颜玉蹙起了眉头:“柒柒,出了门就应该好好跟着哥哥,跑来跑去走丢了,只会让我们担心。” 既然柒柒找回来了,想必是没事的。凤颜玉担心也没有必要,便是又训斥了几句让凤柒柒长长教训。 凤柒柒嘟着嘴,一一受了。凤颜玉看了一眼委屈的小女儿,叹了一口气,问凤京京:“那看姑苏那样子,想必是高苍梧拒绝她了吧?” “想必应该是的。不过,姑苏长公主什么也没有跟我们说。” “顺其自然吧。”凤颜玉知道凤京京是不愿意去干预这件事的,她也记着宁茜桃的好,也不愿意去左右高苍梧的终身大事。 凤京京点了点头,转移了话头:“不过,母后,过段时间就是秋狝了,您这次是打算跟着父皇去木兰围场吗?” 距凤京京生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如今快到八月里,马上就到九月秋狝的时候。 天宁国的王公贵族照例是要去木兰围场打猎的,帝王后妃自然也要陪同。以往都只有孙贵妃一个鸾驾,如今凤颜玉贵为皇后,自然不能放弃这个在贵族们面前露面的机会。 “阿羽还没跟我说这个,不过以我如今的身份,自然是要去的。” 凤京京想起和江瑾贤的约定,撇了撇嘴道:“我记得母后不会狩猎,刚好趁此机会,叫父皇教教你,也好多增进增进感情。” 凤颜玉闻言,先是一愣,脑中立即浮现出她喂项思羽药膳时,项思羽含着她抓着的汤勺,看着她时,那似撩非撩的眼神。 凤颜玉的心,莫名被弹了一下。 “这样……不太好吧?” 凤颜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其实我应该也算会狩猎,不用人教。毕竟我是会武的,杀个小猎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凤京京颇为无语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母后,你在害羞什么啊!这种时候,就应该会也要装不会啊!” “京京,你好懂啊!”凤颜玉彻底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凤京京一眼。 “你们都喜欢阿羽? ” 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凤柒柒突然大喊:“是的!母后!我喜欢父皇!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凤柒柒跑到凤颜玉身边,扯着凤颜玉的袖子,撒起娇来,凤颜玉任由她胡闹,嘴里道:“你的心倒是全向着他了……” 凤颜玉的眼神逐渐变得飘渺起来,连凤京京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了。 —— 孙贵妃解了禁足的第三天,承乾宫里照例没有什么其他的人。 桃夭和桃萼侍立在侧,都在替孙贵妃打抱不平,偏生孙贵妃跟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与自己对弈。 桃枝捧着一封信函走进来:“娘娘,家书。” 孙贵妃“哦”了一句,眼睛却不离棋盘,捻起黑子落了子,这才取过桃枝手里的信函。 孙贵妃抖开信函,仔细看起来,才看了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头,将信函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陛下怎么会做这种决定?当真是被皇后娘娘迷惑了吗?” 信函所写,明明是随国公手下的宣威将军,陛下却分了燕国公于谨手里的军队给宣威将军,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宣威将军。 若是从随国公手下分割兵权,朝臣们都不会说什么。只是这一次偏偏从旁的柱国里切割。 这八柱国之间本就不算是血浓于水的和睦,加之涉及兵权,这样一来,陛下便是在故意挑起各柱国之间的矛盾。 之前空投降了异族人做宣威将军,没实权也就罢了,朝臣们也想给这位和亲皇后一点体面,就当虚衔送了,如今却是给了兵权! 朝臣们听说分给宣威将军兵权,是陛下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才作此决策,怒急了竟然连“妖后”的话都骂出口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高苍梧若是拿着这兵权在天宁为非作歹,或者暗中资助大宛,这要让他们天宁如何自处!? 那燕国公于谨,算起来是孙贵妃的外祖父。孙贵妃的母亲,是于谨的长女。 “陛下怎么会糊涂到故意挑起各柱国之间的矛盾呢?难道真的是凤皇后吹了耳旁风?” 孙贵妃看了一眼棋局,已经一点下棋的兴致都没有了,命桃萼保存棋局。招呼了稳重的桃枝和桃花,前往乾清宫。 刘大监直接放了孙贵妃进去,甚至都没通传一声,想必是项思羽早就猜到了孙贵妃回来,直接叮嘱了刘大监。 孙贵妃进了御书房,紧迫但得体的行了礼,便直接道:“陛下?您为何要分燕国公的权,给随国公?” 孙贵妃没敢直接说宣威将军,只是这宣威将军在随国公手下,这将兵权给了宣威将军,就是给了随国公。 项思羽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来:“前任宣威将军,是燕国公安插在随国公身边的奸细,朕让随国公解决了此事同时按下不发,就是为了柱国之间的和睦,自然是要给些随国公补偿的。” 孙贵妃皱起了眉头:“外祖父,外祖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八大柱国各掌一方,组成护卫天宁的屏障,互不干涉,外祖父为什么要干涉随国公的事情?” “云 儿,你久居深宫,也该知道,八大柱国之间,不应该是干净的。” “可,可明明,我大哥还娶了随国公的妹妹,都是一家人,怎么会?” 孙贵妃怎么也想不通:“陛下,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八大柱国之间的和睦可您这明目张胆地分走外祖父手上的兵权,如何让他们和睦呢?” “他们继续和睦,只是朕做了这个恶人。”项思羽淡淡地解释道。 孙贵妃摇了摇头:“陛下,不是,这件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陛下却偏偏选择了最复杂的那条。陛下……难道真是为了那皇后娘娘的缘故?陛下,您到底知不知道,朝臣们把话说得有多难听?” 孙贵妃说着说着,已经红了眼眶,颇有些班婕妤苦心劝诫的悲怆,只是项思羽到底不会是昏君汉成帝。 “你们说颜玉是妖后,可朕知道她不是,你也知道她不是。” “只要皇后娘娘再进此谗言,那她就是臣妾心目中的妖后!”孙贵妃跪下,大义凛然地道。 “臣妾可以容忍您不爱臣妾,臣妾可以容忍您宠爱他人,但臣妾不能容忍,先帝一手缔造的繁华盛世,断送在您的手里!那八大柱国,都是您的臂膀,您怎么能,因为皇后的一己私欲,就随便侵吞了他们的利益呢!?” 项思羽平静地看着孙贵妃,孙贵妃出言不逊,但项思羽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云儿,你曾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辅佐朕,成为明君,对吗?” 项思羽的语气算不上亲昵,甚至跟和凤颜玉平常说话时的亲切的一半都比不上,但孙贵妃却为之动容了,她愣了愣,低了头。 “嗯。古有樊姬、班婕妤,近有长孙皇后,臣妾只求史书工笔时,在臣妾的夫君侧,能有臣妾的姓名。” 她孙妙云,毕生所求,便是做名留青史的贤妃。是以,做不成皇后她可以忍受;夫君不宠爱她,她也可以忍受;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和别人琴瑟和鸣,她也可以忍受。 只要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旁的什么便都可以忍受。 “功高震主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云儿,你饱读诗书,应该知道,能做到这一点的臣子,少之又少。” 项思羽站起身来,走到孙贵妃身边,扶起孙贵妃,眼神里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嗜血和冰冷。 “与其说是为了颜玉的利益,倒不如说是为了朕自己的利益。我父皇总是自比那北周的宇文邕,府兵制在他手下大放异彩,可是后来呢,北周被窃,便宜了那外戚,云儿难道想,朕重蹈宇文阐的覆辙,做那亡·国·之·君吗?” “那八大柱国,哪一个不比朕这个少年有资历、有手段?朕不想做傀儡,你明白吗?也只有朕不做傀儡,你才能做你想要的被万民称颂的贤妃。” 孙妙云,孙太傅之女,燕国公的外孙女,是士族们培养出的维系皇帝和贵族们之间联系的纽带,是朝臣们眼中贵族们权力的捍卫者。 孙妙云脸色一点点惨白,但却是笑了起来,是满意的大笑。 第195章 秋狝 项思羽如果有意要打击贵族们,自然不可能立她为后,因为立了到时候也要废。倒不如借着这立后之事,试探贵族的底线。 很明显,项思羽试探成功了,孙妙云只是孙贵妃。 而项思费尽心思,娶来了大宛长公主为后,也是为了这一点。 孙贵妃仍然在笑着,笑够了,她张嘴道:“陛下难道只会在女人身上作文章吗?” “颜玉是朕心爱之人,朕娶颜玉,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让她能够在朕身边恣意快乐地活着。” 项思羽平静地看着孙贵妃:“朕从始至终也没有存利用你的心思。朕本就不愿意你入宫,因为你注定得不到朕的心,朕与你交友数十载,也希望有旁的男子能够疼你、怜你一生。若你愿意,朕可以让你自请还家,择人再嫁。只是,即使朕答应了,你的家族,贵族集团也不会答应。” 孙贵妃凄惶地笑着:“想不到陛下竟如此为臣妾考虑。陛下从不碰臣妾,是因为早就盘算着让臣妾出宫吗?” 项思羽踌躇片刻,还是道:“虽然说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云儿你可以尝试做这古今第一人。你既可以做成这贤妃,也可以在朕打压贵族集团后,出宫再嫁。” “陛下是要臣妾,帮助陛下打压臣妾的母族和父族,来换取贤妃的名声和出宫的结果?” 孙贵妃这话说得直接,但项思羽并不觉得孙贵妃逾矩,孙贵妃低头笑了:“可陛下想过没有,若是陛下输了。臣妾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来日史书上,臣妾的名声,又会好到哪里去?” 项思羽沉默,他看着孙贵妃的神情,隐隐约约地想起自己七八岁时,在自己父皇的书房里玩耍,无意翻到一本压在箱底里的一本小册子。 那本小册子看不出年头,似乎是有人经常翻阅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写成的年岁久远;但又因为主人极为爱惜的缘故,书页连泛黄都不曾泛黄。 那上面,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一些随笔和稀奇古怪的小故事。用语也都是一些白话,十分通俗易懂,自幼接受皇储教育的项思羽,阅读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项思羽能够从字里行间里,体会到写这本书的女子一定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子。由于担心被父皇发现,他看了几页就不敢看了,舍不得放下这本书却又不敢偷偷取回去,只能匆匆翻到最后一页。 只见在最后一页,故事的末尾,上面写着“这里的女子都好可怜,只能把自己的人生托付在男人身上;即使部分女子有想法,想做任何事,也都要依附男人。唉,我想回家了!” 最后的那个“!”符号,项思羽没有见过。虽然之后项思羽再没有见过那本书,但那句话却深深刻在了项思羽的脑海中。 随着年岁渐长,项思羽也渐渐懂得了那篇随笔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是你自己要做贤妃,却要靠朕是否是贤明之主来证明。这是你的悲哀,也是朕的。” 孙贵妃没想到 项思羽沉默那么久却是说了这个话,便皱眉反问:“想做贤妃有什么错?难道陛下自己不想做明君吗?” 项思羽笑了笑,笑容犹如那五月里如瀑的紫槐花:“那云儿可否愿意和朕一起赌吗?” 孙贵妃痴痴地望着项思羽的笑容,她爱项思羽,爱的是他少年天子的英俊容貌,爱的是他少年天子的意气风发。 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孙贵妃亲自给自己的外祖父写信,替项思羽在八大柱国面前说了好话,让燕国公不要多怀疑项思羽的用心。 并且孙贵妃还巧妙地提及了前任宣威将军的事情,暗示陛下是知道的。 项思羽也在朝堂上表示,上谏他这个做帝王的有什么过失都可以,但将问题推到他的皇后身上,污蔑他的皇后是妖后,就别怪他不顾君臣情分了。 双方各退一步,于是此事就在各方的暗流涌动中结束。 一月后,便是秋狝。 —— 古有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於农隙以讲事也。” 这是《左传》里的话,算是秋狝的源头,这《司马法·仁本》也说,“天下既平,天子大恺,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 所以说,自古以来,秋狝,就是诸位帝王的大事。 凤颜玉其余的记不太清了,但到底还是记得那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马车走了好几天的路,到木兰围场恰好入夜。 玉盘高悬,月色十里,秋风乍然吹拂,恰有几分清甜的桂香味。 凤颜玉下了马车,立于草场之中,深吸一口气,顿觉身心舒畅。 “颜玉。” 凤颜玉回首,之间项思羽立在她身后,夜色浓郁,项思羽的面容有几分模糊。 “阿羽。”凤颜玉的声音染了笑意,“我自幼长于大山丘陵之中,见惯的是绿水青山,这一望无际的草原,倒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是吗?”项思羽愈走愈近,将一件大袖衫披上凤颜玉的肩,“小心着凉。” 项思羽侧着头,替她系好系带,项思羽的呼吸近在咫尺,凤颜玉只觉热气袭来,倏地面色转红。 项思羽系好衣带,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凤颜玉微红的脸,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害羞脸红了?” 凤颜玉不说话,项思羽继续取笑道:“中秋的时候,在殿内看歌舞,那么热,也不见你脸红。” 凤颜玉伸出手,娇嗔地拍了项思羽一下,项思羽哈哈大笑:“中秋的时候,你许了什么愿啊?当时连我走近了,也没有发觉。” “许什么愿?不告诉你!”凤颜玉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道,“许愿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只能让神明一个人听到!” “一个神明听到够不够啊?她的法力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吗?” 凤颜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今个是九月十六,天上的月亮也是圆的。白白的,特别好看,就像是香草味的棉花糖…… “你说得对。那我再许一次,这次让另外一个神明也来 帮我。不,我贪心一点,我要所有的神明都听到,所有的神明都帮我!” 凤颜玉双手合十,神色安详,倒真的虔诚地许起愿来了。 项思羽歪着头,看着凤颜玉的侧脸,眼神温柔如涓涓流水。 项思羽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将目光移向别处:“今夜月色真美。” “啊?” 凤颜玉恰好许完愿,扭头看向项思羽。 最是那不自觉流露的天真最是勾人,项思羽看着凤颜玉的眼,就好像幽夜仙境中的点点荧光,照亮他心头一望无际的原野。 项思羽的眼神落在凤颜玉的唇上,她的唇染了月光的白,亮晶晶的,像是沾了甜霜的果冻,看着项思羽心念一动。 喉结不自觉地上下移动了一下,项思羽怔忪着,却是撇开了目光,看向那月亮,温柔地笑道:“风也温柔。” 凤颜玉将项思羽的全部动作收入眼底,但她却不敢有任何回应。 若不能给一个人完整的心,那便什么也不要给。 她的心不是榴莲,心尖尖上能站满了人。 但凤颜玉还是转头冲项思羽一笑,皎洁的月光在项思羽深邃的眼睛里铺上了一层碎光。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什么?” “和你有关的!” “嗯?” “还是不告诉你!”凤颜玉说着,已经调皮地站了起来,朝行宫的方向跑去。 项思羽少年气的一笑,亦也追上凤颜玉的步伐。 —— 凤颜玉伴驾项思羽入山中狩猎,孙贵妃因不会骑射,留在了行宫。 孙贵妃永远是一副得体大度的模样,这一次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项思羽还交代了她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项思羽跟凤颜玉说好,要猎一对雪狐给凤颜玉做衣服。凤颜玉也不知道自己能回礼什么,便跟项思羽说,自己能猎到什么是什么。 实在不行,猎了兔子,给他亲手烤兔肉吃! 皇家猎场,是不会有旁的猎人和陷阱的,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伤人的猎物,是以凤颜玉和项思羽并排放心大胆地走着,搜寻着四周的猎物。 “阿羽,你说这里,会有老虎吗?” “木兰围场不会有老虎,除非是人为放置的。当然,既然是宫里的人放的,自然是下过药,没那么容易伤人的。” 凤颜玉了然地点点头,瞅见前面有鹿,立即拉起弓来:“这个猎物,你不要跟我抢!” 项思羽自然不会跟凤颜玉抢,他含笑看着凤颜玉全神贯注地瞄准猎物,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背后,有人拿弓弩瞄准了他! 凤颜玉一箭射出,正中鹿的眼睛! 项思羽立即就鼓起掌来:“你的箭术不错!一点儿也没有第一次狩猎的感觉,倒十分老道。” 凤颜玉还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闻言便是炫耀似的扭头,想要让项思羽去帮她把猎物拿过来。 这一扭头,便是看到了在项思羽背后瞄准的弓弩,射箭的人躲藏在大树后面,看不真切。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自知已被发现,已经将箭射出。 第196章 毒箭 “阿羽!”凤颜玉大吃一惊,几乎就是立刻奔到项思羽的身侧,想要拉开他。 但是却没有来得及,凤颜玉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这一箭,手臂处中箭受了伤。 凤颜玉吃痛叫了一句,项思羽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色,立即将凤颜玉搂进怀里:“颜玉,你怎么样?” 凤颜玉摇了摇头,项思羽定了定神,正要抬眸去找那个射箭的人,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又射出一支箭来,这一次,正中项思羽的胸口! “阿羽!”凤颜玉彻底慌了神。 她受伤在肩膀,只是看着可怕,却没伤及筋骨。但是项思羽这一次!可别刺中心脏才好。 凤颜玉也没空去管那个射箭的人,慌忙地解开项思羽的衣服,看项思羽受伤的部位。 “颜玉……我……”项思羽躺在凤颜玉的怀里,喘着气。 “你快别说话了。我没事的,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大夫,快让我看看你。” 凤颜玉看着那个伤口,偏右胸口的位置,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听过项思羽的心声,知道项思羽的心脏与常人无异,在偏左胸的位置。 “我现在先不给你拔剑,免得拔剑不当血流喷涌,或者引发感染。你能撑到回去吗?我去给你找你的护卫……” 凤颜玉急切地说着,正要起身,却被项思羽拦住:“刚刚我们没让护卫跟着,这林场却混入了要刺杀我的人。如今那个人还没抓到,护卫也远在天边,你还是不要单独行动,免得再被……” “那我扶着你,我们一起走!”凤颜玉几乎就是立刻下了决断。 凤颜玉悻悻地想,幸好这两支箭不是毒箭,否则他们俩都要挂在这里了。 “小心脚下——” “走慢点——” “扶着我——” 凤颜玉搀着项思羽走了一段路,项思羽心疼她的手臂,一再坚持他可以自己走,但凤颜玉却强硬地挽过了他的手。 “阿羽,我比谁都不愿意你死,你不要让我后悔。” 项思羽望着凤颜玉眼睛里的坚定,却是畏缩了,他不愿意凤颜玉辛苦,但却也贪恋她此刻对他的温暖。 他到底,还是有点自私。 项思羽也不知怎么的,倒是真的不说话了,越走越累,到后面干脆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靠在凤颜玉的身上。 凤颜玉没有在意这个,在凤颜玉心中,病人最大。 她带着项思羽又走了一段路,总算是看到了侍卫,到了行宫,凤颜玉仍然没有松懈,一边吩咐去让宫女去取来医药,一边跟着禁卫军统领和骠骑大将军道。 “查,给本宫去查!林场里怎么会混入脏东西,伤了陛下和本宫!若是陛下有什么好歹,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凤颜玉净了手,到了项思羽床边,拿起消毒过的金刀正要替项思羽取箭,旁边的陈院判道:“娘娘,您身上也有伤,还是让陆太医先为您诊治,您好好休息,让属下为陛下诊治吧?” 凤颜玉犹豫片刻,精神一下松懈下来却是 感受到了肩膀处的疼痛。想着她这要是动刀子的时候疼一下偏了分寸,反倒是害了项思羽,便将刀递到陈院判手里。 “你是宫里资历最深的太医,本宫信你。陛下的伤伤近心脏,陈院判取箭的时候,务必小心。” 陈院判接过刀,郑重地点了点头,起身为项思羽取箭。 凤颜玉在这头,还没脱下外袍,就听陈院判的语气惊诧:“这……” 凤颜玉几乎就是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娘娘!箭有毒啊!” “什么!” 凤颜玉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披起外袍奔到项思羽的身边,在看到项思羽伤口处漫出的黑血,脸色顿时白了:“怎么……怎么会这样?刚中箭的时候,明明没有什么问题的。怎么会?这毒还有延迟的?” “难怪了……刚刚在路上,前半段路,阿羽还跟我拌嘴着让我不要过分担心,后半段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还以为是旁的原因,没想到是中毒了……” 凤颜玉喃喃地说着,陆太医立即道:“娘娘,赶紧看看您的,您中的箭是否为毒箭?” 凤颜玉这才想起来顾及自己,忙让陆太医检查了,她中的这一支箭,无毒。 凤颜玉此时无心为自己欣喜:“陈院判,你快取了毒血去看看是什么毒,跟其他几位太医好好商量,去给陛下找解毒的方子。至于陛下的毒箭,本宫亲自取。” “娘娘……” “本宫不过是肩头中了一箭而已。本宫当年膝盖伤的那么重,照样为了找人走了那么远的路!” 凤颜玉说着,竟然反手拔下肩头的箭矢! 箭头鲜血淋漓,红的可怕,诸位在场的太医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太医,赶快给本宫消毒上药!” 陆太医不敢怠慢,很快就给凤颜玉包扎完毕。凤颜玉不顾疼痛,坐在项思羽身边,用金刀撬出箭矢,再用小金刀一点点刮去毒血和腐肉。 目光专注,眼神焦急。凤颜玉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项思羽,你不要有事。 其余太医都在翻阅古籍找解毒的方子,配制解药,两相合作下,项思羽以最快地速度度过了危机。 “是什么毒?” 凤颜玉一边净手,一边看太医将熬好的药喂给项思羽。 “迷迭草,是一种西域奇毒。此毒不常见,但幸好古籍中有记载解药。” 凤颜玉点点头:“太医们,有劳了。” “臣等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凤颜玉看着太医们善完后出去,又不放心地坐到项思羽床边看了看。 项思羽中了毒还在昏迷中,刚刚刮毒血疼的都没有醒。如今服了解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项思羽的睡相很美,此时受了伤又失了血,倒有一种苍白的美感。 凤颜玉担忧地叹了一口气,玉桑端着一碗牛奶燕麦粥走近:“娘娘,您忙了许久了,喝点先歇歇吧。” 凤颜玉也不矫情,接过喝了起来:“禁军侍卫长和负责此时秋狩的骠骑大将军,查 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还没有消息。” 凤颜玉喝完粥,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孙贵妃呢?照理说阿羽受伤的消息此时应该传遍行宫了,她竟然没来看看,甚至一点动静也没有。” 玉桑低了头,说着她从刘大监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好像陛下是有别的任务交代给她。实际上孙贵妃此时,并不在行宫中。” 凤颜玉蹙起了眉头,但她骨子里是很信任项思羽的:“既然是阿羽安排的,那必是有他的打算,我们不要过问了,随孙贵妃去吧。” “不过你要去提醒孙贵妃宫里的桃枝一句,既然她们主子不在,就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主子不在。后妃该做的事情,她们该给补上。” “奴婢明白,这就去让桃枝送东西过来看望陛下。再以娘娘您说陛下伤重,不宜见客为由,将桃枝打发回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奇怪,孙贵妃为什么没有来看望陛下了。” “嗯,去吧。” 凤颜玉送走了玉桑,侧头在床柱便小憩了一下,她是想沐浴的,但身上有伤,沐浴定然是会影响伤口。 好烦啊! 怎么好端端的,会有人刺杀项思羽?八大柱国虽然之前因为高苍梧的事情对项思羽颇多怨言,但远远没有到了杀了项思羽的地步。 项思羽目前是项氏皇族明面上唯一的正统继承人,撑着场面让八大柱国相互掣肘,谁也不敢逾越了谁去。 八大柱国才是最怕项思羽死的,一旦项思羽去世,权力真空,到底能捞到多少好,还不吃亏是未知数,还不如维持现状。 项思羽此时的地位就像春秋时期的周天子一样,诸侯国可以放肆,但不敢真的灭了周天子。 那么到底是谁,胆敢刺杀天宁陛下呢? 凤颜玉想的头疼,凤京京却在此时跑进殿内。 “母后,您怎么受伤了!您没事吧?” 刚刚的惊险过后,凤颜玉倒觉得凤京京此时的关心有些多余,但凤京京怎么说都还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耐心应付了几句。 “您怎么会受伤呢?”凤京京古怪地强调。 “出了意外,我就有可能受伤,我又不是福娃,此次都能避险。” 凤颜玉古怪地回复:“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笃定我不会受伤。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凤京京答非所问:“江瑾贤想见你。” 凤颜玉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看了项思羽一眼:“果然,我就说,对江瑾贤,要早点动手。他总是爱玩阴的。你看,他就直接对阿羽动手了。” 凤京京摇了摇头,执着地重复:“江瑾贤,想见你、” 凤颜玉替项思羽掖了掖被角:“他见我做什么?” “他有事情跟你说。母后,实际上,那日出宫,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凉月,她带我们去云双阁,碰到了江瑾贤。” “他告诉我们,他确实没有参与谋杀你父皇的行动,这一切都另有隐情。” 凤颜玉闻言,抓着被角的手一顿。 第197章 字面意义上的靠近 “说什么胡话?你也被他收买了吗?” “母后,我怎么可能,被江瑾贤所收买?” 凤颜玉没有去看凤京京的表情,而是盯着项思羽:“他到底伤到了阿羽……凤京京,江瑾贤他要怎么见我?” 凤颜玉的语气并不算和善,而且直呼了凤京京的姓名。 “他想借此次秋狝当面跟你将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 “那他为什么要伤害阿羽?!”凤颜玉转过头来,声音陡然凌厉,“怕是刺杀是主要的,见我不过是次要的!” “他想证明什么?证明他爱我吗?他难道以为,解释清楚了,我就会爱他吗?我和他永远只会处于对立的两面,无论是面对何种境地!” “母后……” “不要叫我母后。”凤颜玉红着眼,“你帮着外人欺骗你的母后,设计陷害你的父皇,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凤京京见凤颜玉这回儿是真的生气了。 凤颜玉不是无情的人,她向来极为看重友情,极为护短,他瞒下了江瑾贤的事情,让江瑾贤多了机会伤害到了项思羽,甚至还危及了项思羽的性命,凤颜玉绝不会轻易饶过他! 凤京京敛了敛神,道:“儿子知道你感念父皇对你的恩情。但是,母后你不要忘记了,你费尽心机嫁到天宁国,为的是什么吗?” “既然江瑾贤有心和解,你也无意与他再续前缘,那么你何不借着他对你的愧疚和剩下的那一点情谊,利用他,让他帮助你,完成他的大业?” 凤颜玉深深地看了一眼凤京京,眼睛里虽然还带着被算计了的愤怒,但已经平静了不少。 凤京京不亏是凤京京,做事不会考虑立场,不会考虑道义,只会考虑,这件事的过程和结果,是否会对自己有益。 “利用男人?”凤颜玉挑眉反问。 凤京京不置可否。 “我做不来这种事情——而且,我不屑。”凤颜玉颇为清高地说道。 凤京京看着凤颜玉,没来由地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些许放肆:“母后,你该学会的。不择手段,很有用。” 凤颜玉已经没心思去计较凤京京那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而是道:“呵。你既然与那江瑾贤有联系,那你就去跟他说,我不想见他!也不想听他的解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凤京京两手一摊:“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他要见你,我是拦不住的。再者,我也不会真的跟江瑾贤站在一个阵营,要不然,我日日和我那父皇项思羽朝夕相处,我有的是机会解决了他!” 凤颜玉眯起眼睛看着凤京京:“我真怕你有一天,你趁我睡觉的时候,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 凤京京无所谓地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此行来的目的关乎于你,你的性命很重要,至少在我完成任务之前,都不能失去。”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跟你说过,我也不知道。” “……” 凤颜玉颇为无语,自嘲般地道:“那我倒要谢谢你,至少知道了我,不会死。” 凤京京闻言 ,没有回答,只是恭敬地行了礼:“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尊您一声‘母后’。母后,我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您接下来,做好准备吧。” 凤京京行完礼离开,凤颜玉越想越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给背刺! 她这是过的什么悲惨的穿越生活!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提防! 凤颜玉气的忘记自己坐在什么地方,伸出小手手狠狠地敲了一下床! 她倒是忘了项思羽还睡在那里,一敲敲到了项思羽的腿。 这一敲,倒是把项思羽敲得疼醒了过来…… 凤颜玉有些尴尬,不住地安慰自己是刚刚太医们喂得解药起效了。 “呃……”项思羽仍旧闭着眼睛,但已经有了意识,疼的叫出了声。 凤颜玉拍了拍项思羽的肩膀,温柔地道:“对不起,阿羽,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我走了,不打扰你了。” 凤颜玉说着,便站起身,转身的刹那,手被项思羽拉住。 项思羽勉力撑开一个虚弱的微笑,眼睛弯弯的,却带着亮色:“别走。” “陪我。” “阿羽,你该休息。” “不要。” 项思羽颇为孩子气地说着。 凤颜玉颇为无奈,但也舍不得直接走,放软了语气道:“那你体谅体谅我,我刚刚可是带伤给你取毒箭的,你让我也休息休息呗。” 凤颜玉指了指自己肩头的伤,项思羽自然是能看到那包扎出的大包的,自然而然地心软了。 “你带伤……辛苦你了,你为什么不让别人做?” “那是毒箭,别人弄我不放心。而且,我也需要太医们去查解毒方子,这样速度才能快些。” 项思羽的心颤了颤,心头涌上一丝甜蜜:“谢谢……谢谢你。”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我之前道过谢,你明明还不让我谢的。”凤颜玉笑着将项思羽的手放进被子里。 做好这一切,凤颜玉看了一眼床头的空碗,正准备拿了走,项思羽突然道:“颜玉,你能靠近我一点吗?” 凤颜玉顿了顿:“嗯?” “字面意义上的靠近。” 凤颜玉将身子凑到项思羽的身边,项思羽闭上眼,微微支起身,在凤颜玉那受伤的肩头,落下轻轻一吻。 长长的睫毛扫去眼底的一片阴影,遮掩去项思羽所有的情绪。 他想吻她……很久了,但终究是,不敢走出去那一步。 偷偷地吻一下,应该……不会惊动她吧? “你!你伤口才刚包扎好!你别乱动!” 因为凤颜玉包扎的纱布实在是厚,那轻轻的一吻,凤颜玉根本感受不到。 凤颜玉不知道项思羽吻了自己,但项思羽如此大动作还是会引起她的注意力。 凤颜玉转头的刹那,项思羽隐忍去全部的爱意与渴望,只是柔和的望着她,就好像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等待她的一个肯定。 只要她不说,他就不会做下去。 “你让我靠近,就是为了乱动的?” 项思羽看着凤颜玉的嗔怪,眼睛里的喜悦和热忱再也掩藏不住:“那我不乱动,你会靠近我吗? ” 凤颜玉一本正经地道:“当然,你永远不要,伤害你自己。” 项思羽敛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颜玉的心情也没来由地好了不少,终究还是想起项思羽毕竟有伤在身:“好了,这回,我真的走了。” 似是不放心一般,凤颜玉补充道:“我会回来的。明早我就来看你,给你送早饭。” 项思羽目送着凤颜玉远去,面对着背影,眼神里的情感终于得以大胆地流露,含蓄却又侵略,隐忍却又露骨。 眼神传达出来的情感在告诉着她,他的灵魂,早已被她的言语所颤栗,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而去。 他想……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点。 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对她说出自己的喜欢,却不敢用炙热去追寻她的爱意。 他的爱,说一次就够了。 他说过的,不想惊扰了她,他愿意等。 —— 孙贵妃身穿黑色斗篷,终于在项思羽暗卫的护送下,来到了那约定的地点。 契丹的使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孙贵妃脱下斗篷,抱歉地道:“本宫来迟了。” “不迟。等重要的人,多久都不算迟的。”契丹的接头人用带着口音的汉语道。 “这是我们拟好的协议。你们看看,有没有需要变动的地方。” 契丹的接头人耶律质古接过那布绢书写的协议,不急着看,而是道:“比起篡位者,我们更愿意支持在这个位置上的正统者。只要你们的条件不是太过分,我们都会答应的。” 孙贵妃含笑:“耶律使者还是先看看协议吧。” “我身为契丹的大公主,父皇既然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我,就说明是全权信任我的。他也定然是料到了,我会是什么性子,我会用什么路子处理这件事情。” 耶律质古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孙贵妃知道,这天宁国的萧氏,虽然自称是兰陵萧氏,承继自中原那梁朝萧氏皇族,但实际上却是百年前从契丹的后族萧氏分离出逃的一支。 因为真正的兰陵萧氏的后人,此时在大宛安享着世袭罔替的贵族爵位。 当时投奔天宁国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契丹的机密,让天宁国能够彻底的雄踞一方。 这件事,百多年过去了,没有多少人记得,但契丹皇族,一直都视此时为皇族的耻辱,后族萧氏的背叛。 耶律质古打开那份布帛,匆匆看了几眼,立即取过朱笔签上大名,盖上私章。 “父皇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萧氏的后人坐上皇位,成为可以和我们耶律皇族对抗的一国之主?” 他们契丹虽然日渐式微,但万万没有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何况那仇,百年过去,因为天宁皇族的护佑,都没有报! 如今正好天宁皇族有人想整顿本国贵族,此机会千载难逢,契丹之人怎么可能会放过! “听说你的夫君娶了大宛长公主为后,我想你们的联姻未来不如添我们契丹一条。我弟弟即将娶妃,日后若是生下皇太孙,倒是可以和天宁皇帝和大宛长公主所生的嫡公主指腹为婚。” 第198章 江瑾贤,你真是疯子 孙贵妃自然是应下了,笼络契丹百利而无一害,况且如今不过是随口一句,压根就是没影的事情。 —— 凤颜玉在项思羽身边亲侍汤药,她一直忐忑这江瑾贤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会不会再伤害项思羽,一直都有些神思不属的。 项思羽感受到了凤颜玉的游离,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凤颜玉摇了摇头,“我暂时封锁了你受伤的消息,免得传出去人心惶惶。只有行宫里必须知道的几个人知道。” “嗯,没事,听你安排。”项思羽没有在意这个,“不过,你看起来担心的不是这个。” 凤颜玉瞥过脸去,违心地道:“骠骑大将军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原来是在担心我。”项思羽心情甚佳,“不用担心了,皱着眉头可不好看。” 项思羽伸出右手,抚上凤颜玉的眉间:“我没事。该有预料的,我有安排。” 凤颜玉诧异地望了项思羽一眼,之间项思羽胸有成竹地躺了回去。 “骠骑大将军,再怎么查都不会查出什么来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尽心。” “他是萧家的人?”凤颜玉说出了心里的疑惑,“陛下既然早已疑心于他,又为什么要命他负责此时秋狝,这不是拿你自己的性命在赌吗?” “我可没说他是萧家的人。”项思羽淡淡地道,“我其实也想看看某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知道,某些人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的。 凤颜玉闻言,心倒是心虚地跳了一下,越发地希望江瑾贤不要找上门来了。 “萧家未必会放弃如今的富贵,转头去支持一个和本家并不亲近的女儿的后代。” 项思羽虽然并不看好萧家会帮助江瑾贤,但并不代表项思羽不会不提防。 那些豪门世家,一切皆以利字当头。 “嗯。”凤颜玉失神地应了一句,在当项思羽准备再次发问的时候,凤颜玉赶紧道,“药喝完了,我去给你把碗拿下去……” “再陪我一会儿。”项思羽勾唇笑着,将凤颜玉从椅子上拉到自己床边。 “不了!”凤颜玉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身来,“玉桑刚刚说,还有几件事等我处理,我这人不喜欢拖延,我先去办了,你也好好休息……” 凤颜玉几乎是狼狈地逃出项思羽的寝殿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知道项思羽被刺真相后是那么的压抑,难以面对他,但却又不敢说出刺杀他的真凶。 真的是江瑾贤吗? 凤颜玉深吸了一口气。 凤颜玉回到自己的寝殿,玉桑小跑着迎上来,递过来一个红色的锦囊:“这是刚刚大皇子给我的,要我务必私下里交给您。” 凤颜玉接过锦囊,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闭上眼,叹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凤京京他人呢?” “大皇子这会儿已经去陛下寝殿了,据他说,他今天会陪着父皇一整天,免得他多心。” 凤颜玉无语地捏紧了锦囊,真是无法 理解凤京京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瑾贤给了凤京京多少好处! 凤颜玉乔装打扮,溜出行宫。想必是凤京京伴江瑾贤一早就打点好的缘故,凤颜玉这次出来的极为顺利。 见到江瑾贤,是在附近城中的一个小茶楼里。 “行,现在误会都解除了,我知道了我的仇人只剩下当今的大宛陛下。可这又如何呢?” 凤颜玉静静地听完江瑾贤真情实意的解释,淡淡地道。 “你说你因为怕自己懿文太子的身份被暴露而瞒着这些事情。你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愿讲出事情的真相,如今等到了你的身份布告天下你才解释,可见你骨子里压根就没真正信任过我。” 凤颜玉在意的点,从来都是江瑾贤欺她瞒她,虽然嘴上说着喜欢她,但却从未真正和她心心相印。 你让她,拿什么再去爱他? 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这个爱,不一定要高过什么东西,但一定要有,信任。 秋芷若一次又一次的从中作梗,不过是让凤颜玉看清了这一点。而江瑾贤任由她饱受内心的煎熬,这样的怨恨,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既然我父皇临终前的遗言要你护着我,如今,我是天宁国名正言顺的皇后,你是天宁国皇位的觊觎者。我在想,你要怎么护?” 江瑾贤没说话,凤颜玉嗤笑了一下,道:“我并不知道,我父皇临终前许诺了你什么。既然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不恨你,但也仅限于普通人为止了。” 江瑾贤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思,皱着眉头道:“你父皇临终前所有的遗愿都与你有关,你不要让你父皇寒心。” 凤颜玉眨了眨眼,有些好笑:“你现在搬出我父皇压我做什么?我父皇临终前,有要求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 江瑾贤思考片刻,努了努嘴道:“颜颜,项思羽不是你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子的人,你玩不过他的。” “我什么时候打算玩他?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真心换真心。江瑾贤,我喜欢过你,但那是,过去的事情。” 凤颜玉将视线从江瑾贤身上转开,看向窗外的山峦叠翠:“若是一个人真的能在另一个人面前装一辈子,那我也认了。” 江瑾贤说项思羽不是什么好人,难道江瑾贤就是什么好人吗?坏人说一个人不是好人,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那你如今是认定他了吗?”江瑾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说这句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不,她没有。 凤颜玉想摇头,想告诉自己这句话。但江瑾贤在面前,她不想表露出这个意思。 凤颜玉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们既然无仇无怨,不过是因为感情纠葛一场。如今既然好聚好散,我已经成了项思羽的皇后,我不会帮你夺回皇位,你也不要希图我的帮助。” “至于凤京京,我已经提防了。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达成了什么合作,只希望,他毕竟还是我的儿子,你不 要白白牺牲了他的性命。” 凤颜玉不会帮助江瑾贤去强夺项思羽的皇位,江瑾贤或许有可怜之处,但与她无关。能不能抢回皇位,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如果如果,万万不幸,江瑾贤成功了,她则会拼尽全力,让江瑾贤留下项思羽一条性命。 凤颜玉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地差不多了,转身要走,手却被江瑾贤堪堪拉住。 “你做什么?”凤颜玉皱眉。 “你当真以为,我们俩真的就到此结束,没有爱也没有恨,形同陌路了吗?” 凤颜玉抬眸,眼神撞进江瑾贤的瞳仁,深黑色的,仿佛被洞吸进去了一般。 凤颜玉莫名就感觉到了恐惧。 “我说过,颜颜,我认定你了。我们之间的纠葛绝不会到此为止。我错过了太多东西,而你,我不想错过了。” 他江瑾贤,要凤颜玉的人,要凤颜玉的心。 不计一切代价。 “你爱过我一次,再爱一次,有何不可?” 凤颜玉望着江瑾贤的眼睛,只感受到了痛苦,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松手。” 凤颜玉眼皮抬起,露出的表情,比江瑾贤还可怕,几乎是在逼视。 江瑾贤松开了手。 凤颜玉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处的红痕。 “江瑾贤,你是疯子。” “你们俩兄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凤颜玉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在江瑾贤的愕然中,擦肩而过,走出茶楼。 —— 项思羽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温柔含笑的表情,他躺在床上,看着凤京京努力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一双眼似乎有穿透力般,早就把凤京京看透。 “父皇,你看妹妹新学的这首诗经·国风,你看她读的怎么样?” “很好。” 凤京京还想说什么,项思羽却状似不经意地道:“你母后早上匆匆忙忙地走了,说有要事要处理。看来这些要事跟你们无关,你们倒有空来陪我这个受伤动不了的人。” 项思羽的言下之意,是到底还有什么要事比凤颜玉的一双儿女还重要,能半天不见人影。 这个弦外之音自然不是说给凤柒柒的,凤京京听懂了,当即有些汗颜,但面上仍旧装作一派天真。 “我们这不是体谅父皇嘛!我们和母后都很担心父皇的!” “是吗?” 项思羽笑了笑,端起床头柜上给他一早就备好的养神茶,大袖举起,遮掩全部面部动作,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父皇有些累了,京京、柒柒,你们让父皇好好歇息一会儿,好不好?” 凤柒柒最是喜欢项思羽,对于他说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当下便脆生生地道:“好!柒柒不打扰父皇了!父皇好好睡!” 凤柒柒破天荒大胆地拉起自己哥哥的手臂,把他一起拽了出去。 项思羽目送着两个孩子远去,敛了敛神,沉声唤道:“刘大监!” “老奴在。”刘大监闻声,从外面走进来。 “去把大司空传过来,朕有要事交代。” 第199章 既主动又被动 “你回来了?”项思羽靠在床边,看着端着纱布和伤药走进来的凤颜玉。 “我来给你换药。”凤颜玉说着,将东西摆好,让项思羽在床上躺平。 凤颜玉尽心治疗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的,项思羽最爱她做事专注的模样。 项思羽口是心非地道:“你总是亲力亲为,换药的事情,让太医们去做就好了。” “我自己做,能更放心些。” 项思羽不说话了,只专心地盯着凤颜玉的脸。 凤颜玉一边动作,一边问道:“如今阿羽您有伤在身,这秋狝,是否要提前结束,提前回京?” 项思羽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他反问道:“颜玉怎么想呢?” “天宁皇宫会比行宫更安全吗?” 项思羽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脑中突然有另外一个想法在形成。 他的心有些痛苦,他需要有个破溃处去排解。 无关利用,只关风月。 “那便回宫。”项思羽依旧笑得温润,好似一块触手生温的玉。 凤颜玉的视线从项思羽的心口处抬起,看了项思羽一眼。 明明是带点邪气的长相,却总是笑得温吞,不笑时那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总是在凤颜玉面前隐匿。 凤颜玉点点头,换好一种药,正准备伸手去拿第二种,手却被项思羽拉住:“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交个底。” “嗯?” “云儿这次奉我之命去和契丹接触,如果我们近日回宫,她必不能赶回行宫与我们会合一起回宫。” “我想让她在禹州和我们会合回宫。只不过若是路上平白无故多出一辆马车总会令人生疑,我想征求你的同意,是否可以将你的皇后鸾驾,借给云儿一用。” 凤颜玉认真地听着项思羽的话,她向来信任项思羽,项思羽如今主动和她交底,事情也是有商有量的,她必然没有闹脾气耍小性子的意思。 凤颜玉的皇后鸾驾紧随项思羽的帝辇,孙贵妃的轿辇则十分靠后,处在诸位长公主之后。 孙贵妃的轿撵若是临时上了什么人,必然会被诸位长公主发觉不对,被有心之人怀疑。 至于皇后鸾驾,在众人眼中,凤颜玉一向被项思羽宠爱的任性惯了,上上下下什么人都不是稀奇事,说不定甚至是皇后本人,在路途中突发奇想想去哪儿,自己跑了出去,然后又回来了。 而孙贵妃的轿撵中必须有人,是不需露面的人。 凤颜玉顿时懂了项思羽的意思,项思羽之所以说委屈她,是要让她坐贵妃轿辇,而把皇后轿辇让给孙贵妃。 在禹州把孙贵妃接到之后,贵妃轿辇中的凤颜玉以拜见皇后的名义,来到贵妃轿辇后,将人换过来。 宁愿让人怀疑皇后凤颜玉和孙贵妃之间有什么问题,也不能让人怀疑孙贵妃失踪这么多日,去做了什么。 “事关契丹。不过是换个贵妃轿辇坐坐,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答应了。” 凤颜玉换好药,一边给项思羽包 扎,一边道:“和契丹的商讨会顺利吗?契丹会答应我们一起对付江瑾贤吗?” 凤颜玉主动提起这个,项思羽并不意外,实话实说地道:“一切得等云儿回来。” 凤颜玉努了努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知道项思羽派孙贵妃去也有一层孙贵妃熟识契丹语的缘故,但莫名就有些不开心。 “怎么了?突然不开心了?” “没有!” “我怎么闻的醋味这么大呢?” “胡说八道!我才不喜欢你呢!” 凤颜玉这一嗓子吼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孙贵妃到底是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和项思羽之间或许也是达成了某种新的合作,就像,之前的凤颜玉和项思羽一样。 凤颜玉突然就安了心下来。 凤颜玉包扎完毕就准备走,这一次项思羽倒没有闹情趣挽留凤颜玉。 项思羽等凤颜玉真的离开后,唤来刘大监:“去,去把皇后娘娘亲手写的药方拿一份过来,再替朕准备纸和笔墨。” —— 项思羽提前结束秋狝,启程回宫,这件事江瑾贤轻而易举就能探听到。 江瑾贤藏在项思羽队伍中的奸细还探知到,凤颜玉并没有坐在项思羽身后的皇后鸾驾中,而是被关押了起来。 江瑾贤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项思羽如何会把凤颜玉关押起来? 于是命探子再去查探,到禹州的时候,探子来报,说探知皇后凤驾中坐的是孙贵妃,凤颜玉不知所踪。 江瑾贤大惊,凤颜玉怎么会在随行的鸾驾中消失?江瑾贤正准备派出云双阁的人去打探消息,凤京京却亲自来拜访自己。 虽然说凤京京和自己早有约定,自己的行踪凤京京大概是知道的。但江瑾贤没想到这个时候凤京京不好好在凤颜玉和项思羽身边,陪着他们一起回皇宫,而是来找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江瑾贤疑惑之下还是接见了凤京京。 凤京京见到江瑾贤,扑通一声立即跪下了,手捧一封书信,声泪俱下地道:“江瑾贤,我母后因为私自见你一事,已经被我父皇猜忌,如今被关押起来,任何人包括我也不能见,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凤京京将书信高高举起:“母后下落不明,还望你信守承诺,保护母后的性命,救母后一命。” 凤京京看着江瑾贤接过那封信,趁着他打开看的功夫,低了头,脑中全是前些天项思羽深夜在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召集他的场面。 项思羽的伤是还在的,并没有好,所以依旧躺在床上,但那时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改往日和蔼温柔的模样。 凤京京没来由地心头一惊,总觉得项思羽的这双眼睛能够看透一切。 果然,项思羽接下来就很直接地问了一句话。 “颜玉偷偷去见江瑾贤,是她让你来骗朕的吗?” “父皇……” 项思羽挑眉:“这句父皇,你当真是心服口服唤的吗?” 还没等凤京京回答,项思羽丢下来一封书 信,正是之后要凤京京拿去给江瑾贤的那封:“我早就看出来你的心智不同于常人。柒柒是个好哄的孩子,也真心待朕,朕也愿意真心疼爱她。但你,朕怎么也看不出你的心思来。” 凤京京看了一眼那封书信,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即道:“母后之所以会去见那江瑾贤,全是我一手设计,是我算计了母后,母后之前还责怪了我一番。母后是因为担心你才没有告诉你,母后从来没有让我来骗你,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项思羽不管凤京京的解释是否是真的,但凤京京的解释是项思羽想要听到的。 项思羽冷淡地道:“朕好歹也在八大柱国的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有那么耳目闭塞。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想在朕手里耍小心机,你还嫩了些。” 想从他项思羽手里讨便宜,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他主动服软、缴械投降。 “朕尚在伤中,若是颜玉让你来骗我,去见她以为的刺杀了我的人,你想想看,我会有多伤心?凤京京,我可以接受颜玉不爱我,但不能接受颜玉骗我。” 项思羽是一个既主动又被动的人,他看着凤京京,背叛过他的人,如今看着,眼睛里一丝温度也没有。 但他到底还是颜玉的孩子。 “你也不想让颜玉和柒柒知道这些事情吧?”项思羽示意凤京京拾起那封信,“记住,这是你母后写的信,将这封信亲手交到江瑾贤手里,并告诉他我接下来交代给你的话。之前的一切事情,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也会替你,隐瞒。” 凤京京眨了眨眼,眼神顿时清明,从刚刚的回忆中抽出身来,抬头看向江瑾贤,他应该已经看完了那封信。 凤京京看着那封信的背面,奇怪地想,他并没有看过这封信,这封信真的是母后所写吗? 母后并不在皇后鸾驾中,那么到底去哪儿了,竟然也没有人跟他解释过这件事。 皇后鸾驾中坐着的人是孙贵妃,他也很意外,但凤柒柒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项思羽和母后都已经对他起疑了,甚至连一向天真的妹妹都在有意瞒着他! 原本以为一切在握,如今却被迫做了双面人! 江瑾贤看完那封书信,他是认得凤颜玉的字迹的,加上是凤京京特地送来的,当下对这封信的真实度没有什么怀疑,只是问道:“你母后,为何让你送来这封信?” 这封信,是一封求救信。 只是他之前刚跟凤颜玉决绝地闹了一场,凤颜玉怎么可能低下头来找他求助! 再者,以项思羽的性子,怎么可能在事情还没有查清,且在秋狝的当口将自己的皇后关押起来? 这该不会是凤颜玉特地和项思羽联合了,来诓骗自己的? 难不成是凤颜玉为了赌,他会不会愿意摒弃一切考虑,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怎么可能,凤颜玉就不是这种性子的女人。 难道,凤颜玉真的出危险了? 第200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母后如今,确实是万般危险。”凤京京咬着牙,极为忍耐般说道,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地十分精准,“否则也不会让我来找你。” 凤京京的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万般无奈,凤颜玉是不可能求助于江瑾贤的。 江瑾贤闻言,捏紧了手中的那封信,却只是捏着一角,不敢把整张信纸捏皱。 这是,她给他写的东西,是这一年多来,她唯一给他的东西。 是不是要来一次不顾一切,才能挽回她的心?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不会有事的。” “我会去救她。” 江瑾贤将那封信收进怀中,仔细藏好,三两句见,已经做好了决定。 凤京京略显迷茫的看了江瑾贤一眼,虽然事情成功了他应该高兴,但成功的这么顺利,他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么多的疑点,按江瑾贤之前的性子,都不带怀疑的吗? 比如他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地来这里,比如说…… 凤京京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江瑾贤已经问道:“孤护送你回去,你注意安全。” —— “母后,吃枣枣!”凤柒柒捧着一钵冬枣走上前来。 凤颜玉刚好有些渴了,便拿起了一个最绿的:“话说京京呢,都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凤柒柒是得了项思羽的叮嘱的,当下便立即道:“估计哥哥又有什么事情了吧?他最近老是有好多事情瞒着我,都不和我玩了。” 凤颜玉闻言一愣,脸色变了变,顿时有些不悦,担心他又去找江瑾贤,掺和进谋算项思羽的行动中去。 “不管他了。他才多大,母后已经管不住了,索性随他去吧。” “母后。”凤柒柒看着凤颜玉平静下来,试探着说道,“待会儿父皇就准备让‘孙贵妃’去拜见母后,您就可以回去坐皇后轿辇了!” “待会儿?”凤颜玉挑眉,“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快啊?玉桑,过来给我更衣!” 凤颜玉穿着贵妃形制的衣服,蒙着面纱步入皇后车辇。皇后车辇十分宽大,跟现代的房车有的一比。 项思羽也在,凤颜玉取下面纱,孙贵妃正坐在下首,倒是没穿皇后形制的衣服,此时正态度平静地看着她。 毕竟孙贵妃在,凤颜玉便主动给项思羽行了礼,等凤颜玉行完礼,孙贵妃起身也给凤颜玉行了礼。 三个人分别坐好,凤颜玉装模作样地端起茶要喝,孙贵妃直接开口道:“陛下,臣妾这一次去契丹,除了议定陛下交代的事。那契丹公主还说,待她弟弟生下皇太孙,可以和陛下和皇后所生的嫡公主指腹为婚。” 凤颜玉立即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 项思羽撇过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茶:“喝慢点,缓缓。” 凤颜玉又咳了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 孙贵妃不是喜欢项思羽吗?这话竟然这么平静地就能说出来,一点醋味也不带的! 什么嫡公主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那契丹太子,正妃还没娶到手呢,就想 着娶儿媳妇的事情了! “契丹的元妃和文妃极其背后的家族不是省油的灯,且各有皇子,这契丹公主替自己弟弟问问,不过是多一层保障罢了。” 契丹的后妃制度,皇后之下的元、德、文、惠等妃嫔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等级差别,都仅仅只是比皇后地位低而已。 “你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我们的女儿,绝不会在婚事上委屈她的。这儿女远嫁的相思之苦,我比你更不能忍受。”项思羽安慰似的对凤颜玉说道,示意她不用担心。 凤颜玉看着项思羽,脸越来越红,她才不是这个意思啊!她的意思是,他们,他们,哪来的女儿,怎么生啊?! 跟项思羽的孩子?跟项思羽生的孩子? “陛下放心,臣妾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给契丹公主任何承诺。”孙贵妃保证道。 孙贵妃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反正今天的目的是把人还回去。 待孙贵妃一走,凤颜玉就一惊一乍地凑到项思羽脸前:“你到底跟孙贵妃交代了什么事情啊!怎么都谈到联姻的事情呢?” “没孩子怎么联姻呢?”项思羽不在意地道,“契丹着实太远,我不想嫁,我倒是想笼络朝臣,你愿意跟我生一个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凤颜玉瞧着项思羽没脸没皮的开玩笑的样子,想着项思羽总是会找一些明面上的东西来调戏她! “你的姐姐妹妹那么多,婚事一个都没有着落呢!你先考虑考虑你姐姐妹妹们的吧!” 项思羽当然只是一时兴起的嘴炮,一个连吻都不敢当面吻的爱意,怎么可能真的强迫她生孩子。 当下便有些歉疚地道:“是我不对,我唐突了。” 凤颜玉已经平静下来:“罢了罢了,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够冒犯了,那个时候还更大胆,现在反而越来越内敛了。” 项思羽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是喜欢深沉内敛的,还是放得开的,我都可以。” ! 凤颜玉无比震惊地看着项思羽。 果然项思羽还是那个项思羽。 “不!聊!这!个!了!”凤颜玉气急败坏地道。 项思羽怕真的惹她不开心,便收敛了笑意:“好,不说这个了,跟你聊个正经的。” “什么?” “我们回宫的时候,正好顺道去皇陵见见我母妃。” 凤颜玉沉默下来,项思羽没说见先帝,而是去皇陵单独见楚贵姬。 先帝虽然临死前命所有后宫妃子殉葬,但却不肯让她们葬在自己身旁。他只允许了江瑾贤的母后葬在自己的身旁。 若是那个传闻是真的,皇后没死,只是失踪了,那么跟先帝合葬的就只是一具空棺椁。 先帝宁愿和空棺椁葬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深爱他,宁愿为了他去陪葬的楚贵姬葬在一起。 楚贵姬只能和其他所有的妃子一起葬在妃陵,并且先帝临终前下了遗命,不允许任何他的后妃有追封的行为,他的皇后只有江瑾贤的母后一人,即使有太后,也只会有江 瑾贤的母后一人。 项思羽因为新帝登基,根基未稳,不可能在执政之初忤逆先帝的遗命,所以无法为自己的母妃追封。 待来日,这天宁国真正成为他一人的天下,他便可以让自己的母妃不用被称为楚贵太姬,而是楚太后。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认真地道:“去见你母妃,需要注意什么吗?” 项思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么紧张做什么?母妃温婉善良,若是在世时见到你,必定会极其满意你。” 项思羽也想让自己的母妃看到自己的心爱之人,牵着她的手,告诉母妃,有她和母妃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最普通最普通的愿望,不过是用孝去敬母妃,让她能安享晚年;用心去爱凤颜玉,和凤颜玉一直相伴相守、白头到老。 凤颜玉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老是把我说这么好,我都有点认不清我自己了。” 项思羽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我眼里就是这么好。就算你在别人眼里不那么好,那我也会努力让你变得更好。” 几日后到了皇陵,仪驾暂留,帝后前去祭拜。 项思羽的母妃被埋在一众妃子之中,虽然项思羽已经尽己所能给了妃陵里最尊贵的位置,但跟这所有的妃子埋在一起,到底显得她的爱十分凄凉。 凤颜玉在楚贵姬的面前行了大礼,又暗自许了期许。凤颜玉在心里念完,睁眼,发现项思羽依旧在旁边跪着,闭着眼,也不知道在心里念着什么。 凤颜玉自然不会打扰项思羽对母亲诉说思念,便跪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微风吹过,带来了死死凉意,凤颜玉拢了拢衣袖,项思羽合十的手掌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一道凛利的喊声在夜空中响起,刺耳无比,凤颜玉立即起身,就见一支箭矢凭空射开,直指项思羽! 又来! 凤颜玉在心底无语了一下下,立即推开正在虔诚与母亲神交的的项思羽。 “阿羽!快跑!” 凤颜玉大喊,张开双臂踮起脚一跃而起,抓住又射来的几支箭! 项思羽的伤可还没好! 江瑾贤竟然趁着项思羽祭拜母亲的时候下手,这可是项思羽身心都最为脆弱的时候。 真是阴险! 皇陵重地,有守灵的军队驻守,但毕竟只能在外,陵寝重地,他们自然不得进入打扰。 这里便只有她和项思羽两个人! 来祭拜项思羽的母妃,凤颜玉身上自然不会带武器,便只能赤手空拳肉搏,当即便一边护着项思羽,一边跟着项思羽往妃陵外走。 项思羽到底被心爱女子保护着,有些不好意思:“妃陵有密道,你跟我走,先挡住他们的攻击。” 凤颜玉点点头,跟着项思羽往密道的方向去。 项思羽按开密道的开关,大门打开,突然又有一支火箭射来,凤颜玉大惊,情急之下将项思羽推入密道,身子侧身一躲,竟然是不小心按到了密道的开关,那密道的大门,竟然就这样关上了。 一支带火的箭矢,将两人彻底分了开。 第201章 请君入瓮 项思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密室的大门关上,唤道:“樊鹏举,行动。” 一直藏在密道里的项思羽亲卫首领樊鹏举应了一声,便消失在密道里。 密道外,凤颜玉一脸懵逼地望了一眼关上的石门,又去暗了几下那个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那个石门。 这按钮竟然是一次性使用的!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既然只剩她一个人,那她就另想办法逃出妃陵就是。 凤颜玉正准备另找出路,手却被人拉住。 “颜颜。” “果然是你,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江瑾贤皱着眉头,凤颜玉的态度显然不是会跟他写那封求助信的,也不像是跟项思羽一起联合起来陷害自己的。 “你……不是唤我……不,我是来救你的。” “我为什么要你来救我?”凤颜玉拔高了声音反问。 “你没事就好。”江瑾贤的语气倒有些轻松,像是松了一口气,“你既没事,也不是骗我的,那就是极好的。” “即便如此,你还是跟我走。”江瑾贤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便主动提出了要求。 “我不跟你走。”凤颜玉果断地道。 项思羽如今有伤在身,周围还有江瑾贤的人埋伏着要杀了他。不知道他能不能通过密道顺利离开皇陵,去求助外面的军队。 江瑾贤既然能进入皇陵,显然是对皇陵极为熟悉的,难免江瑾贤不会不知道密道的存在。 “颜颜,你就如此在意项思羽吗?” “阿羽是我的朋友,你要杀他,我自然要护着他!” “颜颜!” 凤颜玉累了,很累很累。 “江瑾贤,我说过了,我们两个之间没关系了。你一直来纠缠我,真的没意思。还有,这里是皇陵,也是你母后的栖身之所,你扰了阿羽母妃的安宁,也是扰了你母后的安宁。” 江瑾贤一阵沉默,隐忍着问道:“项思羽对你好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凤颜玉皱着眉头,虽然奇怪,但依旧实话实说地道:“自然是好的,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那我也能,暂时放心了。 江瑾贤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开口道:“即是如此,你现在不愿意跟我走,我也带不走你,那我就先放你走。” 凤颜玉看了江瑾贤一眼,似乎在考虑江瑾贤话中的真实性,见江瑾贤和他身后的云双阁的人都没有要为难地意识,放心地从左侧小路走了。 待凤颜玉走后,江瑾贤掏出那封凤京京给的书信,复又重新看了好几眼,似乎在忍耐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 江瑾贤深吸了几口气,他身边的青执正要出声提醒,江瑾贤已经回过神来。 “撤退吧。” 正要撤退,刚刚怎么也打不开的石门发出“隆隆”的声音,缓缓打开。 项思羽独自一人,从密道里面走出来。 那跟江瑾贤略微相似的面庞笑得阴柔,极富攻击性,但眼里却一丝波澜也没有。 “朕亲爱的哥哥,终于,见面了呢。” 项思羽鼓了鼓掌,江瑾贤并不意外,仍旧将那封信贴身收好。 项思羽嘲笑一般看了一眼江瑾贤的动作。 江瑾贤看起来并不慌:“弟弟,你单凭一个人,就想拦住孤,和孤身后的军队?” “当然不是。” 项思羽话音刚落,铁蹄踏地的“达达”声和着铁甲摩擦的声音愈来愈近。 樊鹏举带着人从江瑾贤的后方进入,包围了江瑾贤的人。 “和哥哥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自然是要有准备的。传闻中的懿文太子,原来是这般模样。” 项思羽满意地笑着,示意樊将军上前:“束手就擒吧哥哥,朕既然设计在皇陵抓你,那朕就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瓮中捉鳖。” “你若是负隅顽抗,朕不介意启动这里的机关,毁了这皇陵,也毁了你,母后的陵寝。” 项思羽在威胁江瑾贤。 项思羽的目光越过江瑾贤,看向陪葬的妃陵的对面,妃陵的对面就是皇帝的陵寝。 父皇,你看到了吗? 羽儿从来就不是懿文太子的替身。 “你母妃也埋葬于此,你就不怕毁了你母妃的陵寝!?” “母妃最大的奢望就是和她心爱的父皇埋葬在一起,毁了这妃陵,不正是给朕找了机会,让母妃和父皇顺理成章地葬在一起吗?” 项思羽很有耐心地解释完,示意樊将军动手。 项思羽的目的,不过就是活捉江瑾贤而已。 “公子!”青执抵挡了一会儿,在江瑾贤耳边道,“这项思羽动用了足足比我们的人多三倍的军队,恐怕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全军覆没在此!” 江瑾贤袖中游丝出动,又割断几个攻击而来的士兵的脑袋:“他既然要请君入瓮,那我便入这瓮。” “公子!” “你想办法逃出去,去把这件事告诉凉月和云双阁的其他人。” “主子!”白执闻言,奋力扭头,“就算只能支撑一个人逃出去,那也是主子一个人逃出去,我们誓死保卫主子!” “项思羽不抓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江瑾贤说着,遥遥望了一眼项思羽的方向,“以他的心性,在我没屈服前,他是不会杀了我的。” “公子!”青执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你们放心,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我自己死的。” 江瑾贤说着,再次出动游丝,给青执杀出一条血路来,让青执一个人逃出生天。 —— 项思羽处理完皇陵内的事情,让樊将军善后,便出去找凤颜玉。 凤颜玉已经在皇陵外等候项思羽多时:“怎么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项思羽瞧见她眼里的关切真心无误,展颜一笑道:“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密道隐蔽的紧,只是走出来复杂了点,十分安全。” 凤颜玉松了一口气,项思羽注意到了站在凤颜玉身后有些促狭的凤京京,道。 “没什么事了,今夜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启程回京。” 凤颜玉点点头。 项思羽送走了凤颜玉,凤京京自然没走,他也有和凤京京单独交流的意思。 项思羽俯视着凤京京,不带一丝温度地道:“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朕之前 答应你的事朕会做到。只是……” 项思羽捏住凤京京的下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虽然是颜玉的孩子,但朕如今不敢保证你不会伤害她的安全。” “父皇……” “别喊朕父皇,朕只想听到答案。” “我虽然有自己的另一番打算,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母后,在这一点上,我和父皇永远都一致。” 项思羽眯起了眼睛:“哦?” 凤京京弯唇笑了起来:“父皇难道没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吗?父皇这次利用了母后,活捉了江瑾贤,母后她……”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项思羽打断凤京京的话,“不过,朕会盯着你,不要给朕动不该动的心思。” 凤京京低下头,苦笑一声。 他也只不过是别人的刀而已,他自己又何尝能知道什么呢? 不过是雾里探花、稀里糊涂罢了。 和项思羽分别后,凤京京准备回自己的轿撵,却发现凤颜玉在自己的轿撵中等候凤京京多时。 凤京京略微尴尬地看了一眼凤颜玉:“母后……” “阿羽留你下来那么久,都是说了什么事?” “皇陵中跟江瑾贤有关的事。” 凤京京的话是真的,但凤颜玉听起来却会会成另外一个意思。 “我们虽是母子,但你自出生下来就是一个谜,你有系统,你比母后懂得多。母子没有隔夜仇,今夜,你是否愿意跟母后坦诚?” 这是凤颜玉主动抛出橄榄枝,希图和解。 “母后……”凤京京低了头,“我说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系统给了我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但我从来触不到真实。我按着他们的要求去做,不过是希望最后能够回去而已。” 凤颜玉皱起来眉头:“你要帮助某个人完成心意的任务,还没有公布?” 凤京京摇了摇头:“是的,系统给我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系统布置的一切任务都围绕着江瑾贤和你,甚至与项思羽都无关。” 这也是他不得不和江瑾贤有往来的原因。 “你如果不按系统的要求去做。你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不会,但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达到他们的最后的要求。” 凤颜玉沉吟片刻,她到底还是觉得,身边放着凤京京这一颗定时炸弹,倒不如努力想办法把他拆了为要。 况且凤京京也不是主动要为难凤颜玉和项思羽的。 “你最后的任务既然关系与我,那我就是重中之重,决定权在我。你如果信任我的话,现在就不必做系统的任务了,把系统的任务告诉我,我替你记着,在最后的关节一步,我替你了结此事。” 凤京京茫然地看了凤颜玉一眼。 命运从来都是一环扣着一环,如何能在最后的紧要关头逆转未来? 但他不忍心拒绝凤颜玉。 他不愿意承受妹妹凤柒柒的厌恶和漠视;父皇项思羽母后凤颜玉的提防警惕;李嬷嬷玉桑小成他们的敌视憎恨。 毕竟这些,都是他在这遥远异世界的,为数不多的家人啊! 他还是,有心的。 第202章 绝食明志 “母后……” 凤京京不忍拒绝,但不代表他不应该拒绝。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凤颜玉皱起了眉头,“若是你我母子不能一心,那又谈何安心?” 凤京京犹豫了一会儿,斟酌地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系统给我的任务,我会在做决定前与你商量,但你不能无时无刻干涉我。” 凤京京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这已经是凤颜玉十分满意的结果了。 “好的,母后知道了,你去吧。” ——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到处都是守卫。三步即有一个看守,可是这偌大的牢房,只关押了一个犯人。 江瑾贤被关押在这地牢中一处牢房里,他双手被玄铁所缚,靠在冰冷的墙上,仰着头,看着那又远又高的窗户,透着外面照到这地牢里的,唯一的光。 他没有被用刑,只是被下了药失去了反抗能力,他静静地看着光,静静地听着心跳的声音,静静地听着呼吸的声音,感受着时间流逝的缓慢过程。 流水滴滴答答的,倒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对话的声音。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在这空旷寂静的牢房里显得十分的突兀。 项思羽身着玄色暗金龙袍,头顶金色冠冕,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江瑾贤的牢房前。 他仰着头,居高临下,不屑一顾: “颜玉终究是拒绝了跟你走。你也落到了朕的手里。” 江瑾贤转过头,眼里波澜不惊,骄傲并没有被折戟:“所以呢?你要杀了孤吗?” “杀你不过刀点地,你的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项思羽无所谓地笑笑,“不过你‘孤’的自称是那么刺眼。朕给你一个选择,你以懿文太子的名义声明,主动放弃皇位,解散你纠集起来的所有士兵,朕便饶你不死。” 江瑾贤凉薄地笑笑:“不杀了孤?孤活着,你寝食能安?” “让你在天下人面前屈辱地臣服于朕,可比你壮烈地死在与朕敌对的路上,要划算地多了。” 前者是乐不思蜀、苟且偷生的亡国主儿,被后人嘲讽;后者如那世代追求复国的大燕慕容家族,生生不息,死而后已,令人敬佩! “蜀国后主、南唐后主确实是无能之辈,你怎知孤不会如那卧薪尝胆的勾践一般呢?” 项思羽挑起江瑾贤的下巴,一点点捏紧,似乎要生生地把它捏碎,但眼里却没有一点嗜血的味道,却隐隐透露着一些令人疑惑的羡慕:“勾践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你是什么东西?” “蝼蚁之辈,生来就该无名无分!” 面对项思羽的羞辱,江瑾贤无动于衷,甚至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显得底气十足。 看的项思羽恼火。 “你怎么不说话?” 江瑾贤瞥过脸去,不再看他:“人缺什么东西,才会在嘴上一再强调什么东西。孤的母亲是天宁国的皇后,孤是正统嫡出;你不过是妃妾所生之子,庶孽之辈,在孤面前谈何无名无分?” 项思羽愣了愣,却是执着地便道:“正统嫡出?流落在外十数年,当真是有名有 份的啊!” “父皇将原本所有的属于你的东西都给了朕!” 明明该是十分有气势的一句话,江瑾贤听来却带着一丝隐痛,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朕才是这天宁国的皇帝,凤颜玉才是朕的皇后。你的江山朕也要,凤颜玉朕也要!而你注定,一无所有!” 在这个时候提到凤颜玉,让江瑾贤不得不怀疑起项思羽对凤颜玉的心思来。 “颜颜不是物品,不是你我之间可以随意争夺的东西!” 项思羽像听到了什么多好笑的笑话:“你这话对朕说的冠冕堂皇,你真的不会耍手段去让颜玉回到你身边吗?” 江瑾贤没有回答。 “颜玉的感情,自有颜玉自己做决定,朕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至于放弃皇位的那个声明,朕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朕有耐心等你答复。等你想通了,让牢里的守卫,来告知朕一声即可。” 项思羽无意与江瑾贤废话,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这地牢守卫严密的很,江瑾贤又被下了药,是逃不出去的。 他只需要,静待结果就好。 “你好好想想吧,懿文太子。” “只不过朕最后提醒你一句,你如今是朕的阶下囚,性命捏在朕的手里。朕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也不愿意,屈辱地死在这牢里,天下无人可知吧?” 项思羽勾唇笑着,那双和江瑾贤略微相似的丹凤眼张扬无比。 他就是想,激将江瑾贤,刺激江瑾贤。 他最见不得,江瑾贤无动于衷的模样! 江瑾贤平静地笑着:“你不会杀我的。” “这么笃定?” 江瑾贤不再回答了,对于项思羽的挑衅,他通通视而不见。 两相僵持下,项思羽最后离开了牢房。 —— 凤仪宫中灯火通明,凤颜玉正含笑看着凤京京和凤柒柒嬉戏。 凤柒柒是小孩子,心思单纯。凤京京本来就是她的嫡亲哥哥,如今哄两句已经和凤京京和好了。 项思羽已经换下了之前去牢房里看江瑾贤穿的衣服。他穿了一件绀青色暗金龙纹圆领袍,整个人显得十分内敛大气。 凤颜玉瞧见项思羽过来,眉梢染了笑意:“正好你来了,刚好我给你换药,京京柒柒,你们去把东西拿过来。” “我一来你就只想着给我换药,我这个人难道不比换药重要吗?” “说什么胡话呢?”凤颜玉嗔了项思羽一眼,将消毒的药酒倒在纱布上,给项思羽擦拭伤口旁的皮肤消毒。 凤颜玉一边耐心地给项思羽换药,一边瞧见项思羽欲言又止的模样,遂让凤京京和凤柒柒下去:“怎么了,这才刚回宫没几天,又出什么事了?” “随国公来报,高苍梧受伤了,据说是在解决一起行伍冲突时发生的意外。” 凤颜玉倒药的手略微一抖:“高将军自幼习武,以一敌十都不未过,怎么区区行伍之间的冲突,却会发生意外?” “是燕国公在其中动了手脚。” 凤颜玉的眼睛瞪了瞪:“高将军伤的可重?” 项思羽这会儿不敢嬉皮笑脸了: “只能说,暂时没死。”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道:“燕国公于谨,如今胆子这么大了吗?” “他还有更胆大的呢!”项思羽无情的眼神中带着凉意,“此次我秋狝受伤,正是拜燕国公所赐。” 凤颜玉的脑中“嗡”了一下,就像一直以为的一件事情以为错了一样:“这件事,是燕国公做的?” 竟然不是江瑾贤做的吗? 她原本还天真的以为,八大柱国不会对项思羽动手,但如今看来…… 难不成因为项思羽不能掌控,那八大柱国竟然铁了心要铤而走险支持江瑾贤吗? “那孙贵妃呢……” “孙贵妃并不知道这件事。”项思羽果断地说道。 凤颜玉顿了顿,心里有些不太愉快,但还是道:“当务之急,是保住高苍梧的性命。他不能死!” 宁茜桃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高苍梧好好活下来,如今高苍梧跟着凤颜玉来到了天宁。凤颜玉也承诺过一定会护高苍梧周全,她决不能食言。 凤颜玉这头急的不行,却有一个人比她更急。 凤颜玉本和项思羽商量好了,不声张高苍梧受伤的消息,但不知那姑苏长公主是专门寻了人特地盯着高苍梧的消息的。 那姑苏长公主听闻高苍梧受了重伤,生死未卜。顿时什么也不顾了,夜逃皇宫,直接往随国公的封地去了。 等项思羽和凤颜玉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是韩家亲自进宫来请罪的时候。 凤颜玉陪在项思羽的身边,知道臣子外家比他都先知道宫里的事情让他十分不悦,便主动道:“这是姑苏妹妹不懂事,陛下怎么会迁怒于韩家呢?” 姑苏长公主的生母是韩昭仪,是早就已经陪葬妃陵的,但是姑苏长公主身上韩家的血脉还是在的,不会因为韩昭仪死了就改变什么。 到时候无论出降何处,都跟韩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陛下,臣就这么一个外孙女,虽然是皇家的公主,臣无福让其陪伴身侧,但到底是嫣儿唯一的孩子,臣还是十分关心的。” 韩兴朝作为如今韩家的大家长,虽然膝下子嗣繁多,但包括妾室在内生的都是带把儿的儿子,这女儿就这么一个韩嫣。 这唯一的女儿,韩兴朝向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疼的,嫡兄庶兄也都溺爱着她。 若不是她自己看上了先帝,要死要活嫁进皇宫,这韩兴朝是绝不会把女儿嫁进皇宫里受苦的,更别说让她为先帝陪葬了。 明明都已经给她找好了和梁国公家的大公子的婚事。年龄相仿,门当户对的婚事不要,未来舒舒服服的国公夫人偏不要做,偏要嫁给大她十几岁的先帝,做那后宫的三千分之一。 韩兴朝不理解,但拗不过女儿绝食明志。 当初先帝下旨殉葬,韩兴朝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年轻的女儿就这样死了。 本来也是想通过宫人搞些手脚,让自己的女儿能够假死出宫,另换人殉葬,可自己那单纯天真的女儿却还是铁了心要殉葬。 就跟当年吵着要嫁给先帝时的一样。 第203章 被利用的孙贵妃 “无妨。” 三两下间,项思羽已经开了口:“姑苏还小,只是做事欠考虑而已,朕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多担待些,又怎么会与妹妹计较?” “刘大监,传朕旨意,速速派出一队人马追上姑苏长公主,务必贴身保护朕妹妹的安全。” 刘大监下去传旨,韩兴朝跪下道:“臣,谢陛下隆恩。” “只是……”项思羽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韩兴朝,“姑苏这次千里奔袭去找高将军,天下皆知。她一个姑娘家,这件事情,恐怕很难收场。” 韩兴朝的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这是希望他未来能够接受姑苏长公主和高将军结亲的可能。 韩兴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外孙女,跟她的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 陛下宠信皇后身边的高将军,是朝野皆知的事情,陛下有意栽培高将军,定然是有为他筹谋一件有助益的婚事的打算。 项思羽宠信高将军,但也不是不疼爱姑苏这个妹妹。若是姑苏没有这个意思,项思羽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妹妹。 但姑苏的心思很明显了。 若是项思羽赐婚,姑苏必然是会肯的。但姑苏背后的韩家,是否会全心全意站在高将军和他的皇后身边,尚不得知。 韩兴朝把心一横,嫁给将军好歹是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总比嫁进皇宫埋没青春做妾室要好得多。 既然自己外孙女当真如此喜欢高将军,为了自己外孙女的幸福,韩兴朝不如把自己的立场站明了。 还未等韩兴朝有所回应,凤颜玉听到这话,已经拉住了项思羽的手,摇了摇头。 项思羽含笑握了握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高将军的。 我只是希望,韩家能够表个态。 “一切全凭陛下做主。姑苏长公主殿下是皇家公主,皇室中人的婚姻大事,自然要陛下亲自商榷。” 和韩兴朝的面谈十分成功。韩兴朝走后,凤颜玉不赞同地看了项思羽一眼。 “我知道萧家至今毫无动静让你坐不住了。但你拿韩家去试探燕国公他们,你怎么就知道萧家会有动静?” “都说了是试探,只看过程,不看结果。” “可姑苏对高苍梧有意,这高苍梧未必肯娶姑苏啊!到时候闹大了这件事,高苍梧拒婚,你让韩家的面子往哪搁?” 恐怕结亲不成反倒要结仇! “朕也没有立即赐婚,这不是也希望两人多相处吗?说不定到时候,朕的皇妹自己腻了高将军,高将军反倒赖上朕的妹妹了。” 凤颜玉噎了噎:“无论如何,高苍梧都不会娶姑苏的。” 这话说的绝对,项思羽疑惑地闻到:“高苍梧为何不愿娶姑苏?是不喜欢姑苏古灵精怪的性子吗?” “高将军喜欢什么样的?” 项思羽补充地问道。 “不是这个原因。” 凤颜玉一阵头疼,那宁茜桃在闺中时也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可见高苍梧并不排斥这样的性子。 宁茜桃入宫后,性子沉稳,无喜无 怒,高苍梧仍旧放不下。 所以显而易见的是,不是什么类型的关系,是人的问题! 在高苍梧的眼中,宁茜桃就是无可替代的! “阿羽,我问你,你有一个深爱多年,却情深缘浅无法在一起的人。你本就后悔至极,她还为了保护你的性命放弃了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你会轻易忘记吗?” 项思羽在听到凤颜玉如此郑重的问题,第一反应不是思考这与项思羽之间的关系,而是牢牢盯住了凤颜玉。 “你会忘吗?” 项思羽反问。 “这怎么会忘呢?必然是生生世世铭记于心的!还要连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才不能浪费了他的牺牲!” 项思羽的目光闪了闪,这才把想法转到高苍梧身上:“这与高将军有什么关系?” 凤颜玉简单地解释了一通。 “我只知那紫宸殿事变让你在大宛再无立足之地,想着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以皇后之尊迎你回天宁,好好保护你,却没想到,那夜竟是那么的惨痛。” 凤颜玉顿了顿,那一夜的画面再一次剥血抽筋地浮现出来。 皇祖母仿佛就毫无生气地躺在自己的身边,那一点点丧失温度的血就仿佛沾染在自己的手上。 凤颜玉敛了敛眉,淡淡地道:“总而言之,你别逼他们。” “我明白,即是如此,朕倒也要反过来好好劝劝姑苏了。” 他能够理解高苍梧。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被那个人完完全全牢牢占据,又如何能容纳下,另外一个人? —— 孙贵妃一边喝着乳酪,一边听着桃枝的报告,皱眉道:“陛下没对那懿文太子下手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只是将他关去了地牢,动刑都未曾。” “动刑都未曾?” 孙贵妃颇为诧异地重复了一遍:“本宫倒是能理解陛下的意思。他不杀懿文太子,是希望他能够向陛下臣服。只是不受些皮肉之苦,如何能体会到生的珍贵?”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要帮陛下一把。”孙贵妃放下手中的乳酪,“桃花,去取鸩酒来。” “娘娘!”桃枝见状,不赞同地道,“娘娘既然刚刚那么分析陛下的想法,就明白陛下是想体现他的仁义。娘娘擅自主张,陛下不会怪罪吗?” “本宫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当然,本宫也不介意真的毒死了他,若是真毒死了他,想必陛下也是不会怪罪的,顶多罚一罚本宫。” 和项思羽正式交了底后,孙贵妃既然看清了项思羽的想法,替项思羽做事也胆大了不少。 项思羽不愿动手,但孙贵妃并不介意自己做这把刀子。 “娘娘。”桃枝仍旧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放心。”孙贵妃站起身来,拍了拍桃枝的手,“那可是懿文太子,陛下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自己喝毒酒而死?若是真这么简单,也不足为惧。”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是项思羽 的对手。 桃枝才不是在意懿文太子会不会死,她是在意孙贵妃在项思羽心中的地位! 娘娘这般擅自主张,真的不会得罪了陛下吗!? 孙贵妃去意已决,桃枝拦不住。但地牢位置十分隐蔽,宫里知道地牢位置的人没有几个,孙贵妃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带上了桃枝。 当然也只有桃枝一个人。 毕竟桃枝一个人顶的上桃字辈三个宫女呢! 凤颜玉正好这个时候从项思羽的乾清宫出来,往西六宫去的时候,正好撞上鬼鬼祟祟的孙贵妃,瞧见她身后只跟着桃枝一人,桃枝还拿着个托盘,上面盖着锦布。 凤颜玉并没有上前去和孙贵妃碰面,但是依旧好奇孙贵妃要去做什么,便跟了上去。 项思羽当初是带着孙贵妃来过地牢的,在孙贵妃前往契丹之前,项思羽让孙贵妃在地牢里见了一位契丹族的故人。 江瑾贤一来,这位故人就被转移走了,项思羽要牢里有绝对的清净,只能关押项思羽一个人。 门口的守卫是认得孙贵妃的,加之这处地牢隐蔽,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孙贵妃说自己是奉项思羽进入有事要办,便没有阻拦。 孙贵妃很顺利地就带桃枝进去了。 凤颜玉的身后跟着玉桑,后脚来到了地牢门口,却被拦住。 门口的守卫甚至不认识凤颜玉是皇后。 玉桑扯着嗓子大喊:“你们看清楚了,这是皇后娘娘!是陛下的正妻,你们敢拦皇后娘娘!你们想清楚后果了吗!?” 门口的守卫依旧傲然站立,虽然并没有做出伤害凤颜玉的动作,但却冷然道:“属下只听陛下的命令,不认识什么皇后凤命!” “那孙贵妃呢!?孙贵妃怎么能进去?孙贵妃能进去,为什么我们娘娘不能进去!?” “陛下曾带前位娘娘来过,且前位娘娘是奉陛下之命来办事的,属下自然不敢阻拦。” 玉桑正想辩解什么,凤颜玉伸手拦住。 “玉桑,别争了。”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望了一眼已经消失在地牢甬道里的孙贵妃的身影,心中莫名就有一个想法:“这位守卫,你可知,之前进去的那位孙贵妃娘娘,或许并没有陛下的诏命。” “你这样不经任何确认,直接放她进去,待陛下追究起来,你真的能幸免吗?” 守卫闻言,连皱眉都没有皱眉。 “陛下曾说过,只要被他领进这个地方一次的人,来日便可以畅通无阻地进来。” 凤颜玉眸光一震,孙贵妃难道真是得了项思羽的默许? 这里面到底关押着什么人?连她都不知道? 甚至连这个地方,凤颜玉都从来没有听项思羽说过。 进去一次就可以畅通无阻,难怪项思羽从未带她来过…… 可孙贵妃为什么可以? 凤颜玉来不及感伤这个,既然正道进不去,那就只能硬闯了。 凤颜玉故意往里撞了上去。 “娘娘!不要!” 玉桑震惊大喊! 刀光剑影间,门口守卫的刀剑斩下,交成一个大叉。 第204章 嫉妒 孙贵妃身着浅紫色罗裙,容颜娇丽,全身装扮得体,让人寻不出一丝错处。 浅紫色的委地裙绣着金色的银杏图案,出现在漆黑的牢里犹如一抹亮色。 但她不是凤颜玉,永远也照亮不了江瑾贤内心的角落。 江瑾贤早就听到了这个脚步声,也听出来了这个脚步声不是项思羽,是一个女人。 江瑾贤呼出一口气,但仍旧面靠着墙,背对着孙贵妃。 孙贵妃双手拢在袖子里,端着自己贵妃的架子,唤道:“懿文太子” 江瑾贤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但没有转头:“你是?” “贵妃孙氏。” “项思羽的妃妾?”江瑾贤自嘲地笑了笑,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凤颜玉,“项思羽怎么会派你来呢?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送你上路来的。”孙贵妃艳丽一笑,染了蔻丹的手指捻起那盖着鸠酒的锦布,猛然一掀。 江瑾贤终于舍得转身了,不过并没有一丝紧张和难过,倒是凉凉地看了一眼鸠酒:“你看起来似乎很得项思羽的宠爱,这样的大事都交给你来做。” 孙贵妃却是不接江瑾贤的话,挑眉道:“怎么?担心你的前妻不得宠,被本宫欺负吗?” “不,只是想着,或许项思羽也没有那么喜欢凤颜玉,毕竟看起来,你更得项思羽信任。” 孙贵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死到临头了,你倒是有心思关心与你和离,恩情两断的女子的幸福。” “不可以吗?既然都要死了,当然是能问什么就问什么。” 江瑾贤倒是豁达地笑笑了。 “懿文太子,你倒真的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那这鸠酒,你该是会爽快地喝下去吧?” 孙贵妃微笑着,替江瑾贤倒了一杯酒,哗啦啦的水声出奇的好听。 孙贵妃端着酒,递到江瑾贤面前,江瑾贤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杯酒。 “孤有选择吗?” “陛下之前给过你选择了,可是你迟迟不答。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 江瑾贤挑眉看着那杯酒:“若是孤愿意臣服呢?” “你愿意吗?”孙贵妃晃了晃酒杯。 江瑾贤正想说什么,耳朵却耳尖地听到了其他的动静,却是接过了那杯毒酒:“与其苟且屈辱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臣服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 江瑾贤端着酒,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嘴唇。孙贵妃略微诧异江瑾贤这么爽快的接过酒杯,但内心却是十分欣喜的。 这杯毒酒下去,项思羽的帝位,将会十分稳固。 就在江瑾贤的嘴唇靠上酒杯,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瑾贤!” 是凤颜玉。 江瑾贤勾唇一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孙贵妃扭头去看凤颜玉这个变数,忽略了江瑾贤的动作。 “皇后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宫倒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瑾贤,那杯毒酒,你不许喝!” 凤颜玉飞快地下了命令。 江瑾贤倒当真把毒酒倒了。 孙贵妃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 切:“皇后娘娘,这是陛下的命令?你难不成跟这懿文太子还有私情,宁可违背陛下也要护着他吗?” “这不是什么私情不私情的事情。”凤颜玉平静地道,“本宫相信陛下,陛下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凤颜玉是真的没想到,项思羽竟然活捉了江瑾贤! 不过既然项思羽活捉了他,按项思羽的性子,就绝不会杀了江瑾贤。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凤颜玉知道项思羽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孙贵妃皱眉,故作强硬地道:“臣妾奉的就是陛下的命令!倒是你,擅闯地牢,违背陛下的命令,你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过!?” “那你去把陛下请过来吧。”凤颜玉无意与孙贵妃争论。 孙贵妃愣了愣,当真甩了甩袖子:“好,臣妾去请陛下!告诉陛下,他的皇后,护着别的男人!” “你!”凤颜玉没想到,孙贵妃竟然打算这么回禀消息,并且已经带着桃枝走了。 凤颜玉深深地蹙起了眉头,她虽然有些不悦,但并不是很在意。 既然孙贵妃走了,她也拦不住,便看向江瑾贤。 “你倒是狼狈,曾经的大宛丞相,如今的懿文太子,风风光光的,如今倒变成阶下囚了。” 江瑾贤双手一摊:“看我这么惨,你不应该高兴吗?” “呵……”凤颜玉冷笑一声,“阿羽是不可能杀你的,他对你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江瑾贤眼神一下黯淡:“你倒是对他信任地紧,你从来都没有这么亲切的唤过我昵称。” “条件到底是什么,如果可以,我可以帮你。” 凤颜玉此话一出,江瑾贤倒是高冷起来了:“帮我?你怎么帮我?让你利用项思羽对你的感情去帮我?我才不要。” 凤颜玉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条件到底是什么?” “你这么信任他,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凤颜玉明白,江瑾贤这是主动拒绝接受凤颜玉的帮助了。 凤颜玉其实也没打算违背和项思羽之间的友谊真的去帮助江瑾贤什么,但也真的不希望他死。 “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凤颜玉还是疑惑,如此狡猾的江瑾贤,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项思羽抓到了? 江瑾贤胸口衣襟里藏着的那封信此时显得那么的磕人,磕的他的皮肤疼,这个疼连到心脏,心也疼。 但是江瑾贤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仰起头,倔强地道:“怎么,这么看得起我?” “谁看得起你了?”凤颜玉那种想跟江瑾贤拌嘴的意愿又上来了,江瑾贤果然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 “你既不想我帮忙,也不想回答我的话。那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孙贵妃既然去找阿羽了,想必阿羽一会儿就会到,我也不走了,就在这里等着了。” 凤颜玉当真背过身去,不理江瑾贤了。 两人都沉默了,江瑾贤还是沉不住气开口道:“你就这么喜欢项思羽?秋芷若你不能忍受,孙贵妃你就能忍受?” 孙贵妃是 名正言顺的项思羽的妾室,凤颜玉难道喜欢项思羽喜欢到,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吗? “呃……”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会问这个,“秋芷若是秋芷若,孙贵妃是孙贵妃,就像你是你,阿羽是阿羽一样。” “有什么不同?名分之差?若是我当初纳了秋芷若为妾室,你就肯了?” “你敢!” 凤颜玉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大喝一声,声音把自己都惊吓到了。 倒是一直在一旁的玉桑看出了凤颜玉的尴尬,替她说道:“懿文太子,陛下待娘娘是一等一的好,旁的其他人都无法入他的眼;而你不一样,你在说喜欢娘娘的时候,心里仍在在意旁的人。就是这一点,你就没法和陛下比。” “可是孙贵妃……” “就像娘娘说的,孙贵妃不是秋芷若。你是你,陛下是陛下。” 江瑾贤依旧没能理解,凤颜玉也不期望他能理解,只是道:“我永远是我,我对爱情的看法,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 她要的,永远都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那般矢志不渝、唯一的爱情。 江瑾贤嘿然道:“那若是,项思羽要我死,你会拦着吗?” “若是阿羽要你死,那你便该死。” “你还是那么信任他。”江瑾贤自嘲地笑了笑。 聊着聊着,问题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江瑾贤嫉妒于凤颜玉对项思羽那样不容置疑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他竟然不知道他曾经是否拥有过。 多么可笑。 江瑾贤闭上眼睛,感受着胸前那封信的形体,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睁开眼,看着凤颜玉,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道:“凤颜玉,我希望你想清楚。若是我死了,你父皇生前交代的一些事情,可就无法完成了。” “你!”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竟然搬出了父皇! 江瑾贤不肯接受凤颜玉求情的帮助,但并不代表不接受与凤颜玉的利益交换! “父皇临死前到底交代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亲自去做!” 江瑾贤玩世不恭地笑了笑:“事到如今,这可是我的保命筹码之一,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我可没那么善良。” 江瑾贤挑衅的眼神,就像在告诉凤颜玉,他江瑾贤,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不谈感情,不择手段。 凤颜玉抿唇不语,父皇生前竟然能做出不孝的舍皇祖母保她的决定,鬼知道还交代给江瑾贤什么。 偏生父皇还极其信任江瑾贤! 她必须想办法延续父皇的荣耀,父皇的遗旨还存放在昭庆殿,如今那位秋皇后所住的地方。 她突然悲哀的想,如今的她信任江瑾贤的程度,若是能有父皇信任江瑾贤那般程度的十分之一,事情都能好办不少。 可是她对江瑾贤的信任早就在过去经历的一件件事情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于是,凤颜玉听见自己,无比冷漠地道。 “父皇已死,遗嘱全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遗诏,哪句话是你的私心!?” 第205章 必杀的决心 江瑾贤把话说完,就见凤颜玉因震惊和诧异止不住的颤抖。 江瑾贤并未嘲笑凤颜玉的失态,若不是他亲耳在先帝病榻前听到,恐怕会比凤颜玉更震惊。 “你的贴身嬷嬷李嬷嬷,原为文献皇后身边陪嫁侍女,后指派为你的近身女官照顾你。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始终如一,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收买她。” “当然,这些事情你既然听到了,我就知道你会比我更不希望别人知道,就算是李嬷嬷也一样。所以,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旁敲侧击找她求证。” 江瑾贤一副完全不急的模样,大有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你可以求证完再来跟我继续商量的意思。 凤颜玉暗自攥紧了拳头,咬牙道:“这桩买卖,看来是不得不做了。” “江瑾贤,你真是卑鄙。” 江瑾贤笑得灿烂,仿佛凤颜玉说的是什么夸奖他的话,让他心情甚好。 “如果不是这样,如何让你亲自下场救我性命呢?” “我可很喜欢看你,明明厌恶非常万般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的样子。” “你!”凤颜玉闻言,已是气急。倒忘记了还要等孙贵妃把项思羽请过来,直接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江瑾贤好整以暇地看着被他逼走的凤颜玉,舒心地躺回墙边。 他要让凤颜玉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坐在一条船里,永永远远地绑在一起。 无论用什么手段。 即使凤颜玉恨他。 走到拐角处,凤颜玉便看到了刚刚谈话时被江瑾贤要求特意支开的玉桑。 玉桑瞧见凤颜玉这般模样,担忧地道:“娘娘,您这是?江瑾贤跟您说了什么?您没事吧?” “我无事。”凤颜玉烦腻地摆摆手,“现在回凤仪宫,本宫有事要找李嬷嬷。” —— 彼时项思羽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孙贵妃带着桃枝闯进来,就连刘大监都来不及通报。 孙贵妃虽然急,闯了进来,但仍然顾忌着礼数行了礼。 孙贵妃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话:“皇后娘娘知道了陛下您关押了江瑾贤,拦着臣妾要救他呢!” 项思羽执朱笔的手一抖,竟然是把“已阅”二字写歪了。 他挽尊似的放下笔,目光锐利地盯着孙贵妃:“你又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孙贵妃顿了顿:“臣妾原本想为陛下分忧,用一杯毒酒逼一逼这懿文太子让他屈服,没想到皇后娘娘中途却闯了进来,要臣妾来请陛下呢!” “贵妃,你擅自主张了。”项思羽的语气连带着眼神都冷了下来。 孙贵妃瞪着无辜的眼睛,凄惶地道:“陛下,这个时候,您更应该关心皇后的事,凤皇后从臣妾手中救走江瑾贤,必会为了江瑾贤向陛下求情的!” “陛下,皇后与您未必是一条心啊!您必须要多加提防啊!” 项思羽皱了皱眉:“那是朕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加置喙。” “陛下,忠言逆耳啊!” “够了。”项思羽站起身来,走到孙贵妃面前,“朕这一次可以不追 究你擅自做主的违逆行为,但并不代表朕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项思羽朝前走去,丢下一句话:“接下来,你不要干涉朕的行为。” “陛下!”孙贵妃仰天,望着项思羽的背影,痛心疾首地道,“臣妾何德何能能左右您的决定?到底是臣妾牵着您的鼻子走?还是皇后牵着你的鼻子走?” 项思羽脚步一顿,孙贵妃凄迷地笑了起来。 她早就是看透了呢。 项思羽离开御书房,孙贵妃却没跟上去,孙贵妃在御书房里待了一会儿也没见人将她赶出去,想必是项思羽的默许。 过了一会儿,桃夭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奴婢特来禀告娘娘,皇后没有在地牢里等陛下,而是回了凤仪宫,陛下也去了凤仪宫。” “那地牢呢?” “地牢里现在只有懿文太子一人,陛下压根就没去地牢,是直接去的凤仪宫。” “好、好、好。”孙贵妃连道三声,“陛下不能为了皇后狠下心来,本宫可以。如今看来,懿文太子必须死,否则后患无处!” 只有人死了,才能一无所有! “娘娘!”见孙贵妃又要自作主张,桃枝忙拉住她,“刚刚陛下已经不悦,您还要?” “可陛下并没有追究本宫的任何责任,甚至连重话都没有多说!” “若是陛下当不成这个皇帝,又哪来的孙贵妃!凤颜玉就是个妖后,本宫就知道她和江瑾贤余情未了,那日安小宫女夜晚看到的人估计是真的!这天宁江山迟早会断送在她的手里!” “桃枝,你莫要拦着本宫了。本宫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江瑾贤!” 陛下既然喜欢凤颜玉,想要留着在她面前的好印象,人也要,心也要。 她作为贤妃,自然要替陛下分忧的! —— 凤仪宫内,凤颜玉听着李嬷嬷的话,一点点和江瑾贤说的需要确认的一些点吻合。 凤颜玉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唯一的亲弟弟,竟然是被前任九江王毒杀!而她的母后,竟然是被……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这个凶手,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选。 凤颜玉的内心极为复杂,也极为心痛,她望了望窗外正在嘱咐宫女做事的吕内司,瞥过脸去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只是李嬷嬷记得的一些旁的细节可以佐证江瑾贤说的这些事情,这些都是江瑾贤告诉他的。 难怪了,先帝临终前那无比古怪的安排,都可以得到印证。 李嬷嬷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凤颜玉的问的这些问题,但必然是没有理解凤颜玉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在她眼里,凤颜玉问的这些问题,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凤颜玉正准备跟李嬷嬷交代些什么,外面通传,陛下驾到。 凤颜玉顿时肃然,还有些刚刚跟江瑾贤达成交易的不豫。 “阿羽!” 项思羽轻轻地“嗯”了一句,在凤颜玉面前依旧温柔。他坐在凤颜玉身侧,李嬷嬷和玉桑对视一眼,识 趣地退了下去。 “你知道了江瑾贤的事情了?”项思羽没有逼问,没有质疑,只是一如既往像和煦的春风一样问道。 “嗯。” “那,你要求我放他走吗?” “不会。”凤颜玉摇了摇头,“抓到他是你的本事,我不会自私地让你的努力白费。” 项思羽闻言,却是苦笑了:“看来你的私心,还是他。” “不,阿羽,我不是这个意思。”凤颜玉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瞬间慌乱起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凤颜玉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对江瑾贤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清楚一点,她视项思羽为这辈子永远的朋友,她不愿意朋友错看他。 她永远在意友谊大过在意一切感情。 人没有了爱情,依旧可以好好活下去;但没有了友情,你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是举步维艰。 凤颜玉的沉默思索在项思羽的眼中变成了迟疑,他猛地抱住凤颜玉,凤颜玉惊了惊,重重地撞进他的怀里。 项思羽靠在凤颜玉的肩头,闭着眼,似在呢喃,似在求饶:“颜玉,不要背叛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介意你之前去见江瑾贤,我不介意你护着江瑾贤,我不介意你之前和江瑾贤种种的过去,我只求你,不要丢下我。 项思羽紧紧抱着凤颜玉,上一次他这么害怕失去是什么时候,好像是许多年前,父皇驾崩,他母妃决定殉葬的那一刻。 他哭着喊着,在母妃怀里闹着,求母妃不要丢下自己,母妃却是微笑着拒绝了他。 很平静,没有一丝犹豫,甚至连眼泪都没掉一颗。 温柔平静的刀子最是割人,最是让人痛苦。 当真是从来没有不舍得过他。 凤颜玉在项思羽的怀中有些窘迫,她明明到现在什么也没做,项思羽却已经想了那么多,跟她求饶。 她有的时候真的好奇,项思羽是不是有看透人心的魔力。 凤颜玉的心终究是有些忐忑的:“你别这样,你想多了。” “你不会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你。” 项思羽一点点放松对凤颜玉的怀抱,两两对望着,看着对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项思羽笑了。 “这就够了。” “颜玉,我只要你一句承诺。” 项思羽似乎得到了自己的满意的答案,再不问凤颜玉关于江瑾贤的任何一句话。 凤颜玉正准备再跟项思羽说什么让她放宽心,但项思羽似乎不打算在凤仪宫久留,他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项思羽一走,凤颜玉全身就仿佛脱力了一般。 她现在,是对两个人做出了承诺,一个是不得不为,一个是从心而为。 凤颜玉瞧着玉桑走进来,无力地喊道:“去通知宴宁,让他把江瑾贤被关的具体位置透露给凉月。我不会参加他们的行动,我能做的,就到此为止了。” 江瑾贤能否获救,全凭他的造化了。 凤颜玉这边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孙贵妃已经又到了地牢。 这一次,带着必杀的决心。 第206章 坤宁宫 江瑾贤看着去而复还的孙贵妃,懒洋洋地道:“你们的皇后回宫去了,你算是白来一趟。” “本宫是专门来找你的。”孙贵妃说着,抖出一条绳索,示意桃枝打开牢门。 江瑾贤双脚被玄铁束缚,绑在柱子上,又被下了药有气无力,是以孙贵妃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反抗,直接将绳索套上江瑾贤的脖子,整个人带着往笼子处一拉。 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话也没有跟江瑾贤周旋。 既然打算做了,就不需要多说废话。 江瑾贤的身子重重地撞上牢笼。孙贵妃的家里不是武将出身,她自幼也是按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养的,不会有多大力气。 但借力打力这一招她还是会的。 孙贵妃打算借着卡着牢笼的力量把江瑾贤生生地勒死! 孙贵妃正准备用力,手被人一把抓住,孙贵妃扭头,来人竟然是项思羽。 项思羽一双幽深的黑目牢牢地盯着孙贵妃,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孙贵妃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你在做什么?” “陛下……” 项思羽一把甩开孙贵妃的手。他的力气用的恰到好处,只够甩开孙贵妃,不至于让孙贵妃踉跄。 他到底还是对孙贵妃留有几分余地的。 “你又擅自主张了。” “陛下……” “他是朕的人,只有朕才能决定他的生死。你,不能。” 项思羽挥挥手,示意侍卫来把孙贵妃带下去。 孙贵妃把心一横,挣脱开侍卫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在项思羽面前:“陛下,臣妾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把话说个明白。” “您若是现在不杀了懿文太子,未来必是后患无穷!若您是顾虑着皇后娘娘,臣妾可以替您杀了他!” 项思羽皱起了眉头:“还不快把贵妃带下去?” 侍卫们一拱手,又去拉孙贵妃,孙贵妃膝行到项思羽身边,声泪俱下:“陛下,您今日不杀了懿文太子,来日必会被他所杀!臣妾不怕死,可到了那时,臣妾就是拼了妾身这条命也救活不了您啊!” 江瑾贤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场闹剧,自顾自地扯下刚刚孙贵妃套在他脖子上,疲倦地躺在了牢门边。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嗤笑了一下。 项思羽仍旧没听孙贵妃的话,让人强硬地把孙贵妃带下去了。 牢房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陛下当真是看重孤,当真是一点也舍不得杀了孤。” 江瑾贤的语气带了些调侃:“孙贵妃倒是没有妇人之仁,只念着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舍不得吗?”项思羽转过身来,伸出手抚摸着江瑾贤的脸庞。 这是一张,和他何其相似的脸啊! “怎么可能呢?” “刘大监,把药拿上来。” 刘大监端着药走上前来,项思羽端起药,捏起江瑾贤的下巴,灌了下去。 江瑾贤呛了好几口,还是把药咽了下去。 项思羽将药碗往食盘上一放,把玩着江瑾贤的下巴,道:“给你喂点东西,以防万一。” “刘大监,给他松绑。” 这次就连江瑾贤也猜不透项思羽到底要做什么了。 刘大监拿着钥匙解开束 缚着江瑾贤的玄铁锁,带着江瑾贤到了地牢的内室,给他换了一件不起眼但崭新的衣服。 江瑾贤喝了药,暂时脱离不了项思羽的控制,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项思羽。 而项思羽,竟然有带他出地牢的意思。 江瑾贤虽然幼年就离开天宁皇宫,在大宛流浪,但对于小时候住着的天宁皇宫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特别是,他跟在自己的母后身边,起居之所——坤宁宫。 项思羽带着江瑾贤去了尘封已久的坤宁宫。 这是坤宁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解封,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发出苍老吱呀的声音。 江瑾贤心情极度混乱地跟在项思羽的身后,看着眼前虽然破败但却熟悉的一草一木,莫名地害怕起来。 先帝封了坤宁宫就是彻底地封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踏足过,项思羽这一次破天荒为他开启坤宁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的母后,并不是因为你因病去世而伤心离世,而是先有你母后的失踪,父皇为了让母后能够回来,狠心流放了你,对外谎称你因病去世。” 江瑾贤眯起了眼睛,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项思羽知道这件事,江瑾贤并不意外。 “为什么好好的讲起这件事情?” 项思羽勾唇一笑:“二十年未见过母亲,你一定很想念吧?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吧?”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知道她的下落?” 项思羽双手一摊,不置可否。 “人活一世,要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项思羽话锋一转,善意地道,“放弃皇位,朕便可以让你和你母后见面。” 这是又加一条筹码了。 项思羽惯会瞄准别人的弱点。 江瑾贤盯了项思羽一眼,不屑地道:“母后死的时候,你的母妃都还没入宫!父皇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母后,怎么会被你找到!” “哥哥,你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也没有道理了。找人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岁月可不是决定智商的先决条件。” 见项思羽如此笃定,江瑾贤的内心也有些咯噔:“你当真知道母后下落?” “颜玉宫里的那个安嬷嬷,是你的人吧?”项思羽并不回答,而是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是。”江瑾贤并不问项思羽为什么知道这件事,试探也好肯定也罢,江瑾贤干脆地应了。 江瑾贤的母后萧鸢羽在先帝项元玦登基前就陪伴身侧,为晋王妃。 当时尚还有太子,晋王不过是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位亲王而已。 十年血雨腥风,两人相伴相守,一路披荆斩棘,扳倒太子,斗倒吴王、齐王,问鼎天下。 两人分别为皇为后,两不相负,六宫无妃。 江瑾贤六岁之前,后宫是祥和的,父母之间的生活是幸福的,然而一切的美好都有一个临界点。 所有的快乐,就在皇后萧鸢羽失踪的那天戛然而止。 或许先帝项元玦的不舍和愤怒早有预兆,但彼时江瑾贤不过一个六岁的孩童,什么也不会察觉到。 他只知道,母后抛下自己不见了,父皇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三月后,乾清宫 的大门打开,不是传来父皇要去早朝或是来见自己的遗旨,而是——大皇子病逝,皇后悲恸欲绝,伤心离世,大皇子追封懿文太子,皇后无追封。 他,被“杀”死了。 项思羽又说了一些小时候只有江瑾贤和萧鸢羽之间才知道的事情,越发地令江瑾贤心惊。 项思羽永远是那一副弯唇勾笑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一份声明,换你的母后和你的性命。朕是守信的人,这份买卖,很划算吧?” 江瑾贤不答。 项思羽凑到江瑾贤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你有后手,何尝不知道朕没有?你若是好好地在大宛当着你的丞相,朕或许会让这个秘密永远被时光埋葬,但如今,没有办法了。”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他从不在是否放弃皇位上犹豫,他只是在思考母后是否还在世的真实性。 “孤真搞不明白你,兜兜转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若是真的有我母后这张牌在手,为何要向大宛巴巴求娶凤颜玉为妻?” 项思羽莞尔:“朕就不能是,单纯地喜欢她吗?” “你在迎娶她之前,见过她吗?和她相处过吗?你怎么就单纯地喜欢她了?”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早就见过很多次了。”项思羽语气婉转,像在说一段风月。 仿佛项思羽和凤颜玉早就相识,暗通款曲,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江瑾贤一个人。 “不过,在你心里,你就觉得凤颜玉是朕的一张牌吗?你觉得她在你心中的分量抵得上你的母后,足够做一张牌?” 项思羽挑起江瑾贤的下巴,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么在意,为何和离?” 若是凤颜玉和江瑾贤恩恩爱爱,夫妻和美,他定然不会去破坏凤颜玉的幸福。 可偏偏最后是江瑾贤伤凤颜玉至深,是他救走了凤颜玉,凤颜玉一点点依赖上项思羽,视他为知己。 刘大监取出一份薄薄的写满字纸,和一份空白的圣旨,还有笔墨,捧到两人面前:“陛下,早就准备好了。” 项思羽点点头,看向江瑾贤:“今日带你来坤宁宫,就是希望你还有点慈悲心肠,睹物思人能想想你母后的好,救你母后脱离苦海。” “你要不用费神想你的声明了,朕已经替你拟好了,你只需要,在这封空白圣旨上誉写就好,顺便再签上你的名字,盖上你懿文太子的私印。” 刘大监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将东西又捧的高了些,让江瑾贤无论目光朝哪个方向,都能够看到。 江瑾贤侧目瞥了一眼东西。 他有选择吗? “项思羽,你还有什么后招?” 项思羽挑眉:“怎么?你是觉得这些不够吗?” 人已经身陷囹圄,母亲也在项思羽手里,江瑾贤的属下都在宫外,甚至不知道江瑾贤被关押的具体位置,救都没法救人。 项思羽都觉得,肯给江瑾贤选择的余地,都已经是施舍了。 江瑾贤端起笔,轻“呵”了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京京闯进坤宁宫,朝着殿内大喊:“江瑾贤,你不要相信项思羽!你的母后不在他的手里!” 第207章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一道凛冽的眼风朝着凤京京吹来,项思羽几乎是怒目而视。 凤京京又来坏他计划! 在江瑾贤惊诧的表情中,凤京京转变刚刚跑进来的气喘吁吁的状态,一步步地走上前来,朝着江瑾贤平静地道:“你的母后不在他手里,他是骗你的!” 项思羽内心的愤怒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他伸出手,直接将凤京京整个人提溜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凤京京喘着气,对抗着:“你一次次护着江瑾贤,不让孙贵妃伤害他,并不是不舍得他的性命,而是为了那份亲笔声明。待这份亲笔声明拿到手,你就会杀了江瑾贤,假称他暴毙而亡,用他的尸首配着这份声明,让那些有心之人彻底不敢蠢蠢欲动!” 那份亲笔声明是为了史书上的名声,项思羽当然不会那么蠢,在声明广告天下的时候就杀了江瑾贤,而会等风头过去,众人遗忘江瑾贤的时候,杀了他。 毕竟项思羽已经给江瑾贤灌了药。 杀他是为了自己。 如果他项思羽落到江瑾贤身上,江瑾贤一样也会杀了他! 江瑾贤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写,凤京京这么一搅局,自然也就更不会写了。 他只是盯着凤京京,问道:“母后不在项思羽手上,那在哪里?” 凤京京低下头:“我不知道。” “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母后无论在哪里都不可能会在项思羽的手上,我以性命担保!” 项思羽见凤京京明明在他手里,仍旧跟江瑾贤对话,不禁怒火中烧。 “行啊,凤京京,你真是颜玉的好儿子。” 项思羽一再跟自己强调,凤京京是凤颜玉的儿子,自己决不能在冲动之下伤害于他。 “刘大监!你亲自将凤京京送回凤仪宫。” 凤京京被扭送走,殿内便只剩下江瑾贤和项思羽两人。 项思羽惋惜地看着那封空白圣旨:“看来你这一次,是不会写了。” 江瑾贤皱眉:“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哈哈哈哈哈!不过是利用而已!说什么骗不骗的!不过……”项思羽并不灰心,而是突然神神秘秘地道,“你母后失踪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并且全天下,只有朕一个人知道!” “但是,朕不会告诉你!” “朕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剩下来的,最了解你母后的人,比你还了解!你想想,多有意思啊!” 项思羽大笑着离去,立即有侍卫上前,押住江瑾贤,将他送回地牢。 —— 凤颜玉站在窗台前,望着窗外明明平静似水的月色,心头却是止不住的烦闷。 凤京京被送到凤仪宫,项思羽虽然没有斥责什么,但是对他的冷淡已经是显而易见的。 “不是说好,系统若是有什么是交代给你的,让你务必先跟我说,而后再做决定的吗?” “来不及了。”凤京京快速地道,“无论如何,江瑾贤都不能签下那个声明。” “让他签下又如何?”凤颜玉心头越来越烦,“暂时死不了就好,我也不希望他能活的长久。” “母后!”凤京京看出凤颜 玉心头的矛盾,正准备说些什么,狂风突然从窗外吹进。 狂风呼啸,吹得窗外的槐树簌簌作响,妖风阵阵,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是青执。 青执惯常就穿玄色衣裳,此时也没有换夜行衣,只是蒙了黑色的布权作面巾。 青执未表明身份,只是那身形,凤颜玉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是说了我不参与你们的行动吗?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 “娘娘,我们无意为难你,只是,还是需要您最后的帮助。”青执眼疾手快,点了凤颜玉的穴位,拔出腰间的剑,架在了凤颜玉的脖子上。 算是挟持了凤颜玉。 青执扭头,对着也在状况外的凤京京道:“你若是要通知项思羽,那便尽快,来的人越多越好。” 说完,便挟持着凤颜玉,轻功一点,向外飞去。 凉月另外带了一队云双阁的人马直闯地牢,而白执则去了承乾宫抓孙贵妃。 凉月所率的,全是云双阁最顶尖的杀手,救出了江瑾贤,刚出地牢,便和抓孙贵妃的白执碰到一起。 项思羽的动作比青执还快,凤颜玉是最后一个到的。 很明显,项思羽不是由凤京京通知之后才赶到的,而是在凉月闯入地牢中就知道了这件事。 看来项思羽早有准备,若是没有挟持凤颜玉,凉月一行人不可能在救了江瑾贤之后顺利逃出去。 项思羽看着被青执挟持着的凤颜玉,脸色算不上好看,十分的失望。 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见,那次,凤颜玉装睡实际上是跟江瑾贤传递涂药,最后毒晕自己,顺利逃生。 项思羽阴森且委屈地道:“你总是要和他一起,阴一把我吗?” “我没有!”凤颜玉下意识地反驳,“我自然是希望你能保住皇位的。” “可你也不希望他死,对吗?” “我没有……”凤颜玉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弱。 “可他死和我保住皇位,本就是不兼容的事情。” 项思羽的声音有些阴测测的,他寡淡地看了一眼凤颜玉,举起手来:“羽林军!” 地牢前的四方广场本是空旷,却在附近的几座塔楼里突然出现不少的羽林军,拉弓,瞄准四方广场中央的敌人。 “放箭!” 这是真正的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只瞄准一个对象。 “保护公子!” 凉月大喝一声,周围的死士们立即聚拢过来保护住江瑾贤。 一场混战。 凤颜玉的一句“不要!”噎在喉咙里,青执没有去管江瑾贤,倒是死死地保护住了她。 凤颜玉看着项思羽于混战之外,一点点地朝她走过来,脸上带了些顽皮的无奈:“不是说好的,不要丢下我吗?” 青执拉着凤颜玉后退。 “我没有丢下你。” 项思羽扬了扬头,用下巴点了点青执:“可是,如果我今日没赶过来,你背后的人挟持着你,你岂不是要跟他们走了?” “我一个人怎么跟他们走?我的朋友,我的亲人都在这里,我的心自然也在这里。” 项思羽接下来开口说的话一改往日的邪魅,倒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像是在叹惋,恍如正在念 诵着悼词的牧师一般,透着一抹悲天悯人。 “颜玉,今日我若是杀了江瑾贤,你会怪我吗?” 凤颜玉不开口,只是看着项思羽。 “我没有立场让你不杀他。” “那好。”项思羽的语气陡然冷酷,“羽林军,继续放箭!” 箭雨再度袭来,再这样下去,凉月带来的那些人马即使是以一敌百的精锐,也要全军覆没! 也不知道援军现在到哪里了! “陛下!” 于阵阵厮杀声中,一道突兀的女声响起。 是孙贵妃。 孙贵妃仍然被白执掌控在手里,跟着江瑾贤一行人接受羽林军的攻击。但白执却也懂得“怜香惜玉”,倒是护着孙贵妃,只是要故意吓吓她。 孙贵妃刚刚那一声大喊,便是白执吓唬的结果,白执有意要让孙贵妃引起项思羽的注意。 项思羽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皱眉道:“云儿!” 孙贵妃没喊“陛下救我”,只是惊恐地喊着“陛下”。 凤颜玉虽然不理解,江瑾贤为什么要让白执去抓孙贵妃,但是她知道,如果可以,项思羽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孙贵妃。 项思羽的人围着凤颜玉和青执,算是把他们俩包在了自己的视力范围内,而孙贵妃是在对方阵营里的。 “放开云儿!”项思羽大喊。 “天宁皇帝!你倒是重情重义啊!”白执看了一眼惊慌却强撑着不失态的孙贵妃,“一个小小的宠妃,竟真的能拖延时间。” “你要做什么?” “陛下,不要顾惜我!先杀了江瑾贤,然后救皇后!”孙贵妃见项思羽真的为自己犹豫了,心头漫过一丝感动,但很快被理智所取代。 天边乌云古怪地聚拢过来,酿成越来越厚重的墨块,仿佛随时要砸下来,砸出一个大窟窿似的。 乌云翻墨,暴雨将倾。 有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听那声音,似有上万的军队。 “皇兄!” 一道颇为英气的女声响起,声如洪钟。 是栖霞长公主。 这是江瑾贤的援兵。 长姊带兵前来,不救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弟弟,而是救从未见过面的哥哥。 这两个字的声音,比那数万军队带给项思羽的打击更为深重,项思羽艰难地转过身,极为不理解地看着栖霞长公主。 “为什么?” “本宫本就从属懿文太·子·一·党,与你不想有任何的瓜葛。你难道没意识到,从小到大,本宫对你本就十分冷淡吗?” “可是为什么?” 小的时候,几位公主姐妹和他一起玩耍,大家本来都乐呵呵的,只有栖霞安静地坐在一旁,以前,项思羽一直以为是因为栖霞年长,不愿意与他们玩耍的原因,没想到,只是针对他。 还有栖霞屡屡拒绝项思羽为她安排的婚事,也表露出自己没有心上人的意思,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项思羽为她做主,不想和项思羽有任何的牵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成为项思羽的助益。 可是,为什么呢? 长大了的栖霞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就连小时候的栖霞也要针对他,大家都只不过是孩子。 第208章 罪魁祸首 “本宫是自懿文太子后出生的最年长的皇嗣。这最年长,皇弟你也应该知道,本宫的母妃,是自萧皇后死后最早入宫的那一批。” 萧皇后死后,才有宫妃入宫,那些入宫的宫妃或多或少都与萧皇后有所相似。说白了,先皇成了萧皇后的大型手办收集者。 本来大家都是仗着跟萧皇后有些相似获得宠爱,大家的宠爱都差不多,皇帝今天想念萧皇后什么地方就到像萧皇后那个地方的妃子处去留宿,也算是雨露均沾,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其中,栖霞长公主的母妃是那一批里跟萧皇后相似之处最多的,宠爱也最多,很快就怀上了栖霞长公主。 先帝本人是没有问题的,栖霞长公主出生后,嫔妃有不少怀孕的,除掉流产的,兰陵、仙桃也在这个时间段内被怀上了。 而后,又是三年采选,项思羽的母妃就是这个时间段内入宫了。 “你母妃入宫后,可真真算得上是宠冠六宫。本宫母妃渐渐失宠,原本母妃性子温婉,加上有了本宫,况且父皇对于那些妃子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所以本是不想争什么的。” “可是母妃却得了肺痨,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就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母妃临终前,怎么托人去请父皇也请不到,最后本宫亲自去请,却被你母妃拦下!” 这个怨,也就这样结下了,偏生楚贵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也都忘了这件事,也从未跟项思羽提起过。 栖霞长公主的母妃死的越是凄凉,楚贵姬那边越是得宠,栖霞长公主对这个出生的唯一弟弟也就越是怨恨。 凭什么后来的女人,只有楚贵姬能生下儿子继承大统,而其他多如过往云烟的女人,都只不过生下了公主! 凭什么她就那么幸运? “我们所有人的母妃,那姹紫千红的后宫,都只不过是萧皇后一人的替身而已,凭什么你的母妃是意外,凭什么?” 项思羽原本是静静听着栖霞长公主的诉苦的,但“替身”二字狠狠地戳到了项思羽的心房。 “朕的母妃最后和她们一样,殉葬而已,有什么例外的!” 栖霞长公主无比冷酷地道:“那是楚贵姬她活该!” 项思羽深吸一口气:“就因为这个,你就背叛朕?” “从未投诚,谈何背叛?”栖霞长公主哈哈大笑,“若说幼年时对你的冷淡有那母妃的一层原因在里面,如今便更是利益!本宫的母妃是当今八大柱国之一安定郡公宇文拓的姐姐宇文娇!安定郡公早就暗投懿文太子一派了,偏生只有你,还被天真地蒙在鼓里,死死地盯着懿文太子的母族萧家哈哈哈!” 栖霞长公主今日来,就是得了舅父的命令,领兵进宫。 既然肯这么做,就是打算正式和项思羽撕破脸了。 “你我本就是父皇对萧皇后爱意的衍生之物,若是萧皇后没有死,那便根本不会有我们的出生。细究起来,这一切本该属于懿文太子,你一个替身的后代 ,有什么资格拿走正主的东西!” 栖霞长公主的这些话,在她自己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是公主,本就与皇位无缘,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往项思羽的心窝上戳。 凤颜玉在旁边看着,知道项思羽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大喊道:“阿羽!你不要听栖霞继续说了!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局面,不要被她乱了心!” 栖霞长公主原本是没注意到凤颜玉的,此时听她开口,立即大骂道:“贱人!什么大宛的镇国长公主,天宁国的凤皇后,不过是未婚先孕还强拆有情人逼嫁的骚·货!利用完了我皇兄又千方百计勾引我皇弟,哄得我皇弟给你个破鞋皇后之位!” “我天宁的国母之位,你个惯会与人不清不楚的货色,何德何能坐下,何德何能受我天宁百姓祭拜敬仰!?” “够了!”项思羽原本沉默着,此时听到一向清冷的栖霞长公主竟然破口大骂凤颜玉,一点长公主的风度也不要了,竟然动手打了栖霞长公主一巴掌。 栖霞长公主也不恼,只是捂着脸,嗤笑道:“当真是被妖后迷惑了心智,说的是实话,却来打姊姊。先是被哄得娶了个不检点的正妻,和不少男人纠缠不清,又被哄得破了柱国之间的规矩,给了那高苍梧兵权,让姊姊看看你下一步还会做些什么混账事儿?” 项思羽只是平静地为凤颜玉分辨:“颜玉不是这样的人。你怨恨朕便怨恨朕,不要把脏水泼到颜玉身上去。” 栖霞长公主闻言,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远处的江瑾贤一眼。 “皇姊,你如今这一遭,算是正式与朕撕破脸了。” “当然。” 栖霞长公主扬起手来,她从安定郡公手里拿到的兵可不在少数,这一下战局立即难分伯仲起来。 凉月朝着白执使了个眼色,白执立即会意,将孙贵妃往青执处一丢,青执松开凤颜玉,借着孙贵妃,轻功跳回白执身边。 项思羽堪堪接住凤颜玉,孙贵妃无人接抱,直接跌到地上。 但终归是性命无忧。 江瑾贤在凉月耳畔小声道:“告诉皇姊,不要恋战,先离开皇宫再说。” 项思羽不能明目张胆杀了江瑾贤,要用如此迂回的方法,江瑾贤亦然。 如今的局面对他有利,他大可以让栖霞杀了项思羽,但是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况且安定郡公他们未必同意。 最重要的是,他到底被项思羽喂了什么东西尚不得知,若是毒,项思羽死了,如何能解? 凉月点点头,轻功飞到栖霞长公主身边。 一场混战后,栖霞长公主将江瑾贤救走。 孙贵妃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拉着凤颜玉的手,喊道:“皇后,你不觉得奇怪吗?栖霞长公主能够领着宫外的军队进宫,而宫内的守卫除了陛下今夜带来的羽林军,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风声赶过来支援。” 凤颜玉猛然回过神:“今夜,实际上是他们为了救江瑾贤而放了阿羽一马!” 她们已经能控制京城 的大部分军队,甚至连禁中的军队都能够染指! 而项思羽所有的京城军队不过在少数,忠于他的柱国的军队,也大多在地方! 项思羽危矣! “若不是今日此局,根本看不透他们的谋划!他们已经是为了救出江瑾贤,提前暴露出了他们的布局!” 这边,凤颜玉和孙贵妃聊的起劲,项思羽却一直沉默不发。 “你一个替身的后代,有什么资格拿走正主的东西!” 栖霞长公主的这句话一直在项思羽的脑中徘徊,一些被他死死压抑着的不好情绪破土而出。 项思羽怔怔地往乾清宫地方向走去,将凤颜玉和孙贵妃抛在原地。 “阿羽!阿羽!” 凤颜玉怎么唤也唤不回项思羽的转头。 孙贵妃拉住凤颜玉,朝她摇了摇头:“让陛下静静,栖霞长公主这次说的话过分了。” —— 次日,除了现在在高苍梧那边的姑苏长公主并已经跟着懿文太子而去的栖霞长公主,其余长公主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纷纷进宫告罪,解释自己和懿文太·子·一·党绝无关系,绝不会背叛项思羽。 但项思羽似乎对诸位公主的解释毫不在意,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不温不火地道:“朕一直都是信任诸位姐姐妹妹的,栖霞的背叛,朕也很意外,很痛心。” 兰陵长公主抹着眼泪,感同身受地道:“是啊?怎么也没想到,长姊竟然投奔了那什么懿文太子!那懿文太子,姐妹们几个连见都没见过,哪能比得上和陛下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长姊竟然是胳膊肘往外拐!” “兰陵!”临安长公主跪的离兰陵长公主最近,此时拉了拉兰陵长公主的袖子。 “临安你别拉着我,本宫就是要说!那懿文太子有什么好?见都没见过我们,若是真的继承大统,长公主的名头可能会给我们,会不会待我们好还不一定呢!” 项思羽疲倦地抬起眼睛,看着殿下跪着的四个姐妹:“姊姊妹妹们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朕若是护不住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安然无恙。” “陛下?”清溪听到这一句话,却是吓了一跳。 在四位长公主惊诧的目光中,项思羽站起身来,平静地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去找皇后聊聊吧。朕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安排。” —— 江瑾贤在云双阁中疗伤,凉月见来来往往了这许多大夫,把完脉都是摇着头离开,不禁怒道:“公子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没有一个有好脸色?” “公子身上并无外伤,也无内伤。只是之前服用了软筋散,身体无力了这么些天,需要好生将养而已。” “那为什么……?” 凉月不理解,这软筋散不过是囚禁人时未免人逃跑给人吃的玩意儿,甚至对内力和武功都不会有什么伤害,江瑾贤的状况为什么会这样差? “除了软筋散,公子还服用了另一种药物。这才是让公子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第209章 千日谈 “是什么东西?” “千日谈。”大夫抹了一把冷汗,“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顾名思义,服用此药后,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虚弱,直第一千天的时候,便会暴毙而亡。” 凉月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公子只剩下不到三年的寿命。此毒可有解药?” “或许有解药,老夫曾在医术上看到过解药的记载,但也只是记录了一个名头而已。老夫医术不精,并不知道解药的具体配方是什么。” “那该怎么办?公子难道就这样……” 云双阁大夫的意思是,在天下云游四海的那些大夫当众,见多识广,可能有知道千日谈解药的人。 不过知道解药最大可能的人,还是项思羽。 项思羽既然肯用千日谈给江瑾贤下毒,未必会不知道解药,给自己留条后路。 “老夫可以用寻常的解毒汤缓解千日谈的毒性,让它可以减少些这千日谈每日对公子身体的伤害。但到底治标不治本,如果没有解药,公子还是撑不过一千天。” “无妨。”江瑾贤瞧见凉月他们越来越差的脸色,淡淡道,“这不还有三年的时间吗?三年的时间寻遍天下,若是还寻不到解药,那便是命。” 如果他的人生仅剩的时间不多,那他更要抓紧一切机会,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让他的人生不留遗憾。 —— 高苍梧看着凤颜玉从天宁皇都给他传来的密信,面色算不上好看。 他看了一眼一直安静陪在他身边,做着自己的事情的姑苏。 姑苏这些日子以来就像一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揉也揉不得。毕竟是长公主之尊,加之只是个小姑娘,他不可能真的对她动手;故意避着她几回儿,她仍旧不放弃。 每次都说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一定会不吵不闹不影响他的。原本高苍梧还觉得她小孩子心性,一定在他安静看兵书处理军务的时候坐不住,没想到她却真的能做到定力非凡。 但高苍梧到底觉得这样不合规矩,想着什么时候把姑苏送回去,但帝京那边却似乎没有这样的意思。 高苍梧正头疼着凤颜玉的安排。他也没想到,八大柱国里竟然反了三个,燕国公于谨、安定郡公宇文拓、楚国公殷贵。 甚至连皇室中人,栖霞长公主也反了。 凤颜玉信中交代,对姑苏一定要好好讲栖霞的事情,免得她一时冲动,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 姑苏很快就注意到了高苍梧的目光,因为高苍梧的目光之前从未在她面前停留过。 姑苏撑起疑惑的脑袋,好奇地望着他。 “你嫂嫂从帝京来信了。” 高苍梧三俩句交代了事情,姑苏手中拿着的《温庭筠诗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大姐反了?” 姑苏这句话并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属于自己的梳理一遍的重复。 是以高苍梧并没有点头回应,而是公事公办地道:“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近些日子你不要回帝京了,让 属下在边陲好好保护你。” 凤颜玉不是傻子,那夜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栖霞长公主竟然能带着兵进入皇宫又能全身而退,帝京早就可能不掌握在项思羽的手中了。 帝京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况且自邯郸来帝京路途遥远,诸多凶险,还是不要让姑苏再出意外为好。 只是他们竟然能能瞒着项思羽那么久,偏生还让项思羽以为自己能够占上风。 如果不是俘虏了江瑾贤…… 凤颜玉看着桌面上的案牍,估摸着自己写的密信这个时候高苍梧应该差不多收到了,随国公那边应该不需要她担心。 如今江瑾贤被救走,无异于放虎归山。父皇的临终愿望固然重要,但她也不能放着项思羽不管。 如今天宁皇城看似繁华依旧,实则危机四伏,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冲进皇宫直接杀了项思羽改朝换代。 昨夜栖霞长公主原本是想一鼓作气的,凤颜玉看在眼里,最后是江瑾贤说了要撤退。 凤颜玉不会以为这是江瑾贤的仁慈。 凤颜玉取出天宁国地图,跟天宁国的兵力部署对照。 忠于项思羽的几个柱国和已经造反的几个柱国的势力正好形成东西对峙的局面。 宇文家族是其中实力最雄厚的家族,帝京也是有兵的。如今,帝京之中能够供项思羽驱使,且能够完全信任的,除了项思羽的亲卫和暗卫,便只有樊鹏举将军的军队了。 凤颜玉正思考着,孙贵妃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我爹爹说,懿文太子发兵进攻了!” “你说什么!?” 凤颜玉扭头,十分愕然。 孙太傅虽然是文臣,不懂领兵,但战场上的消息,通过他攀枝错节的关系网,却是得到消息比他们宫里快的多。 江瑾贤自半年前以懿文太子的名义起兵后,实际上是盘踞一方,并未大肆进攻,有些养精蓄锐的味道来。 是以项思羽也不愿举全国之力去对付江瑾贤。因为毕竟江瑾贤尚未起势,正值秋收,兴全国之兵讨伐之,百姓不免会觉得小题大做,影响来年收成怨声载道。 百姓饿了肚子先恶了项思羽的政权,到时候倒不用江瑾贤起兵,直接就从内部瓦解了。 毕竟祸起萧墙啊! 所以项思羽派梁国公去解决这个问题,梁国公在这次事件里并未背叛项思羽,围剿懿文太子可谓是尽心尽力。 但江瑾贤每次都使巧打退梁国公进攻,不主动出击。 梁国公每次一有动作就被江瑾贤打回去,一来二去便宜没讨到多少还损失掺重。那兵是府兵,都是用自己的钱养出来的兵,便打定主意不主动出击,既然江瑾贤没有进攻帝京的意思,那他们便只要压制这懿文太子不出沧州,不入潼关便好。 项思羽当时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倒是和梁国公达成了共识。 凤颜玉听完孙贵妃的话,倒是很快地冷静下来。 按理说之前项思羽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本来 是一路优势,都俘虏了江瑾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太过轻敌,却没想到内部人员背叛。 孙贵妃叹了一口气:“陛下一直提防的萧家,倒是没反。原本陛下紧盯着萧家,甚至还和契丹签了协议到时候将萧家交给契丹处理,却没成想,是宇文家……”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凤颜玉没理会孙贵妃的哀叹,而是看着地图,按照刚刚孙贵妃所说的战况,这懿文太子的军队避开了在东北侧驻守的梁国公的军队,直逼潼关而来。 若是潼关破了,岂不是要重蹈历史上安史之乱的覆辙? 她记得,历史上,玄宗皇帝便是在潼关破之后逃离长安,马嵬驿之变后本来是有望亲自集结军队反攻安禄山史思明,但无奈儿子肃宗自立为皇。 玄宗皇帝以大局为重,未免大唐军队离心,便主动退位太上皇。可见玄宗并不是真的年老昏聩。 后来玄宗回归长安,史书记载百姓夹道相迎,高呼“圣明天子”,可以看出来,当时的百姓并不把这一场祸乱怪到玄宗的头上去。 虽然这是天宁国,地图地理也与大唐的不一样,潼关的位置也不一样,但阳光下没有新鲜事。 帝京已经是敌人为项思羽准备的牢笼,就待懿文太子攻破通关后瓮中捉鳖,她又怎么能让项思羽留在帝京? 凤颜玉一番思索,已经有了计较。 “孙贵妃,你可知道陛下在哪里?” 孙贵妃顿了顿,嗫嚅道:“这几天臣妾……很少看见陛下,不过据刘大监说,似乎是在延禧宫。” 凤颜玉皱起了眉头,这些天,她也几乎没怎么见过陛下。 明明该是最关键的时刻,项思羽却自那夜仿若失了神一般,放弃了一切的筹谋,跟个透明人一样。 凤颜玉拉起孙贵妃的手,往延禧宫赶去,一边疾走一边问道:“陛下为何在延禧宫?你可知道?” 孙贵妃认认真真地回答:“现在的延禧宫虽然不住人,但先帝在时,住的却是陛下的母妃,楚贵姬。” 凤颜玉住的凤仪宫和孙贵妃住的承乾宫在先帝时分别是贵妃和贵嫔的居所,是以这延禧宫,凤颜玉是没去过的。 凤颜玉的心疼了一下下,想必那日栖霞长公主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还是落到了项思羽的心头。 凤颜玉停下脚步,拉起孙贵妃的手,无比郑重地看着她:“你别跟我去延禧宫了。你现在想办法用安全的方式把陛下即将撤离帝京,要他好生准备的消息传给孙太傅,让他去跟该走的,愿意走的世家们通告。” 孙贵妃犹疑地看了凤颜玉一眼:“这……陛下还没有决定,陛下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等陛下想通了就来不及了!刻不容缓,快去!” 见孙贵妃还在犹豫,凤颜玉急道:“你既然知道现在局势的危急,应该也能判断出这是为了陛下好。若你还拿着之前的偏见看待本宫,可会耽误不少事情!” 第210章 劝慰 送走了孙贵妃,凤颜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延禧宫。 项思羽独自一人坐在延禧宫的贵妃榻上,痴痴地望着对面檀木花架上已经枯了花的瓷花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延禧宫虽然自楚贵姬殉葬后陈设都没有变过,但也是经年累月地没有人来过打扫了。此时贵妃榻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项思羽竟也毫不顾忌地坐在上面。 “阿羽。”凤颜玉唤了一句,站到项思羽身边。 项思羽抬起头,眼睛竟然有些微红,眼皮略微有些肿,似乎哭过。 凤颜玉的心跳了一下。 项思羽别过头去,已经幽幽开口:“小时候,我常在这塌上午睡。以前觉得这个榻子好大好大,我在上面打滚都觉得空旷,如今看来却是这么窄这么小的一个。” “母妃那个时候,就坐在那个花架附近,给我讲故事。” 凤颜玉拍了拍项思羽的肩膀,其实楚贵姬殉葬的时候项思羽也有十几了,早过了在塌上玩闹的年纪,如今提起这个,也不过是怀念母妃而已。 项思羽总是温柔含笑的模样,即使深沉处事也带着几分邪气,他毕竟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此这般死气,凤颜玉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母妃若是在世,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般模样。阿羽,你还是尽快振作起来吧。” 项思羽笑容很淡,不过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凤颜玉才肯多说几句:“什么愿不愿意的?母妃早就抛弃我了,早在她决定殉葬的那一刻,就已经做了决定了。” 项思羽永远都记得,他的母妃是义无反顾地去殉葬的,不像其他妃嫔哭哭啼啼的。 凤颜玉皱起眉头,心疼归心疼,但到如今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出来了。 “所以你现在就为了纠结和在意这件事,抛弃了你的未来,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吗?” 项思羽疲倦地抬了抬眼:“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懿文太子的替身,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懿文太子铺路而已。” “你怎么会这么想?” “父皇也这么想。”项思羽咧着嘴笑着,那个笑容,经由了透过几层厚灰尘照射进来的阳光,怎么看都觉得凄惨。 “那一次,父皇喝醉了酒,拉着母妃的手,无比温柔缱绻地唤着羽儿,那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幻象。我看着母妃的表情,竟然是一副坦然接受、甚至还有点享受的模样,十分不理解。” “更令我气愤的是,父皇眯着眼睛,拉起了我的手,对我说,瑾儿,这一切都是你的,我都会留给你的。你母后走了,只要你能带你母后回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和你母后。” 凤颜玉看了一眼那积了快有几厘米厚的灰尘,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项思羽的身边。 “我曾以为,通过我的努力,可以改变这个看法,但是皇姊却狠狠打了我的脸。她的存在仿佛就在提醒我,我不配拥有本该属于懿文太子的一切东西,包括亲人的信任。” “阿羽,我一 直都在说,你不需要在意那些东西。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退一万步讲,真正把你当作替身的人已经死了,你无法去改变一个死人的想法。” “你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你若是再这样自轻自贱下去,只会让人看扁你,到那时候,如何让你心中的天下人改变想法?” 凤颜玉捧起项思羽的脸:“你要用你的光辉去掩盖你内心不想看见的一切,你要用你的光辉去掩盖懿文太子的一切痕迹,你要让世人去遗忘你想让他们遗忘的东西。” 时间能够改变一切,时间都会流逝,人不能停留在原地。 若换做是以前,凤颜玉这般在意他,他定是要欢喜的,并且还要调侃几句,但项思羽这一次却不敢直视凤颜玉的眼睛。 “没有用的。这一次,皇姊明明近在咫尺,若是殊死一搏便会在朕等不到朕的亲卫和樊将军的军队之前杀了朕。但江瑾贤却是命皇姊撤退,是他让了我一步,给了我一条命苟活。” 凤颜玉望着项思羽,知道项思羽现在的思想陷入了一个怪圈,一直在纠结一样东西。童年的创伤,如果不能强制干预,是很难弥合的。 凤颜玉放下摸着项思羽的脸,像看着一个对手,像一个女子的无理取闹,只是多了份冷静:“你在意我吗?” 项思羽一愣:“毋庸置疑。” “那好。”凤颜玉站起身来,激将道,“我要看到你振作起来,我要看到本属于我眼中的那个项思羽。如果你做不到,我只会离你而去。” “你要离我而去?”项思羽的声音里有痛惜。 “只要你振作起来,我就不会。你一再在强调你是懿文太子的替身,可在我眼里你并不是。你一直这样想,岂不是就是伤了我的心吗?” 项思羽深深地望了凤颜玉一眼:“你在劝慰我吗?” 凤颜玉不置可否:“阿羽,若我不是在意你,我大可以卷了铺盖走人,和江瑾贤议和。我还陪在你身边,正是因为我在意你,把你当朋友。” “来到天宁之后,你庇护了我这么些日子,都快把我庇护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了。投桃报李,我自然不能看你这么消沉下去,等着江瑾贤把帝京攻破。” 项思羽让她在天宁任性了这么些日子,也无忧无虑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到她点醒他的时候了。 项思羽的面上终于有些许动容:“外面的局势……怎么样了?” 凤颜玉简要地说明了情况,项思羽倒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果然如此呢,与我所料的倒是不差。” “阿羽……” “我们直接撤出京城,往定州方向去。” 项思羽这是要暂避锋芒了。凤颜玉有些惊讶,这与凤颜玉计划中项思羽可能会撤离的地方不一样。 去凤颜玉计划里的滁州、鄞州,是退后可以极快地聚拢周边兵力,形成反攻之势。而定州,则是一退再退,周围一马平川,是富庶的粮食产地,无法极快地聚拢周边的兵力。 项思羽对上凤颜玉疑惑的目光,笑道: “他想要便让他拿去,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拿下这天宁江山!” “阿羽!”凤颜玉不赞同地喊出声,“去定州是一退再退,简直就是把江山拱手让人,这真的是你吗?” 凤颜玉那句“你舍得吗?”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她猜不透项思羽现在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打算。 凤颜玉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项思羽跟他说过的一个赌注,难道他现在拿天下在开玩笑,是因为那个赌注吗? 项思羽如此不在意,凤颜玉不能不为他考虑。虽然最开始凤颜玉嫁给他是看中他天宁皇帝的身份,是利益交换,但如今,这么久相处下来,项思羽是一个不错的人,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项思羽被杀。 当初她在大宛已经毫无立锥之地,是项思羽带她来到天宁国,给她天宁国女子最尊贵的皇后之位,享无上荣光,她决不能如此无情,见死不救。 她发过誓,不计一切代价帮助项思羽保住皇位,可若是实在保不住,那她也要保住项思羽的性命。 如果,江瑾贤有一天真的拿过江山,项思羽绝不会有很好的下场。 “没有什么不是我。拱手让人若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那便拱手让人吧。若不能获得,留在我的手中反倒是累赘,平白的让人惦记。” “只是……颜玉”项思羽突然挽起凤颜玉的手,“我可能要食言了,我可能要护不住你了。” 凤颜玉拍了拍项思羽的手,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我本就不是菟丝花,护不住便护不住吧,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 “接下来,让我保护你。” 饶是凤颜玉的话说得如此坦诚和坚定,项思羽如何肯让凤颜玉保护自己,他半低着头,另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闪现。 —— 由于属于几位柱国们的府兵都是精锐边军,尚在原地无法及时赶回,项思羽任命武信大将军临时募兵防守离潼关最近的信阳。 可毕竟是临时募兵,得到的多时市井子弟,缺乏战斗经验,而且还都没有经过训练。武信大将军用这一支草草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阻碍了一时懿文太子的军队,但任凭武信大将军如何英明神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懿文太子于同年十二月十二日,攻入信阳。 信阳太守卢明义和御史中丞李毅光不肯投降,被俘虏后竟然被懿文太子所杀! 卢明义和李毅光都是在当地享有盛誉的为民请命的清官,如此好官被俘虏后竟然这般惨死,连家眷都不能幸免。一时间百姓愤慨,舆论对懿文太子颇为不利。 更有言论说懿文太子的军队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生灵涂炭,还有流言称,卢明义和李毅光当时拒不投降,是因为不答应懿文太子屠城的要求,是为了保护本城百姓,英勇就义的。 凤颜玉建议,起用姑苏长公主的表兄韩牧尘为兵马副元帅,率军二十万,镇守潼关。韩牧尘是韩家的小辈,而韩家的大家长韩兴朝是双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之一,封褒中郡公。 第211章 古怪想法 韩牧尘年纪虽然轻,但做事却不乏稳重。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韩牧尘进驻潼关后,不思主动出击,而是立即加固城防,深沟高垒,闭关固守。 懿文太子的军队在这里吃了闭门羹,主力被阻于潼关数月,不能西进。 此时的天宁皇城中,因为孙太傅的嘱托,世家大族们该撤退的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什么产业能脱手的尽快脱手,该带走的都会尽量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留给懿文太子的,只会是一座空城。 就等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一起离开。 因为项思羽的古怪想法,凤颜玉自那日后却不愿意立即从帝京撤退了,而是等待着潼关的最新进展,凤颜玉独挡一面这么些日子,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而且,那日栖霞长公主虽然拿了安定郡公的兵进入皇城,但也只有那么多数,安定郡公早就投奔了江瑾贤,已经将大部分军队撤出帝京,在自己的封地留守。 安定郡公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江瑾贤他也没有多深的交流,他也没有适龄的女儿嫁给他结为姻亲。不可能真的倾囊相助,将自己的兵全部留在帝京等待江瑾贤的发号施令。 安定郡公,退可以固守封地,占地为王,不至于一败涂地;胜则有拥王之名,无上荣华。 凤颜玉经由了项思羽和孙贵妃去契丹的筹谋,大概猜到,安定郡公之所以会背叛项思羽,就是预料到或者是探听到了在解决了江瑾贤这个皇位觊觎者后,下一步要解决的就是八大柱国,他转投江瑾贤,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手中的权更久一些。 江瑾贤或许也会走上跟项思羽的一样的路,但此时的安定郡公则到底还有从龙之功在身。再者,安定郡公也未完全支持江瑾贤,也是留有三分余地,若是形成江瑾贤和项思羽两两对峙的局面,双方都想拉拢他,他宇文家族的价值,也会蹭蹭上涨。 她隐隐觉得,只要潼关能守得住,项思羽的皇位定然还会有更大的生机。 当然,撤退的准备依旧照做,而项思羽也任由凤颜玉去折腾,竟有种撒手不管的意思。 —— 洛阳,懿文太子军营 那信阳太守卢明义和御史中丞李毅光,江瑾贤是决计没有打算杀的,但是宇文拓的长子宇文弈却自作主张,也有铲除异己的味道在内,在江瑾贤还不知道的时候,先斩后奏抢先一步杀了他们。 这个时候,江瑾贤还需要宇文家族的帮助,自然不可能跟宇文弈计较什么,但江瑾贤却肯定记下这个仇怨了。 潼关的战略地位实在重要,这次,江瑾贤决定不假手于人,而是决定亲自攻破潼关。 只不过,潼关的守将韩牧尘在关内龟缩不前,江瑾贤的大军任是一点机会也找不到。韩牧尘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住潼关,自然以维稳为重,任是江瑾贤如何使计叫阵,甚至送出女人的衣服来羞辱,韩牧尘都闭关不出。 “强攻 不下,激将不成,必须施以巧计。”江瑾贤看着案上的沙盘,看了一眼帝京的方向,目光闪烁不定。 凉月对于一切阻碍她复仇大计的人,都是充满恶意的:“这狗贼油盐不进!如何刺激他都不为所动!我们能使什么巧计!?” 江瑾贤捻起一枚插着棋子的连营,邪气地笑道:“我们逼不得他出兵,但有人可以,若是帝京的命令,他没有不遵守的道理。” “项思羽也不是傻子,这韩牧尘都知道守着不出去,难道项思羽就能被我们哄得下了诏?” “项思羽不会那么傻,但是有人会那么傻。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这距离上的隔阂。若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告诉他,出兵才是对他好的,他没有不下诏的道理。” 凉月顿了顿,没想到这个最亲近的人的人选,倒是一旁一直沉默地青执开了口:“孙太傅。” 江瑾贤想利用梁国公,让他误将错误的战报信以为真,报给孙太傅,让孙太傅自己想出这一层,就不会惹人怀疑。 等报到项思羽那边,消息已经过了好几层,孙太傅煽风点火,必然会做出江瑾贤想要的结果。 凉月皱起眉头:“可就算是孙太傅好糊弄。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韩牧尘当真会听帝京那边的命令了吗?” “你不要小瞧了项思羽。虽然栖霞长公主的出现和宇文家族的倒戈让我们占了上风,但项思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忠心的臣子也是不少的。这愚忠愚忠,也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好事。” 江瑾贤就此议定,既然强攻不行,便命白执将老弱病残的士卒屯于洛阳,而将精锐部队隐藏起来,想诱使韩牧尘弃险出战。 很明显,老谋深算的韩牧尘没有上当。 当然,这在江瑾贤的意料之内,这本就是做给帝京方面的看的,他也没打算韩牧尘会上当。 江瑾贤命云双阁中的穷奇令一小支队伍,不断骚扰梁国公所镇区域,都是一些小打小闹,且都在梁国公军队粮草所在地劫掠。梁国公派出人解决这个骚乱,意外发现队伍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兵。 江瑾贤又命刑天,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往潼关西北方向,进攻随国公所在驻地。 这个消息加上天宁朝廷打探到的现在潼关的消息合在一起,果然糊弄住了孙太傅。 孙太傅文人出身,果然以为江瑾贤现在在潼关只剩下羸弱的次等队伍,而优等队伍已经兵分两路,绕开潼关,往西北方向讨巧进入帝京。 孙太傅自以为精明,看透了江瑾贤的围魏救赵之计,立即上书“潼关及洛阳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大头皆往兴州而去,想要从左上进入帝京。” 孙太傅希望项思羽能够下令,出兵收复洛阳,抄断江瑾贤的后路,结合随国公的军队,包围住懿文太子。 孙太傅的上书,凤颜玉看到了,凤颜玉下意识地就觉得事情不对劲。韩牧尘的军事才能有目共睹,如果情况确实如此, 他没道理不主动出击。 韩牧尘可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凤颜玉正打定主意要拒绝,项思羽却似笑非笑地按住了她拿笔的手:“不要拒绝。” “为什么?”凤颜玉立即出言反驳,“这大概率是江瑾贤的计策!江瑾贤又不是傻,绕道过随国公驻地攻入帝京!随国公兵力雄厚更甚梁国公!况且绕道潼关西北入帝京本就路途遥远,费时费力!” 最省事的办法,永远都是自潼关入京。否则也不会有潼关的存在了。 “让他进来。”项思羽挑了挑凤颜玉被风吹乱的额间发,“我们要离开帝京。” “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帝京了!?明明潼关还没有破!你要把他拱手让人!?” “你不也一早就让孙太傅准备逃跑的事情了?” “可那是我以为,帝京已经在宇文拓的掌控之下。但很显然是我们杞人忧天了,那逃跑的事情也搁置了下来。如今我们也在帝京又待了这么几个月,如今帝京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你何必要放弃潼关!” 项思羽松开按着凤颜玉的手,摇着头道:“潼关是守不住的。我们可以守住一时,但长此以往必然守不住。倒不如主动放弃,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一招制敌。” 凤颜玉看不明白项思羽,但总觉得项思羽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真的像放弃一切:“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韩牧尘兵败被俘,假意被江瑾贤招揽,以韩牧尘之才,必被江瑾贤重用。我要让他也尝一尝,类似于我被栖霞背叛的痛苦。” 凤颜玉大吃一惊:“就这样!?可你怎么知道韩牧尘不会真的投奔江瑾贤。他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少年,还未成家,毫无顾虑,你怎么?” “我跟他说好了。”项思羽神秘一笑,“他不会背叛我的,永远不会。” 凤颜玉终觉得项思羽这是拿江山在冒险,果然是他的一场豪赌,但是也无可奈何。 项思羽瞧见凤颜玉的脸色并没有拜托担忧,便宽慰道:“况且,有了被重用的韩牧尘,孤家寡人一个,更容易被控制和利用,那宇文家族未必不会感到被冷落,到时候他心中的那杆天平,到底会倾向谁,尚还未可知。你不必过于忧心,这种事情,就没有百分百的。” 凤颜玉见项思羽坚决如此,只能联系宴宁,让他看好梁国公那边。 这边,帝京的命令传到潼关,韩牧尘果然上书:“懿文太子筹备已久,今起兵作乱,不会不作准备,一定是用羸师弱卒来引诱我们,如若进兵,正好中计。” “敌军劳师远征,利在速。官军凭借潼关天险抵挡他们,立在坚守。况且敌军暴虐无道,失去民心,日渐衰颓,很快就要发生内乱,那时再攻打他们便可不战而擒。” 韩牧尘的上书,项思羽还没先有什么表示,截获书信的江瑾贤看了书信,却是惜才地叹道:“韩牧尘真乃一良将,可惜不在孤的麾下,不能为孤所用!” 第212章 你来我往 韩牧尘没有立即遵守帝京的命令,而是又上书争取,这已经令江瑾贤又高看韩牧尘一眼了。 自古忠贞的谏臣难得,忠言逆耳,多少人会愿意冒着被上位者厌弃的危险说出不一样的声音? “主子。”白执看着江瑾贤这这一番已经起了招揽的心,生怕他动了别的心思改变之前的计划,只得提醒道,“我们最开始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主子。” “无妨。”江瑾贤大手一挥,“告诉他们,在跟唐国公交手的时候,特地让他们些,让唐国公的军队,这些日子多大几个大胜仗,让他们以为进展顺利。” 唐国公素来与孙太傅不和。一旦唐国公进展顺利,唐国公定然会坚定地认为,潼关只宜坚守,不可轻出,并主张联合随国公的军队向北夺回洛阳,反攻沧州,覆叛军巢穴,促使叛军内部溃散。 这样,功勋全部落到唐国公和随国公手里,孙太傅和梁国公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 这一场局里,不过互相利用,到底谁利用谁,没有人能算得清楚。 —— 凤颜玉站在御书房门口,阻止了孙贵妃想要求见项思羽的心思。 “孙贵妃,如今陛下正在忙,你不如待会儿求见。本宫恰好有要事,要和你借一步说话。” 孙贵妃向来只在意项思羽,凤颜玉如今也是一心扑在项思羽身上,这一点孙贵妃自然是看在眼里,对凤颜玉自然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孙贵妃只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御书房,也不端着自己的架子,顺从地跟着凤颜玉去了偏殿。 凤颜玉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你父亲的上书,本宫和陛下已经看到了。孙太傅隔雾看花,有些事情看不太明白,撺掇着韩牧尘出关,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 孙贵妃的心咯噔一下,她对于战场上的局势看不清楚,但父亲的叮嘱她是知道的,当即便道:“不妥……吗?” “如今正是咱们陛下皇权生死存亡之际,孙太傅过于计较一时的个人得失,未必能在这场斗争中真正讨到好。” 凤颜玉拍了拍孙贵妃的肩膀:“人呐,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你到底是陛下的贵妃,孙家只要不做出反水的事情来,决计失不了你们什么好处的。” “你说说看,若是我们内部起了隔阂,岂不是让敌人钻了空子。你虽然不是自幼研习兵法,但也知道潼关的重要性,你自己想想,你父亲的做法,是否是最佳的呢?” 凤颜玉话说得委婉,有些话挑明了说倒让人难看。 虽然凤颜玉知道项思羽已经有了那样的打算,此时对孙家提点不过是做做样子,但这个表面功夫凤颜玉还是要替项思羽的做的,毕竟要让孙家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孙贵妃咬了咬牙,知道是自己爹爹未免全部功劳落到唐国公和随国公手里,想要韩牧尘主动出关建立功勋。 唐国公最近的战斗接连 胜利,孙贵妃本是不在意的,反正都是为了陛下做事,但是孙太傅沉不住气了。 孙太傅的妻族,孙贵妃的外祖父可是那燕国公于谨,燕国公叛变的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孙太傅本就担心因为此事影响了在项思羽心中的地位,最近行事本就小心翼翼,自然是怕被别人盖过了光芒,让项思羽忘了自己孙家的好! 凤颜玉这话,也有让孙家不用担心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宫里只有一后一妃,这妃可是孙姓。 孙贵妃颇有几分羞愧:“臣妾……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将皇后娘娘的话,转告给爹爹的。” 凤颜玉笑意晏晏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你还要去求见陛下吗?本宫随你一道进去。” 孙贵妃来求见项思羽,本就是为了孙太傅一事,如今得了凤颜玉的话,自然是没必要再见一次了。 “娘娘蕙质兰心,聪颖过人,陛下有娘娘常伴身侧,亦是陛下的福分。臣妾不过是有点疑惑想要陛下开解,如今娘娘已解妾身心头之惑,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是不肯再去叨扰陛下了。” 孙贵妃施施然行了礼,便匆匆离去了。 凤颜玉回到御书房,项思羽正在书房中写一封书信,感受到她进来,便停下笔:“怎么跟孙贵妃聊了那么久?” “一点小事,提醒一下孙贵妃而已。”凤颜玉走到项思羽身边,看了一眼书信,“你在写什么?” 项思羽本就是随口一问,他是信任凤颜玉的,便继续解释道:“既然孙太傅和梁国公已经又上书撺掇我,说韩牧尘意在谋己,按兵不动,会坐失良机。我自然要给他们卖点面子。这封信是写给韩牧尘的,准备派遣中使催促韩牧尘出战。” 凤颜玉会意,知道项思羽这是要想办法让韩牧尘取信于民了,便问道:“你打算派谁做中使?” “派宦官去倒显得我们对韩牧尘这员大将的不尊重,我打算派韩家的人去,韩牧尘的堂弟韩牧易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凤颜玉点点头,一来,若是韩牧尘仍是不肯,派遣韩家的人去明面上也是对韩牧尘的一个警告,让他不得不遵守皇命,让江瑾贤打消疑心;二来,韩家的人都是站在项思羽这边的,若是有些别的事情要交代,消息也不容易泄露。 —— 得了凤颜玉的默许,孙贵妃也得以便装出宫亲自去见孙太傅,孙贵妃复述完前日凤颜玉的话,便叮嘱道:“爹爹,以后万万不可如此糊涂了啊!” 孙太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的胡子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他年轻的时候生的俊美,帝京城里对他倒有“美髯公”的美誉。只是后来连中三元,好不风光,这才学上的光辉倒是掩盖了容貌上的美,容貌上的美沦为了衬托。 “可若是皇后娘娘如此有心提醒,可陛下为何又让韩牧易前往潼关,催促韩牧尘出战?” 孙贵妃早有准备,只是肃然道:“陛下自有主张,那是 陛下的事情。若是我们做臣子的自作主张,陛下自然是不喜,也要提点几句的。再者,皇后这一遭,也是为了让爹爹稳一稳心,不用过分担心自己的前途。” 孙太傅闻言,轻嗤了一下:“老夫的前途,要她一个异国公主置喙,真是可笑!” 孙太傅此番话带了怨气,因顾忌着什么已经留有了几分余地,没有骂的更过分。孙贵妃突然想起那夜在四方广场上栖霞长公主的话,想不到大家竟然只都是明面上对这位凤皇后尊崇,暗地里确实嗤之以鼻。 孙贵妃想想也是,凤颜玉毕竟到现在也没为天宁真正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大事,百姓的尊崇也不过是看在项思羽的面子上的,就连孙贵妃自己,也是在最近才真正对凤颜玉改观,对她心服口服的。 孙贵妃突然就期待,这一次的战争,成为凤颜玉扭转全天宁人民口碑的一个机遇,让她成为名副其实、受人爱戴的天宁皇后。 “爹爹没必要如此瞧不起皇后娘娘,女儿和她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并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子。” 孙太傅仍是不信:“她在大宛的时候,痴傻之名就传遍天下了,傻了十几年的人,能一下变聪明?倒是你——” 孙太傅瞧了一眼孙贵妃的肚子:“入宫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皇后那两个孩子虽然占着皇子公主的名头,到底不是陛下的血脉,是个不中用的。你该抓紧点,生下皇嗣,给我们孙家多留条后路!” 孙贵妃闻言,脸是红了青了又白了。项思羽从未主动碰过她,甚至还筹划着让她假死出宫嫁人,孩子的事谈何说起? 但这一点,到底不能说出口。 “爹!那可是我的孩子,您的外孙,您怎么能单纯地把他当成我们孙家的后路呢!?” “他是我们的后路,我们亦也是他的后路!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在夺嫡之争中岂不是就是个光杆司令!” 孙太傅十分不满此时孙贵妃的话,不过说起这个来,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孙太傅走到书架前,打开里面的暗阁,取出一个玄色雕着凤凰图案的乌木盒子。 通常雕着凤凰的饰品,都是用绚丽的色彩的,这黑凤倒是少见。 “这是萧家给老夫的,已故先帝萧皇后的遗物。” 孙贵妃的眸光闪了闪,吃惊地望着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很起眼的小盒子。 萧皇后死后,除却那些萧皇后生前用过的珠宝首饰、家具陈设这些和旁的物什没有什么区别的遗物,那些萧皇后格外珍惜的遗物,大多都被先帝收去,死后陪葬皇陵。 所以按正常来说,像这种有特殊涵义的遗物,世间本不该有的,即使有,也不该落在他们臣子手上。 再者,因着自己母妃的关系,项思羽对萧皇后也是避讳的紧,若是被他知道了孙家私藏萧皇后遗物…… “萧家给我们这个做什么?这是烫手山芋,爹爹,你不能接!” 第213章 潼关破 “无妨。”孙太傅并不害怕,“你不是说,陛下那日说萧皇后在他手中吗?虽然当时是一句空话,但这个东西,却可以让那句话变成真的。” 孙贵妃的瞳孔因为震惊过分地睁大:“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爹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啊!” 孙太傅笑着将那个乌木盒子打开,里面平平无奇只有一个凹槽,看起来像是本该存放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 孙贵妃疑惑地看着孙太傅:“萧家到底在做什么打算,这个东西太过吊轨,甚至是空的,萧家该不会自己把东西拿出来,然后把空的盒子给你?” “萧家拿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本就是空的。这个玄凤盒子本来是萧皇后留给先帝的遗物,但是萧家怕萧皇后走后,先帝会拿萧家开刀,便提前从萧皇后的母亲那里得知这个的存在,在先帝知道这件事之前拿走了这个盒子。” “所以先帝并不知道这个玄凤盒子的存在?” “正是。”孙太傅点点头,脸上显出怪异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十分的可怖,“萧家并不知道这个盒子具体要怎么用,但是那懿文太子未必会不知道。萧家是拿这个东西和我们结盟。” 孙贵妃已经明白了萧家的意思。这萧皇后的遗物到底犯了项思羽的忌讳,萧家这些年一直处在权力中心的边缘处,不敢贸贸然得罪项思羽,但这么好的东西,不可能白白浪费了。 当项思羽需要用这个去和懿文太子谈判时,孙太傅便会拿出这个东西,项思羽自然会好奇孙太傅是从哪里得来这个东西的,孙太傅只能说出萧家。 萧家这是借了孙太傅这一层,表明他们并没有邀功之心。 “只是萧家不支持懿文太子,还是让我有点意外。”孙贵妃又看了一眼那个古怪的盒子,“我总感觉是,萧家是随便拿了个盒子,谎称萧皇后遗物,哄骗我们的。” “萧皇后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萧家里,跟萧皇后关系好的,只有萧皇后的母亲,待这萧夫人死后,这已故且无子的萧皇后在他们眼里就跟透明人一样!” 这是用完就丢了!孙贵妃突然晦涩地看了孙太傅一眼,她前半生的命运和萧皇后何其相似,她本以为可以做青史留名的贤妃,现在却有些害怕,自己会不会跟萧皇后一样,被家族抛弃,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 韩牧易快马加鞭到达潼关,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史书上只记载了结果——韩牧尘被逼无奈,抚膺恸哭。 韩牧尘在十日后领兵出关,在信阳东郊与懿文太子亲信顾将军白执相遇。 白执早就得了江瑾贤的命令,兵分三路,其中一路便是将将精兵埋伏于信阳东郊的山上,又命人在山上击鼓助兴。回音颤颤,扰的韩牧尘的军队军心大乱。 韩牧尘为了稳住军心,强令继续前进,步入白执一早就设好的圈套里。韩牧尘的军队 被诱进狭路,在山上埋伏的白执的军队从山上投下滚木礌石,韩牧尘的军队死伤甚多。 韩牧尘急令战车在前面冲击,企图杀出一条血路来,但被白执的第二路人马用纵火焚烧的草车堵塞不得前进。 烟雾弥漫,一片混乱,没人看的清目标,慌乱之下,韩牧尘的军队乱发弩箭自保,待烟雾散尽,箭矢也都全部被浪费,此时韩牧尘的军队,变成了真正的赤手空拳、手无寸铁之兵。 这是,白执的第三路人马,从韩牧尘军队的背后杀出,阻断韩牧尘军队所有的退路,两面夹击下,韩牧尘的军队大败,士兵四下溃逃。 白执得了江瑾贤的命令,亲自自山下驾马而下,生擒韩牧尘。 韩牧尘被擒,潼关顿时没有了主心骨,加之驻守潼关的军队也都被韩牧尘尽数派出,殁于那场战斗中。 是以,懿文太子亲自出兵,往潼关方向去。彼时,天宁朝廷派出的中使韩牧易尚还在潼关,因为韩牧尘被擒,如今潼关做主的便是韩牧易。 韩牧易做出了一个令世人震惊的决定,韩牧易主动弃关投降,向懿文太子臣服,成为懿文太子的谋臣。 据当日在场的百姓透露,韩牧易亲自跪倒在懿文太子的面前,捧起了他的脚,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他的鞋。 消息传回帝京,项思羽还没做出什么表示,韩家家主韩兴朝已经是大怒! 韩兴朝从祠堂取出了家法,愤怒地在韩牧易的房间门口施鞭一百下,嘴里大喊:“混账!我们韩家怎么会出这般见风使舵的败类!我们韩家几百年来英勇忠诚的清白名声,全毁在这个想做贰臣的小子手上!” 若是韩牧易奋战至死,潼关无奈被丢,韩兴朝绝不会怨恨韩牧易一句,可他是弃关投降,用整个天宁的命脉换取他的生命,简直就是将他们韩家的气节按在地里摩擦! 韩牧尘也就算了,是判断失误被擒拿的,好歹也是奋战过的,也算不辱韩家人的名声,只是这韩牧易…… 韩兴朝头疼地要死,思考着怎么写折子进宫请罪。 —— 韩牧易侍立在江瑾贤的身侧,在江瑾贤原本的幕僚眼里,这韩牧易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小人,他今日肯背叛项思羽,明日就有可能背叛江瑾贤,这种人,绝不可重用。 但江瑾贤却似乎不在意这个,让这个韩牧易站在自己身侧最显眼的位子。 江瑾贤示意手下人将关在大牢里的韩牧尘带上来。 江瑾贤并没有对韩牧尘用刑,他身上的伤都是战场上带来的。士兵将韩牧尘随意地丢放在地上,那沉重的撞击声,听着就让人感觉疼。 韩牧尘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江瑾贤身侧的韩牧易,愤怒地啐了一口。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次见面是为了什么,也不用多说什么。 江瑾贤没有开口,倒是韩牧易先开口了:“二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已至此,我们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我不是你,你是韩家败类!我怎么会 像你一样,做这种万人唾弃的事情!” 韩牧易勾唇一笑:“二兄,你这话说的,可就过分了。我们两个的所作所为,根本影响不了什么,那项思羽并未怪罪我们韩家,我们韩家仍旧好好的。” “你不用担心韩家,可就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韩牧易循循善诱地劝降着,韩牧尘始终不为所动。江瑾贤就在一侧看着,并不说话。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韩牧尘身上,倒是并不恼怒韩牧尘的不识时务,若是韩牧尘是像韩牧易那样那么容易反水之人,他也没有必要对他另眼相待了。 “有些东西,重于生命!你们不如干脆杀了我,我不想听你们洗脑的废话!” 韩牧尘说完,江瑾贤鼓了鼓掌,从座位上走下来,走到韩牧尘的身边:“你说的不错,孤很赏识你。不过孤要提醒你一句,你想要的大义和大业,是要你留着性命才能实现的。死了,一切都是空的。” “不要那么不在意你自己的生命,你不在意,孤会在意。项思羽看不清形势、昏聩无道,听信孙太傅谗言,强令你出关,这样的君主,你忠于他,可不会讨到什么好。言尽于此,孤爱才,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韩牧尘没有说话,江瑾贤也不逼他,只是让士兵继续将他带下去。 江瑾贤寻了个由头,将韩牧易也支走了。凉月终于得以开口:“公子!潼关一破,我们完全可以亲自攻入天宁国帝京,为何要费尽心思招安韩牧尘!韩牧尘铁板一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江瑾贤挥了挥手,示意凉月不要急躁:“且不说韩牧尘是个有才之人,孤有心招安;再者,因着上次宇文弈先斩后奏,杀了卢明义和李毅光,我们的队伍在不少百姓眼中已经是穷凶极恶之徒,若不趁这个机会改变我们军队在百姓心中的看法,即使攻下帝京,我们也未必能完完全全拿到这江山。” 攻下帝京,赶走项思羽,只是第一步。帝京攻破后,项思羽大概率会往东侧逃去,来到唐国公、随国公的地界避难,梁国公的地界居于帝京之北,跟懿文太子的势力靠得太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凉月一时无言:“可是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对我们铁石心肠的人,未必会成功!倒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成王败寇,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还怕那些百姓议论纷纷吗?” 凉月到底觉得,现在赶跑项思羽,攻入帝京,先将皇位拿回来才是重中之重。待登基之后,名正言顺将那些地方收复,至于治理,铁血手腕治理下再施以蜜枣仁政,百姓自己生活过好了,谁还在意坐在上面的皇帝是谁? 凉月这番觉得江瑾贤是顾虑太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明潼关已破,帝京在即,江瑾贤却如一个妇人一般畏缩不前! “凉月,你太心急了。越是接近胜利,越是要沉得住气。另外,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第214章 小孩子该干小孩子该干的事 凉月虽然心急,但在这紧要关头是不会没脑子忤逆江瑾贤的,她看了一眼青执,扭头离开了。 青执叹了一口气,上前道:“公子,我们还是按原定路线往帝京方向去吗?” 江瑾贤点点头:“攻破潼关的是白执,这去帝京就由你领兵吧。” 青执稍显疑惑:“公子既然那么在意名声,这入帝京正是挣名声的好时机,公子为何?” “帝京只会留一座空城。王公贵族都跑了,百姓也跑得都差不多了,留你在城中维持大局,约法三章即可,还没到孤出面的时候。” 江瑾贤又叮嘱道:“切记,这一次,决不可让宇文拓宇文弈钻了空子。” 青执点点头,自然记下了,白执站在一旁,倒是问道:“可是主子,你都安排了,你是要去哪里吗?” 江瑾贤勾唇一笑:“孤自然是亲自去追他们了。”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青执脸上的表情到底有些奇怪,有些在意的担忧。 —— 潼关破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天宁皇宫,此时宫中凤颜玉和项思羽正在下棋。 “潼关破了。”凤颜玉看了项思羽一眼,落下了一枚白子,“你的愿望达到了,却是用这么惨痛的代价。” 凤颜玉真的很想问项思羽一句值得吗?为了自己内心里那一点阴暗的想法,牺牲掉这么多人。 凤颜玉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虽然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但这样的结果却是有项思羽在里面推波助澜的缘故,凤颜玉总是觉得有些胆寒。 项思羽只是云淡风轻地落下一枚黑子:“我们该收拾收拾撤离天宁皇都了,在明日之前。” “嗯。”凤颜玉细若蚊蝇地应了一声,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没能拦住之后还是觉得有些后悔。 “阿羽。” “嗯?” “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做了,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你自己。” 项思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着凤颜玉那投巧落下的一子,不知是在考虑接下来怎么落子还是在考虑凤颜玉的话。 凤颜玉也有些愣住,这是项思羽第一次没有马上答应她的要求。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利用项思羽的偏爱去做事,自己这段时间被宠的失去了该有的思考能力,或许高估了自己在项思羽心目中的地位。 凤颜玉望着项思羽,两人相对无言,凤颜玉没来由地感觉到了尴尬。 这个尴尬不是因为无法回应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意识到,她所认为的朋友,跟她或许是两路人。 她是医者,医者仁心,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无辜丧命? 她可以陪项思羽胡闹下去,但如今她清醒了,就决不能再让项思羽任性。 项思羽瞧着凤颜玉在心里暗自盘算的模样,笑道:“你这是要与我背道而驰了吗?” 凤颜玉皱起眉头:“与你这么久相处下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除了我,对那些姊妹,孙贵妃什么的也并不坏。你有善良的土壤,为什么要 种恶之花,让它生根发芽?” “你自己不忍心动手,我可以替你拔掉。” 她到底是承诺过要和项思羽站在一起的,保护项思羽的性命,她不想那么轻易地背叛自己的诺言,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良久,项思羽终于轻笑:“好的,颜玉,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那么做的。” 凤颜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次日,由于潼关已破,懿文太子的军队日渐逼近,黎明时分,项思羽带着皇亲贵族出逃,除了贴身亲信,大部分宫女太监则让他们自寻出路。至于一直在凤仪宫关着的安嬷嬷,则被凤颜玉特意交代了,留下不带走。 安嬷嬷是早就被凤颜玉和项思羽他们提防着的人,带走是个累赘,倒不如物归原主。 因为早就准备多时,逃跑的十分顺利,不过城里的百姓就是十分慌张了。 他们还不知道潼关破了,还以为尚在远方的战火没那么快燎到自己的身上,没想到一觉醒来,皇帝逃跑了。 皇帝逃了就说明帝京必破无疑,百姓们生意也不做了,田里的收成也不管了,有条件跑的赶紧收拾东西也跑了。 江瑾贤预料的几近空城的效果差不多达到了,不过毕竟是帝京,不可能真的人去楼空,这样一来,帝京城里剩下的就是真的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了。 江瑾贤一再跟青执叮嘱不要被安定郡公的人钻了空子,千万不要伤害百姓。 这一进一退下,战局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江瑾贤准备亲自率领一小支军队,秘密追踪凤颜玉的前夜,韩牧尘托狱中守卫来跟江瑾贤带话,表示自己愿意投诚。 江瑾贤在黑夜中微微一笑,看来这么些日子的努力并没有白费,韩牧尘投诚了。 由着之前凉月对韩牧尘看不太顺眼,青执白执也都有任务在身,说教韩牧尘的任务,便落到了杜月娘和韩牧易的身上。 杜月娘的容貌本就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今装扮华丽,流苏珠宝金灿灿的,与军营格格不入。 江瑾贤的军营有女人,不过都是些云双阁的伙伴,大家都是杀手出身,就比如凉月,惯常黑色夜行衣,头发简单用黑色发带绑了,跟军营里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凉月武功了得,说以一敌十都不为过,军营里的士兵也没把她当女子看待,都把她当兄弟看待。 杜月娘是最特殊的一个。 杜月娘袅袅娉娉地走到韩牧尘的面前:“你也别怨怪懿文太子让我一个女人来接待你。懿文太子有要紧事在身,而你也是个紧要的,旁的人见你也不显得尊重。我当年也是萧皇后身边的亲信女官,是自幼看着懿文太子长大的,在主子和小主子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 “小主子很看重你,就等着你一句点头重用你。”杜月娘拿起桌面上的卷轴,轻轻放到跪在地上的韩牧尘面前,“这是小主子临走前交待的,做好了,你就彻底是我们的人了。” 韩牧尘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卷轴, 想必这个就是自己的投名状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江瑾贤还要给自己上最后一层保险。 韩牧尘在心里低低地笑了一下,面上却不敢露出任何破绽。他想起了之前韩牧易交代给他的话,只是觉得有些悲哀。 —— “你说什么,皇兄携皇嫂姊姊他们出逃了!?” 姑苏这些日子被高苍梧保护地很好。其实除了姑苏刚来邢州的那会儿,高苍梧因为燕国公的手笔重伤在床,实在无力照管姑苏外,高苍梧都把姑苏看得很紧。 但是,看顾的很紧不代表有任何情意。高苍梧重伤那会儿,姑苏日日是衣不解带地近身伺候,高苍梧实在是没办法,不想承她的这份情,只能命同僚点了她的穴,让她好好休息。 姑苏既然来了,就不肯会放弃的。 当时任凭姑苏如何闹腾,高苍梧都不让她进他的院子。等到高苍梧伤好之后,姑苏才得以近高苍梧的身,因为这时候高苍梧有精力应付她了。 不过这是姑苏以为的模样,实际上高苍梧即使有精力了,也不想浪费在她身上。 真正的原因是他伤好后,姑苏的房间莫名其妙来了刺客,高苍梧担心好好的公主折在他手里影响到凤颜玉的后位,干脆让姑苏天天围在自己身边,也好保护她。 刺客也已经调查出来了,是燕国公的人。燕国公想用姑苏之死,离间皇家和韩家的关系。 姑苏心思单纯,当下就盘算着要去定州找她的亲人们,高苍梧是肯定要制止的。 “不许去。”高苍梧一把拉住姑苏,“你疯了吗你,现在战火纷飞,你四处乱窜,是在给你皇兄他们添麻烦!” “可那怎么办啊!”姑苏毕竟是小孩子,本就委屈着,被高苍梧这么一吼竟然哭了出来,“我也知道在打仗很危险,可我也好怕,我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了啊!” 邢州这个地方好是好,大家也都拿她当公主供着,可是高苍梧并不喜欢她,照顾她不过是义务,连知心话都说不得,她还才那么小,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 她突然真的有些后悔,一个人脑子上头跑到邢州来追高苍梧。 高苍梧怎么也不会喜欢她,对她所有的耐心不过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就这样,她还要喜欢他吗? 姑苏突然想起来高苍梧最开始对她说的话,说她对他的喜欢,就像喜欢小猫小狗,喜欢一个物件一样,过段时间兴趣过了也就不喜欢了。 她最开始是因为这句话的赌气,想证明她不是小孩子,对他不是小孩子的喜欢。但如今仔细想想,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一切任性的资本,胡闹的底气,都来源于皇兄的宠爱,亲人们对她的纵然,而当这一切都失去,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二岁小姑娘,饭也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洗。 高苍梧是皇嫂拜托了来照顾她的,如今的天下不太平,在邢州这边,随国公的地界,反倒是相对安全的。 姑苏一边哭一边想,小孩子就应该干小孩子该干的事情。 第215章 投名状 她不想要高苍梧了,她只要皇兄皇嫂几个姊姊,她只要她韩家的亲人们。 她想陪在他们身边。他们才是她的底气,她不想在高苍梧身边忐忑不安了。 高苍梧看着面前突然狐疑哭成一个泪人的小姑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别哭啊!我没有想让你哭的意思!” “我要回家!” “我要皇兄” “……!” 高苍梧原本以为,姑苏会像之前一样跟他胡闹,吵闹,或者懂事的乖乖地咽下这个结果。 但没想到这一次,姑苏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哭,一个人在呐呐自语,以前巴巴求着的自己的关心,现在一点也不想要了。 高苍梧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心软了。 “我会带你回家,带你去见你皇兄,但不是现在。” 姑苏抬着自己朦胧的泪眼,迷茫地望着高苍梧,眼里一点欢喜也无,只有不安的怀疑:“真的?” “真的。请你相信我,我以我的性命作为担保。” —— 三月初七,春光正好,微风不燥。 懿文太子的军队由青执率领,在这明媚的春天里,开进天宁国帝京。 没有百姓夹道相迎,大家都窝在自己家里不敢动弹,生怕冲撞到了大神,惹了大祸。 青执也不强求,他得了江瑾贤的命令,不伤害百姓。他们的军队老老实实的,日久见人心,这些百姓迟早会接受他们的存在的。 青执领着军队在帝京城里巡游了一整圈,而后向皇城的方向去。 大军从玄武门入,此时的皇宫早已经人去楼空,太监宫女早就搜刮了金银细软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走到宣政殿的时候,一个身着宫装的中年女子站在汉白玉石阶之上,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青执眼尖,勒马,示意后面的军队不要继续上千,亲自下马,提着袍脚,匆匆奔上来。 “安姑姑!”青执的语气里带着惊喜。 “顾二少爷。”安嬷嬷微笑着应了,“如今是大人了。小主子呢?” “公子另有别的安排,这次是让我负责此次入城的。” 安嬷嬷不再多话,而是开始讲自己的情况:“我在天宁皇宫为小主子潜伏了这么多年,如今做了这几件事暴露了被留了下来。老身不想倚老卖老要求小主子什么,只是老身想见见杜妹妹,杜妹妹可跟你一起?” 安嬷嬷口中的杜妹妹指的就是杜月娘,青执点了点头,安嬷嬷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青执亲自扶着安嬷嬷下去安顿,杜月娘并其夫杜启也在随行的军队当中,很快,三人就相见了。 安嬷嬷看了一眼杜启,腼腆地笑了笑。杜启在做江府管家前,是萧皇后的亲信侍卫。当时,她和杜月娘都爱慕他,最后倒是杜月娘和杜启在一起了。 她自然没有破坏好姐妹幸福的道理,日子也就这样过下来了。 “虽说主子安排我待在这天宁皇宫,我也是不悔的。但其实我是羡慕你的。这么多年能陪在小主子身边,看着小主子长大。” 杜月娘拿 帕子试了试眼泪:“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不容易,如今都挺过来了。小主子是个有心的人,他会待我们好的。” 安嬷嬷笑了笑,她倒不在意这个了,只要安分守己,再怎么锦衣玉食也都会有的,可她并不在意这个。 她只念着她的萧皇后,她在这深宫中苦苦坚守这二十年,就是念着萧皇后的恩情。 “不过话说回来,小主子已近而立之年,身边却也没有个可心人照顾。我在宫里的时候,曾听那些宫女们碎嘴闲聊,说大宛丞相曾娶过妻,便是如今项思羽的皇后。” “那凤皇后有一子一女,非项思羽的孩子,是从大宛带过来的,这该不会是……?” 杜月娘摇了摇头:“小主子说,这凤颜玉在嫁给他之前就已经有孕,是当时的太皇太后用解药做条件,强逼他娶她的,他也不是孩子的生父,只不过是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了而已。” 安嬷嬷倒并没有和一般的人一样的反应,厌恶凤颜玉是个不检点又霸道的女人,而是疑惑的道:“当真不是吗?” 杜月娘觉得安嬷嬷的反应甚是奇怪:“你怎么……?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曾见过那鲁元公主凤柒柒手臂上的胎记,和主子并主子那夭折的女儿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这是凤凰族神女才会有的标记,为何会在凤柒柒的身上?” 萧皇后是凤凰族神女的后代,每一任神女的长女身上都会有火红凤凰花印记,权作未来承继神女之位的标记。有且只有长女身上才会有,若是前一任神女的长女在未有后代的情况下去世,神女之位便会落到现任神女后代即将出生的第一个女孩身上。 当时的现任神女是萧皇后,萧皇后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夭折,凤凰花印记便会在江瑾贤的长女身上显现。 “我也在疑惑这个。我也见过那凤柒柒身上的凤凰花胎记,会不会是巧合?我们小主子不是做事不认账的人,可他是真的不记得,也不认为之前会和那凤颜玉有过什么瓜葛。而且凤颜玉本人也很确定地否认孩子的生父不是我们小主子。” 安嬷嬷愣了愣:“这就奇怪了?怎么会这样?我借着在凤仪宫的便利,溜到鲁元公主房里检查过好几次。这三人的胎记在月圆之夜的月光下都会金光闪闪,反倒是在阳光下不会,这样的特性,怎么能是一般的胎记会有的。” 安嬷嬷抓起杜月娘的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们得替小主子查清楚!小主子是主子唯一的血脉,我见不得小主子下半辈子孤苦伶仃的!” 杜月娘对安嬷嬷的这番话却不以为意:“又不是非要那凤颜玉一人不可,且她如今已经是项思羽的皇后,如何再嫁给我们小主子?再者,日后若是小主子登基,还怕那后宫无人?子嗣也会有的,还差那凤颜玉的两个吗?” 安嬷嬷执着地摇了摇头:“可那凤凰族神女只有一个!” 杜月娘在意的只是皇位的继承人,而安 嬷嬷在意的却是萧皇后另一个身份的继承人。 杜月娘不觉得一个虚无缥缈的神女名头有什么用,但看安嬷嬷如此坚持,便道:“查定是要查的。只是如今两人正敌对着,我倒情愿凤颜玉的孩子不是我们小主子的。” —— 江瑾贤让韩牧尘给出的投名状就是攻下高苍梧所在的邢州。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苍梧自幼熟习兵法,少时就上战场历练,即使在其父神武将军的威名之下,也是大宛小有名气的将军。可见,他绝不是纸上谈兵的草包。 再者,全天宁都知道,高将军是皇后凤颜玉的人,江瑾贤这是要借他之手,告诉凤颜玉,他和她,敌对上了。 韩牧尘一想到自己的表妹姑苏长公主也在邢州,便一阵头疼。攻打邢州势必会伤到她,但是不攻打邢州,拿不到投名状,便无法完成项思羽的任务。 韩牧易走到韩牧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二兄……” 韩牧易摇了摇头,止住韩牧尘想说的话:“隔墙有耳。” 韩牧易和韩牧尘两兄弟做了一场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是江瑾贤仍然不放心他们,准确地来说是不放心韩牧易和韩牧尘待在一起,便想办法支走韩牧易,让韩牧尘一个人去邢州。 “懿文太子知道我不会武,所以要我跟着白执将军去跟安定郡公的人谈判。接下来我不会陪伴在你身边,只希望你若见到姑苏,替我向她问个好。” 韩牧尘蹙起了眉头:“二兄,你这……” 韩牧易微微地笑着:“懿文太子还想招揽你,不会让白执随便找个理由杀了我的,你放心吧。” 韩牧尘话少,也知道这毕竟是在懿文太子的军营,便简单地道:“一切小心,保重。” —— 江瑾贤亲率精骑三万疾驰往定州而去,不抄小路,不走荆棘,走官道,以最快地速度攻下自信阳、洛阳到定州必经之路上的几个小城池后,着重攻下定州前部三个形成屏障的县城,决定对定州采取包围闪击的方法。 江瑾贤着重切断了附近几个州府传递信息的来源,让自己的战争情况不会传到还在路上的项思羽和凤颜玉耳朵当中。 凤颜玉一行人来到了原定的落脚点定州。定州太守亲自迎接了他们,让他们入住州府。 凤颜玉沐浴毕,正准备歇息,但一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项思羽的房间就在隔壁,凤颜玉披衣而起,伸出手来敲了敲墙壁。 “颜玉,怎么了?” 项思羽果然没有睡。 “我睡不着。”凤颜玉实话实说。 一墙之隔,项思羽莞尔一笑,当然凤颜玉是看不到。 “我总觉得我们不会在定州待太久。” 项思羽没有回答,一会儿之后,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项思羽披了件大袖衫,推门而入。 “当然不会待太久了。你就是因为这个睡不着的吗?” 第216章 公主,您决不能死啊! 凤颜玉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是觉得最近太太平了,太平得让我有些不安起来。” “你想想啊!我们自帝京到定州,在路上这么久,战场上的局势除了在前线那梁国公和懿文太子交界处的,附近的情况我们一点也不清楚。我总觉得,有什么陷阱。” “我们既然计划逃到定州,那定州附近就是安全的。是你想太多了。”项思羽安抚地说道。 “左右你睡不着,我们出去看看月亮吧?” 凤颜玉瞪了项思羽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今天是初一,天上哪来的月亮?” 项思羽哈哈大笑,见凤颜玉仍旧面色紧绷着,他无奈地道:“你就放心吧。定州城外东南有我们的兵在那里安营扎寨,城内还有守军,你不用……” 项思羽话还没说话,樊将军派来传信的小将已经慌慌张张地闯进院内,也不顾礼仪,直接推开了项思羽房间的大门:“陛下,樊将军有要事禀报!” 彼时项思羽正在凤颜玉的房内,项思羽的房间是空房,但那小将动静实在大,项思羽便拉着凤颜玉的手一起出门查探。 “什么事?” 小将见自己推了左边一扇门,陛下却从右边一扇门出来,不由得惊了一下,再看到项思羽身边的凤颜玉,暗自松了口气。 开陛下的门,若是房内只有陛下,那还可以说是事发突然,如果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即使有点功劳,也无法·功过相抵,必死无疑啊! “陛下!懿文太子的军队不知从什么地方绕过来,如今正在攻打定州呢!樊将军让我通知您,希望您尽快撤离!” 凤颜玉身形一颤,几乎有些站不稳:“果然,我就说路上过分太平,定是人为的结果。” 一个晚上的时间,所有重要的人都该撤离。这一次撤离不像上次帝京城那样准备多时,凤颜玉得到消息后,赶紧去把凤京京和凤柒柒叫醒。 定州州府内,顿时乱成一锅粥。 为了节省空间,凤颜玉打算将凤京京和凤柒柒塞到几位公主坐着的马车上,跟着其他女眷一起先走。 凤柒柒很快就找到了,虽然哭哭啼啼的,但被兰陵长公主哄着抱着也渐渐止了哭声。 可凤京京怎么也找不到。 定州太守不愿意跟着项思羽他们一起走,说要留下来和定州百姓共存亡。 项思羽怎么也劝不动他,便只能交代他既然留下来,那就好好保护定州百姓,必要时候,弃城投降,他不会怪罪他的。 项思羽这头安顿好他负责的人,来找凤颜玉,凤颜玉告诉他,凤京京怎么也找不到了。 项思羽眯起了眼睛,想到之前凤京京的所作所为,该不会是又暗地里计划什么和江瑾贤里应外合了吧? 这些日子凤京京安分了不少,他倒忽略了他,没想到! 但凤颜玉在这里,凤京京是凤颜玉的儿子,项思羽不愿说什么让他们母子俩人生出嫌隙,只是道:“我陪你,我在这里跟你一起 找。不用急。” 可这么一找就势必要错过逃跑的最佳时机了,天即将拂晓,凤京京仍然没有踪迹。 江瑾贤的军队夜间抵达定州境内外围,利用拂晓,由西向东攻击驻扎在定州城外的项思羽的军队侧背。 江瑾贤自早晨开始进攻,与项思羽的军队展开大战,中午便大破项军。 项军对懿文太子军的突然袭击,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自相践踏,乱作一团,被懿文太子军于定州近郊斩杀十余万人。 樊鹏举大败,江瑾贤算是讨回了上回在皇陵里被俘虏吃的大亏。 樊鹏举让定州太守继续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自己整合城外幸存的项军,希图为城内该逃跑的人或者百姓争取时间。 江瑾贤知道樊鹏举此番诱敌深入是想做什么。 他并不想上当,只想速战速决。 江瑾贤从后追击,樊鹏举继续南走,想诱使江瑾贤的军队远离定州城,并利用定州城南山区山险抵抗,但因江瑾贤的猛烈追击而不能立足,又被杀毙几万。 自此,江瑾贤不再亲自领兵,而是交给身边的凉月,让她继续领兵追击樊军逃兵至定州以东的睢水上。 凉月面对仇人的敌军,下手是一点也不手软,根本就没想放过他们,让他们活着离开,又斩杀汉军十余万人。溺死者不计其数,“睢水为之不流”。 凉月心狠,行聚歼之事,樊鹏举所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樊鹏举只能带着剩下的不到十人的亲信将士逃离,凉月如果再追击就离开定州地界了,凉月还念着江瑾贤的安全,遂停止追击。 江瑾贤则是先一步原路返回,想要进入定州城。 凤颜玉是从定州太守口中得知江瑾贤往城南方向追击樊将军的军队的,估算着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走,过至少一个时辰,江瑾贤就要入城了。 可是凤京京还是找不到。 凤颜玉无比头疼地看了一直陪着自己找凤京京的项思羽一眼。 无论如何,项思羽都不能被抓到,一旦被江瑾贤抓到,那么一切都完了。 凤颜玉已经觉得凤京京这次在关键时刻的失踪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不是暗地里瞒着他又因为系统跟江瑾贤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但如果是做了交易,那江瑾贤就不会伤害他,凤京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阿羽!来不及了。你还是根据太守提供的密道赶紧从定州离开。太守已经在派人封密道口,隐藏起来避免被江瑾贤发现了,你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能一个人走?况且,京京还没找到。” 项思羽是绝不可能抛下凤颜玉一个人留在定州的。既然凤颜玉承诺了他永远也不会丢下他,他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丢下她。 “不可以!不可以!现在你不是管我的时候!” 凤颜玉急得快跳脚了,谁能想得到江瑾贤会偷袭并以少胜多,一夜之间扭转战局! “你是天宁国名正言顺的皇帝 ,随国公、唐国公、梁国公他们都为你马首是瞻,你若是走了,联合他们,完全有可能东山再起,没必要陪我埋葬在这里!” “颜玉……” “你不要多说了!凤京京是我的孩子,我还没狠心到,抛弃我的孩子一个人逃命。若是江瑾贤的军队入城,是死是活我都认了!” “而你,必须活着!” 凤颜玉举起手来,趁项思羽不注意,一掌敲在项思羽肩膀上的穴位上,把项思羽敲晕! 凤颜玉堪堪接住项思羽,低着头喃喃道:“若是你能醒悟过来,不再沉湎于过去的窠臼,东山再起。如果我那时还活着的话,就请像之前一样,救我入光明。” 江瑾贤要做的事情,是不会容得下项思羽的,再得了凤颜玉父皇的遗愿,甚至在凤颜玉这里都能光明正大,找到几分占理。 但是凤颜玉和项思羽是交心的朋友,凤颜玉重友情,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项思羽被江瑾贤所杀! 就算是为了父皇的遗愿! 成全父皇的遗愿和保住项思羽的性命之间,一定有两全之法! 凤颜玉将项思羽交给李嬷嬷:“你带阿羽走,项思羽的暗卫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公主,那你……” 李嬷嬷时隔这么久,终于又叫了一声公主,凤颜玉咧着嘴笑笑,虽然那个笑容怎么也算不上高兴:“我还要找凤京京,再者,这里不是还有玉桑陪着我吗?” 李嬷嬷是原主忠心耿耿的心腹,是自原主母后在世就跟着的人,知道许多凤颜玉不知道的事情。 凤颜玉的父皇最开始甚至将号令鸾凤卫的长公主令交给李嬷嬷保管,可见父皇对她肯定也有交代,所以李嬷嬷决不能死,让她跟着项思羽走,是保她安全最好的办法。 凤颜玉掏出身上的长公主令:“鸾凤卫你也接着,父皇留下来的遍布各地的鸾凤卫,不能毁在我手里,不能被江瑾贤所控制。” “公主!” 李嬷嬷急的哭了出来,凤颜玉连长公主令都交了出来,表明自己甚至不要鸾凤卫中暗卫一支的保护,也将保护鸾凤卫中全部暗哨的安全交托在她的身上。 “公主!您决不能死啊!您带着陛下走,老奴留下来找京京小公子!” “不。”凤颜玉摇了摇头,一个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如今不得不利用的情感涌上她的脑海,“若我跟着阿羽一起再走,江瑾贤一定不遗余力地追上来。若我留下来,江瑾贤便不会迫切去追阿羽,你们会有更多的逃跑时间。” 玉桑一直都陪在凤颜玉的身边,她和李嬷嬷都选择没跟着女眷一起跑,而是留在凤颜玉的身边。 玉桑知道,凤颜玉这是打算牺牲自己,去换项思羽的一条生路了。 就算是朋友,就算是为了还当年的庇护之情,需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玉桑虽然喜欢项思羽和自家公主在一起比江瑾贤更甚,但内心还是站在自家公主身边,不愿意她随便为了谁没了性命。 第217章 战争的主动权 凤颜玉又劝了好久,李嬷嬷也知道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以大局为重,李嬷嬷只能咬牙带着项思羽离开。 凤颜玉看着李嬷嬷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惆怅,她低着头,突然问旁边的玉桑一句。 “玉桑,我没让你跟着李嬷嬷一起走,而是让你陪我一起留下来送死,你会不会怨我?” 玉桑闻言,慌忙“扑通”一声跪下来:“玉桑没有什么怨的!玉桑这条命本就是公主救的,能得公主如此信任,能和公主一起死,是玉桑的福分。” 凤颜玉苦笑:“一起死,是死,是失去意识失去性命失去一切你在人间享受幸福的可能,算得上什么福分?” 玉桑沉默,她虽然理解死的意义,她年纪轻,自然恐惧死,但有凤颜玉在身边,她就有了底气,似乎什么也都不怕了。 “京京……不用去找了。我让你留下来陪我,是为了在江瑾贤面前,演一出戏。” “奴婢明白,奴婢谨听公主吩咐。公主要奴婢往东,奴婢绝不往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凤颜玉瞧着玉桑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笑了出来,虽然笑容很浅,但是是真心的。 “没那么严重,我可舍不得伤到你。” —— 此役项思羽出逃帝京所带的军队元气大伤,几乎全军覆没。项思羽成功出逃后,和樊鹏举将军会合,一同收集残部,退守属随国公所辖地界的诸暨。 两人之间的争斗从此变得更为剧烈残酷。因为此战,几大忠于项思羽的柱国虽然没有反叛,但也都谨慎起来,轻易不敢出兵。 这样一来,战争的主动权落入懿文太子手中。 另一方面,韩牧尘进攻邢州正在路上还没有结果。 一旦韩牧尘代表江瑾贤得手,就代表懿文太子的势力渗透进随国公的地界,战争形势将大大扭转,直接指向对项思羽不利的情况而去。 不过,项思羽却不担心邢州的情况。 韩牧尘才是最愁的一个,他是武将,自然能读懂如今的形势,如何能不替江瑾贤占领邢州,又让江瑾贤觉得自己是尽力了,表明邢州确实无法占领,换个人也是这样,拿到投名状。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江瑾贤攻入定州城的时候,凤京京也终于被凤颜玉“找到”了。 与其说是找到,不如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凤京京似乎并没有投奔江瑾贤,也没有背叛凤颜玉,而是莫名其妙晕倒在了江瑾贤入城后必去的祭坛的内室里,并且至今怎么叫都叫不醒。 凤颜玉是想亲自“迎接”江瑾贤的,所以便不去找凤京京,而去祭坛内室提前布置,和玉桑编排接下来的好戏,没成想凤京京会在内室里。 定州城百姓迷信,相信定州城是神灵所化,祭坛为神灵所设,所以入定州城后必须首先向神灵告罪。 你不去祭坛也可以,反正是鬼神之说,也不会真的影响什么,但在定州城百姓眼中,这就是大事。 你收复得了城 池,收服不了民心。 江瑾贤一向尊重民意,自然不会放弃做这个事情。 既然凤京京已经被找到,凤颜玉的计划就得临时改换一下。 凤颜玉命玉桑带着凤京京找个地方藏好,并嘱托地方不用费心找,相对安全就可以,反正无论在定州城内什么地方,到时候江瑾贤若是要掘地三尺地找,肯定都会被找出来的。 凤颜玉让玉桑跟凤京京藏起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躲江瑾贤,而是为了向,江瑾贤示弱。 江瑾贤领兵入城,果然直奔祭坛而来。这既然是做给定州城百姓看的,自然要给神灵以足够的尊重。 江瑾贤特地下马步行,以示尊重,当他带着改换过的仪仗队来到祭坛前时,引入眼帘的却是跪在祭坛前台之上的凤颜玉。 凤颜玉少见地穿了绛紫色的衣服,裙边绣了大片大片的紫铃花。 紫铃花只伴着五月的春风开放,它的花语是即将到来的幸福。 凤颜玉跪在祭坛前,背脊直挺,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江瑾贤伸出手,示意身后跟着他的仪仗队停下,不自觉轻了脚步,走到凤颜玉身边。 “你没走。” 江瑾贤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惊喜、三分警惕和一分期待,剩下的三分,也是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颜玉睁开眼,微微侧头,看着江瑾贤,笑得意味深长:“江瑾贤,好久不见。” 江瑾贤愣了领,霎时间天崩地裂,言语在心间百转千回,最后汇成一句:“你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我的?” 所以没跟项思羽走? 江瑾贤的心突突地跳着,看着凤颜玉莫名有些紧张,但凤颜玉接下来的话宛若一盆冷水浇下。 凤颜玉凉薄地道:“把凤京京还给我。” “你什么意思?” “江瑾贤,你何必装傻充愣呢?城破之前,在我们即将逃离的时候,凤京京也不知道藏哪里去了,让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当娘的怎么可能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一个人逃命,你教唆凤京京,不就是想让我留下来,不和阿羽一块走吗?” 江瑾贤皱起了眉头:“颜颜,我不知道这件事,这一次,你真的冤枉我了。” 凤颜玉不信地嗤笑了一笑:“除了你还能有谁?只有你,能让凤京京在违背我的情况下做事。” “你把京京藏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 “颜颜,我真的没有……”江瑾贤还想辩解,但理智告诉他,找不到人,怎么辩解都是没有用的。 “颜颜,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京京在哪里,但我会陪你一起找。” 江瑾贤郑重地保证,又抬眼看了一眼凤颜玉身后的祭坛:“你就是以为是我唆使凤京京不跟你们一起走,为了找凤京京,然后就在我来定州城后必去的祭坛等我的对吗?” 凤颜玉不置可否,她站在祭坛前台正前方,正好挡住了江瑾贤踏上祭坛的路,大有如果江瑾贤不给她找到凤京京,就不让江瑾贤登祭坛的意思。 只要江瑾贤没有登上祭台祭拜神灵,就不算是占领了定州。 江瑾贤朝凤颜玉伸出手:“你跟我走,我先跟你去找京京。” “当真?” 江瑾贤点了点头,凤颜玉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回头看了一眼祭坛。 江瑾贤似乎看透了凤颜玉在想什么,保证道:“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事情更重要,我先跟你去找京京。” 江瑾贤一声令下,那些队伍顿时化整为零,分散去搜寻凤京京。 说实话,江瑾贤心里也有些忐忑。跟凤京京这几次里的私下接触,他也知道凤京京是个有主意的心智跟成年人无异的小孩。 他没有跟凤京京有过任何要藏起来不让凤颜玉找到的计划,那凤京京就是自己丢的。 凤京京这一丢,若是主动藏起来的最后被找到或者自己跑回来那还好。若是被人拐走的,他们一直找不到或者找回来受了伤,他不敢想象,凤颜玉要怎么看他。 他和凤颜玉之间脆弱的信任联系,不能经受住这样的雪上加霜。上次还是他勉强用他父皇临终的遗愿胁迫了凤颜玉帮他。 项思羽留她一个人在这定州城,也算是无形之中给了他一个机会。 项思羽找不到的人,那么他替她找到。 也算是,哄她开心了吧? 凤颜玉拒绝和江瑾贤并排走,她走在江瑾贤的面前,江瑾贤瞧着她的身影,翻飞的紫色裙摆,绽放在脚尖的紫色铃花,步履蹁跹间仿佛有铃铛叮铃作响。 凤颜玉很少穿紫色,神秘魅惑的颜色,却被她穿出几分端庄。她义无反顾地朝前走着,从未考虑过回头看江瑾贤一眼。 江瑾贤突然有些恍神,曾几何时,她和他一起上街游行,有的时候凤颜玉也爱走在前面,但那个时候的凤颜玉,总是会蹦蹦跳跳地扭头,满脸笑意地看着江瑾贤。 语气里难掩激动。 “江瑾贤!走快点!不然前面刚出锅的雪团子,就又要卖光啦!” 曾经触手可得的幸福,被他亲手抛弃。 江瑾贤又深深地看了凤颜玉的背影一眼。 满心里全在算计的凤颜玉自然想不到江瑾贤会在想什么,她只计划着玉桑应该按她的要求去做了。 只是不知道凤京京这个时候醒了没有。 这是她计划里唯一的变数。 —— 玉桑按凤颜玉的要求,将凤京京藏到了一间找到难度适中的地方。 玉桑拍了拍凤京京,见他一点也没有快清醒的意向,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离开了。 若是在江瑾贤还没有找到这里之前,凤京京醒了,还自己跑出去了,凤京京未必是跟凤颜玉一条心,未必会顺着凤颜玉的话去说,这样凤颜玉在江瑾贤面前便无法圆话。 玉桑只能祈祷凤京京暂时醒不来,因为凤颜玉吩咐她陪在定州太守身边,跟定州太守一起,和江瑾贤见面。 江瑾贤的效率比凤颜玉想象中的高,江瑾贤所带的所有士兵都出动,一刻钟后,其中两个士兵将江瑾贤和凤颜玉带到了藏着凤京京的地方。 第218章 昏迷不醒的凤京京 “京京!京京!”凤颜玉做足了一副见到失踪儿子昏迷不醒的惊讶的母亲模样。 演戏,她很擅长。 凤颜玉飞奔到凤京京身边,试图叫醒凤京京,但凤京京怎么叫也叫不醒。 凤颜玉扭头怒视江瑾贤:“京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的人对他做了什么!?” 江瑾贤耐心解释:“我的人什么都没有对他做。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 凤颜玉怒道:“用不着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 凤颜玉虽然之前就已经给凤京京把过脉确认过情况,但此时还是又把了一次。 虽然说凤京京的脉象平稳,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但凤京京却始终醒不过来的,就有可能凤京京的昏迷不醒,是他身体里带着的那个什么破系统的问题。 换言之,就是那个系统让他昏迷不醒的。 但是那个狗屁系统为什么要让她的宝贝儿子昏迷不醒。 江瑾贤见凤颜玉那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知道凤颜玉是认定了是他还凤京京变成这样的。 凤京京没醒过来,也没人给他澄清。 病人还是多几个人给他看看为好,江瑾贤没有理会凤颜玉的赌气,让刚刚士兵去请来的大夫进来为凤京京诊治。 进来的大夫也说按凤京京的脉象来看,是极为健康的脉象,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凤颜玉正烦躁着,让那些叽叽喳喳会诊的大夫出去讨论。其余的闲杂人等也被凤颜玉赶了出去,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江瑾贤和凤颜玉两人。 凤颜玉瞧着江瑾贤,讥讽道:“现在人已经找到了,还不快去忙着你的祭典,然后从定州太守那里接过定州的治理大权?” “你不开心,你现在浑身都是怨气。” 凤颜玉挑眉:“哦?怎么?你要留下来陪我吗?劝慰劝慰我吗?” 江瑾贤正想说些什么,凤颜玉突然变了脸色,拉下脸来。 “别开玩笑了,别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真那么在意我,那我问你,你会为了我,抛弃你现在拿到的所有东西,放弃整个天宁江山吗?” 江瑾贤的脸上无喜无怒,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平静地道:“颜颜,如果没有这一切资本,我根本得不到你。” “你是要我的人还是我的心?我告诉你,就算你拿到了这江山,达成了我父皇的遗愿,权倾天下,那么你也顶顶多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我是江瑾贤,我两个都要。”江瑾贤斜着眼看了凤颜玉一眼,“当然,如果得到了你的人,我不信我没能力得到你的心。” “江瑾贤,你可真是自信呐~”凤颜玉扬了扬她语气里独有的小懒调。 江瑾贤目光一凛:“如果我放弃一切,你会和我在一起吗?还是说,你只是要我放弃,好将一切东西都让给项思羽?” 江瑾贤皱起眉头,眼睛里有心痛:“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项思羽?你和我在 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在意我过。” “我在意你的时候,你从来都看不见。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只有秋芷若,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是为了让秋芷若继续冰清玉洁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最后,是秋芷若自己作死,毁掉了她自己的冰清玉洁。不过,人家生命力可顽强地很,不需要你为她筹谋,在你死后,她挤掉了她渴求后位多年的表姐,成为了大宛的秋皇后。” 秋芷若没了江瑾贤,可活的比之前光鲜亮丽多了。大宛的秋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大宛最尊贵的女子,被众人追捧敬仰,这不就是秋芷若一直心心念念的吗? “你为什么又提秋芷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谈论的,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不要扯无关的人、无关的事情来转移话题。” 凤颜玉收敛了目光:“我只是想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覆水难收,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费心思。” 现在的我,只会算计你,也只想算计你。 “如果我偏要在你身上花心思呢?” —— “我二表兄领着兵过来,要攻打邢州了?”姑苏长公主捏着战报,一脸懵逼。 高苍梧点点头:“韩牧尘并韩牧易俩兄弟投降了江瑾贤,需要做些事情取得他的信任。我们的线人说,韩牧易跟着白执去了安定郡公处,想必这韩牧尘要做的事情,就是攻下邢州。” 姑苏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把拉住高苍梧的手臂:“邢州不会被攻下的,对吗?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找我皇兄呢!” 高苍梧颇为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姑苏拉着自己的手。自那日姑苏大哭之后,姑苏没有像之前那样缠着他了,他在松口气舒心之余略有些不适应。 之前一直有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围着你转,虽然你不喜欢她,还烦他,但在这异国他乡,有人费尽心思讨你开心,在你身边总是会热闹些的。 这是一下子冷清下来的不适应,他告诉自己。 宁茜桃死后他的人生,就该是冷冷清清的,他炽热的爱意已经在那个雪夜跟着她一起埋葬进冰冷的雪里。 高苍梧很快就摒弃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不会攻下邢州的。倒不是我自夸,我有能力击退他的进攻。” 姑苏点点头,觉得高苍梧是他皇兄的将军,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倒不像之前可能有的反应,咋咋呼呼地大夸高苍梧一番。 既然高苍梧给了保证,这种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老老实实不乱跑给人添麻烦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嗯,行吧。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是我二表兄,若是可以,活捉他就好,别伤了他。” 姑苏歪着头,想到了她的外祖父韩兴朝,知道他的两个苦心栽培的孙辈都背主叛君了,估计都要气吐血了,把她二表兄抓了给她外祖父处理,才能让她外祖父不那么气吧? 外祖父疼她,她要为外祖父考虑。她不能 没心没肺的,她要懂得回报对她好的人,而不是一味地为没有希望的爱付出,自我感动。 高苍梧应了一句。 姑苏安了心,就要离开书房,如此平静冷淡的反应,倒让高苍梧吃了一大惊。 “你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 姑苏奇怪地看了高苍梧一眼:“我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不是说大表兄去安定郡公那儿了没跟着二表兄吗?不然我也让你留住大表兄的性命了,既然你自诩那么厉害的话。” 高苍梧不知道为何,被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正视姑苏长公主一眼,这才发现,现在的姑苏,才端着一点长公主的架子,才看起来像皇家无比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而不是整日跟在他身边,只懂得围着她转的十二岁小姑娘。 这样也好,长大了就好。 高苍梧松了一口气,越发地放心下来,倒没有什么对姑苏突然任性变心的不理解和愤怒,他只是在想,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念着宁茜桃了。 那是他的世界,他只想在那个有她的世界里,画地为牢,靠思念和回忆活着。 姑苏说完见高苍梧也不继续说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踏出门去。 她在心底不住地盘算,她的大兄去了安定郡公那里,就一定会看到安定郡公的嫡长子兼继承人宇文弈。 宇文弈的表姐是安定郡公妹妹宇文娇所生的栖霞长公主,这是本就有亲缘关系的,若是结为姻亲便是亲上加亲。 但宇文弈却一直属意姑苏的三姐仙桃长公主的。仙桃长公主刚好比宇文弈小两岁,若说相配,年龄上倒也是可以的。 宇文弈喜欢她三姐仙桃的事情只有姑苏知道。至于姑苏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这个三姐虽然平常爱开她玩笑,但私下里却是极为疼爱她的,是几个姐妹里跟姑苏关系最好的,比栖霞这个表面上伪善大度的长姊要认真贴心地多了。 甚至姑苏出逃帝京去找高苍梧前,她还去找过仙桃商量。 仙桃虽然不赞同姑苏这样的行为,觉得这样十分危险,但还是默默支持了自己的妹妹,在姑苏去邢州的路上,让自己的母家派出人暗中保护姑苏,免得姑苏在路上遇险。 至于宇文弈为什么没有公开这件事的原因,仙桃也跟姑苏说了。 一来,安定郡公并无意愿给他娶一位皇家长公主,更愿意给他娶相宜的官家小姐;二来,项思羽和安定郡公不对头,宇文弈不想因为婚事让自己的父亲为难。 但是宇文弈却是极为喜欢仙桃的,宇文弈至今没有别的中意的官家小姐,但也不声张自己的心意,也是希望仙桃除了自己,还能有别的选择。 仙桃说他在尽力想办法说服他父亲,同时也没有自私地让她一定要等他。 姑苏被高苍梧提到安定郡公,突然想到这件事。如今这种情况下,仙桃姐姐和宇文弈,怕是再无可能了。 仙桃姐姐和宇文弈是互相有情的,果然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 第219章 项思羽和凤柒柒 仙桃姐姐对姑苏说,她对于她的婚事,若是能嫁给喜欢的人或者真心疼爱她的人,那便是极好的,但是她们是长公主,一切婚事都要听凭陛下做主,自己的决定是算不得数的。 姑苏向来任性惯了,一点也没在意过仙桃的话。现在细细想来,每次仙桃调侃自己的不合规矩,语气里何尝没有羡慕呢? 姑苏叹了一口气,朝自己的房里走去,想着不知道姐姐和皇兄皇嫂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 江瑾贤祭拜过定州城神灵,带着凤颜玉去见了那定州太守。 定州太守对江瑾贤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但算不上冷淡。或许是知道江瑾贤不会杀了他,也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不惧生死,江瑾贤如何处理自己已经是无所谓了。 凤颜玉见到定州太守身边侍立的玉桑,连忙惊呼:“玉桑!原来你没跟阿羽一起走!” 玉桑见到凤颜玉,也十分戏剧性地落下泪来:“娘娘!奴婢知道您去寻小公子,奴婢担心您,想留下来陪您。但是奴婢找不到您,只能去了太守大人处,还能见到您,奴婢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主仆两人顿时抱作一团。 江瑾贤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也不知道在计较什么,倒是定州太守先开了口。 “懿文太子,本官奉天子命,在定州做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本官向来以百姓利益为重。若懿文太子能够向本官保证,能优待定州百姓,那本官便允许懿文太子的军队,在定州驻扎。” 一出戏里,必须有人做好人,有人扮恶人,这样这出戏才会好看。 果然,江瑾贤身后的一个凤颜玉不知名的将军立即道:“太子殿下肯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跟你说话是给你脸面,你还敢向太子殿下提要求,真是活腻歪了!” 定州太守冷笑一声:“本官之前从未见过懿文太子,今日得见,太子身边都是这等腌臜小人,看来那传言不虚!如此说来,本官跟懿文太子也没什么好谈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如此蛇蝎心肠,你们也不怕遭了报应!” 定州太守所说的传言,自然就是杀了卢明义和李毅光之后的屠城传言。这个传言愈演愈烈,已经把懿文太子描绘为残忍霸道的昏君,若是让他侥幸得了江山,天宁的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江瑾贤对定州太守的无力并不计较,相反,诚恳地道:“传言就是传言,孤向来仁慈心善,屠城之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至于定州城的百姓。”江瑾贤突然弓起手,行了一个大礼,“孤必视他们为子,倍加爱护,绝不会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这一点,太守大可放心。” 江瑾贤这一低头行礼,他身后的下属自然也不会越过他造次,看向定州太守的目光也都和善了不少。 定州太守看着江瑾贤恭敬行礼的模样,心下略有些吃惊,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凤颜玉。 凤颜玉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内心却在止不住地思考。 这江瑾贤,把一副礼贤下士、能屈能伸,且御下有方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定州太守和江瑾贤达成了一致。 而后江瑾贤住到了定州州府里,原先项思羽住过的那间房间。 定州太守私下里问凤颜玉,是否还要住原来的那个房间。她现在的身份是项思羽的皇后,是否要避嫌? 凤颜玉只能惨淡一笑,同在一个府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是换个房间就能避嫌的了的? “不用了,就住之前的那个房间吧。” 凤颜玉回到自己的房间,玉桑已经在床边照顾凤京京了。 凤京京至今还没没有醒,但确实没有问题。若说是现代医学上的植物人,但又不完全是,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看着玉桑,喃喃道:“也不知道阿羽现在到哪里了,安全了没有。” —— 凤颜玉那一招用的力不小,项思羽昏迷足足三天才醒过来。 项思羽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孙贵妃正在他的床边陪护。 他感到浑身酸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孙贵妃见状,赶紧拿来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陛下,您可算醒了。” “朕昏迷了多久?” 项思羽又问了几个问题,孙贵妃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孙贵妃见项思羽的脸色不算很好,便道:“陛下若有胃口,臣妾便命人伺候您洗漱,去给你把小厨房一早就温着的热粥给您端来。” 项思羽点点头,孙贵妃正要起身去叫人,项思羽却又叫住她。 孙贵妃莞尔:“陛下是担心皇后娘娘的情况吗?皇后娘娘目前还好,不过,还是要陛下快快恢复过来,去亲自把皇后娘娘接回来为好。” 他们如今是在金陵,距离定州可是有些距离。孙贵妃也的确是在担心凤颜玉的安危,但更多的是,希望项思羽能够清醒过来,反击江瑾贤,不要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模样。 孙贵妃下去了,项思羽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父皇!” 凤柒柒穿着比春日辰光还绚丽的衣服蹦蹦跳跳地走进来,顿时就让苦闷的病房焕发出生机。 “你可算醒了!柒柒担心了好久,孙娘娘让儿臣偷偷来看过父皇几次,父皇都没有醒。柒柒好想跟父皇说话,但孙娘娘却说不要打扰父皇休息!” 凤柒柒的声音十分甜美,宛若山间新采下的蜂蜜,甜入心脾。 项思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摸了摸柒柒的头,微笑道:“是柒柒呀。” “是的父皇!柒柒可想父皇了,一日不见父皇就难受的紧!” 凤柒柒一本正经地说着,捧起一个祈福香囊,上面绣着简单的花朵图案:“这个送给父皇,这是柒柒亲自绣的,希望父皇早日康复!” 项思羽含笑接过:“柒柒有心了。” 凤柒柒到底是个小孩子,绣工不可 能精湛到哪里去,上面绣的花是有花的形状,但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花。 项思羽摸索着香囊的表面,看着兴致勃勃的凤柒柒,问道:“柒柒,你绣的是什么花啊?” “是曼陀罗花哦!” 此话一出,项思羽摸香囊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凤柒柒,凤柒柒还是一脸期待的模样,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妥。 项思羽看着凤柒柒那和凤颜玉无比相似的脸庞,就好像一个缩小版的凤颜玉。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道:“柒柒为什么好端端地想绣这个花?” “不好看吗?”凤柒柒略有些受伤的反问。 “没有。”项思羽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愿让凤柒柒伤心,便哄道,“很好看,所以多问一下。” “父皇胡说八道!”凤柒柒娇嗔道,“明明我绣的时候,李嬷嬷在我旁边指导,还说我绣的四不像呢!还说我要不是送给陛下,根本就拿不出手呢!” “整的父皇好像是个垃圾桶一样……”最后这句话是在凤柒柒口中小声地嘟囔着的,当然“垃圾桶”这个词,也是凤颜玉在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教的。 “没有。父皇很喜欢,只要是柒柒送的,父皇都喜欢。” 凤柒柒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项思羽又陪凤柒柒玩了一会儿,刚刚孙贵妃吩咐的伺候项思羽洗漱的人进来服侍。凤柒柒乖巧地候在一旁,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项思羽,竟然一点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项思羽突然就有些不敢看她了,她和自己如此亲近,却是江瑾贤的孩子,算起来,他是她的叔叔。 若是江瑾贤知道凤柒柒只认他做父皇,只亲近他,会有什么想法呢? 项思羽突然有个自私的想法。如今定州城已经被攻破,江瑾贤的下一步打算就是夺得邢州,而一旦夺得邢州,就等于攻入随国公的地界,那么懿文太子的军队将如摧枯拉朽之势长驱直入。 而一旦邢州不能被攻破,那么江瑾贤和他之间,就会正式的形成两方割据的局面。 很有意思。 项思羽在被凤颜玉打晕之前,截获了江瑾贤派白执并韩牧易去找安定郡公的消息,这一次他决定,亲自修书一封送给安定郡公,搅一搅局。 —— 在定州城又待了几日,凤颜玉发现江瑾贤并没有打算在定州久待的意思,也没有打算继续前进的意思。而是留了人看守定州,带着凉月往回走。 当然,也捎上了凤颜玉他们。 这段时间,凤颜玉在州府里过的倒还算自在,江瑾贤只是限制她出府的自由,在府里她倒是可以“任性妄为”,江瑾贤也很尊重她,倒是没提旁的事情。 这倒让凤颜玉很疑惑,但疑惑归疑惑,凤颜玉更头疼的事情,是凤京京迟迟没有醒。 因着凤京京一直没有醒的缘故,江瑾贤一直以为凤颜玉以为是他挟持了凤京京,凤颜玉乐得他误会,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第220章 家父久病不愈 凤颜玉想着,这个时候,项思羽一定安全了。 她被关在州府里,一点外界的消息也打探不到,而在定州,宴宁的暗哨,凤颜玉早就让他们跟着李嬷嬷一块逃走了。 这次江瑾贤带着他去新的地方,凤颜玉便有机会联系上宴宁的暗哨,给项思羽传递消息。 她当时留下来,既有不要让项思羽被抓,重蹈江瑾贤被抓的覆辙;二来,也是想拿到一些消息,帮助项思羽。 她若是贸贸然演戏跟江瑾贤示好,以江瑾贤多疑的性格,必不会信,而是会更加提防她。而她要是一直表示出跟江瑾贤敌对的状态,江瑾贤反而会在心里对她降低警惕。 她自以为很了解江瑾贤,认为江瑾贤就是这样的人。 凤颜玉知道,自己在州府里是被监视的状态,想方设法通过玉桑跟定州太守交代了一些事情,“被迫”坐上了江瑾贤马车。 玉桑被调开了,这一次,凤颜玉是跟江瑾贤同乘一辆马车。 两人相对而坐,按理说,尴尬肯定是要有的。但是这一次凤颜玉没有躲开江瑾贤的目光,而是比江瑾贤更大胆地打量江瑾贤。 “你在看什么?”江瑾贤寻常地问道。 “看看你是胖了瘦了黑了白了还是丑了。”凤颜玉邪气地道,“上一次见你,可还是牢里,这不得看看你出来之后,变回懿文太子的身份,锦衣玉食,能养的多好。” 江瑾贤哂笑,他喜欢凤颜玉跟他拌嘴吵架:“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上次见面,是在昨天晚膳的时候。如果非要按你的上一次见面来说的话,我们相遇后这么多天,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打量我,为什么选择今天?” “你管我?你管我选择哪天!?” 凤颜玉开始不讲理了。 江瑾贤笑着摇了摇头:“你难道见到我,只想和我说这个?按你的性子,我以为你会有别的问题问我的。” 凤颜玉摆摆手:“你昨夜晚上的时候才‘命令’我让我今天跟你走,你也不说去哪里,府里那么多明卫暗卫看着,我也逃不了。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会主动问。你知道的,我素来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的。” “我们是去安定郡公那里。”江瑾贤倒是主动解释了,看起来并没有把凤颜玉当外人,“白执跟我说,他那边的进展很不好,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带着韩牧易的白执?”凤颜玉煞有介事地问道。 江瑾贤点点头,突然拉住凤颜玉的手:“你会帮我吗?” 凤颜玉猛地把手抽回来:“我不害你就不错了,还想让我帮你。” 江瑾贤挑眉:“你不考虑考虑你父皇临终的遗言吗?” 凤颜玉拍了拍手,似乎在嫌弃什么东西:“嗯,考虑过了,我想的很明白。与其做什么人的皇后,不如我自己做女帝。皇后还有被废的风险,做皇帝可就是我自己当家做主了。” 江瑾贤似笑非笑:“怎么?这么有危机感?是项思羽有想过废了你这个皇后吗?” 凤颜玉瞪了江瑾贤一眼,懒得理会 江瑾贤,而是继续往下说:“而且我跟你相比到底还是有大宛皇室血脉在身,可是有优势的。项思羽会帮我,而你只会利用我。还是用完就丢的那种。” 江瑾贤只是抿着唇笑:“你这么想我,可是冤枉我了。你若是做了我的皇后,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废了你的。” 凤颜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现在是皇帝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若是想做我的皇后,我很快就会解决一切,成为皇帝。” 凤颜玉对做皇后没什么兴趣,做项思羽的皇后,最开始也只不过是为了避难而已。皇后可是古代最高危的职业,没有几个皇后能够顺利熬成太后的。 看似风光无限,可若无法和皇帝在任何一个层面势均力敌,就永远都有被废的风险。 “你有那个能耐,还会在这里苦哈哈地打仗,开玩笑吧?”凤颜玉无语地调侃道。 江瑾贤但笑不语:“你太信任项思羽了,不是好事。” 凤颜玉本想说“阿羽是她的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信任不得的?”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但总比信任你好,我信任过你,已经证明是错的。” 江瑾贤不再看着凤颜玉,而是看向马车外的风景:“你人在我身边,一直想着项思羽,我是会伤心的。” 这语气太像玩笑,但试图掩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玩笑。 凤颜玉也赌气:“我和你现在有什么关系吗?我想着谁,都是我的自由。” 江瑾贤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的语气突然正经:“马上要见到安定郡公了,你想以什么身份?项思羽的皇后,我的弟妹,还是——我的太子妃?” 凤颜玉撇过头去,直觉告诉她,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江瑾贤捏住凤颜玉的下巴,将她的脸一点点掰正:“告诉我。” 凤颜玉瞪着江瑾贤,咬牙切齿道:“很重要吗?我是无所谓,在这种紧要关头,若是你愿意在天下人面前承认我是你的太子妃,被天下人议论的会是你,失去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作为交换的隐藏助力的是你。” “你不在意吗?”江瑾贤乜了凤颜玉一眼,“倒是你的作风。那项思羽呢?你觉得他若是知道你愿意做我的太子妃,他会怎么想?” “阿羽……” 虽然凤颜玉确实对项思羽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作为朋友,朋友的名声和尊严还是要维护的,当下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但凤颜玉的沉默落在江瑾贤眼里却是别的意思,江瑾贤一点点捏紧了凤颜玉的下巴,意识到自己快要过分的时候,慌忙松开。 江瑾贤摸了摸凤颜玉的下巴,带了些怜惜:“对不起。”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会道歉。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在意项思羽,为什么?仅仅是朋友吗?我不信。” 江瑾贤低低地吼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凤颜玉懒得和他解释,只是在内心想。若是有人这样欺负玉桑,她也一定不会退缩,同理,如果青执白执遭遇这样的事情,想必江瑾贤 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她和江瑾贤是不同的,江瑾贤在意秋芷若的时候以朋友之名是无理由的,而她和阿羽,至少如今还占这个夫妻的名头。 而最重要的是,她和江瑾贤,现在并不是什么需要互相承诺的关系。 “你爱信不信。” 凤颜玉甩开江瑾贤的手,给他一个冷脸,表示自己要跟他划清距离。 —— 自白执携韩牧易去安定郡公封地见宇文拓后,宇文拓就一直称病,只让宇文弈来接见他们。 按理说,平常的时候,这个宇文弈在他父亲面前也是说得上的话的,一些决定也是能做的,但这一次,宇文弈将事情通通都推给了他称病的父亲。 白执知道这是安定郡公故意晾着他们。 这几次,江瑾贤的行动特意排除了安定郡公在外,安定郡公不是傻子,肯定看得出来,这是在抗议了。 安定郡公想要让江瑾贤明白,如果没有宇文家族的支持,江瑾贤将寸步难行。 白执只能跟韩牧易在府外租了房子住,一直称病的安定郡公,也终于等来了他心心念念的江瑾贤。 安定郡公想要的,只是江瑾贤向他低头。 江瑾贤携着凤颜玉入安定郡公府,前来迎接的宇文弈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凤颜玉,意味难明地道了一句:“皇后娘娘。” 凤颜玉皮笑肉不笑地道:“宇文世子。” “娘娘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能够绝处逢生。”宇文弈这么怎么听都像反话,“不知陛下如今可好?” “陛下自然是好的。”凤颜玉不想在安定郡公府讨论项思羽的情况,“孙贵妃也好,本宫的公主也好,随行的所有人都好,宇文世子倒不用心那么宽,管那么多。” 宇文弈倒真的不问了:“都好便好。” 这时,宇文弈才像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似的,介绍道:“家父久病不愈,缠绵病榻,恐怕今日还是没有精力陪殿下说话。殿下恐怕只能看一眼家父了。” 江瑾贤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当真是如此严重吗?连说话的力气也无了?既然如此,那孤就是看一眼也是好的。唉,听白执说,如今这安定郡公府,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这梁国公的事情,怕是又要延后了。” 宇文弈听到“梁国公”三个字,知道这是他父亲心心念念要从懿文太子口中探出来的东西,便道。 “在府内,小王还是做得了主的。殿下既然风尘仆仆地赶来,看过了家父,也不要马上回去了,在我们郡公府用过了晚膳再回去吧。” “刚好也尝尝我们北地特色美食,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一直站在江瑾贤身边当人形挂牌的凤颜玉没想到宇文弈会突然提到她,当下便有些尴尬地道:“本宫自幼长于大宛,大宛水系发达,湖鲜众多,美食多以此为据。这北地美食,本宫也只是听说过,并未尝试过,也不便评论好与不好。” 宇文弈爽朗一笑:“这又如何?入乡随俗。既然来了我们安定郡公府,就要尝尝我们安定郡的美食。” 第221章 给本宫说实话! 这话太有“入了我们安定郡公府,就要守我们安定郡公府的规矩”的意思,就连一直脑子不太灵光的玉桑,此时都不禁看了宇文弈一眼。 宇文弈恍若未觉,笑道:“太子殿下,请吧。” 江瑾贤很自然地拉起了凤颜玉的手,在凤颜玉还没反应过来挣脱之前,走了进去。 玉桑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凤颜玉像是被拖着走进去一样。 凤颜玉反应过来,阴测测地看了江瑾贤一眼,江瑾贤仍旧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抓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拉的靠自己更近。 “你若是想在这里跟我吵,让宇文家族看笑话,我倒是愿意陪着你。” “我出现在这里,陪在你身边,已经是个笑话了!” “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忍住跟江瑾贤吵架的想法,任由江瑾贤摆弄她。 她其实也是不信宇文拓会那么巧“重病在床”的,多半是装的。项思羽有一点想的没错,韩牧尘韩牧易两兄弟一旦被江瑾贤收服,宇文拓一定会感到威胁。 在本就不牢固的联盟之上,肯定是费尽心机不住地试探。 宇文拓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要忠于谁,他们更想要的是两头讨好,就像玫瑰战争中的斯坦利家族,家族中的人永远分开支持当时敌对的两头,确保家族无论如何都能站在胜利的一方。 宇文家族或许比他们更傲气些,他们倒是等着敌对的两方上赶着来求得他的支持,任他挑选。 在快走到宇文拓所居厢房的时候,凤颜玉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凤颜玉仔细分辨,倒是有桂枝汤的味道。 桂枝汤是中医里治发热的药物,难道宇文拓正在发热? “父亲,懿文太子到了。” 屋内传来了几声咳嗽声,随后有侍从打开房门,示意他们进来。 宇文拓躺在床上,额头上放着退热的毛巾,看起来确实是虚弱无力的模样。 “太子殿下,臣身体不适,实在无力起身见礼,还望殿下见谅。皇后——?” 宇文拓已经想好了说辞,但在看到凤颜玉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凤颜玉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道:“本宫不才,略懂些医术。郡公大人久病缠身,如果相信本宫,就让本宫也为郡公诊治一二。” 凤颜玉才不管宇文拓信还是不信,直接上前给宇文拓号脉。 旁边侍立的大夫似乎有些面上挂不住,当即道:“郡公爷只是普通的伤寒,所以才会发热。因着郡公爷年纪大了,这才久久不愈,只要再吃几服药,好好休养几日,就能够痊愈了。” “病了这么久,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当真只是普通的伤寒吗?” 凤颜玉号着脉,那脉象明显不是中医上说的伤寒,语气不禁疾言厉色起来。 堂堂郡公府,怎么会请来这样资质浅的医生!药不对症,竟然也让人胡乱治了这么久! 那大夫没想到凤颜玉竟然会这样吼他,当下便有几分心事被说破的羞怕,倒是没有敢应。 宇文弈看不下去了,道:“皇后娘娘,这是伺候了我们宇文家二十多年的老大夫,他的医术,还是可以信任的。” 这大夫是自当年老宇文郡公在时就在郡公府里看诊的大夫,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差错,怎么能被皇后随随便便把了脉就质疑的? 凤颜玉只是把脉,并不能确定病症。 凤颜玉伸出手要直接去掀宇文拓的被子,宇文弈见状,想要去阻止,复被江瑾贤拦下。 宇文拓自己是没有力气阻止凤颜玉的,凤颜玉掀开被子,已经看到了宇文拓身上的玫瑰疹。 加上宇文拓如今被人看到的病中的特殊面容,凤颜玉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便问那个大夫道:“郡公大人可有腹痛腹泻的症状?” “有的,娘娘。”大夫没有被质疑医术的愤怒,反倒很快地接受了,忐忑不安的回答着。 “郡公大人开始出现病症有多久了?” “将近一旬了。” 一旬…… 凤颜玉闭了闭眼,又问了大夫几个问题,得出了结论。 宇文拓患的确实是伤寒,却不是中医上的伤寒,而是西医上的伤寒。 中医上的伤寒,广义上是指一切外感急性热病;狭义的伤寒仅是一种寒邪伤人,不但有其发病季节和特定的气候,同时也有地区之所限。 狭义上的伤寒根据晋·王叔和撰写的《伤寒例》定义的:“从霜降以后,至春分以前,凡有触冒霜露,体中寒即病者,谓之伤寒也”。 简单来说,跟我们通常所说的感冒更像。 而西医上的伤寒,则是一种细菌感染,特制伤寒沙门菌引起的一种急性肠道传染病,以高热和消化道症状为主。 伤寒不能自愈。如果未能得到及时治疗,伤寒患者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如肠穿孔、肠出血、中毒性休克,严重时可能导致死亡。 典型的伤寒自然病程为时约四周,可分为四期。 现在宇文拓正位于极期,相当于病程第2~3周,常有伤寒的典型表现,有助于诊断。 这是古代,没有四环素和氯霉素,凤颜玉也很头疼,宇文拓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更令凤颜玉奇怪地是,按伤寒这种病的得病机制,郡公府这种高门大院,吃的东西必然是从源头食材起就精心检查过的,制作时也定是十分讲卫生的,怎么会让人得了伤寒,而且只有宇文拓一人得了,其他人都没有问题。 思及此,凤颜玉看了一眼大夫,见大夫对她点了点头,凤颜玉心头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大夫内心其实是知道宇文拓得的不是中医上的伤寒的! 可为什么他依旧按感冒来治? 凤颜玉的一颗心再也安定不下来,这个安定郡公府,到底来还藏着多少秘密。 宇文弈显然有些不耐烦,刚刚凤颜玉出言驳了他们郡公府的面子,他自然要找凤颜玉讨要个说法,问个明白。 “敢问皇后娘娘这一番诊断,可诊出什么了,是否跟我们家大夫诊断的有误。” 凤颜玉又看了一眼那 个大夫,见他低下头去,不敢看凤颜玉的目光,心下一计较,便道:“与大夫所诊断的病症无误,只是这药方得换一种。” 凤颜玉看到前面的书桌上有纸和笔墨,便命玉桑前去磨墨。 “宇文世子,本宫只写下这新的药方,你若要验证便去验证了再去给郡公抓药,免得到时候说本宫动了手脚。” 中药在治疗伤寒方面也有效果,可以清热攻下,化瘀益气,如白头翁、鬼针草、大黄、丹参、党参,水煎服,虽然效果不如西药,但总比原先那个胡乱开的药方好。 凤颜玉明显感到旁边的大夫松了一口气,凤颜玉不禁又看了一眼那个大夫。 这下江瑾贤也觉得奇怪起来,特地看了凤颜玉一眼。 宇文弈命大夫检查药方,大夫看过后表示没有问题。 宇文弈不知是当真关心父亲,还是之前得了宇文拓的吩咐,特意要让他们独处,便亲自下去张罗了。 大夫也要走,凤颜玉如今一心只在宇文拓的病症下面,也不管江瑾贤了,跟着大夫走了出去。 大夫脚步匆匆,凤颜玉跟不上,追到了几乎相对人少的花园里。 大夫似乎觉得安全了,停下脚步,对着凤颜玉行了个礼:“皇后娘娘。” “不用拘虚礼。本宫既然替你遮掩了过去,也希望你能给本宫说实话。宇文郡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弈说的没错,这家伙的确不是庸医误诊,而是明知故犯! “这是郡公爷要求的,是郡公爷要求臣这么治的。”大夫无奈且小声地道,“就连世子也不许说,草民也是看娘娘医术高明,实在瞒不住了,这才告知。” “真是胡闹!他不要命了!” 这是伤寒,是真真会死人的! 凤颜玉虽然不知道宇文拓这么做是想要干什么,但是因为这位大夫深得宇文家信任,由他治病之后通常不会让外人诊治,宇文拓知道他要瞒住的事情会被瞒得很紧。 “本宫会治好他!这一点你不许干涉本宫!还有,本宫知道有些事情你主子交代了你不能说,但本宫问另外一个问题。郡公大人是怎么得上这个病的?” 大夫定了定神,幸好凤颜玉没有为难他。怎么得病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凤颜玉这才知道。十几日前,宇文郡公出府应约,路上遇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奔跑,宇文郡公见他跑得横冲直撞,快要撞上前面贵人马车,便顺势扶了一把。 这安定郡是宇文拓的大本营,宇文拓断没有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道理,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经营,一直都对民众颇为照顾,深得民心的。 这顺手救人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宇文拓救了也救了。那小男孩是前线战场跑过来的流民,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身份,后来没在安定郡继续待,在逃亡他郡的路上跟母亲一起被饿死了。 宇文拓救完人后便去应约,倒也没注意,直接上手喝了邀约之人府上的茶,用了些糕点。 当晚回家,便腹痛难忍。 第222章 怎么配做本宫皇兄的太子妃! 宇文拓原先以为是茶和糕点的问题,但那邀约者是宇文拓多年好友,断没有害他的道理,那茶和糕点旁的人吃了也都没有问题。 宇文拓想到了小男孩,去查那个小男孩,他已经在路上饿死了。 所以目前为止宇文拓是还没查到原因的。 凤颜玉听完这个故事,心里已经知道了原因。估计就是小男孩的身上带有伤寒杆菌,所以宇文拓在接触了他之后吃东西之前没有洗手,便中招了。 小男孩在路上饿死,没有引起伤寒的大面积传播,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是此病一起,就是棘手的问题。 现在只有个例,只要解决了就没有问题。凤颜玉倒是放下心来:“本宫已经明白你家主子得病的原因了,只是个意外,无需过分在意,没有人要毒害你们家主子。” “多谢皇后娘娘。”大夫面露感激,但是脸上仍有为难之色,“只是娘娘,这些事情,还望娘娘不要传出去让他人知晓。” 凤颜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情愿安定郡公就这么轻轻易易地死了,否则局面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自然是要顺着安定郡公的想法去做的。凤颜玉大概猜到,安定郡公就算没得这个病也是打算装病把江瑾贤给“请”过来的,只是这病可以装,但完全没必要拖着治,这宇文拓为何要拿自己的身体乱开玩笑呢? 凤颜玉想不明白,估计问大夫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当下便只能道:“这病还需要扎针辅助治疗。若本宫亲自扎针多有不便,宇文世子也不放心。本宫便将应扎的穴位和分寸告诉你,你替郡公大人扎!” 这厢凤颜玉在跟大夫交代扎针事宜,房间里就只留下宇文拓和江瑾贤两人。 宇文拓躺在床上,确实没有多少力气,对江瑾贤说的话也直接,节省时间:“自潼关一战后,太子殿下对我们宇文家族多有冷落,屡屡将我们排除在重要决策之外。本公想知道,太子殿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携宇文家族在孤起事之初就早早地投奔了孤,孤感念你的诚意,爱重你的势力,我们之间的合作,当然要继续下去。” 宇文拓冷笑一声:“可本公如今却感受不到太子殿下的爱重。” “孤这不是千里迢迢从定州战场赶过来见你了吗?”江瑾贤邪魅一笑,替宇文拓掖了掖被角,“郡公果真病重,还是好生将养着吧。” “你!”宇文拓一时气急,连连咳嗽起来。 江瑾贤觉得目前还要用他们,已经震慑到了就无须太过分,便道:“到底孤当时身陷囹圄,困于天宁皇宫,是栖霞皇妹领了郡公的兵救孤于危难。孤不是没有心的人,只要你们今后不要再擅自主张,孤依旧愿意视宇文家族为孤的左膀右臂。” “跟着孤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借孤的名义去满足你们的私怨。” 宇文拓笑了笑:“跟着主子谋划大事,谁不是打着自己的算盘?没有得 利,谁会拼上身家性命跟着你一起干!忠心耿耿全盘付出,就像陷入情爱里的女子一样傻,到头来只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江瑾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宇文郡公说得对,你提醒我了,孤好久都没有敲打燕国公了。” “孤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既然宇文郡公近来认为孤冷落了你们宇文家族,那么孤这一次就带走你的世子,让他和燕国公的世子一起,为孤带带兵,去‘说服说服’那梁国公。” “懿文太子,你不要逼本公!我宇文氏手握数十万重兵,若没有我宇文家族的支持,这个皇位,你想都不要想!” 江瑾贤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难不成,宇文郡公现如今,要改为投奔那项思羽了吗?” “……” 宇文拓愣了愣,他没想到江瑾贤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 项思羽的信在江瑾贤来的前一天他就收到了,项思羽的信透着诡异,项思羽只字不提背叛和该换阵营的事情,而是像一个小辈对长辈的亲切问候,简单询问了近况。 宇文拓摸不清项思羽的意思,当然也没有打算改投项思羽的意思,自然觉得项思羽的那封信是烫手山芋。 如今江瑾贤这么一提,倒让宇文拓因为收了信有些心虚。 江瑾贤深深地看了宇文拓一眼。他早就知道宇文拓之所以会那么早背叛项思羽,就是因为知道了项思羽暗中了契丹联络,待天下大定后试图削减贵族势力的决定。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待天下大定后,这是天宁国的内政,岂能容契丹置喙。 江瑾贤的计划较之项思羽不同的是,江瑾贤打算在自己荣登大宝前就削减掉这些贵族的势力。有什么不比在战争中消亡一个家族更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呢? 贵族势力的此消,换来的就是皇权的彼长。 不破不立,斩草除根。 江瑾贤不过是利用了一把这个事,趁势将宇文拓招拢了过来,为自己做事。 江瑾贤打的是卸磨杀驴的想法,宇文拓不会不知道,他猜得对结果,猜不对时间。宇文拓最多以为会是在江瑾贤登基之后,没想到江瑾贤打算在战争中就消减掉他们。 宇文拓干笑两声,他十分了解项思羽,项思羽最恨背叛,他不会愿意启用一个背叛过他的人。相反,他还会施以报复。 而江瑾贤,虽然也恨背叛,但他却有可能为了利益“勉强”一用。 项思羽寄来这封信,是希望江瑾贤的人能够截获收到,乱了他们的心,至于宇文拓收到后会怎么看,他并不在意。 …… 凤颜玉跟大夫交代完,刚好看到江瑾贤从宇文拓的房间里出来。 江瑾贤主动迎上前去,问道:“你还好吧?瞧你诊断后脸色就有些不太对劲,宇文拓到底出了什么事?” 凤颜玉忽略掉江瑾贤的关心:“他是真病不是装病,而且……他在你来之前一直都不愿意治。” 闻言,江瑾贤果然蹙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宇文 拓是真病且不愿意治,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 “我在他眼里没那么重要,他犯不着为了试探我豁出自己的命。” 江瑾贤快速地下了决定,凤颜玉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两人并肩走着准备去刚刚宇文弈替他们准备好的休息的暖阁,在路上碰到了两个女子。 一位是老熟人了,是栖霞长公主;另一位凤颜玉不认识,看起来怯生生的,有些局促不安,但瞧着她的面容,跟宇文拓倒有几分相似。 “皇兄。”栖霞长公主笑着行了礼,直接忽略了凤颜玉。 凤颜玉也没指望着栖霞长公主能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毕竟那夜四方广场上,栖霞公主说的话早就让两人都撕破脸了。 旁边的女子见栖霞长公主行了礼,便也朝江瑾贤恭敬地行礼道:“太子殿下。” 而后朝凤颜玉福了福身子:“太子妃。” 栖霞长公主顿时生气了,扭过头来对这个拘谨的女子道:“你不懂瞎行什么礼?这个女人,怎么会是本宫皇兄的太子妃,怎么配做本宫皇兄的太子妃!?” 女子哑声,被栖霞长公主这样一吼,将头低得更低下去了。 “皇姊莫要生气。”江瑾贤还是出面打圆场,“这位是?” 栖霞长公主不屑地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这位是本宫的庶出表妹,叫宇文媚。” 宇文媚? 听到这个名字,凤颜玉忍不住多看了宇文媚几眼,瞧她的性子,唯唯诺诺的,跟媚字真是一点也不沾边。 女子之媚,最妙不在容貌,而在气度和举止之中,媚出风韵,浑然天成。 不过她是宇文拓的庶出女儿,想来养成这样的性子也不奇怪。宇文拓有嫡妻嫡子,宇文弈就是个人中龙凤,光辉掩盖下,郡公夫人必然不必过的像在那等宠妾灭妻的家里那样憋屈。 庶出女儿,自幼在安定郡公的封地从未进过帝京,也没见过凤颜玉,把凤颜玉认错,也不是什么怪事。 “好了,宇文媚。你不用害怕,抬起头来吧,你没见过她,认错了权当不知者无罪吧。” 宇文媚抬起头,眼角带了几滴委屈巴巴的泪水,好似那三月梨花沾了晨露,花瓣的绒绒感和着水滴的清透,让人忍不住爱怜。 凤颜玉这才近距离看清她的容貌,眉眼精致,微微上挑时,定能饱含万种风情;唇红齿白,丹唇微启时,定能夺人心魄。 她本当的起一个“媚”字。 可她偏偏垂着眉眼,抿着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谢过太子殿下。那这位是……?” “本宫是大宛长公主,天宁皇后。” 宇文媚抬起头来望着凤颜玉,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臣女有眼不识泰山!臣女罪该万死!” 凤颜玉可怜她这一副受惊的模样:“你别老是一副惊慌的模样,这只是小场面,别慌!” 栖霞瞧着这两个她讨厌的人的互相安慰,嗤笑了一下。若不是宇文清托他带带妹妹,她自视清高,理都不会理这个庶出女儿一下! 第223章 你退我进 安定郡公府里,嫡子多,庶子也多,可女儿少,这么多年就只这一个庶女。 宇文拓觉得自己的女儿要嫁给江瑾贤定是要正妻之位的,可她毕竟是个庶女,江瑾贤未必舍得给正妻之位,还不如嫁到别的人家舒舒服服当主母,所以宇文拓才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跟江瑾贤结为姻亲。 总不能便宜了宗族的女儿,平白给自己造出一支对手来吧? 已故的安定郡公夫人育有三子,宇文弈是长子,托栖霞照顾妹妹的宇文清是次子。 反正家里只有这个一个女娃娃,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不管嫡子庶子,大家都还算是宠妹妹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把宇文媚养成一个这样的性子。 宇文清实在看不下去,宇文媚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觉得妹妹这样就算不能嫁给太子,嫁给别人家当主母也难,就希望从宫里来的栖霞能好好教导一下宇文媚。 “臣女不慌。”宇文媚弱弱地应了一声。 凤颜玉拉起宇文媚地手:“你好歹也是郡公的女儿,出身已经比旁人高了不少,那么小心翼翼地做什么,不如活得自在一些。” “你瞧瞧外面的那些贩夫走卒,虽然身份低了一些,可他们活的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你的起点已经比他们高不少了,怎么还能比他们还差了去?” 宇文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栖霞见他们聊的投缘,暗想果然都是自己讨厌的人,这才能合到一块去。 宇文媚无趣地很,她不过是不想拂了宇文清的意思,勉强答应了,既然凤颜玉跟宇文媚聊得投机,她干脆把宇文媚甩给凤颜玉。 “既然皇后娘娘跟宇文表妹聊的如此投机,本宫也不好做恶人,就让你们聊个痛快。本宫还有别的事情,皇后娘娘记得晚上赴宴的时候把表妹带来就行了。” 栖霞又寒暄了几句,表示晚上再见后,直接离开了。 宇文媚本试图跟栖霞走,她虽然害怕栖霞,但到底栖霞较之凤颜玉跟江瑾贤,还是更熟悉的。 但是她的示意是没有用的,栖霞还是留下宇文媚一个人面对凤颜玉跟江瑾贤。 “皇后娘娘……”宇文媚求助似的看着凤颜玉。 凤颜玉拉起宇文媚的手,派了派:“那么怕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坏人,说起来,我们还应该算是你府上的客人。” “对吧?”似乎为了让宇文媚心腹,凤颜玉难得扭头主动和江瑾贤说话,询问他的意见。 江瑾贤挑了挑眉,倒有些受宠若惊的味道:“当然。” 凤颜玉又陪着宇文媚聊了一会儿天,总算是打开了她的话头。 宇文媚问道:“皇后娘娘,做皇后是什么样的啊?就是管着一整个后宫的女人吗?我爹爹跟我哥哥一直说要让我学着点,未来好做一个当家主母,替夫君管好后院那一大帮女人,管好后院的事情,我觉得这本质上是一样的。” “嗯。差不多吧。不过我们的陛下很好,他的后宫里除了我一外,就只有一个……” 凤颜玉“女人”二字还没说完, 后腰就被江瑾贤掐了一下。 凤颜玉回头猛地瞪了江瑾贤一下。 你做什么!? 江瑾贤不甘示弱,仰着下巴。 阻止你胡说八道。 两人这番眼神交流,玉桑见状,替着凤颜玉走到了宇文媚身边。 “那真是幸福啊!”反应慢半拍的宇文媚评价了一句。 玉桑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宇文小姐。我们家娘娘还有别的事情,接下来就让奴婢来照顾您吧。晚上奴婢也会替我们家娘娘领您去参加宴会的。” “娘娘有什么事啊?”宇文媚一派天真地问道,她已经有点舍不得凤颜玉了。 “宇文世子,也就是您的哥哥,待会儿还要和懿文太子以及皇后娘娘见面。” 提到宇文弈,宇文媚的眼神瞬间变了,这个颇为严厉的大哥她可不敢得罪。 “那好吧。那我晚上再跟娘娘聊天!” 玉桑“好心”地替凤颜玉支走了宇文媚,留下凤颜玉跟江瑾贤独处。 “做项思羽的皇后,替他管着后宫,你倒乐得自在。”江瑾贤冷哼一声。 “还是那句话,关你什么事啊!” “就关我的事,因为我嫉妒。” “……” “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你怎么会跟宇文媚聊的这么投机,你那么喜欢宇文媚吗?” 凤颜玉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倒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她弱小、可怜,想帮她一把而已。” “你倒是好心。”江瑾贤并不是很能理解,“庙里的菩萨都未必有你这么好心。说实话,她毕竟是宇文拓的女儿,未来怎么样都有宇文拓替她参谋,你瞎操什么心?” “不如担心担心我?~” 江瑾贤最后一句话,带了点不正经的痞里痞气,凤颜玉直接按住了他凑过来的脸。 “你更不用我担心了。” 凤颜玉懒得和他吵闹:“先干正事。第一,先想办法查明宇文拓这老狐狸为什么得了病不治疗;二,你既然决定继续用他儿子,也安排了,那你可以在这安定郡多待上一些日子,把里面的门道都弄清了。” 江瑾贤似笑非笑:“弄清安定郡的门道做什么,这里是封地,又不是皇家该管的地方,每年最多收收税而已。” 凤颜玉扭过头来,目光凉薄,压低了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杀了宇文拓的。要接替他的产业,自然要知己知彼。否则没了宇文拓,还有宇文家族的其他人,你总不可能把宇文家族旁支里的所有人也都全杀光吧!” “你倒是懂我。”江瑾贤敛了敛眉,摸了摸凤颜玉的手。 凤颜玉猛地把手抽回来,在内心暗道:我才不是为了你考虑,我只是为了多点时间留在这里,联系这里鸾凤卫的暗哨,想办法给项思羽传消息而已。 “何必这么排斥我呢?你且看看吧,你我两人配合着做事,事情都是能事半功倍的。” 凤颜玉定定地看了一眼江瑾贤:“那行,那就好好做事,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江瑾贤轻轻地笑了笑:“颜颜,你真是不了解男人。面对喜欢的人,是忍不住和 她接触的。” “当然,对于你,我更愿意,尊重。” 凤颜玉凉凉地瞥了江瑾贤一眼:“你倒还有点理智。” 江瑾贤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笑得无比风流:“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是拉拉小手而已。” “拉拉小手也不可以!”凤颜玉坚定地道。 “嗯?” 当真? —— 宇文弈亲自给宇文拓煎了药服侍他喝下,又亲自看着府里的大夫给宇文拓施了针,这才放心地去主持宴会。 或许是懿文太子的缘故,这场宴会的排场并不小。宇文拓的几个儿子并宇文拓在安定郡的属官,几乎都来了。 宇文弈替父主持,且为东道主,位于上座,且面南而坐。至于江瑾贤,虽然是懿文太子,但却是客人,被安排在了宾客里最为尊贵的座位上。 不知道宇文弈是故意的还是干什么,凤颜玉的座位被安排在与江瑾贤同席的地方,两人贴着坐,面对着这么多的官员,凤颜玉怎么想都觉得尴尬。 她和江瑾贤的关系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 安定郡的地方官们有的是去过帝京参加过立后大典,是见过凤颜玉的,当下便纷纷起身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凤颜玉僵着脸一一受了礼,坐在席上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瑾贤挑了挑眉,将手伸到案下,借着衣服的遮掩,伸出手指勾了勾凤颜玉的手,微微倾身,将头靠到凤颜玉身边,小声地道:“那么紧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凤颜玉定然不会让自己和江瑾贤出任何的意外,便忍了下来。 江瑾贤似乎猜到了这一点,在案下肆无忌惮地调戏起来。 “唔?那么在意你清白的名声?嗯。这么多人看见了,你也怕项思羽知道吧?” “我跟你有什么吗?” “没有吗?”江瑾贤说着,伸手挑了挑凤颜玉裙子上垂下来的系带。 反正是在案下,旁边的人都看不见,甚至连侍立在凤颜玉身后的玉桑都看不到,但凤颜玉却能感知到。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孟浪了!” “之前不这样的,这是我想到的对付你的新方法。你看看,多么有效,你这座冰山,可不就崩裂了一点吗?” “我是冰山!?”凤颜玉像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多高的评价啊?我自认为我可担不起什么清冷美人的名头,我觉得我是活泼的、跳脱的。” “我这不就是让你变回这样吗?” 江瑾贤的手停在裙子的表面,顺着凤颜玉跪坐的腿一直往下。 手隔着布料的触感,让凤颜玉感到了如轻微电流般的麻,那电流像蜿蜒的蛇,令人蛊惑,凤颜玉感受到,江瑾贤在脚踝处点了点。 江瑾贤的食指按在凤颜玉的脚踝处,若有若无的画着圈圈,丝丝的痒犹如缠绕的藤蔓,钻进凤颜玉的心尖。 江瑾贤的动作轻柔,就像一根羽毛,挠着,撩着,一点点试探凤颜玉的忍耐程度。 江瑾贤换了一个动作。 凤颜玉一阵颤栗。 他适可而止,但已经暧昧至极。 第224章 偷欢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挪了挪位置,努力让自己坐的和江瑾贤隔得开了些。 江瑾贤面上一点也不显山露水,默默将桌面上的樱桃推到了凤颜玉的面前。 凤颜玉看着那盘突然“窜”到自己面前的樱桃,疑惑地看了江瑾贤一眼。 “红红翠翠意浓,心心念念无情。” 凤颜玉愣了愣,僵着脸道:“樱桃吃多了上火。” “试几个又何妨?”江瑾贤拿起一枚樱桃,伸到凤颜玉面前。 凤颜玉其实是很喜欢吃樱桃的,她盯着近在咫尺的樱桃看了几眼,视线放远:“我今天不想吃樱桃。” “我知道你想要。” 凤颜玉的视线这一放远,就跟广撒网一样,坐在对面的宇文媚捕捉到了,立即举起酒杯,起身上前。 “皇后娘娘!” 宇文媚三两步就走到了两人这一桌。 江瑾贤的脸色不太好看,见好就收,微不可查地将樱桃放入盘中,端起自己懿文太子的架子,小口啜饮着酒,一句话也不说。 宇文清瞧着宇文媚步履轻轻,较之之前活泼了不少,笑着对旁边坐着的栖霞道:“你倒是教导的不错,媚儿也会主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寻人说话了。” 栖霞赔笑了一下,算是应和了,但看向凤颜玉的眼神怎么都算不上善意。 凤颜玉和宇文媚聊了起来,宇文弈看在眼里,便跟江瑾贤道:“今日此宴,乃是本世子替家父给懿文太子办的接风宴,不谈别的,吃好喝好便好!” 宇文弈拍拍手,立即有十数个貌美舞姬上前,和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是我们北地的特色舞蹈,不知懿文太子可否喜欢?” “既是世子殿下的心意,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宇文弈笑了笑,给江瑾贤敬了一杯酒。 凤颜玉拍了拍宇文媚的手:“宴会开始了,你一直在本宫这坐着也不方便,先回去吧。左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本宫都会待在安定郡,不用担心见不到本宫。” 宇文媚点点头,便离开了。 江瑾贤见宇文媚走了,微微侧头:“你觉得这歌舞好不好看?” “好看。” “敷衍。” 江瑾贤吃了一块盐水鸭,他此时无意欣赏歌舞,便借着夹菜的遮掩,道:“既然歌舞无趣,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办一件事。” “什么?”凤颜玉看着江瑾贤夹到她碗里的盐水鸭,旁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瑾贤是在尝过盐水鸭后,在跟凤颜玉说“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首先,我们得合情合理的离席。” “这还不简单。”凤颜玉一把抓住江瑾贤给自己夹蟹粉凉糕的手,轻轻一晃,撞倒了凤颜玉面前的酒杯。 杯中的葡萄酒尽数撒在凤颜玉的裙子上,凤颜玉大喊起来。 “啊!” “本宫都说了,这蟹粉性凉,又配以仙草制成凉糕,最是性寒,本宫不愿意吃,懿文太子偏要本宫尝试!” 凤颜玉站起身来,掸着衣服上的酒珠,所有人的目光都注目到江瑾贤和凤颜玉的身上 。 “宇文世子,这打翻的酒湿了本宫的裙,本宫要下去更衣!这宴会本宫就暂时不奉陪了!玉桑!” 玉桑立即走到凤颜玉身边,凤颜玉也不管宇文弈同没同意,直接愤怒地甩袖离开。 转变太过突然,场上跳舞的歌姬们纷纷止了动作不敢再动。 凤颜玉到底目前还是天宁皇后,还有大宛长公主的名头在里头,还事关两国邦交,她如此动怒,大家都少不了给她几分面子。 宇文弈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宇文弈嫡亲三弟宇文鑫已经开口笑道:“这太子殿下怎么惹得皇后娘娘这般生气啊?” “太子殿下到底是想做什么啊?只是想夹菜吗?” 宇文鑫的语气流里流气的,一点尊重也无,江瑾贤一道眼刀甩来,宇文鑫虽然悻悻,但仍然道:“虽有嫂溺叔援之说,但夹菜这事,没必要代劳吧?” “况且皇后娘娘自己也说了,她不想吃,太子殿下仍然执意要夹……”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瑾贤冷声打断宇文鑫试图造起来的编排。 宇文鑫的眼神欠揍地很,仿佛就在提醒着周围的各位,这同桌吃饭,同筷夹菜,在两人的身份之间有多暧昧。 “好了,三弟。”宇文弈出面打圆场,“派个侍女去跟着皇后娘娘,提醒提醒她,免得待会儿皇后娘娘更完衣,找不来回宴会的路。” 凤颜玉按来时的路线走,又按原路返回,是没有找不清路的道理,宇文弈派个人过去不过是想提醒她记得回宴会上的。 宇文弈是不想凤颜玉在府中乱跑的。 宇文弈正要指派侍女,江瑾贤突然站起来,道:“既然如此,世子也不用费心派人了。孤亲自去,也好跟皇后道个歉,免得待会儿皇后带着怒气回来,这个宴会也不好看。” 江瑾贤说的还算是合情合理,但宇文鑫就是想到了另外一层。 “太子殿下这是特地隔开众人,想跟皇后单独相处吗?” 宇文弈听到这话,率先不高兴起来,他本来还想寻由头拒绝让江瑾贤离席,但宇文鑫这话却是让宇文弈不得不同意江瑾贤的话。 “三哥,你这话说的不对,皇后娘娘和懿文太子平日里又不是不能见到,在自己的府里可不自在许多?为何非要在我们的府里行你所想之事?太子殿下只是想道个歉,是三哥你把人想龌龊了!” 宇文鑫没想到有人会噎他的话,毕竟连大哥宇文弈都还没开口。 他扭头见到出声的人是一直在府里没什么地位的宇文媚,顿时大怒:“我们的府里?你一个庶女,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这宇文府是你的吗!”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还能管我能怎么想的吗!你管得了吗?倒是你,平常在客人面前大气不敢出一下,如今倒是顶撞起你三哥了。我看呐,你该不会看上了这懿文太子,所以才替他说话吧!” 宇文媚刚刚已经是拾起了她全部的胆子为凤颜玉辩解几句话,没想到会被宇文鑫如此反 驳回去,顿时有些慌张不知道说什么。 宇文弈脸色已经非常差了,如今懿文太子还在场,宇文鑫就如此说江瑾贤,让江瑾贤和宇文媚都有些下不来台。 “三弟,够了!今夜你的酒喝的太多了,这宴还没过半你就已经醉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本世子在这里代醉酒的弟弟给你道个歉。太子且去做你想做的事,待会儿消了皇后娘娘的气,和皇后娘娘一起回来继续参加宴饮,这才是皆大欢喜。” 江瑾贤也不多说,留了几分态度,起身离席。 宇文弈看着江瑾贤离去的背影,瞪了一眼宇文鑫:“平常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这是懿文太子,岂是你能当面编排的吗?” “不论你所想之事是有是无,你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便好了,何必说出来让大家不愉快!” “还有,无论如何,宇文媚都是我们的妹妹,你败坏了她的名声,会给我们宇文府带来什么好处?” 宇文弈又转头安抚宇文媚:“小妹,你三哥说话冲动,刚刚说的话你不用在意。无论如何,你都姓宇文,都是我们的妹妹,我们宇文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宇文媚低头不语,宇文鑫面露不屑。 —— 江瑾贤终于得以甩下宴会上的人,去找凤颜玉。他走了一段路,发现凤颜玉一直隐在花丛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瑾贤轻手轻脚地走到凤颜玉身后:“我还以为在宴会上耽误了那么久,你不会在附近等着我了。” “嘘!”凤颜玉难得没有跟江瑾贤拌嘴,“有情况,别说话,你过来看。” 江瑾贤顺着凤颜玉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面一个小厢房里亮着灯,影影绰绰的,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估计是储物室,在拿接待客人的陈酿吧?”江瑾贤压低了声音道。 “不大可能。若是储物室,该有人进进出出的。可这里在府里的位置实在偏僻的很,那里面的人也一直在一个位置,没有移动过。” “你想多了。难不成你还想过去看?” 凤颜玉转过头来,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想想,重要的人如今都在宴会上,你说在里面的会是谁?” 江瑾贤无奈,只能跟着凤颜玉一起走近,两人都用了内力消音了脚步声。 靠到窗下,凤颜玉就听到了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略显尴尬地看了江瑾贤一眼。 江瑾贤摇了摇头,里面是一对在偷·情的男女,正在打的火热。 估计是府里的下人,江瑾贤自己都不好意思跟凤颜玉一起听人这种墙角,拉着凤颜玉想要离开,就听里面的女人说话了。 “明哥……还是你棒!那个宇文鑫,体验一点都不好——还自以为自己很能让女人满足,啊~啊~一房、接一房地往院子里抬小妾,也不怕伤了身体,腰疼!啊~~~” “那可真是苦了你了。悦娘,要不明日我去弄些药来,让他到你房里来的时候,让你能舒服些?” 第225章 给你,光 “讨厌~我有你了,这山珍海味不好好享受,难道还变着法的去改变糟糠的味道?” “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呢~何况还是用调料堆砌出来的~” 江瑾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凤颜玉对望一眼。 里面与人偷·情的女人,竟然是宇文鑫的正妻柳迎悦! 这安定郡公的几个儿子,最大的宇文弈都比江瑾贤年纪小,老大、老二都尚未婚嫁,其余庶子因着未及弱冠,嫡长子都未议亲,安定郡公也便不急着他们的婚事。 当然,庶子房里的妾室是不缺的。 唯一一个嫡三子,因着性子摆在那里,虽然也有些能力,比那些纨绔子弟要好很多,但跟他的大哥、二哥相比就差了许多。 安定郡公早早地给他娶了妻子希望能约束住他,没想到给他娶的妻子也是个不安分的! 不知道身份还好,知道了身份,撞破了此事,凤颜玉便也想着如何利用此事。 她和江瑾贤用眼神达成了一致,先不要进去揭开此事,而是留着这颗炸弹。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他们觉得没什么重要信息该听的的,便离开了这里。 到了能较为大声说话的地方,江瑾贤开口问道:“宇文弈的意思,待会儿还是要我们回宴会的。你身上这身衣服,待会儿回去是要穿帮的。” “你没看到玉桑不在我身边吗?刚刚已经叫她去拿衣服到我们约定好的地方等了。等我们办完事,换好她拿来的衣服就可以了。” 江瑾贤点点头,试图拉起凤颜玉的手,但凤颜玉却提前一躲。 “不要动手动脚。” “刚刚在宴会上你已经玩够了哈!” “好。” 江瑾贤倒是自觉收起了手。 江瑾贤要去找的就是宇文家族的密道。 这条密道是安嬷嬷特地写信告诉江瑾贤,交代他来寻的。 这条密道通向母后真正的家。安嬷嬷说,这条密道,是母后凤凰族的族妹偷偷告诉她的,宇文家族的人并不知道萧鸢羽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所以江瑾贤只能偷偷去。 那个族妹,就是宇文媚的母亲,如今不知所踪,估计因着身份是府里的姨娘,早就被嫡母收拾了吧? 这条密道,能够直通凤凰族神殿。至于宇文家族为什么知道神殿的具体位置,还能花费那么大精力修建密道,杜月娘却不知道了。 那密道在府里,为了掩人耳目,倒没有什么守卫,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需要提防来来往往,被府里的人不小心看到而已。 而今晚这个时机,府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宴会上,府里的闲杂人等也都在为宴会的顺利进行而做事。府里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少人打扰的。 密道就在之前姨娘的院子里,倒不是在宇文拓的屋子里。 若是在宇文拓的屋子里可就麻烦了,毕竟宇文拓并没有参加宴会,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江瑾贤带着凤颜玉溜进了姨娘住的院子里。这个院子长久的没有人住 ,下人们也疏于打扫,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屋子里暗暗的,只有窗外投射下来的月光。 凤颜玉努了努嘴,觉得这乌漆嘛黑的,又不能点蜡烛,如何能大海捞针找到密室,便问道:“江瑾贤,那个安嬷嬷,可有说过密室大概可能会在哪个地方。” “安嬷嬷说,我母后曾说过一个谜语,记载了密室的方位。” “什么?” “月下美人雾里看花,主见差一点。” 凤颜玉闻言,顿了顿,下意识地道:“这,确定是记载方位的谜语?” “怎么?你已经知道谜底了?” “你看,昙花是月下美人的别名,雾里看花便是讲究一个趣字,趣是去雨,便是‘务’字;这主见差一点,是‘现’字,这连起来不就是昙花务现?你说这是个啥啊!” 江瑾贤摆了摆手:“你这解释未免太过牵强,且说昙花,这间姨娘房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需要精心打理的昙花?” “这不就是吗?”凤颜玉走到一幅画的面前,指了指画前的一个齐腰高的大花瓶。 大花瓶早就空空如也,不过花瓶外围的花纹描绘的便是传说中的昙花。 江瑾贤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倒是有可能被你瞎猜猜中了,你转转花瓶看看。” 凤颜玉伸出手转了转,摆手道:“不行,转不动。” 江瑾贤走到画前,打开火折子,看了看画,画上画着一个美人,正轻罗小扇扑流萤着。 江瑾贤抬起画卷,背后的墙什么也没有,江瑾贤试探了一下,也没有机关。 隔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江瑾贤看着凤颜玉的眼神仿佛就在说:“你的谜语肯定是猜错了的。” 凤颜玉双手叉腰,不服气地道:“我好歹努力去猜了,至少往成功的大道努力地迈步了。那聪明的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是在哪里呢?” 江瑾贤没有说话,他也想到了一些谜底,但都跟方位和屋里的陈设无关,他确实是没有立场去指责凤颜玉猜错了的。 凤颜玉见江瑾贤不说话,仰着头嘲笑了一下,随意地将手搭在花瓶上,像教导学生的教书先生一样,有板有眼地道:“你看看你,说不出话来了吧!” 凤颜玉敲了敲花瓶的边缘,就像教书先生打戒尺一样。 江瑾贤无奈地笑笑:“行吧,你没错。那你继续看这边,我去那边查查。” 江瑾贤赶在凤颜玉继续跟他拌嘴之前,跟她分配清了任务。 江瑾贤掏出另外一个火折子,递到凤颜玉的手上,自己往卧室的西北角走去。 凤颜玉拔开火折子,吹燃了它,那幅画的全貌此刻便展现在了凤颜玉的面前。 画中的女子,娇媚无比,万般风情居于眉梢,让人只一眼就沉沦其中。 凤颜玉的心跳了一下,这样的美人,她见了都动容惊诧,江瑾贤刚刚看了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直接掀开画检查机关去了! 暗中佩服了一下江瑾贤的定力,凤颜玉端详了一会儿画上的美人。这美人跟 宇文媚很像,不过比宇文媚要更绝艳,应该就是宇文媚的母亲,宇文拓的妾室夫人了。 凤颜玉摇了摇头,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就这么便宜宇文拓了!而且这美人还红颜薄命,宇文拓真是太不懂得珍惜了! 凤颜玉取下了那幅画,当手触到画上时,凤颜玉明显感到这个画的布料跟旁的画不太一样,一种触电的感觉突然顺着她的手爬上她的大脑,凤颜玉手一抖,竟然直接脱手将画丢入了花瓶之中。 “哐当”的声音响起,是画和花瓶碰撞发出的声音。 凤颜玉懵逼了一下,江瑾贤听到声音,翻找抽屉的手顿了顿,探过头来,就看到凤颜玉身子一沉,突然消失在花瓶所在的位子上! “颜颜!” 江瑾贤眉心一跳,赶紧跑了过来,就发现刚刚凤颜玉消失不见的地方完好无损,脚踏上去,一点错漏之处也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瑾贤趴在花瓶边,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看向花瓶内部,一点点拾起了刚刚那副掉进去的画。 画一掉进去,颜颜就消失了? “月下美人雾里看花,主见差一点?”江瑾贤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段谜语,看向花瓶深处。 难道机关在花瓶里面? 江瑾贤试探性地又将画丢进了花瓶里。 这一次,江瑾贤也莫名其妙消失在了房间里。 凤颜玉只觉得,刚刚脚下的木板突然自动打开,她就莫名其妙掉了下去,然后那个木板又自动地合上了。 入目便是一片漆黑,凤颜玉说了一句话,有回音,她想,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密道了。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这黑不溜秋的,刚刚她手上的火折子也掉在地面上了,这么黑,她能看的清啥啊! 她不能朝前探索,也不能回去,她该不会饿死在这里吧! 凤颜玉敲了敲墙壁,只有咚咚的回声在回应她。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能祈祷江瑾贤尽快发现密道的秘密,来救救她…… 凤颜玉靠着墙,跌坐在地上,悲哀地想,实在是太黑了,不然她可以摸索着着朝前走,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什么破神殿的出口,就不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现在这么黑,她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万一有什么机关,小命交代在这里,可就不好了。 啊啊啊!烦死了,她最不想求的人就是江瑾贤! “江瑾贤……你个混蛋……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连解个谜都不会了!” “很抱歉啊!又听到你骂我混蛋了。”江瑾贤从凤颜玉的头顶一跃而下,使了轻功的内里,稳稳地落在凤颜玉的面前。 江瑾贤的手里拿着火折子,凤颜玉的视野顿时亮了。 凤颜玉终于露出了笑容,倒不是因为江瑾贤,而是因为那唯一的光:“你倒是快!” “也不知道宇文拓为什么要设置这样诡异的机关。”江瑾贤因为早就对今天的事有准备,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火折子递到凤颜玉的手里。 “给你,光。” 第226章 韶凤 “管他呢,找到机关了不就好了。”凤颜玉“呼”了一口气,吹开了火折子,跟在江瑾贤的背后,朝前走去。 密道寂静悠长,凤颜玉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真实的场景,开着玩笑让自己壮胆:“我们这样,好像在玩密室大逃脱。” 江瑾贤不回答,而是“嘘”了一声:“你仔细听,有水声。” 凤颜玉肃然警惕:“我们走了这么一会儿,应该走出宇文府的地界了,这是会在哪里,竟然有水声?” 滴滴答答的,越是有节奏,就越是让凤颜玉害怕。 凤颜玉的呼吸逐渐不对劲起来。 江瑾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凤颜玉,挑眉道:“你在害怕?” “胡说八道!我哪里怕了!” 江瑾贤轻笑,挽起了凤颜玉的手:“好,你不怕。可我怕,我想拉着你的手,你带我走吧,我怕被妖怪抓走……” 江瑾贤的本意是给“爱面子”的凤颜玉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当真突然一阵妖风挂起,吹灭了两人手中的火折子。 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凤颜玉瞪大了眼睛:“天哪,师父,真的有妖怪!” 江瑾贤的眼神已经戒备起来,右手紧紧拉着凤颜玉将她护在身边,左手已经抬起来,准备着随时出动袖中游丝。 “别瞎说,自己吓自己!” 凤颜玉点点头,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害怕,此时靠在江瑾贤身边,也警惕起来。 得干正事! 密道里不会突然出现风,定是人为! 凤颜玉刚这样想完,突然一道凛冽的裹挟着内力的风扫到凤颜玉的面前,凤颜玉侧头一躲,拉开江瑾贤。 “江瑾贤,他开始攻击了!” 江瑾贤点点头,听声辨位,和凤颜玉背靠背配合着不要让自己最薄弱的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 对方移形换影,加之视野不清,两人都只能紧紧挨着,不敢轻举妄动。 “颜颜,他移动速度很快。” “左边!” 凤颜玉感受着水声和呼啸的风声,发现这两个声音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没回答江瑾贤的话,而是大喝一声。 她找准了时机。 江瑾贤毫不犹豫地出动袖中游丝,在那个人来得及移动方向前,捞住了左边的不知名物什。 江瑾贤收紧游丝,道了一句:“抓住了。” 江瑾贤伸出另一道游丝裹挟住那个“人”,以免他逃脱,凤颜玉将手伸进他怀里,掏出一个新的火折子。 吹开,点燃。 江瑾贤一点点手短游丝,将“人”拉到他们面前。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凤颜玉看清了此人的容貌,竟然是画上的那个女子! “是你!” “你怎么跟画上的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老!” 凤颜玉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宇文媚的母亲,画像上的女子定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时隔这么多年,人是会老的,岁月怎么可能在她身上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女子蹙着眉,不客气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凤颜玉询问似的看了江瑾贤一眼,见江 瑾贤点了点头,她道:“我们是萧鸢羽派来的。” 果然那女子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她早就死了二十年了!” “你认识她?”江瑾贤问道。 “她是我们凤凰族的神女大人,我为何识不得她?倒是你们,你们是谁,又为何会在这密道里面?” “我是她的儿子。” 女子的瞳孔瞬间睁大,迟疑地道:“项公瑾?” “正是在下。” 女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江瑾贤,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一点萧鸢羽的痕迹,而后又看向凤颜玉:“这位是,你妹妹,项雅贤?” 下一任神女按族律是排到雅字辈,她的神女兼族姐萧鸢羽曾告诉她过,下一任神女会叫雅贤。 “我不是……”凤颜玉立即矢口否认,反问道,“我是他弟妹。你先别管我是谁,我问你,你是宇文媚的母亲吗?外面房间里画像上的女子是你吗?” “是。还有,我叫韶凤,你们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韶凤,你怎么,都不老的啊?”凤颜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韶凤从观感上看,比凤颜玉还年轻些许。凤颜玉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相信科学的,对这种事情表示十分难以置信。 韶凤只是淡淡地笑笑,但却像是流光溢彩:“不过是一点凤凰族的障眼法罢了,除了神女,怎么会有人能摒除在时间的洪流之外?” “你们是打算去神殿吗?”韶凤问了正事。 江瑾贤点点头,双方就此交换了信息。 韶凤实际上在宇文媚幼年时期就离开安定郡公府了,宇文媚是府里的其他姨娘带大的。韶凤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神殿里。 这条密道是当年韶凤在受宠时,宇文拓为了方便她回家,替她修建的。旁的人若没有神女的血,也进不了神殿,所以韶凤也不担心修了这个密道,宇文拓会因此闯进来坏了神殿的宁静。 韶凤和宇文拓多年未见,如今是听闻宇文拓病重,打算来见他最后一面的,顺便考虑一下,是否要带走宇文媚这件事情。 毕竟宇文媚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江瑾贤则是得了安嬷嬷的交代,要去找到凤凰族神殿的秘密的。 “既然宇文拓无碍,暂时死不了,那我也不用费心去见他了。”韶凤已经做出了决定,“我领你们去神殿,只不过……” 韶凤看了一眼凤颜玉:“你既然不是项雅贤,不是神女的血脉,也没有神女的血,你是进不了神殿的。” “她可以进去。”江瑾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从里面倒出一个琥珀坠子。 是上次被凤颜玉打碎的那个。 破镜难重圆,这个琥珀坠子竟然真的被江瑾贤想办法修复了。 裂纹的地方努力用金子衔接缝合了,较之前添了几分俗气,但是最中间那点血红,仍然像凤凰花一样张扬着。 江瑾贤平静地将琥珀坠子塞到凤颜玉的手里:“也幸亏你上次摔碎了它,让我知道了中间这一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凤颜玉呆呆地抓着那个琥 珀坠子,傻傻地问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你母后的一滴血?” “应该是吧。反正它是血,至于是谁的,我想,母后总不可能留一滴别人的血给我吧。” “戴好。”江瑾贤拉起琥珀坠子上面挂好的红绳,凤颜玉这才发现,扇子没了,变成一条红绳。 见凤颜玉不动,江瑾贤主动替她系在脖子上,凤颜玉伸出手,端起那个琥珀坠子。 琥珀虽然被金子缝合了裂纹,但却不是无脑地填补,而是也精心设计了花纹。 凤颜玉一时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植物的花纹。 “你这是,又打算给我了吗?” 江瑾贤系带的手一顿,语气意味不明:“待会儿用完还给我。” “嗯。” “我不想它再摔一次。” 凤颜玉拿着琥珀坠子的手一顿,看着琥珀坠子的眼神渐渐失焦。 韶凤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异样:“既然如此。跟我走吧。” 凤颜玉和江瑾贤没有并排走,因为有了韶凤的带领,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 凤颜玉想,当时她赌气摔了这个琥珀坠子,知道是重要的东西,但没想到会这么重要。 竟然是普通人进入神殿的钥匙。 凤颜玉原本以为,给她的这个母亲的遗物,也就普通重要,一开始就没想过竟然会是如此重要。 她第一次收下的时候,做好了持有它一生的准备,但归还了之后,她想他们的关系都已经破裂成这个样子了,江瑾贤仍旧执着将这个东西交给她,也思考没考虑到他自己若是要用该怎么办。 她便以为,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刚好当时她以为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也在气头上,便赌气摔了它。 毕竟她是项思羽的皇后,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也不怕要用的时候拿不到,让项思羽钻了空子。 亲人是很重要的,凤颜玉想,她在现代的母亲若是留下什么东西被人毁了,她一定会跟他拼命的。 她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同样的,江瑾贤那么在意他的母亲,她这么做,如今既然没有仇恨,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对不起……”凤颜玉别别扭扭的用内力传了一句话,只让两人听见,“你母亲的遗物……被我毁了……” “哦……”江瑾贤的声音苍凉的透着风传过来。 “不重要了。” “嗯?”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江瑾贤始终抬头看着前方,“我惯常不喜欢睹物思人,我只喜欢把握当下。” “你什么意思?” 江瑾贤勾唇一笑,因着在黑暗中,倒像是窃喜。 他的母亲若是知道,只不过是损毁了这一件东西就能换来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那她定然是毫不犹豫的。 他母亲留下的一切东西,都不过是为了江瑾贤而有了存在的意义。 所有的东西,不过都是被人为赋予上了价值而已。若是在旁的动物眼中,那不过是一块硬邦邦的不能作为食物,易碎的也不能作为玩物的无趣的东西。 “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道歉。” 第227章 巫邪作祟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又走了一会儿,江瑾贤突然浑身疼,觉得不太对劲,便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到神殿。” 韶凤回答:“至少还要一个时辰。神殿离这里本就远,修的这密道已经是缩短了不少时间了。” “来不及了。”江瑾贤沉声道,“再不回去,宇文弈定是要起疑了。” “你们不去了吗?”韶凤问道。 “我们此番来就是确认密道的位置的。既然密道在这里,也不会跑,我们便下次再寻了方法过来探寻。” 江瑾贤暂时还腾不出心思来处理凤凰族神殿的事情,如果进入神殿后被拖了时间,其他的一切都很难解释。 “那好吧。那你们回去。我继续回神殿,若是你们下次还要进来,便直接开了机关进入密道。密道里没有机关,你们可以放心走。” 韶凤又跟江瑾贤交代了几句,江瑾贤便拉着凤颜玉往回走。 “你这就不去了?我还真挺想看看神殿长什么样的呢!”凤颜玉有一种看精彩的剧情突然被人打断的那种感觉。 “赶不及了回宴会了。我们拖得太久了。” “你难道真想被发现。你可是酒湿了身去换衣服的呢,如今衣服可换了吗?” “这个时候都差不多干了吧……”凤颜玉小声嘟囔一句,也知道现在从密道赶回去时间也是很紧的,突然灵机一动道:“这不是还有柳迎悦的事情为我们遮掩吗?” “柳迎悦?” 江瑾贤顿了顿,意外地看着凤颜玉,见凤颜玉扬起一抹邪邪地笑容,不怀好意地道:“这不是因为我们刚好撞破了那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嘛!” 江瑾贤捏了捏凤颜玉的虎口处:“以我对宇文鑫的了解,这下他要彻底恨上我们了。” “这有什么?在你眼里,是宇文弈对我们的看法重要,还是这个宇文鑫对我们的看法重要?” 凤颜玉瞥了瞥嘴,继续鄙视地道:“这个宇文鑫也真是,这种事情还去怪我们!” “谁叫我们是替他揭开这个肮脏的遮羞布的人呢?他本就是傲气的人,越是这种事情,就越是难以接受,定是要找更多的人撒它这个气的。” 回到那间韶凤做姨娘时的房间,凤颜玉飞速地把画挂好,跟江瑾贤一起走出韶凤的房间。 玉桑捧着凤颜玉需要换的衣服,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凤颜玉开门出来,道了一声:“娘娘。” 凤颜玉点了点头,飞快地取下玉桑手中拿着的衣服:“我进去换衣服,你跟江瑾贤在外面等我。” 凤颜玉似一阵风略过江瑾贤飞了进去,关上了门。 玉桑不客气地看了江瑾贤一眼,挪了几步,跟江瑾贤隔得开了些。 江瑾贤失笑:“你主子,是不是很讨厌我?” 玉桑瞅了江瑾贤一眼,双手叉腰,眼高于顶:“当然。” “可我跟她该说清的都说清了,该有的误会都解开了,她为什 么还那么讨厌我?” 玉桑转过身子,难得翘起了手指:“娘娘曾经跟我讲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脾气很坏的男孩。他的父亲为了不让他天天发脾气或者跟人吵架,就给了他一袋钉子,一发脾气就让他在院子的树上钉一根。后来,在他钉光了那袋钉子之后,终于学会了一整天不发脾气。他的父亲让他如果保持一天不发脾气,就可以拔掉一根钉子。” 江瑾贤平静地望着玉桑,问道:“然后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最后,钉子全被拔光了。但是,树上留下的那些钉子洞,永远也不可能恢复了。” 玉桑歪着头,想着凤颜玉跟凤柒柒讲睡前故事时,说的后半段话,她没有开口告诉江瑾贤。 “柒柒,就像你和一个人吵架,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就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伤口,像这个钉子洞一样。你还不理解的话,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就像插一把刀子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再拔出来,伤口就难以愈合了。无论你怎么道歉,伤口总是在那儿。要知道,身体上的伤口和心灵上的伤口一样都难以恢复。所以,当你遇到真心的朋友,一定不要轻易伤害她,明白吗?” 凤柒柒当时懂事地点点头,玉桑也将这个故事记到了心里。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改变不了了是吗?”江瑾贤似乎听懂了这个故事,脸色阴沉的难看。 玉桑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就听江瑾贤道:“原先的伤口既然无论如何都掩盖不掉,那么不如把整棵树都拔掉,重新种上一棵。” “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努力,重新精心呵护它长大。” 玉桑翻了一个白眼:“你说的倒容易,就算你重新种一棵,那也不是原来的树了啊!” “人是有记忆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每次都好了伤疤忘了疼!” 玉桑护主的心思上来,怒气冲冲地道:“这一路走来,我也都在娘娘身边陪着。娘娘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我求你,如果你还想要娘娘好,就请不要纠缠娘娘了!” 江瑾贤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神盯着玉桑,玉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只会处在一切风暴的中心。不是我非要纠缠她,这是她的命!” “命!?你不要什么都怪到命运身上去。娘娘从来就不信命。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心而已。你跟项思羽没有什么区别,你觉得项思羽是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皇位、美人,你不过是要原样抢回来,偏要用娘娘的感情作为遮羞布,说她依旧在意你,好为你的所作所为遮掩,好让你的行为合理化!” 玉桑气嘟嘟地,一口气全说了出去,自从上次娘娘开始为项思羽考虑,甚至打晕他让他逃走那件事开始,她就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旁观者清,她之前以为,娘娘从大宛离开后,项思羽会是他的良人。因为项思羽对娘娘那么好,即使娘娘被误会,也会坚 定地站在娘娘这边,但现在未必! 在项思羽心里,最重要的未必是娘娘! 她陪在娘娘身边,多多少少懂得一些,也知道韩牧易和潼关的事情,项思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那一点小小的私心,就要天下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偏生娘娘善良,项思羽保证了之后就原谅他了! 这怎么能原谅! 玉桑不怀疑项思羽对娘娘的心意,但项思羽比江瑾贤更懂得利用娘娘的怜悯心,如果没有江瑾贤的存在,提醒项思羽那些不堪的过去,项思羽定会好生待娘娘。 但江瑾贤只会不死不休。 项思羽内心的不安只会随着江瑾贤的步步紧逼而越来越多。 明明是他们兄弟间的战争,为什么要扯上娘娘!娘娘不是他们两兄弟斗争的牺牲品! 凭什么! “你们俩兄弟,都是一样样的人!”玉桑啐了一口,凤颜玉恰好换好衣服,从房内走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声音这么大?” “我们在说……”玉桑看都不看一眼江瑾贤,“啊!娘娘,您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凤颜玉低头瞧了一眼裙子,微微一笑:“小嘴真甜,走吧!” 江瑾贤没想到玉桑会那样对他说话,倒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跟在两人的身后。 “江瑾贤,你走错了,右边,我们按刚刚的路线原路返回,才能撞到柳迎悦他们。” “嗯。” —— 宇文媚瞧了一眼对面空空如也的桌子,不安地道:“这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宇文清素来是最疼爱这个妹妹的,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当下便第一个安抚道:“宇文府是什么地方,守卫甚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妹妹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是出什么事的。” “是啊!这女子衣饰繁琐,左不定要穿多久呢!”栖霞讽刺了一句,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栖霞!”宇文清斥责了栖霞一句,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宇文弈。 宇文弈点点头,正准备派个侍女去看看情况,玉桑就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 “哟!还真出事了!”宇文鑫轻蔑地喊了一句。 宇文弈还算镇静:“你且细细说来,你们家娘娘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我们家娘娘出事了!”玉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世子殿下……是您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宇文鑫重复了一遍,“胡说八道!我宇文府建府之初,选的就是风水最佳的宝地,虽然比不过龙脉,但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玉桑突然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宇文鑫:“这个……奴婢不好说……世子殿下,还是您带着人跟奴婢一起去看看吧!” 宇文弈站起身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事关皇后娘娘和懿文太子,那诸位就随小王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么多人的阳气压着,也不怕它巫邪作祟!” 第228章 绿脸 让人迅速忘记一件事情的方法,就是用一件比它更大的事情盖过它。 凤颜玉站在江瑾贤身侧,看到玉桑真的差不多把宴会上的人都给“请”过来之后,在内心笑了出声。 凤颜玉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那边的房子。 听到那么旖旎的,不堪入目的声音,来的人心里也都有了几分计较,看着凤颜玉和江瑾贤的眼神都表示明白。 凤颜玉暗自表示,这里面的男人也太持久了,他们都去了一趟密道的功夫,竟然到现在还在玩,难怪柳迎悦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干出这种事情! 而且,他们一定还玩的很投入,外面的动静这么大,他们竟然一点也没有听到! 宇文弈干咳了一声,他一直都是以正人君子、洁身自好自居的,房里更是一个侍妾都没有,他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但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定是要出来主持公道的。 宇文弈想着,重要的人都在宴会之上,估计干出这种事情的应该只是下人,伤不到宇文府真正的面子,便找来两个下人:“开门吧。” 凤颜玉看到,开门的那一刹那,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宇文鑫的脸直接绿了! 凤颜玉跟江瑾贤站在人群之外,自然是看不到里面玉体横陈的劲爆场面,但估计想着,这么多人来围观,这么多人来捉·奸,估计里面的人都留下心理阴影了,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柳迎悦作为府上嫡出三公子的正妻,也是名门出身,在场的人可都是认识的,完全抵赖不掉,心一急,还没等宇文鑫有什么表示,直接华丽丽地晕倒在那个男人宽阔的胸膛上。 后面的事情,凤颜玉也不在意了,反正就是一地鸡毛,宇文弈为了维护宇文府的面子,到底会怎么处理,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反正噎了宇文鑫一把,爽快! 宇文媚的脸色差劲的很,似乎被吓到了一样,握着宇文清的手不住地颤抖,宇文清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便拉着她离开了现场。 “小妹,别怕。是哥哥的错,不该让你看到这种场面的。”宇文清想起来,栖霞说宇文媚跟凤颜玉聊的还算投机,便把受惊的宇文媚交到了凤颜玉的手里。 “皇后娘娘,麻烦您照顾一下宇文媚,在下要去帮扶帮扶大哥。” 凤颜玉揽着宇文媚,宇文媚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跌跌撞撞的,凤颜玉打算将她扶到亭子里坐下,宇文媚在路上竟然被鹅卵石绊倒了! 凤颜玉还没反应过来,被身后的江瑾贤抱了住,免得她摔到地上。 待宇文媚站稳,江瑾贤就快速地把她从自己的怀抱里推开。 宇文媚懵懵的看了江瑾贤一眼,似乎在反应着什么。 “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我没耐心哄别的女人,你来哄吧。颜颜,我等你。我跟宇文弈说一下,你哄完我们就出府离开。” 凤颜玉哄完宇文媚,将她送回房间后,等着江瑾贤一起回之前白执租住的府上。 坐上马车, 凤颜玉问道:“柳迎悦那事,宇文弈打算怎么处理?” “柳家的人还不知道这事,不过,宇文鑫是跟他大哥讲一定要休妻的。” 凤颜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事情,任谁遇上了,都不愿意再跟对方继续过下去,除非有难言之隐。宇文鑫一身轻松,肩上的责任可没他两个嫡兄那么大。” 江瑾贤点点头,随意地聊着:“宇文家的三个嫡子,若论起女子婚嫁的话,还是二子宇文清最为合适。他既不用做为世子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又不如宇文鑫那么不正经,宇文清温文尔雅,清新俊逸,人如其名。” 凤颜玉古怪地看了一眼江瑾贤:“你对他的评价倒是高。在我面前竟然肯说起别的男人的好了。” 江瑾贤笑得云淡风轻:“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我现在身边可没什么大臣的女儿可以联姻的。” 凤颜玉的心跳了一下,江瑾贤该不会是试探自己是否会替项思羽张罗这件婚事?不一定要把宇文家族拉拢过来,至少要让他们保持中立。 “明天没什么事,我带你逛逛安定郡都吧。”江瑾贤似乎并不打算深究,三俩下转换了话题。 “嗯,好。”凤颜玉爽快地答应了,想着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可以和郡都里鸾凤卫的暗哨联系上了。 “你答应的倒是爽快。”江瑾贤似笑非笑。 “出去自然是你付钱。跟你从定州大老远过来,我什么也都没带。我刚好想置换几件新衣裳、新首饰之类的。” “没想到,你竟然也开始在意这些俗物了。” “能让你破费,就不算是俗物。” 江瑾贤盯着凤颜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算破费。你要什么随便挑,能博美人一笑,我自然无二话。” 江瑾贤捏起凤颜玉的下巴,细细把玩:“我说过了,我的就是你的,而你是我的。” 凤颜玉伸出手,按住江瑾贤捏着她下巴的手,睫毛眨了眨:“我是人,有思想,会走,会跑,会逃。” 江瑾贤突然想起了玉桑跟她说的话,瞧着笑得那般言不由衷的模样,道:“我也是。可是我被困在这里,挣脱不得,逃脱不掉。” 江瑾贤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凤颜玉的下巴,就好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凤颜玉,明明你和我在一起,配合地这样好。” 凤颜玉牢牢地看着江瑾贤,两人对视了许久。 江瑾贤难得叫了她的全名,凤颜玉撇过眼去,垂下眸子:“那又如何?” 马车一顿,江瑾贤含笑窗外:“到了。” 进府,白执和韩牧易早就等候多时。韩牧易颇为局促地看了凤颜玉一眼:“皇后娘娘。” “免礼。”凤颜玉的面上倒是十分平静。 这个韩牧易,之前在天宁皇都的时候,出发去潼关前她和项思羽亲自接见过,他们俩兄弟要做这被周瑜打的黄盖,也实属无可奈何。 “她是我的太子妃。”江瑾贤握住了凤颜玉的手,抬起来让 顾白执和韩牧易两人能够看到。 韩牧易会意,立即很狗腿地喊道:“太子妃娘娘。” 顾白执扭头看了韩牧易一眼,深吸一口气,这个太子妃娘娘他可喊不出口。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喊,只行了礼。 凤颜玉自进了江瑾贤的府里之后,就一句驳斥的话也没有说,乖巧的好像江瑾贤身边的一件装饰,就连刚刚江瑾贤自作主张宣称她是太子妃,她都没有任何表示。 玉桑觉得奇怪极了。 “明日出府,让顾大人和韩大人也都去吧,人多也热闹些。”凤颜玉征询似的看了一眼江瑾贤。 江瑾贤颇有些意外,但还是拉过了凤颜玉的手拍了拍:“一切都依你。” 她应该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罢了,白执和韩牧易也不是什么外人。倒是想办法让白执支走韩牧易便可。 韩牧易望着两人交叠的双手,恍惚之间倒真的觉得这两人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名副其实的太子和太子妃。 玉桑抓了抓脖子,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等到凤颜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玉桑直接问道:“娘娘!你干嘛那么乖巧,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 “你要迷惑他也不是这样迷惑的啊!江瑾贤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相信你突如其来的服软?” “我没有要迷惑他,我只是单纯地累了。就像你说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相信我,那我什么态度也无所谓。” “而且,在韩牧易的面前,我还想给阿羽留几分薄面,身为她的皇后,和他的对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凤颜玉从身上取下腰间被她做成饰品的那个翡翠,轻轻地摸了摸。 “我记得,宴宁说过,这里鸾凤卫的暗桩有两处,一处在胡记米店,而是在齐记布铺。未免被发现连根拔起,两处暗桩互不相通。” 玉桑点了点头:“这布铺还好,挑挑华丽的布料也就进去了,还有制成衣的地方。到时候我陪着娘娘您进去量体裁衣,替您在门口看着江瑾贤,就能安全的联系上了。只是这米店,娘娘,您该用什么理由进去呢?” 米店是卖米的,凤颜玉总不能说,她突发奇想,要买一些米回去吧? “这米店可有卖米糕雪饼之类的吗?我爱吃甜食,若是想去试试,倒也合情合理。如果真的是买一袋米回去,那真的是太诡异了。” 可两人都是刚来安定郡,具体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店铺里具体会卖什么呢? 凤颜玉摇了摇头,明天出去若是能联系上暗桩,顺利给项思羽传递上消息,倒也是了却一件事情,但是…… 凤颜玉看向对面的房间,江瑾贤怕凤颜玉担心,也将凤京京随身带了过来。 凤京京至今昏迷未醒。 凤京京昏迷到这个程度,凤颜玉早已经打消了凤京京跟江瑾贤可能有所勾结的顾虑。 凤颜玉不明白,凤京京到底在这个关键点上起到什么作用,那个破系统到底会怎么对他,他到底还能不能有醒来的机会。 第229章 看起来像小夫妻~ 春末,气温渐渐升高,凤颜玉换上了轻便透气的纱裙和半臂,这是她带过来唯一一套。 她跟着江瑾贤来到安定郡,路上可真的没带多少衣服,刚好趁这个机会购置一些。 淡粉色的山茶花随处可见,街边,道上,远处的山上,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开在一块,仿若形成了淡淡的粉红色的雾。 这是安定郡的特色。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凤颜玉的鼻尖,凤颜玉闭上眼,美美的享受着。江瑾贤站在她的身侧,摘下离他最近的一棵山茶树上的一朵山茶花,别在了凤颜玉的耳畔。 凤颜玉豁然张开眼睛。 “配你的衣服,好看。” 凤颜玉淡淡地笑了笑,拉住了江瑾贤的手,将那朵花取下来:“我不喜欢戴花。花是会谢的,我喜欢永恒不变的东西。” 江瑾贤接过花,倒不多说什么,两人并排走着:“你这样温温柔柔的模样,倒让我很不适应。” “我只是有点累,而且,你昨夜说的话,我觉得有点对。” 江瑾贤无声地笑了一下:“你说,如果我们没有和离,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没有如果。”凤颜玉斩钉截铁地道,她走在前面,由玉桑搀扶着,一点也没朝后看。 “是没有如果,那未来呢?” “玉桑,前面好像有两家成衣店,我们进去看看。”凤颜玉直接忽略江瑾贤的话,加快了脚步。 凤颜玉走到店里的时候,江瑾贤似乎没有跟上来。凤颜玉奇怪地朝四周看了看,这家布铺只是一家普通的布铺,并不是暗桩。 江瑾贤发现了吗?能发现什么? “这位夫人,您是要做衣服吗?我们店刚好来了几匹新的布料,您有兴趣看看吗?” 老板娘见凤颜玉四周环视,神思不属,便好心提醒道。 “好……”凤颜玉应了一声,就发现江瑾贤踏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在大人眼里,这就是小孩吃的东西。江瑾贤锦衣华服,目光沉稳,拿着这样一串东西落在老板娘眼里,倒有些奇怪。 “这位客观……您……”老板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江瑾贤,试探着开口,“您是来找孩子的吗?刚刚并没有孩子到我们的店里来……” 老板娘正说着,江瑾贤已经三两步走到凤颜玉面前,将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这个是你爱吃的,你说过,你吃了这个,心情会变好。” “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老板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瑾贤和凤颜玉。 这是夫妻吗?这对小夫妻怎么幼稚啊!看这个男方女方都不像幼稚的人啊! 凤颜玉盯了那串冰糖葫芦好一会儿,冰糖表皮泛着晶莹的光,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 凤颜玉莫名其妙被逗乐了:“怎么,想用一串冰糖葫芦收买我?” “一串自然不够。” 凤颜玉摇了摇头,拒绝了那串冰糖葫芦。 凤颜玉抬起手,指了指前面那匹米色碎金织锦和旁边的枣红色云锦:“老板娘,就那两匹吧。 米色的给我制一条马面裙,枣红色给我制一匹方领对襟袄,要琵琶袖的。” “好嘞,夫人随我去后面量量身型?”老板娘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见凤颜玉主动消费,自然应和道。 凤颜玉点点头,跟着老板娘走了进去。 几刻钟后,凤颜玉从里面出来,江瑾贤瞧着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道:“你这裁的衣服还是偏春秋的,你不是说要夏天的衣服吗?” 凤颜玉看到冰糖葫芦还在江瑾贤的手里,愣了一下,随即道:“又不是只在这家买,这不是还有下一家吗?这些剩下的布料都不适合做夏天的衣裳,难道你要委屈我?” 江瑾贤自然不会。 凤颜玉在每个店都逛了逛,吃的店吃了特色小吃,饰品店买了小饰品送给玉桑,布料店也都挑了布料裁了新的衣裳。 凤颜玉在把自己去接下来两个暗桩的行为合理化。 一行人终于逛到了齐记布铺,凤颜玉一如既往地踏门而入。 凤颜玉在店铺里随意地逛了逛,觉得这些布料都不甚满意,便问掌柜道:“你们这有新货吗?” 掌柜走过来,问道:“有新货,在二楼,客官可要上去看看?” 凤颜玉点点头,江瑾贤也一起跟了上去。 凤颜玉随意地拿起佩在腰间的那个翡翠:“夏天我想穿些看起来就清凉的衣服,特别是颜色,太俗太艳的我都不喜欢,若是能跟这个翡翠一样搭便好了。” 掌柜看了一眼凤颜玉拿在手里的翡翠,笑道:“夫人这翡翠水头真足。” “夫君送的。”凤颜玉挑选着布料。 掌柜会意地看了一眼江瑾贤:“看来夫人的夫君是真心疼爱夫人,不仅送夫人如此珍贵的饰品,还亲自配夫人挑选衣物,当真是把夫人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 江瑾贤干咳了一声。 “这匹。”掌柜走到凤颜玉身侧,指了指刚刚被凤颜玉看了好几遍的布料,“这是偏淡的竹青色,什么花纹也无,最是大方得体。” “还有这匹,天水之青,布料最适合做裙子。” 掌柜推荐了一大堆,凤颜玉都觉得满意,一口气在这家店选了六匹布,照例进去量体裁衣。 量体裁衣在三楼,江瑾贤自然也就不上去了,跟着店里另外一个伙计下了楼,在楼下喝茶等候。 掌柜将门关上,说了一句凤颜玉听不懂的语言,一个女子从里面走过来,跟凤颜玉对了暗号。 女子名唤若昭,是宴宁安排在安定郡的暗哨之一。 若昭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亲自为主子量体裁衣了。” 若昭一边丈量,一边道:“主子需要若昭传递什么消息?” “第一,我无事,让他安心,按自己的计划谋事,若有一些不当的流言传出,告诉他,这都是江瑾贤的计谋,让他不要相信;第二,安定郡公和江瑾贤之间的联盟并不是牢不可破,江瑾贤似乎有意提前对宇文拓杀鸡取卵;第三……” 凤颜玉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要不要把 神殿的事情告诉项思羽。但似乎神殿的事情暂时不会对两人之间争夺皇位有什么影响,毕竟江瑾贤当时也没有急着要进去一探究竟…… “主子,第三是什么?” 凤颜玉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江瑾贤对她说的,宇文清或许是良配的话。 “第三,既然联盟并不是牢不可破,那么我们便有机可乘。若是能和宇文家结为姻亲,即使不能成,那么至少可以搅一搅局。” 凤颜玉自己还有别的疑惑,比如栖霞和宇文媚的事情,她想着在自己调查清楚前还是不要轻易告诉项思羽了。 “暂时就这三件事情,若是还有事情,我还会继续想办法找你传递的。” “明白了,主子。” 凤颜玉量完尺寸,跟着掌柜一起下来,江瑾贤含笑问道:“饿了吗?你都逛了一早上了,要不要先去吃个便饭?” 凤颜玉惦记着米店的暗桩,她刚刚跟掌柜打听过了,那家米店是有做小吃的,特别是那玫瑰奶香米糕,是他们店的招牌。 只是他们店只做甜点零嘴,并不做主食,若是吃饭,还是要去饭馆的。 “嗯,饿了。”凤颜玉平静地点点头,“刚好宇文弈说既然来了安定郡,就要尝尝这北地美食,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浪费了。” 凤颜玉早在刚刚在楼上的时候,在听了那个掌柜的话之后,就已经将那个锦囊交给了玉桑。 凤颜玉这一次并不打算亲自去见那个暗桩,也不打算打破两个暗桩之间互相不知的状态,等玉桑去买米糕的时候,直接转交锦囊即可。 米店里没什么好聊的,说多了反倒容易露馅。 而她,只需要看着江瑾贤,跟着他一起吃饭便好。 一行人找了一家当地口碑还算不错的店铺,刚坐上阁楼点完菜,就听到下面有人议论:“你们听说了吗?昨夜郡公府出的那事,刚刚柳家的人登门了。” “你消息又灵通了?什么事啊?” 几个人将头凑了过来,知情的人神神秘秘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这郡公府是肯定要死命压着这么个消息的!这么大的事情,丢的脸可够大发了!” “就是啊!没想到这个柳家小姐,竟然是个这么不检点的!” …… 下面的议论落在凤颜玉和江瑾贤的耳朵里,凤颜玉喝了一口北地特有的疙瘩汤,问道:“江瑾贤,你觉得这件事情,会闹大吗?” “难说。” 凤颜玉抿了抿唇,这个汤的味道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我想给这件事加一把火,把它闹大。” 江瑾贤不反对也不赞成,而是问道:“为什么?” “那么,你那日跟宇文拓单独在房间里,到底聊了什么?” 江瑾贤挑着盘子里的青椒:“你终于忍不住问了?” “若是安定郡公依附于你,那么宴会上,即使他作为东道主,也该迎你为上座。哪有让主子做客的道理?” “那又如何,一个座位而已,如何能看出来他们的态度?” 第230章 休妻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安定郡公府的私事,若是我将此事闹大了,反倒让他们心生芥蒂。”江瑾贤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凤颜玉,“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闹大此事,对我可没有好处。” “就算是为了我。”凤颜玉殷切地看着江瑾贤。 “为了你?”江瑾贤似乎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栖霞如何厌恶我,我想你也是能看到的。我就想不让她好过,就利用这件事情。” “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我觉得对于这种事情,你一直都是不屑的。” 凤颜玉顿了顿,看了一眼下面议论的人群:“你就当我是突发奇想,不帮就算了。” 江瑾贤低了头,唇角浅浅的勾起,漆黑的眸子里,弥散着宠溺和温柔,不让凤颜玉看到。 “行吧。” “我帮你。” 免得你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这么轻巧就答应了,低下头吃饭。 —— 柳迎悦被关在宇文家的祠堂里,自那日过后,她都还没有梳洗过,身子乃至于脸都保持着那夜的状态,都是脏的。 宇文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抓了她把她关了起来,怎么会给她整理的时间?宇文弈派了侍女随意地给她丢了几件衣服,让她不至于冻死。 祠堂阴冷昏暗,柳迎悦打了一个大喷嚏。跟她一起欢好的男人此时估计已经被宇文府的人打死了,她因为正式的休妻手续还没有办完,还算宇文家的人且宇文府不想声张的缘故,被关在了宇文家的人犯了事都会被关的祠堂里。 祠堂的门开了一条缝,柳迎悦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外面又已经是黑夜了。 宇文府的人派人来处理她了吗?因为她被关了这么久,祠堂的门再也没有开过,也不见得有人来给她送饭。 “祠堂真黑,比外面的黑夜还黑。”凤颜玉踏门而入,身后跟着江瑾贤。 柳迎悦因为太久出于黑暗中,对光线实在是敏感。她虽然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听到了声音。 “是谁!?凤皇后!?懿文太子!?” “正是。” “你们来做什么的!你们难不成是来取我性命的!”柳迎悦一下子慌乱起来。 凤颜玉蹲到柳迎悦的面前,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柳迎悦:“我们要你的性命做什么?你已经够惨了,连你的母家都不打算要你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柳迎悦听到凤颜玉的后半句话,“腾”地一声支起了身,抓住了凤颜玉的手。 “柳家前日就来人了,说同意休妻,甚至为了补偿宇文家,连嫁妆都不需要收回。这会儿休书估计早就写好了,已经上报官府,正在官府走程序呢!等官府核定了休书的合法性,你就会被赶出宇文府,因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令母家蒙羞,连柳家都不愿意再收留你了。” “混蛋!宇文鑫那个混蛋!怎么不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明明是他自己不行!嫁给他这么多年,府内的姬妾连孩子也不曾怀上一个!偏要让我落到这种 境地!” “我父亲也是,怎么会如此无情!只叫我自生自灭!我可是她的女儿!唯一的嫡女啊!” 凤颜玉平静地看着柳迎悦喋喋不休的咒骂,而柳迎悦似乎反应过来,拉了拉凤颜玉:“你们冒着闯进宇文家祠堂的风险偷偷来见我,绝不是只是为了告诉这件事情的!” “你们说!要我做什么!只要能保证我下半辈子的锦衣玉食,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们!” 她,柳迎悦,娇生惯养了一辈子,一朝被休,名声尽毁,连父母亲族都背弃她!她必须给自己想好后路! 凤颜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会救你出去。你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两人将柳迎悦“救”出祠堂。回到自己府上,凤颜玉跟江瑾贤道了谢。 “不用谢我,你开心就好。” 凤颜玉尴尬了一下,便谈论道:“柳迎悦其实说起来也没真的害到什么人,她只是太自私了,只为自己考虑,连累了旁的无辜的人。这次给了她新的身份,让她在全新的地方活着,希望她能够改过自新吧。” “这种人,你指望她浪子回头,就是做梦。有些事情,做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话糙理不糙。” 凤颜玉顿了顿,有一种被人看透了心思的不安感,江瑾贤继续道:“而且你这次,是因为她帮了我们之后交换的条件,各取所需,她以后重蹈覆辙、自寻恶果,又与你何关?” “我又没打算负责她的人生一辈子,只是答应了保证她能够锦衣玉食。若是她自己做事,我没那么圣母还要保护她。只是希望她能够改过自新是一种美好的期盼,又不能真的代表什么!” “难道你希望坏人一直坏到底吗!” 凤颜玉反问,江瑾贤正想说什么,白执突然小跑着过来,递上一封上了三道火漆的书信:“主子,出事了。” 凤颜玉的眉心挑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个书信。 她承认,她很好奇。 “怎么回事?”江瑾贤边拆信边跟顾白执一起往回走。 “信是从邢州送过来的。” “邢州?”江瑾贤皱起了眉头,“韩牧尘那边出了什么事?” 白执摇了摇头,江瑾贤想想也是,信还在他手里没拆封,白执又怎么可能知道? 江瑾贤走进书房,刚好信拆开,江瑾贤三两下看完,将信拍到了案上。 “邢州没有被攻下。高苍梧出了奇兵,韩牧尘受了重伤,目前仍在昏迷,这封信,还是我们的人替韩牧尘写的。”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高苍梧,邢州既然无法攻下,那么战局就不会往江瑾贤这边倾斜。 他和项思羽,仍旧是平分秋色,邢州仍然在项思羽手里,也就是说,继定州之战之后,交战双方正式形成两方割据的局面。 “尽力救治韩牧尘,务必让他活过来。还有,让我们的人代替韩牧尘稳住军队,不要进攻,有规律的撤退到兖州。” 凤颜玉先让玉桑回自己的房间了,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了书 房附近,猫着腰躲在窗外,试图听他们的谈话。 “主子,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如今韩牧尘重伤,真是又折损孤一员大将!本来孤已经打算用燕国公世子和宇文弈让他们带兵去策反梁国公!如今邢州尚未得手,不知该不该让他们去触碰随国公。” “随国公是一块硬骨头,对项思羽最为忠心,属下以为,再大的利益也是说服不了他的,只能打。” “正因如此,才要两位世子去和他们硬碰硬,折损双方的力量!原本孤想着邢州若能攻下,便只要守住邢州,看好随国公,先攻略梁国公他们,对随国公形成包围之势,没想到竟是如此!” 江瑾贤摇了摇头,提起了笔,准备写信:“孤把事情交代在信里,你送出去。青执如今在帝京,为今之计,只能让凉月去梁国公那儿。可凉月的性子……当面见到仇人,孤真担心她不管不顾起来,若是坏了事,我们也没有办法。若是青执能在她身边,也就能中和一下了。” 白执没有说话,也知道如今主子在安定郡这里脱不开身,而且主子原本的计划就不是往他们那儿去的。 “其实,主子。”白执想到了什么,“高苍梧是凤皇后从大宛带过来的人,表面上现在在为项思羽做事,实际上是听命于凤皇后的。女人总是感性且善变的,主子若是能让凤皇后重新爱上你,她一定会全心全意为你的大业服务。这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也算是让项思羽措手不及。” 江瑾贤扭头,瞪了白执一眼。 书房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凤颜玉听到了白执的这番话,脸顿时拉了下来,急切地想要听到书房里江瑾贤的回应。 但是江瑾贤什么话也没有说。 凤颜玉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心脏在胸膛里越来越迟缓的跳动,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 她的感情,也只是他们两兄弟之间争斗皇权的筹码吗? 项思羽虽然爱算计别人的人心,也爱计较别人的人心,但他从来不会利用凤颜玉的感情,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会有。 作为阿羽的朋友,凤颜玉甚至希望他可以不要那么顾及她,放手去做。 她不会爱上江瑾贤的,绝对不会。 她绝对不会被江瑾贤所利用! 凤颜玉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有一股气,她明明以为,自己已经跟江瑾贤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何还会为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生气? 一定是因为阿羽,一定是因为江瑾贤损害到了她的好朋友项思羽的权益! 她凤颜玉,绝不被动,她自己由她自己做主,主动为之,绝不后悔! —— 本来宇文家和柳家商量的好好的,柳家有亏在先,休妻是一定的。官府那边也早早地报了上去,也因为宇文家和柳家都是安定郡有名有姓的大族,官府的办事效率也十分的高。 本来今天,正式的休妻许可就要下来了,但是柳迎悦不知道为何,竟然从宇文府的祠堂里出来了,跑到了官府门前,跪在地上,大声告冤! 第231章 看热闹 不少好事的围观群众都围了过来,大家其实风声也多多少少听了点,也都知道柳迎悦做的那点子腌臜事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这告冤,告的是什么冤? 柳迎悦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喊得也更起劲了。 她倒不是告冤,只是借告冤之名罢了! 柳迎悦举起右手,作出宣誓状,大喊道:“妾身安定郡公府三公子宇文鑫之妻柳氏,嫁于宇文鑫三年,不嫉不妒,夫君房内姬妾数不胜数,妾身从未说过一个不字,甚至还主动为夫君张罗纳妾一事。” “皆因郡公夫人还在世时,一再嘱托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铭记于心。但房内如此多的姬妾包括妾身在内,皆无所出!” “只因三公子在男女之事上多有不举!就如那话本子中所言,三寸丁,榖树皮!与他一夜,难受的要死,偏生他还有诸多手段对女子百般折磨……妾身犯事纯属无奈!妾身本本分分了这么多年,只想有个孩子傍身,但是就连庶出之子也无!无子女之寄托,无情人之欢爱!日日还要受夫君的的折辱挨打,这日子没法过了!” “娼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敢在这里污蔑我!” 柳迎悦说的正起劲,听得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是一阵唏嘘,宇文鑫绿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一早就听闻柳迎悦跪在官府门口喊冤,心想着这婆娘不是被大哥关在祠堂里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宇文鑫因此事被伤了面子,早就郁闷了好几天,便嘱托报信的小厮先不要告诉他大哥,他亲自去处理,试图拾回一点面子。 来了现场才发现只会被气的够呛,看着身边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宇文鑫感觉自己都快要冒烟了。 那些民众才不管理在谁身上,他们只求看个热闹,越乱越好,最好两人都是笑话,再反转几番,最是有意思! “我宇文鑫自问是花心了些,美色看不厌,但从未行过打妻骂妻之举!温存之时也对你百般疼爱!纳妾算起来本就是妻子的义务,实际上我宇文鑫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是一个合格的夫君,你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吗!” 柳迎悦挑眉:“你这么说,可是承认了你不举之事?三年无子,自然也不是我的问题!”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宇文鑫顿住了,他虽然平日里流里流气的,但在这里跟别人辩解自己是否是不孕不育,竟然说不过一个女人! 柳迎悦聪明的很,一再淡化她自己的问题,揪着他府内姬妾众多却无一儿半女的问题揪着不放! 大家更爱看男人这般的热闹! “柳迎悦,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我想清楚!我当然想清楚了!你们要放任我自生自灭,可不比直接杀了我还要恶毒!” 柳迎悦站起身来,鼓了鼓掌,再次提醒众人的注意力:“诸位!人人有面,树树有皮,妾身脸上就没些血儿?妾身今日就算是豁出去了。固然妾身有错在先,但那宇文鑫就没 有错了吗!” “大家也都看到了。一个女人,想要的不过是夫君的疼爱,儿女之福,但这两个都没有,妾身一时糊涂走了极端,也不能算是完全错!可是他宇文家却要赶尽杀绝,教唆我母家不要收留我,让我一个弱女子颠沛流离……” “……” 凤颜玉跟江瑾贤坐在官府对面的茶楼之上,角度看好可以看到下面的全貌。凤颜玉抿了一口茶:“这柳迎悦真是好口才,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明明是要被浸猪笼的事情,能被她说的自己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两个人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瑾贤替凤颜玉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凤颜玉端起来,就听下面的柳迎悦继续道:“你以为呢!你以为就唐哥一个男人吗?自然还是有别的!有的还是你的那位从帝京来的长公主表姐搭线的,遮掩的,可瞒了你好久了呢!” “栖霞!?”宇文鑫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栖霞表姐来安定郡还不到半年,从哪里来给你……” “她早就知道此事,只是她替我掩盖过去了,甚至还贴心地又给我筹谋了几个呢……” 凤颜玉豁然扭头看着江瑾贤:“这些话我可没交代让她说,你……” 江瑾贤淡定地抿了一口茶:“你不是说,闹大此事,是为了教训栖霞吗?我怕你忘了……” 凤颜玉的眉心挑了一下,她可没有那么小气找栖霞的麻烦,她是为了项思羽。 这件事情到这里告了一段落,双方都面上无光,柳迎悦并不在意,反正她都要用新身份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了。 柳迎悦官府“告冤”一事的当夜,就传柳迎悦暴毙,柳迎悦死的如此突然,大家都传闻是宇文家并柳家合并灭口。 宇文家如今只想和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死了便草草埋了,打算了结此事。 宇文家处理丧事心不在焉,给了凤颜玉可乘之机,凤颜玉置换了下葬的棺材,将假死的柳迎悦救了过来,送出了安定郡。 江瑾贤让自己的手下扮做女鬼,在夜深人静之时在城内游荡,大喊“我好冤啊!”“宇文鑫,你害死了我!”“宇文鑫,你不得好死!”之类的话,还随机敲响百姓的窗户,增加惊悚。 宇文府原本以为,柳迎悦死了,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解决了,没想到还会有鬼魂!宇文弈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鬼魂,只觉得会是有人有心为之。 宇文弈派人去抓那些装扮鬼魂的人,但江瑾贤派出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 宇文府上。 栖霞朝着宇文弈保证道:“世子,此事本宫先前确实不知情,也是在当夜跟着你们一起过去才知道的。本宫不知道柳迎悦为什么要污蔑我。” “长公主,此事容后再提。孰是孰非本世子自有定论。”宇文弈最近头疼地厉害,虽然宇文拓逐渐转好,但仍然迟迟不能下床,宇文家的事情如今都在他一个人头上处理,他担子可重的很。 而且懿 文太子有意将他带走,若是宇文拓仍然迟迟不能下床,宇文家事情便只能交给二公子宇文清,他还得做好交接事宜。 如今又出了柳迎悦的事情。宇文弈怎么也没想到柳迎悦竟然会莫名其妙死了。宇文弈想她死,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大家都忘了她之后再死。 以栖霞和柳迎悦的交情,栖霞没道理帮柳迎悦,宇文弈不是傻子,这一点看得出来。只是骗不过他,但骗不了其他人。 柳迎悦的死十分蹊跷,宇文弈什么也查不出来,或者,从柳迎悦被救出祠堂,莫名其妙出现在官府门口开始,宇文弈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们之间捻子下棋。 “宇文府的名声,最近糟糕得很。父亲也缠绵病榻,怎么就不能有一件喜事?” 宇文弈疲倦地说着。 “否极泰来。”栖霞长公主知道自己解除了嫌疑,便安慰道,“世子继续忙,本宫去替世子看看郡公。” “有劳长公主了。” 宇文拓的卧室内,艾香缭绕,大夫正在为宇文拓施针。 这一次,经过了凤颜玉的诊治,宇文拓其实已经开始好转了。宇文拓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不治疗下去,但仍然要求大夫为他延缓治疗。 说白了,就是希望,能看起来病的久一些。 大夫施完最后一根针,叹了一口气:“郡公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拿着自己的身体去糟蹋,去等一个十多年未见的人。” “幸得这病就算积极治疗也没那么快好。”宇文拓忽略了这个跟了宇文家二十多年的老大夫的话。 “郡公大夫,听老奴一句劝。您之前最危急的时候,她都不见得会来,您如今逐渐转好的消息放出去,她更不会来了。” “本公逐渐转好的消息怎么会传出去?是宇文弈,这个孽子!” 宇文拓说着,在床榻上重重地咳了起来。 “郡公大人,您也没必要责怪世子,宇文府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世子劳心劳力。再怎么找,他也是你最得意的儿子。” 栖霞长公主提着裙子走近院内,意外地发现门口竟然无人看守。靠近门口,正准备主动通报,就听到里面宇文拓的声音传来。 “弈儿是个好孩子,他注定是要接我的班的,承继郡公之位的,对他严厉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我最担心的孩子还是媚儿,媚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心性怎么会养成这样,若是韶娘知道了,定是要恨死我了。” “唉……也罢,她本就是该恨死我了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十多年来,狠心到一面也不肯见我……” 大夫安抚道:“郡公好生养病,来日方长,韶夫人定是能见到的。以前是媚小姐年纪小,加上大人您本就舍不得,在婚事上精挑细选,怎么也不满意。” “如今媚小姐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是大人为媚小姐择了如意佳婿,说不定能够求得韶夫人的原谅。而且当娘的,怎么会舍得错过女儿的婚事,这消息放出去,说不定韶夫人就肯来了。” 第232章 你不嫁我嫁! “她当真会因为媚儿的婚事来见我?” 大夫摇了摇头,宇文拓的眼里弥漫过失望,大夫继续道:“未必会来见您,但定是会来见媚儿的。人都到了,她不来主动见您,你难道还拉不下脸来去见她吗?左不过都念了这么多年了。” “你说得对!”宇文拓的眼睛里闪过喜色。 栖霞听了一会儿,停住了准备敲门的手,默默地退了开。 待出了宇文拓的院子,小跑起来。 安定郡公装病,竟然是为了宇文媚的娘! 一个姨娘,凭什么值得郡公这么对她! —— 随国公府。 项思羽看着那两封带有鸾凤卫钤记的火漆的书信,还有一个锦囊,沉默不语。 孙贵妃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吗?” “她没事。”项思羽放下那封书信,“她反倒通过鸾凤卫给朕传递消息。” 这两封信一前一后地送到,交代了一些项思羽需要注意的东西,还告知了今日在安定郡被闹大了的宇文家三公子休妻一事,是她有意为之。 凤颜玉在第一封信里只是建议项思羽可以考虑和宇文家结为姻亲一事,而第二封信则让项思羽务必考虑这件事情。 凤颜玉表示,若是项思羽这边能有贵女嫁过去,她便可以借这场婚事金蝉脱壳。 她不想再待在江瑾贤身边了。如今邢州的情况已经明了,她若是继续待在江瑾贤身边也帮不到项思羽什么忙,虚与委蛇她也很累。 同时她也怕,若是继续跟江瑾贤朝夕相处,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而害了项思羽。她必须提前把这些东西扼杀在摇篮里。 项思羽捏紧了书信,一想到凤颜玉即使在江瑾贤身边,也心心念念着自己,给自己传递消息,出谋划策,还盘算着如何离开他,回到自己身边。 他便一时觉得,自己的爱也是有回应的。之前的那些不安分感,都是自己想多了。 项思羽自然地笑了笑,让旁边的孙贵妃都有些看傻了眼。 项思羽拿起那个锦囊,打了开,发现里面也是一张字条,似乎是斟酌了很久写下的。 “提防凤凰族神女。” 是凤颜玉的字迹,跟另外两封信不同,是凤颜玉亲手写下的。 项思羽摩挲着这张烫金字条,凤凰族神女,这五个字鲜少人知,更别说她的来历了。 世人眼中,什么凤凰族,不过是传说罢了。 但项思羽的目光却沉了下来。 他也不曾听人说过什么凤凰族神女,但在他幼年看到的那本册子里,却常常出现这五个字。 凤凰族神女就是萧鸢羽,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孙贵妃注意到项思羽乍变的脸色,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颜玉要我提防萧鸢羽。” “萧皇后!”孙贵妃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不是死了吗?提防什么啊!” “谁死了萧鸢羽都不会死!朕说过了,萧鸢羽还好好活着,朕也知道她在哪里,只是找不到罢了。” “萧皇后没死!?只是陛下找不到?”孙贵妃重复了一遍,“难不成 皇后娘娘在懿文太子身边,看到了什么吗!?” “跟懿文太子无关。懿文太子不可能会知道萧鸢羽在哪里。” 项思羽笃定了萧鸢羽没死,所以只认为这个要提防凤凰族神女是萧鸢羽。但是萧鸢羽这个时候不可能出现,凤颜玉不可能思考良久只为让项思羽提防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一定是凤颜玉遇到了凤凰族里的旁的人,但又不好说,怕他不重视,借神女来说话。 凤颜玉是想告诉他,江瑾贤或许已经拥有了凤凰族的助力。 孙贵妃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想起来了之前孙太傅给她看的那个萧皇后的遗物。 萧皇后的遗物,无论是在项思羽这边还是懿文太子那边,都是吃香的东西,孙家并萧家是想拿那个遗物从两人身上捞到好,甚至用作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 孙贵妃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提前把遗物的事情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也等于是孙家就少了一件筹码。 项思羽没注意到孙贵妃的不对劲,而是继续道:“不过议亲的事情确实可以考虑,朕也不愿意凤颜玉继续待在江瑾贤的身边。” “几位长公主都没有婚配。朕记得,栖霞之下就是兰陵,兰陵的年纪和宇文弈相仿。你去把兰陵叫来,问问她的意见。” 四位长公主此时正在一个房间里,陪凤柒柒玩,孙贵妃来传人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惊讶。 “皇兄做什么好好的来传兰陵?”仙桃一边捏着小人,一边奇怪地问道。 “是啊是啊!只唤兰陵一个人,我们都要嫉妒啦!”临安拍了一下性子沉稳的清溪,快言快语道。 孙贵妃朝着临安嗔笑了一下:“陛下是想筹划兰陵的婚事了。兰陵是你们里面最年长的一个,你们不用急,一个一个都会轮到你们的。” 清溪开口:“怎么突然好好的提起兰陵姐姐的婚事了?是有哪家贵公子提亲了吗?” “是我们做主要把她嫁走。这不,你的皇弟来问问你的意见来了。”孙贵妃朝着兰陵道了一句。 兰陵顿了顿:“能先问问大概是哪家的公子吗?” “宇文家的。” 兰陵“哦”了一声,确认般地问道:“皇弟确定会听我的意见?” “当然。” “那好吧。”兰陵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我随你去见皇弟。” 仙桃在听到孙贵妃说“宇文家”的时候,脑子宕机了许久,直到兰陵离开了许久,仙桃被凤柒柒拍住才反应过来。 “仙桃姑姑,轮到你摇骰子了。”凤柒柒扯了扯仙桃的衣角。 仙桃“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道:“我担心兰陵姐姐,我要去看看!” 说罢,就快速地跑了出去。 长幼有序,宇文府未婚配的,有资格尚公主的,便只有世子宇文弈了。 可宇文弈他! 仙桃真担心兰陵一个以大局为重,答应了皇兄,若是皇兄无论如何都要嫁公主给宇文弈,那不如她去嫁! 宇文弈定也是欢喜并且同意的,嫁兰陵可成不了! 仙桃在心里盘算 了一下待会儿如何跟皇兄将这件事。她和宇文弈早就两心相悦,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双方一定会心照不宣的顺水推舟的! “皇弟,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二姐不愿意嫁到宇文家。而且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把长公主嫁给宇文世子不太合适,这件事未必能成。” “宇文拓可是之前明摆着不愿意给自己的世子娶一位皇家长公主的,而且栖霞也在宇文府,我不想嫁过去受这个委屈!” 栖霞和兰陵两人虽然是姐妹,但自从栖霞叛变后,兰陵也对栖霞多有不齿。虽然栖霞的母亲是宇文娇,这层关心在这里,栖霞叛变也情有可原,但兰陵就是看不惯。 “那宇文清呢?”孙贵妃温柔地道,这一次她和项思羽是打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嫁给世子或许是困难了点,安定郡公未必会同意。但宇文清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况且宇文清是你皇嫂实地考察了推荐来的人。主要我们担心你看不上。” 宇文清是凤颜玉在第二封信里提到的合适的婚配人选。项思羽原先也是觉得宇文清更合适,但担心自己这个心气高的二姐看不上一个无法继承郡公之位的二公子,反倒为她争取了世子。 没想到兰陵反倒不领情。 “宇文清……是不错。可他比我小啊!还有,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我不想嫁到宇文家!这嫁过去,是为了皇兄你嫁过去,不是为了心爱之人嫁过去,我才不去!” 兰陵想,这宇文清她也见过几面,是个不错的人,若是现在没在打仗,两人之间慢慢培养感情,先婚后爱,也不错。 但是,眼下不是这个情况。 “所以说,宇文清我也不要!皇弟,现在你和他们宇文家在对立面,把我嫁过去铁定了是要让我委屈的!” “皇弟你不是说会考虑我自己的想法吗?我自己的想法就是,我不嫁!” 孙贵妃和项思羽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棘手。瞧兰陵这样,宇文弈定是没戏了,还是宇文清在双方眼里接受度都比较大些。 两人正准备再劝兰陵接受宇文清。 “姐姐不嫁我嫁!”仙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她刚刚只听到了兰陵姐姐说自己不嫁的话,没有听到不嫁的对象。 “你要替姐姐嫁到宇文府!?仙桃妹妹,你可想清楚了?”兰陵没想到仙桃会追过来。 “我……我想清楚了。”仙桃平复了一下气息,“宇文公子很好,我愿意嫁。” 项思羽顿了顿,想着仙桃比宇文清只小了几个月,年龄上也是合适的。若是仙桃愿意嫁到宇文府,那也没必要为难兰陵了。 “皇兄问你,你确定吗?你可想好了?这不是小事,这是你一生的大事。你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 “不用了,皇兄,我想好了。其实皇兄,我心已属宇文公子多时,此事也算是成全了我和宇文公子。” 项思羽深吸一口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刘大监,去把仙桃长公主的生辰八字取过来,准备纳采和问名。” 第233章 嫁过去可不是享福的! 项思羽的信发了出去,兰陵长公主随着仙桃一起回房。 兰陵颇为惊讶地道:“三妹你竟然心许那宇文公子多时,竟然一点痕迹也不露!” 兰陵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搭上仙桃的肩膀:“你可千万不要是为了我,傻愣愣的嫁过去。我跟你说,现在嫁到宇文府,可不是过去享福的!” “我知道。”仙桃放心地拍了拍兰陵的手,“我是真心喜欢宇文公子。宇文公子也是真心喜欢我。” “你们俩已经互表心意啦!”这倒让兰陵吃惊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宇文清态度温和、举止斯文、满腹诗书,婚后若是和仙桃妹妹吟诗作对起来,倒也是十分幸福的。 最重要的是双方有情,宇文清那样谪仙般的人,若是温柔地待起自己的妻子来,定是会让女子溺在里面的。 仙桃红着脸,低下头去。 兰陵却是笑了起来:“不错!宇文公子算起来也是不错的夫婿人选。过去帝京里多少闺阁小姐的心上人呢!既然如此!二姐衷心的祝愿你,一定要幸福啊!” —— 宇文拓在病中难得叫了宇文媚来见面。自他病后,他的这些孩子里,也就只有宇文弈能够时常见面。 宇文媚仍旧是之前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朝着床榻之上的宇文拓行了礼:“拜见爹爹。” “媚儿,快快起来,坐到爹床边来,让爹爹看看。” 宇文媚乖巧地坐到了宇文拓的身边,宇文拓慈爱地看着她的女儿,言眼底里有一抹悲伤流过:“媚儿真的长大了啊!长得跟你的母亲越来越像了……” 提到母亲,宇文媚的头低得更低了些。 “你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她自然是希望你能幸福的。今天呐,爹想就你的婚事,问问你的意见。” “你可否,有心上人啊?” 宇文媚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宇文拓一眼,郑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宇文拓虽然有些失望,但想想也正常,宇文媚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其他小姐们聚会时唯唯诺诺的也必然被旁人抢了风头,有谁会注意到她呢? “那如果,爹爹现在要给你找一个夫君,你有什么要求吗?” 宇文媚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轻轻地道:“我可以自己选夫君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是没有心上人吗?” “但是女儿有想嫁的人。” 宇文拓惊了一下:“是谁?” “懿文太子。” 宇文媚平静地说着,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简单。 宇文拓差点觉得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要嫁给懿文太子!?你想嫁给懿文太子!?” “为什么!?”宇文拓算是第一次体会到那些老父亲得知女儿有心上人要嫁人时是什么心情,“你跟他见过几面?一面?两面?” “女儿想成为像凤皇后那样的人。” 宇文拓稍稍平静了些,对这个回答有些宽慰:“你想做皇后?” 还没等宇文媚回答,宇文拓自己 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说起来,若是你想做皇后,嫁给懿文太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样,我们家就要彻底绑在懿文太子这条船上了……” 宇文媚复又摇了摇头:“我不想做皇后。只是我看到,懿文太子的眼里有凤皇后,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用那样的眼神去望着一个女人。而凤皇后和懿文太子再无可能,我想走进他的心里、抚平他的伤口。我希望有一天,懿文太子的眼里会有我。” “我想像凤皇后那样,被懿文太子喜欢,被所有人尊敬。” 宇文媚说着,颇有些像殉道者那般的悲天悯人。她想亲近凤颜玉,想成为像凤颜玉那样的人。凤颜玉无法做到的事情,那她就替她去做。 她不喜欢栖霞,栖霞也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凤颜玉,她觉得她和凤颜玉是一样的人,应该和她站到统一战线上。 江瑾贤在凤颜玉面前,总是有一种礼貌且禁欲的感觉,他看起来是尊重 凤颜玉的,但却有让凤颜玉忍不住去逗他的想法,同时,那眼神还特别深情。 旁观者清,宇文媚最喜欢躲在人后面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将江瑾贤所有的小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因为这个?”宇文拓显然不理解宇文媚的想法,换句话而言,从小到大,他就从未真正懂过这个女儿。 在他看来,宇文媚的这个想法,幼稚无比。 “你既不是看上了那懿文太子,也不是为了那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你只不过是被懿文太子和凤皇后之间的爱情打动了而已。”宇文拓一副愁眉苦脸的老夫妻模样。 “若是他们之间却有爱情,那也是禁忌之恋,你们这个年龄段的爱看那些风流才子风花雪月的故事我可以理解。但是懿文太子和凤皇后之间没有感情,凤皇后看向懿文太子的眼神里只有淡漠和厌恶,你不会不知道。你若是想学凤皇后,也不是这么学的,做什么非要嫁给懿文太子呢?” “从小到大我就只有过这么一个想法,既然想出来我就不后悔。希望父亲成全女儿。” “那是别人的爱情,打动你的也是别人的羁绊,你插进去,能得到什么好?你只会受伤!” “求父亲成全女儿。”宇文媚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宇文拓也无可奈何起来,自幼规规矩矩的宇文媚,就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忤逆过他。 虽然说,只要有他安定郡公在,嫁给懿文太子并不算坏事,但是若是女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嫁给懿文太子的话,那么就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好——父亲答应你,会为你尽力争取正妃之位。” 宇文媚继续平静地摇了摇头:“女儿不奢求什么太子妃,只求能够陪伴在懿文太子身侧。” “你只求个良娣之位?”宇文拓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跟女儿谈话之后又强大了不少。 虽然委屈女儿做妾室他并不开心,但若是只求个良娣之位,跟江瑾贤也好商量。 宇文拓的顾 虑仍然还在,虽然宇文媚是柱国之女,但到底只是庶出,江瑾贤未必肯给她正妃之位。 但是宇文拓想错了,就算宇文拓主动提出自己的女儿不求太子妃之位,做个妾室也好,江瑾贤仍旧拒绝了让宇文媚入府的想法。 “郡公的好意,孤心领了。怎么肯让郡公的千金委屈做妾?孤心有所属,自觉高攀不起。” 江瑾贤话里虽然说是“高攀不起”,但语气骄傲地很,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的意思,不过是敷衍的外交辞令罢了。 “为何不可?纳个妾室不过是让房里多个人来照顾你。”宇文拓偷偷望了一眼躲在屏风后面的宇文媚,努力放低了姿态道。 “孤说了,孤心有所属。” “本公承诺,只要你愿意娶了我们家媚儿,我们家西南的二十万精兵尽数任你差遣!只要你答应本公,本公现在就把调令西南军的虎符交给你。” “孤说了,孤心有所属。”江瑾贤仍旧不为所动,“就算郡公你把天下双手捧上奉到孤面前,孤也不会答应。” “孤已经错过一次了,不会再错过第二次了。” “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任何改变,变量永远都是郡公自己的忠心,请郡公放心。” “告辞。” 江瑾贤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宇文拓,转过身去,正准备迈步离开,宇文媚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亟亟地问道:“是因为凤皇后的缘故吗?” 江瑾贤没有回答,但是却难得转过身来看了宇文媚一眼,想起那日在密道里见到的韶凤。 韶凤是他母后萧鸢羽的族妹,宇文媚算起来,也是他的族妹。 实际上也不过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关系,较真起来勉强有个同一先祖罢了,毕竟他的母后是神女一脉,不过这些宇文媚并不知情,江瑾贤也不会因为这一层关系而对宇文媚有什么怜悯。 “既然知道,又何必有此一问?”江瑾贤终于开口,语气犹如淬了寒冰的冷剑。 “颜颜对你这么好,你不该这样对她。” 江瑾贤说完,甩袖离去,不想跟宇文媚有任何的交流。 宇文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宇文媚一眼,有一种“你看,我就说是这个结果”的味道。 “若是连良娣之位都没戏,他就是不愿娶你,就算你再委屈到孺子之位,也是没有用的。” 天宁依古制,定太子姬妾名分:“太子有妃,有良娣,有孺子,凡三等,子皆称皇孙。” 孺子是最末一等的妾室。 宇文媚却不在意:“他若是那么轻易就答应娶了我,那也就不值得我主动提出要嫁给她了。” 宇文拓闻言,不住地摇头:“疯了,疯了,一个个全是疯了。” 宇文拓躺在病榻之上,又重重地咳嗽起来,但宇文媚却没有像宇文弈一样坐到宇文拓床边为他拍背平喘。 宇文媚就那样干站在那里,等宇文拓自己缓过来后,正准备出言说一说宇文媚,宇文弈却踏门而入。 “父亲,圣上来信了。” 第234章 事情谈成了吗? “既然大兄要跟爹爹仪式,那女儿就先行告退了。”宇文媚看了宇文弈一眼,立即福了福身子,迈步离开。 她只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管旁的事情。 宇文拓的眼神仍旧粘在宇文媚的身上,知道他走出了门,宇文弈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刚刚懿文太子进府,说是父亲您相邀有要事要谈,可谈成了吗?” “没什么事情。”宇文拓想着事情既然没成,也没法成,也就不想声张了,“你呢,项思羽来什么信?” “项思羽想要和我们结为姻亲……是二弟和……仙桃长公主。” 宇文弈似乎花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完这句话,低垂着眸,在宇文拓面前,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清儿和仙桃?”宇文拓想了想,“项思羽倒是识趣,没拿你的婚事做文章。你的世子妃之位,绝不是留给一个皇家公主的。” 之前宇文拓就不愿意自己的嫡长媳出身皇家,助力不多且多有掣肘;如今皇权式微,宇文拓就更不愿意了。 但是次子就不一样了。 “前几日,柳迎悦那事,你也说了,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我们宇文家的名声,你也想着有一件喜事,你看这不就来了。若是让清儿娶了公主,风风光光地将婚礼办了,早日让众人忘了鑫儿那档子事才好。” “再者,清儿娶下了这个公主,若是来日局势逆转,我们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项思羽是会在意从未背叛过他的姊妹的。” 人生太长,在没有盖棺定论的那一刻,你永远无法知道你的“得到”是不是真的得到。 地位至高如项思羽、江瑾贤之流,亦然,更遑论安定郡公了。 宇文拓已经把话说满了,他也对宇文清和仙桃的婚事十分满意:“项思羽的诚意呢?” 宇文弈顿了顿:“项思羽已经把仙桃长公主的生辰八字随信附上了……” 本应先是纳采,男方往女方家送礼提亲,再交换庚帖,但项思羽却提前了合庚帖一事。 “请安定郡最好的官媒来,将清儿的生辰八字也带上。如今我的病尚未痊愈,清儿的婚事便交由你打理,也算是提前让你锻炼锻炼。” 宇文拓显然心情好了不少,刚刚被江瑾贤拒绝了宇文媚的婚事,宇文清和仙桃的婚事,定然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宇文弈暗自攥紧了拳头,试探着问道:“父亲,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二弟和仙桃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若是您非要我们家娶公主,也不一定非要仙桃,旁的长公主也都是没有婚配的。” “弈儿,这一次,不是我非要我们家娶长公主,是项思羽来了信,想要撮合清儿和仙桃,这娶的公主的人选,是项思羽定好的了。再者,仙桃也是不错的,跟旁的公主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做什么要换人选。” “因为……”宇文弈突然被提起了心,他想告诉父亲,因为他喜欢她,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娶自己心爱 的女人。 可仔细想想,这个婚约是项思羽定下来发过来的,以项思羽的性子,定是征求过仙桃的同意的。仙桃也同意此事,他此时说什么,不都很可笑吗? 仙桃……宇文弈在心里低低地唤了一声。你怎么会同意嫁给我弟弟呢?嫁给旁的什么人都可以,只要能看到你幸福便好,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弟弟? “父亲。儿子当真不能娶公主吗?”宇文弈最后地问道。 “你该娶一位官家小姐,最好是跟爹地位相若的其他柱国的女儿。爹其实已经给你相中了燕国公于谨的嫡长孙女于芙。” 燕国公于谨,嫡长女嫁给孙太傅,生女孙妙云,是为圣上的贵妃;嫡长子娶了萧家二房嫡女,生女于芙。 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无形之中是对宇文家的一层保障。 孙妙云当年当得皇后之选,是朝臣公认的,要不是项思羽不肯,她现在早就是孙皇后了。同样的,她的表妹于芙,身份自然也是配得上皇后之位的。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的继承人,他的世子。 而公主只是公主。 天宁国比不上大宛,没有女性继位的传统,甚至还有娶了公主驸马不得入仕的先例,向来都是荫庇世家的次子、三子娶下这个公主,借此隐蔽锋芒,免得被身为继承人的长子忌惮,也能顺便用这种方法光耀门楣。 当然,没有实权,也只有虚荣了。 宇文弈是知道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宇文清的性子的,他心怀苍生,但却没有入仕的心思,因为看不惯朝堂之上那些阴私的勾当。 他倒是对农田水利十分感兴趣,有整顿山河水利、修建天下粮仓的愿望。 这种愿望,也似乎注定他只能为辅,不去做那些权谋之争。 而他,是世子,是要入那些斗争漩涡之中的,不能娶公主。 宇文弈只能不断用仙桃也同意这件婚事来说服自己。他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仙桃之愿,他没有理由去苛求仙桃留在原地等待自己。他该尊重仙桃的决定。 即使她未来的夫君会是自己的弟弟,而她会成为自己的弟媳。 “儿子知道了。” “好孩子。”宇文拓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赶紧先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弟弟吧,总不能他的婚事,他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宇文弈领命下去,刚出院子,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宇文清。 宇文清正抱着一堆农具图纸,正准备往自己的书房去,见到宇文弈,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大哥!” 宇文弈很想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些,但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二弟。又在研究如何改良农具?” “是的。这一牛挽犁较二牛抬杠能省事不少儿,我正想着如何改装能让农户们更快得学会制作。” “先把这事放一放。”宇文弈拍了拍宇文清的肩膀,“爹给你定下了一件婚事,你不日就要成亲了。” 宇文清顿了顿,一副难以置信的模 样:“不会吧?大哥,我都还没有大嫂呢,怎么就轮到我了?” “三弟不也是在你我之前就已经娶妻了吗?” “三弟那个媳妇……”宇文清还是不想提到柳迎悦的名字,“那是母亲知道三弟顽劣,也意识自己的病拖不了多久了,担心她死后更没人能管得住三弟,希望能娶个媳妇束缚他!我们都知事的很,又不需要娶媳妇来约束自己!” 宇文清想着,柳迎悦在母亲还没去世前,倒也规规矩矩地很,母亲还夸过她是贤惠的儿媳,不料全都是装出来的。 “这一次,娶妻不是为了约束你,是为了父亲的大业。”宇文弈斟酌了一下语句,他矛盾地很,既西王宇文清和仙桃的结合能有点感情,未来的感情生活也能顺顺利利;但同时也不愿意看到两人恩恩爱爱的结果。 宇文清皱起了眉头:“大哥,你说了半天,还没说我妻子的人选呢?” “是仙桃长公主。” “仙桃?”宇文清是不知道自己大哥和仙桃长公主之间的感情的,倒是意外父亲肯和项思羽重新攀上关系了。 他对仙桃没什么了解,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印象里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和姑苏长公主关系最好,虽然常常拿姑苏说笑,但姑苏真遇到事情,仙桃是会担起自己做姐姐的责任的。 “大哥,就是你上次说的,姑苏长公主溜去邢州追高将军时,替她瞒下,还暗中派自己母家的人保护她的那位仙桃长公主?” “是。”宇文弈只说了一个字,却觉得自己的嘴里心里都是酸溜溜的。 他之前跟弟弟随口提起仙桃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自豪,无不在暗示着“你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但如今却成为了对方了解仙桃唯一的途径。 “既然是仙桃,那倒也不错。印象里是个不错的姑娘,替父亲把她娶回来,慢慢地说不定也能培养出感情。左不过我在姬妾这些事情上面不像三弟,希望美女如云,我能有一个知心的枕边人就够了。” “我院里干净,房内没什么拈酸吃醋的事情,她应该也还算是满意我。” 宇文清这头已经在考虑着他和仙桃结婚后如何相处了,听得宇文弈更不是滋味。 “你这就同意了?” 宇文清奇怪地看了宇文弈一眼:“这不是你和父亲已经决定的事情了吗?再说,仙桃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宇文弈皱起眉头,扬高了音量:“你怎么就觉得她没有哪里不好了,适合做你的妻子了?” 宇文清想不明白大哥如此反常的反应,以为是大哥担心自己,担心自己是为了父兄结下这门妥协的婚姻:“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只见过仙桃几面,但偶尔听你提起过仙桃,你对她的评价向来是好的。以大哥你拿挑剔的眼光,之前见过的那么多官家小姐都入不了你的眼,却觉得她怎么看都好。我向来都是信任大哥的眼光的,自然是觉得她合适。” 第235章 这都是命 宇文弈深吸一口气,他之所以觉得仙桃哪里都好,是因为他喜欢她,觉得她做的一切都是可爱的。既然眼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些官家小姐又怎么能分走他的注意力? 可宇文清并不喜欢仙桃,会不会觉得实际上仙桃不合他的意,继而冷落她,让她痛苦,让她郁闷,最后凋零在这安定郡公府? “既然你不觉得委屈,大哥也很欣慰。”宇文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泄露他的感情。 “只是你能否答应大哥,娶了仙桃之后,万不可提纳姬妾之事,伤了你妻子的心,惹得家宅不宁,重蹈三弟的覆辙。你也希望,你能专心于自己的梦想,去完成自己天下粮仓的愿景,不是吗?” 宇文清点点头,一副还是大哥体谅我的笑容:“我不是三弟,我可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比流连花丛更合我的意。你放心好了,我会努力和仙桃相处,心心相印,举案齐眉,不让你和父亲担心的。” “这样……就好……”宇文弈应了一句,话中却带了惆怅。 —— 宇文拓收到了项思羽的诚意,自然也得在这桩婚事上有所表示。自宇文拓同意答应下这桩婚事后,就替项思羽在天下广而告之。 凤颜玉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她满意的笑笑,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凤颜玉坐到案前,准备写下自己在仙桃的婚礼上金蝉脱壳的计划,装入自己特制的药香锦囊,让玉桑送到暗桩,转送到项思羽受伤,让他在仙桃的送嫁队伍上提前做好准备。 凤颜玉正埋头写着,门却被推开,江瑾贤走了进来。 玉桑立即大喊:“懿文太子!你怎么能随便进娘娘的房间呢!” 玉桑这么一大喊,给了凤颜玉反应的时间,凤颜玉快速将写了一些字的纸卷入袖中,继续坐在案边,写着什么。 “孤来看看你们家娘娘。” “我们家娘娘好得很,不需要你担心。” 江瑾贤凉凉地扫了玉桑一眼:“怎么了,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没有!” 江瑾贤笑了笑,却不打算继续和玉桑纠缠,而是走到凤颜玉身边:“在写什么?” “没什么。你打搅了我的兴致。”凤颜玉冷淡地说。 “我原本以为,我无条件满足你的要求,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改善些。”江瑾贤用余光瞥了一眼凤颜玉左手袖子,自顾自地拿起凤颜玉摆在最上面的一张纸,读了起来。 “城上楼高重倚望,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江瑾贤“喔”了一句:“看来真是我打搅你的兴致,你倒在默张先的词。” 江瑾贤将纸放回案上,坐到凤颜玉身侧的案上,拿起笔,就着凤颜玉刚刚写字的纸,补足了这首词的前面部分。 “隋堤远,波急路尘轻。今古柳桥多送别,见人分袂亦愁生。何况自关情。斜照后,新月上西城。” 江瑾贤边念边写,微风吹起窗边的纱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摆,光影幢幢,凤 颜玉恍惚地想,倒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江瑾贤的字一如既往的清风道骨,配在凤颜玉那娟秀的字迹前,倒像是一男一女在对唱情歌,互相应和。 凤颜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比喻。 江瑾贤将笔一横,递到凤颜玉面前:“《江南柳》,你题。” 凤颜玉接过笔,沾了墨,将题目写了上去。 凤颜玉正准备吹干纸上的墨迹,整张纸却给江瑾贤拿走了。 “我的了。”江瑾贤只说了三个字。 凤颜玉也没打算和他争,自然地放下笔:“你来做什么?” “说过了,来看看你。” 凤颜玉自然不信。 “柳迎悦的事情遂了你的意,之前随口提起的宇文清,你也给他安排了婚事。” 凤颜玉打断了他的话:“柳迎悦的事情我确实要谢谢你。但你后半句话说的不对,宇文清的婚事,怎么会是我安排的呢?” 江瑾贤不置可否:“等仙桃和宇文清的婚事一结束,我会带你去帝京。你可会,跟我一起走?”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凤颜玉摆摆手,回答的很快。 “你可以有选择的余地,但我会,改变你的选择。” 无聊的废话。凤颜玉白了个眼,她要对江瑾贤说的一切话免疫,她绝不会成为江瑾贤感情的俘虏。 凤颜玉站起身来,招呼玉桑:“在房里坐了这么久,我累了,玉桑,扶我出去走走。” 江瑾贤望着凤颜玉和玉桑离开的身影,没有挽留。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你这轮明月,到底是自私地只伴一人,还是普照天地? 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他,他想他只会嫉妒的发狂。 你情急之下无意写出的诗句,才能最准确地反应你内心的想法。 —— “仙桃姐姐要和宇文清结婚!?不是宇文弈!?”姑苏听着高苍梧带来的这个消息,足足确认了三遍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会是宇文清呢?哎呀哎呀!这下乱了套了!仙桃姐姐喜欢的人明明是宇文弈啊!皇兄怎么也能同意呢?不对,仙桃怎么也能同意呢?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顺便阻止一下这件事!” “你不许去!”高苍梧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姑苏,“大人安排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去捣乱做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姑苏瞪了高苍梧一眼,后知后觉地道,“我可能是有点冲动。但是,这算怎么回事?心上人成了弟媳,他们在宇文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有多尴尬啊!” “再尴尬也不是你的事情。你唯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邢州,不出意外,就是对我们做的最大的贡献。” 姑苏撇了撇嘴:“这韩牧尘不是都被打成重伤了嘛,他们的大部队也退到兖州去了,我们的后方也没什么危险的了,我可以从后方走啊!” 高苍梧没法跟姑苏解释那场战局是他和韩牧尘联手做戏所致,为了洗脱韩牧尘的嫌疑,他特意刺伤韩牧 尘刺的巧妙,偏了心脏几寸,虽然昏迷,看起来伤重,但仔细养起来却是没有问题的。 高苍梧现在所在的邢州就像懿文太子阵营里项思羽的一块飞地,最危险的地方,只能死守,不能外出任何一个人。 邢州,现在就是两个前哨之一。 “什么事都在你嘴里变得那么的轻巧,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小孩子心性。” “我就是急!我关心仙桃姐姐!我就是急!”姑苏不服气地道,“你真是冷血!” “我冷血?”高苍梧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字眼,“真正的冷血,是为了一人的自私,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他陪葬!长公主殿下如今的行为,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你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被懿文太子的人俘虏去了或者是死在了路上,你想你的皇兄该怎么办,你的家人该怎么办?你是皇家的长公主,你一旦死在路上,拉起了所有在乎你的人的仇恨,让他们为你报仇而殊死付出,这是会改变战局的!这算不算是自私,为了你一个人,改变所有人的部署!” 高苍梧一再希望,姑苏能够明白自己肩上应该担起的责任,没想到她仍旧反反复复,令他失望。 姑苏被说的急了,泪水盈满了眼眶,努力不让她落下来,让自己在高苍梧面前落了下风:“行!我不去了!但请你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希望你不要忘记了!希望你不要只是为了哄我而随口说的!” 高苍梧想起了那双朦胧的泪水,不同于现在,之前是迷茫地望着他。 他答应过她,以他的性命作为担保,他会带她回家,去见她的皇兄,去见她的亲人。 “我不会骗你的。” “你是我的责任。” —— 仙桃捧着婚书止不住的发抖,进来给参谋嫁衣是否需要赶工修改的几位长公主们见到仙桃这样,都愣住了。 还是兰陵最先反应过来,出声支走了几位妹妹并凤柒柒,扭头问仙桃道:“怎么了?是又不愿意了吗?是害怕了吗?” 仙桃迷茫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像一只失去了丝线牵制的木偶。 仙桃张了张嘴,抽了抽鼻子,像一只搁浅的海豚,十分无助:“你们说的宇文公子,不是大公子,是二公子?” “是宇文清,宇文家二公子。二公子怎么了?” “没怎么?”仙桃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迟缓,“我收到了婚书,这婚事也广告天下,是不是没有办法改了?” 兰陵奇怪地看了仙桃一眼:“你是不是不愿意了?二姐和皇兄当时就叫你多考虑考虑……” 仙桃摇了摇头,打断了兰陵的话:“不。这就是命吧,我认了。” 怪她自己太心急,没有问清楚。 如果终究和他是有缘无分,那在最近的距离,默默地看着他也好。 毕竟这桩婚事,是宇文府那边也同意了的。宇文府同意了的话,那么宇文弈也肯定在早就知道了。 他也同意的呢。 仙桃自嘲地笑了笑。 第236章 合卺酒 兰陵见仙桃这般,慌了神,一把握住仙桃的双臂:“你别这个样子,你要是实在后悔了,就跟皇弟去说说,皇弟其实……” “已经人尽皆知了。我不想拂了皇兄的面子,我没那么自私。我说了,这就是我的命,是命,没有办法改变的。” “你这样,姐姐真的很害怕。” 仙桃扯开一个凄惶无比的笑容,想让她安心。现在这种情况,她更不可能把自己实际上心悦宇文弈的事情说出来,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就这样吧。 —— 六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宇文拓挑了这个日子为他们完婚,恰好撞上了凤京京和凤柒柒的生日。 凤柒柒倒是不在意自己生日过没过,只是如今仙桃姑姑要嫁出去了,可能以后都再难有机会见到了,这才是她真正在意,且难过的事情。 因为凤柒柒并项思羽他们,是不可能去安定郡参加仙桃的婚礼的。 因从定州去宇文府,路上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半个月便可到达,但这是公主婚嫁,婚礼仪仗队不可能跟着一起快马加鞭,只能按部就班地走。 懿文太子和项思羽双方都为这场婚礼暂时熄火,倒有点古希腊时候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味道来了。 仙桃长公主的婚礼仪仗提前一个月出发,也就是五月十八日。这日,大家都出城,送别仙桃。 仙桃长公主的仪仗队在六月十二日到达安定郡,入住宇文弈为仙桃长公主准备的大婚前暂住的宅子,只待等十八日婚礼过后,仙桃正式嫁入宇文郡公府。 仙桃脱下厚重的服饰,沐浴更衣后,回到自己的卧室,终于松了一口气。 路上颠簸了那么久,她是真的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今夜不用你们守夜了,本宫想自己待一会儿。” 侍女“喏”声应了。 仙桃坐在床边,看着屋内的陈设,只是一间暂住不到七日的房子,布置的每一处都按照了她的喜好。 仙桃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父亲让我安排二弟的婚事,我是当作自己的婚事看待的。” 宇文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门外,开口道。 仙桃看着门外的人影,愣住了,没有说话。 “许久未见。”宇文弈噙着笑容,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极为美好的事情,即使仙桃一直没有让他进门,“不知道你变了没有,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好不好。不知道你穿上婚服的模样,会不会如我想象的那样好看。” “婚礼当天你就能看到了。”仙桃回答的中规中矩,“虽然不是为了你穿的。” 两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嗯。”宇文弈嗯了一句,“早点休息。” 仙桃看着门上的剪影,宇文弈似乎抬起手,想推门,但终究是放下了。 “这间宅子,是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权当作是,你在安定郡的‘娘家’吧。” “嗯,谢谢。” 宇文弈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再怎么说都是错了,那些问题的答案,也都 不重要了。 “我走了。” “不送。” —— 宇文家二公子的婚事,自然是办的风风光光的。仙桃长公主的喜轿绕城一圈后,被抬进早已宾客盈门的安定郡公府后,在正厅停稳。 喜娘扶仙桃下轿,搀扶着仙桃,跨过火盆。 宇文拓的病情经过这个月的休养已经好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受新人的见礼了。 “吉时到——行礼!” 凤颜玉跟江瑾贤站在一块观礼,凤颜玉心不在婚礼上,而在之后的逃跑计划上。 她的眼睛瞟啊瞟啊,注意到了对面站着的宇文弈今日穿着的搭配十分的不合适。 明明是月白色的袍子,却似乎选了红色的单衣打底,看起来不伦不类十分古怪。凤颜玉看着他衣领处露出的红色,想着宇文世子的审美什么时候降级到这个程度了,月白色的圆领袍,怎么能搭红色里衣呢? 至少也得换个姜黄色的圆领袍吧!看起来颜色饱和度高,一中和倒也不奇怪了。 “夫妻对拜——” 凤颜玉正这样想着,礼已经行到了最后一层。仙桃顶着盖头弯腰行礼,由于盖头视线的阻挡,她只能看到路,她突然注意到了站在宇文清背后观礼的人。 那个人,穿着她亲手做的赤色舄。 当时他收下的时候,还揶揄道:“这么鲜艳的颜色,平常又不能穿,你送我,就只能压箱底了。” “你可以,娶我的时候穿啊!” “可这样平常就看不到你的心意了。” “藏在心底,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啊!” “那我收下了。” 是宇文弈。 旁边不知道有谁动了一下,害得周围的宾客要动动脚挪动一下位置,宇文弈自然也不例外。宇文弈抬脚的刹那,露出红色的袍脚,仙桃看到,月白色圆领袍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红色的深衣。 这是民间普通百姓婚礼时,会穿的简易婚袍。 仙桃被震了一下。 月白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仙桃的泪顿时就无声地落了下来,藏在了盖头里面。 “礼成——” 宇文清主动伸过手来,拉住仙桃的手。 仙桃闭上眼睛。 她是天宁国的长公主,她是宇文清的妻子。 她要敬重、陪伴一生的人,是宇文清。 她的身体里,也只能孕育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丈夫的血脉。 这是她的责任。 宾客们目送着新郎新娘携手远去,而后各自离开礼堂入席,等待着新郎出面敬酒。 凤颜玉坐在江瑾贤的身侧,随意地问道:“我感觉地最近总是在躲着宇文媚,刚刚宇文媚想跟我们坐在一块,我刚想答应,你却拒绝了。” 江瑾贤没回答凤颜玉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很喜欢她?” “还行吧。要说喜欢,我只是见她这个模样,心生怜悯,总是忍不住想帮帮她而已。” 江瑾贤不认同地“嗤”了一下:“你总是对你已经拥有的东西对别人慷慨解囊。宇文拓想要把她嫁给我做良娣,我拒绝了。” 凤颜玉难得扭过头来,脸上有了大表情:“宇文媚也同意?” “是她主动提出的。” 这凤颜玉倒是没想到的,她半开玩笑地道:“宇文媚也不错。你不如就收了她做良娣?” “我对她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若是你愿意做我的太子妃,我自然是喜不自胜。” 凤颜玉的脸色变了变:“算了。我没兴趣。” 凤颜玉想,宇文媚在宇文府里唯唯诺诺,估计也没有什么人关注她的婚事,估计也没见过什么旁的青年才俊,看到江瑾贤,说起来心生爱慕倒也合理。 毕竟江瑾贤的皮相,确实是好看的。 身份地位呢,也不错。 江瑾贤笑了笑,端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凤颜玉瞧了一眼,倒是破天荒给江瑾贤倒了杯酒:“多喝点!堵不住你的嘴!净说些不该说的!” 江瑾贤一点一点把凤颜玉倒的酒珍惜地喝完了,像是在喝什么琼浆玉液。 “你这喝法,倒让别人以为郡公府没酒了呢。”凤颜玉说着又给江瑾贤倒了一杯。 “因为是你倒的。我突然想起来,你从未给我倒过酒。”江瑾贤端起酒,这一次倒是干脆地一饮而尽。 凤颜玉想想,也是,唱春日宴那次,她倒的三杯酒,也不是进了江瑾贤的肚子。 “不就倒个酒吗?有这个必要大惊小怪的吗?”凤颜玉奇怪地看了江瑾贤一眼。 “有的。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能做多少是多少。若是都能体验一遍,那也算是无憾了。” 江瑾贤举起酒杯,遥遥朝月亮敬了一下,凤颜玉傻傻地看着江瑾贤这样的动作,嘟囔道:“说什么呢?这话说的,你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他可不是快要死了吗? 江瑾贤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寂的颜色。项思羽给他下的那个千日谈,至今没有找到解药。每日医官给他开的解毒汤几乎没有什么用处,只能让他过的舒服一些。 满打满算起来,他的生命,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他并不想告诉凤颜玉千日谈的事情。 于是乎,江瑾贤盯了凤颜玉一眼:“倒酒。” “不倒了。”凤颜玉收起了酒杯,“新郎官的酒你还没喝呢?喝了这么多我的,待会儿喝不下了怎么办?” 江瑾贤并不介意凤颜玉倒多少杯酒给他喝。他的酒量一向很好,用海碗喝纯度高的都能喝不少碗,更别说凤颜玉倒的这一小杯一小杯了。 但是凤颜玉既然这么说了,新郎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江瑾贤瞧着宇文清过来,向大家敬酒。 敬过凤颜玉这桌后,凤颜玉起身,小声地朝江瑾贤道:“待会儿新郎敬完酒,洞房里的撒帐仪式,你要去看吗?” 撒帐,这项仪俗是指亲朋在新人入洞房以后,把喜果等撒向新娘怀中,撒向合欢床上,甚至撒向洞房的每一个角落,一般所撒物品是常见的枣、栗子、花生等,利用谐音表示“早立子”、男孩女孩“花搭着生”。 还有同牢合卺的仪俗。“同牢”指新人入洞房以后一起吃一牲牢;一起喝酒则叫“合卺”。这个仪式,一般是不让人看的。 第237章 刺客呀? 仙桃算起来是江瑾贤同父异母的妹妹,凤颜玉是她的嫂嫂,按道理这项礼是该去看的。 江瑾贤很明显对这个事情不感兴趣:“看人闹洞房?我不想凑这个热闹。” 凤颜玉了然地点点头,江瑾贤要对这个有意思就有鬼了。 但以防江瑾贤为了陪她也跟着来,凤颜玉立即道:“那个宇文弈,我瞧他今天心情也不算好,你去跟他谈谈心,继续和那世子殿下喝酒吧,说不定会让他更对你死心塌地。我去看撒帐了。” 江瑾贤并不觉得自己对宇文弈有什么谈心的必要,但凤颜玉这么一提,他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宇文弈的身上。 只见宇文弈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席上喝酒,目光似乎停留在他的二弟宇文清身上,注视他一个宾客,一个宾客的敬酒。 他的表情,不仔细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宜的地方,江瑾贤瞧了一会儿,才发现了不对劲。 宇文弈高兴不起来。 按道理说,弟弟娶妻,他这个一母同胞做哥哥的,多多少少都应该为弟弟成家而感到高兴的。 思及此,江瑾贤倒起了过去主动和宇文弈说话的性子,他拿起那瓶白玉酒壶,正准备跟凤颜玉说一声,才发现凤颜玉已经走了。 江瑾贤想,她大概是去看撒帐了吧。 凤颜玉赶到的时候,发现撒帐似乎已经结束了。 凤颜玉看着满床的花生、莲子、桂圆,随意地抓起了几个桂圆剥开了吃,边吃边道:“你怎么不等宇文清?” “刚刚送入洞房的时候,我就已经让喜娘提前撒帐了。我跟喜娘说,我害羞,不想让他们看,喜娘也很懂,说把接下来的仪式单独留给我们小夫妻两人,替我把看热闹的那些女眷都支了出去。” “然后,宇文清就按规矩出去敬酒了。”凤颜玉指了指大红喜案上的合卺,“这酒还没跟宇文清喝吧?” “皇嫂,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还没做好和他喝的准备。” 凤颜玉顿了顿:“可等宇文清敬酒回来,你们就要喝合卺酒洞房的。你没有准备好?难不成这个婚事,是你皇兄逼你的?” “皇兄没有逼我!”仙桃慌忙提项思羽辩解,“是我自己的问题,与旁人无关。” 仙桃见凤颜玉还想说什么,赶紧道:“先别说我的事情了,还是先解决皇嫂你的事情吧!皇兄跟我交代过了!” 仙桃站起身来,走到房间里摆着的她的一箱嫁妆前,打开她,取出压在箱底的两套衣服。 “皇嫂,你和玉桑把这衣服换上,从安定郡公府的后门离开,我带过来的人都已经替皇嫂安排好了。” 凤颜玉点点头,想想也觉得项思羽不像是会逼嫁仙桃的人,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她还是少管吧。 这个时候,宾客都在宴席上,府内下人的注意力也都在宴席上。稍加打点,就能造出一个绝对顺利的逃脱之路。 玉桑抱着还在昏迷的凤京京从离门口最远的一间窗户外跳了进来:“娘娘。韩牧 易为了支开府上的其他人费了点时间,幸好还是将京京小公子带出来了。” 凤颜玉望了一眼睡的安详的凤京京,扭头对仙桃道:“我知道京京还在昏迷当中,带不走他。但我不得不走,将京京放在江瑾贤身边我也不安心,所以——” 仙桃已经接过了话:“我会替皇嫂好好照顾京京的。懿文太子还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地从安定郡公府抢孩子。” 凤颜玉想,凤京京到底不是江瑾贤亲生的孩子,谁会知道江瑾贤会不会因为自己这样算计他,还一走了之,一个冲动伤害如此脆弱的凤京京?将凤京京交给仙桃保护,才能让凤颜玉安心。 “仙桃,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皇嫂,快换衣服离开吧,这里有我善后。” 凤颜玉和玉桑快速地换好了衣服。仙桃将凤京京藏到房间的衣柜里,目送着两人跳窗离开,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拔出来,明晃晃的冷光闪了仙桃的眼睛。 仙桃看了一眼喜案上的合卺,轻轻地笑了笑:“虽然下定决心了要做你的妻子,但我确实还没有做好与你喝这个合卺酒的准备。” “到底你是男人,直接提出来,没有理由的,总觉得会拂了你的面子。” “对不起了,让你的婚礼沾染了血腥。” “我保证,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仙桃握紧了匕首,闭上眼睛,猛地朝自己的胁下三寸的地方刺了进去! 她忍着疼痛,拼尽全力,扑到放着大红瓷瓶的矮台前,猛地推倒它! 碎瓷散落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因为瓷瓶的倒下,旁边紧挨着的几间瓷质装饰也纷纷倒下,发出足够吸引人注意力的声音。 仙桃又费尽全力推倒房间里旁的一些较轻的东西。 当动静大到终于来了人的时候,仙桃的意识也差不多快要涣散了,她对着跑进来查探情况的侍女,无比痛苦地喊道:“有……有刺客……皇后娘娘……被抓走了……” 说罢,仙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侍女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跑出去叫人。 …… 江瑾贤坐到宇文弈的身边,替宇文弈斟了一杯酒:“世子可有兴趣跟孤喝一杯?” 宇文弈颇有些诧异地看了江瑾贤一眼,喝下了江瑾贤从他那席上带过来的酒瓶里倒出来的酒。 “世子看起来不甚高兴。” 宇文弈掩饰般地道:“臣一贯这样的。最近府里事情多,臣可能劳心劳力了些,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而已。” 言下之意,亲弟弟的大喜日子,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过是一些小事,世子怎么会忧心至此?” “臣不比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觉得容易处理的事情,我们未必能想的通透。” 宇文弈这过于自谦的话,倒像是故意投巧回答江瑾贤问题。江瑾贤笑而不语,又给宇文弈倒了一杯酒:“待你弟弟婚礼过后,孤就准备启程去帝京了。” “原本是打算让你和燕国公世子一起 ‘游说’梁国公的,但如今孤改变了主意,打算让你们直接带兵,去攻打随国公。” 宇文弈想了想,本就是要离开的,离的更远了些,忘记一些事情的速度也能快一些。 可还没等宇文弈回答江瑾贤,刚刚从喜房里看到“刺杀现场”的那个侍女此刻已经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大厅,对着宴会上的所有人大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喜房里遭了刺客!皇后娘娘被刺客抓走了!二少夫人受了重伤,如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呢!” “什么!”正在敬酒的宇文清立即反应过来,“仙桃出事了!” 宇文清丢下酒杯,想也不想直接往喜房赶去。 宇文弈慢了一步,但听到仙桃重伤,也立即赶了过去。这样迟了一步落在自己弟弟后头,倒让自己的行为无形之中合理化了。 宇文弈和宇文清都赶了过去,其他宾客顿时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该怎么办,江瑾贤主持了局面,安抚了那些宾客,让那些宾客稍安勿躁,不要乱动,吩咐白执看顾好那些宾客,免得所谓的刺客再次作乱,自己也赶了过去。 他不是不担心凤颜玉。 只是,安定郡公府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刺客? 江瑾贤暗自攥紧了拳头,想着这是不是凤颜玉的伎俩,要离开自己的伎俩,但看到的确重伤,倒在血泊之中的仙桃长公主,他恍惚了一下。 凤颜玉是不可能为了自己逃跑,而伤害仙桃长公主的,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第三方势力作为刺客,抓走了凤颜玉? 宇文清立即将仙桃长公主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急的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宇文弈是跟着宇文清前后脚进来的,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宇文清照顾和保护仙桃,而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表现出一个大哥该有的样子,不能逾矩半分。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仙桃的脸,仙桃的小嘴,苍白极了,虚弱的,好像随时都要去了一般,宇文弈紧绷着自己的呼吸看着毫无生气的仙桃,想着她过去活蹦乱跳的模样,脸也跟着苍白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宇文弈没法亲自照顾仙桃,只能扭头问那个来报信的侍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先头二公子出去后,二少夫人说她想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二公子,奴婢就出去等。而后皇后娘娘过来,说要跟二少夫人说些体己话。奴婢朝皇后娘娘行了礼后便让她进来,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就传来了剧烈的打斗的声音。奴婢害怕了便进门查看,就看到二少夫人倒在血泊中,皇后娘娘不知所踪……” 侍女哆哆嗦嗦的,确实只知道这么多。 江瑾贤看了一眼已经害怕地发抖的侍女,冷声道:“传孤命令,立刻封锁城门,派军搜查刺客,务必将皇后给孤找回来!” 既然真有刺客,那就将刺客找到。 第238章 救太子和世子! 江瑾贤平静地看了一眼仙桃,决定亲自去找凤颜玉。 江瑾贤与匆匆忙忙赶进来的大夫擦肩而过。大夫走到床边,查看仙桃的情况。 “大夫,我娘子她怎么样了?” “她的情况不是很好。若是这伤口再偏几分,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了。现在草民要先替她取出匕首,敷药包扎止血,这里人太多了,还请你们让闲杂人等先行退下。” 宇文弈立即让其他人退下,给大夫留下两个打下手的侍女,并大夫自己带过来的医童,为仙桃处理。 宇文清半跪在仙桃的床前,握住仙桃的右手,也不在意她能不能听到,认真地道:“你一定会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我们还没有喝过合卺酒,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过天,你不要让我,在新婚夜就做了鳏夫。” “二公子。”大夫朝宇文清道,“你还是松开抓着二少夫人的手吧。若是待会儿她疼醒了抓住了您的手,是会生生抓痛您的!” 大夫没敢说的更严重,这剥皮开肉的痛苦,有的时候都是要让人嘴里咬着木棒或者棉布的进行治疗的,就是怕他们痛的太过厉害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大夫的言下之意,就是宇文清有被抓断手骨的风险。 “无碍,我陪着她,才能更好地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她嫁给我还没几个时辰,一点福都没享到就遭此血光之灾,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早点敬完酒就去婚房里陪她的,这样就能在刺客来的时候保护她了。” 宇文清瞧着床上脆弱的跟个纸糊般苍白模样的人儿,下定了决心在未来的日子里要对她倾尽所能地好。 大夫不再坚持。 宇文弈站在宇文清不远处的身后,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宇文清对仙桃温柔的模样,心止不住地像是被人揪起来一般地疼,他压抑地道:“二弟,我去跟懿文太子一块抓刺客,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 宇文清的注意力都在仙桃身上,依稀似乎听到宇文弈在叫自己,头也不回地道:“没事,大哥,你放心吧!仙桃有我陪着,你就去查案子吧!” 宇文弈像是鞋底被地上的胶水黏住一般动弹不得,一瞬过后,宇文弈迈开大步,快速离开。 他待不下去了。 他看不下去了。 宇文清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若是对仙桃真心相待,他想,仙桃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这样安慰自己到。 —— 凤颜玉自仙桃婚房翻墙而出后,在仙桃计划好的线路里顺利地出了府。 她们没走出城的大道,而是爬上了城内与城外交界处的大山,准备走山路,从山上翻出去。 登山就势必要登顶,不过幸好这个山并不高,平日里踏青游玩时就是贵族女眷们的首选之地。 只是没多少人知道,登顶之后,从另一边走,有一条密道,可以快速下山,离开安定郡郡都。 但是那条路荆棘丛生,没有人整修过,势必是难走的。 “娘娘。”玉桑跟在凤颜玉身后,唤了一 句。 凤颜玉刚拨开面前的灌木丛,便扭头问道:“怎么了玉桑,是出什么事了吗?” 玉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是奴婢想知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你是累了吗?”凤颜玉轻轻地笑了笑,“从这走,我们就能悄无声息地离开郡都,到了下面的颍川县,我们就可以去找仙桃长公主婚礼仪仗队经过时,一早就埋伏在那里的人,让他们护送我们去阿羽那边。” “玉桑不觉得累,娘娘都没说累,奴婢怎么会说累?”玉桑立即懂事地道,“奴婢只是担心,我们只有两个人,这样毫无保护地逃出去,真的不会被抓到吗?” 凤颜玉摸了摸玉桑的头:“以江瑾贤的性子,得知我不见了定会立刻封锁城门大肆搜查。同时,这座山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江瑾贤肯拿出郡都地图,在城中怎么搜查都查不到的情况下,一看就会知道我有可能从这里逃出。” “所以……?”玉桑闻言,忐忑了一下。 “所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让他们无暇他顾,将抓我们的事情延后。没有了江瑾贤,群龙无首,白执是不会费心去找我们的。” “好了,先别说了。我们快走吧!最好在天黑之前到达颍川县!” —— 江瑾贤封锁城门,搜查的消息果然不出凤颜玉的计划之内,那就是没有结果。 白执也传来消息,说玉桑和凤京京也不见了。 城内完全搜不到人,什么刺客能抓这凤颜玉、郑玉桑、凤京京三个人,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离开安定郡郡都? 韩牧易站在江瑾贤身边,出言建议道:“太子殿下对这安定郡并不熟悉,或许这郡都里有别的密道什么的地方,殿下未曾查到。” 韩牧易的这句话提醒了江瑾贤,江瑾贤会意,扭头问候在一旁陪着江瑾贤一起搜查的宇文弈:“宇文世子可有想法?” 宇文弈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表示自己是不知道有密道,还是有密道,他的人帮助去看过了,密道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宇文弈什么话也没有回答,江瑾贤明显对这个反应不太高兴,正准备出声叱责,他的胸腔突然感到了一阵温热。 他浑身颤了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白执瞪大眼睛,立即跑过来,堪堪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瑾贤。 “主子!” 白执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是千日谈的毒性发作了。而江瑾贤中毒的事情不能被宇文弈他们知道。 江瑾贤虚弱地躺在白执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千日谈的毒性虽然发作,但万万不会到如此的地步! 一定是他喝了旁的什么东西,跟千日谈冲撞了药性,让千日谈毒性的发作对身体的伤害更加严重! “太子殿下怎么了?”宇文弈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被吓到了的模样。 “孤……无碍……”江瑾贤强撑着,对宇文弈道了一句。 宇文弈显然不信:“殿下都已经吐血了,这绝不会是小事,殿下……” 宇文弈 还没有说完,自己也感到一阵头晕,他一阵抽搐,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速度之快,都还没来得及被后面的侍从扶住。 “世子!”白执拦着江瑾贤,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江瑾贤擦了擦嘴角的血,喘着粗气,凭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意识费力地想着。 只有他和宇文弈出现了这种情况。 而他和宇文弈一起吃过的东西只有前日的那场婚宴上的东西。 可是婚宴上的其他人都没有出现问题,韩牧易自不必说,他没有出席宴会,白执也在宴会上,也吃了不少东西,可他并没有问题。 江瑾贤眯起眼来,回想着他最近吃过的每一件东西。 不对,不对…… 那杯酒。 那杯凤颜玉给他倒的那杯酒,是唯一的变数。 他原本想着,那壶酒是宇文府里放在婚宴上的东西,给宾客喝的东西不会动什么手脚。凤颜玉也没有必要,在婚宴上给他下药。 可后来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出现所谓的“刺客”,新嫁娘仙桃长公主被刺受了重伤,凤颜玉等人失踪,到如今他…… 他后来,还拿着那壶酒,也给宇文弈倒了酒,后来,是他们两个人,把那壶酒都给喝了进去! 莫不真的是…… 还没等江瑾贤想清楚,他就晕了过去! “主子!主子!” “快去找大夫,救太子和世子!” ——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治疗,仙桃长公主终于脱离了危险。 当她睁眼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直守在她床边的宇文清。 仙桃伸出手,想碰碰他,可当她的手快要触及他的时候,她却又收了回去。 宇文清趴在仙桃床边,本就是小憩,仙桃这一番动作,已经有了动静,宇文清已经醒了。 宇文清略带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张着黑葡萄似眼睛的仙桃,立即露出笑容。 “娘子,你醒了?” 宇文清的语气里,带着惊喜和小心翼翼,就像仙桃是什么易碎的瓷器,应该无比精心的呵护。 仙桃轻轻点了点头。 “好险,幸好,你没事。”宇文清如释重负地说着,但依旧不在仙桃面前展露一丝一毫的疲倦。 但仙桃不是傻子,哪有在人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会不累的呢? “你……一直都在?” 仙桃动了动嘴唇,才发现自己声音细若蚊蝇,一点也无之前的活泼模样。 “咳咳咳……” “你快别说话!你才刚醒,别费精力。”宇文清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行动却已经默默地回答了仙桃的问题。 “你饿了么?可要吃点东西,或者说,先喝水,或者想先洗漱?” 宇文清无比真诚地看着仙桃,是在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 仙桃愣了愣,没想到宇文清这么细心,连如果女孩子爱干净,想先洗漱都想到了。 仙桃望着宇文清的眼睛,一瞬间忘记了回答。 他的眼睛,就好像被冰雪山脉环绕着的硕大湖面,就好像是被洁白无暇的月光照耀下的湖面,干净纯洁,波光粼粼。 第239章 是你先逼我的 “我……想先洗漱……”仙桃颇有些局促地道。 宇文清仍然让人放心地笑着,就好像一块触手生温的玉:“我这就去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你想吃什么,我也替你去厨房吩咐一下。” “我想吃蓝莓山药粥……”仙桃下意识地就说到,她确实是有点饿了,但瞧见宇文清愣了一下的脸色,赶紧道,“会不会太麻烦了?要不然还是清粥便可。” “麻烦倒是不麻烦,只是——”宇文清赶紧摇了摇头,拖长了声音,“要吃这个的话,你可能要多饿一会儿了,我是心疼你。” 仙桃没有说话。 宇文清以为是仙桃实在想吃这个蓝莓山药粥,他这么说惹得仙桃不高兴了,便道:“也罢,既然你爱吃,那我便多让几个人给厨子打下手,让他们做的快一些。” “等一下。”仙桃叫住了宇文清。 “怎么了?” “你再让厨房准备一碗糖水吧,不用太甜,我待会儿想喝。” 宇文清正想说那蓝莓山药粥本就是甜的,她刚醒,一直吃甜的也不太好。 但他看了一眼仙桃坚定的模样,还是没说什么。 还是让她过过嘴瘾吧,待会儿劝劝让她少喝点便是了,她刚醒来还是不要让她心情不好。 宇文清说完,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伺候洗漱的人便进了来。 仙桃默默地接受她们的伺候,这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她晕倒之后,情况怎么样了,皇嫂到底顺利逃出去没有。 还有,一直没有见到宇文弈,凤颜玉在宇文弈精心安排的婚礼上出逃,懿文太子会不会为此迁怒于他? 另外,还有一直藏在房间衣柜里的凤京京。凤颜玉交代过,凤京京昏迷后一直在沉睡,不会发出什么声音,甚至连东西都不喂不进去,只能隔山差五喂一些糖水进去。 就一直维持在这种古怪的状态里。 凤颜玉没有告诉她的是,凤京京这种状态都能存活下去,大半可能是托了那个破系统的福。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算起来,凤京京也到了该喂糖水的时候。 宇文清刚离开婚房,走出去没几步,就碰到了被大夫扶着的的宇文拓。 “清儿。” 宇文拓叫住了他。 “父亲。”宇文清恭敬地道,“您怎么过来了?” “你父亲我到现在还是这郡公府的主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指望着瞒着我?” 宇文清立即摇了摇头:“您当时也在婚宴上,自然是瞒不过您的,还有……” 宇文拓不耐地打断了宇文清的话:“你媳妇她醒了吗?” “醒了。” 宇文拓点点头:“醒了就好。既然你媳妇无碍,你大哥中毒昏迷至今未醒,你也该去看看他了。” “大哥他不是中毒,只是中了一种浓度极高的迷药,过几天就会自己醒了,这不是大夫自己说的吗?”宇文清皱着眉头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你大哥和你爹爹了吗?这两天净守着你媳妇了! ” “父亲,我知道您是嫌弃我没有担起安定郡公府的责任,可现在还没到我担责的时候。三弟不懂事,更是在出了柳氏女那事后一蹶不振,除了大哥,您的指望就剩我了。” “您是担心,懿文太子怀疑我们和那凤皇后出逃有关联,但如今,大哥跟懿文太子一起中招昏迷,已经打消了懿文太子等人的疑虑,府内的那些庶务,管家还在呢,也不需要我多费心思。” 这些话落在宇文拓的耳朵里更像是故意在找理由:“那你整日里围着个女人转是做什么?府里的事情你都不打算管了?” “仙桃她一个人孤身嫁过来不容易,而且还在新婚夜上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心疼她!”宇文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本心,但是后面的话明显是为了说服父亲而说。 “凤皇后并她的侍女在新婚夜上失踪,我娘子说是遭遇了刺客,可在紧急关闭城门,全程搜查后一无所获。现在懿文太子是没醒,等她醒来,在一切线索都断了的情况下,你说他最先怀疑的会是谁。” 除了从项思羽阵营那边过来的仙桃长公主,不会有谁有可能参与这场疑似“刺杀”的活动。 宇文拓敛了敛神:“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媳妇她是自戕,就为了摆脱嫌疑?” 宇文清不置可否,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不愿相信而已。但无论如何,他都想尽可能地保护她,这一点不会变。 “等我这边安抚了仙桃,我就会去看我大哥。父亲,我们这个时候,在这件事情上不要自作主张,多说多错,最好是等懿文太子的安排。刚好大哥的昏迷,让我们安定郡公府给静下来,摘出去,置身事外。” 仙桃被人摆弄着洗漱,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多少力气。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衣柜,发现凭自己的力量将凤京京抱出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答应过凤颜玉要好好照顾凤京京的,不能再让他在衣柜里待着了。 仙桃想了一会儿,看着那些伺候她的侍女走了出去。 她想着,等凤京京被抱出来,也要在安定郡公府里养着,他们早晚都要知道。 宇文清是个好人,在前期,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清端着食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仙桃要求的蓝莓山药粥和糖水。 宇文清将食盘放到床头柜上,端起蓝莓山药粥,很自然地拿起勺子就要亲自喂仙桃,仙桃愣了一下,还是温顺地应承下来。 仙桃一边喝粥,一边看着宇文清的那如天神描绘的眉眼和专注的动作。 宇文家的几位公子个个生的俊俏,宇文清和宇文弈是兄弟,长得虽然相似,但能明显让人看出是两种不同的气质,是两种不同的人。 仙桃思考着,今后到底该和宇文清如何相处,那未完的洞房花烛夜,该如何处理。 一件一件地的事情在脑海里过着,仙桃注意到,蓝莓山药粥快要见底了。 最后一口美味的粥喂进仙桃的嘴 里,宇文清放下碗,正准备收拾,手被仙桃拉住。 仙桃慢慢地将嘴里的粥吃进嘴里,盯着宇文清道:“你可否能帮我个忙?” 宇文清洗耳恭听。 仙桃指了指摆在床后面的大衣柜:“能否帮我把那个衣柜打开?”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并不能说它不合理。宇文清没有多问,起身走到大衣柜前,将衣柜打开。 “这……” 仙桃只瞧着宇文清脸上神情的变化:“把我的大侄子抱出来吧。” 宇文清自然照做,但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觉得呢?” 仙桃看着宇文清将凤京京抱到床上,伸出手来摸了摸凤京京的头。 “你……是早就和凤皇后计划好的吗?” 宇文清并没有走到仙桃身边,而是站在原地。 “如果我说是,你会害怕吗?” “所以说,没有刺客,凤皇后是自己走的?” 宇文清只是要这样一个真相,先仙桃点了点头,他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告诉我,你就不怕我……” “我不怕。我既然嫁到这里来,就表明了我下半生要和安定郡公府,和你绑在一块。再者,我不可能,将我的大侄子关在衣柜里一辈子。” 仙桃斩钉截铁的话倒让宇文清一愣。 “你今后要在府里养着凤京京?” 宇文清的话语里倒没有不同意仙桃如此决定的意思,反倒站在仙桃的角度说话:“你该向世人给出什么理由在我们府里养着凤京京?而且他之前一直都在懿文太子的府里,你又如何向懿文太子解释,凤京京突然跑到你身边的这件事?” 他并不排斥凤京京,而是设身处地的为仙桃考虑。 “所以,夫君,我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亲自向懿文太子揭发我!” —— 房内的香炉点燃着解毒的迷迭香,香气缭绕,月光自窗外打进,照的床前的地面一片霜白。 一切都安静的很。 微风吹动,月光晃了晃,地面上的霜白起了波澜。 江瑾贤自黑夜中睁开眼睛,像一只蛰伏初醒的黑足猫。 他醒了。 江瑾贤从床上直起身,并没有开口唤人进来,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毒性刚起时那如铰钳般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舒服很多了。 不知道凤颜玉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昏迷的药,竟然会和千日谈的毒性那么相冲。 那般撕心裂肺,仿佛有人要把魂魄从他身体里抽离的痛苦,他即使现在无碍,也仍然心有余悸。 江瑾贤抬起自己的胳膊,看着自己蜿蜒的紫红的血管,知道千日谈的毒性仍然没有解掉。 不知道这一折腾,他的性命还剩多少,还会不会按计划里的,还有千日。 江瑾贤攥紧了拳,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未来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凤颜玉这一走,若是按部就班地走,还不知道相见是何时。 看来一切都要提前了。 江瑾贤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凤颜玉,是你先逼我的。 第240章 凤颜玉的愿望 “主子,您醒了?” 白执例行查房,发现了站在阴影里的一个身影,不疑有他,他立刻带着期待问道。 “嗯。”江瑾贤平静地答了一句,从阴影里走到白执面前,“现在情况怎么样,世子醒了吗?” “还没有消息。”白执实话实说,“不过主子您都醒了,世子殿下本就喝了较少的酒,想必这个时候也差不多醒了。” “我昏迷了几天了?” “七日。” 江瑾贤听到这个回答,有一瞬间的惊讶闪过,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还有,仙桃长公主已经无碍,只是……”白执想到了刚刚宇文清夤夜前来,想急切地见江瑾贤的事情,斟酌了一下便道,“不过,宇文清似乎有要事要向主子禀报,属下想着您那个时候还没醒,想着先听听是什么情况帮他分析分析,他却说兹事体大,这个事情只有主子您能做决定。” 江瑾贤捏了捏眉心:“他现在在哪里?” “刚刚属下已经让他回去了。” “那你就派个人去把孤醒来的消息告诉他。” 江瑾贤不知道平常时候,宇文清有什么理由会来主动找自己,还是那么急迫的事情。 仙桃既然已经醒了,那大概率就是仙桃的事情。 “她的事情,是否还是毫无进展?” 江瑾贤冷不丁这么问了一句,白执想想这个“她”也不会有旁人,便道:“主子您昏迷之后,我们的心都拴在您身上,旁的事情也便搁置了。” 江瑾贤冷哼一声:“这就是她的目的。” 白执视江瑾贤如命,江瑾贤中毒昏迷,白执定然会全神贯注于他的身上。加之搜查凤颜玉本就毫无进展,旁的人没了上头的人的命令,就更不会轻举妄动了。 “主子?” “我会昏迷,就是她的手笔。她是故意的。想必这会儿,她已经在项思羽的身边了吧?” 白执敛了敛神,内心也不禁对凤颜玉怨怼起来:“那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现在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走,就是觉得项思羽是她的退路。要想让她永远地待在孤身边,就只能斩断她所有的退路。” “孤要让她明白,项思羽从来都不会是她的退路,孤才是。” —— 宇文清得知消息来拜会江瑾贤的时候,宇文弈刚好醒了。 伺候他的人跟他简要交代了最近的情况,一边伺候他梳洗一边随意地道:“世子,您是不知道,您这昏迷了这么多天,倒是躲了不少事情。就昨日,昨日发生的事情。二少夫人还没醒来超过一天,就和二公子大吵一架!可怜二少夫人刚过府不到十日,就被二公子禁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见她!” “禁足?”宇文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二弟的性子最为温和,寻常事情根本不会让他动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弟妹可还好?” “只听闻二夫人还受着伤,也不许大夫来看她,连药都没得喝,每日只有侍女给她送些饭食,让她不至于饿死 罢了!” “具体情况小的只是个伺候的下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只知道今天早上,二公子气哄哄地出了府,说要去懿文太子那儿告发二少夫人。” “什么!”宇文弈闻言,顿时失了分寸,立即从床上起身,“本世子要去看看二弟妹!” “世子!您才刚醒!”小厮一把拉住宇文弈,跪下来道,“且二公子说了不让任何人去见二少夫人!” 宇文弈扭头,怒目而视:“在这个府里,是本世子大还是二公子大,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本世子的?” “世子殿下……”小厮将头低得更低了些,“您别为难小的。二公子跟郡公爷也报备过了,郡公爷是准允的,小的……” 世子是未来的郡公,加上现在的郡公并府上二公子,他哪个都不想得罪。 真是难做。 “出了什么事,本世子会担,你不需要担心。” 宇文弈一心只想着,仙桃那日受了那么重的伤,二弟怎么会舍得不给她医,不给她药,将她关起来,只送些饭食让她自生自灭? 她向来是脆弱的娇生惯养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这样想着,宇文弈已经出了房间,也不知道他刚醒哪来的那么多力气,他竟然很快就到了仙桃被关着的房间门外。 门外果然有不少府上的侍卫看守,见到宇文弈,也都拱手行了礼。 “世子殿下。” “让本世子进去!” “世子殿下,不可!郡公爷吩咐了,没有太子殿下的吩咐,这些人不能撤!” “太子殿下!?仙桃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懿文太子?”宇文弈显然是关心则乱了,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一个健步冲到仙桃的房门口。 侍卫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也不可能真的伤了宇文弈,就让宇文弈钻了空子。 “仙桃!仙桃!”宇文弈拍打着房门,有失他世子的风度喊道,“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仙桃原本是躺在床上睡觉休息的,宇文弈的这般动静将她给吵醒了。 仙桃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但因为来人是宇文弈,她还是从床上起身,走到房门口,和宇文弈只有一门之隔。 “世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客气且疏离,得体且端庄,宇文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的仙桃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再也不会亲昵地喊他阿弈了。 “你怎么样?你怎么被二弟关起来了?你不是受了重伤吗?你现在没医没药,你的身体还好吗?” 房内沉默半晌,悠悠传来声音。 “多谢世子殿下关心,这不是世子殿下该管的事情。” “本世子是这个府里未来的主人,府里的一切,本世子怎么不能管了?” “是臣妇自己做了错事,拖累了安定郡公府,夫君要惩罚我,是应该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让二弟如此罚你!?” 仙桃再也不说话了,宇文弈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仙桃道:“夫君要怎么惩罚我,那是夫君的事情,世子殿下还是不要管了 。瓜田李下,世子殿下刚醒就到臣妇的房门口大声嚷嚷,会让臣妇的罪更重几层。” 宇文弈的脸青了青,又紫了紫。 —— “太子殿下。”宇文清朝着坐在上首的江瑾贤行了礼,“臣向太子殿下请罪。” “你何罪之有?”江瑾贤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情绪波动。 “臣的夫人,与凤皇后有所勾结,从您的府上带走凤京京,助她逃跑。” 江瑾贤端起桌面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凤京京自他府上消失,他原以为是凤颜玉跟玉桑逃跑的时候一起带走了,没想到竟然放到了仙桃长公主那边。 “臣自知臣的夫人做了错事,臣已经将臣的夫人看管起来,今后将会严加管控她的行为,不让她在做任何一丝一毫的错事。” “事已至此,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原谅臣的夫人,一切责罚,臣代夫人受过。” 仙桃不过刚嫁过来,不可能和宇文清勾结起来犯下此事,就算看在安定郡公的面子上,懿文太子也没有理由责罚宇文清。 但宇文清一力担下此事,就是在暗中向懿文太子表明,虽然他们宇文府和仙桃犯下的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他仍然愿意拼上自己去保护仙桃,让自己和仙桃绑在一起,在自己已经看管住仙桃的情况下,让懿文太子不能责罚于仙桃长公主。 因为,仙桃罪不至死,她身为天宁国的长公主,他不能杀! 江瑾贤思及此,顺着宇文清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在府上严加管控仙桃的行为,孤暂时不对她的行为予以追究。” “至于罚你,见你主动检举此事,就罚你好好照顾仙桃。她那日受了重伤,孤希望下次见到仙桃,她完好无损,与往日无异。” “臣,谢过太子殿下。” 宇文清没想到江瑾贤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好说话,竟然真的没有为难他们。 宇文清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思路开口道:“至于凤京京,臣希望,能将他放在臣夫人的身边养。臣担心若是凤京京离了臣夫人的身,臣的夫人会做出一些不可逆的事情,伤害了她自己,到时候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瑾贤沉默了一下,宇文清略显忐忑地看了江瑾贤一眼,担心他会不同意此事。 毕竟仙桃到底会如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只要她不是他亲手杀的便好。他这么要求,有些得寸进尺的味道在里面。 江瑾贤想,将凤京京带出他的府上,放到仙桃的身边,这肯定是凤颜玉的愿望。 凤颜玉不想凤京京在她走后,放在他的身边养着,只有放到仙桃的身边才能让她安心。 那就让她安这个心吧。 他如今也没有心思去照顾一个凤京京,他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将凤京京交给旁人照顾他也不放心,他内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凤京京再出什么错漏。 “既然如此,那孤就将凤京京交给你们。好好照顾,你的夫人和凤京京,都不要再出任何问题。” 第241章 先说正事 “二弟!”宇文清刚一回府,宇文弈就迎了上去,“你去懿文太子府上到底说了什么?你怎么把你的妻子给关起来了?” “她犯了错事。她助凤皇后离开安定郡公府,犯了懿文太子的忌讳。我已经向懿文太子主动检举此事,替他惩处于仙桃。” 宇文清见到自己大哥醒了,内心是很高兴的,也体谅大哥为宇文府尽心尽力:“你放心,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宇文府,仙桃所做的事情不会连累宇文府的,我已经跟懿文太子讲好了。” 宇文弈摇了摇头,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件事情:“难道你之后,就这样关押着仙桃,任凭她自生自灭?” “懿文太子已经准允,今后由我来看管着她。懿文太子发了话,要我保住她的性命。所以如今我只是限制她的自由,在其他事上,我不会亏待于她。” 宇文弈稍稍放了心,但如今这种情况,他也说不出口好好待她之类的话,只能看着宇文清继续说话。 “大哥,父亲只盼望你醒过来继续替他管着世子府,如今你醒来了,父亲和我也可安心了。” 宇文弈不自然地点点头。他之前见过仙桃,现在又见了二弟,竟然已经有一种两人是一体,旁人怎么也插不进去的感觉。 仙桃端庄自持,对他多显疏离;宇文清虽然口口声声称对仙桃多有限制,实际上所作所为是在护着她的。 宇文清回到房间,见到仙桃,仙桃亟亟地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懿文太子答应,将凤京京放在我们身边养。” “答应就好……答应就好……”仙桃长舒一口气,“你怎么样?懿文太子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并不打算过分追究这次的事情,他似乎有别的要事要干,转移了注意力。” “旁的事情?”仙桃留了一个心眼,“懿文太子要走?我记得你说过,懿文太子一走,你大哥要跟着燕国公的世子一起,去攻打随国公地界。” “是的。” “随国公不是个好对付的,智谋武略皆为上乘,我父皇曾称赞过他多智近夭,就算加上燕国公世子,你大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宇文清见仙桃一副真切关心他们宇文家情况的模样,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笑道:“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懿文太子只是想岔开我父亲和我大哥罢了,他想手里抓些东西奈何我父亲。我大哥不会出事的,宇文家也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仙桃低了头,让人看不清情绪,她顺着宇文清的话说下来,“我知道,世子是郡公爷心尖上的儿子。” 宇文清笑容不减:“你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吗?我也是我父亲在意的儿子,只是人各有志罢了,真出事了父亲不会不管我,嗯,还有你的。” “连我也管?”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他不管也得管。就算他不管,我也绝不会抛弃你的。” 仙桃绞着手中暖手用的手 筒,对宇文清自然而然表露出的责任感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的心中有两个心思在不停的打转,她该感恩和欣喜于会获得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但她仍旧为此感到不安,仿佛这不应该是她获得的。 她很害怕。 —— 凤颜玉到达颍川县后,在项思羽和仙桃留下的对接人员的安排下,顺利到达了随国公府。 项思羽亲自在门口迎接凤颜玉,他看着从马车上下来,消瘦了不少的凤颜玉,心头涌上无比的感动。 “颜玉,你回来了。” 回到我身边了。 凤颜玉的手被项思羽握住,她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一丝不自然来,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身为项思羽的皇后,又不能让他驳了面子。 “嗯,陛下,臣妾回来了。”凤颜玉低头,弯下腰来行礼,趁势就抽回了在项思羽手中被握着的手。 凤颜玉抽离的动作太过明显,让项思羽顿时就感觉到空了。 这一次,项思羽没有再执着于握着凤颜玉的手,而是将她扶了起来。 “颜玉,随朕进去吧。” 凤颜玉点了点头,伴在项思羽的身边走了进去。 随国公并随国公夫人及长公主们一干人等在正厅里也已经等候多时。 凤柒柒见到凤颜玉回来,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扑到凤颜玉的怀里:“母后!你终于回来了,儿臣想死你了!” “柒柒!”凤颜玉搂抱着凤柒柒,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母后也很久没有看见你了。快让母后看看,你有没有瘦?” “不会的不会的!”凤柒柒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在父皇身边,是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几位姑姑都是跟我一起吃饭的,他们都有好好监督我,不信你问他们!” 凤柒柒指了指坐在对面的三位长公主。凤颜玉寻向所指,兰陵对上凤颜玉的眼神,也应了凤颜玉的话:“柒柒侄女有好好吃饭,就是皇弟闲暇时,也经常会陪她玩。” 凤颜玉笑了笑,点了点凤柒柒的鼻子:“这么看你,确实是长高了些。” 凤柒柒扑棱着小手,欢欢喜喜地跳跃着。 “皇后娘娘。”一个颇为沉稳的女声响起,开口的是随国公夫人。 随国公夫人行了个礼。凤颜玉之前只在封后大典上见过这位陪同随国公一起出席的国公夫人一眼,是以并不是很了解她的秉性。 “免礼免礼。”凤颜玉想着,现在毕竟是住在随国公府上,再加上项思羽确认无论如何随国公都会是站在他身边的人,便表现的十分和气。 “皇后客气了。臣妇与娘娘,就如那君臣之别。”随国公夫人摆了摆手,唤道,“坚儿,快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那个名唤杨坚的小男孩从随国公世子并夫人的座位身后窜了出来,有些局促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别别扭扭地行了礼。 “坚哥哥!”凤柒柒左手拉着凤颜玉,一探身,右手将杨坚整个拉了过来。 “你怎么今天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啊 !前日里陪我玩弹弓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这位是?”凤颜玉转头看向随国公夫人。 “这是我的嫡孙子,名坚。” “原来是杨坚小公子。”凤颜玉趁势拍了拍杨坚的肩膀,“看来柒柒很喜欢你。柒柒的哥哥如今在仙桃长公主的膝下养着,她也没什么同龄人陪她玩。你们若是相投,倒也是缘分。” 杨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在不认识的大人面前总是有些胆怯,更遑论是他的祖父母,父母都格外敬重的人了。 凤颜玉又跟凤柒柒亲昵了一会儿,让凤柒柒跟着杨坚一起出去玩,算是支开了她。 又跟其他人寒暄了一下,凤颜玉准备和随国公并项思羽去书房议事,临走前,兰陵拉住凤颜玉,在她身侧小声问道。 “仙桃还好吗?” 凤颜玉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示意项思羽和随国公先走。 “怎么了?仙桃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兰陵皱了皱眉头:“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有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精神状态?”凤颜玉疑惑了。 “嗯,我知道,若是仙桃的事情,大可以等你和皇弟他们商量完了,在晚上的时候慢慢问你,但我忍不住了。弟妹,我实话告诉你吧,仙桃前面很冲动地替我挡下了这桩婚事,后面得知要嫁给宇文清后完全变了脸色。我看她有不愿意的意向,就想跟她说实在不行就跟皇弟讲讲,不嫁了。她却又认命一般去了。” “我一直担心她在路上,或者到了之后会做什么傻事,所以想问问这个情况。” 凤颜玉会意了,原来是兰陵担心妹妹:“你放心,在我走之前,仙桃都好好的,已经和宇文清行过拜堂之礼,撒帐之仪。你不用过分担心,宇文清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看我现在离开那里那么久,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江瑾贤也没有追究,就说明仙桃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 兰陵稍微松了一口气:“我真的没想到当时她会冲进殿内替我嫁过去。后面再问她,她就什么也不肯说,仍旧执意嫁过去,我也没办法。我就担心她在那边会受委屈。” 这个,凤颜玉也没有办法替兰陵回答了,她只能继续安抚兰陵。 “仙桃是个机灵的姑娘,遇到事她会懂得随机应变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厚道,但是,她既然主动选择嫁过去,那么她应该就想到了她可能的后果。生活是自己的,凭她的身份,要想过成什么样,全看她自己的心意。” “谢谢弟妹,兰陵知道了。若是有机会,我会亲自去安定郡看看仙桃妹妹的。” 待凤颜玉跟兰陵说过话,来到书房的时候,项思羽问道:“是什么事,让兰陵特地拉你留下来说话?” “是仙桃的事情。兰陵担心她,怕她嫁过去受委屈。”凤颜玉简要地说了说,看到了站在书房里头的随国公,拍了拍项思羽的肩膀,正色道。 “先说正事。” 第242章 兖州消息 “兖州那边传来消息,韩牧易已经醒过来,没有大碍了。”随国公见凤颜玉走进来归位,立即直奔主题。 “没事便好。他这场戏做的不容易,可苦了他了。”凤颜玉松了一口气。 “韩卿已经正式取得了懿文太子的信任,不知道接下来是会用他做将,还是留他守城。” 凤颜玉摇了摇头:“本宫觉得两种的概率都不大。江瑾贤用了燕国公世子和安定郡公世子去向你们打头阵,估计这会儿已经准备向随国公您的镐州出发了。至于江瑾贤派去守城的人,大多都是早就跟在他身边,从属于过去他领导的暗卫云双阁的。” “那韩牧易,懿文太子会怎么安排?”问话的是随国公。 “说实话,本宫也不能确定下来。”凤颜玉似乎说了一句废话,“有很大的可能是会顶替如今在帝京留守的青执的位置陪伴在江瑾贤身侧,至于韩牧尘,估计也是会继续陪在白执身侧。他们兄弟一文一武,也算协调。” “将韩家两兄弟都带上?”随国公皱了皱眉头,“懿文太子现在接下来要去哪里,会把两兄弟都带上?” 凤颜玉没说话,倒是项思羽打开了两张地图。一张是广域地图,大宛、天宁、刘宋呈三足鼎立之势。天宁居于大宛之东,天宁之北便是契丹。 另一张则是天宁全域地图。 随国公将目光放到地图之上,手指顺着地图上的脉络游走:“皇后娘娘,懿文太子几乎在现在他掌控的地域里的每一个关口都安排了负责的人手,既然您说了,让两位世子打头阵,那么臣暂时想不到他带上这么多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是要去哪里。” “除非是——这里。”随国公手指一划,指在了契丹的领域,“若是懿文太子试图和契丹达成协议,搬来契丹的援助,那么带上那些心腹倒是情有可原。” 项思羽轻嗤一声:“那么这样一来,他倒是想做儿皇帝。” 凤颜玉疑惑道:“可陛下之前不是让孙贵妃前去和契丹达成过协议了吗?甚至还想让太子嫡女和我们的公主联姻。懿文太子此去契丹,不会碰壁?” “颜玉,你怎么这会儿反倒在这事上犯糊涂了。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若是江瑾贤给出足够的砝码,契丹未必不会心动。” 随国公摇了摇头:“契丹并不缺什么,他想要的江瑾贤未必能给,也未必愿意给;而江瑾贤想给的,契丹未必想要。” 当初项思羽是用萧家和契丹之间那百年的龃龉作为条件换得了协约的达成。契丹国力强盛,并不在意中原各国除了国土之外的东西。 而江瑾贤和项思羽都不是昏君,不会真的割地求盟,做那痛失幽云十六州的蠢事。 幽云十六州何其重要,大宛就是借着收回幽云十六州的基础上奠基立国的,如今幽云十六州虽然在大宛境内,但只要不在契丹手里,天宁就都能有所获利。 同时,协议条件这边,契丹在意自己过去受过的气,那样的耻辱,就是过去 了百年也无法抹去,刻骨铭心。他们想要报那个百年之仇,于是项思羽便利用了这个。而江瑾贤呢,手头能有什么东西能让契丹为此交换? 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人想的明白。因为江瑾贤和契丹唯一的联系就是他的母族出自萧家,而在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会站在江瑾贤身边的萧家,并没有跟随江瑾贤,反倒和项思羽彻底的绑死在一起。 萧家是真正的投诚。 倒让项思羽有些需要重新考虑将萧家“卖”与契丹,是否真的要卸磨杀驴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倒是题外话了。 凤颜玉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悠悠问道:“随国公这是笃定江瑾贤会去契丹了吗?” “倒不是笃定。可除了契丹,眼下那个地方还需要他坐镇?他都已经布置好了。” “可去契丹,他要谈什么?怎么谈?” 一直不说话的项思羽突然开口:“契丹的嫡公主可尚未婚配。” 随国公点点头:“也听闻这契丹的嫡公主耶律质古并不是刁蛮任性的绣花鞋,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上一次贵妃娘娘前去商讨事宜,对接的便是这位契丹公主。” 凤颜玉反应过来:“你们是说,江瑾贤和契丹的联盟条件之一,有可能是娶下这位契丹的大公主?” “正是。” “不可能!”凤颜玉几乎就是立即反驳,让在场的两人都为之一愣。 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放到了凤颜玉的身上,特别是项思羽的,项思羽的眼神显然是有些不开心,凤颜玉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让他误会了。 “本宫……本宫的意思是契丹皇族自大,以上国自居,认为她们的公主美丽而且富有。本宫曾听孙贵妃说过,他们说他们的的公主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公主,是婚姻市场上最珍贵的财产。” “而如今的陛下和江瑾贤,在他们眼里,是两个太弱都不能执掌自己门面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把女儿许配给前路未知的,所谓的会成为未来国王的太子呢?” 凤颜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自己的古怪反应圆了过去。 项思羽撇过头去,凤颜玉的话都在理,可从凤颜玉的口中说出来,就不对味了。 倒像是笃定江瑾贤不会娶别人一样。 随国公并没有考虑到三人之间的纠葛,而是思考片刻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如今我们天宁局势未明,双方割据、势均力敌,契丹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他们只会等到天宁这块土地只有一个主人的时候,才会谈公主联姻之事。” 契丹只会坐等最后的赢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们的武器,被利用阻止对他们的威胁。 “虽然话是如此,但契丹那边,我们仍然要花点心思盯着。除非契丹皇室内部出现动·乱,自顾不暇,否则永远对于我们都是未知的威胁。” “随国公,契丹的事先放一放,眼下先关注关注你兖州的事情。”凤颜玉不赞同地开口道。 虽然说是未雨绸缪,但眼前的火还是得先灭了。 项思羽一 直静静地在看着凤颜玉的反应,见她眼里一片坦坦荡荡便道:“颜玉,事情就按随国公所说的安排吧。” “如今,仙桃已经嫁给了宇文清,算是安了宇文拓的心,让他无论周旋于我们哪一方之间,都能够有退路。宇文拓对于我们两方而言,都已经无法绝对信任,是一枚定时炸弹。” 随国公听着项思羽的话,补充道:“但到底要提防着他会自立为王。” …… 三人议事毕,各自回房。 项思羽和凤颜玉并排而走,项思羽抬头看了看完全看不到月亮的天空,轻轻地唤了一句:“你真的离开了我好久,当时为什么要打晕我?明明我可以和你患难与共的。” “患难与共也要讲究策略,而不是盲目的陪着对方送死。” 项思羽默然,闭上眼睛:“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凤颜玉那平静无波如秋水迷蒙的眼睛泛起了一丝波澜,她听到这个问题莫名有些烦躁:“他能对我做什么?” 项思羽不说话了。 “不过是限制着我的自由,他又不能杀了我。只是我担心的还有凤京京,凤京京始终昏迷未醒,这次我迫不得已将他留在仙桃的身边,没能让他跟我一起回家。” “京京始终昏迷不醒吗?”这是项思羽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一度以为凤京京的失踪是他自作主张,没想到竟然不是。 凤颜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医者,我唯一的安慰就是我能看出他性命确实无忧。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前路为何,我竟然看不透。” 凤颜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项思羽,她不说话,但眼神里流露的一切已经表明了她所有的情绪。 项思羽和江瑾贤的争斗,就是一场零和博弈,此消彼长,如果不出意外,剩下的赢家只有一个。 或许会有渔翁得利的人,或许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会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甚至于还牵扯到一些更为古老的东西,江瑾贤的母后竟然是凤凰神女,而神女一族仍有族人在世。 这一切,凤颜玉都不知道。越是因为不知道,越是害怕。 如果说,凤京京的穿越是为了来完成系统给他的任务,那她呢? 她自穿越过来,看似一切都可以主动,但又似乎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唯一能够控制的感情一事,似乎也在不由自主地朝她理智里不应该倾斜的方向而去。 她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活下来就好。但父皇的仇,皇祖母的愿望等等事情一件一件地浮出水面,每一件都在告诉她不能独善其身。 “你怎么离家一趟,反倒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项思羽哂笑,捏了捏凤颜玉的脸,“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结局,因为这从来就不是命中注定。” “既然不是命中注定,那你也就不可能看透。人生有意义的地方就在于未知,前路既然看不透,那就去闯。你难道就因为害怕未知,而停滞不前了吗?” “颜玉,我们只需要知道,向前看和放弃,是有区别的。” 第243章 想要你们一直在一起 凤颜玉闻言,轻轻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很缥缈、很淡,带着一丝看淡生死的味道,让项思羽看的越发心惊肉跳,更让他害怕,凤颜玉到底在江瑾贤那里遭遇了什么,明明刚刚进门后到和随国公议事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是啊,是有区别的。” 凤颜玉幽幽开口:“阿羽,我希望你不要输。” 项思羽沉下了脸,肃然道:“颜玉,你告诉我,江瑾贤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真的很不对劲。” 凤颜玉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对我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太无能了,我没有办法保护好我想保护好的人,反倒不停地在让他们为我牺牲。我的父皇是,我的皇祖母是,甚至是我的儿子……” 凤颜玉说着说着,突然颤抖起来。 她的父皇莫名其妙被九江王世子毒死,临死前托孤江瑾贤,让他务必保护好她;她的祖母为了让她好好活着,死在了事变的那一夜;就连她的儿子,也只能被她无奈地遗弃在敌手之中,她怎么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即使为他安排好了尽己所能最好的归宿。 “还有你……”凤颜玉一把抓住项思羽的胳膊,抬头,无比郑重“我明明承诺过的,要尽己所能保住你的皇位,可你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江瑾贤拿去了半壁江山……” 项思羽明显被凤颜玉的话给惊到了。 “颜玉,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凤颜玉的愿望,是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下,让自己能够顺心遂意。 而这种感觉,在她跟项思羽和随国公一起议事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再加上她又想起了江瑾贤跟白执的话。 随国公虽然看在项思羽的面子上敬重她,也愿意听她的意见,但他根本不信任她,一切的决策都没有按她去了江瑾贤那边探出来的情报的基础上去做。 是她多心了吗? 可她为什么那么无力? 凤颜玉闭上眼睛,自我盘复了一下,收起今夜这古怪地不该流露的心思。 “阿羽……”凤颜玉轻声地唤着,让项思羽的心如那被揪紧的琴弦,“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情愿你在我面前失态,也不要独自一个人忍着。”项思羽快速地道,“你定是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太累了,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了。” 项思羽扶着凤颜玉往前走,凤柒柒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跳到了两人面前。 “父皇!母后!” “是柒柒呀!”凤颜玉勉励撑开一个笑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柒柒要听父皇母后给我讲睡前故事。”凤柒柒左手拉着凤颜玉,右手拉着项思羽,撒娇道,“母后母后,你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都是父皇在跟我讲睡前故事!” “哦?”凤颜玉含笑看了一眼项思羽,“你父皇日理万机,你老缠着他给你将睡前故事,你不乖哦!” “哪有不乖!父皇不愿意可以拒绝我啊!父皇既然答应我了就要做到!” “那 是父皇不愿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你还不懂得体谅体谅你父皇?”凤颜玉揪了揪凤柒柒婴儿肥的小脸蛋。 凤柒柒“嘤嘤嘤”地叫了起来:“母后!你这一去这么多天,柒柒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怕不是很正常嘛!要多哄哄才能好!父皇这是在心疼我!” “你啊你!越来越会撒泼打诨了!” “母后,这哪里算得什么撒泼打诨!你才是,丢下我这么久,你坏坏!”凤柒柒闹腾起来,“母后,你今晚必须补偿我!就让你和父皇一起陪我讲故事!” “我和你父皇,我一句他一句,你不得听得左耳进右耳也进,脑袋嗡嗡的?” “我不管!我就要这样!父皇和母后必须一起陪着我!” 凤柒柒摇起了手臂,项思羽蹲下身子,慈爱地道:“好了好了,别烦你母后了,你母后今晚累了,还是我继续陪你讲故事吧。” 凤颜玉闻言,嗔了项思羽一眼:“怎么就替我做决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陪柒柒了?” 项思羽接收到了凤颜玉用眼神抛过来的意思,能陪着凤柒柒玩耍,也便什么心酸苦楚都能暂时烟消云散了。 “好呀好呀!我就知道,父皇母后对我最好了!” 这算是答应下来了。 凤柒柒幸福地看着相处和谐的凤颜玉和项思羽,希望时光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父皇和母后站在她的身边,一起带着她走,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希望凤颜玉和项思羽能够永远这样在一起。 她是真的很喜欢项思羽这个父皇。 —— “二少夫人。” 这是仙桃进府以来第一次在婚房之外的地方走动,休养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下床了。 府里的下人朝他行礼,仙桃趁势问道:“郡公大人现如今可在前堂?” 今天是懿文太子离开安定郡的日子,按照他们约定好的,也是宇文弈启程的日子,安定郡公府上上下下定是要为他饯行的。 仙桃是以他二弟妹的身份出现在场的,本应该和宇文清一起走的,可是他的庶出六弟突然来喊他,宇文清没有办法,只能让仙桃自己去前堂。 宇文清觉得,仙桃虽然虚弱,但青天白日的,且有侍女陪着,在安定郡公府应该不会出事。 “在的。府内所有人都在前堂,都在等着世子殿下呢。” “好的。”仙桃得了准,跟着两位侍女去了前堂,看到宇文清,仙桃立即迈着小碎步走过来。 “夫君!”仙桃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很是让人怜爱,正在跟宇文清六弟说话的宇文拓听到这声夫君,也探头过来看自己的二儿媳。 宇文清很自然地拉过仙桃的手,朝她温文地笑了笑。 宇文拓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儿仙桃,问道:“病都好的差不多了吗?” “回郡公,媳妇好的差不多了。” 宇文拓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还叫郡公?该改口了吧?” 仙桃先是一愣,而后红着脸道:“爹。” 宇文拓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看起来是个懂礼的好孩子。本来新婚后第二日是要给公婆敬茶的,可是那夜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便耽搁了下来。今日你第一次出房门,却又赶上弈儿出征的日子,那便明日你再过来敬茶吧。” 仙桃知道,实际上,宇文拓并不缺这一杯茶喝,也并不在意这个敬茶的礼,不过是郡公夫人已故去,他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而已。 “知道了,爹。”仙桃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 宇文清将仙桃拉到身侧,站在一旁,见宇文拓仍然在和府上庶出的六公子说话,而今天真正的主角宇文弈还没有来,便靠在宇文清的身上,小声地问道:“六弟出了什么事?刚刚一大早就来找你?” 宇文清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六弟的母亲,也就是府上的五姨娘,没了。” 仙桃的眼睛也瞪大了,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只听宇文清继续道:“据说是昨夜的事。这是大事,本来是要请示父亲的,可今日本是我大哥的出征之日,该是吉利的时候,这事太过晦气,他拿不定主意,但不可能放着自己的母亲不管,便来求助我。” 仙桃点点头,在宇文拓的眼里,这不过是死了个姨娘而已,一个宠妾,哦,或许还可能是一个失宠的妾室,怎么能影响到了嫡子的大事? 宇文清捏住了仙桃的手,安慰道:“没有关系,我刚刚已经跟父亲说过了。父亲已经决定先不让府里旁人知道,另派人先处理五姨娘的尸首,等大哥走后,再好好安葬。” “那六弟定是要很伤心了。”母亲死了仍然要隐忍,仙桃对此十分感同身受。 宇文清看了仙桃一眼,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解释道:“你也不用担心六弟心生怨怼,对我们这几个嫡出的兄弟不利。六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大哥这次离家不是为了一个人的建功立业,而是为了我们整个安定郡公府,大哥落不到好,我们安定郡公府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他也不会先来找我商议此事。” 宇文清在诸位兄弟之中不似大哥宇文弈那般说一不二的威严家长身份,待人接物总是一团和气,底下的几个庶弟们出了事拿不定主意总爱找他说上一说,有什么烦心事也都爱找他倾诉。 他待所有人都很好,宇文媚也不例外,否则也不会因为担心她,而托了栖霞长公主教导她。 仙桃知道,宇文清这么掰碎了细细地跟她解释,是真的不想让她担心,她深知宇文清的心意,当下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宇文清的脸,算是回应。 宇文清似乎心情不错,也抓住了仙桃的手:“手有点凉,可是身上冷?” 仙桃摇了摇头:“不冷。” 两人贴耳的亲昵和仙桃温柔的抚脸动作恰好落在正走进来的宇文弈眼里,宇文弈脚步一顿,神色怔忪,竟然是看着两人的方向一步步走进来的。 “父亲。”宇文弈身披战甲,朝宇文拓行了大礼。 “嗯,弈儿,来了。” 第244章 耶律述平 六公子朝着宇文弈唤了一句“大哥”,便从宇文拓身边退到一旁,给宇文弈让位置。 “可准备好了?” “回父亲的话,孩儿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父亲没什么要提点你的,只一句,遇事多跟燕国公世子商量,不要贸然行动,自作主张,枪打出头鸟,若是出了事,也要让燕国公世子与你一同承担。” “孩儿谨记。” 仙桃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也知道宇文拓向来以维稳为主,并没有冲动的魄力,若是君主,该当是守成之君,而不是开国君主。 宇文弈转过身来,看到仙桃和宇文清交握的双手,心头万般苦涩都恨不得滴落下来,偏生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宇文弈抬头,让自己的目光只看着宇文清一人,饶是如此,笑容里仍然难掩苦意。 “二弟,大哥走了,府里除了父亲,就属你最大了。” “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会帮衬着父亲管着家里的事情的。你就放心的去吧,愁眉苦脸的,在今天,不吉利。” 宇文清煞有介事地说着,宇文弈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弟弟,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不会是假的,可他最后却娶了他最爱的女人。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宇文弈试图驱散阴霾,但发现怎么也做不到,“我担心我的好弟弟。怎么,还不让我担心了?” 宇文清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好啦,大哥,我等你回来。” 宇文弈点了点头,终于得以趁势窥见一下仙桃的正脸,就如那千年难寻的灵芝一样来之不易。 仙桃看了一眼宇文弈,两人之间明明只隔了不过几拳的距离,却感觉山重水重。 谁和她是万水千山的近,谁又和她是近在咫尺的远? 宇文弈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仙桃,仙桃恍惚了一下,那个仙桃,似乎不是现在的她,而是那年桃花树下,两人初见时的她。 宇文弈的眼波,撩动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传达了他所有的情绪,仙桃低下头,努力地拒绝了。 她半低着头,得体地道:“大哥珍重。” 只有四个字。 却足够宇文弈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但宇文弈还是心痛了,因为仙桃的疏离,她明明可以,不用那么避嫌的。 “弟妹有心了。希望……待我归来之时,能听到你们俩的喜讯,无论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作为他们的大伯,我都会好好疼爱他们的。” 仙桃无比震惊地抬头,她苦力支撑的得体,再也支撑不住了。 宇文弈,宇文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怎么可以!? “大哥!”出声的是宇文清,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你此去估计也不会很长时间,怎么就有小侄子小侄女了?” 仙桃说不出话来。 宇文弈瞥了一眼哑了声音的仙桃,补充道:“你们夫妻俩是我们安定郡公府的福星,添丁是喜事,此等重任,自然要交到你们俩的手里。” “大哥!”宇文清倒被说的脸红了,“仙 桃的身子还没养好,你净瞎说!你还是好好盘算盘算战场上的事情,想着如何早点回来做你风风光光的世子吧!你急什么!” 末了,宇文清拉着仙桃的手道,征求她意见似的道:“夫人,你说的对不对?” 仙桃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宇文弈,宇文弈不看她,仙桃也没回宇文清的话,幸而宇文拓开口解了仙桃的围。 “子女之福,强求不得。清儿和仙桃年纪尚小,还不到急这个的时候。弈儿啊,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宇文清也没在意仙桃的不说话,既然宇文拓发了话,话题就到此为止。一家人目送着宇文弈离开,仙桃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 一切如凤颜玉所料,江瑾贤果然没有安排重伤刚愈的韩牧尘去做其他什么事情,而是将他接到了自己身边。 江瑾贤带着韩家两兄弟并白执,领一小支暗卫,直接北上去了契丹。 深夜,契丹皇宫。 皇后萧瑰独自一人疾行于宫道之上,朝着皇帝寝居的地方而去。 契丹皇宫建于高地之上,居高临下,威严壮观,视野开阔,可俯瞰整座首都上京城,且契丹国力强盛,宫殿建造的富丽堂皇,一点也不失了大国的气度。 “陛下!”萧瑰也不需人通报,直接推开皇帝耶律述平的寝宫正殿大门。 耶律述平正在看一份刚刚送来的密报,看到萧瑰走进来,自然地放下了密报。 “怎么了?大半夜的过来,可是拔都出了什么事?” 耶律拔都是萧瑰的独子,也是当今的契丹太子,契丹公主耶律质古的同母弟。 “拔都无事。”萧瑰走到了耶律述平的面前,“听闻天宁的懿文太子已经进入我们上京城?” 耶律述平看了萧瑰一眼,想到刚刚看的密报的内容,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可是要来求娶我的质古?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耶律述平不悦地道:“人都还没见到呢,你问朕他的目的,朕怎么知道?难道还能将他抓了来,挖出心来看看他的想法?” 萧瑰感受到了耶律述平的忌惮,收敛了一下道:“你对这个懿文太子有什么想法?我们之前可是答应过了天宁陛下的合约的。” “皇后,你不是挺有主见的,什么消息都知道吗,你有什么看法?” “当时,陛下不是默许了质古全权处理此事,对他们的国内的政事不横加插手,就是为了求得一个名正言顺?” “当时,项思羽是名正言顺的天宁国陛下,可如今这懿文太子已经拿下这半壁江山,鹿死谁手,还说不得准。” “可那懿文太子无论如何都是叛国者萧氏的后人,而我们与他们的仇怨不共戴天。那次质古代陛下与天宁陛下定下协议,也是用了这个名头,陛下难道要让列祖列宗心寒吗?” “朕何时说过,要忘记列祖列宗的仇恨了?”耶律述平缓缓抽出刚刚被他盖住那封密信,“你自己看看。” 萧瑰没想到耶律述平会把密信给她看,她是 从自己的情报机构得知此事的。 竟没想到她知道的比耶律述平还快! 萧瑰心惊肉跳地看完,上面的密信是耶律述平的手下转述而写,但另外还附有小布条,应该是懿文太子发现了来刺探他的契丹人,故意留给他们的。 言明懿文太子不会正式朝见契丹皇帝,而是会在明日戌时三刻在皇城内静安宫处等候陛下,希望陛下早做准备,让他能够畅通无阻。 且不论懿文太子独闯契丹皇宫的这份勇气,就算是耶律述平按他的要求,瞒着众人暗自给他放了水,固若金汤的契丹皇宫也不是想进就进的。 而且,懿文太子和契丹皇族还没见面,就已经在要求契丹皇族在给他做事,满足他的要求了。 “陛下要见他!?” 萧瑰捧着书信,有些难以置信。 耶律述平指了指布条角落的一个徽记,那是一个看起来复杂且少见的图案,准确地来说,萧瑰没有在契丹的任何一寸土地上见过这个徽记。 萧瑰询问似的看了耶律述平一眼,耶律述平缓缓地道:“这是大宛文献皇后独孤兰因的私人印鉴上的图案。” 萧瑰先是一愣,而后冷笑着看了耶律述平一眼:“没想到你还跟大宛文献皇后有过交情。” “你想多了。”耶律述平依旧很平静,“我是跟大宛先帝凤祁钰有过私交,当时交换信物的时候,他分别用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信物做了标记,这是其中之一。朕向他们承诺,若有人拿着徽记可以直接来见朕;若有人拿着朕给他们的信物,朕便可以答应他两个条件,一个信物换一个条件,任何要求,只要力所能及。” 凤祁钰和独孤兰因将自己的私印交给了耶律述平,同样的,耶律述平也给了他们两样信物。双方互相承诺对方两个条件。 而这个徽记,在他们夫妻二人的私印交到耶律述平手里的时候,世上就再也没有当时留底外第二份徽记,这个毫不起眼甚至略带沧桑的布料,只可能是当年之事所遗。 这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耶律述平重承诺,说到必定做到。 他原本以为,这东西会交到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女儿凤颜玉手中,让凤颜玉至少至少会有契丹这个栖身之所,没想到竟然到了前大宛丞相江瑾贤的手上。 “懿文太子若是真拿着你的信物让你答应他的要求,你真的去做?” “朕说过了,力所能及,定会做到!”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萧瑰表示不可理喻,“那凤祁钰和独孤兰因都死了多久了,拿着死人的东西来求承诺,你就是不按他们的要求做也没有什么,你何必呢?若真的是过分的条件……” “当初夺嫡之争!大兄一路追杀朕,朕几乎命悬一线,是他们救了朕,否则朕如今也不会坐上这九五之尊之位!他们救朕的时候不求回报,是朕用朕也可以借此要求他们两个要求,互不相欠为由,让他们接受了朕的报恩!” “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遑论救命之恩?” 第245章 一点差错儿也不能出 他从未想过用上这两个要求为难他们,只等他们用这两个要求以全了他报恩的心愿,没想到他们至死都没有用到。 萧瑰的脸上浮现出极为忍耐的神情:“行吧,这皇位是你自己挣来的,权力是你自己抢来的,你要怎么行使随你便吧!” “只要别影响到我!别影响到我的后位!” 萧瑰连臣妾也都不自称了,她不信耶律述平会放弃自己拥有的那些东西,最大的可能就是牺牲她所拥有的那些东西。 她的拔都和质古,一点差错儿也不能出。 饶是萧瑰如何内心忐忑,时间都流逝的很快,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 静安宫是太后寝宫,本朝没有太后,宫殿自然是闲置的。耶律述平一早就打点好了,在静安宫内等候江瑾贤。 他知道阻止萧瑰来现场看,萧瑰也会想尽法子派人来查探。免得到时候因为萧瑰的缘故真的出现意外,耶律述平索性让萧瑰也在场。 江瑾贤准时踏着月色而来,陪在他身边的是白执和韩牧易,韩牧尘守在了皇宫外他们的临时据点里。 江瑾贤没有带多余的暗卫,白执和韩牧易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时便退在殿门外,将空间留给他们。 “契丹陛下。”江瑾贤拱手作揖,“陛下既然肯见孤,那就是记得那徽记的来头了,孤也就不多解释了。” 江瑾贤说着,从怀里掏出当年耶律述平给凤祁钰的两样信物中的其中一样,交到耶律述平的手里核验。 都是聪明人,耶律述平接过信物,核对过便道:“朕会答应你一个条件。只不过,在此之前,朕有一个疑惑,凤祁钰和独孤兰因的两个条件,为何会落到你的手里。” 江瑾贤笑了笑,似乎在追忆着什么,眼睛里是恭敬和感激:“大宛先帝,孤视他为孤的君父,更是孤的恩主。” “他穷极一生,为他的江山殚精竭虑,泰山封禅,更是让他名留青史。一生挚爱早已仙逝,他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独女。他将两个条件交给孤保管,不过是让孤在他死后,替他保护他痴傻的独女。” 耶律述平听不出问题,但还是问道:“凤祁钰的独女,如今的天宁皇后,很明显不是个痴傻的人儿。还有,当年凤祁钰正值壮年,精力充沛,怎么就那么轻易驾崩了?” 江瑾贤敛眉,将真相说了出来:“大宛先帝临终前告诉孤,他是被当今大宛陛下毒杀的。” “你说什么!” 这是耶律述平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苦苦惦念多年的救命恩人,竟然死于非命! “还不止这些。”江瑾贤斟酌着说道,“当今大宛陛下和前任九江王所犯下的罪行可不止这些。大宛先帝也是在临死前才知道,独孤皇后的难产生下的独子,是被九江王所杀。九江王一脉也紧盯着江宁公主多年,几番谋害,最后以她的性命威胁,让大宛先帝不得不答应让他们一脉继承皇位。” 这便是凤 祁钰临死前只召了江瑾贤的原因。那些老臣们,定然不愿意凤颜玉一个痴傻公主继承皇位,与其当时就将江宁公主放在火上烤,不如退而求其次。 凤祁钰是一早就知道江瑾贤的真实身份的,他并不在意,仍旧信任江瑾贤,加以重用。让江瑾贤感动之余,也让江瑾贤明白,凤祁钰就是希望江瑾贤好好利用这一层身份,保护当时痴傻无法复原的凤颜玉。 凤祁钰既然已死,自然无法为江瑾贤提供任何助力。如何让江瑾贤在他死后还能尽心尽力地保护江宁公主,按他的遗嘱做事,凤祁钰必然是下了一番心思。 凤祁钰是希望并且支持江瑾贤夺回天宁国皇位的,也知道这是江瑾贤的毕生所愿,为了让他死心塌地地为他办事,便将契丹方面的两个条件,交到他手上。 换言之,这就是凤祁钰交给江瑾贤的关于他和项思羽之间皇权之争最后的底牌。 也是一张王牌。 江瑾贤起初觉得,契丹之流不可信,他也忌惮于外族入侵的势力,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夺回皇位。 但在中了千日谈命不久矣,加上凤颜玉又回到了项思羽身边的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将契丹的力量利用起来。 “竟是如此!”耶律述平喃喃地说道,“凤祁钰一代英雄,竟然死于小人之手!当今那大宛皇帝,沉湎于权术斗争,故意让朝臣制衡内耗巩固他的皇权,将朝政搞得乌烟瘴气,成了他的一言堂!” 在耶律述平看来,凤颜玉的庶兄,根本就不是一个明君。 为君者,已经享有天下供养,还过分拘泥于自己的一点点利益,不思进取,不图谋国内的经济发展,不图谋国外的领土扩张,见识短浅。 可以说,他或许懂得如何谋划到这个位置,却无法谋划成如何做好这个位置。 耶律述平对上江瑾贤的眼睛,替他开了口:“所以你的条件,就是让我们契丹出兵,替你取得这天宁国皇位?” “正是。并且,契丹不允许干涉我们天宁国内政,在战争结束后,必须立即退出天宁国,不允许在我们天宁国盘踞。” “这个,朕答应你。只是,朕,也有一个条件。” 江瑾贤肃然,洗耳恭听。 耶律述平睨了江瑾贤一眼:“既然凤祁钰将这些东西给了你,自然也会交代前因后果,你必然也是知道我也是可以平等地向你提出两个条件的。” “陛下请讲。”江瑾贤并无忧虑。 “那大宛皇帝,必须死!他杀了朕的救命恩人凤祁钰,这个仇,朕会跟你一起报!还有,既然凤祁钰的女儿心智健全,那么一切事情就该各归其位,大宛是允许女性继位的不是吗?” 江瑾贤显然有些意外,看着耶律述平,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 “你没必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朕。朕提的这个要求也是为了你。那江宁公主如今是天宁国皇帝项思羽的皇后,你来日若夺回了江山,她该如何自 处?无论是凤祁钰还是朕的要求里,你都不许伤害她。那样做,各归其位,是她最好的归宿,也是你最好的选择。” 江瑾贤愣了愣,固执地道:“她是个坚毅的人,她是不会接受来自孤的帮助的。” “她接不接受,愿不愿意去做,跟你有没有这个心思,有什么关系吗?” 江瑾贤暗自攥紧了拳,他不是不愿意凤颜玉去报那个杀父之仇,只是他有他的私心,这样做,凤颜玉岂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只剩下不到三年的寿命,可不可以任性一把?待他任性过后,再让凤颜玉去追求她想要的东西?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对凤颜玉,会不会非常不好? 见江瑾贤迟迟没有回答,耶律述平道:“怎么,你不愿意?” 江瑾贤摇了摇头:“不,只要是为了凤颜玉好的事情,孤都会去做。孤答应你。” “很好。”耶律述平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满意地道,“那朕待会儿就去取来信物之一——凤祁钰的私印来跟你交换兑现,做事要有始有终,这一件承诺就算了了。” 江瑾贤点头称是,耶律述平起身离开,皇后萧瑰在原地,并没有走。 萧瑰刚刚一句话都没有插嘴,因为事不关己,她也没有什么驳斥的。 “懿文太子。” “萧皇后。” 萧瑰看向江瑾贤的眼神十分不屑,她的眼里,看不到江瑾贤的任何好,只在意江瑾贤是叛徒萧氏的后人。 “陛下可以为了他的承诺,而暂时忘记你们萧氏一族的背叛,但本宫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江瑾贤盈盈一笑:“孤也没有理由,要皇后娘娘您忘记。” “你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轻松得很!” 萧瑰冷冷地看着江瑾贤,江瑾贤的这一招借兵,无论项思羽之前是否跟契丹达成过协议,那张协议都成了一张废纸。 叛徒萧氏一族的后人,终究还是要坐上天宁国的皇位,试图和他们契丹后族,乃至契丹皇族分庭抗礼! “孤又能在意什么呢?皇后娘娘您说的叛徒萧氏一族的主枝,本家还在,孤不过是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的后代,皇后娘娘将仇恨尽数撒在孤的身上,有点不太讲道理了吧?” “道理?”萧瑰极尽嘲讽之能,“无论如何,你身上留着叛徒萧氏一族的血脉,这不假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你如今身居高位,这就你的罪!” 叛徒永远是叛徒,就应该永远地被人踩在脚下,被人践踏在泥地里,永世不得翻身! 凭什么这个世界上,背叛过别人的人,犯过大错的人,还能好好活着的或者,成为人上人,凌驾于他人之上? 江瑾贤呵呵一笑,不甘示弱:“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孤是不是可以认为,皇后娘娘在嫉妒孤的才能?” “你!本宫是契丹皇后,荣宠深厚,有什么可嫉妒你的?” 萧瑰和江瑾贤三两句说话间,耶律述平已经拿着信物走了回来。 第246章 白执领兵 耶律述平将信物交到江瑾贤手上。他给江瑾贤的不仅仅是凤祁钰的那方私印,还有一个小虎符。 “这是可以调令朕借给你军队的小虎符,你拿着,带你用完兵夺回皇位,此虎符便会在我契丹作废,你再不得使用。” 江瑾贤看着那个虎符,并没有接,而是道:“陛下的意思是,孤是现在就可以拿着这些军队回天宁了?” “正是。” 江瑾贤摇了摇头,将虎符推了回去:“孤并不是要领导这一支军队,而是要借这支军队的势。” 耶律述平并不急得将虎符收起来,而是笑着道:“只是借势?懿文太子是何意思?既然有能力自己取得江山,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来这契丹走一遭?” 江瑾贤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耶律述平:“陛下的意思是,肯让孤好好利用这支军队,埋伏、冲锋、流血、埋骨,乃至于全军覆没,都不会追究?” 耶律述平心下了然,江瑾贤这是欲取姑予,在试探他的态度! 也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信物促成的条件,还不是他本人结下的,他总是要多顾虑些。 “既然朕将这虎符给了你,那就任你差遣。” “陛下!”强硬开口的是萧瑰,“那些都是我契丹的儿郎,陛下怎么能让他们为一个叛徒流血流泪,这不应该,这会成为他们的耻辱!” “皇后。”耶律述平不悦地转过头来,“朕已经决定的事情,就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再者,他们契丹儿郎,是为了朕,他们的君父出征,不是为了你口中的叛徒!” 萧瑰没有办法,事已至此,她就是不同意也不行,她愤恨地看了江瑾贤一眼,甩袖离去。 耶律述平和江瑾贤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萧瑰离去的背影,江瑾贤轻声道:“您的皇后,很不喜欢孤。” “平心而论,朕对你,也谈不上喜欢。” 耶律述平摆摆手,将小虎符重新递了回去,这一次,江瑾贤接过了。 “陛下若是在意那过去和叛逃的萧氏旁支之间的仇恨,也不会将这个虎符交到孤手中了。” “那是两回事。” “可是陛下也没有拿着你的条件,去让孤答应处理萧家的人。” 耶律述平的脸已经拉了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用凤祁钰的两个条件去完成他的私心,他刚刚提的要求也不过是为了凤祁钰留下的唯一的女儿考虑。 当下便冷声道:“懿文太子,你还不是天宁国的皇帝。” 换言之,就算耶律述平提出这个要求,江瑾贤也没有资格答应。 江瑾贤明显感受到了耶律述平的不悦,以为跟萧瑰一样,是自己萧氏的身份让耶律述平不高兴了。 但是他确实对萧家没有什么归属感,若说因为他母亲萧皇后的那份缘故,他该是恨萧家才是。 萧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懿文太子,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你该走了。” 江瑾贤抓着虎符,笑道:“孤秘密前来,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契丹的军队,孤想用他们给项思 羽一个措手不及。” 江瑾贤这是不打算带走这些军队,那又如何利用他们呢? 耶律述平略有些不理解,江瑾贤继续道:“孤会走,但军队不会跟着孤走。请陛下另外安排这支军队,走苍穹道往西南方向,往随国公的守城边界和契丹的交界处驻守。” “待孤号令。” 耶律述平皱了皱眉,这个安排没有问题,但这个军队没有将军,群龙无首,江瑾贤虽然有虎符在身,但是隔得那么远,号令如何能到那支军队当中? “待你的号令没有问题,但军队之中,谁能在千里之外得到你的消息,并替你只会那些军队呢?” 耶律述平把话说开,算是可以跟江瑾贤扯明了底线:“我们契丹,只借兵,不出将,如何驱使是你的主意。这也是避免我们契丹窃你的国,给你沾上那所谓的污点。” “谢契丹陛下的好意。只是孤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孤之爱将白执,将会从孤手里接过虎符,替孤领兵,前往苍穹道。” “既然懿文太子心里有了盘算,那朕也就不再多置喙。懿文太子请便吧,这天快亮了。” 江瑾贤拜别耶律述平,走到门外,顾白执和韩牧尘都还在门外守着。 江瑾贤也不避着韩牧尘,直接将刚刚从耶律述平那里拿到的虎符交到了白执手里,将事情简单地交代了。 “白执,从明日起,你就跟我们分开。韩将军,你则跟孤一起回去,回帝京,跟青执会合。” —— 江瑾贤快马加鞭,用了不到七日的时间进入天宁国帝京。 江瑾贤的身后只跟着韩牧易、韩牧尘俩兄弟,青执等人在皇宫门口迎接了江瑾贤。 “公子,您回来了。”青执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交代都城内的近况。 帝京内,该逃跑的人也都逃跑的差不多的,剩下的那些也都是为数不多的,实在没有精力颠沛流离逃难的安分百姓,是以青执代江瑾贤治理帝京,治理的算是一帆风顺。 挺安然和谐的模样,倒有些跑不远的百姓又跑了回来。当然更多的百姓担心项思羽这位皇帝会再度攻回来,便没有出发返回帝京。 杜月娘杜启并安嬷嬷等人都在,一众人簇拥这江瑾贤去了乾清宫。 安嬷嬷瞧了一眼韩牧尘和韩牧易俩兄弟,欲言又止,江瑾贤会意,笑道:“韩将军,带你的兄弟一起下去休息吧。连续奔波了七日,想必你们也都累了。” “是,太子殿下。” “不用太担心,务必给孤好好休息。明日,孤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交代给你们俩兄弟去做。” 安嬷嬷见那俩兄弟退下了,不赞同地看了江瑾贤一眼:“韩家向来对项思羽忠心耿耿,小主子怎么会收了这俩人为己所用?” “不能吗?表面忠心未必是真的忠心,他们已经反过一次,两人都为孤做过事背叛过项思羽,那韩牧尘更是之前受了重伤刚刚痊愈。这样的人,姑且先用着吧!” 安嬷嬷见江瑾贤用的词只是“姑且”,到底是放下心 来。由于之前听杜月娘说,江瑾贤对这个韩牧尘的才能极为看重,让她十分担心。 “嬷嬷有什么话,要对孤说的吗?” 安嬷嬷是当年自愿留在天宁皇宫,为江瑾贤做盯梢的人,全凭着她对主子萧皇后的一片赤诚。 “嬷嬷当初跟你说的,让你去安定郡公府寻你母后的族妹,寻那你母后嘱托的密道,怎么样了?” “母后的族妹是宇文拓的姨娘,按照安定郡公府明面上的说法,这个姨娘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殁了。” 安嬷嬷的脸上顿时弥漫过一阵失望,但紧接着就听江瑾贤道:“但实际上,母后的族妹并没有死,孤还在密道里亲眼见到了她!” 安嬷嬷顿时激动起来:“这密道的位置就是当年她告诉你母后的,你见到了她,她可有跟你说什么?” 江瑾贤摇了摇头:“她似乎很久没有入世了,她只跟孤说了她的名字叫韶凤,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交代。” “她本来说答应领我们去凤凰神殿的,但是由于当时我们的时间限制,没有去成,只能提前出来。但是孤已经知道了进入神殿的方法,嬷嬷不必担心,神殿就在那里不会跑,孤会再找时间进去的。” 安嬷嬷听完江瑾贤的这番话,也算是一点安慰,但还是揪出了他话里的一丝不对劲:“我们?你还跟谁一起试图进入神女正殿?” “神殿神圣不可侵犯,你怎么能随便让外人进入呢!?” “嬷嬷不要着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正殿的,唯有神女血脉或者随身携带着神女之血才能进入。韶凤是将与孤随行的人认作了孤那早夭的妹妹——项雅贤,以为她也能进入罢了,实际上她是进不去的。” 听到“项雅贤”三个字,安嬷嬷顿时不愿意说话了,连带着杜月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那是萧皇后唯一的女儿,早夭之时,坤宁宫内所有人的悲痛,都恍若昨日。 安嬷嬷最是担忧,项雅贤本是最名正言顺的神女继承人,如今她逝去后,唯有等江瑾贤的长女生下来,才能有神女之位的延续。 凤凰神女一脉,决不可断绝! “跟你一同进去的是什么人,竟会被认成我们的雅贤公主?” “是凤颜玉。”江瑾贤总有一种被自家长辈询问婚姻对象情况的窘迫感,果然安嬷嬷在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 她直接地问道:“那凤柒柒,当真是你的孩子?” 安嬷嬷没问凤颜玉为什么会出现在密道里,江瑾贤为什么会允许她出现在密道里,而是直接牵引到了凤柒柒的身世。 安嬷嬷说起的这个,也是江瑾贤的一大遗憾,一大痛点,但在这些人面前,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便道:“孤多么希望凤柒柒是孤的孩子,可她偏偏确实不是。” “那她手臂上的凤凰花胎记怎么解释?她的胎记我曾观察过好几日,跟旁人婴孩的胎记不一样,是凤凰一族独有的神女神记。凤颜玉既然不是神女的血脉,又为何会生下神女?” 第247章 绝不手软 “安嬷嬷也觉得,那个胎记和我母后及妹妹身上的胎记是一样的?安嬷嬷这是已经确定,凤柒柒是下一任神女了吗?” “难道还能有假?无论如何,这件事总归当事人是你,你该比谁都清楚,可为什么你却什么也不清楚?” 面对安嬷嬷的质疑,他也有些窘迫。他确实对这件事情毫无印象,就好像记忆被人为抹去了一样。 杜月娘是之前就已经找江瑾贤了解过情况的,知道他的难处,当即便打圆场道:“这件事容后再议。左不过人就在那里,怎么也跑不掉。是她的话就一定是她,这一点不会因为我们的判断而改变。” 一直不出声的青执此时也站出来道:“是啊,公子。你此去契丹,事情可还顺利,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一切顺利。”那件事情,任凭江瑾贤现在怎么想,也都想不出结果来,倒不如先不想了。 青执打开放在书案上的天宁国地图:“自我们攻破定州后。以定州为点画中轴线,西面大部分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东面则是项思羽的。西面里,八大柱国里反的三个,燕国公于谨、安定郡公宇文拓、楚国公殷贵的封地全境皆在此处。” “然后,梁国公、随国公的部分地盘在此交叉。特别是现在由高苍梧镇守的邢州,更是在我们势力范围的包围之内,但由于上次我们苦攻不下,拿不到此地的行政权,算是一个飞地。” 东面则是项思羽的大本营,除梁国公,随国公的剩下部分封地外,赵国公、魏国公、唐国公的封地皆在于此,且皆归顺于项思羽的阵营。 原本,梁国公和随国公的位置就像两个拳头,护卫着天宁国帝京。但如今这帝京已经被江瑾贤收入囊中,梁国公和随国公便不是护卫,而是岛链。 江瑾贤虽然通过凤祁钰取得了契丹的帮助,在人数上无疑是胜过项思羽的,但战争仍然是要讲究策略的,不是盲目的堆人血战。 那是绞肉机,那是自毁长城。 既然有了更好的条件,那就更要好好利用。 江瑾贤摩挲着牛皮地图的边缘,脑中整合着项思羽的军队在各处的兵力部署以及各部之间的关系和各个柱国之间内部的政治倾向、军事实力。 “现在还忠于项思羽的几位柱国,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铁板一块,特别是随国公,恐怕就算孤取得了这江山,他也不会对孤心服口服。” 青执听着,立即道:“可是上次我们潼关一战,利用了梁国公的私心和孙太傅的信息差,他们当真是铁板一块吗?” 江瑾贤摇了摇头,朝着青执无奈地笑了笑:“比之我们这边的燕国公和安定郡公,他们可不算是铁板一块?” 青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今,凉月领兵看着梁国公处,两位世子领兵看着随国公处,算是牵制住了上路和下路。我们可是要走过帝京的中路,往随国公的郡都而去,擒获项思羽?” 青执认为,几位国公获封封地百年,几代积累经营,城守必固,若悬师深入,不能即破,顿于 坚城之下,粮饷不继,援兵四集,进不得战,退无所据,必然陷入被动之中。 “公子,虽然我们有了契丹的助力,但属下是知道的,不能尽数依赖。我认为,我们稳扎稳打,渐次推进。” 江瑾贤挑了挑眉,因为青执说中了他一半的心思:“契丹借来的兵,孤让白执领了,会安顿在与随国公封地与契丹交界的地方。” “孤要让于明和宇文弈,死死钳制着随国公,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正面唯一的突破口出兵。梁国公实力最弱,我们应该先助凉月夺下梁国公的封地,撤掉项思羽的南部的屏障,借此道旋师深入。” 江瑾贤没有单独从中路过帝京走,因为帝京前面是定州,这条路虽然通达,但该打的都已经打完了,攻打其他柱国还要绕道,是以反而不方便了。 有道是先苦后甜,先辖制了梁国公和随国公,便是断其羽翼。 三路并进,中路从定州出发,据其户槛,天下形势,入他掌握,然后配合契丹的军队控制随国公的势力,进兵随国公府,抓获项思羽。 随国公,是这场战役的重中之重。 而单凭于明和宇文弈,江瑾贤并不有把握,只是将他们俩作为诱饵,是以他将契丹军队安排与此。 到那个时候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而东,唐国公、赵国公、魏国公的封地则都可席卷而下了。 或者到那个时候,因为大局已定,或许不要再多费一兵一卒。 江瑾贤打定了主意,只让契丹的军队沾染随国公的地界,这样退出回契丹也算方便。 “公子英明。”青执听完江瑾贤的安排,没有什么疑问,“那公子具体的安排?” “你,领上路,配合白执。你们是两兄弟,向来是配合的最好的。” “那凉月那边呢?不是说,先要拿下随国公吗?” 江瑾贤微微一笑,他是知道凉月一直以来的心思的,如果这一对真的能成,他也乐见其成:“怎么,你担心她,想要和她一路吗?” 青执见江瑾贤会错了意,忙矢口否认:“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凉月那边是公子整个筹谋的第一步,前面不顺利,后面更是难以开展。她独自一人,属下只是担心,她会出错漏。” 江瑾贤是知道凉月的性子的,明艳飒爽,性子颇有些急躁,往日里都是青执来与她互补的,但这一次他一定要青执伴白执一起对付随国公。 “韩牧易和韩牧尘两兄弟,孤会安排他们辅助凉月,你不用担心。” “那公子你呢?” 青执没想到,江瑾贤没有走上路,是不打算和凤颜玉在这种情况下面对面碰上吗? “孤自定州过,走中路,去说服那些柱国们。”江瑾贤遥遥地看向窗外,似乎在看什么不真切的东西,嘴里不停,“所以,青执,加把劲,不要到时候让孤失望。” 只要俘虏了项思羽,那么跟剩下的那些柱国谈判,也就轻松容易地多了。 —— 天宁建兴七年九月十二日,在项思羽和江瑾贤双方割据三个月之后,江瑾贤主动起 兵,发起总攻。 江瑾贤兵分三路,总计六十万人,向项思羽的阵营袭来。 为减少攻伐阻力,争取人民拥护,出兵之前,江瑾贤特别告诫将士,师到之处,切勿杀掠。并向东面人民发布檄文,强调自己发动战争的正统性。 同时,为了保障北伐,令留守西面之部队加强戒备,以防项军袭击。 战争,正式开始了。 —— 仙桃在房中亲自喂养至今仍在昏迷的凤京京,她自娘家带过来的侍女侍立在侧,嘟嘟囔囔地说道:“这大皇子昏迷了这么久,每日只吃一些糖水、稀粥等流食度日,怎么熬得下去啊!长公主,大皇子真的没事吗?” “吟姜,休要胡说。皇嫂托我这么照顾了,就不要质疑。” 仙桃将最后一口糖水喂入凤京京的嘴里,将碗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夫君呢?” “刚刚被郡公大人唤去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仙桃“哦”了一句,缓缓地道:“如今正是两方剑拔弩张之际,我夹在中间,自然是什么意见也发表不得,只希望宇文家无事,皇兄无事。” “如今弈哥哥……阿不,大哥在前线,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长公主!”吟姜提醒着打断,“您最多最多只能前挂着他不要牵连宇文府而出事,旁的可不能再多在意了!” 吟姜是知道的,大婚至今,宇文清和仙桃都未圆房,每次都被仙桃以理由搪塞了过去。 宇文清在此事上也没有强迫女子的意愿,也觉得两人之间慢慢培养感情,情到浓时,水到渠成才是更好,便也不急此事,只以为是仙桃自己害羞。 吟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 “长公主,已经做了决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您只有向前看,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没有后悔!”仙桃像一个叛逆的孩子反驳,“我只是没有做好准备。” “无论如何,二公子都是您的夫君。这些日子,吟姜都看在眼里,您待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相敬如宾的,但实际上却有些疏离感,你到底在心底是在排斥他的!” 仙桃一阵沉默,想起那日宇文弈出征后,次日她去宇文拓面前敬茶,宇文拓敲打她的时候说的话。 “本公不求你有多爱清儿,不求你要爱的轰轰烈烈、奋不顾身。本公也是过来人,知道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所以本公不管你从项思羽那边嫁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本公只希望你在这安定郡公府里安分守己,不要肖想那些不该肖想的东西。” “本公,只以安定郡公府的利益为上。清儿喜欢你,他单纯,你嫁给了他,他就视你为一生一世的妻子。他可以替你瞒下,替你周旋你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但本公不会。凤皇后的事情,既然懿文太子亲自揭过了,那本公也就不再追究。” “但再有下次,有了你的私心,影响到了我们安定郡公府的利益,落到了本公手里,本公绝对不会像清儿那样手软。” 第248章 心里的刺 “我不会背叛她的,我是他的夫人,我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仙桃摸了摸凤京京的头,继续道:“至于你说的疏离。我不可能一下子对他亲亲热热的,就把它交给时间吧。” 人生是她自己的,她自己会努力过好的,凡事都需要有转变的时间。 —— 凉月率一部分主力由潼关以西的摩诃平原北上,用兵贵在神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梁国公封地最外围的三座城池,直逼封地郡都而来。 郡都前面是重镇荥阳,一旦被攻克,梁国公将失去郡都最后的屏障,苦守郡都和放弃郡都迁都,是他唯二的两个选择。 不过,一旦郡都被攻克,梁国公也将大势已去。梁国公将无力护住自己的封地,而项思羽的其他军队也自顾不暇。梁国公只能携亲信和家属太难,并无反击之力。 虽然梁国公的实力在八大柱国里是最弱的那一位,但梁国公一旦被打败,在战略上则会为懿文太子一党形成了更为有利的军事态势。 战地营帐——懿文太子阵营 凉月摆弄着沙盘上的旗帜,韩牧尘韩牧易俩兄弟站在挂式的地图前,凉月想直接从中线直逼郡都而来,韩牧尘却反对凉月的决策。 “为何不可!此战须得速战速决,给公子腾出下一步计划的时间来!” 凉月向来心急,她一心只念着自己的大仇得报。不过,韩牧尘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凉月也愿意听一听他的意见。 “凉月将军,韩某知道你心急,不过这种事情,越急越是要稳。” “那你有何高见?” 凉月双手叉腰,好整以暇道。 韩牧尘走到沙盘前,取过代表他们军队的沙棋,另取过一枚沙棋插上代表他们军队的旗帜。 “如今我们的位置在章邯,无论在哪一个计划里,我们的目的都是要东进的。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兵分两路进攻荥阳。一路自我们已经攻克的济宁溯黄河而上,另一路则由许昌向下。” 随着沙棋在沙盘上顺利地游走,韩牧尘的计划渐渐清晰,凉月也觉得有点道理,也便凑过了头来看。 “不错,你继续说。” …… 商议的最后,就是凉月亲自领上路,韩牧尘领下路,双管齐下进攻荥阳,达到最高效率。 次日即出发。 不知是脚程的原因还是旁的什么,凉月领的上路抢先到达荥阳城前,准备攻城,城内军民坚决反抗,一时半会儿无法攻下。 时间拖了好一会儿,凉月逐渐感到有些支撑不住,暗想韩牧尘的军队什么时候才能到。 韩牧尘率领的下路军队此时赶到,凉月以为是援军来到,不料韩牧尘所率军队反倒杀起了凉月的人来了! 凉月定睛一看,韩牧尘带来的人,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己方的制服,而是项思羽方的,她突然意识到了,韩牧尘之所以迟迟未到,到底是为什么了。 刀光剑影间,鲜血横飞。凉月的军队刚刚攻城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自然不敌 不知数目的韩牧尘的军队,立即落到下风来。 韩牧尘策马而来,近到凉月身前,在马上使了长缨枪的枪法,准备亲自制服凉月。 可凉月是云双阁的第一杀手,一身武功又岂是吃素的? 单凭韩牧尘一人,根本无法打败凉月。 韩牧易驾马立在离战局较远的地方,他虽是文臣,可骑射还是略通一二的。 他抽出一支箭矢,瞄准凉月的方向,拉满弓。 射出。 箭风袭来,凉月已经早有察觉,侧身一躲。但毕竟面对着同样也称得上高手的韩牧易,凉月并没有完全躲开箭。 箭从凉月的左肩划过,硬生生割出一道血肉做成的路来。 就像红蛇果被咬了一口那般的血窟窿,在旁人眼里已经衬得上钻心之疼的伤口,凉月还是能暂时忍受。 但已经来不及了。 凉月这几下思考,虽然很快就挺了过来,但韩牧尘不会给她反应的时间,长缨枪拦下,凉月已经被长缨枪压落地。 韩牧易见凉月被制服,也驱马走近,下马替凉月绑上绳子,让她逃脱不了。 凉月对着韩家俩兄弟怒目而视:“叛徒,都是叛徒!没想到你们是项思羽的狗!枉公子那么信任你们!” 韩牧尘居高临下望着凉月:“凉月将军聪明绝顶,想必周瑜打黄盖的故事,一定听说吧?” “骗子,都是骗子!” 韩牧尘扬起头,看着周围的战场渐渐被自己带来的兵收拾干净,便转过头来朝着凉月道:“按常理来说,普通人到这个时候,都会反的。我们俩兄弟为什么没有反,你好奇,我也好奇。” “大概是我们骨子里就不愿意反吧!” 这话说的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事情,韩牧易闻言,便道:“二兄,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凉月被压制着跪在地上,此时已经抬头问道:“难不成,邢州的那场大败,并不是因为高苍梧用兵的高明,而是因为你……你的缘故?” 凉月见韩牧尘神色平静,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是你在从中作梗!你宁愿重伤自己,让自己性命不保,也要替项思羽护下邢州!?好,好啊!好一个忠肝义胆,好一个主仆情深!” 韩牧尘对凉月的话不予置评,而是吩咐韩牧易道:“你领一小队人马,带着凉月,去找陛下。我则带军与梁国公会合,去帮帮他。” —— 随国公府。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这么快就发起了进攻,而且梁国公那边的局势对自己这边很不好,连克三城。 凤颜玉正跟随国公他们一起商讨军事作战计划,一个更加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韩牧尘叛变懿文太子,支援梁国公。 “真的叛变了?他做到了!”凤颜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感受就是愕然。 项思羽出的这一招,是在把人性当作筹码来衡量。 人性是最不真切,最难衡量的东西。凤颜玉压根就没想过,韩牧尘竟然真的按项思羽的要求去做了,在战争的当口给了江瑾贤重重 一击。 “他暴露的太早了。”项思羽听到这个消息,不如凤颜玉那般激动,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还要如何再晚?再晚他便自身也难以脱身,再晚局势便彻底倒向江瑾贤那边,你再怎么做也是回天乏术。” “我就是要等到那一刻,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是要让江瑾贤惊诧,我就是要让江瑾贤后悔!” 凤颜玉深深地望了项思羽一眼,突然发现项思羽才是最不在乎一切,玩心最重的人。 项思羽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就像一个赌徒,在急切地证明一些他自己不懂,但在世人眼中显而易见的道理。 赌徒永远不会赢,胜利的只有庄家。 “你到底是在乎江山呢,还是不在乎江山呢?”凤颜玉禁不住问了一句。 项思羽回头看了一眼,顿了一下道:“自然在乎。没有我现在的地位,没有我现在拥有的东西,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也证明不了。” “唉。”凤颜玉叹了一口气,在项思羽的眼中,江山是证明自己的东西。他不是为了这锦绣江山,不是为了这黎民百姓而去拥有江山,而去愿意拥有江山。 如果没有江瑾贤,项思羽为了证明自己,也会向古往今来的其他明君一样,建功立业,以为黎民百姓谋福利,为万世开太平为自己的目标,去证明自己。 她凤颜玉相信,项思羽有这个能力。 但江瑾贤的出现,不得不把他逼向道路的另一端,不得不让他换一种方式利用这江山,去“证明”自己。 他自幼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灌输的替身概念,已经成为他心中一生的心结,他母后殉葬而死,更是让这个结变成一根毒刺,就目前看来,就连凤颜玉也没有办法解开。 凤颜玉一生行医救人无数,解千般毒,但人心里的毒,就算有千金良方,她也无能为力。 “既生瑜、何生亮啊。”凤颜玉轻轻地说了一句,“阿羽,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是否真心想要这个江山,我都会尽力替你守着。如果守不住,那我更会尽力护着你这个人。” “我绝不会失去你。” 最后这句话,凤颜玉说在心里,只告诉她自己一个人。 项思羽是她穿越过来,为数不多的能够看透他的心灵,并为之同情和共鸣的朋友,这样知根知底的朋友,没有犯下过大错,也没有伤害过她,她真的,不愿意失去。 项思羽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外面突然有消息来报,说是韩牧易回来了。 今日是凤颜玉刚刚得知韩牧尘反叛的消息的当日,韩牧易也押解着凉月到了随国公府。 真是巧合。 不知道此时此刻,江瑾贤知道韩家两兄弟反叛,他手下的心腹大将凉月被俘,会有什么感受。 “阿羽,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凉月。我跟凉月也算是有些交情,在大宛的时候她也算是帮了我不少的忙。我得去交代一下,虽然她为俘虏,但我们的人绝不可亏待了她,也不能对她滥用刑罚。” 第249章 尹家凉月 “我跟你一起去。”项思羽并没有拒绝凤颜玉建议,“我也想看看,忠于江瑾贤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凉月被安置在一个陈设简朴的屋子里,除了被锁链锁去了自由,倒也不至于短缺了什么。 韩牧易将钥匙收好,看了一眼倔强的凉月:“凉月姑娘,你有如此周到的安排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皇后娘娘待会儿就会过来看你了。” “凤颜玉?我不要托她的福!你们不如一剑杀了我!看到你们小人得志的模样,比杀了我更难受!” “凉月姐姐,命是自己的,我是最不愿意看到你自暴自弃的模样的。” 凤颜玉恰好在这个时候迈进屋子里,刚好听到凉月的话,便开口劝了一句。 凉月不甘心地撇撇嘴,她对凤颜玉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现在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了,她便也不允许自己对她有多少善言善语。 当然,凤柒柒和凤京京不一样,稚子无辜,无需迁怒。 “你少在这里说些大义凛然的话!” “那不然我要对你多谢什么,劝你去死吗?”凤颜玉说着,坐到了床前的那个梨花木凳子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凉月。 凉月抬头,看了一眼紧跟着凤颜玉进来的项思羽,惊讶了一下他长得和江瑾贤的相似,随即脸就拉了下来。 项思羽倒也没坐下,站到凤颜玉身边,将手搭上凤颜玉的肩膀。 韩牧易正式向项思羽和凤颜玉行了礼。 凉月朝项思羽啐了一口:“我对你的恨意和厌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除非是你死,否则我根本不愿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项思羽对一直跟在江瑾贤身边的,作为云双阁杀手的凉月没多少了解,当即便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何如此恨我?” 凉月凉薄地笑了笑:“你可知道明德十五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一年,最人尽皆知的事情就是轰动全国的淮南王谋逆案。顾家被诬谋逆,顾氏满门被屠!我尹家和顾家是世家,我父亲因与顾家家主交往过密,被株连,牵累尹家满门,家中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没为奴籍!” 明德十五年?那是天宁先帝在世时的事情了。项思羽彼时不过六岁,他能知道什么事情? 凤颜玉曾听江瑾贤提过一嘴凉月的身世,但江瑾贤不愿多说,她也没有问。 思及此,凤颜玉不禁看了一眼项思羽。 现在是天宁建兴七年,建兴是项思羽的年号。项思羽十八岁登基,因着登基第一年是在年中,按惯例继续沿用父皇的年号,所以如今是二十六岁。 凤颜玉刚穿越来的时候,是项思羽刚登基两年,项思羽初登基的时候,差几个月才到十八岁,所以建兴初年的时候,项思羽是二十岁。 凤颜玉比项思羽大两岁,比江瑾贤小六岁,同时也比秋芷若大三岁,尹家发生事情的时候,应该是在江瑾贤十三四岁的时候。 十三岁,正好是如今的凤颜玉没有印象,但江瑾贤一直心心念念的莲花捧水事件发生的时候——那 年凤颜玉虚岁八岁。 凤颜玉虽然梦中呓语对太皇太后称江瑾贤是小男孩,但那个时候他确实已经十三岁了,但不知是经常在外颠沛流离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他的身高并不高,直到江瑾贤十四岁被先帝看中,身高便在这个时间段猛地窜高,他的好运也接踵而来,出将入相,少年英才。 “尹凉月,是吗?” 凉月没想到项思羽能够完整地唤出自己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下。 凤颜玉也没想到项思羽竟然对凉月有印象,凉月姓尹的事情,连她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朕曾听母妃提过一次,不过她不是对朕说的,朕不过是无心入耳罢了。” 凉月低下头,突然有些狂躁起来:“是,是了。就是你的母妃,当年那个宠冠六宫的楚贵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顾家和淮南王勾结的证据,构陷顾家,牵累了我尹家!偏生楚贵姬在后宫里是个柔柔弱弱,无甚心机的性子。她从不干涉政务,此次连楚贵姬都开了口,无论说什么先帝都会信!” 先帝是六皇子,初封晋王,是斗倒了前面几位哥哥才登上皇位的。 淮南王是他的一母同胞的幼弟,也是先帝最后的兄弟。 最重要的是,当初夺嫡之争时,他这个七弟年幼,根本没有被牵扯进来,所以得封亲王,享受皇家的福利。 但没想到,楚贵姬一个楠木匣子,莫名其妙坐实了淮南王与顾家勾结,意图谋朝篡位的罪名。紧接着牵连出一大批官宦之家,通通被处理。 顾家当年也算是天宁数一数二大家族,顾伯伯这一代,更是生下白执、青执两个优秀的男丁。若是顾家没有因此获罪,顾家必定会在白执、青执手里发扬光大。 尹家虽然不如顾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 顾家尹家世代交好,到他们这一代,顾夫人和尹夫人在闺阁之中便是手帕交,当时双方皆有身孕,便做了主指腹为婚,说要把青执和凉月凑个对。 自幼青梅竹马培养的情谊,婚后定时好相与的。 凉月也自幼听顾干妈和自己娘亲说自己长大了是要嫁给顾二少爷做妻子的,便自记事起,也便有意无意地关注起青执来。 发现他处处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在她眼里,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良缘。 她一直满心欢喜等着她及笄的那天,两家开始正式商议婚事。 不料没等到她先及笄,反倒等到了顾家灭门的消息。 据说顾家那日,全家被杀,血流成河。而后尹家也自身难保,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奴籍。 凉月在跟着家里的亲人分别前往流放和为奴的地方的时候,半途中突然来了一伙儿人,要将他们通通杀死。 她的娘亲护着她和哥哥,被对方逼到悬崖边。她亲眼且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在自己面前被对方捅死,而后将自己和哥哥两个小孩子推下了悬崖。 哥哥为了保护她,用身体支撑使劲,让她挂在了悬崖边蜿蜒生长而出的树上,自己掉了下去。 她仍记得,哥哥生前对她说的最 后一句话是:“哥哥重,小树承受不了,妹妹好好待着,会有人来救你的。” 她哭着被自己的哥哥一点点剥开紧握着哥哥手腕的手,不得不一点点看着自己的哥哥掉下去。 她却不敢哭,也不能哭。 一哭就会让上面的人知道,她还没有死,这样一来,哥哥的努力就会白费。 哥哥说有人回来救她,就一定会有人来救她。虽然她骨子里觉得这是一句安抚人的话。 但她也不知道如何逃离这里。 等到天黑,竟然真的有人来救她——是杜月娘带着一些会武功的人来的。 救下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歉:“对不起,我们来迟了。刚刚在悬崖下看见你哥哥的尸体,我们才估算着你可能在这里,找了上来。” 凉月知道自己安全了,听到这句话,终于大哭出来了。 杜月娘是专门带人来保护被流放和充奴的尹家一家人了,是打算将他们接走带去大宛的。 不料来晚了一步,朝廷的人抢先一步,把尹家的人都解决了。 杜月娘只能带着凉月回大宛复命。 到了大宛,两月也见到了青执和白执,知道江瑾贤也派人救下了他们。 此时的江瑾贤,刚刚被凤祁钰看中,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有凤祁钰命官府为他建造的府邸,便将他们三人安置在自己的府邸。 也是在那里,凉月结识了原为萧皇后身边亲信侍卫,当时为丞相府管家的杜启。 杜管家告诉她,都是江瑾贤救了他们。 凉月在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认江瑾贤为主子,为枉死的尹家上上下下三百多条性命报仇。 天宁先帝,楚贵姬,项思羽…… 一个都别想跑! 凉月疯了一般跑到江瑾贤面前,求他教授给她武功。江瑾贤当时自然没有空教她这个东西,但也拗不过凉月的心意已决,只能拖杜月娘为她安排。 杜月娘用的是当年萧皇后留下来的人脉。 杜月娘和江瑾贤一起,花费数十年打造出云双阁,又将凉月培养成云双阁最好的杀手。 凉月以仇恨为支柱,自然不负众望,这么多年安排给她的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 没想到如今却被韩家两兄弟设计俘虏。 “都是楚贵姬从中作梗,才让我家破人亡!父债子偿,母债子偿,项思羽,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为我尹家枉死的三百多条性命付出代价!” 凤颜玉听完凉月的故事,内心是一阵难过,没想到凉月有这么惨痛的往事。 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这个感受比杀了她自己都难受。 江瑾贤救下顾家两兄弟,也只能救下顾家两兄弟。其他人,彼时的他,也无能为力。 原来每个人的内心里都背负着惨痛往事。 “朕的母妃,不会是那样的人。”项思羽看着尹凉月发作完毕,发表自己的意见,“朕的母妃,不可能构陷无辜的人。” “朕虽然不喜朕的父皇,但朕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一个会被美色所惑的人。他肯下旨处置你们,定然有你们自己的原因,有他的理由。” 第250章 尴尬啊 凉月只是冷笑:“在你心里,你母妃自然是冰清玉洁、握瑜怀瑾的,她做的那些肮脏的勾当,又岂会让你们知道?” “当年的事情,你只看到了个结果。包括顾家、尹家在内的不少大族都就此没落,你真的觉得,只是朕母妃一人所为?” 凉月哪里听得进去这个话,只恨恨地道:“狡辩!全是狡辩!无论如何,你父皇可恨,你母妃也未必清白!” 凤颜玉生怕凉月再说下去,说一些对楚贵姬不敬的话来,让项思羽生气,便赶紧出面打圆场道:“凉月,少说两句。” 凉月回头瞪了凤颜玉一眼:“怎么,我不能说了吗?你连这个也要护着他吗?” “凉月,你冷静一下,我只是觉得项思羽说的有道理。当年的灭门惨案,按你说的那么快定罪,这本身就很奇怪。你们明明是被判流放和充奴,却在行刑途中被朝廷派出的人追杀。朝廷明明可以直接斩杀你们,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在路上杀了你们呢?” 凤颜玉将手搭上凉月的肩膀:“你仔细想想,项思羽的父皇是判了刑,楚贵姬出了证据是不假,但那伙所谓朝廷派出的去杀你们的人,你到底还是要调查清楚。” “你的仇人可能不止一个,你不要白白让愤怒冲昏了头脑。” 凉月轻嗤了一声,这个灭门之仇已经在她脑中根深蒂固了十几年,又岂是凤颜玉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呢? 凉月只道是凤颜玉在替项思羽说话,故意把在她脑海中确信十几年的事给又弄得复杂起来。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听的。项思羽,无论如何,我与你有仇,这一点,不会变。” 项思羽摊了摊手,示意凤颜玉不要白费功夫了:“既然你认定了这件事,那朕也没有办法扭转你内心的想法。” “颜玉,你还要跟她交代什么,就快点说说吧。她显然很不欢迎我,我去外面等你。” “别走。”凤颜玉出乎意料地拉住了项思羽的手,两人视线交错,项思羽疑惑地看了凤颜玉一眼。 凉月见此情景,也干脆地道:“颜玉,谢谢你来看我,我在这里很好。我们俩现在处在这样的立场上的,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反正一时儿半会儿我死不了。” “只要他不杀我。”凉月剐了项思羽一眼。 项思羽恍若未见,饶是凤颜玉想跟凉月说什么,此时凉月把话说绝了,凤颜玉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凤颜玉若说“照顾好你自己”那就过分矫情了,只跟拉着项思羽一起走了出去。 韩牧易自然是也跟着走了出来。 “阿羽,希望你别跟凉月计较。她有些话确实说的过分了。面对仇恨,她到底是心态不一样,她平日里做其他事没有这么心急心焦的。” 凤颜玉想了想,还是为凉月说了好话。 “我犯不着跟她计较。她要不恨我,也不可能。” 项思羽知道凤颜玉在顾虑什么,安慰道:“我没有那个 癖好,去拿她撒气,她只不过是江瑾贤的爪牙罢了” “谢谢你了。” “何必谢我。这些分寸我还是懂的。拿女人撒气,是最无能的表现。” 韩牧易干咳一声,生怕他们旁若无人地亲昵起来,他这跟在后面也不太好。 凤颜玉瞧了韩牧易一眼,问项思羽道:“当你说出凉月的姓氏的时候我都吓了一大跳,难道你对凉月当年的灭门惨案也略有耳闻?” “不算耳闻。只是又是我父皇做的手笔罢了。” “那你母妃?” 项思羽面无表情地看了凤颜玉一眼,这样的项思羽是凤颜玉从未见过的,不禁让她吓了一跳。 “我没有……不相信你母妃的意思……” “嗯。”项思羽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似乎是回过神来面前的是凤颜玉。 “或许吧,或许我也没有看透她过。” 凤颜玉猛地点头。 帝后的这般相处,韩牧易看在眼里,又重重的咳了一下。 凤颜玉又看了一眼韩牧易,这次便扯着项思羽的袖子,装作一副贤德的皇后模样。 “陛下,韩卿有话要说。我们在这说话,似乎把他冷落了呢!” 项思羽将目光放到韩牧易的身上。 “陛下。”得了凤颜玉的提醒,韩牧易上前朝项思羽行了礼,“如今的局势对我们很是不利。虽然二兄去支援梁国公了,但那一次,懿文太子筹备计划的时候,特地将我们排除在了作战会议之外。” 这件事项思羽不知道,倒让项思羽有些意外。 “他到底对我们有几分信任,我们也不知道。但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全局我们是不知道的,我和二兄只知道凉月所在的下路的计划。” “这也是二兄担心的一点。二兄担心江瑾贤到底会对我们起疑,而他已经用受过一次重伤的代价取得了江瑾贤的信任,拿到了他的投名状,自是不知道能再用什么想法巩固他的信任。” “未免夜长梦多,他便早早地截断了江瑾贤的上路计划,为的就是给陛下留出喘息之机,早做准备。” “懿文太子的全盘计划里,凉月的是第一步,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我们此番打乱了他的计划,他重新谋划定是需要时间的。二兄在梁国公那儿,也会想尽办法为陛下拖上一拖的。” “韩卿有劳了,此番辛苦了。”项思羽闻言,倒是很真情实感地表露了一个帝王对臣下该有的情感。 凤颜玉亦也点点头:“若是韩卿不累,便随我们去见随国公吧。现在正是挣时间的时候,我们去商议商议对策。” —— 韩家两兄弟背叛自己,凉月被俘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江瑾贤的耳朵里,彼时江瑾贤刚好按计划到达定州。 江瑾贤此时已经无意去追究韩家两兄弟的背叛。其实一开始,他都是很信任韩家两兄弟的,直到凤颜玉那场逃跑事件后。 凤京京当时明明在自己的府上,府上守卫森严,凤颜玉既然是一个人逃出去的 ,就不可能有多余的人去救凤京京,把他救到仙桃长公主的身边。 只可能是有内鬼,监守自盗。 而那一日,白执陪自己赴宴,而府上只有韩牧易一人。 答案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怀疑上了韩牧易。 韩牧易本就是最先反水的人,他本来也没多少信任,但是当时他还是信任韩牧尘的。 但是,作战会议,不可能只支走他弟弟,让他哥哥一个人来听,这样也不好,会让他们两兄弟知道自己已经对他们有所怀疑。 索性把他们俩兄弟都排除在外,直接告诉他们结果。 也好试探一下韩牧尘的真心,也刚好看看韩牧易潜伏在他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料,这一试探,果然试探出了毛病。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事已至此,心至始至终就从没在他身边留存过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在为他们多感伤。 只是可惜于韩牧尘的军事才华罢了。 虽然担心于凉月的被俘,但仍旧平静地下令:“吩咐下去,一切计划照旧。” 现在,因为凉月的被俘,只能将下路这块土地放在最后收纳。 江瑾贤只能打算自己领兵继续进攻中路,而后去青执白执所在的上路会合,他们的安排都不动,得先解决随国公那边的问题。 杜启自然会按江瑾贤的吩咐办事,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那凉月姑娘怎么办?” “有颜颜在,凉月不会有事,最多吃些苦头而已。” 江瑾贤这话说的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实话。 江瑾贤的命令吩咐下去,燕国公世子于明和安定郡公世子宇文弈很快收到消息,开始了他们的任务。 他们一面阻拦着随国公的军队,另一面并不强求进攻。 青执率军自左翼而出,试图撤掉随国公精心设置的城市屏障。 随国公狡猾,并没有将自己的军队全部放在迎击两位世子身上,很快就派出足够的人马迎击青执。 目前的局势都还在随国公的可控范围内。 双方军队交战,互有胜负,就在随国公以为这样的局面会持续一段时间,接下来就是比拼谁的援军先到的时候。 令项思羽一方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白执率领契丹军队自边境入,一路势如破竹,加之是在随国公的后方,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 随国公的屏蔽已撤,外援隔绝,陷入了江瑾贤军队的弧形包围圈中。 根据当时随国公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军事形势,青执有了直捣郡都,入随国公府,抓获项思羽的主张,江瑾贤表示同意。 建兴七年十月十二日,青执自中滦渡黄河,沿御河,经临清、长芦、通州,这些随国公一开始设好的城市屏障,向东挺进。 闰十月一日,青执出师汴梁,在白执的契丹军队的配合和威势下,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卫辉、彰德、邯郸、广平。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直逼随国公封地郡都大业城下。 第251章 你不是项思羽的亲生女儿吗? 凤颜玉没想过江瑾贤的军队会来的这样快,更没想到,江瑾贤竟然得到了契丹的帮助。 “樊将军,如今战况如何?” 樊鹏举朝凤颜玉拱了拱手,立即道:“情况很不妙,懿文太子的军队已经包围了郡都。”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可有法子逃出去?” 樊鹏举摇了摇头:“他们围了城,堵住了所有可能的出口。似乎是上次定州的事情给了他们经验,他们甚至把疑似密道的地方也派了人守着。” 凤颜玉恍惚了一下:“逃不出去了?” 樊鹏举没有回答,只是丧气地低下了头。 凤颜玉敛了敛神:“郡都还能支撑多久?江瑾贤的军队大概什么时候会攻进来?” “回皇后娘娘,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开始火攻了。” 正面,青执所率军队,在火攻的同时,爬梯登城楼,两位世子的军队则投石破墙;侧面及后方,契丹的军队将整个郡都城包围的水泄不通,并多射箭矢,投射巨石毁墙,瓦解城内项思羽军队的抵抗。 江瑾贤的军队是在不计一切代价的强攻。 “一个时辰……”凤颜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陛下呢?陛下如今在何处?” “陛下早就和随国公一块去城内西面迎敌了。是陛下来托臣告诉您,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娘娘若是有机会逃走,请务必离开,不要顾虑其他。” 凤颜玉沉下了脸:“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本宫抛下他吗?他做梦!” “本宫绝不会抛下他!本宫说过了,无论如何都要护住他!” 就算护不住他的皇位,也要护住他的性命! 她怎么能抛弃他留下自己一个人苟活?况且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樊鹏举似乎早有被提醒,预料到了凤颜玉的态度,便继续道。 “陛下说,他护不住娘娘,还要娘娘反过来去护着他,是他的不对,他对不起您。” 凤颜玉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说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难道就允许他在本宫落魄之际收留本宫,就不允许本宫在他落魄之际与他患难与共?” “陛下是不愿意您吃苦。” “即使要走也要一起走!他也不想想,本宫一个人能去哪里?难道是大宛?本宫就是为了离开大宛才嫁到这天宁来,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则这天宁的疆域没有一寸不是江瑾贤的天下。无论如何,江瑾贤不会放过陛下,更不会放过本宫。就算本宫一个人逃走了,江瑾贤也会千方百计去抓获本宫。与其颠沛流离,那本宫还不如陪在陛下身边!” 樊鹏举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凤颜玉的,项思羽交给他这个差事,他也没觉得自己能够完成。 “本宫也会武功,可以和陛下一起杀敌。陛下如今具体在哪个方位?” “在西城景和门。” “那好。你,去把府内的女眷都给本宫召集起来,保护好他们,本宫去陪陛下。” 樊鹏 举听此命令,犹豫住了,他是将军,应该上前线杀敌,而不是在后方保护女眷。 凤颜玉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模样,正色道:“本宫知道,你一定在想,此事大可以叫旁的将军去做,对吗?” “末将绝无此意。” 凤颜玉却是笑了:“可给本宫传话这件小事,陛下大可以叫个小将军来给本宫传话,陛下却偏偏派了你,你可知陛下这是何意?” “自然是陛下看重娘娘。” 凤颜玉笑意更深:“是了。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本宫是陛下眼中重要的人,才特特派了你这员大将来告知本宫。本宫自然也是一样,你要保护的是这天宁的百姓,可府内的那些女眷可未尝不是天宁的百姓?随国公的亲眷并长公主们还有本宫的女儿,都是重要的人,只有交给将军照看,本宫和陛下才能放心。” 樊鹏举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是,末将明白了。” 凤颜玉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奔向马厩里,牵了一匹最好的马。 翻身上马,拉好缰绳,凤颜玉夹紧马腹,策马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凤颜玉疾驰在早已把民众疏散回家,此时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扬起的沙尘不知道迷了谁的眼睛。凤颜玉的眼神只坚定地朝前看,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项思羽那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凤颜玉的视线中。 距离城墙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凤颜玉已经自马上站起来,张开双臂,使轻功自马上踮脚踏起,借着马背上的力量,一跃而起,飞到了项思羽的身边。 项思羽彼时正在拉弓射一个正试图从城墙上爬上来的敌方士兵,看到从天而降的凤颜玉,惊了一下。 “颜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陪你。” 凤颜玉正说着,看到一个士兵已经爬了上来,正在朝项思羽的背后鬼鬼祟祟的靠近,立即甩出袖口中藏得鞭子,将那个士兵甩落下去。 “不是让鹏举去告诉你,让你走的吗?” “你觉得我会走吗?”凤颜玉故作生气地反问。 项思羽没有说话,此时多说无益,凤颜玉的到场已经是最有利的证明。 项思羽侧过身子,和凤颜玉背靠背,眼睛看向周围的敌人,越发地坚定:“那我们,就并肩作战。” —— 兰陵将凤柒柒紧紧地抱在怀里,听着樊将军的话,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了:“他们……他们真的要攻进来了?” “回长公主殿下,是的。” “那怎么办,我们是要向上回在定州那样逃走吗?”清溪发问道。 樊鹏举没有立刻回答,随国公夫人却看出了樊鹏举的顾虑,缓缓地道:“是不是,走不了了?” 樊鹏举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临安急了起来,连说话都带了点哭腔:“那这可怎么办啊!我们是要死在这里吗?” “急什么?”随国公夫人皱了皱眉,也没顾忌临安是长公主,呵斥道,“既然真的走不了,那 我们就更不应该走!”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们是皇室,该有一国公主的体面;我是国公之期,一品夫人,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被别人看轻了去!” “可是我们就快要死了啊!”临安听了这话,更是眼泪都直接落了下来。 “他们若是打进来,打定了主意要你死,你哭哭啼啼的,他们就会怜惜你,不让你死了吗?你难道以为,外面那个什么叫青执还是白执的将军,因为你梨花带雨的一哭,就会看上你了,娶了你做妻子,免你一死了吗?” 临安被说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随国公夫人。 “冷静下来。我们身份尊贵,身后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他懿文太子,不可能杀尽天宁国所有的官员,这样他的政权就无人可用了!” “他们要是想稳住那些官员,就更不可能杀了我们!” 临安一愣一愣地听着,兰陵却是已经明白随国公夫人的意思,抱着凤柒柒端坐了下来。 “随国公夫人说得对,皇室该有皇室的体面。本宫就在这里坐着,等着他们来。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体面面的!” “临安,给我过来!”兰陵拿出自己二姐的身份压制临安。 临安皱了皱眉,见周围的人都安心地坐了回去,也只得硬着头皮坐了回去。 杨坚从随国公世子夫人身边跑了过来,到了凤柒柒身边,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凤柒柒:“我要和你站在一块。” 凤柒柒歪着头,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杨坚微微红了脸:“我就是想和你站在一块。反正就这里地方就这么大,你总不能不让我站吧?” 凤柒柒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你在你麻麻身边,不是一样的站嘛!我还能和你对视呢!” “……”杨坚没想到凤柒柒这么死心眼,“你到底让不让我站在你身边。” 凤柒柒当真认真想了一会儿:“不想。” 杨坚的心里像浇了一盆冷水。 “你站在我身边,哪里怪怪的,又不是侍立的太监,而且你站着也怪累的,你跟我一起坐吧。”凤柒柒说着,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让椅子腾出了一块地方。 杨坚那刚刚被冰冷的心一下子就温热起来,他欢欢喜喜地坐到凤柒柒身边:“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凤柒柒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们会死吗?”杨坚见凤柒柒沉默不语,以为她是紧张,便试图劝慰道。 “我不会死的。”凤柒柒一脸平静地道,“对外的说法,我是懿文太子的亲生女儿,他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有理由杀了我。” 杨坚愣住了,世子夫人并没有跟杨坚解释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权当他是小孩子,没必要懂得这些。 杨坚一直以为,她就是项思羽的女儿,天宁国的公主。 “项思羽,不是你的父皇?” “他是我的父皇啊!”凤柒柒扭过头来,笑得一派天真,“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只认他一个人为我的父皇。” 第252章 抓获 “懿文太子不是你的父亲?” “不是,我母后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在天下人面前,我却要做他的女儿。” 杨坚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凤柒柒只认项思羽为她的父皇,其余人她都是不认的。而懿文太子也确实和凤柒柒没什么关系,只是凤皇后之前需要这个名头而已。 —— 随着一声巨响,西面城墙最前端被火石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由于承重的部分已经被炸毁,整面城墙轰然倒塌。 城池已经被打开一个缺口,城内的一切将毫无阻挡,任凭外面的军队畅通无阻地进来。 守在西面的是于明和宇文弈,见状立即派人去告诉正面的青执,而后领兵长驱直入。 凤颜玉靠在项思羽的背后,连射两箭射死拿着长矛逼近的两名士兵:“已经守不住了,城破了。” 项思羽不假思索地拉起凤颜玉的手:“跟我走!” 凤颜玉被项思羽带着,下了那小半块还未倒塌的城墙,虽然她并不排斥跟项思羽走,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是啊,陛下,皇后娘娘,你们要去哪里呢?” 凤颜玉话音刚落,于明和宇文弈就领着兵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开口的是于明世子,宇文弈倒没说话。 这是凤颜玉第二次见到于明世子,他的长相是出于邪气妖孽的那一挂的,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精致且美丽,说话时的语气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骄矜。 如果说于明世子是一只高调放肆的蝴蝶,那么在场的宇文弈则更像是一只是蛰伏已久,伺机而动的狐狸。 “抓住他们!”于明下了令。 凤颜玉和项思羽两人配合默契,不由分说就和围上来的士兵交战起来,并不直接束手就擒。 于明抬起胳膊,戳了戳宇文弈:“宇文老弟,上去帮忙吗?没想到咱们这位凤皇后,武功也不弱。” 宇文弈没有正面回答于明的话,而是提醒道:“顾将军过来了。” “顾将军?哪个顾将军?”于明扭头,就看见青执驾着一匹枣红色大马飞驰过来,手里已经拉满了弓。 很明显,瞄准的是项思羽的方向。 下一刻,项思羽的左肩中了一箭,他吃痛,丢了箭,跌在地上。 凤颜玉来不及顾及其他,俯身在项思羽的身旁:“阿羽,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宇文弈举起手来,示意自己的士兵们不要继续上前。 青执已经跃下了马,落到了凤颜玉的面前。 凤颜玉仍在看顾项思羽的伤势,项思羽忍着痛摇了摇头,表示他没事。 “你怎么会没事呢?你上次中箭,受的伤就是这个部位,这次又是……你是真不怕你的肩膀给废了吗!” “凤……皇后……”青执盯着凤颜玉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知道该唤她什么为好。 凤颜玉扭过头来,瞪了青执一眼。这一眼,瞪进了青执的心里,让青执的心闷闷地一痛。 他也好久没有看见凤颜玉了…… “怎么,青执, 你要当场把他杀了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项思羽。 “自然不会。” 没有得到江瑾贤的命令,他怎么敢直接动手。更何况,江瑾贤要求他的,就是要活捉项思羽。 “凤皇后,青执不想伤害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再反抗了。” 没有用的。 凤颜玉一手揽着项思羽,一手拿着长剑护在面前。她看了看周围压根对自己完全不利的情况,知道自己的反抗根本没有用。 况且项思羽已经被射伤了。 “本宫可以不抵抗。但是本宫有三个要求。” “娘娘请讲。” “第一,本宫需要的,治疗项思羽伤势必须的药品和其他用品,你们必须给本宫送过来。第二,你们不能让阿羽离开本宫的视线,你们别想着抓他去做别的事情!第三,随国公府内所有的人,你都要善待于他们,决不可伤害他们!” 凤颜玉觉得,在江瑾贤还没有正式到场处理事情,青执答应下这两个条件权作权宜之计,完全是可行的。她觉得,她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果然,青执点头了。 “娘娘,只要您答应属下,不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去达成您的目的,您的要求,属下都会尽力满足你。” 凤颜玉扶起项思羽,跟着青执去了随国公府。 青执未免这些人串通一气,都是把他们分开安置,分别看管的,凤颜玉和项思羽待在一起,是凤颜玉特地交代的。 凤颜玉担心项思羽会重蹈之前那次江瑾贤被抓的覆辙,被他们关进牢里受尽折磨,只有她亲自看管着才能安心。 凤颜玉将项思羽放到床上,替他疗伤。 “颜玉……”项思羽躺在床上,看着凤颜玉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唤道。 “别说话,好好躺着,免得扯到伤口。我好不容易给你包扎好的。” “我终究……还是输了……”项思羽撇过头去,突然意味不明地唤了一句。 项思羽的语气,虽然哀伤,但并没有失去生气的模样,凤颜玉顿了顿,道:“瞎说什么呢!还没到最后一刻呢!” “你不是还答应我,要看着我攻回大宛,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吗?你怎么反倒先灰心丧气起来了?” “倒不是我灰心丧气,可是现在的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了啊。” “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先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命,其余的先不要想。”凤颜玉安抚道。 凤颜玉知道,此时的项思羽内心的支柱并没有崩塌,眼睛里甚至比上次被栖霞长公主在四方广场上用“替身”二字戳中他痛处的时候还多些光。她想,他并不可能会愿意承认自己输了,大概是想看看自己的态度吧。 凤颜玉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没想到这一次,契丹会那么爽快地借兵给江瑾贤,那么多的兵任他差遣,这才打的我们措手不及。” 凤颜玉承认,随国公当时猜对了,江瑾贤的确去寻求契丹的帮助了。不过他们至今没有想明白的就是,江瑾贤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说 服了契丹皇帝,竟然让至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契丹,亲自下场帮助江瑾贤。 “事已至此,江瑾贤定然会借着已经俘虏我的由头,去劝降赵国公、魏国公和唐国公。江瑾贤会想尽办法然他给他们明白,我大势已去,让他们尽早重新站队。” “而后,之前我们俘虏凉月的事情,就仿若只是一个小插曲。他将最后解决梁国公和韩牧尘,夺取那面的土地。”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凤颜玉也猜到了江瑾贤的安排。随国公是项思羽最为坚固的力量,江瑾贤此番派三方势力攻破,就是要打的项思羽一个毫无还手之力。 —— 青执亲自到了关押凉月的地方,将凉月放了出来。 凉月见到青执,顿时喜笑颜开起来:“青执,你来了!我们胜了?” 见青执点了点头,凉月更是高兴地雀跃起来:“终于……终于!大仇即将得报!我高兴得很!项思羽呢!” “关起来了。等公子回来,让公子亲自发落。” 这个安排,凉月不可能有什么意见:“抓起来了,抓起来了就好。” 凉月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青执身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古怪地道:“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你难道忘了你们家的灭门之仇了?如今我们家族沉冤昭雪的日子就在眼前,为何你不似我这般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我们不该高兴地那么早。”青执微微侧头,不去看凉月,却似乎在透着门,看着几墙之隔外的另一个房间里的人。 “人都被我们抓到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上次我们公子,不也被项思羽抓到了吗?” 凉月噎了噎,不服气的道:“那怎么能一样,按你说的,如今随国公也已经被抓获,项思羽很明显大势已去,哪里能跟上次公子的情况一样?” 青执很明显有别的顾虑,似乎不愿意留在这里跟凉月多说什么:“我让人给你收拾了一间上房,你待会儿就跟着带路的侍女过去吧。” 青执交代完,正准备走,手却被凉月拉住:“你怎么一副,不愿意见到我的模样?” 青执撇开凉月的手:“以我们俩之间的交情,我哪儿有不愿意见你的道理。只是我真的有事情要忙。” 凉月稍显安慰,青执见状,似乎是有些不忍心,多嘴交代道:“西院那边,关着的都是皇族亲眷和随国公府的女眷,你没事不要去西院。” “你是怕我冲动做出些什么事来吗?”凉月挑眉。 “是。”青执倒真的应了一句,让凉月意外。 “好的,我知道了。” 青执跟凉月分别后,出了门,不知是天色已晚天黑无灯的缘故让他在这随国公府里迷了路,还是旁的什么原因,青执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关押凤颜玉和项思羽的住处。 关押他们两人的是完全独立的院子,空间很大,外面有专门的篱笆装饰了牵牛花围着。青执到的时候,凤颜玉恰好开了门走出来。 第253章 我必与他一同死 青执就站在槲寄生下,注视着凤颜玉。凤颜玉刚好在倒洗漱的水,抬头便看见了青执。 凤颜玉将脸盆放在廊下,走到青执身边,平静地道:“你来做什么?阿羽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凤颜玉即使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依旧是止不住的警惕,“找我做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凤颜玉不自觉蹙起了眉头,“你在打什么哑谜啊?” 此时的青执,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矛盾的,凤颜玉上次见他有点这个模样的时候,还是那次在大宛,端午节时,因为路上遇到了天宁国来刺杀江瑾贤的人,江瑾贤托青执将她送回去的时候。 “公子不日就要过来了,到那个时候,你该当如何自处?”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该怎么自处便怎么自处呗,又不是头一回儿见他了。” 青执见凤颜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难道,就打算这样一辈子跟着项思羽了?” 凤颜玉这时候才以为自己恍然大悟,敢情这个青执是来替自己的公子来探自己的口风来了,当下便揶揄道:“你是不是还要补充一句,‘明明公子那么好,你为什么?’……” “我没有。”青执下意识的反驳,“公子是务必要处置项思羽的,你跟着他……” “他务必要处置阿羽,而我务必要保住阿羽的性命。大不了,他杀了我,若是我护不住阿羽,那我必与他一同死!” 青执重重地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忍:“你何必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你明明知道,公子必不可能让你死。” “若我碍着他图谋江山了呢,他也会不让我死吗?”凤颜玉突然娇娇俏俏地一笑,“深夜前来,你若只是来为你的公子当说客,说这些废话的话,那我一点也不想听,也会吵到了阿羽的歇息,你请便吧!” 青执有些不是滋味地一愣:“他不过是伤到了臂膀,哪有那么娇气……” “只是臂膀!?”凤颜玉原本都要转身要走了,听到青执这话更是直接生气了,“他的臂膀岂是伤了第一回了?上一次还是毒弩!你们每一次都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却依旧还要说他娇气!” “你何必对他这么好,这对你无益……” “我对他好不好,无不无益,全凭我自己的心意,我乐意,我有自己的看法!”凤颜玉直接打断青执今晚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怎么,难道我要立刻抛下阿羽,投入你们公子的怀抱,才叫合你们的心意,对我有益?” “我没有……我没有逼你要和公子在一起……” 青执见凤颜玉当真动起怒来,当即怯怯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为了项思羽把自己的未来日子过得那么累。” “你不要管项思羽了,等公子来了,你和他服个软,你完全可以……” “和他服软?你做梦!”凤颜玉冷哼一声,重新看了一眼青执:“还是那句话,你若是今晚只是来说这个的,我不欢迎你,你走吧!” 凤颜玉的再度驳斥,让青执意识到,自己今晚这莫名其妙地跑过来跟她说这些话,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他内心的理智告诉他,他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仍旧鬼使神差地说道:“凤皇后,青执自知劝不动你。但是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公子也不会知道。”青执补充了一句。 凤颜玉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执低着头,拱着手,就好像一个随时待命的骑士。月光像洒了一层薄薄的粉落在他的左半张脸上,让他仿若有了雕塑的质感。 “我想逃走,你能帮我吗?”凤颜玉冷冷地开口,决定一开始就把某些本来就不可能存在的苗子掐灭。 青执没有回答,他忠心于江瑾贤,自然不可能放凤颜玉离开。 青执的心在那一刹那,因为无法回应凤颜玉的要求,而感到愧疚。 “那我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我自己有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走吧,今晚你说的话,我权当作是没有听见。” —— 江瑾贤得知了随国公的封地已破,项思羽已经被俘虏的消息,连连称赞。 攻克随国公之后,北方诸地尽入他的手,尤其是项思羽被他抓到手,使整个战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困据中路和下路武装集团——三位柱国的势力和韩牧尘并梁国公方面,完全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项思羽被抓,失的是主心骨。那些势力若是联合起来,并不是没有继续反抗、奋力一搏的可能。江瑾贤深知这一点,于是连夜分别给三位柱国传信,邀他们于蓟州相聚。 三位柱国也是明白人,知道这是江瑾贤特意示好的意思。未来,江瑾贤对待他们,是保全他们的羽毛,还是通通赶尽杀绝,就全在这一次的“小聚”上了。 江瑾贤一早就在上座坐好,备好酒菜,赵国公、魏国公、唐国公皆次就座。三位柱国中,唐国公的关系和随国公最好,当即便坐在了离江瑾贤最远的位置上。 江瑾贤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唐国公这一番作为是什么意思,不动神色地道:“郦州特产,遣人新采的,诸位柱国们尝尝,可还算地道?” 赵国公、魏国公很给面子地尝了一筷子,都表示味道不错。 唐国公没有动筷子,仍然正襟危坐于自己的位置上:“本公没有胃口。” “可是这些饭菜不和口味?”江瑾贤微笑,笑得是和颜悦色。 唐国公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江瑾贤,读出了那一道微笑里暗藏的杀机。 唐国公自座位上站起来:“想必赵国公和魏国公来此的目的和本公一样,就是想知道懿文太子接下来对我们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本公不想浪费时间,若是懿文太子诚心想请本公吃这个 饭,就请懿文太子把话说明白了,本公才有这个胃口吃这个饭。” 赵国公和魏国公对望一眼,他们的确都有想法,可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冒着有可能直接被当场俘虏的危险来这里赴懿文太子的鸿门宴,已经很给懿文太子面子了。 江瑾贤放下酒杯:“唐国公,莫急。等我们把事说完,这饭菜可都凉了。” “几句话就能简单交代的事情,再不济边吃边谈也可以,你为何要一拖再拖,非要等到宴会过后?难不成你是有什么旁的阴谋?” 赵国公和魏国公也表示附和。 “唐国公说笑了。”江瑾贤把笑容一收,眼眸深沉宛若寒潭,“既然你们都喜欢直来直往的,那孤就把话挑明了。” “只要你们愿意臣服于孤,承诺不再支持项思羽,待孤登基之后,你们的封地不变,你们的尊荣照旧,你们的家眷亲属依旧锦衣玉食。同时,你们要将自己兵力的三分之二交还于孤,剩下的三分之一,孤可以让你们留着保卫自己的后院。” “欺人太甚!”就连赵国公也直接拍案而起,“前面的条件也就罢了。后面的条件,简直是趁火打劫,猫舔爪子都没你试图搜刮我们搜刮的干净!” 江瑾贤平静地看着三位柱国的反应,常言道:志于上者,得其中;志于中者,得其下;志于下者,不得之。 江瑾贤自然深谙其理。 “你们手里的兵权,孤也可以不收。但兵权不在自己的手上,孤怎么能让自己放心呢?你们觉得,你们可以用什么条件来跟孤交换?” “懿文太子,你以为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们讨价还价?我们来此赴宴,是给你面子,并不是局势断定了我们一定要屈服于你。我们三位柱国的手里还有不少兵,若是和梁国公联合起来……” “三位柱国显而易见的道理,孤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江瑾贤阴郁地笑了笑,摆手道,“凭什么和你们讲道理?就凭项思羽现在在孤的手上,随国公也任凭孤发落!就凭燕国公、安定郡公、楚国公现在都支持于孤,任孤差遣!就凭孤手握契丹的支持,契丹的三十万兵马,只要孤一声令下,就会直往诸位的封地而去!” “就凭孤,是先帝亲封的懿文太子,是萧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先皇嫡子,是这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江瑾贤这如炮珠似的直接将自己所有的筹码亮出,是三位柱国完全没有想到的。 是的,现在的局势的确完全朝着于江瑾贤有利的情况而去,但要叫他们几个交出兵权,那也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其实没有必要紧盯着我们手里的兵权不放。我们几个,也是可以和安定郡公、燕国公、楚国公他们一样,领着兵,为太子殿下驱使的。” “哦?”江瑾贤故作有兴趣的挑眉。 “只是,我们几个,到底是有一个条件。” “说。” “随国公,决不能杀!” 第254章 泛黄小册子 “并且随国公的国公之位,你也不许动!” 唐国公的女儿,如今是随国公世子的夫人。赵国公的姐姐,如今是随国公的正室夫人。 在权力面前,亲情是最脆弱的东西。抛开这些盘根错节的亲缘关系的缘故,他们几个柱国也不愿意原本八大柱国互相制衡的局面受损。 即使随国公如今已经为阶下囚,但懿文太子对随国公的今日,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明日。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随国公,让就算江瑾贤登基,原先八大柱国各守一方的局面也不会改变。 因为国公之位,死了一个人,以江瑾贤的性子,必不可能再封新的人。 “这个条件,孤可以答应你们。” “那事情就很好说了。” 双方眼神交换间,谈判的结果已经在无形之中有了定论。 建兴七年十一月十一日,江瑾贤收服赵国公、魏国公、唐国公,解放中路战局后,三位柱国为表忠心,亲自攻往下路。 至城门外,三位柱国令将士填壕登城而入。梁国公并韩牧尘不敌,韩牧尘奋战到最后一刻,梁国公得了三位柱国的提醒,架空了韩牧尘,主动投降止损。 梁国公对韩牧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是说服韩牧尘不再反抗。不过没有人知道梁国公说服韩牧尘的内容是什么。 三位柱国与梁国公达成协议,不再让多余的士兵入城,只分兵三路。一路令之守卫外城郭,一路遣将巡逻梁国公封地诸处关口,最后一路辅助梁国公新筑城垣,同时命令士卒不得侵暴抢掠,让居民各安其业。 至建兴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天宁国的江山初定,除以山为据,以河为守的邢州之外,其余各处皆落入江瑾贤的手中。 江瑾贤也不急着去找高苍梧的麻烦,而是返回帝京,准备登基大典,正式称帝。 到目前为止,江瑾贤都没有来见过凤颜玉,至于项思羽一行人的安排,江瑾贤命青执和白执两人,押送他们入京,观看江瑾贤的登基大典。 —— 青执和白执并不赶着押送凤颜玉一行人入京,毕竟准备登基大典需要时间。元宵节这日,凤颜玉一行人才到达京城。 积雪尚未融化,马车行过长街,凤颜玉掀开外面看起来精致,里面却守备重重的轿子的轿帘,发现窗外是万家灯火,一派祥和。 刚好是夜晚,元宵节这天没有宵禁,百姓们都在街上热闹。凤颜玉有那么一瞬间诧异,战后的帝京恢复的这么好,这么快。 马车晃晃悠悠的,并没有晃入皇宫,而是入了宫外的一间普通宅子里。 这是在江瑾贤登基大典开始前,他们这些“戴罪”之人的住所。 青执将他们送到各自安排好的房间内安顿好,就跟白执一起赶回皇宫复命去了。 暮雪纷飞,灯火如昼。凤颜玉给正在案边写信的项思羽披上了一件衣服,嘱托道:“你伤刚好,加上今日舟车劳顿,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项思羽伸出左手拍了拍凤颜玉的手:“一封信而已,不 碍事的。” 凤颜玉不赞同地看了项思羽一眼,项思羽终于舍得扭头看凤颜玉,调皮地笑了:“既然这么担心我,不如去给我烧壶热水,想喝热茶了。” “大晚上的喝茶不好。热水就好了,我去给你弄。”项思羽很少跟凤颜玉提要求,况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江瑾贤的安排里并没有给他们配备侍女,而一直跟着凤颜玉的贴身侍女玉桑她们早已经被统一关到了另一处地方。 凤颜玉端起茶壶走了出去。项思羽看着窗外凤颜玉的身影远了去,从怀中掏出那本他幼年时期在他父皇的书房里,看到的那本压箱底的小册子。 小册子泛着黄色,是多年的旧物。项思羽小时候怕被父皇发现,看过将它放了回去。待父皇驾崩后他成了御书房的主人,惊奇地发现这个放着这个小册子的箱子还在,里面的小册子并没有被父皇带进坟墓里。 估计是忘了吧。 项思羽只能这么想。 毕竟跟萧皇后有关的遗物,只要父皇知道这件遗物的存在,就不可能让它到别人的手上。 至于萧皇后的这件遗物,为什么没有放在坤宁宫,也没有被毁,而是存在御书房的箱子里放到了现在,项思羽就想不通了。 他翻开那个小册子,在心里默默地想,他还没有完全败,江瑾贤,你的皇位,未必能坐稳多久。 —— 宇文拓携宇文清夫妇也已经入住在帝京的安定郡公府多时,而于明并宇文弈是跟青执他们一块回来的,今天也才刚到帝京。 宇文拓的其他儿子都被他留在了安定郡看守。宇文弈这次安然归家,宇文拓一家自然要亲自迎接。 宇文拓拍着风尘仆仆归来的宇文弈的肩膀,谈起战时的一些事情来。宇文清夫妇站立在一旁,等着说话。 宇文弈一边应和着宇文拓的话,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宇文清身侧颔首低眉的仙桃。 仙桃看起来精神状态尚好,心态平和。宇文弈想到这一层,也不禁弯了弯唇角,笑了笑。 宇文拓跟他面对面,很自然就注意到了这个不自觉的笑容:“弈儿,不是说到于明世子试图设计你,让你领兵做前锋进谷的事情吗?你怎么反倒笑了。” “父亲,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孩儿也识破了于明的计谋,没有中计。孩儿这不好好的,您不用担心。” “你倒是反过来安慰我了。”宇文拓摇了摇头。 “大哥。”宇文清喊了一句,“爹不过是想多问你一些战场上的情况,关心关心你,你一直跟他说没事没事,倒不让他觉得有多少安慰。” 宇文弈愣了愣,宇文拓却似乎看穿了宇文清的心思:“你小子,现在不想陪你大哥说话就直说,全推给你老子!你是自己累了想歇息吧?” “才不是呢!”宇文清说着,很自然地揽住了仙桃的肩膀,“是仙桃,她总是睡得早,要不是为了等大哥回来,这会儿子按平常时间,她早该睡了。” 宇文弈先是看到宇文清和仙桃很自然的亲昵 动作,闷得说不出来,又听到宇文清后面的话,眼睛里闪了闪亮光。 仙桃只看了半眼宇文弈的眼神,很快就躲闪开了。 “弟妹,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宇文弈终于得以趁势跟仙桃说上一句不用避嫌的话。 “嗯。”仙桃应了一句,将整个人蒙进了宇文清的后背,“夫君,这样真的没事吗?” “兰儿,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走。话明天再谈,反正大哥在这里也逃不了。左不过我见到大哥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说完,宇文清当即便牵起仙桃的手,和宇文拓告了退,很体贴的带着妻子离开。 宇文拓满意地看着他们夫妇二人离去的背影:“你二弟他们小两口感情好。你弟弟本就是没那个心思多纳妾的人,既然这个正妻他本身就满意,我也就放心了。” “二弟满意,我这个做大兄的,也放心了。”宇文弈的眼神,怎么也谈不上满意。 “夫君。”仙桃小步跟在宇文清的身侧,“你这么怠慢大哥,大哥会不高兴的。” “都这么多年兄弟了,哪里会计较这个,你想多了!”宇文清伸出手,刮了刮仙桃的鼻子,“现在还是你最重要。前几日着了风寒,至今没好,正是嗜睡的时候,难为你愿意陪着我来亲自等大兄。” 仙桃疲倦地笑了笑:“我在这个府里,平白无故被你们养着,总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切。能为夫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我的福气。” 宇文清大笑起来:“怎么突然一副小女人模样了。你是我的妻子,府上的二少夫人,养着就养着呗,怎么反倒心虚呢?难不成你做长公主的时候,被你皇兄养着也心虚吗?” “我……” “我都说了,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就像你在你皇兄处那样。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拘谨的。” 宇文清是把仙桃的客气疏离看在眼里的,虽然他也在一点点试图融化仙桃内心的坚冰,但毕竟事情急不得。 宇文清只是觉得,仙桃定是因为自己是因为两家之间的合约嫁过来的,特别在意自己的利用价值,所以在府里做事小心翼翼的,恭顺有余,生怕出一点错漏。 而宇文清就是要让她明白,其实没必要在意到这个份上,自然一点,和他做真正的夫妻。 但是她显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仙桃是个很好的姑娘,他也很有耐心。 “你看出来了?”仙桃有些吃惊地扭头。 “我的傻娘子。”宇文清笑着捏了捏仙桃的脸,“我又不是木头,别人对我到底什么态度,我能感受不出来吗?” “对不起。”仙桃立即低下头来,道歉,“和你成亲这么久了,我都没尽到妻子应尽的义务,是我不对。” “你怎么又道起歉来了。”宇文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首先,得改掉动不动就对我道歉的坏毛病。你不用总是对我怀着一副莫名其妙的愧疚的样子。你可以对我有些要求起来。” “仙桃,我希望,你能对我有些少女的任性。” 第255章 为她正名 “夫君,你让我缓缓,等等我好吗?” 这是仙桃的回答。 宇文清已经足够满意。 —— 青执深夜入宫面见江瑾贤汇报情况,却被杜启告知江瑾贤不在乾清宫,而去了坤宁宫。 青执后知后觉地想,坤宁宫曾是他母后的宫殿,如今他成了这个皇宫,乃至这整个天宁国的主人。这尘封多年的坤宁宫,也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既然江瑾贤去了坤宁宫,青执有些犹豫该不该跟过去找他。恰好这个时候,杜月娘从乾清宫偏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白执。 “弟弟,别去了。反正你要跟主子说的都是那么些事情。”白执走到青执身边,“刚刚主子说了,要让我们两兄弟诏复家,要给我们顾家重建府邸。” 青执顿了顿,下意识的问到:“只有我们俩,其他人呢?” “当初跟我们一块获罪的家族中人的后代,按照正常情况都在那次事件中被处斩了。可能会有遗孤,主子会想办法寻访,但时隔多年,无异于·大海捞针。若直截了当的放出消息,恐怕会多很多想光享福的有心之徒,而不是真正的遗孤。” “那凉月呢?公子可有让她诏复家?” 尹家全家覆灭,只剩凉月这一条血脉,可到底是个女儿身,在世俗之人眼里,如何当得起家主之责? 况且,除非有男子肯为她入赘尹家,否则未来她生下的孩子,到底不是尹家人。 “家自然是复的。”白执附到青执耳畔,“这是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事情,主子岂会不知。” “那公子到底是什么安排?” “主子打算撤销原先的皇宫禁军安排,重整项思羽的羽林军。他打算总设宫廷戍卫军,分南北衙军,与十二卫所所领府兵对称,保卫宫廷,屯驻北门。” “至于他对于我们的安排,他打算让你接任上将军一职,总管宫廷戍卫军。” 所谓上将军,是八大柱国之下最高等级的将军之位,宫廷戍卫军的上将军,也就是俗称的禁军统领。 这个职位重中之重,江瑾贤定然是要用自己人,在八大柱国暂时必须保留的情况下,将上将军之位封给青执,并不奇怪。 “至于对我的安排,主子是打算让杜启接任京畿大都督的,让他统率京畿三军。京畿的守军既然给了他管,主子自然不可能让我屈居他之下,做三军之内哪一军的小将军。” 青执听到这里,已经瞪大了眼睛:“公子竟然不打算留你在帝京!” 是忌惮吗? 青执想不明白,原先在大宛的时候,他是公子的暗卫统领,居于暗处,而自己的哥哥白执才是丞相府里光明正大的侍卫长,可以在阳光下行动。怎么公子登基,反倒掉了个个头呢? 白执摇了摇头:“不是。是主子有另外的重要任务交代我去做,若是在天宁领了官职,反倒行动不便。具体什么任务,眼下我不方便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任务无论是你我兄弟俩哪个去做都是一样的。” “ 只是我想到我现在身无牵挂,去做这些事正是合适。而凉月与你自小就有婚约,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意一直未变,如今大仇得报,她也放下一切顾虑。” “主子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留你在帝京任职,希望能玉成美事。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希望看到弟弟幸福,家庭和和美美的,自然就主动挺身而出了。” 青执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白执是在为他考虑,凉月对他的心意虽然不常流露,但大家都是知道的。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青执的心乱成一条麻。他如果能留在帝京,他是乐意的,但是原因却不是他们愿意为他牺牲的他们以为的原因那样。 青执想尽快摆脱这个话题,便赶紧道:“也罢,既然是公子的安排,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说了这么多,凉月那边到底是什么安排?” 白执笑了笑,权当青执是在关心凉月,便道:“主子并不打算撤销云双阁,打算让凉月继续接管云双阁。只是,云双阁的存在到底不便让世人知道,所以凉月的诏复家可能最多只有个复家的名头,给他们尹家一个名分,不可能像我们顾家一样重新光耀门楣了。” 白执叹了一口气,主子并不是不关心凉月,也深知凉月的才能。白执最开始也以为主子会给凉月封个女将军什么的,但主子的安排一定有主子的道理。 “其实也不算是委屈了凉月,凉月并不在乎那些世俗的名头。” —— 江瑾贤并没有让任何人跟着他。 他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坤宁宫的宫道上,远远望去,即将成为一代帝王的他的身影竟然在这座宫城里是这么的渺小。 明明已经开春了,可还是那样的冷,甚至元宵节当夜还又下了大雪。 他披了一件狐裘大氅,寒风吹过,他不由裹紧了大氅。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样慢,那样的看起来珍惜。 坤宁宫三个大字出现在江瑾贤的面前。月光惨白惨白的,只是让他看清楚这三个大字而已。 他连灯都没有打,就走过来了。 凭着记忆。 江瑾贤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坤宁宫三个字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原来是眼睛忽然氤氲了水雾。 他痴痴地笑了笑,这才算是他自离开天宁后第一次回到母后的宫殿。那一次被项思羽抓过来所看的,都是假的,他执着地认为都是幻象。 推开坤宁宫的大门,江瑾贤踏步走了进去。 “母后……瑾儿回来了。”江瑾贤轻轻地说着,声音穿过已经积了灰尘的重重珠帘,犹似春水落湖,片刻后匿藏于天地间。 江瑾贤抚摸着经过的每一样东西,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宫殿,在他脑海中却有了色彩。 有菱花窗上贴着新裁的花样剪纸,细碎的阳光洒在桌案的迎春花上。 父皇的手节骨分明、煞是好看,他将带着雨露的三月桃花簪进了母后的发里,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父皇母后的身上 。 父皇扭过头来,含着笑意的眸子里满满是幸福:“瑾儿,你看你母后,簪这个花好不好看?” …… 皇后寝殿的左窗外种了不少槐树,四月里,碧绿的槐叶中藏着许多槐花,花开时节,空气中也连带着几分清甜味道。微风一吹,漫天飞舞,时而落在外面的小湖面上,伴着飞荡的柳枝,漾起一圈圈涟漪。 槐树下的石桌上,棋盘中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厮杀,顷刻之间已分出胜负。 母后面颊微红,托腮凝眸:“你瞧瞧你这棋路,你的心性还是那样。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没人劝着你,等你驾崩,那些朝臣记恨你,史书上肯定把你记成暴君!” “那你是什么?暴君的宠后?” 母后的脸被父皇的话噎的更红了。 父皇笑了,笑得一脸无所谓:“好了,我们白头到老,你陪在我身边一辈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和我只有组合在一起,才能是天作之合。再说,我们不是有皇子吗?皇子会给我的功绩正名的。” 母后摇了摇头:“你啊你啊,怎么能光靠人劝呢,你得改!” “不改。我就喜欢你管着我。” 日光透过槐叶照射在下方,将三人斑驳的影子拉的细碎,父皇母后四目相对,会意一笑。 …… 他在雨中奔跑,身后替他打伞的嬷嬷跟不上他,早已远远地被落在他身后。 他听说病中的父皇今日醒了,打开殿门愿意见朝臣了,便赶紧跑来见他。 积水早已将他精致的锦缎鞋面浸湿,当他跑到乾清宫门前时,已经几乎成了个水人。 “哎呦!皇子殿下!”父皇身边的亲信宦官吴大监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江瑾贤,“您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让嬷嬷打把伞,怎么成这样了?” “快快来偏殿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不要,父皇不见我,我不进去。”他倔强地说道。 吴大监摇了摇头,只能让小太监去给江瑾贤打伞。 “吴大监——外面是谁——?”父皇苍凉且威严的声音传来,他心下一惊,父皇正值壮年,这一病,竟然让他虚弱至此! 吴大监自然不敢怠慢,立即答道:“回禀陛下,是皇子殿下。” “哦——” 殿内传来动作的声音,他仰着头看着殿内,只见殿门打开了,他的父皇出现在他的面前,双目血红地看着他,像一匹发疯的恶狼。 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 记忆潮起潮落,江瑾贤闭上眼睛,一切归于寂静。 “母后,儿子回来了。” 这一次,江瑾贤的声音不再缥缈,而格外坚定清晰。 “坤宁宫不该被封着,无论如何,您的贡献绝不该被掩埋于历史的泥沙下,被时间消磨!” “是父皇做错了,他太自私了。他以为固执地封着坤宁宫,封着他的心,将本该属于我们母子的一切通通夺走,以为这些能够成为你离开他的补偿。” “他错了!大错特错!” “我现在是这整个天宁国的主人,就让我来为你正名吧!” 第256章 登基大典 江瑾贤拟定二月初一举行登基大典,说是用了三个月筹备登基大典。实际上江瑾贤是在清算自十二月夺得江山后,对他仍有异语的人,同时重新整顿天宁朝堂和整个官僚体系,并安抚除随国公以外的七大柱国,让朝臣互相掣肘的局面于他有利。 至此,江瑾贤的大业初稳,皇权正式收到他手中,他能够真正做到有名有实,这才肯坐上皇位。 毕竟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天都无比的金贵。 至于随国公和项思羽的问题,他打算等到他正式登基后再处理。 江瑾贤拟定自己的年号为“明德”,是根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的说法:“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 明德明德,光明之德,他要效仿那古往今来的尧舜之帝,做那贤君。 本来按照惯例,除正月初一登基外,一年之中任何时间段登基,为了民间百姓纪年的方便,都继续沿用上一年的年号,但这一次,江瑾贤直接推翻了这个惯例。 即使他登基的这一天是二月初一,他也要让这一整年都是明德元年。 他的明德三年,一年也不能少。 江瑾贤正式解封了坤宁宫,还命人打扫,务必要让它在他登基的这一天之前变得一尘不染,他要让她的母后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登基的一幕。 —— 二月初一,虽然天气还冷着,但是春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百官乘着轿撵,自宫门停下。行至钟楼前,等候入太和殿参加登基大典。 旭日东升,道道晨光洒于汉白玉制成的扶栏之上,一点点照亮这座宏伟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新的太阳给这座宫殿带来新的光亮,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直至内侍宣告入殿,朝臣们方鱼贯而入。 凤颜玉和项思羽等人被安排在太和殿旁的塔楼之上,由重兵看守,逃脱不得。 凤颜玉看了一眼身后戒备的士兵,摇了摇头。 凤颜玉自上而下看去,朝臣们身着朝服,整整齐齐地从她面前经过,又向前远眺,太和殿宽广大气,登临其上,坐上这龙椅,这天宁的江山,就正式归他所有。 江瑾贤,你一定很快乐吧? 凤颜玉扭头,试图去观察项思羽的表情。 项思羽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凤颜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想,项思羽当年登基的时候,此情此景,该是大同小异吧? 思考间,江瑾贤已经步入金銮殿,踏上台阶,坐到了龙椅之上。 十二旒冠冕遮去江瑾贤的所有表情,凤颜玉隔得远,横竖都看不清,只是能被这样场景的宏大而震撼而已。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瑾贤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缓缓抬起右手,声音借着内力传遍大殿,传到外面跪着的百官耳朵里。 “平身。” 百官纷纷起身,凤颜玉闭上眼睛,江瑾贤,正式登基了。 登基仪式结束后,士兵们押解着凤颜玉一行人登下塔楼。 一个陌生的宦官走到他们面前, 言简意赅地道:“凤姑娘,陛下有请。” 宦官姓周,是杜月娘的表侄。早年家境没落,为谋生,在山上打猎砍柴时中了旁的猎人的陷阱误伤了子孙根。后得了杜月娘的关照,在云双阁中干些伺候那些卖艺的姑娘跑腿的活儿,如今入了宫做江瑾贤身边的贴身大监,也算是忠心的自己人。 不过这个陌生的宦官,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 项思羽握住了凤颜玉的手,凤颜玉对上周大监的目光:“江瑾贤要我去做什么?” 普天之下,现在还敢直呼江瑾贤姓名的人,几乎全在这里了。哦不对,他现在夺回了项家的皇位,自然是已经改回来原来项家的姓名——项思瑾的。 “凤姑娘,您去了就知道了,咱家只是个负责传话的。” “如果我不去呢?” “陛下说了,凤姑娘若是不去,你身旁的包括你后面的这些人,今天一个也走不了。” 江瑾贤这是在拿这些人的命威胁她。 凤颜玉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不失了风度:“那好,我跟你走。” 项思羽试图抓住凤颜玉,但凤颜玉已经跟着周大监走了。 项思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颜玉离开自己的身边。 凤颜玉见到江瑾贤的时候,他已经脱下了登基大典的礼服,换上了普通的石青色常服,上面绣着狻猊暗纹,负手而立,正在看着御书房里的一幅画。 “陛下,人已带到。” “你先下去吧。” “是。”周大监快手快脚地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江瑾贤转过身,石青色的圆领袍衬得他气色很好,他含笑看了她一眼:“你来了,好久不见。” 凤颜玉冷哼一声:“说罢,找我来,什么事情?” 江瑾贤似乎不急着提自己的要求,似乎是想多享受享受和凤颜玉在这里相处的时光。 江瑾贤扬了扬下巴,点了点那幅挂在墙上的画的方向:“这画上的,是你吧?” 凤颜玉这才把视线投到那幅画上,这是当初那幅项思羽特意派了画师伪装成病人,去大宛偷偷画的画像。 凤颜玉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江瑾贤就有些醋海翻波地道:“难为他了,还肯将这样一幅画挂在御书房里。” “既然得了你,也不给你画个好的,重新挂起来。” 江瑾贤既然这么说,就表明他是知道这个画像的来历的。 凤颜玉不甘示弱地道:“画师技艺高超,在此画里已经将画中人物的仪态和风姿的精髓描摹出来。最是这种不自然流露出来的才好看,端着坐在那里让人作画,拘谨地很!” 江瑾贤闻言,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替他说话。” 凤颜玉已经被江瑾贤这样没有目的的谈话搞得没有了耐心,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的,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谈论一幅画的吧?” 江瑾贤敛了笑容,一双眸对上凤颜玉的,眼中带着势在必得,像一只在空中翱翔瞄准猎物的鹰隼。 “我要你, 入宫,做我的女人。” —— 项思羽在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的眼皮子底下,和旁边的孙妙云换了位置,借着斗篷的遮掩,拉住了孙妙云的手。 孙妙云会意,在项思羽的掌心出捏了三下,这是他们的暗号。 孙妙云过去在宫里的时候,就和娘家孙家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此次她托项思羽之名给孙太傅传信,收信却依旧要等到如往常一样在皇宫中才能收到信。 因为被训练作回信的普通小鸟儿,只认得皇宫的方向。 江瑾贤只警惕他们现在所住的院子和外界的通信,况且这小鸟儿甚至连信鸽都算不上,飞起来跟最普通的麻雀无异,是他们孙家特意训练来的。 若是皇宫里的守军要天天盯着这样不起眼且数量多的小鸟儿,可得把他们累坏了,所以他们并不会在意。 孙妙云的意思是,她爹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项思羽只管脱身放心去便可。 看守他们的士兵将他们送上轿子,便退到了旁边守着。 孙妙云跟项思羽上了一辆马车,随同上来的还有仙桃长公主。 项思羽将自己的披风递给孙妙云,孙妙云披上,将帽兜戴上。 孙妙云比仙桃高得多,待会儿可以稍稍伪装成两个人一起下这辆马车。 至于项思羽,则继续躲在这辆轿子里,被江瑾贤的人拉到后门停放马车的院子里,待到用时再拉出来。 这就是项思羽暂时离开这里的机会。 “皇兄,注意安全。”仙桃朝他点点头。 江瑾贤登基后,并没有处理他这些异母的姐妹,至今也没有给出个方案善待她们,更是让仙桃几位长公主和项思羽的感情更深厚了些。 项思羽等马车停入后院后,下了马车。看着后面摆成排的马车,估摸着这会儿那些守卫应该刚走。 项思羽打开门,趁着后门换班的时刻,快速地离开。 到了项思羽让孙妙云传递的信息中的地点,孙太傅果然已经打点好了,七位柱国都在。 七位柱国看到项思羽,脸色各异,唯有唐国公的脸色好点,倒是和项思羽主动谈话:“项公子,随国公如今怎么样了?” “随国公一切安好,也无受伤,李叔叔大可放心。” 唐国公满意地点点头,随国公的性命是他唯二在乎的东西:“项公子,本公也就替诸位问了,你这次让孙太傅把我们聚在一起,是要说什么事情?” 对于项思羽这样一个落魄的阶下囚,唐国公肯这样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项思羽也不兜圈子,直接开口:“诸位一定认为,如今懿文太子登基,将各方都压制的死死的,更是在这登基前的三月里将整个朝堂整顿的服服帖帖。他有能力、有手段,且麾下兵马众多,我一定毫无还手之力,只等着被他审判。” “但是,我想告诉诸位柱国的是,江瑾贤他命不久矣。” “他身中剧毒,这个皇位,他坐不了多久了。” “下这个毒的人,就是我。” 第257章 杀了也就杀了 燕国公于谨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已然懂得了项思羽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江瑾贤注定英年早逝。等他死后,这个江山注定落到你的头上,因为你是项家除他以外,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燕国公说完,已然哈哈大笑起来:“项公子,你在开什么玩笑。陛下又不是明日就死了,他完全来得及纳妃生子。即使他没这个机会,他也有现成的儿子,你的妻子不就为他生过一个吗?这也是他的血脉,到时候我们携幼子登基,可不比扶持你来的保险?” 项思羽似乎料到了这些柱国会有此一问,他不慌不忙地笑道:“他这些日子以来,雷厉风行的手段你们也见到了。他可以忍得了你们一时,但是会一直容忍你们继续拥兵自重吗?” 楚国公略带嘲讽地看了项思羽一眼:“说的好像换了你做皇帝,你就不会削弱我们的势力似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之前你跟契丹有过什么勾当!” 项思羽坦然接受楚国公的冷嘲热讽:“我自知如今的我,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来,交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也不奢求你们的支持。只是我有一点,要提醒你们。” “你们的臣服,必须得要有条件。” “必须要让江瑾贤有威胁,如果来日他背叛了你们,你们还会有条出路。” —— 项思羽跟几位柱国商讨完毕,回到江瑾贤为他安排的府邸里。 孙妙云一早就在项思羽的房门口等着了,见他回来立即迎了上去:“夫君,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项思羽瞧着孙妙云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忍,开口道,“到底我们算不得真正的夫妻,你我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我还是那句话,如今我的命运不知为何,你的梦想我已经无力替你实现。你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改头换面,离开我,用新的身份去生活,去嫁人,去生子,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孙妙云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嫁人生子便是女子的归宿吗?这样按部就班地去做,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项思羽略一沉吟:“可你跟着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也得不到幸福。” “我最大的愿望是做名留青史的贤妃,效仿长孙皇后和班婕妤之流。可你也不要低估了我对你的情谊。” “夫君,我对你是有情的,并不是全盘把你当做是我的事业!” 因为有情,所以她会嫉妒凤颜玉,嫉妒项思羽对凤颜玉那独一无二的钟爱;因为成为贤妃是她最大的梦想,所以她愿意和凤颜玉和平共处,因为实际和凤颜玉相处起来,她并不讨厌。 “这辈子,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逼我。既然贤妃做不成了,那我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妙云……”项思羽看着孙妙云,只觉得愧疚和无措,“我真的不想耽误你,你的才能,完全可以在旁处绽放。” “不,我的喜欢,是不求回 报的喜欢。” 褪去了皇帝身份的项思羽,让他们之间再没有君和臣的关系,有的只是项思羽,是她孙妙云自小就爱慕的人而已。 项思羽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孙妙云,只能道:“我把话放在这里,我无法给你什么保证。只能说,未来无论那一刻,你都有可以直接抽身离开的机会,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唯一的东西。” —— 轿子到了乾清宫门前,凤颜玉直接被送上了轿子,抬到宫门口,又被放上了马车。 凤颜玉全程就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人抬来抬去。不过此时的凤颜玉,面无表情,若不是还有呼吸,就真的让人以为是一件精心雕成的彩塑。 她拒绝了江瑾贤。 在乾清宫内。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感觉,心痛、难过、愤恨、亦或是旁的什么,她只知道,她如今闭上眼,全是江瑾贤在听到她拒绝的话后的神情。 江瑾贤神色未变,倒是若有所思地敲了敲书案,一副谈条件的口吻:“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我?” “不,我不会答应你。我要回去陪着阿羽,他生我就生,他死我就死。” 她听到自己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 江瑾贤挑了挑眉:“项思羽,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 “那你回去吧。”江瑾贤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再睁眼,眼里全是志在必得,“我会让你,到时候乖乖来和我主动谈条件。” “你要做什么?你要对阿羽做什么?”江瑾贤不怀好意的神情凤颜玉心神一慌,整个人趴到书案前,“他当初俘虏你的时候,可没对你做什么!看着你如今这样完好无损的坐上皇位,当初我真恨不得宁愿自己去寻父皇的遗愿,也不要救你!” 凤颜玉急了,她为项思羽急了。 江瑾贤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嘴巴也快了起来:“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可给我下了——”江瑾贤亟亟地把话刹住,冷笑道:“他在你眼里可真是光明磊落!” “可你没能杀了我!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江瑾贤趁势捏住凤颜玉的下巴,咬牙道。 …… 到底江瑾贤还是放了她走,但是江瑾贤也没表示自己会放过项思羽。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轿子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府上。凤颜玉下了轿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发现孙妙云在门口等着自己。 凤颜玉和项思羽住的是一个院子,起先凤颜玉以为孙妙云是来找项思羽的。但是孙妙云却走到凤颜玉面前,将她拉出了院子,来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当然相对隐蔽,也只是让项思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罢了。 “凤姐姐,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为难你,但请你务必听下去。” “我相信,你我两人,都不愿意看到思羽死在江瑾贤的手里。” 孙妙云牵起凤颜玉的手,眼睛里盛满了闪动的殷殷切切。 “江瑾贤既然今日肯单独将你留下,就证明他还在意你。如 今思羽的性命全握在江瑾贤的手上,我希望,你能看着他一点。” 凤颜玉皱起了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妙云:“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留下我说了什么?我看着他什么?” “我想,他要你入宫,回到他身边,对不对?” 凤颜玉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惊惶,就听着孙妙云垂眸道:“这些男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得到了江山,就更觉得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该是他拥有的。” 贪得无厌,想要全部。 凤颜玉瞧着孙妙云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答应江瑾贤,入宫做阿羽的奸细?” “凤姐姐聪明,一点就透。” 凤颜玉有些咂舌地看着孙妙云自以为聪明的模样,摇头道:“阿羽不会答应我入宫的。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愿意。” 她当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和离,逃离江瑾贤的身边,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思羽自然不会答应你入宫。可若是你入宫的条件便是换得思羽的生,那么你的入宫便是有意义的。” “就算我不入宫,我也能护得住阿羽!”凤颜玉执着地道,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 “凤姐姐,敢问现在的我们,有谁能护得住思羽?他的生或死全在江瑾贤的一念之差。凤姐姐,有舍才有得!” 孙妙云继续无比悲哀地说着:“若是江瑾贤是对我有意,那我必毅然决然入宫为思羽付出。可惜了,我没有这个能耐,对方并不喜欢我。” 凤颜玉已经明白孙妙云的意思,孙妙云这是为了保住项思羽的性命开始不择手段了。 可她无意与她讨论什么,她不想入宫,她不想陪在江瑾贤的身边,她就是本能地排斥这个。 当下只能跟孙妙云敷衍道:“我再考虑考虑。” “凤姐姐,你不要想着将我今晚的说的这件事告诉思羽。能救他的只有你,你不要再让他伤心了!” —— 入夜,所有人都睡下了,项思羽的房间窗外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先,项思羽以为是风吹槐树的声音,但待到自己起身去关窗的时候,却发现是有客到访。 江瑾贤张扬得很,穿了一件在夜间行走十分显眼的象牙白色圆领袍,直接坐在了茶桌前,倒了杯凉茶,用水声吸引项思羽的注意力。 已经凉透了的过了半夜的茶,江瑾贤自然是不会喝的。 “你倒是有本事的很。七大柱国联合上书朕,要朕保下你的性命,否则臣服的事情免谈。” “想必陛下一定头疼地很,否则也不会深夜到访项某这儿了。”项思羽站在江瑾贤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异母哥哥,气势丝毫不逊色。 江瑾贤无声地笑了笑:“若说头疼也不头疼,他们已经臣服了,如今不过是为着如何处置随国公的事情又扯上了你闹了起来。左不过你只有这么一条性命,杀了也就杀了。” “只是,他们这七个人,难得有这么一心的时候,却都是为了你。” 第258章 取而代之 “怎么?陛下慌了神,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来杀了项某吗?” 项思羽狂笑起来,未绾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肆意凌乱:“我的哥哥,你杀了我啊!你倒是杀了我啊!” “三年后你就死了,可是你未必会在三年后拥有属于你自己血脉的继承人!” “你若是还想挽留颜玉的心,你就不该纳旁的女人为你生子。可你唯一的儿子凤京京至今昏迷未醒,却是个不可能被朝臣同意立储的。” “到时候无人继承你的皇位,唯一能够延续你政策和我们天宁国项氏江山的只有我!即使你不承认我与你的血脉关系,你难道想要外人继承我们项家的江山吗?” 原来凤颜玉没跟项思羽说,凤京京和凤柒柒不是自己的孩子,这倒让江瑾贤有些意外。 由于七大柱国的一再坚持,江瑾贤本来就没打算杀掉项思羽。 此时并不是解决柱国势力的最好时机,因为千日谈的变故和契丹势力的介入,他之前希图用战争削弱柱国势力的计划并没有完全实现,此时不宜与之硬碰硬,他只能暂时留住项思羽的性命。 而项思羽说的不能杀掉他的这一层却是江瑾贤没有想到的另一层。 江瑾贤皱起眉头,逼问道:“千日谈到底有没有解药?” 项思羽笑了起来,他的长相更似楚贵姬,如雕刻般俊美无俦的五官,比江瑾贤多了几分阴柔邪魅。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唇,目若点漆,细碎的星子在他的眼中闪烁。 他在怜悯地笑。 江瑾贤越是急切,他越是吊着他不想回答。 他看起来危险又无辜地道:“没有解药呢,我的哥哥。” “还想杀了我吗?” 江瑾贤重重地抿了抿嘴唇,他从来没有喊过项思羽弟弟,甚至那些长公主们他都努力视而不见,项思羽这般执着地唤他哥哥,倒让他浑身不舒服。 江瑾贤今夜来,更是确认了一个念头,无论是出于政治原因还是旁的什么,项思羽,都不能杀。 项思羽,死不了;但凤颜玉,他一定要得到。 心里有另外一个计划在成型,江瑾贤勾唇一笑:“你可真是给朕吃了好东西!朕暂时杀不了你,但可以确定,你是真的想杀了朕。” 项思羽摆了摆手;“有什么用呢?如今黑白棋子颠倒,棋局对换,你我的处境,已是大大不同。”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千日谈,要你千日死,你就必定会千日后暴毙,你不会有提前毒发而死的危险。” 换言之,江瑾贤,还剩下两年多的时间。 —— 一辆马车停在了在帝京的安定郡公府门口,一个妙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竟然是宇文媚。 宇文媚脱下披风的帽兜,因为她从未来过帝京,帝京的郡公府中人并未见过她,便拿出了腰牌。 门口看守的侍卫在内心里惊叹了一下她的美貌,查验了腰牌,便放了她进去。 郡公大人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侍卫小小的八卦了一下,瞧她的年纪,应该是到了议婚 的年龄,郡公大人该是让她上京城议亲来的吧? “父亲!”宇文媚在宇文拓的面前盈盈下拜。跟凤颜玉相处之后,有了凤颜玉这个榜样,她在人前,也“开朗”了不少。 “媚儿来了啊。”宇文拓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顿时喜笑颜开起来,“快坐到为父身边来。” 宇文媚袅袅娉娉地坐到了宇文拓的身侧,宇文拓看到自己长成的女儿,真是越看越欢喜。 “如今天下大定,正是给你议亲的好时候。帝京里不少青年才俊,过些日子爹爹帮你先相看相看,若是你看上哪个,爹爹立刻就替你上门提亲去。” 宇文媚的脸色变了变,撒娇道:“不嘛。爹爹,上次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女儿要嫁给懿文太子,阿不,如今是陛下了。” 宇文拓的脸色不自然了一下,他没想到宇文媚是来真的,如今还惦念着江瑾贤呢。 且不论江瑾贤是否愿意娶自己的女儿,就是江瑾贤本身,宇文拓如今也不算满意的。 那次七大柱国聚会,宇文拓已然得知了江瑾贤命不久矣这件事,他怎么能让女儿嫁人没多久,直接成了寡妇呢? “你怎么就只惦念着陛下?旁的青年才俊也很不错,你看了就会喜欢的。” 宇文媚郑重地摇了摇头:“不要,我就要和凤皇后选的一样!” “她如今可不是凤皇后了,你仔细着点祸从口出。”宇文拓看着这个女儿,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口口声声说的凤皇后,她也没选陛下啊!” “她迟早都会是皇后的。”宇文媚显然不担心这个,“她不想做陛下的皇后,也得做陛下的皇后,就算是为了项思羽。不过更多的为了她自己。” 宇文拓并不理解宇文媚为什么一副这么懂凤颜玉的样子,有些古怪地道:“你这是,宁愿嫁给江瑾贤做妾,也不愿嫁给别人做妻?” “你何必要这个样子,就算是要追随凤颜玉,又何必要屈居于她之下?” “我愿意,我想取而代之。” 宇文拓无奈了,但看宇文媚这么坚持的模样,只能道:“那好吧,既然这是你所愿,那为父就为你尽力争取。” —— 凤颜玉虽然没有下定决心入宫,但却打算好好跟江瑾贤谈谈关于项思羽的问题。 但江瑾贤只给凤颜玉一句话:“如果你没有打算答应我的条件入宫,你说的其余一切条件都免谈。” 凤颜玉咬了咬牙:“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活着,给他荣华富贵让他安稳度过下半身?” “反正现在你也已经大权在握,他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 江瑾贤真的很想跟冷笑着跟凤颜玉说:“他哪里没有威胁,他甚至还可以说服七大柱国保住他的性命。” 但是项思羽已经能够保住性命的这件事情不能被凤颜玉知道,当下他只是妒忌地道:“你真是处处为他考虑。” “是不是还要给他封个亲王位,让他名正言顺地做我亲爱的皇弟?” “我告诉你,凤 颜玉,你想都不要想。” 江瑾贤已经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凤颜玉,不过凤颜玉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她早知今日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注定没有结果。 江瑾贤瞧着凤颜玉的模样,依旧是发怒着,忍不住气上心头:“你平心而论,如果我和项思羽对调,项思羽难道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杀了我吗?” 凤颜玉哑口无言,江瑾贤继续道:“那么到那个时候,你会像护着他那样无条件护着我吗?” 答案很显然是不会,因为凤颜玉很早之前就已经用行动回答了。江瑾贤求得凤颜玉的帮助,还是他用凤颜玉父皇的遗命交换来的。 江瑾贤拍了拍手,周大监立即带着两个小太监抬上来一个箱子,而后快速地退了下去。 江瑾贤走到箱子面前,打开箱子,执着地望着凤颜玉。 “这是你离开安定郡前定做的衣服,你走的时候,它们还没有完工。我想,他们都是你精心挑选过,选了你喜欢的款式和布料做的。就算你不要了,我还是想替你留着。” “毕竟你为它们,费过心神,对吗?” 凤颜玉一脸懵逼地看着江瑾贤,衣服确实都是她喜欢的,不过也难为他特意从安定郡运到帝京来了。 这衣服,凤颜玉不打算收,也不敢收。 “你拿这些衣服来,是什么意思?” “就像这些衣服一样,你之前也为我费过心思,用心爱过我,我想……” 凤颜玉已经直接不客气地打断了江瑾贤的对话:“你该不会以为,留着这些衣服,就能留着我对你的感情吧?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破镜难重圆,如今你我之间只能是强扭的瓜不甜。”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对项思羽那样对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一切误会都已经解开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 凤颜玉见江瑾贤真的一副没有明白的模样,闭上眼睛,指了指心口:“曾经,我也像对项思羽那样珍惜你,不,甚至更甚,我会在听到你云双阁出事后,不顾一切地带着我的鸾凤卫只身去找你。” “我在意过你,是你亲手把我的情意揉进泥里。” “江瑾贤,我累了。” “你一直都不明白,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凤颜玉睁开眼睛,看着那箱衣服:“你要留着就留着吧,反正我也不会穿了。” “至于阿羽,我必会寸步不离伴他身侧,提防你对他一切的暗杀!你要想杀了他,就先杀了我!” 凤颜玉冷笑起来,噙在嘴边:“若你真的能狠下心来杀了我,那也就证明,你的那些所谓对我的情谊,都是狗屁!” “凤颜玉,你这是在拿你自己逼我!” 江瑾贤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妒火中烧,那样侵蚀四肢百骸的滋味,真是比毒药还要令人肝肠寸断! 他的视线越过凤颜玉,落到凤颜玉背后的那副画像上。 那副项思羽派人去大宛替她做的画,他不得不承认,画的很好,他虽然嫉妒,但却已经没舍得撤下来。 第259章 宇文媚的计划 “我就是在逼你,怎么了?”凤颜玉仰起头,直视着江瑾贤,笑得像一只逃脱了猎人陷阱的小鹿,在向猎人跳跃着挑衅示威。 江瑾贤深吸一口气。 偏生他无可奈何。 —— “小姐,听说今日凤夫人又入宫了。不过似乎与陛下闹得很不愉快,出来的时候,听我们收买的乾清宫小太监说,她的脸色很不好。” 宇文媚正在试色软玉堂新出的一款胭脂,闻言便道:“照着情况来说,这凤夫人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入宫,我该给他们加把火候了。” “小姐。”翠色略有些惊恐地看着宇文媚。 她自小姐懂事起就近身伺候着小姐,小姐平日里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短短几个月来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她真的越伺候越害怕。 以往日那个小姐虽然无趣了些,可伺候着到底令人安心。 “我去见爹爹,这事没有爹爹的帮助,根本完成不了。” 宇文媚觉得这款胭脂颜色不错,当即就抹上了嘴唇,对着镜子照了照,看起来十分满意。 “幸得这次栖霞没有跟过来,她净会碍着我的事情!挖苦我,侮辱我!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如今就连长公主都不是了!” 栖霞向来是不待见的她的,因为得了宇文清的嘱托要教导她,所以栖霞在宇文清面前对她还算留存了几分脸面,可背后都在讥讽她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唯唯诺诺地上不了台面。 空得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只会丢了宇文家的脸! 栖霞更是在发现凤颜玉待自己颇有几分青睐之后,对自己的蔑视更深了,认为她跟凤颜玉一样,都是不检点的货色! 一想到栖霞,宇文媚就恨得牙痒痒。 宇文府里的其他哥哥弟弟,包括嫡出的,对她这个庶女都没有过这么大的敌意。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对宇文府指手画脚,对她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栖霞就是个故作清高的,伪善爱装大头,唯有身份高贵、才华横溢如江瑾贤者才能入她的眼! 连项思羽她都看不起,更遑论她一个宇文府的小小庶女? —— 项思羽朝凤颜玉的碗里夹了些她爱吃的青菜,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你今日怎么又进宫了,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凤颜玉顿了顿,正准备回答什么,凤柒柒就开口道:“娘亲,我不要你入宫去见那个什么陛下!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爹爹!你以后不要进宫去见他了好不好?” “我要你和爹爹在一起!不和爹爹在一起,柒柒不高兴!” 凤颜玉失笑,派了派凤柒柒的肩膀:“娘亲会和爹爹在一起,接下来娘亲都会寸步不离地陪在爹爹身边。” “真的?”凤柒柒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凤颜玉安抚似的点点头,“因为有人要杀爹爹,娘亲要保护爹爹!” “是哪个大混蛋要杀我爹爹!娘亲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凤柒柒立即为项思羽打抱不平。 凤颜玉没想到,凤柒柒会 和项思羽建立那么深厚的感情,凤柒柒一副没了项思羽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也让凤颜玉更坚定了要保护项思羽的心。 “饭吃七分饱,不要多食,免得你又消化不良了。”凤颜玉趁势看了一眼凤柒柒碗里的饭,估摸着吃的差不多了,便提醒道。 凤柒柒砸吧砸吧嘴巴,看了看她最爱吃的蛏子,委屈道:“娘亲,我最后再吃几只蛏子,我就下桌,好不好?” “就几只!娘亲看着你吃,你不许再多吃了。反正娘亲看不见的地方,你总是会去找莫娘要糕点吃的。” 凤柒柒顿时觉得夹进碗里的蛏子都不香了:“娘亲!自你跟吕嬷嬷交代过后,她已经不敢偷偷给我塞糕点吃了!我已经没有小灶可以吃了!” 项思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柒柒,别为难你娘亲了。你娘亲可是对你上次吃多了消化不良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几天的事情记忆犹新了。东西虽然好吃,但也给我控制点,别再让你娘亲担心。” 项思羽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凤柒柒立即就听了进去,丢下了蛏子表示自己不吃了。 而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爹爹再见!娘亲再见!” 凤颜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个做亲生母亲的,柒柒都没这么听我的话。我都要吃你的醋了。” 项思羽哈哈大笑:“柒柒能喜欢我,也是我的福气。” “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喜好,她这么喜欢你,是你为了她花了很多心思,她记住了而已。我还要多谢你照顾柒柒,把她照顾的那么好。” 项思羽跟着点了点头,见孩子走了,便道:“你今日进宫,便是为了我的事情?” 凤颜玉实诚地点点头:“我答应过你的。” 项思羽没想到凤颜玉会为自己坐到这个地步,寸步不离只为防止江瑾贤的暗杀。一旦这样,凤颜玉会过的很心累。 而且项思羽也不愿意见到,因为自己,而让凤颜玉受江瑾贤的辖制。 心头软了软,项思羽开口道:“你其实不必如此担心,其实我已经……” 话音未落,刚刚柒柒跑出去还未关上的门立即有不少黑衣刺客闯了进来,直冲着项思羽而来! 凤颜玉瞪大了眼睛,眼疾手快地将项思羽往自己身边一拉,而后用脚踢翻了饭桌,试图阻拦那些刺客! “说曹操,曹操就到。”凤颜玉舔了舔嘴唇,带着项思羽翻墙而出。 不仅房间里的刺客紧追不舍,原来外面还有别的刺客! 刚刚跑出去的凤柒柒此时已经被那些刺客挟持在手里,凤颜玉顿时大惊失色! 项思羽亦也不敢轻举妄动。按理说,江瑾贤如今没有理由来杀自己,就算是派刺客来也是一样。 但是这间府邸周围围着的全是江瑾贤派来看守他们的人,若不是江瑾贤示意派来的人,旁人的刺客,又有谁有这个能耐,能冲破江瑾贤派的人的包围圈,进来“刺杀”他们呢? “把她放下!”项思羽对那些刺客命令 道。 刺客之一指了指项思羽:“你,跟她换。” “好!”项思羽不假思索地就应了。 这是要用凤柒柒换项思羽了,凤颜玉定了定神,果然这些人的目的是项思羽。 江瑾贤也知道凤柒柒伤不得! “娘亲!嘤嘤嘤!爹爹!不要过来!” “他们都是大坏蛋!柒柒不要你死!柒柒不要你跟我换!” “乖!听话!”项思羽一边安抚凤柒柒,一边缓步朝那些黑衣人靠近,“爹爹是男子汉,要保护你的!” 凤柒柒哇哇大哭起来,在项思羽快要走到黑衣人面前的时候,一发狠,“哇”地一口狠狠地咬了揽着她的那个黑衣人的胳膊。 黑衣人吃痛,将凤柒柒甩了出去,项思羽趁势接住了她,一个轻功落回到了凤颜玉的身边。 黑衣人撸起袖子检查伤口。好家伙,咬的都见了骨头,难怪他忍受不了竟然甩开了凤柒柒! “杀千刀的小妮子,还敢咬我!” 凤颜玉大手一拦,将凤柒柒护在身后:“说,你们是江瑾贤派来的吗?” 黑衣人举起长剑,并没有回答,而是在一步步逼近。 “凤姐姐!”朱昌成捧着一个盒子从本院与外院的通道的连接处跑进来,“李嬷嬷有话让我带给你……” “小成!不要过来!”凤颜玉大声制止,但依旧来不及了。 其中几个黑衣人试图去捞朱昌成,朱昌成将手里捧着的盒子砸在黑衣人的身上,躲避着黑衣人的抓捕,竟然几下窜到了凤颜玉的身边。 “凤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有刺客。”凤颜玉言简意赅,“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了,李嬷嬷到底有什么要事?” “有人来找你,说是一位故人,好像叫什么,宇文媚。” 跟孙贵妃他们不同,李嬷嬷并玉桑他们几个侍女住在外院,离门口更近的地方,是能听到声音的,但也因此不能在内院走动,能见到凤颜玉。 原本通传的事情,那些看守的侍卫是不可能交给他们的。是李嬷嬷要求小成主动请缨,给凤颜玉带话的。 而后宇文媚看了看小成,也同意由他带话,并把盒子交给了他。 他们几个平常时间见不到凤颜玉他们,都被严格的看守着,这次机会不容易再有。 至于盒子里的东西,是宇文媚要求给凤颜玉的,说是凤颜玉看了之后,就会允许见她的。 当然眼下凤颜玉自然是没有心思管宇文媚的事情。因为,全部的黑衣人已经伙同在一起,拿着剑朝着项思羽刺来。 凤颜玉愕然扭头。 太近了,来不及了,躲不开了。 凤柒柒攥紧了凤颜玉后背的衣服,一咬牙,闭上眼,竟然顶了上去,试图挡在项思羽的面前。 凤颜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拉都没拉住凤柒柒。 小成见状,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凤柒柒被当场戳死,一把推开凤柒柒,自己顶了上去。 下一秒,刀剑入肉,小成同时被九枚剑刺中! “小成!” 是凤颜玉惊恐无比的声音。 第260章 讨价还价 朱昌成的嘴角缓缓涎下血液,他伸出手,堪堪被凤颜玉抓住,整个人倒进了她的怀里。 “小成!小成!”凤颜玉紧紧地抱着他,无力地喊着,试图唤回他一点点魂魄,但她只能感受到朱昌成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他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死了呢! “凤姐姐……别难过……小成,保护了,你想保护的人……算是……报答了,你对我的恩情……也算……无憾了……只是,没能为姐姐……做更多的事情……” “你快别说话了!” 凤颜玉不停地摇着头,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直冲得她脑门疼。 九个黑衣人见刺伤了人,倒也不继续上前了,趁乱逃了出去了。 刺客这样的动作,更让凤颜玉坚信,这是江瑾贤特意派来的人,是逼她就范的花招。 可为什么代价却是小成的死? 小成已经闭上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了,九把刀,刀刀致命,他根本没有活路。 凤颜玉抱着小成,一动不动,小成一路跟着她这么多年,也已经算是亲亲的家人。 他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实现一个少年该有的抱负,还没有去走向属于他的广阔天地。 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被人扼杀在了摇篮里? 凤颜玉的胳膊越收越紧,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住的盘桓。 江瑾贤,都是你,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小成根本不会死! 为什么要牵累无辜的人! 凤柒柒更是被吓到了,跌坐在地上,像被定住了一样。 项思羽原先是蹲了下来,试图陪在凤颜玉的身边,但蹲在凤颜玉的身边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决定让凤颜玉自己缓一缓,因为现在劝她什么都没有用。 他抱起了凤柒柒,决定先将她带进房间。 “柒柒别看了。不要怕,有爹爹陪着你。”项思羽像拍奶嗝一样哄着凤柒柒,凤柒柒整个人都蜷缩进了项思羽的怀里,像一只收敛了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小成哥哥……” “小成哥哥……” “哇——” 凤柒柒由刚刚被吓到的恐惧落入了项思羽温暖的怀抱之中,有了依靠,但依旧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只能是大哭起来。 —— 宇文媚坐在前厅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侍卫给她送上来的茶水。 有两个侍卫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看着她。他们也没想到,宇文媚会拿了江瑾贤的令牌进来,有了江瑾贤的令牌,他们也不得不听她的话。 见小成去了那么久,凤颜玉也迟迟未到,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开口道:“宇文小姐,是否要再派人去请凤夫人?” “不急。本小姐是客,有这个等她的耐心。” 话音刚落,凤颜玉出现在了正厅的入口处。 她衣襟整洁,敛容正色,似乎是特意整理过的,看的宇文媚不禁挑了挑眉。 “凤姐姐,媚儿可算是见到你了。”宇文媚热情地挽起凤颜玉的胳膊,凤颜玉也没有排斥,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将手里拿着的盒子丢 在桌面上。 “江瑾贤让你来的?”凤颜玉面无表情地道。 盒子摔在桌面上,盖子裂了开,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份空白的圣旨。 宇文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明明是羞涩的神情,却看起来媚态横生。 “其实是媚儿自己有点事情想求姐姐。媚儿想入宫,想嫁给陛下,求姐姐帮我!” 凤颜玉疲倦地抬起眼皮看着宇文媚。江瑾贤曾跟她说过,之前宇文媚想嫁给他做良娣,可惜江瑾贤自己不愿意收了她。 “你既然求到了这份圣旨,也能进来见我,想必是见过江瑾贤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求我?” “只有姐姐入宫,妹妹才能入宫。” 凤颜玉皱起了眉头。 “姐姐若不入宫,陛下必不死不休。而妹妹知道,姐姐现在不想入宫,不想独自面对陛下。所以姐姐不妨将我也弄进宫去,也好全了我的一点心愿。” 凤颜玉寻了把椅子坐下:“这是江瑾贤要求的?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前半句,是我替姐姐考虑说的;后半句,是我自己的私心。姐姐若能认真考虑一下媚儿的话,想通了,就可以拿着这份空白圣旨入宫去见陛下,只是别忘记了我。”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刺客是江瑾贤派来的吧?” 宇文媚呼吸一滞,面不改色地道:“姐姐既然心里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凤颜玉自嘲地笑了笑,看这宇文媚艳丽无比、媚态横生的脸庞:“没想到他会找你当说客。你当真很喜欢他?” 宇文媚羞涩地点了点头。 凤颜玉伸出手来,抚摸了那空白的圣旨。圣旨是用上等的蚕丝做成的锦缎,并且做工十分精细,十八道工艺力求精益求精,手感很好。 凤颜玉抚摸着抚摸着,感觉自己的心口也有蚕虫在爬。 要想项思羽活着,凤颜玉就必须入宫,这是江瑾贤的要求。 小成已经死了,凤颜玉不能那么自私,让更多无辜的人受累。 就让她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吧。 “你是真的喜欢他?”凤颜玉又确认般的问了一句,她不想害了别人。 宇文媚复又重重地点点头,像藤蔓攀附一样抓住了凤颜玉的手:“我喜欢他,若是能嫁给他,就是只是做个御妻,那也是好的。” “八十一御妻,后宫之中位次最末,以你的身份,安定郡公之女,是委屈了你。” 宇文媚欣喜地抬起头,她知道凤颜玉既然肯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她的。 “你去见了江瑾贤,得了出入这里的权力,他对你的要求是什么?” 凤颜玉知道,江瑾贤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人,她不想宇文媚在江瑾贤手里吃亏上当。 “陛下的愿望就是要姐姐入宫,旁的事情,陛下又能从我身上拿到什么呢?” 凤颜玉惋惜地看了一眼宇文媚,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开始——在她的帮助下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希望你不会后悔你今日的决定。我现在就去见陛下 ,我们的事情,我会好好说的。” “那就谢谢姐姐了。”宇文媚不动声色地应下来,没想到凤颜玉竟然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 —— “陛下,如你所愿,我来了。”凤颜玉迈入乾清宫,高举那份空白圣旨,脸上是一点喜悦的表情也没有。 江瑾贤坐在龙椅上,岿然不动,但内心却早已是忐忑和期待交加,他故作平静地挑了挑眉。 是他杀了小成,是他杀了小成!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的脸,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要把这句话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里。 凤颜玉将圣旨甩在桌面上,语气就好像在谈一桩生意:“说罢,入宫后要给我什么位分,打算怎么羞辱我?” “我没有打算羞辱你。颜颜,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若要迎娶你,必是以皇后之位许之,让你做我的正妻。” “那好。”凤颜玉知道,此时的她,无论江瑾贤说什么,都无法打动她了,“那我这个正妻,今日也就替你做主纳个妾。宇文媚,必须入宫!” 江瑾贤的眼角泛起了一丝波澜:“你当真愿意宇文媚入宫?” “有何不可,我很乐意。”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毫无顾忌,嫁给他就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妒忌。 无论他相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就摆在他面前,凤颜玉,只在乎项思羽。 江瑾贤收敛起眼睛里那点点的受伤,迎上凤颜玉的话:“好,那朕就如你所愿,迎她入宫,以贵妃之名,赐号媚。” “毕竟,安定郡公的女儿,必不能委屈了她,你说对吧?” 江瑾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贴在凤颜玉的耳畔说出这句话的,凤颜玉依旧毫无波澜。 凤颜玉凉薄地抬眼看着江瑾贤:“如此,皆大欢喜。” “臣妾只愿陛下一切苦心孤诣的不择手段都能够得偿所愿。”凤颜玉的嘴角噙着令人胆寒的笑意,“答应了你的要求,该到我谈条件了。” 凤颜玉手指空白圣旨,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沾了沾墨水,递到江瑾贤的手:“阿羽既然不能死,那你必须给他该有的体面。作为你唯一的亲弟弟,你该给他封个亲王位。”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递过来的那支笔,就好像她是在递一杯毒酒。 江瑾贤没有动。 “凤颜玉,你这是在得寸进尺。朕留他一条性命,已实属勉强。” “我这是在以陛下正妻之名为陛下考虑,为陛下分忧。”凤颜玉笑了起来,笑得如烟花般绚烂无比,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不止是阿羽,兰陵、姑苏他们几位长公主,也是你的妹妹们。你该善待她们,不然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江瑾贤定定地看着凤颜玉好一会儿,没来由地就笑了起来。 “那好,那朕就恢复她们长公主的身份,将她们迁出府邸,另辟长公主府居住,为她们挑选良婿,保证她们下半生无忧。” 凤颜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江瑾贤,不够,这不够,她必须为所有人争取更多的利益。 第261章 安王殿下 江瑾贤顿了顿,看向了那份空白圣旨:“至于项思羽,封安王,也不另辟新府,直接择此府而居。府外守卫不撤,进出王府须得提前报备,一举一动皆得在朕的监视之下。” 凤颜玉听到此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监视便监视,无论居于何处,监视的人还少吗? 江瑾贤看到凤颜玉明显放心了些许的表情,没来由地就有些烦躁,补充道:“原项思羽的姬妾孙氏,抬为正妃,是为安王妃。” 凤颜玉刚刚脸上那一瞬间的松懈陡然消失,抬起头来看着江瑾贤,有些震惊。 江瑾贤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怎么?他的妻子变成了别人,你嫉妒了?你吃醋了?” 凤颜玉没有说话,江瑾贤突然站起来,整个身子探出书桌,一把抓住站在对面的凤颜玉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近到自己身侧。 “难道,你还自持是我亲弟弟的妻子吗?你今日说要入宫嫁给我,都是骗人的吗?如果是真的,凤颜玉,你才是那个没有道德感,没有界限的人。我们俩,也算是扯平了。” 江瑾贤这是在用他那日夜闯项思羽的皇宫与她见面时,与她争吵时说的话来挤兑她。 凤颜玉不慌不忙,淡淡地道:“是啊,我们俩扯平了,你又好到哪里去呢?你明知道我现在是你亲弟弟的妻子,你却执意要娶我。” “你不是说,弟妹,不过是个名头,你不在乎吗?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江瑾贤攥紧了凤颜玉的手臂,凤颜玉连眉头也不皱一下:“陛下还是考虑考虑,这圣旨要怎么写吧。我可是已经在盘算着,要在住哪个宫,要用什么宫女了。”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那姣好的面容。他从来就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头,他在意的,只有凤颜玉的心,到底在何处。 江瑾贤松开了手:“皇后居所就是坤宁宫,这有需要盘算的地方吗?你还想住在哪里?” 江瑾贤早已解封了坤宁宫,他并不避讳自己的母后,他的母后就应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之下。 思及此,江瑾贤抚摸着凤颜玉的脸庞,挑眉道:“有一个词叫欲盖弥彰。在朕看来,将翊坤宫更名为凤仪宫十分可笑。” “那陛下就将它改回来呗,反正现在皇宫里的一切东西,都任凭陛下处置。” “那朕就让宇文贵妃入主翊坤宫了。” 凤颜玉只是在笑,笑得脸都快僵了,宇文媚住在哪里,她不在乎,她不在乎! 两度成为皇后,无论时局如何波云诡谲,这个江山的如何易主,她都是这个地方的女主人。 但是她并不开心。 —— 凤颜玉既然入了宫,江瑾贤自然没有让她再出宫的道理。项思羽得知消息,还是周大监亲自来宣旨的时候。 周大监看着项思羽抓着圣旨,似乎要将它生生捏碎,便开口道:“安王殿下,您也算是否极泰来了。这明德一朝独一份的亲王待遇,可只有你能享有的。” “幽闭府中,受人监视,可真是独一份的亲王待遇啊 !” 周大监笑而不语,孙妙云站在项思羽的身边,知道如今的项思羽定然是肺快要气炸了。 项思羽如今的安王之位是凤颜玉用入宫的代价换来的,这肯定不是项思羽的本意,项思羽也不愿意接受凤颜玉这样的本意。 孙妙云深吸一口气,凤颜玉会入宫,也有她在里面的推波助澜。她知道,项思羽一旦知道她也掺和进来瞒着他,定然饶不了她。 但她不在乎,只要现在这样做是为项思羽好,那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如今已是安王妃,自然会铭记凤颜玉对项思羽所做的事情,好好地在宫外帮衬着在宫里的凤颜玉。 让孙妙云成为项思羽的正妻,这件朝臣们磨破嘴皮子都没有成功的事情,倒让江瑾贤一道轻飘飘的圣旨给完成了。 “殿下。”孙妙云扯了扯项思羽的袖子,小声地道,“您跟周大监闹,没有用,不如忍下来。” “如今您受封安王,是陛下亲口承认了的弟弟。来日等他驾崩,你名正言顺的继位,也算是个保障,现在切不可意气用事。” “妾身知道,您在乎凤姐姐。既然如此,您更不能辜负凤姐姐的一片苦心,你更要好好利用凤姐姐为你挣来的机会。待来日,救她离苦海,妾身也会将这王妃之位双手奉还。” 项思羽没有去看孙妙云。孙妙云说的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项思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他已经能表现出来的最平静的语气道:“周大监,本王知道了。” “慢走不送。” 周大监也无意与项思羽过多寒暄,宣完旨就回宫去了。 凤柒柒自兰陵长公主的怀里跑过来,扑到项思羽的怀里:“爹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和爹爹了!她怎么能抛下我们嫁给那个什么陛下了呢!” 项思羽怔忪地看着凤柒柒的脸,那是一张和凤颜玉眉眼相似的小脸。他揉了揉凤柒柒的小脸蛋:“你的娘亲没有不要我们。” “那为什么?” “皇宫里很危险。你娘亲是不想你入宫受苦,让你跟在我们身边。接下来,就让妙云姨母和你爹爹一起照顾你,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我就要娘亲!” 凤柒柒大哭起来,几位长公主也忙上前来哄,可是无济于事。 几位长公主已经不能向项思羽在位时那样住在皇宫里了。按理说公主唯有嫁给驸马后才能出宫开辟府邸。江瑾贤不想看见他这些异母妹妹,索性都给赶了出去。 “你现在哭也没有用,只会让你娘亲担心。”临安长公主蹲在凤柒柒的面前,无奈地道,“你瞧瞧这个陛下。对我们几个亲姐妹都这样,更遑论你了。” “你越是好好的,宫里那个陛下就越是不高兴!你为了堵他啊!就是要好好的活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才是给他找不痛快呢!” 凤柒柒似懂非懂地看着临安长公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抹了抹眼泪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 ”临安把凤柒柒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越是哭,岂不是越是叫宫里的那一位陛下高兴吗?” “柒柒不哭了。柒柒要好好陪在爹爹身边,等着娘亲回来!”凤柒柒努力地止住泪水,拍着胸脯道。 项思羽走到凤柒柒的身边,紧紧的抱住凤柒柒:“柒柒,我会把你的娘亲带回到我们身边的,我一定会。” “嗯,爹爹,我相信你们” —— 几位长公主被赶了出去另开了府邸,随国公并家眷被押回了自己的府邸重新严加看管。 李嬷嬷等人按照凤颜玉的要求,被送到了宫中陪侍凤颜玉。 孙妙云成了安王妃,掌管了安王府内的家务事。 江瑾贤不允许他们离开安王府,孙妙云只能替凤颜玉将小成先安葬在王府后院的一棵桃树下,而后替他封了这间房子,不许其他人进入。 待他们重见天日之时,再重新移棺安葬。 凤柒柒被放在他们身边抚养,而凤京京至今仍在仙桃长公主身边养着。仙桃长公主养的很好,让他们不用费心,孙妙云索性也不再多事了。 凤颜玉拒绝了江瑾贤要举行封后大典的建议,她宁愿跟宇文媚一起同一天被抬进宫,也不要站在江瑾贤身边抛头露面。 这种纯纯摆烂的行为落在江瑾贤眼里,江瑾贤便道:“你我两次姻缘。第一次我便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第二次我必倾全国之力补偿于你,你为何不愿?” “今时不同往日,人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了。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已经不在乎你在这个方面欠过我了。” 凤颜玉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就是当着个皇后的名头嫁进来,随便吧,能简单点就简单点。最好是宇文媚能够天天缠着江瑾贤,她便不用看见江瑾贤,省得她心烦! 凤颜玉这样的态度落在江瑾贤眼里,江瑾贤越看越恼怒:“难道这个宫里,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你在乎的事了吗?” “我不要像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的你,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凤颜玉在江瑾贤的摇晃中越来越清醒,她平静地道:“陛下,你不累吗?” 江瑾贤止住了动作。 “我累了,陛下。我很累。” “我只消看着什么时候你也累了。你累了,也就愿意放弃我了,那么我也就可以,松口气了。” 江瑾贤的眉扭了起来:“你就那么恨我?” 凤颜玉不回答,只在唇边漾开一抹淡笑。 —— 入夜,大宛皇宫。 云禾将药端到秋芷若的面前,恭请秋芷若喝下。 秋芷若原本是倚在桌边闭目养神的,听到云禾的动机,揉了揉眉心,接过了药。 药入口苦涩,秋芷若喝完,用帕子擦擦嘴巴,忍不住抱怨道:“苦的发麻!喝了这么久,一点用也没有!” “太医说了,娘娘体质纤弱不易有孕,须得精心调理。这皇嗣上的事,娘娘也不急在一时。” “呵,本宫现在是圣宠不衰。可到底男人是不靠谱的,唯有子嗣傍身才是正道。” 第262章 杀掉她 若说已经成为一国之后的秋芷若有什么烦恼的事情,那就是迟迟未有身孕。 “那个凤翔,到底不是本宫亲生的。带到本宫身边养着的时候也那么大了,养也养不熟,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 云禾安慰般地道:“可大皇子对您到底还算是好的。您也留了碧沁下来照顾他,他会感念您的恩情的。” “说到碧沁。”秋芷若冷哼一声,“本宫留着她到底是心底不安。毕竟当时本宫杀淑妃的时候,她就在外面……”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就有一声细微的响。 秋芷若耳尖,捕捉到了这个声音,连忙噤了声,看了云禾一眼。 云禾会意,立即蹑着脚步走了出去,将外面藏着的碧沁抓了进来。 碧沁颤抖着被云禾推到地上,她是刚好得了凤翔的嘱托,来请秋芷若去他殿里坐坐的。 因为凤翔敏感地注意到了秋芷若最近对他的不待见,希望做些事情让这个养母开心起来。 但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情。 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秋芷若竟然是杀害淑妃的凶手,而她竟然还感念这个凶手,跟凤翔说,她既然做了皇后,成了你的继母,养着你,就应该好好待她。 秋芷若不慌不忙地摆弄着护甲:“瞧你抖成这个样子,应该是都听到了吧?” 秋芷若俯下身子,用精美且修长的护甲挑起碧沁的下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呀?” 碧沁只是在抖,抖得像个筛子一样,连句话也不敢说。 “云禾,把她带下去,处理了吧。” 云禾应了一声,扭住了碧沁的手,竟给她生生地扭断了,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云禾看着痛苦不堪的碧沁,提醒道:“一刻钟的功夫,奴婢就能替您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过娘娘,您想到如何和大皇子交代了吗?” “交代什么,有什么好交代的?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宫女而已,他难道还能为此反了天不成?” 秋芷若自那一刻动了杀心起,就没顾虑过凤翔,反正她知道,皇帝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是会护着她的。 云禾点头,拉着碧沁拖了下去。 —— 宇文媚如愿以偿进了宫,入主翊坤宫,成为了媚贵妃。 她入宫的第一夜,江瑾贤自然是不会来看她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次日,她来坤宁宫拜见凤颜玉,惊讶地得知江瑾贤昨夜也没有到凤颜玉宫中。 不过凤颜玉并不在意这个,倒是热情地招待了她,话语中隐隐约约透露着鼓励她和江瑾贤接近的意思,让宇文媚更加跃跃欲试。 宇文媚一离开坤宁宫,凤颜玉就称病了。 得了凤颜玉的默许,宇文媚更是鼓起了勇气,当夜就端着吃食去乾清宫找江瑾贤。 “陛下,媚贵妃求见。” 周大监不过是按部就班的禀报,江瑾贤已经面露不悦,头也不抬的道:“这种事情,你直接找个由头推了去便是,为何又拿来烦朕?” “陛下。”周大监不慌不忙,“早上媚贵妃去拜见皇后娘娘后, 皇后娘娘就病了。” “病了?”江瑾贤挑起眉道,“朕怎么不知道?” “太医院的人说了,娘娘是装病,还让太医院的太医对此守口如瓶。太医们想着娘娘既然无碍,也就不拿此事叨扰陛下了。” 江瑾贤平静地放下批好的一本奏折:“颜颜不可能被迫装病的,定是她自己愿意的。” “她这是拿宇文媚来挡朕。”江瑾贤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道,“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吧。” 宇文媚为这来见江瑾贤,是特意装扮过的。 一身桃红色唐制褙子齐胸襦裙轻薄透气,柔软飘逸,以色彩的靓丽轻松勾勒出曼妙身姿。 直领对襟广袖衫用料厚实,毕竟还未到温暖炎热的时候。 广袖衫特用了用安定郡北地特有风格的边饰纹样、团花和璎珞纹点缀,增添古典韵味。 内薄外厚,多样化的叠穿方式,层层叠罩,如山水的罩染法般富有层次感,袖舞如流云,裙旋如花绽,洒落一地芳华。 宇文媚一进来,周大监就感到一袭艳丽的流光溢彩闪过去,俏丽的美人盈盈下拜。 “臣妾贵妃宇文氏,拜见陛下。” 江瑾贤坐在龙椅上,抬头道了句平身,就看着她一点点站起来。 江瑾贤只是坐在那里,冷眼看着。 “陛下,臣妾并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但想着春日里大家都爱用荸荠入汤熬煮,最是润肺清凉。陛下日夜操劳,不妨尝尝臣妾的手艺。” 宇文媚将瓷盅放到江瑾贤的书案的空闲处,而后一双美目就盈盈地看着江瑾贤。 但江瑾贤连“爱妃有劳了”的敷衍话都没有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宇文媚。 宇文媚不明就里,又惊又喜:“陛下?” 四目相对间,宇文媚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在心底用眼睛描摹着江瑾贤的轮廓,每一处都生的恰到好处,是她喜欢的模样。 江瑾贤捏起宇文媚的下巴,眼神里带了些玩味的探究,宇文媚的内心更加雀跃起来,又娇滴滴地喊了一句:“陛下……” 江瑾贤瞧着宇文媚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猛地将宇文媚拉近到自己身侧。 宇文媚的心漏了一拍,更加温存小意地看着江瑾贤。 江瑾贤捏紧宇文媚的下巴:“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陛下……?” “你当初来见朕,从朕这里要走了令牌和空白圣旨。你让颜颜进了宫,这很好,朕给你了贵妃之位,但其他的,你不要再想了。” “陛下!”宇文媚无比痛惜地看了江瑾贤一眼,“我以为陛下同意我入宫,是……” “这是颜颜要求的。朕也很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颜颜执意要你入宫。” “你要入宫,你要做朕的妾室,朕遂了你的意,但你别想再利用颜颜去达成你的目的,去做任何事。” “朕的颜颜,不是你可以耍心机的对象!” 江瑾贤并没有松开捏着宇文媚下巴的手:“看着朕的眼睛,回答朕的话!” 宇文媚的眼睛柔柔媚媚的,带了些 狠:“臣妾知道了。可陛下有没有想过,臣妾能有如今全是皇后娘娘的青睐与教诲,臣妾又怎么可能比得上皇后娘娘?” “若不是皇后娘娘允许了臣妾耍些显而易见的心机,臣妾又如何能以贵妃的身份站在陛下的面前?” 江瑾贤没有说话,他深知这一点,才会更加的恼怒! 宇文媚从来就没入过他的眼,从来就没有!而凤颜玉却要用一个这样的人去堵他,去讨好他,改变他的心意,这让他十分的心痛! 而宇文媚,却像拿着鸡毛当令箭一般,用凤颜玉的默许和纵容来接近自己! 江瑾贤看着宇文媚,冷笑道:“你终究不是颜颜,你这样做,只会引起朕的反感和厌恶,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你能乖乖的,朕倒也不介意在宫里养着你这样一个贵妃。” 宇文媚望着江瑾贤,突然道:“陛下,您这样做不对。” “您疏远臣妾,排斥臣妾,只会让皇后娘娘更加不耐烦你。皇后娘娘入宫,是带着目的而来,你不给她点危机感,让她想要在这个宫里立下足,她的心就永远不会在这里。” “而陛下缠着皇后娘娘,非但不会挽回皇后娘娘的心,也不会给皇后娘娘造成危机感。” 江瑾贤并不觉得宇文媚说的话是对的:“你这话倒是全盘为自己考虑。若是朕明目张胆地宠幸你,搞得天下皆知。这样所谓的‘偏爱’,落在颜颜的眼睛里,只会让她心安理得,她只会离朕越来越远,谈何用心留在朕的身边?” 江瑾贤其实是明白的,凤颜玉要的,永远都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爱情。 他曾经或许永远,只是这些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种种事情让他失去了而已。 宇文媚难得大胆起来,驳斥道:“陛下若是真这么想,何必遂了皇后娘娘的意让臣妾入宫?以陛下的性子,就算拒绝臣妾的父亲,那也只是小事!” “陛下不会因为臣妾劝服了皇后娘娘而奖励臣妾入宫。那么陛下,您是为了什么让臣妾入宫的呢?” “你跟她还算是说得上话,她也不讨厌你,朕希望你能在宫里陪陪她。” 江瑾贤说这话的时候,软了语气,不过显然不是因为宇文媚。 宇文媚挑起眉头:“就因为这个?陛下这话说出来,臣妾可不信呢!” “你的母亲,给朕寄来一个信物。”江瑾贤叹了一口气,不过只是说着,并没有要把信物取出来展示给宇文媚看的意思。 韶凤寄来的,是关于凤凰族的一件神器。韶凤不过是个转交物品的中间手,这个东西具体要怎么用,她也不知道。 “臣妾的母亲?怎么可能!陛下你在开玩笑吧?臣妾的母亲,早在臣妾幼年时期就已经去世了,如何给现在的您寄信物!?” “你的母亲,没有去世。” 宇文媚忍下自己惊恐无比的情绪,道:“就算是臣妾的母亲给您寄来了信物。可她与您又有什么交情让您答应与臣妾有关的事情?” 第263章 珠帘串线 江瑾贤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韶凤凤凰族的身份告诉她,便道:“你的母亲和朕的母后是一族之妹,是她托朕多多照拂你的。” “萧家何时多了臣妾的母亲这样一个女儿了?”宇文媚显然不相信这件事情,“既然如此,臣妾的母亲既然还活着,那她为什么在臣妾以为她离世后,从未来看过我?” “她有她的苦衷,你该体谅她的。” “苦衷?什么苦衷?”宇文媚淡淡地笑了笑,“苦衷就是,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么多年,现在又一声不吭地回来,替臣妾跟你交代了要好好照顾臣妾。” 宇文媚对自己的母亲,没那个极其想念的功夫,因为她最苦最累的时候,她并不在身边,而小时候她也没体会到多少母亲的爱意。 “陛下可真是矛盾啊!一边答应了臣妾的母亲要好好照顾臣妾,一边又在这里威胁着臣妾。” 宇文媚趁着江瑾贤放松的时机,从他的手中挣脱开。 “臣妾只是想模仿皇后娘娘,以皇后娘娘为榜样。皇后娘娘的心不在陛下这里,陛下再怎么威胁臣妾,都是没有用的。” 宇文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既然陛下亲口说了,照顾臣妾是臣妾母亲的嘱托。那这就是臣妾的护身符,陛下杀不得臣妾。” “臣妾说到底,对皇后娘娘没做什么见不得人事情。陛下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想想臣妾的建议吧!” 江瑾贤闻言,一把又把宇文媚拉过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别以为朕不知道!那些去刺杀项思羽的刺客,是你派去的!” 宇文媚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这不是陛下默许的吗?没有陛下的允许,安定郡公的府兵,又如何能进得了安王府?” “你!” “陛下,你也是估计到了臣妾并不会真的让刀口见血,对吗?项思羽杀不得,也不能杀,臣妾又怎么会给您添堵呢?不过是替您吓唬吓唬他罢了。” 江瑾贤看着宇文媚绝美且胆大妄为的神情,皱起了眉头:“朕最后再提醒你一句,朕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朕答应了你母亲照顾你,但不代表会纵然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要想着算计颜颜,那样你会很惨。” 江瑾贤甩开宇文媚的手,凉薄的眼神仿佛淬了寒意的毒剑。 “你跪安吧,今日,朕不想再见到你。” —— “娘娘,您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还是不要在冷风口吹着风了。奴婢替您把窗户关了吧。” 凤颜玉没说话,但玉桑关心她,还是起身去为凤颜玉关窗户。凤颜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镜子里一个黑影闪过。 凤颜玉敛了敛神,扯开一个并不算欢喜的笑容:“陛下来了啊?听说,您把我们的媚贵妃赶出乾清宫了。”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你人不在我那儿,心却关注着我那的消息。”江瑾贤顺势将手搭上凤颜玉的肩膀。 凤颜玉笑而不语, 也不扭头,只透着镜子看着江瑾贤。 玉桑刚好关好窗户,转过身来看着江瑾贤的动作,张了张嘴,瞪大眼睛看着凤颜玉。凤颜玉朝她摇了摇头,玉桑皱了皱眉,跺了跺脚,还是退了出去。 “玉桑倒也识趣。”江瑾贤捏了捏凤颜玉的肩膀,“当初你在我府里收纳的人,如今对你倒是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凤颜玉挑眉:“这都是拜你的白月光所赐。若不是她当时利用了她来陷害我,我又如何跟她有缘分。” “什么白月光?那是她骗来的感情。我该爱的,一直都是你。” 凤颜玉无意和江瑾贤讨论感情问题,但还是出于女人的角度,为秋芷若道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你能承认对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可能真的骗自己的心这么久。” “要不然,她也真是太可怜了些。” 江瑾贤皱起了眉头,一把抓住凤颜玉的手:“颜颜,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凤颜玉倒也没有撇开江瑾贤的手,就像不在意他的存在一般,“你来找我做什么?” “这个东西,你可曾见过?”江瑾贤掏出一个类似于水晶一般的物什,凤颜玉抬眸看来,发现竟是和当时江瑾贤执意要给她,却被她摔碎的那个萧皇后遗物一模一样。 “你把它修复的如此好了?” “你看清楚,这不是原物。中间没有我母后的一滴血。而且此物的材质是水晶,而我母后的遗物材质是琥珀。” 凤颜玉终于放松下来,接过江瑾贤手里的这个水晶:“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你造个仿品出来是为什么?” “这不是我造的。是前几日韶凤特意送来给我的,她提醒我说。我母后的遗物是打开某个关键之物的钥匙,切不可再轻易暴露人前。若有必要,可以用这个以假乱真。” “韶凤?”凤颜玉想起来那个在密道里和她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难道是开启神殿的钥匙?” “神殿可由凤凰族后人直接进入,她没必要多此一举给我这个钥匙。这个琥珀定是旁处的钥匙。” 凤颜玉想着那个如今镶金的,变得稀碎的琥珀,不禁唏嘘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假手于人了。要是再碎一次,怕都是不能用了。” “你是重要的人,是比一切身外之物都重要的人。将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我并不觉得是什么随便。” “比一切身外之物都重要的人?”凤颜玉似笑非笑起来,“若我叫你放弃皇位,你愿意吗?” “那不是身外之物。”江瑾贤斩钉截铁地道,“若没有这个皇位,我根本无法拥有你。” 凤颜玉淡淡地笑了,望向窗外,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明:“也许吧。” 江瑾贤将凤颜玉的身子掰过来,目光如炬:“若我放弃皇位,你是否愿意和我在一起。不是你的人,我要你的心。” 若说江瑾贤用项思羽得封安王的代价换到 了凤颜玉的人,那凤颜玉的心,他又该如何得到呢? “你是不会放弃皇位的。”凤颜玉张口,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你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人的责任,这个皇位不是你想放弃就放弃的。” “我的人,我的心,都由我自己操控;我是谁,我在那里,陪在谁的身边,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既然做出了,就不会后悔。” “你没必要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哄我开心,我只会做我想做的。” 凤颜玉抬眸,盈盈地看着江瑾贤:“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们互相也不用害怕会怎么伤害对方了。” “若我有一天对你改变了态度,那一定是因为我在你身上发现了我别的想得到的东西。” 江瑾贤抚摸着凤颜玉的脸庞,笑道:“我不在乎。” “至少在你眼里,我还有价值。” —— “大皇子。娘娘已经歇息了,您这么吵吵嚷嚷的,会影响到娘娘安歇的!” “云禾姐姐!”大皇子倔强地甩开云禾的阻拦,“我是让碧沁姑姑来请母后的,可是这都三个时辰过去了,碧沁姑姑也没回来。刚刚云禾姐姐你也说了,没看到碧沁姑姑!” “那碧沁姑姑去哪里了,总得派些人去找找吧!”凤翔急了,抓住了云禾的手。 云禾有些不耐烦,但凤翔到底是大皇子,她不可能对她动武,便好言好语道:“大皇子,您放心好了,在宫里人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丢了呢?再说碧沁也这么大了人,还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婢,有皇后娘娘的仪仗,这满宫里也不会有其他宫里的妃子去为难她!” “说不定碧沁一会儿就回来了,大皇子你不必费心!” “可你们既然没见到碧沁姑姑,她又能跑去哪里呢!云禾姐姐,就派人去找找碧沁姑姑吧!” 两相僵持下,秋芷若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吵什么啊!” “娘娘!是大皇子!说要请人找碧沁!” “母后!”凤翔见到秋芷若发声了,赶紧将自己的需求交代了一遍,秋芷若无所谓地道:“既然是大皇子的要求,云禾你就照做,做不过是找个宫女而已。” “是,娘娘。”云禾立即派人下去找了。 过了一会儿,秋芷若由侍女扶着走了出来,秋芷若看着凤翔,安慰道:“不用担心,人都在宫里,不会有事的。” 凤翔朝秋芷若感激地点点头。 秋芷若将凤翔迎进殿内,奉上茶点,几刻钟后,云禾来报。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碧沁被人溺毙在碎心湖边的井里了!” “你说什么!”原本坐在椅子上吃糕点的凤翔直接站了起来。 秋芷若也是一脸惊讶:“怎么回事?人可救出来了?” 云禾惋惜地摇了摇头:“在井里的时候,碧沁就已经断气了。打捞上来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泡了蛮久时间的了。” “怎么会这样!查!给本宫细细的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本宫的昭庆殿行凶!” 第264章 顺藤摸瓜 碧沁的尸体铺了白布,被用担架抬了上来。云禾掀开了白布的一角,让 凤翔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她的身边:“碧沁姑姑……碧沁姑姑……” 秋芷若朝云禾扬了扬眉,云禾点点头,立即指着站在秋芷若左侧的一个小宫女道:“漪雪,你在害怕什么,你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这个叫漪雪的小宫女身上。 站在她身边的侍女也都奇怪起来,若说碧沁死状这么凄惨,大家害怕是有的,但远没有到瑟瑟发抖的地步。 漪雪被这么多人看着,腿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云禾姐姐,没有哇!我没有哇!” “那你害怕什么!我瞧你就是见到了什么!做贼心虚着呢!” 漪雪拼命地摇着头,巴巴地望向秋芷若:“皇后娘娘!奴婢没有!” 秋芷若平静地望着漪雪:“你有什么事便把话说清楚,本宫也好替你做主,在众人面前还你清白。” “奴婢……奴婢今夜也是没见过碧沁的……只是奴婢在照料娘娘后花园里的鲜花的时候,看到似乎是……似乎是丽妃娘娘身边的宝青在跟碧沁说话……” “奴婢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依稀能听得出来是碧沁的声音。” 云禾故意反问道:“大半夜的你去娘娘后花园做什么?白日里花早就浇过了。” “奴婢,奴婢是看着今夜的天气,晚上有可能下雨,打算提前拿了不湿布去遮花的,免得娘娘精心爱护的花给雨打坏了。谁知道,谁知道会看到宝青在和碧沁姑姑说话……” 秋芷若一副了然的模样:“此事若是涉及丽妃,本宫今夜便是暂时做不了这个主了。” 丽妃也算是陛下的宠妃。虽然她是皇后,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明面上处理了这正二品的妃子,更遑论丽妃的家世也是不输于秋芷若的。 “丽妃娘娘与碧沁姑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碧沁姑姑?”凤翔见秋芷若和云禾三言两语间隐隐有把罪名全安在丽妃身上的意思,出言反驳道。 “如今宫里并无四妃,皇后之下便是丽妃为尊。再加之丽妃盛宠也不亚于皇后。丽妃娘娘对我们立政殿怀有敌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云禾耐心地解释道。 “可丽妃娘娘为何要犯蠢,杀了我身边的碧沁姑姑,这根本影响不到母后啊!” “或许是丽妃娘娘派身边的宝青来收买碧沁,但碧沁忠心护主,收买不成,丽妃未免走漏风声,便托宝青杀碧沁灭口。” 凤翔显然一副不信的样子:“不行,把丽妃娘娘叫过来对峙,若是她真的杀了碧沁姑姑!我一定要让她偿命!” “傻孩子。”秋芷若温柔地摸了摸凤翔的脸,“别激动。若是真的找丽妃来对质,她未必会承认。我们没有证据,反倒会被她在陛下面前倒打一耙。” “那难道就真的让碧沁姑姑白白死了吗?”凤翔急了,大吼道,“怎么没有人 证!这个叫漪雪的小宫女,不就是人证!” 云禾颇为不忍地道:“大皇子,漪雪怎么能算得上人证呢?且不论她是我们的人,就算她是旁的宫里的人。她只是看到了丽妃身边的宝青而已,又怎么能证明是她杀了碧沁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一定要把此事上报给父皇,让父皇给我们做主!” “翔儿。”秋芷若朝凤翔摇了摇头,“莫要将此事拿去叨扰你父皇,且不论你父皇会不会处置盛宠当头的丽妃。此事也会让你父皇对你的印象变差,认为你连看好身边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你现在是陛下唯一的皇子,更是未来的太子,国之储君。你该分得清事情孰轻孰重,有些事,你该忍。” 凤翔深吸一口气,无助地看了一眼秋芷若,秋芷若只是坚定地对他摇了摇头。 “那我……总可以将碧沁姑姑带出宫去好好安葬吧?” 秋芷若温柔地点点头:“可以的。本宫会下懿旨给到掖庭,让他们将此事好好打点妥当。” 凤翔最后看了一眼碧沁姑姑,仿若受了伤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殿中。 秋芷若见他走了,立即拉下了自己温柔和善的脸,烦躁地道:“终于是打发走了!不过是死个了宫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自己的亲戚,竟然还打算去找陛下给他做主!” 云禾立即走到秋芷若身边,扶住秋芷若,生怕她的精神状态突然在这些入宫后才培养起来的侍女面前发作起来。 “大皇子年轻气盛,容易冲动。自淑妃死后,这碧沁就是他身边唯一照顾他的老人了,他在意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秋芷若懒得再去想凤翔,左右事情已经安到丽妃头上,凤翔再怎么冲动,也不能去丽妃的文姝殿去跟丽妃当面对质吧? 但实际上秋芷若还是估计错了一个少年的冲劲,凤翔回到自己的殿内,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他就是不理解丽妃娘娘有什么动机要杀了自己的碧沁姑姑。虽然平日里丽妃得宠时跟秋皇后确实不太对付,但对他还算是说得过去的,真的没必要拿他身边的人下手。 凤翔想不通,大半夜翻身偷偷溜去了丽妃的殿里。 这可把在外面守夜的宫女下了一大跳。这守夜宫女不敢去叨扰丽妃,只能去找了丽妃的贴身侍女·宝青。 宝青也是刚刚才被人叫醒,还带着些起床气,听到来人是大皇子,她也是一头雾水。 “他来做什么?” “奴婢怎么会知道!殿下吵着要见咱们娘娘,奴婢怎么敢去叫醒娘娘!可他是皇子,奴婢又没法子拒绝他!” “你别慌。”宝青将系带绑好,已然快速穿戴整齐,“我去见大皇子,问问他到底来做什么,你继续去给娘娘守夜。” “谢谢宝青姐姐了。” 凤翔见到宝青,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恨意。他年纪还小,加上又是被杜淑妃宠大的,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家做派。 宝青还算 是和气,客气地问了些话,见凤翔一直冷着脸,也奇怪起来。凤翔心直口快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宝青不假思索地立刻否认了去过秋皇后的立政殿的事情。 “大皇子殿下,您休要污蔑我们文姝殿。且不论皇后的立政殿若没有皇后的允许,如此守备森严,岂是我一个寻常宫女能进去,并且还能杀了人拖到碎心湖边的水井里去的?” 凤翔顿了顿,刚刚他是得知碧沁姑姑的死讯完全懵逼了,如今听到宝青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退一步讲,就算是我们文姝殿有心杀害碧沁这个大皇子您的贴身侍婢。我们为何要用这般低劣的招数?” 凤翔点点头,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一方。宫里的女人向来爱惜羽毛,出手怎么可能会自报家门? 宝青瞧着凤翔凝眸深思的模样,壮着胆子道:“大皇子,您既然说,碧沁在被发现惨死之前是托了您的命令去找皇后娘娘的。这凶手最明显的就是皇后娘娘了啊!” 凤翔略迷茫地抬头,宝青继续道:“或许是碧沁来请皇后娘娘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被皇后娘娘杀了灭口才对。而后皇后娘娘为了掩人耳目,才造出了这样一出戏。” “这跟我们丽妃娘娘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丽妃娘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凤翔更迷茫了,她更想不明白秋芷若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了碧沁,换言之,他是更不相信秋芷若会杀了碧沁。 “我要见丽妃娘娘!我要见丽妃娘娘!”凤翔左思右想,还是坚持道。 宝青没有办法,凭她自己打发不走凤翔,只能去请丽妃娘娘。 凤翔这一等,就是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当凤翔见到丽妃的时候,已经是梳洗完毕,穿戴整齐了。 “大皇子,您若是来找本宫,是要求证皇后说的那件事。那本宫听宝青说了,本宫现在就可以问心无愧地回答你,这件事情与本宫无关。” “至于碧沁的死,本宫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本宫想起来一件事情,还是要提醒大皇子一句。” 凤翔望着俏丽的宠妃,她的眼神从没落到自己身上过,似乎一点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今的秋皇后,是在杜淑妃死后,才坐在了你母妃最想坐的凤位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倒像是给人让位似的。” “你母妃的家世,算起来并不比秋皇后差多少,不过是输在一个母亲是庶出的区别上而已。不过贵家嫁女,向来更关注的都是父亲的官职,嫡庶比之于此,倒是次要的。” “可为什么秋皇后能坐上这个后位,而杜淑妃却不能呢?这原本可是陛下属意给那天宁国的栖霞长公主的后位啊!大皇子,您好好想想吧!” 凤翔离开文姝殿后,丽妃的这句话也一直盘桓在脑海中。丽妃入宫时日比秋芷若早,盛宠不衰也多年了,她似乎是知道什么,但又不敢确切地说什么。 第265章 求助 凤翔心下忐忑,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竟然没有办法找任何人求助。 他的母族是杜淑妃的家族,杜淑妃的家族和秋皇后的家族几乎是一体的,他不可能去求助于家族去扳倒他们现在可以依靠的最大的大树。 事情演变到现在,已经不是碧沁一人的死了。兔死狐悲,凤翔有些害怕,若真是秋皇后杀了碧沁姑姑。 她这样一声不吭就把他的亲信嬷嬷给杀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若是来日秋皇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保不齐要怎么对他呢! 而且丽妃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隐隐透露自己母妃的死和秋皇后脱不了干系。但这到底是丽妃的一家之言。若说秋皇后是杀害他母妃的凶手,他如何能认自己的杀母仇人为自己的继母? 凤翔需要得到真相,但求助于丽妃,难免不会有被她误导蒙蔽的可能。 而直接去找父皇查明真相,他未必有那个能力在父皇的面前说得过秋皇后。 凤翔心念一动,突然回忆起秋芷若未入宫前,曾与已故的大宛丞相江瑾贤有过婚约,还与当时的丞相夫人,他的堂姑闹得十分不愉快。 如今虽然天宁国局势动荡,但她仍然是天宁国的皇后,定是个有能力的人,若是能想办法求助于她,查明自己母妃之死的真相,为母妃报仇,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如今人在大宛,如何能联系地上她呢? 凤翔左思右想,只能又去文姝殿找丽妃。 丽妃的态度已经没有上次那般好了,她颇有些不悦地道:“本宫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已经没有什么要跟大皇子您说的了。您又来找本宫,本宫可不能帮到你什么。” “娘娘可以的。”凤翔“扑通”一声跪在了丽妃的面前,把丽妃吓了一大跳。 “大皇子您这是做什么?” “儿臣想向丽妃娘娘求助,求丽妃娘娘替儿臣传一封书信给在天宁国的堂姑,也就是镇国长公主。” 丽妃的神色平静下来,并不急着答应凤翔:“她如今是天宁国的凤皇后,你给她传信做什么?” “儿臣有要紧的事情要询问于她。”凤翔说着,又磕了一个响头,“求丽妃娘娘帮儿臣!” 丽妃若要传信,也是让她身后的家族为她传信。丽妃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母亲是中军右都督的妹妹,这种官宦家族中需要传信的时候,都是有自己的特殊渠道的。 若说瞒着陛下给凤颜玉传这样一封信,丽妃并不难做到,所以理论上帮助凤翔是可以的。 但就要看丽妃肯不肯了。 丽妃睨了凤翔一眼,慵懒地道:“本宫可从不随便帮人。若要本宫帮你,大皇子可想好什么条件了吗?” 凤翔抬起头,他早就想好了说辞,此时无比地坚定地道:“若儿臣能助丽妃娘娘坐上四妃之一的宝座,娘娘可否愿意帮助儿臣?” 丽妃把玩着手中的护甲:“看来是暂时无法兑现的承诺呢。若是本宫现在帮了你,你后面做不到,怎么办? ” 凤翔握紧了拳头:“儿臣会做到的。” “四妃之位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是封妃最后下决定的是你的父皇,不是你。你如今允诺我,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 丽妃见凤翔不开口了,知道他是无理说不出话来了,便道:“其实本宫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本宫的长姊有个女儿,与你年纪相仿,生的是端庄大方,温柔娴静……” 丽妃话还没说完,凤翔已经懂得了丽妃的意思。无论如何,凤翔都是皇子,无论他们家族未来能不能有那个能耐投资成功,家里若是出了个皇子正妃,也是不错的荣耀。 到底到现在为之,凤翔都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将来成为储君的概率非常之大,太子妃的人选还是要尽早尽量地握在手里。 “儿臣知道了,儿臣的婚事,儿臣会考虑的。” 丽妃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没想到凤翔竟然真的会为此这么轻松就将自己的婚事交到她手上处置,她还以为以少年的个性,他会反抗一番呢。 凤翔瞧了丽妃一眼,不慌不忙继续道:“只是儿臣现在到底养在秋皇后膝下,婚事须得父皇母后做主。儿臣现在是完全可以答应丽妃娘娘的要求,只是儿臣不能保证,母后会对此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丽妃的脸色变了变,变得不太好看了起来。 “所以,既然都是双方无法保证的事情,那么就此约定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帮助娘娘成为四妃之一的诺言,儿臣不会改变。” 丽妃瞧着凤翔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她今日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不会离开她文姝殿的门了,便挽尊似的道了一句:“你倒是会算计。” “儿臣年纪尚小,并不懂事。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和娘娘能够合作愉快罢了。” —— 丽妃很快就想法子将凤翔的信送到了凤颜玉的手中。 将信拿给凤颜玉看的是李嬷嬷,李嬷嬷自然也很快知道了信的内容。 “凤翔竟然要求我替他查明杜淑妃的死。”凤颜玉里里外外地将那封信看了好几遍,“若这封信真是他写给我的。他能求到我头上,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娘娘不核实一下书信的真假吗?”李嬷嬷好意提醒道。 “核实什么?他们既然寄信来,就是要我淌这趟浑水。我正愁着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插手大宛的事情,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凤颜玉说着,拿起随信送来的一个长命锁,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李嬷嬷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认识,凤颜玉思考了一会儿:“你去把莫娘唤来,问问她知不知道。” 吕莫娘很快就告诉了凤颜玉答案:“这是当年凤翔出生时,您的祖母按宫内的份例赏赐给他的。” 凤翔出生的时候,先帝还在,太皇太后还是太后,杜淑妃不过是九江王世子的一个侧妃。藩王生子,登记了皇家玉牒后,便要照例赏赐财物。 因着这是九江王的第一个孙辈,太后便破例亲自 从宫里给了他赏赐,这个金子做的长命锁,是太后亲自挑选的。 “他也是费心要证明此信之真了,只是若不是有莫娘在,本宫都压根不认识这个长命锁。” 凤颜玉顺手将信交到吕莫娘手上,希望她也能看看。 “当初杜淑妃死后,秋芷若就以极快的速度成为了皇后。本宫本以为只是秋芷若有手段,能讨得了本宫这个堂兄的开心,得了他的喜欢,才坐上这个后位的。” “现在想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多着呢。” 吕莫娘已经看完了书信,她已经明白了凤颜玉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道:“娘娘现在想怎么查?” “自然是让宴宁派鸾凤卫去查。”凤颜玉已经有了打算,“他随信说了碧沁的死,还有他母后公开的死因——是积劳成疾,病死的。” “可本宫记得,杜淑妃以前是个很精神的女人。当初本宫的一双膝盖受伤,都是她的手笔。本宫在出嫁天宁国之前,见过她一面,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就大不如前了。” 吕莫娘歪着头,想起了什么,道:“奴婢有印象,好像杜淑妃的精神不济,是在那场封后风波后。宫妃们都说杜淑妃是自知自己此封后无望,心灰意冷,身体这才每况愈下的。” “不大可能。”凤颜玉摇了摇头,“以她的个性,就算不能封后,失望是有的,但绝不至于到了心灰意冷的地步。她有皇子,还是陛下这么十多年来唯一的孩子,这是她最大的筹码,她完全可以费心筹谋着,等着做太后,何必要为皇后之位就心灰意冷?” 这时候,李嬷嬷突然开口:“娘娘嫁到天宁之后,对大宛的事情关注的少了,但奴婢还有替你留心着。奴婢曾听宴宁说过,杜淑妃临死前的那一段时间,都是秋芷若亲自在宫内照顾的。秋芷若以婚事告吹,治愈情伤为由暂居在自己表姐的宫内,大概率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和大宛皇帝勾搭上的。” 凤颜玉点点头:“那看来此时要从秋芷若身上入手。秋芷若的性子,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完全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凤颜玉虽然不能确信,但大概率,凤翔的母妃杜淑妃,是秋芷若杀的。 否则,要查明自己母妃真正的死因,他不去想办法求助这个他母妃生前十分信任,甚至将儿子都托付出去的,对他也十分好的继母,而是来求助自己这个远嫁他乡,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姑。 凤颜玉走到书桌前,提笔也准备写下书信,给凤翔回信:“只是凤翔求人帮忙,到底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本宫到底是要好好利用这件事情,回去大宛的。” 当然,她的真实目的自然不能在信里明说。 她要回去大宛,亲自完成太皇太后和他父皇的遗愿,成为大宛女帝。 她不愿留在这里,做江瑾贤的皇后;她不愿意在这个深宫之中,任由自己的心一点点冷寂下去。 只有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权力,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第266章 更加可恨! 宴宁查事的效率很快,很快就将两种物品送到了坤宁宫。 一个是香料,一个是茉莉花茶。 凤颜玉捻起一些香料闻了闻,这个味道无比的熟悉,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到底她不是专研香料的,并不是能很确定。 凤颜玉皱眉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和上次秋芷若要害我时用的那个香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娘娘上次差点中招的,是婆罗香。混着这个茉莉花香,就成了催·情·引·性的药物。这个香和婆罗香味道虽然很相似,但却不是婆罗香,是一种慢性毒药。” “它和婆罗香系出同门,所以味道很相似,但有几味配方不同。就是那几味配方,让它的功效和婆罗香大不相同。” “这是属下从一个西番商人那里买到的,因为这个东西产量不多,可以说今天属下拿到的这一些已经是他这三年来积攒的全部的量。这个香买家也几乎没有,所以属下还查出了其他的买家。” 凤颜玉将手里捏着的香放回去:“你不要告诉我,你查到的买家是秋芷若吧?” 宴宁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大宛陛下。至始至终,这个香的买家除了我,就只有大宛陛下一个。” 凤颜玉顿时觉得事情不对起来,如果说只有她的皇兄买过这个香,那一直在使用这个香的秋芷若,岂不是意味着早就和她的皇兄联合起来了吗? 同时,她之前被秋芷若在茶楼差点陷害时所用的也是这个婆罗香,难不成,那一次时间,大宛皇帝也知道,然后也默许了吗? 凤颜玉皱起了眉头,她记得吕莫娘说过,杜淑妃在那次封后风波后身体就已经开始每况愈下了,而那个时候秋芷若还在一心想和江瑾贤喜结连理,自然是不可能费心染指自己表姐的健康。 换言之,那个时候,大宛皇帝就已经对杜淑妃下了杀心。 可为什么呢?就算做不成皇后,让她继续做她的淑妃,难道也不可以吗? 凤颜玉询问似的看向宴宁,宴宁道:“按照那个西番商人描述的对这个香料的特性来说,正常情况下,杜淑妃不会那么快死,至少还会需要一年。” “所以杜淑妃的死因肯定另有其他。而我没有办法开棺验尸,并不能确信杜淑妃是否是中了另一种毒而死。” 凤颜玉听到这里,有些不悦起来:“你说到这里,到底没有十足的证据。就算我们相信杜淑妃是大宛皇帝和秋芷若联合所杀,我们又该拿出什么证据,让凤翔相信呢?” 宴宁抿了抿唇,他有另外的想法:“西番商人就是最重要的认证,我可以想办法让凤翔见到他。不过,娘娘,此事他们本就做的干净,其他的物证人证难以寻到。至于到底真相如何,估计只有从他们的口中才能得知了。” “不过娘娘并不需要在意这些。证据是可以伪造的,但倒不如跟凤翔实话实说。您要做的,是亦真亦假,让他相信,他的母妃是秋芷若杀的, 让他原因接受您接下来的帮助,让你顺理成章地回去大宛。” 凤颜玉已经明白了宴宁的意思,但他还有一层顾虑:“若杜淑妃的死当真另有隐情,我们替凤翔报错了仇,岂不是害了无辜的人?” 她并不是什么圣母,只是这件事牵扯到大宛皇帝。她与大宛皇帝的杀父之仇,说起来就算是杀了大宛皇帝她也不会良心不安。 只是大宛皇帝到底是凤翔的父亲,她不能利用凤翔这个无辜的孩子去害他的父亲。她的仇是应该报到大宛皇帝身上。 不过若是大宛皇帝也是凤翔的杀母仇人,这里面的内心挣扎,就不在凤颜玉的考虑范围内了。 再者,若是现在就暴露了大宛皇帝也有可能是杀害杜淑妃的凶手,难保凤翔不会为了自己的未来忍下此事,带自己羽翼成熟,熬死老皇帝,登基之后再给自己的母妃太后的名分。 “娘娘,西番商人的话已经足够证明了。目前的顾虑是,我们会信,但凤翔不一定会信。” 凤颜玉接过宴宁的话头:“所以,我们调查出来的杀害杜淑妃的凶手,暂时只能有秋芷若一人,至于剩下的,等他自己慢慢挖掘。” 凤颜玉坐到桌前,提笔写信:“我这边修书一封,给你带去让凤翔知道你的身份。至于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让凤翔信服,此事我就不管了,就全权交托于你了。” 凤颜玉写完信,宴宁领命而去。李嬷嬷走到凤颜玉身边,好意提醒道:“娘娘,既然如此,您该早做准备了。” 凤颜玉侧头望着她,李嬷嬷将长公主令从身上掏出来,放到凤颜玉的掌心之上:“娘娘,您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要离开天宁国,那必得尽快。” “可阿羽……”凤颜玉是想走的,但是阿羽的性命并不能保证,“若是我走了,江瑾贤会不会对他……” “娘娘,若是安王殿下自己没有自保能力,那么这个皇位未来他也坐不稳!”李嬷嬷斩钉截铁地道。 凤颜玉摇了摇头:“我再考虑考虑。凤翔那边还没有答复,我还可以再在天宁筹划一番……” “娘娘!”李嬷嬷一把抓起凤颜玉的手,“就算是凤翔不给我们答复。我们迟早也是要回去大宛的。您难道忘了您来天宁国的目的了吗?如今安王殿下帮不上我们的忙,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您若是去了大宛,拿下大宛皇位,说不定还能帮上他的忙。” “你要我如今如何放下道义,抛弃他?”凤颜玉的心不出意外是犹豫不决的。 当初是孙妙云来提点她还有入宫这一条路,不论孙妙云到底是什么想法,都是希望她是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助项思羽的,如今也是她将安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深呼吸了几下,做出了决定:“我要出宫,这件事,我得跟他商量一下,也好有个底。” 李嬷嬷不赞同地看了凤颜玉一眼。 凤颜玉自入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项思羽,换言之也就是就自 己入宫一事一直没有跟项思羽做过解释,李嬷嬷私以为这是凤颜玉斩断情丝的做法,但没想到如今凤颜玉又要多次一举跟项思羽出宫解释。 一直站在身侧,不知道如何参与进来的玉桑开了口,颇多担忧:“娘娘,旁的我不知道,就是这出宫,多危险呐!要是被陛下知道,您……” 凤颜玉见玉桑吞吞吐吐的样子,突然来了气,站了起来:“我何曾怕过江瑾贤?” “江瑾贤难不成真以为他的皇宫是铜墙铁壁吗?”凤颜玉冷哼一声,“我今夜就出宫。” “可若是陛下今夜里来找您……” “没有可是!玉桑!” 凤颜玉说到做到,当机立断就去换衣服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凤颜玉换好衣服,待出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春夜里,夜里的晚风吹着还带着丝丝的凉。项思羽和孙妙云相对而坐,项思羽捧着茶盏,雾气氤氲着他的眉眼,似乎在深思。 “殿下,茶水还是烫吗?”孙妙云见项思羽久久不喝,便问道。 “无碍。只是宇文弈自请回安定郡这件事情让我很意外。就连宇文拓这个老狐狸都还没有动,他的世子竟然想着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帝京。” “嫡长子、嫡次子都在帝京,嫡三子又是个没用的。安定郡那边总不能每个主事的人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儿。”项思羽终于喝了第一口茶,“若他是有意想要在帝京留点心,那也应该将年轻的世子留下,而不是他本人。退一万步讲,若是江瑾贤临时反悔,想要挟持八大柱国做人质,用自己的儿子做人质,总比自己亲自变成人质,后路要多得多。” “江瑾贤会反悔吗?他不是都答应了八大柱国的条件,早就决定留住你的性命了吗?若是八大柱国被挟持,那之前的条件不都是化若泡影,你岂不是……?” 项思羽见孙妙云疑惑地样子,想着要不要将自己留住性命的真实原因告诉孙妙云。诚然,他能获封安王是托了凤颜玉入宫的福,但让江瑾贤下定决心留他一条性命,还是归功于他给江瑾贤下的千日谈。 凤颜玉的牺牲,只是锦上添花。 那天莫名其妙来的刺客,在小成替自己挡剑后就莫名其妙地毫发无损地离开了。若真是为了取他的性命而来,必当奋战到底,岂会虚张声势? 所以项思羽觉得不值当,觉得江瑾贤更加可恨! 明明是一对一的条件交换,却让他得了两个好! “你!你说什么!阿羽!什么叫江瑾贤已经答应八大柱国留住你的性命!” 凤颜玉不知何时站在了项思羽和孙妙云两人坐的地方左侧的槐树后面,她转过身来,以一身夜行衣的模样出现在两人面前。 刚刚的对话她显然是听到了,此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项思羽。 “阿羽,你告诉我,什么叫江瑾贤已经答应八大柱国的条件?这是什么时候达成的事情,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第267章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项思羽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凤颜玉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倒是孙妙云开了口。 “凤姐姐,你怎么来了?” “阿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凤颜玉并没有理会孙妙云,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项思羽。 “颜玉,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这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就发生了小成那件事,而后你就入了宫……” 项思羽到底不愿说出江瑾贤已经中了千日谈,命不久矣这件事情,但他真心实意是愧疚着凤颜玉的。 凤颜玉摇了摇头,避开了项思羽伸过来的手,直觉地退后了一步:“比起你的安危,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我到底入不入宫。” 凤颜玉苦笑了一下:“我以为我们会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好,既然你的安危不用我担心,那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项思羽敏锐地捕捉到了凤颜玉话中的失落,亟亟地反问道:“你要走?走去哪里?” “我们俩其实没有必要互相关心,我们都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凤颜玉顾左右而言他,“阿羽,我依旧把你当做是我的朋友。只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干涉。” 项思羽黯然,凤颜玉今夜是特地从天宁皇宫里跑出来见他的,却被他伤到了心。 “颜玉,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只是我真诚地希望,这一切不要建立在伤害你自己的基础上。” 项思羽深吸一口气,既然他已经无法给凤颜玉任何帮助,那就决不能成为凤颜玉的累赘。 只听他轻声道:“你好好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凤颜玉终于展开笑颜:“若有一日,我离开天宁国,那一定是我去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 “阿羽,天下会是我们的。” 项思羽轻轻地“嗯”了一句,看着凤颜玉使着轻功离去。孙妙云并不懂两人之间的默契,只奇怪地道:“凤姐姐要去做什么?怎的要离开我们天宁国?” 项思羽看了孙妙云一眼,只是隐晦地道:“如今的皇宫只是一幢牢笼,可牢笼,又怎么能真正关的住一只凤凰?” 他和江瑾贤两个人,实际上谁也不可能真正留住她。 —— 凤颜玉回到皇宫,换下了夜行衣,换上了皇后的常服。 “娘娘,您回来的倒快。”玉桑一边替凤颜玉处理夜行衣,一边报备道,“刚刚媚贵妃又来求见娘娘,被奴婢和吕嬷嬷一起挡了回去。” “她来做什么?”凤颜玉自己梳理着头发。 “奴婢不太清楚,但她要说的事情,好像就是朝臣们想要陛下的后宫里百花盛开。”玉桑砸吧砸吧嘴巴,“其实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里做皇妃而已了,毕竟安定郡公的庶女都入了宫做贵妃,他们也想讨点好处!” 凤颜玉其实是不想关注江瑾贤后院里那些事情的,也不在乎江瑾贤到底娶多少女人,娶什么女人。 只是这件事牵扯到朝堂,不失为一件可以和江瑾贤改善关系的一个良机。 她必须伪装自己,让自己接下来的一切行动无比合理。 “项思羽做皇帝的时候,宫里长期只有一个孙贵妃,他们也不曾说什么。皇帝换成了江瑾贤,他们就以为能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了?” 凤颜玉说着,嘲讽了一下:“宇文媚这是急了?” 玉桑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呢。但看宇文媚,还算平静,大概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娘娘吧?” “宇文媚这一次想让我做出头鸟,我这次还偏偏要去做。”凤颜玉梳好头发,将梳子放回道,“明日我要去见她。” 次日,凤颜玉亲自驾临翊坤宫。宇文媚恭敬地下拜,没有一丝不妥。 “听说你昨夜来找本宫要说朝臣建议陛下纳新妃的事情。本宫入宫后确实没有尽到皇后的本分,忽略了宫里宫外的许多事情。” 凤颜玉随手端起宫女已经为她备好的茶水;“所以这一次,本宫很感谢你来提醒本宫。同时,本宫并不反对陛下纳新人入宫。” 宇文媚还算平静,不知道是否是料到了凤颜玉的想法:“娘娘,您不反对,陛下也不会开心,更不愿意。” “哦?”凤颜玉抿了一口茶水,“不是俗话说,纳妾纳妾,就是讲究一个美色看不厌。本宫都打算主动替他张罗了,他还不满意?” “朕就是不满意!” 说话间,江瑾贤不知道何时自殿外踏栏而入,周大监甚至还来不及唱一句“陛下驾到”。 凤颜玉又喝了一口茶,准备将茶盏放下,江瑾贤已经到了凤颜玉跟前,握住了她的手臂。 凤颜玉拿着茶盏的手僵在空中,皱眉看着江瑾贤。 “朕不满意。”江瑾贤突然认真地像个孩子。 “臣妾拜见陛下。”宇文媚快速地行了礼,“陛下跟皇后娘娘慢聊,臣妾就先告退了。” 江瑾贤自然不会理会宇文媚做什么。殿内很快就只剩下江瑾贤和凤颜玉两个人。 凤颜玉娇俏地挑了挑眉:“不满意什么?” “不满意你不在乎我的态度!”江瑾贤轻轻一拨,将凤颜玉手上的茶盏取到自己的手上,放到了茶案上,顺势坐到了刚刚宇文媚坐的地方。 “我这不在乎你,都亲自来找宇文媚询问情况来了?” 江瑾贤被噎了一下:“那你怎么能同意我纳妃,让那些女人分走你的宠爱?” 凤颜玉凉薄地抬了抬眼皮:“你的心若是在我这里,就算是再多的女人入宫,也分不走我的宠爱。不对,若是你的心在我这里,以你的能力,项思羽都能做到的事情,你又岂会让那些女人入宫?” “你倒是伶牙俐齿。”江瑾贤冷笑了一下,“项思羽能做到?项思羽要是能做到,如今的安王妃就不会存在了。我瞧见的,项思羽可对这个安王妃十分的信任呢!” “那与你又有何干?” “凤颜玉,你当真要对朕一直无动于衷下去吗?” “没有呢。”凤颜玉摇了摇头,“陛下说什么,臣妾就做什么。既然陛下要求臣妾不要同意朝臣们纳 新妃的请求,那臣妾就答应陛下,替陛下挡下这个善妒的罪名。” 江瑾贤盯着凤颜玉看了一会儿,突然带了帝王睥睨众生的气势问道:“当真是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凤颜玉没有说话。 “那朕,今夜要你侍寝。”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效果,终于掀起了凤颜玉内心的一点波澜,凤颜玉抬起头,颇为恼怒地看着他。 江瑾贤挑了挑眉,带了玩心:“怎么?这个不愿意了?” “你是朕的皇后,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朕与你行周公之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凤颜玉瞥过脸去,无声地抗议。 江瑾贤突然有种自取其辱的挫败感觉,一种莫名的心情涌上心头,说出的话既伤人又伤己:“你为何不愿意?难道是还在想着项思羽吗?” 凤颜玉没有动,在心里暗想项思羽和你可不是一样的人! 凤颜玉不说话,江瑾贤便也就耐心地等着。 “凤颜玉,你当真不愿意扭头看我一眼,连一眼也不可以吗?难道我要你侍寝,你就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吗?” 凤颜玉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气就像是一把武器,轻易攻破了江瑾贤的防线,江瑾贤望着凤颜玉拒绝跟自己沟通的背影,败下阵来。 “我不要你侍寝了,你能跟我说句话吗?” 凤颜玉没有动作,但是还是给了他面子开了口:“臣妾跟陛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陛下既然在这种情况下想到的是要臣妾侍寝,那臣妾只能自怜自艾地以为,陛下只是将臣妾当作侍寝的工具。” “我没有!”江瑾贤立刻反驳。 凤颜玉温温柔柔地一笑,像一朵涉水娇花,但采撷的时候,却发现藏在水里的茎,是带刺的。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已经不让你侍寝了。你不愿意,我又怎么会逼迫你?” “可你到底是有这样的想法。”凤颜玉站起身来,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这一次,江瑾贤没有起身去阻拦的动作,凤颜玉倒是主动的停下了脚步。 “陛下,臣妾虽然还住在宫内,但今后不想再见到你。” 凤颜玉背对着江瑾贤,一字一句地说清了这一句话,而后,头也不回地迈着端庄的步子离开。 平稳且缓,但却没有一丝留恋的意思。 江瑾贤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抬头,凤颜玉已经消失在了殿门口。 “为什么……”帝王的语气喃喃的,就好像是一个孩童最真切的疑问。 “凤颜玉,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 —— 凤颜玉走出殿门外,搭上玉桑的手,干脆地吩咐:“回宫。” 玉桑自然对凤颜玉的命令不敢怠慢,但还是疑惑地问道。“娘娘,您刚刚到底在里面跟陛下说了什么啊?看起来殿内平静无波的,没啥声音,但瞧你这脸色,却像是大吵一架。” 凤颜玉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周大监,疾言厉色道:“别多问,回去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第268章 扑火 安定郡公府内,宇文弈踏过亭台水榭,仙桃不知道从何处提着裙子小跑着出来,追上了他,亟亟地道:“你当真要回安定郡?” 宇文弈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早就跟父亲说好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仙桃的脸色变了变:“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急?” “你难道觉得我能容忍,你继续在这里和我的亲弟弟琴瑟和鸣?” “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心,都能看的下去?” 宇文弈受伤地反问,仙桃退后两步,淡薄地道:“那就祝世子殿下一路顺风了。” 宇文弈盯着仙桃看了好一会儿,他到底是对仙桃恼怒不起来:“你转变的倒快。” 宇文弈仰起头,不去看仙桃:“其实一直没跟你说。我到底是希望你能幸福的。若你终究与我有缘无分,那嫁给旁的人,我也担心你会受到委屈,而清弟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能亲眼看着你幸福,上天也不算待我福薄。” 仙桃面无表情地道:“你倒还挺满意的?” 宇文弈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婚事最开始明明是你先同意的,也是你亲口答应嫁过来的,如今两人自然是无话可说。 “我们这样在心里彼此折磨,只是在消磨人生。与我们各自希望对方过好人生的愿望不相符合。” “所以,我走了。也算是给你和清弟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仙桃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宇文弈。宇文弈温文的笑着,面上的轮廓和宇文清有几分相似,但到底是不一样的人。 她和宇文弈相遇于幼时,她所拥有的宇文弈是天真的,这份爱是光明的,也是机智的。他们在一起快乐过、开心过,彼此相知相许过,而当他们都长大了,才发现他们因为种种世俗的原因无法在一起。 他作为安定郡公的世子,未来宇文家族的继承人,他该是充满权力欲望的,稳重的,有野心的。 他生来就该处在权力斗争漩涡的黑暗之中。 而他们的爱情美好且单纯,不应该被他的身份所玷污。 她不是不愿意陪着他,而是所有人都不同意她陪着他。 他们两个人,都为此无能为力。 那个没有任何负担、无忧无虑的少年,永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不会在出现了呢…… 仙桃低低地笑了笑。 她爱过这样一个人,她不后悔。 她在想着过去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彻底和过去做一个割舍了。 毕竟人生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她睁着眼睛,排空着自己,用意念一点点粉碎她和宇文弈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最后,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保重。” “嗯,保住。” 宇文弈说着,转过身去,收敛去全部缱绻的目光,他担心吗,他再看着,就永远也走不了了。 越是留恋的时候,越不能回头。 “你的肠胃不好,冰凉的乳酪还是要少吃些,虽 然我知道你很爱吃。” 这是宇文弈对仙桃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梦幻的泡泡,它飘啊飘啊飞到了空中,“嘣”地一下,消失了。 “你也要好好的啊!”仙桃张了张嘴,无声地道,“娶妻,生子,完成你所有想完成的事情,安享晚年,最后安息在温暖的床上。” “……而不是,一个人孤家寡人的离开人世。” —— 凤颜玉坐在自己的宫内看书,玉桑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陛下来了!” 凤颜玉并没有把书放下,而是微微抬了抬头,眼睛里一丝算计的精光闪过,随后立即平静。 “慌什么。” “娘娘!我是觉得您算的真准,陛下真的会来,还来的那么快!” 这句话玉桑压低了声音说的,有点怕被旁人听见的意思在内,要不然她其实连陛下都不愿意称呼,就着凤颜玉的遭遇,她也该厌恶地直呼其名。 半刻钟后,江瑾贤果然出现在坤宁宫正殿门口。 江瑾贤背着手走进来,凤颜玉也没派宫女去拦着她,只是低着头道:“不是说了,我和陛下再也不见的吗?” “当真能再也不见的了吗?凤颜玉,这是你这辈子,说的最好笑的一句话。” 江瑾贤自然地坐在了凤颜玉的对面:“在干什么?” “看书。”凤颜玉毫无波澜地答道,“我很好奇,陛下是怎么做到,每次和我吵完架,都能一脸平静地在我面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我说话。” “因为我觉得,无论我们之间有怎么样的争吵,我们最终是都不会分离的。” 凤颜玉难得“咯咯”地笑了起来:“陛下看来对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很信任啊?不过,我想,大概这些牢固都是陛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江瑾贤没有说话,笨拙地从身后捧出一大把蒲苇。 凤颜玉吃惊地望着他。 蒲苇雌雄异株。雌花穗银白色、花浓密低垂、有光泽;雄穗为宽塔形,疏弱。 江瑾贤捧着的这么一大捧,都是雌花。 银白色的圆锥花序既大型又稠密,花穗长而美丽,壮观且雅致,毛茸茸的,就像妖狐的尾巴。 江瑾贤,身着皇帝常服,却捧着这样一大捧蒲苇,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屋里明明没有风,江瑾贤也明明牢牢抓着那捧蒲苇,可这毛茸茸的物什却好像在她的面前晃悠着,在她的心上晃悠着,让她的鼻头沾了丝丝的痒。 “蒲苇?” “嗯。” 饶是凤颜玉再冷静自持,此时还是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蒲苇的?” 江瑾贤笑了,并不回答,而是道。 “你说的,它的模样,它所表现的精神,都是你所喜爱的。” “你说过的,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江瑾贤笨拙地将蒲苇捧到凤颜玉的面前,就像在捧一颗真心。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和凤颜玉和解,他不可能像其他皇帝哄宫妃那样,送些金银,送些财 宝,用奢靡和权力腐蚀他们的心。 那些宫妃和凤颜玉要的东西不一样,绝不会为这些东西所动容。 凤颜玉也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被这些东西所收买。 江瑾贤自以为自己另辟了蹊径,自以为自己记住了凤颜玉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想法,告诉凤颜玉,就能让她感动。 凤颜玉看着蒲苇,良久,接了过去。 “江瑾贤。” “蒲苇,它不是芦苇。它没有实用价值,只有观赏价值。它本来好好地生长在了地里,却为了你的求欢,到了你的手中,失去了生命。” 江瑾贤微微皱眉:“颜颜,你有些在无理取闹了。不过是摘了几朵花,采了几棵植物而已。” 凤颜玉摇了摇头:“你没有懂我的意思。” “是,我是喜欢蒲苇。可我也爱在蒲苇从中肆意奔跑,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自由!江瑾贤,我现在,最想要的是这个!我并不爱你,你把我囚禁在这座皇宫里,我真的快要窒息了!” “你知道吗?江瑾贤,我真的快要窒息了!” 凤颜玉努力地演着自己狂躁,快要发癫的形象,江瑾贤果然心疼起来。 “颜颜,我没有要囚禁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出皇宫,陪你看那山川河岳,看那……” “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想法!我的自由!我不要你陪着!你明不明白!” 凤颜玉取下桌子上的灯罩,将手上的那把芦苇靠近蜡烛,借着火源点燃了它! “颜颜,你做什么!” 江瑾贤还没来得及伸手,凤颜玉一把把燃烧着的蒲苇丢到床帘边,火苗一下子窜高,烧上了整个床帘! “我要还它自由!” “颜颜,你疯了!” 不知道为何,明明寝殿内的陈设还算是阻燃,换言之就算是烧起来也没那么快起大火,但这一次,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大火就已经蔓延起来。 将凤颜玉和江瑾贤两个人紧紧地包围在圈内。 凤颜玉大笑起来,烈火的明光找的凤颜玉的脸无比的明艳,就好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我还它自由,所以我也要自由!” 凤颜玉说着,一头往火里栽去。 江瑾贤自然不会看着凤颜玉跳进火里,一把拉住凤颜玉,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颜颜,别去!” 怀里凤颜玉的挣扎就好像是一把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他的胸口,他感觉地到疼痛。 “颜颜,你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 “放开我,江瑾贤你放开我!” “颜颜,对不起,对不起……”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凤颜玉不住地在江瑾贤的怀里挣扎着,抵抗着,最后伸出手,点了江瑾贤的穴。 江瑾贤身心一麻,眼睁睁地看着凤颜玉离开自己的怀抱,朝火里扑去。 义无反顾。 “颜颜!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颜颜,我错了颜颜……”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放你自由,让你走,你不要死,好不好……” 第269章 失忆 大火已经充盈着整个正殿,火光里,什么陈设也看不见,凤颜玉也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江瑾贤试图分辨凤颜玉在哪个方向,突然他听到一声闷响,似乎是她撞到了柱子。 江瑾贤听声辨位,知道了她具体在哪个方位,毫不在乎的往火里冲了过去。 “颜颜,颜颜!”江瑾贤喊着,看到了晕倒在柱子边的凤颜玉。他晃了晃凤颜玉的身子,最后探了探她的鼻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护着她,冲出了火海。 “陛下!”周大监见到江瑾贤出来,差点没跳起脚来。刚刚他被玉桑支走了片刻,回来就看到殿内大火起来了,所有人在外面慌慌张张的,也没人去救火。 他刚准备呵斥众人,指挥他们赶紧救火,陛下就抱着皇后娘娘出来。 真是感谢上苍!两位贵人没事! 江瑾贤看着周大监,只说了五个字:“救火。请太医。” —— 因为坤宁宫正殿被烧了,若要修缮正殿,居偏殿怕影响到凤颜玉休息。索性在修缮坤宁宫正殿的这段时间内,将凤颜玉移到了乾清宫偏殿。 这算是帝后同居一宫了。立即有好事的言官上书这不合规矩,当然通通被江瑾贤给挡了回去。 凤颜玉迟迟未醒,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江瑾贤最担心的事情。 “皇后娘娘因头部受了撞击导致昏迷,恐颅内有淤血压迫,才致娘娘迟迟未醒。微臣,微臣也暂时没有办法能让娘娘立即醒来,只能以保守的治疗方法,施以银针治疗。” 江瑾贤没有说话,太医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他,有些担心这个帝王说出什么如果救不醒皇后,就拿整个太医院陪葬这种话来。 但是江瑾贤什么也没有说。 江瑾贤走到凤颜玉面前,太医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江瑾贤伸出手,摸了摸凤颜玉的脸颊。 “你医术高明,救得了天下人;但你自己出事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治得了你。” 太医们闻言,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江瑾贤深情地望着凤颜玉,嘴却在对着那些太医说话:“保守治疗便保守治疗,朕不会为难你们,但朕要你们尽力。” “朕始终不会相信,颜颜会愿意一死了之。” “你们先退下吧,朕要跟皇后,说说话。” 太医们如蒙大赦,纷纷退场。出了殿门外,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太医问院判道:“师父,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到底要怎么救皇后娘娘?” 院判压低了声音斥责道:“糊涂东西!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 “可陛下说了,不会为难我们的啊!” 院判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道:“该怎么治便怎么治!稳妥为重!陛下清楚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皇后娘娘醒来!陛下担心娘娘再发生意外,便要我们稳妥治疗!” “左不过不能让皇后娘娘咽气就是了!” 小太医点头如掏蒜。 殿内,江瑾贤牵起了凤颜玉的手,喃喃地道:“我想不明白,你在玩什么花招。你 竟然真的愿意,伤害你自己。” “颜颜,醒过来吧。既然你真的那么痛苦,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放你走。” 这是江瑾贤的真心话,他一边说着一边牢牢地盯着凤颜玉,可是凤颜玉连个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江瑾贤复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醒神的香药在香炉内氤氲,青白色的烟雾腾腾直上,就好像在构建一个幻境。 江瑾贤似乎在这个烟雾缭绕里看到了他们的结局,他替凤颜玉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 他很不甘心。 翌日,江瑾贤下了早朝后,亲自来伺候凤颜玉洗漱,身后跟着玉桑和李嬷嬷给他打下手。 说是洗漱,由于凤颜玉还在昏迷着,不过是给她擦擦脸而已。 江瑾贤擦完脸,监督着太医给凤颜玉施针。等针时,凤颜玉突然窜的一下从床上直起身来,大喊道。 “啊啊啊啊啊!” 太医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凤颜玉像一头好奇的小鹿一样瞪着自己的杏眼:“你们在做什么啊!怎么都看着我?” “啊啊啊啊啊!我身上怎么这么多针啊!” 众人也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看着凤颜玉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这句话终于让太医最先反应过来。 凤颜玉身上还有针!随便乱动对身体是会有不好的影响的! “娘娘!请容微臣先为你取针!” 院判将凤颜玉放置躺平,凤颜玉倒也乖巧,只是问道:“取针是什么?你在干什么啊?” “娘娘?你为什么叫我娘娘啊?你是谁啊?我是谁啊?你是医生吗?” 凤颜玉眨巴眨巴着眼睛说着,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天真。 院判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专心取针。凤颜玉问的这些问题,他不敢擅自回答,只盼望着江瑾贤什么时候能够开口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刚刚不是能说话咩?” 院判只觉得自己要满头冷汗了! 江瑾贤周身的气压有些低,他看着凤颜玉好一会儿,问道:“你可认识我是谁?” 凤颜玉原本看着院判取下最后一根针正摇头晃脑着,闻言便确认道:“你是在喊我吗?” 还没等江瑾贤开口,凤颜玉就摇着脑袋道:“不认识呢!” “娘娘!”玉桑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可认识我吗?” 凤颜玉的目光投过来,看了好一会儿,真切地摇了摇头。 玉桑扑到凤颜玉身边,大哭起来:“娘娘,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玉桑啊!郑玉桑!这个郑姓还是娘娘您赐的呢!” “可我真的不认识你诶?”凤颜玉为难地嘟了嘟嘴,有些嫌弃地推了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玉桑,“你为什么要喊我娘娘啊?娘娘是什么东西?” “你是皇后,皇后娘娘。是这天宁国的皇后,是朕的皇后。” 江瑾贤再次开了口,一双眼牢牢地盯着凤颜玉,像极了在审视。 凤颜玉却像是没接住他话一般:“皇后?我母后就是皇后!我怎么变成皇后了?我父皇去哪里了呀 !” 凤颜玉这话说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特别是李嬷嬷。 “公主,您,您该不会,只剩下小时候的记忆了吧?” “对对对!你终于喊对了,我是公主,江宁公主!”凤颜玉从床上跳了下来,拍手道,“我认识你,你是李嬷嬷!” “不过你怎么看起来比昨天老了好多啊!是不是你做错了事情,母后又罚你了啊!” 这句话所有人都觉得没有问题,李嬷嬷却是听得眸光一闪。 “是的公主,是皇后娘娘又责罚奴婢,奴婢夜里睡不着,这才憔悴了许多。” 李嬷嬷走到凤颜玉面前,抚摸着凤颜玉的脸庞,立刻就是眼眶一红,潸然泪下:“公主,奴婢要告诉您一件事情,您失忆了,您现在不是大宛的江宁公主,您现在是天宁国的皇后。” 凤颜玉一副对李嬷嬷很信任的模样:“嬷嬷,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那个人的妻吗?” 凤颜玉伸出左手,指着江瑾贤,但目光却没看他。 “娘娘,您该自称本宫,该喊他陛下。” “什么劳什子的本宫陛下啊!我做公主的时候也没自称本宫啊!”凤颜玉娇率地道,“你是我的夫君吗?” 江瑾贤转过头来,换上了温柔的笑。 “那就是了,你既然是我的夫君。那就该包容我,体谅我,爱护我!称呼这一点小事,你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李嬷嬷赔笑着看了江瑾贤一眼:“陛下,咱们娘娘小时候就是这么个性子,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她的父皇总是惯着她。” “无妨。她说得对,朕自然要做的比她父亲对她好一千倍,一万倍,才能衬得上有资格娶到她这个条件。” 江瑾贤玩味地笑了笑:“颜颜,既然你失忆了。那我就再重新地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叫江瑾贤,是你的夫君,是这天宁国的主人。” “我承诺过你父皇,会照顾你一生;我爱你,我们原本两情相悦,所以我把你娶到我的身边。” 江瑾贤郑重地说着,凤颜玉却瑟缩了一下,扯着李嬷嬷的袖子道:“嬷嬷,他真的是我的夫君吗?这个人,我怕诶……” 李嬷嬷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凤颜玉的头:“娘娘别怕。他是你的夫君,他对你……会好的……你不要害怕,嬷嬷会陪着你,让你熟悉一下你失忆后的生活的。” 凤颜玉缩进了李嬷嬷地怀里:“好啊!还是嬷嬷对我最好了。” 玉桑真的快哭岔气了,声倒是没声了,她没想过有一天凤颜玉会忘了她! “娘娘!您真的不认识玉桑了吗?” 玉桑扑通一声跪倒凤颜玉面前:“娘娘,您看看我,看看我呀!” 凤颜玉习惯性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了玉桑的由来了身份,凤颜玉抿着唇,扶起了玉桑:“对不起哇!失忆了,脑子不好使!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玉桑破涕为笑:“有娘娘这句话就可以了!奴婢会让娘娘明白奴婢的心的!” 第270章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主仆倒是一团和气,江瑾贤抿着唇笑了笑,走到凤颜玉面前。 凤颜玉盯着他,像新生儿尝试新事物一般,试探性地道:“夫君?” “嗯。”江瑾贤得了凤颜玉的这句呼唤,直接坐到了凤颜玉的身侧,“你没必要怕我。” “我没有怕你,我怕的不是你,是未知的恐惧!”凤颜玉拍着手说道。 “我会给你时间,慢慢了解我的。”江瑾贤抓起凤颜玉的手,放进掌心温柔地拍了拍。 凤颜玉仰慕地看着他:“你长得好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诶!” 江瑾贤没想到凤颜玉会突然说这些话,惊讶之下是一份难以名曰的喜悦,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故意问道:“是吗?” “是啊!” “那么,我很荣幸。” 江瑾贤显然对凤颜玉的这份倾慕十分受用。他转过头来,对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医和侍立着的宫人道:“皇后既然失忆了,那你们就更得好好照顾她,切不可让一些污言秽语脏了皇后的耳朵。” “照顾皇后该谨慎又谨慎,切不可有一丝错漏。若皇后有一丝不妥,朕拿你们是问!” “奴婢遵旨。” “臣遵旨。” 江瑾贤这次的态度和凤颜玉未醒前跟太医说话时的态度判若两人,玉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江瑾贤故意说给凤颜玉听的。 凤颜玉显然很感激江瑾贤对她的在意:“谢谢你呢!不过你也没必要太为难他们。我父皇教我,要对自己人好一点,这样他们才愿意忠心于自己!” 江瑾贤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凤颜玉的头:“好,都听颜颜的。” —— 凤颜玉失忆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皇宫,整个帝京。宇文媚听到这个消息,是很彻底的难以置信。 “皇后娘娘这就失忆了?起先皇后娘娘会放火自焚,本宫就已经觉得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这失忆……” “娘娘,这失忆,也不是皇后娘娘主观想失忆就失忆的。在火里这还往柱子上一桩,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宇文媚冷笑了一下:“皇后娘娘这一撞,旁的不知道,反正这陛下选秀的事情是要延后了。朝臣总不会这么有没有眼力见,在国母重病的时候上书要选秀吧?” “是呢。娘娘还是可以从中捞到点好处的。至少后宫里不会多出新的不怀好意的女人。” 宇文媚摇了摇头:“就算没了这一遭,宫里也不会有别的女人。只是朝臣照样还会上书而已。对了,陛下可对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本宫想去看看皇后娘娘,能去看吗?” 琳琅摇了摇头,宇文媚站起身来,慵懒地道:“那本宫便去见见皇后。琳琅,替我梳妆,不用打扮的太过招摇。” “是,娘娘。” 宇文媚去了乾清宫,果然没有人阻拦她,她很轻易地就来到了偏殿。 偏殿里还有别人,是原本养在安王府里的凤柒柒。于是宇文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急着进去。 “母后!您当真不记 得儿臣了吗?”凤柒柒扑倒在凤颜玉的身边,泫然欲泣地道。 凤柒柒听说她母后出了事还失了忆,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要进宫找自己的母后。 项思羽只能让凤柒柒注意安全,他虽然有了凤颜玉那天那些话做打底,但还是想知道凤颜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情况如何。 所以他也希望凤柒柒能够进宫看到真实情况。 凤颜玉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认真地摇了摇头:“你跟我小时候长得倒像,但我确实不认识你!” 凤柒柒的眼里弥漫过失望,求救似的看向了李嬷嬷。 李嬷嬷无奈地道:“娘娘,她刚刚说了,她是你的女儿。” 凤颜玉“嗷”了一声:“嬷嬷,可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有孩子了呢?” 这话只能让李嬷嬷无言以对,凤柒柒也确认了凤颜玉的确失忆了这件事情。 凤颜玉瞧见了凤柒柒失望的模样,问道:“你说你是我女儿,那你的父亲是谁,是我的夫君吗?” 凤柒柒一愣,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嬷嬷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宇文媚的衣角,慌忙道:“孩子自然是陛下的,娘娘您在说什么?” 凤颜玉闻言,“哦”了一声。凤柒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宇文媚已经迈步而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原来公主殿下也在啊!” 虽然凤柒柒住在王府里,但凤柒柒是众所周知的默认的公主,即使江瑾贤没有正式下旨册封。 凤颜玉之前也不在乎这个,所以虽然江瑾贤古怪地对此没有任何动作,她也没有争取过。 凤柒柒收了眼泪,她做不到对宇文媚虚情假意,于是也不说话,孩子气地一哼,撇过了头去。 凤颜玉好奇地打量着宇文媚:“你是谁啊?长得好好看啊!好喜欢!” 宇文媚微微一笑:“看来皇后娘娘不认识妾身了,妾身是翊坤宫贵妃宇文氏,单名一个媚字。” “贵妃?”凤颜玉迷茫地了一下,“你是我夫君的妾室?” 宇文媚微笑着点点头。 “哼!混蛋!”凤颜玉突然大喊起来,“我父皇都只有我母后一个女人,我的夫君怎么能娶别的女人?” 宇文媚跟着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还是您力荐入宫的,当时陛下还不同意呢!” “陛下是很爱您的。” “胡说八道!”凤颜玉干脆地道,“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还会给他推荐别的女人!你说他爱我,他又怎么可能会同意,把你纳入宫?” 宇文媚倒也不慌不忙:“娘娘,这事有点复杂,若你能恢复记忆,就能明白这一切了。” “哼哼。”凤颜玉突然就觉得面前的这个漂亮姑娘一点也不顺眼了,“那请问这位贵妃妹妹,你来找我这个正宫是要做什么啊?” “臣妾是来探望娘娘的。身为妾室,侍主母恭谨,是应当的。” 凤颜玉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你一个娇滴滴的贵妃 伺候我估计也不甘心吧,我体谅你,还是算了吧!” 宇文媚正斟酌着再开口说什么,外面周大监就通传说陛下驾到。 凤颜玉看到江瑾贤,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夫君,你来的正好!我不喜欢她,你让她走好不好?” 江瑾贤三两步就走到凤颜玉身边:“你不喜欢她?那朕替你惩罚她。” 凤颜玉赶紧摆了摆手:“不要惩罚她!她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不想看见她!” 江瑾贤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十分残忍:“那就罚她,在自己的宫里,不能出去。这样无论你去到宫里的哪个角落,都看不见她了。” 说了这么大串话,说白了就是禁足而已。 宇文媚倒也不挣扎,跪下来道:“臣妾领旨谢恩。” 江瑾贤看着宇文媚退了出去。 其实宇文媚压根没有必要淌这趟浑水入宫,明明是两个人的舞台,她偏要想尽办法加戏。 说是要自我加戏,宇文媚除了最开始的挣扎,在被他威胁过后,总是这样识时务地退了下去。 这样的人生,她过得真的有意思吗? 虽然这不是江瑾贤该担心的事情。 这是江瑾贤的想法。 江瑾贤转回头看着天真烂漫的凤颜玉,心念一紧。他曾暗自许诺过,若凤颜玉没有死,他会放她出宫,还她自由,但如今这种情况,放她出宫,其实是害了她。 他可不可以自私一点,继续将她留在身边? 她是失忆,她不记得他们之前的过往。是不是从另一个层面表示,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重新开始?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一次自我救赎、重新改过的机会吗? “夫君真好,会听我的话!”凤颜玉瞧着咧开了嘴,“你让他们也下去好不好,我有话想对你说的。” 这一次,凤颜玉指的自然是殿内那些侍立的人。 待殿内清场后,江瑾贤扭头,询问式地看着凤颜玉。凤颜玉怯怯地看着他的脸,空气里静的能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 凤颜玉一个起身,朝江瑾贤的脸颊亲了上去。 比蜻蜓点水还蜻蜓点水的吻,凤颜玉很快就坐了回去,又娇又怯地看着江瑾贤。 江瑾贤也是惊喜地看着她。 “你说你是我丈夫,那我当然就要亲你啦!” 凤颜玉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 江瑾贤哑然失笑:“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你真的太好看啦!让我忍不住想亲亲!”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过你这么主动呢?”江瑾贤含笑摇了摇头,显然是对失忆后的凤颜玉转变过快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现在发现啦!”凤颜玉拍了拍手,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江瑾贤的唇角勾了起来,伸出手揽住凤颜玉的后脑勺,方寸之内,眼神之间,只容得下她一人。 “这样才够。” 江瑾贤闭上眼睛,吻上了凤颜玉的唇。 “唔。”凤颜玉只惊了一下,便也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如藤蔓般依附上江瑾贤的后背。 两两相拥,层层深入。 第271章 很伤心 忘情的拥吻最是容易让人沉沦。江瑾贤和凤颜玉的脸微微分开,两两相望,轻轻地喘息着。 凤颜玉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唇无意识地抿了抿,娇唇红润,宛若丹霞,看的江瑾贤再一次心念一动。 不过这一次,江瑾贤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凤颜玉的唇,若有若无地道了一句:“要是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停留什么?”凤颜玉垂着眸子,看着江瑾贤的手,“时光永远都在向前,我们两个人之间未来只会创造更加美好的回忆,那么纠结于此刻做什么?” “你当真这么想?” “父皇母后在一起的时候,有过快乐的时候,也有过吵架的时候。他们从来不纠结过去的事情,永远向前看,他们坚信只有他们在一起才能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江瑾贤微微一笑:“颜颜说的是。既然如此,三日后的亲蚕礼,颜颜身为皇后,是否有必要亲自主持呢?” 凤颜玉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道:“现在是三月里吗?” “嗯。那一日,我要去天坛地坛拜祭农神祈求风调雨顺;而你呢,则要在先蚕坛举行“亲蚕”大典,代表全国女性向上天祈祷。” 亲蚕之礼始于周代,是古代每年举行的一种国家大典。古代是男耕女织的社会,通常情况下,男人负责耕田,女人负责养蚕织布。 按《周礼》,春天,皇后要率领内外命妇始蚕于北郊,以为祭服,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天宁国以黄罗织成的鞠衣为皇后亲蚕服。这亲蚕服是十二监一早就备好的了,算起来还是当时项思羽在位时,凤颜玉第一次亲蚕礼时使用的。 十二监曾请示过江瑾贤,是否要重新给凤颜玉备一套。毕竟皇后还是那个皇后,人没有换,尺寸也没有换,衣服的样式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更不可能换。再重新做一套衣服没有区别,新也不会新到哪里去。 按照天宁国开国皇帝节俭的训诫,也是向万民展示风气,所以亲蚕服是被要求循环使用的,所以凤颜玉依旧是那套亲蚕服是合规矩的,只是着皇帝到底是新换了一个。 十二监担心江瑾贤心里膈应,便特特请示了一下。 江瑾贤也曾动过重新换一套亲蚕服的念想,毕竟那一套亲蚕服,是项思羽为凤颜玉做的,也是凤颜玉为项思羽穿的,他完全没有参与过。 但仔细想想,凤颜玉是不在意这个的。他若是多此一举为凤颜玉准备一套新的亲蚕服,亲蚕服制作繁琐,且不论工期赶不赶得及,她未必会开心,说不定又要借此事跟他大吵一架。 而那时的凤颜玉,对他心如死灰,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倒是吵架都成了奢望。 于是,江瑾贤便放弃了重新为凤颜玉制作亲蚕服的念头。 凤颜玉伴过独孤皇后出席过亲蚕礼,身着公主仪制的助蚕服。 助蚕服,顾名思义,为妃、 嫔、命妇助皇后行亲蚕礼之礼服。 凤颜玉想到这一层,歪着头到:“那个宇文贵妃,是不是也是要穿着助蚕服,跟我一起出席亲蚕礼的?” 江瑾贤失笑:“她只是个陪衬,主角是你,你不用在乎她。” “哼!你干嘛要把她娶进宫哦!我真的很不开心呢!”凤颜玉哼哼嗤嗤地说着,“我嫉妒出现在你身边的一切女人!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夫君!” 江瑾贤牵起凤颜玉的手,将它珍重地放在掌心:“她不是我的女人,她只是个放在宫里的摆设。她的父亲是安定郡公宇文拓,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了她,你明白吗?” “当初若不是你要我让她入宫,她决计是不会入宫的。” 凤颜玉后知后觉地哀叹了一句:“我突然好想恢复记忆,看看我的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这么好的夫君放在面前,我竟然还会想着给他纳妾这件事情。” 江瑾贤失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并不愿意凤颜玉真的恢复记忆,他只想和她重新开始,就像这样。 两人之间忘记所有的血海深仇,忘记所有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阻碍,回归最初单纯的美好。 “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你答应出席亲蚕礼,那这些天也多出去走走,养养精神,适应适应。” “你未免也把我看得太娇弱了!”凤颜玉不服气地道了一句,“那儿待会儿让玉桑陪我吧!我看她这几天总是很伤心,想着要重新跟她培养培养感情。” 江瑾贤自然不会拒绝,放任凤颜玉出去。 凤颜玉换好衣服,由玉桑陪着在宫里逛逛。在冼月池边,凤颜玉发现了一个身着黑袍,佩剑匆匆而行的男子。 凤颜玉努了努嘴,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玉桑转过头来,了然地道。 “那时禁军统领,上将军顾青执。” 凤颜玉点点头,叫住了他:“上将军!” 青执疾行的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凤颜玉:“皇后娘娘?” “嗯嗯!你认识我呀!” 凤颜玉穿了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件嫩黄色的斗篷,发式梳的简单,看起来像朵盛开的迎春花,十分娇俏可爱。 青执瞧着凤颜玉天真直率的模样,只是在怔愣。他听说了凤颜玉大火后失忆这件事情,但没想到凤颜玉竟然失忆到这个程度了。 “臣青执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叫住微臣,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你,三日后的亲蚕礼,是你筹备护卫的事情吗?” 青执一拱手,规规矩矩地答道:“是,娘娘。臣负责皇族及朝臣亲眷们的近身护卫及出宫后的带路开道。” 凤颜玉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你能带我去附近的庙里吗?就是李嬷嬷跟我提过的,我从大宛过来,暂住在的陛下特意为我修建的为我已故的皇祖母带发修行的庙里。” 事关出宫,青执自然不可能随便答应下来,只是道:“娘 娘为何突然想去庙里?” “我不是失忆了嘛!我想着多去之前待过的地方走走,说不定能快点恢复记忆呢!” “那娘娘也没有必要去宫外的庙里。娘娘在宫里也住了不少时日,宫里也有不少娘娘的回忆。” 凤颜玉立即耷拉下脸,看起来委屈地令人心生怜爱:“上将军当真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吗?不过是亲蚕礼结束后带我去庙里逛一逛,可能还不要一个时辰,到时候上将军再将我带回来也就是了。” “这个……”青执看着凤颜玉,着实下不了拒绝的口,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答应。 “娘娘莫要为难臣了,臣做不了这个主。” “为什么啊?你不是上将军嘛!”凤颜玉嘟着嘴巴,见青执十分为难的模样,她大度地道,“这样吧。我给你时间,让你考虑考虑,你想清楚了,就给我身边的这位侍女传话,你看怎么样?” 玉桑不禁看了凤颜玉一眼。 青执不忍心戳破凤颜玉内心里期待的小泡泡,只能借着凤颜玉的话就此答应下来。 “记得哦!等你有了想法,要跟我身边的这位小侍女说哦!” “娘娘,微臣明白。”青执的脸色显得顾虑重重,怎么也说不上高兴。 凤颜玉见青执暂时答应了她的考量,自然是满心欢喜,拉着玉桑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走开几步,直到青执彻底消失不见,玉桑问道。 “娘娘!您这,您这是什么意思!李嬷嬷什么时候跟您说过庙里的事情,还有给您修庙的不是这位陛下……” “嘘——别说话——”凤颜玉伸出手,按在玉桑的唇上,止住玉桑的话头。玉桑抬起眼睛,奇怪地看着凤颜玉,凤颜玉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且认真。 “我不想听。” —— “你是说,颜颜来找你,商量着要去皇庙的事情?” “是。臣不敢擅自做主,便来请示陛下。” 江瑾贤看着低头等示下的青执,皱起了眉头:“为何好好的要去皇庙?颜颜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她没有失忆,想借着这个机会逃跑?” “臣不知,臣只知道皇后娘娘要去皇庙。” 江瑾贤坐回龙椅之上,弓起手指轻轻地在案上敲了敲:“你且答应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做好万全的准备。若颜颜真的是要借此机会离开朕,那朕……那朕也好有个准备……” 青执抬起头来,看着纠结的江瑾贤。江瑾贤的意思是要让他加派人手掌控现场,但却又有不愿阻止凤颜玉离开的意思。 江瑾贤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他说过,如果凤颜玉能活下来,会放她自由,这是他主观愿意的。 但如果凤颜玉骗他,欺瞒着他,用失忆这种事情来哄着他,借着这个机会逃跑,那他又是真的会很伤心。 凤颜玉假装失忆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至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他。 如果阻拦她,会违背自己的初衷;如果不阻拦她,又不甘心。 第272章 拦啊拦 “夫君这么晚了来找我,要做什么啊?明天就是亲蚕礼了,我还打算早点睡呢!” 凤颜玉的手上抓着棉麻的寝衣,还没有替换下来。她单纯地看着江瑾贤,她是真的有些困了。 江瑾贤突然一把抱住凤颜玉,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凤颜玉重重地撞上江瑾贤的胸膛,有些懵逼。 “夫君?怎么了?” “别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怎么好好的……”凤颜玉的脸微微地红了,喃喃地道,“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我是真的有些困了,明天的亲蚕礼,我可是还要登山呢!” “老累人老累人了,你也不想我明天累的像翻肚皮的死鱼吧!” 凤颜玉勾了勾江瑾贤的衣领,像是在撒娇,江瑾贤却像个执着于·大海捞针的人一样,问道:“当真以后都见得到吗?” “当然啦!你今晚好奇怪啊!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来!” “没有。”江瑾贤压抑地一笑,“我只是想你了。” 凤颜玉闻言,咧嘴笑了起来:“想我你就直说啊!我就喜欢你说想我了!” “好的,颜颜,我想你。”江瑾贤似乎被凤颜玉感染了一般,笑容变得如释重负了些,“明日亲蚕礼,注意安全。” “嗯嗯,知道了。” 颜颜,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江瑾贤眷恋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将她放了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变成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凤颜玉笑着,眉眼弯弯,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瑾贤转身离去,凤颜玉的笑容一瞬间收敛。 —— 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往桑田的方向而去。供奉蚕王的时候,所有该在的人都在,甚至包括安王和安王妃。 凤颜玉举桑叶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项思羽和孙妙云,项思羽看着凤颜玉,微微点了点头。 凤颜玉眸光一闪,面无表情地略了过去。 皇后领着内外命妇供奉完蚕王之后,亲自示范养蚕缫丝,类似于帝王示范春耕。这是一项费时费事的过程,命妇们都分散开来,各自负责自己的区域。 宇文媚正一手拿着蚕匾,一手逗弄着里面的蚕宝宝,全然没注意到,凤颜玉从她身边略过,离开了现场。 贵妃的助蚕服和皇后的亲蚕服很是相近,只有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差别,是以场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凤颜玉离开了,甚至还以为离开的人是宇文贵妃。 宇文媚抚摸着蚕匾中最肥硕的那一只蚕宝宝,余光看到了凤颜玉轻轻飘过的衣角,微微一笑。 凤颜玉走到一棵大槐树下,先脱了外面繁重的外袍,放到了一早就等在那里的玉桑手上。 “上将军呢?”凤颜玉甜甜地问道。 “臣在。”青执从另一棵槐树后面走了出来,朝凤颜玉行了个礼,“臣带皇后娘娘去皇庙。” 凤颜玉点点头,跟着青执下了山。由于身上的亲蚕服即使脱了外面的礼服依旧行动不便,到了皇庙,凤颜玉便问住持可否有 多余的海青借凤颜玉穿一下。 住持说有,让凤颜玉随她来。于是便留下青执和玉桑立在原地。 玉桑抱着亲蚕服的外袍,随意地问道:“没想到你竟然最后还是答应了娘娘的要求。” 青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都是陛下准许的。臣也不可能擅自主张。” “那可更让我意外!”玉桑翻了个白眼,“一点点小恩小惠也想收买我们娘娘!他做梦!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娘娘千般万般好了?搞得有多爱娘娘似的,都不过在自我感动。” 青执自然不会在玉桑面前谈论江瑾贤什么坏话,只是抿唇不语。 住持将凤颜玉请到房间,将一套崭新的海青放到凤颜玉的手上。 “娘娘请自行更衣,贫尼在外等候。” “等等!”凤颜玉一把拉住了她,“你先不要出去,等我换完衣服!” “娘娘?”住持疑惑地看了凤颜玉一眼,凤颜玉继续强调,“您留在房间,我换完衣服,我要出去。” …… 过去了大概有三炷香的时间,这下连玉桑都开始疑惑起来凤颜玉为什么还没有换完衣服出来。 青执面上还算镇静,但心里已经忐忑起来,该不会凤颜玉已经借着这个机会离开皇庙了? 青执不禁又看了玉桑一眼,按道理也不太应该,凤颜玉不像是会抛弃自己身边亲信逃跑的人。 如果凤颜玉一定要走,那么也该给她们安排好后路。 李嬷嬷等人都还在皇宫,凤颜玉无法保证她一走了之之后,江瑾贤一怒之下会不会对他们做出不利的事情来。 青执主动与玉桑搭话:“都这么久了,玉桑,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找娘娘?” 玉桑回头瞪了青执一眼,嘴硬道:“娘娘肯定还在皇庙里面,去找娘娘做什么!?” 这话太有做贼心虚的味道在里面,青执忍不住道:“玉桑,不过是把娘娘请出来。她说过的去皇庙是待一个时辰的的,这换衣服都用去她三炷香的功夫了。” “那也是娘娘自己的安排,你不要干涉娘娘!” 这头,青执和玉桑正争吵着,外面突然有人通传:“贵妃娘娘驾到!” 玉桑的脸色白了白:“她不是在亲蚕礼上吗?怎么到皇庙里来了!” 说话间,宇文媚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内。 “上将军,你也在。”宇文媚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揶揄,“本宫奉陛下之命,来和皇后娘娘一起到皇庙祈福。” “陛下什么时候……”玉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青执拦住。青执滴水不漏地道:“皇后娘娘正在更衣,请贵妃娘娘稍后。” “可本宫大概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这都过了多久了,皇后娘娘还没换好衣服吗?”宇文媚已经悠悠走到青执面前:“本宫亲自去请皇后娘娘,才不算失了礼数。” 青执的心凉了凉,江瑾贤避开自己将宇文媚给搅和了进来,是不是从内心里料定了凤颜玉会跑? 如果江瑾贤让自己亲自来抓人 ,无法在旁人面前圆谎。 而宇文媚可以。 让宇文媚出手,这事情的性质就不过是宫闱内女人的争风吃醋罢了。 青执不敢松懈,跟了上去,玉桑自然也不会落后。 宇文媚快步走到皇庙里用作更衣的那间屋子,高声喊道:“臣妾贵妃宇文氏,恭请皇后娘娘!” 无人应答。 “臣妾贵妃宇文氏,恭请皇后娘娘!” 依旧没有人应答。 宇文媚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她眼睛咕噜一转,准备直接推门而入,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玉桑希冀的目光只一瞬,立即就黯淡下来,因为开门而出的人是住持。 住持一出来,就关上了门,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贵妃娘娘,佛门重地,还是不要肆意喧哗了。” “本宫这怎么能叫肆意喧哗呢?只不过是恭敬地来请皇后娘娘呢?娘娘在里面吗?怎么不回答本宫的话?” 住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宇文媚跟住持周旋了一会儿,心一横,避开了住持,直接推开了门! 宇文媚跳了进去,快速地扫了一眼室内。室内空无一人,凤颜玉根本不在里面。 宇文媚扭过头,和气地问住持:“敢问住持,皇后娘娘去那儿了?” “皇后娘娘就在庙里。贫尼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去了哪里,或许是去了……” 住持话还没有说完,宇文媚已经冷哼一声后下令:“搜,给本宫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皇后娘娘从庙里找出来!” “贵妃娘娘!”青执大喝一声,他到底在内心还是想维护凤颜玉的,“这是皇庙,岂是您能说搜就随便搜的。” “哦?”宇文媚睨了青执一眼,“本宫看到上将军也有带人过来。既然上将军信不过本宫,那就请上将军带人搜!”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上将军不要阻拦本宫,这是陛下的命令!”宇文媚居高临下,在气势上压了青执一头。 宇文媚说着,已经准备领着人离开,青执跟上去,执着地道:“皇后娘娘确实就在庙里面,贵妃娘娘您怎么大张旗鼓地搜,恐怕是会惊扰了皇后娘娘睹物思人!” “既然皇后娘娘在,那么这么大动静皇后娘娘也该自己出来了。犯不着到了要本宫惊扰佛门重地的地步。倒是你们,都在遮遮掩掩的,怕不是在替皇后娘娘做贼心虚!?” “搜,给本宫搜!” 宇文媚带过来的侍从全部都出动起来,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寻找凤颜玉。所有人都在观察玉桑的反应,见她也是跺脚着急,不免多了几分考量。 宇文媚的人从前院开房间门开到后院,也没有找到凤颜玉的踪迹,眼见着要踏进后院,住持也拦上了一拦。 “贵妃娘娘。后院实在清净,不少贵重物品皆存放于此处,娘娘务必要让自己的人小心搜查!” 宇文媚冷不丁被这么一拦,不高兴起来:“难不成本宫堂堂一个贵妃,郡公之女,还要偷你们庙里的东西不成吗!” 第273章 没有事哒! “贫尼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给本宫搜!若有什么损失,通通算在本宫头上!” 宇文媚显得十分兴致盎然,毕竟江瑾贤难得有一件事特地拜托了她,还没有知会自己的亲信顾青执。 后院被宇文媚的人搜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凤颜玉的踪迹。这下就连玉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娘娘到底去哪里了呢?” 玉桑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亟亟地跑到住持面前问道:“住持,您跟娘娘到底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娘娘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住持只是恭敬地道:“娘娘不会跑到哪里去的,她就在这座庙里面。” 宇文媚闻言,转过身来,笑得冷眼:“住持怕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就在这座庙里?那人呢?人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皇后娘娘来天宁后,就一直在这间皇庙里带发修行,她不过是在这皇庙里她常去的地方走了走。山下都有着皇帝的军队重兵把守,贵妃娘娘若说皇后娘娘要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皇后娘娘还失着忆。现在的皇后娘娘的心智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少女,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恶意揣测皇后娘娘的行为。” “失忆?当真是失忆吗!?”宇文媚本来自己心里就一直有个疑虑,更是在江瑾贤找她帮忙之后达到了顶峰。不待宇文媚继续逼问住持,江瑾贤已经亲自驾到了。 “宇文媚,朕的颜颜,不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陛下!?”宇文媚大惊失色,“您?您不是在天坛地坛拜祭农神祈求风调雨顺吗?怎么到皇庙这里来了!?” 江瑾贤没有回答宇文媚的话,而是风尘仆仆地走到青执面前:“颜颜可找到了?” 青执摇了摇头。 “陛下,您这样突然跑过来,那大典怎么办?”宇文媚见江瑾贤忽略自己,赶紧跑到了他的身边。 “大典的事情,不用你多费心。”江瑾贤不悦的目光看向宇文媚,“若不是青执派人传信给朕,朕还不知道你已经把这皇庙翻了个底朝天!” 江瑾贤和他云双阁的亲信之间一直有特殊且效率高、时效快的通信方法,这是宇文媚不能比的。 宇文媚的脸色惨白了一下,生怕她的一点私心已经被江瑾贤看穿了:“臣妾带人来这皇庙找人,这不是陛下所准许的吗?陛下怎么又……” “那你人找到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宇文媚咬了咬唇,不知道江瑾贤为什么突然要发这个脾气,壮着胆子道:“陛下所愿不过是皇后娘娘安安稳稳留在你身边,如今人去楼空,陛下何苦把气撒在臣妾身上?” “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臣妾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比陛下更希望皇后娘娘能留在我们天宁的皇宫里。” 江瑾贤回头瞪了宇文媚一眼,一点也不想理她,只是吩咐和青执一起在皇庙附近找凤颜玉。 宇文媚看着江瑾贤忙碌且为凤 颜玉焦急的神态,心中更是忿忿不平,好好的亲蚕礼和祭天大典,就这样被搞得乌烟瘴气的了! 她更加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江瑾贤只会为凤颜玉一个人心动,只会为凤颜玉一个人抛弃自己的理智,只会为凤颜玉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准则。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有挑战性的事情,更加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江瑾贤这么一找,也是找到了入夜。天都黑了,江瑾贤仍然在皇庙背后的山上摸索。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江瑾贤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冷下来。那愈来愈暗的明亮天空就仿若他此刻的心境,蒙上了一层阴霾。 凤颜玉真的走了吗?真的离开自己了吗?不应该啊?明明按照凤颜玉的性子,她若要走,她该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地一个人一走了之。 可如今怎么也找不到凤颜玉却是个事实。 江瑾贤再一次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希望凤颜玉会出现在里面,哪怕是晕倒在里面,都好过完全不见人影。 颜颜,你到底哪里去了? 明明可以抓住的失去最是令人揪心,江瑾贤格外体会到了煎熬两个字的意义。 搜查的士兵们已经接力着点燃了火把。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江瑾贤从找不到凤颜玉的气氛逐渐转为了担忧,如果凤颜玉真的只是走丢了,那么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会不会冷,会不会渴,会不会饿? 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过,有没有地方睡觉,有没有可以放心的地方? 江瑾贤无法想象。 春夜里的风往日里若说只是寒凉,如今却总是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 “颜颜!你在哪里!” “颜颜!你还好吗!” “颜颜!如果你能听到,请务必回应我一下!”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宇文媚就站在江瑾贤的不远处,将他的一切情绪都收入眼底,他的彷徨,他的焦虑,他的担忧,他的失落…… 江瑾贤仿若处在情绪的十字路口,整个人就是矛盾的化身。 山里空落落的,回应江瑾贤的只有回声。宇文媚将这空谷传响停在耳朵里,不禁心疼地道。 “陛下……皇后娘娘……” “夫君!是你吗!” “夫君!是我!我在这里!” 宇文媚的话终究只能只是开了个口,因为江瑾贤的回声过后,是凤颜玉的回应。 江瑾贤一愣过后几乎是意想不到的狂喜,他像个喜获珍宝的孩童一样激动:“是!是我!颜颜!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找我了!”凤颜玉的声音带着笑意,带着孩子气,虽然有些疲惫,但不失活泼,“你转过身来!我就在你身后!” 江瑾贤几乎是立刻转身,看到了士兵们举着火把开出的一条道,看到了站在离他百步之外的凤颜玉。 凤颜玉的脸上灰扑扑的,似乎还有伤口,身上的海青也脏兮兮的。 她的手上还抱着一只棕色的兔子,待凤颜玉走近到江瑾 贤面前,江瑾贤才发现,这只兔子受了伤。 “我跟住持说了,想自己在庙里逛逛,住持答应了。然后我一个人就顺着路逛到了后山上,本来没多大事情的,这路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路,我能找得回来,可是啊,我在路上发现了一只中了猎人陷阱的小兔子。” “我想救它,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自己反而落入了猎人设下的旁的陷阱里去了。那陷阱隐蔽的很,我好几次都看见你的人从我头顶上走过来,可就是发现不了我,我喊你们你们也听不到。”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独自一人爬出了这个陷阱!你看我,连刮花了,衣服刮破了,腿还摔疼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是,我把你找到啦!” 凤颜玉急吼吼地解释着,眼睛里也是满满的看到江瑾贤的高兴,江瑾贤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一把把凤颜玉揽进了怀里,用力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成为自己生命里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一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样的颜颜,怎么会骗我呢?你就是为了救兔子走丢了——你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姑娘,看见弱小就会去救,就像你我初见时,你救我的那样……” “你不用解释,真的,我懂你的心。你是颜颜……那样的颜颜,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只有这样的颜颜,才不会走,才会愿意,回到我身边……” 江瑾贤突然像在进行一场自我感动的训导,凤颜玉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像是完全在状况外的样子。 “夫君,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啊!怀里的兔兔还没有包扎呢!它会疼的哦!” 江瑾贤闻言,会心一笑,将凤颜玉放开,摸了摸凤颜玉的头:“我家夫人最是兰心蕙质,夫君带你下山,带你休整,带你给兔兔包扎,带你去做你一切想做的事情。” “好诶!”凤颜玉就这样依偎进江瑾贤的怀里,跟着江瑾贤下了山。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戏剧性,玉桑完全看愣住了。 娘娘,娘娘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走到半山腰,江瑾贤担心凤颜玉的身体,毕竟白日里是花费了体力和精力独自挣脱猎人陷阱的。 于是乎,江瑾贤干脆整个将凤颜玉打横抱起,免得她再在走路上花费心思。 她只需要,能安安稳稳地陪在他身边,能让他好好照顾她,弥补他之前对她所犯下的一切的错误就好。 宇文媚是跟着青执他们一起下山的,见大家都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表示意外和不理解,宇文媚只意味难明地判断了了句。 “呵,皇后娘娘还真是爱陛下啊!” —— “回禀陛下,娘娘身上的伤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除此之外,娘娘身上并无大碍。” 江瑾贤因为看凤颜玉实在狼狈,便做主让太医又去给她看了看,如今听到太医肯定的保证,便也放下心来。 “夫君~我都说了,我没有事情的!” 第274章 热泪盈眶 凤颜玉扯着江瑾贤的袖子,像是在撒娇一样,江瑾贤微微地笑了,看着凤颜玉,朝着身后的太医道:“你们先下去吧,然后把包扎的东西留下来。” 太医立即告辞离开。江瑾贤俯下身子,半跪着,抱起了放在床上的那只被凤颜玉救回家的兔子,柔声道:“颜颜,你休息吧,我来给它包扎。” 凤颜玉双手撑着床边,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蹲,给江瑾贤腾出位置来。 这是凤颜玉终于主动请他坐在她身边的第一次允许,江瑾贤的内心一阵莫名的感慨。 凤颜玉认真地看着江瑾贤包扎的动作,感叹道:“你包的真好啊!” 江瑾贤将兔子放到地上的毯子上:“你是个大夫,你包的,会比我好的多。” “我没失忆前,竟然还是个大夫吗?”凤颜玉看起来十分惊讶,“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嗯。我的颜颜,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女人。”江瑾贤不知为何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起身,到了这间乾清宫偏殿的西侧,拉开了放在那里的一个小檀木柜子的抽屉,取出一个锦盒来。 这个小锦盒,江瑾贤曾给凤颜玉看过很多次,但看到凤颜玉迷茫的脸色,他还是耐心解释道。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是我最珍视的东西之一。之前碎过一次,我用黄金将它缝补好了。”江瑾贤打开锦盒,露出里面四四方方的琥珀坠子,“这上面的白色花纹,是槲寄生的式样;这最中心的一滴鲜红,是我母亲的血。” “现在,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江瑾贤抓起凤颜玉的右手,将它轻轻地掰开,将这个琥珀坠子又一次珍重地放在凤颜玉的手上。 “冬青常绿,不变其色;亦如我心,永爱吾妻。” 凤颜玉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将手中的琥珀坠子小心翼翼地握紧。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嗯,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会将它收好的!” “我会像保存对你的情意一样,好好地保存好它的!” 凤颜玉认真地承诺道。 江瑾贤望着凤颜玉,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满腔的爱意终不被辜负,得到了回应,该是多么令人热泪盈眶。 “谢谢你。” 这一次轮到江瑾贤道谢了,两人之间客气的倒像一个陌生人。 凤颜玉微微地笑了:“可惜我失了忆,手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不然你给了我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总该有所回应的!可是现在,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没有关系。你不用给我什么,你的回应,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凤颜玉嘻嘻笑了起来。 —— 自亲蚕礼后凤颜玉回到宫内,宫内的一切气氛都仿佛变了个大样,虽然还是向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平静,但在这安宁之中多了几分的温馨。 或许是因为这座宫殿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间的关系和缓了,连带着这座宫殿也添了人情味。 江瑾贤很受用和凤颜玉之间相较于之前的剑拔弩张 下平静的相处,就好像两个人已经相依相守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是快乐的。 即使凤颜玉现在的性格像个单纯的孩子,但她依旧不失温柔和善良的底色。这样的平静相处,也不是排斥与他沟通那心如死灰的寂静,就让他感觉,莫名的安心。 她在笑,她在闹,他在一旁纵容地看着,甜蜜地回味着。 这种信任的,愿意将自己也全身心交托出去的,久违的感觉。 他思索着,他中了千日谈后所剩的时日。这往后的每一天和凤颜玉的相处,都无比的珍贵。他也担心,如今的凤颜玉,若是得知他命不久矣的真相,该有多么担心。 可项思羽也明确地说了,千日谈没有解药。而他让白执去遍访天下名医求药,也一点结果也没有。 “颜颜。”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正在放纸鸢的背影,喊了一句。 凤颜玉迷迷糊糊地扭头:“夫君,是你在喊我吗?你有什么事啊?” “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喊喊你。” “你好古怪哦!”凤颜玉不禁抱怨了一句。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不少距离的,江瑾贤是想陪她玩的,但凤颜玉说放风筝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她想让他看着她玩,看着她快乐。 江瑾贤望着她天真无邪地脸,突然问道:“颜颜,若有一天,我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凤颜玉几乎是立刻回答道,“好好的,说什么生的死的?” “我没有在开玩笑。”江瑾贤走近了几步,“我是说认真的。颜颜,如果没有了我,你未来的日子,能一个人好好地走下去吗?” 凤颜玉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在那短暂的几秒内,她记起来她用作曾经回答项思羽问题的一句话,用来回答现在江瑾贤的问题,一样也可以。 “如果没有了爱,或许一切都会变得更加困难,但是我还能活下去。” 但是这句话她不能说出口,这不是现在的她该说的,或许也不是她以为的现在江瑾贤希望听到的她的回答;同时,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一个东西,爱,就算是另一个她,也不会有,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凤颜玉的脸上露出迷惘的表情,内心却在斟酌着,最后她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所以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你就是我的避风港,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意外那么多,那么无法预料!为什么我们要考虑一些要许多许多年后才发生的事情,让现在的我们闹得不愉快呢?” 江瑾贤完全没想到凤颜玉会做这样的回答,但看着凤颜玉清澈且单纯的眼睛,他只能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好,不说了,我的颜颜。没影的事情,是我顾虑太多了。” 凤颜玉哼哼两句:“那你向我道歉!你刚刚吓到我了!”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刚刚的那些话。我会守护你一辈子,我会身体力行地陪你到 老,绝不需要其他东西代劳。” 凤颜玉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 凤颜玉转过身去,继续玩风筝,江瑾贤的脸上却添了更浓的几分愁绪。 —— “翔儿,你最近与丽妃走的近,倒是常去她的文姝殿坐。” 昭庆殿内,秋芷若一边品着茶,一边随意地跟凤翔说道。 这是他们母子俩约定好的每周一次必有的茶话会,往日里,她这个继子都是规规矩矩的,这个茶话会算是开的比较愉快。 但凤翔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让秋芷若再也无法等闲视之了。 出于女人的本能,她感受到了危机感。 “是,母后。丽妃娘娘热情,帮了儿臣不少事情。特别是儿臣上次在太傅那里听到的一本奇书,可惜宫内的藏书阁没有。还是丽妃娘娘听说了,托她的父亲从宫外寻来的。” “哦?”秋芷若沉着地道,“是什么书,当真那么难找?若是你来找母后,母后也未必不能找给你。母后的父亲是秋尚书,也是懂不少读书人的人脉,何必去劳烦丽妃?” “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欠考虑了。当时儿臣一心只扑在书的内容上,只想着尽快拿到这本书,倒全然忘了这旁的许多事。” “只是被书着了迷,一时忘了也就罢了。若是一直都忘了,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可要让你好好的记起来。要不然,这些事情落在陛下眼里,可就是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失职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秋芷若觉得自己的警告到位了,凤翔也还算识趣,便打算将此事放下。 毕竟凤翔现在还是唯一的皇子,在秋芷若真正生下自己的皇子之前,她都不能明面上和凤翔撕破脸,白白让旁的嫔妃捡了便宜。 秋芷若放下茶盏:“今日,陛下会来昭庆殿。这一次,是本宫特意请了你父皇,跟你父皇说最近你读书的状态不好。你父皇担忧你,陛下是特意来看你的。” 凤翔恭顺地点点头,知道秋芷若这是在一个榔头打下去之后准备给甜枣了。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也很久没有见到父皇了。这次多谢母后牵线。” 秋芷若眯起眼睛来笑了笑,笑容到底带了些阴森古怪:“你明白就好。你父皇今日里来疏忽了你,本宫也让你不要拿一些小事去叨扰陛下,这都是因为你父皇忙于政务的缘故。” “你作为陛下唯一的皇子,还是要多多体谅一下你父皇啊!你未来啊,是要接他的担子的。” “是,母后,多谢母后教诲。” 凤翔再一次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这一次,他没有马上抬起来。 他已经从宴宁那里得知了他母妃之死的真相,却要对着自己的杀母仇人侍奉如亲,笑脸相迎,这种屈辱和不甘,他却只能不动声色地忍下来! 他恨,他好恨! 幸而他还有他皇姑凤颜玉的帮助。即使凤颜玉远在天宁,但能够回应他,表示愿意帮助他,他已经感激地十分热泪盈眶了。 第275章 真是奇怪 江瑾贤在乾清宫御书房批阅奏折,凤颜玉就在御书房里自己走走看看。 凤颜玉原本是想说给江瑾贤磨墨,玩一玩红袖添香的雅趣的。但是江瑾贤心疼凤颜玉劳累,认为磨墨伤手腕,便还是让周大监去磨墨。 凤颜玉摆摆手,有些生气的意味在里面,她索性不理江瑾贤,连话都不想跟江瑾贤多说一句,视江瑾贤如空气。 江瑾贤叹了一口气,但却很享受凤颜玉的耍小性子。毕竟她虽然生气着,但却是却没有离开御书房。 凤颜玉在御书房内晃悠着,走到那副她的画像面前,她该是第一次见那画像的模样,驻足良久。 江瑾贤听到凤颜玉没有了动静,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便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去。 他看到凤颜玉在看那幅画,有意想逗逗她:“怎么了?看自己的画像看呆了?” “没有。”凤颜玉摇了摇头。 江瑾贤微微一笑:“这下可舍得理我了?” 凤颜玉顿了顿,脸立刻如火烧一般:“你又打趣我!” 凤颜玉气嘟嘟地跑到江瑾贤身边,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就许你日理万机,让我整日无所事事?我跟不上你的节奏,让我如何能好好地陪伴在你的身边?” 凤颜玉从来就不是什么柔弱的菟丝花,即使是在她失忆的时候,她骨子里所带的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抹去的。 江瑾贤拿起桌上写了一半的奏折,毫不顾忌地塞到了凤颜玉的手上:“你若是闲的无聊,我桌上的奏折随便你看。这封奏折我阅了一半,你帮我看看,后半部分的批复,该如何写?” 凤颜玉抓着奏折,眼睛却盯着江瑾贤:“我哪里懂什么奏折的批阅?我只是在好奇外面有没有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夫君,你要想想,我整日闷在宫里,外面的消息进不来,也没什么知心的人跟我聊天,我可真的无聊死了!” 说到凤颜玉知心的人,江瑾贤眸光一黯,突然想到了凉月。只是一来,凉月现在管着云双阁,自然没有时间进宫来陪凤颜玉;二来,以现在失忆的凤颜玉来说,能不能记得凉月,都是一回事。 “奏折里怎么会有稀奇古怪的事情。”江瑾贤总觉得是自己亏欠凤颜玉太甚,“奏折里都是一些烦心事。” “让我看看是什么烦心事,能让我英明圣武的夫君这么头疼的?”凤颜玉顺势低头看着奏折。 江瑾贤却恍若与凤颜玉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说到无趣,宫里的生活确实闷了一些。你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人,想玩的事情,我给你带进宫里来。” “或者说,你在宫里实在待不下去,我带你出宫,我陪你去游玩山水,看遍大好美景,如何?” 江瑾贤在为凤颜玉考虑的间隙,凤颜玉已经看完了整本奏折。奏折讲得是沂南大旱的事情。 如今天下初定,江瑾贤和项思羽之间的皇权之争刚刚结束不久,本就 是百废待兴,满目疮痍的时候。即使江瑾贤在战争时极力保证民众的民生,但战争不可能不对百姓造成影响。 至于沂南,在战争之前,就连着两年大旱收成不好。之前春耕的时候,又是滴雨未下,这大旱,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 本来说,沂南还能靠着整个国家的统一运转,靠周边郡县的粮食调度度过危机。但由于刚刚经历过战争,那些郡县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存粮,根本没有办法补给沂南。 如此种种,农民忍无可忍,导致了沂南边境或有异动。 沂南属于随国公的封地地界,是随国公封地中最靠近梁国公的那一块。 本来说,若是随国公在封地上,这些事情便属于他的范畴。若是项思羽当皇帝,随国公早就解决了这件事,压根不会让它上项思羽的书案,让项思羽为这件事情费心。 但如今,皇帝换了一个。随国公虽然恢复了国公之名,但包括随国公所有的家眷在内,却依旧被江瑾贤软禁在天宁帝京。 “夫君,这沂南都大旱了这么多年,怎么今日那些地方官才上书来找你求救啊?” 江瑾贤听到凤颜玉这个问题,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凤颜玉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江瑾贤颇为无奈地道:“因为沂南之前是国公封地,由随国公管。而如今随国公远在帝京,根本无暇顾及封地的事情。” 凤颜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夫君你在头疼什么?” “你看啊!既然之前,那个随国公都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是随国公到了帝京之后,沂南各地才有了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这件事才变得火烧眉毛的。那你不如直接把随国公送回封地,自己的地盘自己管,让他镇压这些农民起义,不就得了嘛!” 凤颜玉说的无比冠冕堂皇,恍若这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江瑾贤的脸色变了变。 “随国公不能回封地。” 随国公是项思羽的心腹,是最忠心于项思羽的人,更是七大柱国威胁他也要和项思羽一起保下的人,放他回封地,无异于放虎归山。 虽然因着千日谈的缘故,他和项思羽私下里达成了那个约定。但自然驾崩或者主动让位,可怎么都比被赶下台要好得多。 哪怕只有这么一丝丝的可能,江瑾贤也绝不会允许它发生。 “随国公为什么不能回封地啊?他不是你的臣子吗?难不成他犯了错?犯了错直接杀掉他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先别谈这个了。”江瑾贤沉了沉眼神,他不想跟凤颜玉因为此事吵起来,也不想让现在的凤颜玉知道一些事情。 “我刚刚说的带你出宫游山玩水的提议,你觉得呢?” 凤颜玉听到江瑾贤排斥与她继续沟通奏折的事情,顿时有些丧气:“我现在倒是没那个心思出宫玩,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宫外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我倒是有想让 你带进宫的人选!?” 见凤颜玉到底还是将他说的话听了进去,江瑾贤的眉目舒展了些:“嗯,说说看。” “她们都说,我和你有一双儿女。女儿上次我见过的。想着她哭着那么惨,我到底是做母亲的,总觉得过意不去。作为母亲,忘了自己的女儿已经够让她心寒的了,还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她是我们的女儿,是堂堂的公主殿下,养在一个王爷的府上算个什么事情?不如就趁这次机会,把我们的儿子女儿都接回宫里养,也好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快乐是不是?” 江瑾贤没想到凤颜玉想到的人选是凤京京和凤柒柒。凤京京至今昏迷未醒,还养在安定郡公府上;凤柒柒也至今没个公主的正式封号。 项思羽在位时,曾大方地给凤柒柒封了鲁元公主。他一直无所表示,倒显得他小气了。 他是一切以凤颜玉为准的,既然凤颜玉想见她的儿女,要让他们进宫,那江瑾贤就满足她的愿望。 “好,让着一双儿女伴你身侧,想必也能让你开怀不少。我明日就下旨,派人把京京和柒柒接回宫中。”江瑾贤答应了凤颜玉的话,同时还要盘算着,立刻下旨册封凤柒柒为公主。 至于封号,江瑾贤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赐什么。项思羽是给了她鲁的封地,又视她为自己的第一位女儿,第一位公主,所以被封为鲁元公主。 他若随便起一个,到底是会被项思羽给比较了下去。 他只是不甘心被项思羽比下去而已,对凤柒柒的公主封号,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江瑾贤想起了凤柒柒杏眸灵动,眉眼精致的脸,想着便依了前朝得帝宠爱多年的广平公主的封号,也得邑广平算了。 “谢谢夫君了。”凤颜玉放在奏折,依偎进江瑾贤怀里,看起来无辜柔弱极了。 —— 翌日,凤京京和凤柒柒分别被从安定郡公府和安王府接出,送入皇宫。 同时册封凤柒柒为广平公主的旨意也昭告天下。 “睦亲之训,必备恩荣,加命之贵,是存优宠。朕之爱女诞姿中掖,习训公宫,惠心有孚,淑问斯著。夙蕴柔闲之操,克彰婉娩之规,式开汤沐,虽已申于筑馆,爰择井田,俾有光于改邑。可封广宁公主,依前实封一万户。” 安定郡公府前,刚刚被通知不能再继续抚养凤京京的宇文清夫妇听到这道旨意,都十分的诧异。 “这陛下登基了这么久,才想起来给自己的女儿封公主,可真是太奇怪了!” “这又如何?陛下的几位姊妹,也是在多方因素的制约下,才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要说他忽略自己的女儿,倒也情有可原。” “那怎么能够一样?长公主们算起来都是素未谋面的姊妹,不甚亲昵,可这广平公主是陛下实打实的女儿,这是陛下亲亲的血脉,陛下竟也如此凉薄!” “夫君,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276章 装 “这有什么奇怪的?”宇文清向来没有在背后议论人的习惯,更何况是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他看来,随意对人评头论足,是不礼貌的行为。 仙桃看了一眼宇文清。这么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是知道宇文清的性子的,也便不强求他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况且在这安定郡公府内私自议论陛下也不太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连累了安定郡公府可就不好了。 “只是到底凤京京在我身边养了这么多天,他走了我总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宇文清闻言,有意调侃道:“那是别人家的孩子,迟早是要还给别人的。你要是想要,我们可以自己生一个。” 仙桃的眼睛瞪了瞪,难以置信地望着宇文清:“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大庭广众之下,羞死人了!” 宇文清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宣旨的人早就走了,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们夫妻俩说一些私密的悄悄话,有什么羞不羞的?” “讨厌!”仙桃的脸红了红,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亲密时,宇文清在她耳畔说的一些“私密的悄悄话”,道,“儿女之事顺其自然,我们还是不要一直讨论这个了!” 宇文清适可而止,倒不继续逗弄他的小妻子。仙桃也是最近才肯接受他的,这点进步来之不易,他不愿意在增添新的坏印象,让情况倒退了回去。 他努力给仙桃的第一次一个美好的体验,让她不至于对此事心生恐惧。就当是的反馈来看,他做的还算好。 “不过听说,爹打算把栖霞姐姐从安定郡那边接过来,要给她议婚事。” “现在!?”宇文清颇为惊讶,“父亲竟然还有闲工夫管栖霞的事情。” “现在不是闲不闲的问题,是再拖下去,栖霞的婚事就更棘手了!栖霞本就比安王哥哥大两岁,安王哥哥如今都已经二十六了。女子到了二十八岁,能不急的吗?” “先前安王哥哥在位时,栖霞不愿意嫁,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单着自己。安王对我们几个姊妹是极好的,嫁不嫁也无所谓。但如今不行了,她得找个夫君做他下半生的依靠,下半生的靠山。她虽然与我们宇文家有些血缘关系,但到底不姓宇文,安定郡公府不可能庇护她一辈子。” 仙桃与栖霞不同,仙桃是嫁进来的正妻,按照古代人的思维,仙桃已经是宇文家的人了,而栖霞则不过是个外人。 仙桃这么考虑,也不是她凉薄,而是出于妹妹的关心,在为栖霞考虑。毕竟,宇文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栖霞必须自己找到出路。 虽然她始终厌恶栖霞对安王的背叛,但要她狠下心来残害自己的长姊,她也做不到。 “前些日子,不是我二姐兰陵与那韩家的韩牧尘定了亲事。韩家明明是戴罪之身,这事陛下竟也同意了!所以我们爹就想着,我这几位姐妹的婚事应该还好商量,便打 算趁热打铁给解决了。” 韩家虽然如今在江瑾贤这个陛下面前讨不上脸,但树大根深,江瑾贤也不至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处置了他们韩家。兰陵嫁过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宇文清听仙桃讲了这么多,也是善意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栖霞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倒以为她还年轻着,没想到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这在古代,有的女子甚至已经做奶奶了。 “兰儿,你且记得,这次栖霞的婚事议成了,你妹妹的婚事可先别急了。一连连着四位长公主都成亲,陛下未必会开心。” “你放心好了。妹妹几个都不急,清溪和临安还小,后年才要二十岁呢,更遑论姑苏了。” 提到姑苏,仙桃的眸光黯了黯。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妹妹,如今却在邢州与她分隔两地。 江瑾贤没有收复邢州,也不知道也没有打算收复邢州。但想着高苍梧是皇后娘娘的人,姑苏在那边,应该会被照顾的很好。 她只能默默祈祷姑苏平安无恙了。仙桃悲哀地想。 —— “我让宴宁去查的关于沂南大旱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凤颜玉在乾清宫偏殿内屏退众人,只留下李嬷嬷一个人。李嬷嬷递上一小份密报:“都在里面了。” 凤颜玉接过伪装的很彻底的密报,取出里面的小字条。李嬷嬷看着眸色沉静的凤颜玉,在内心欣慰地一笑。 凤颜玉假装失忆,试图骗过所有人,包括郑玉桑。但李嬷嬷是知道凤颜玉是假装失忆的,倒也不是因为凤颜玉主动告知,而是李嬷嬷猜出来的。 凤颜玉在失忆时,提到了李嬷嬷在照顾幼年凤颜玉时,做错事会被独孤皇后惩罚,但实际上,皇后从来不会责罚李嬷嬷。 独孤皇后对待自己身边的亲信都是极好的,如果不是犯了很严重的原则性错误,独孤皇后根本不会舍得责罚自己的亲信。 这也是李嬷嬷断定凤颜玉没有失忆的最重要原因。在她的试探之后,凤颜玉摊牌了。 既然李嬷嬷已经知道了凤颜玉没有失忆,那么凤颜玉在她面前也没有必要装下来了。只是凤颜玉为了保险起见,除了李嬷嬷,还没有旁的人知道她假装失忆这件事情。 凤颜玉看完那封密函,凑到烛火边烧成灰烬。 “沂南那边的形势看来确实不容小觑。我本来白日里试探性说了让随国公回封地一事。不料江瑾贤警惕得很!” “江瑾贤是打算收拢八大柱国的权的,既然有现成的理由安安稳稳地辖制了随国公,江瑾贤何必多此一举放虎归山?” “本来也没指望江瑾贤会松口,不过是试探一下。”凤颜玉找了把绣凳坐下来。 “如今,京京和柒柒已经入宫,回到我的身边。柒柒也就罢了,京京仍旧昏迷着,若我要离开天宁国,也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但带他走,又是一件麻烦事。” “公主心里可有想法?” “可以 借着这次沂南大旱的机会,弄一些怪力乱神之说,让帝后不得不亲自驾临此处,祈福、辟谣。” 李嬷嬷心一跳:“这得多大的鬼神之说,才能惊动帝后亲自驾临?这也太为难宴宁了。” 史书上,御驾亲征的皇帝都是少数,微服私访也不能是经常的事情,区区一个沂南动·乱,怎么可能劳动帝后? “不需要鬼神之说有多大,要看去的人有没有这个心。如果要去的人有这个心,没理由他也会找理由去;如果要去的人没有这个心,任凭山崩地裂,他也只会无动于衷。” “总而言之,我会说服江瑾贤同意驾临沂南,而你只需要让宴宁准备好合乎常理的灵异事件。” 然后,凤颜玉就要让宴宁在沂南布置人手,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先把她的一双儿女先脱离帝京的辖制,送到大宛去。 外面突然有了脚步声,凤颜玉和李嬷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停止了关于沂南问题的谈话。 过了一会儿,江瑾贤踏门而入。 江瑾贤是一个人来的,所以也没有周大监通传。看到房内只有李嬷嬷和凤颜玉,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凤颜玉自失忆后,只亲近自小就带着她的李嬷嬷,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夫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凤颜玉眼睛里的冷静与理性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天真与可爱。 “我原本是给柒柒和京京单独分配了一座宫殿,京京自不必说,可柒柒不愿意,她说要和你住一起。我是想着,若坤宁宫修缮好了也就罢了,可如今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完工,你住在乾清宫的偏殿,若让他们也住进来,总觉得太过促狭了。” 凤颜玉在心底冷笑一下:哪里有什么促狭不促狭的?乾清宫的偏殿又不是只有我现在住的这里的这一间,怎么可能不空出房子来?你不过是不想让他们住进来罢了,偏生还要打着一个为我考虑的名义。 凤颜玉盈盈地笑着:“那夫君,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们三个人,我自然是谁都不想委屈的。所以,我已经吩咐下去,增加人手,在后日之前将坤宁宫正殿修缮完毕,迎你们母子三人进去。” “所以说,在这之前,我准备让京京和柒柒住进乾清宫的偏殿。颜颜,委屈你一下了。” 凤颜玉愣了愣,机械般地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做母亲的,和孩子住在一块,有什么好委屈的?” 江瑾贤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凤柒柒穿着一袭漂亮的公主宫装走了进来。 “母后!” 凤柒柒摇着手,扑进了凤颜玉的怀里:“母后你可想起儿臣了!儿臣就是要和母后在一起才能开心啊!” 虽然安王殿下也很好就是了。 凤柒柒整个人都掩在凤颜玉的怀里,看起来小小只的,看不到头,也看不到手。 但凤颜玉却能感受到,凤柒柒在自己宽袍大袖的掩盖下,在她的身前的衣服上用手指写着暗号。 第277章 栖霞的棘手婚事 凤颜玉心下了然:“那母后今晚就陪柒柒玩,好不好?” “可我只想一个人陪母后玩,然后再跟母后一起去看哥哥!” 凤颜玉闻言,故意为难地看了一眼江瑾贤。 江瑾贤倒没想那么多,他下意识地就认为,凤柒柒不与自己亲近是正常的。她们母女俩许久未见,还是让她们多培养培养感情吧。 “既然如此,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去御书房了。”江瑾贤很识趣地主动给了自己台阶下,也没有为难凤颜玉,交代完就离开了。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真的只是来将凤柒柒送来见她的。但她想归想,面上仍然还要说:“夫君,你这就要走了吗?就真的只是来看看我吗?” “你在挽留我?”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撒娇的模样,又看了看凤柒柒一脸紧张的模样,道,“罢了。颜颜,我晚一些再来看你。” 待江瑾贤走后,凤柒柒重新将头埋进凤颜玉的怀里:“母后,虽然我知道你是失忆了。但你不记得我,我是真的很伤心。” 凤颜玉不能解释什么,只能拍了拍凤柒柒的背:“你刚刚在我衣服上笔画的,‘安王’二字。怎么了,是安王有什么事吗?” 如今的凤颜玉按道理说是不记得安王的,只是知道江瑾贤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爹爹说,陛下同意了兰陵姑姑和韩家二兄的婚事,这让他很意外。同样意外的也有那个什么安定郡公!安定郡公有意把栖霞长公主也接到帝京来,筹划她的婚事。爹爹想问问你,对此是什么意见。” 凤柒柒仍旧习惯喊项思羽爹爹,特别是在私下里的时候。她更在乎项思羽对她的陪伴,更认为项思羽才是对她好的爹爹。 “不过我本来想着,娘亲你不是失忆了嘛!连我都不认识了,那些人肯定都不认识了!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没有什么用。但爹爹坚持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兰陵和韩牧尘?”凤颜玉喃喃地重复,被凤柒柒敏锐地捕捉到了。 凤柒柒止住了自己的话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凤颜玉:“娘亲,你记得!?” “嗯。”凤颜玉倒是没有避过凤柒柒的话,“阿羽的提醒我知道了,我在这里谢谢他。” 凤柒柒无比震惊地看着凤颜玉,她已经用上了“阿羽”这个称呼,就表明,凤颜玉是有记忆的。 “娘亲,你……” 凤柒柒虽然娇气,但还没到完全没有脑子的程度,加上她本来就讨厌江瑾贤,是站在项思羽这一条战线上的。 所以凤柒柒并不吵也不闹,只是平静地在等着凤颜玉的解释。 “娘亲这么做,是有娘亲自己的理由。”未免隔墙有耳,凤颜玉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接下来,你可能过段时间,要和娘亲还有哥哥一块去沂南。娘亲到时候,会把你和哥哥留在那里,独自回帝京。”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和哥哥老老实实待在沂南就好,你虽然是妹妹,但哥哥如今迟迟昏迷未醒 ,你还是尽量多照顾他些。娘亲到时候,会让自己鸾凤卫的亲信来接你们,接你们去大宛。” 凤柒柒听到这里,眼眸亮了亮:“娘亲故意装失忆,是在想法子回大宛去吗?” 凤颜玉颇为不忍地看着她:“你倒是猜出来娘亲是故意装失忆了。” “柒柒本来就觉得奇怪。娘亲这么理性的人,怎么会做出火烧坤宁宫,撞伤自己这样的事情来的。但是柒柒在看到之前的娘亲,又由不得柒柒不信。所以说娘亲不用担心,娘亲还是伪装的很好的!” 凤颜玉微微地笑了笑:“柒柒倒是长大了啊!” 凤柒柒的笑容僵了僵,低下头来,显得很不高兴:“小成哥哥死的时候,我头一次发现,我自己这么没用。” 那场刺杀,凤柒柒虽然是被莫名其妙卷进来的,但也努力在不拖他们这些大人的后腿。从她努力咬下那些黑衣人的胳膊逃脱开始,她一直都在努力自救。 当那些黑衣人的剑朝项思羽刺过来的时候,她是下意识地挺身而出要去给项思羽挡剑的,但是小成察觉了她的意图,撞开了她,替她挡了上去。 小成是直接替她而死的。 即使凤柒柒没有冲上去,小成或许也会冲上去替项思羽挡剑,或者不会,而是护在凤颜玉的身边。 但后来项思羽告诉凤柒柒,就算那些黑衣人意在他,但是他们也绝对不会杀了他,若是刺到他,也不过是伤了他,不会害他性命。 但凤柒柒本能地能感觉到,项思羽说这么一番话是在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在安慰他,无论是谁都会受到伤害,让项思羽自己被刺或许不会死,而小成必死无疑。 因为,那一刻,是所有的黑衣人都在往项思羽的方向刺来,小成最后也是万剑穿心的的结局。 凤柒柒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是项思羽遭遇这样的事情,她该会有多崩溃。 提到小成,凤颜玉也是一阵沉默:“娘亲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看着他实现他的报复,但娘亲终究是食言了。” “他们一家人,这一生都十分不幸。我给他取名朱昌成,就是希望他能光耀门楣,不料最后他还是因我而死!还是以这种方式!”凤颜玉扁着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在她的唇上。 若是他壮烈地为国为民牺牲,倒也还能在史书上留名。 “他的父亲,是在黄河决堤后逃难的路上不幸被水冲走的;她的母亲,是在被秋芷若投毒后的那次全城灾祸中不治而亡。” 凤柒柒看着她母亲颤抖的脸庞十分的压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母亲心中的隐痛或许比她更深,更后悔。 凤颜玉是一种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希望折在她手里的那种痛苦,那种痛苦,是关乎希望的。 凤颜玉闭上眼睛,收敛情绪,而后缓缓睁开:“我们已经为此牺牲很多很多了,就更不应该把他们的贡献浪费掉。” “或许之后,母后为了保险起见,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解 释一些事情。但是母后希望你能理解,你只要记住,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回大宛的皇位,为你的外祖父,大外祖母报仇。” 凤柒柒看着凤颜玉坚毅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 “栖霞要来帝京?”江瑾贤听着凉月送来的消息,冷笑道,“朕不过是答应了兰陵和韩牧尘的婚事,那宇文拓这个老匹夫就坐不住了?” 青执摇了摇头,就事论事:“那韩牧尘背叛过您,兰陵长公主也是您不待见的。朝野上下就没有多少人觉得您会同意此事。再者栖霞确实已经年长了,已经是不少人眼中的老姑娘了,宇文拓替她急,也是合理的事情。” “朕答应兰陵和韩牧尘的婚事,没那么多考虑。他们两个再怎么联合也影响不到朕的皇位来,朕索性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至于栖霞,大家都知道,她一开始就背叛了项思羽,站在了朕的这一边,是朕的人,还有安定郡宇文氏这个母家。这样一个公主,嫁给谁,都不太合适吧?” 栖霞的婚事是最棘手的,因为她之前就投靠的缘故,江瑾贤不能在明面上向对待其他一直跟在项思羽身边的公主那样刻薄,但是又不能随便把她嫁了出去。 嫁公主,嫁的不是公主本身,而是一个信号。 栖霞的年龄摆在那里,那些刚及冠的官宦子弟自然不肯娶她;而那些年纪大了些的,栖霞未必肯嫁过去给他们做续弦。 “而且,说起来。栖霞对颜颜很有意见,并不是很待见颜颜。颜颜也不是很喜欢她,朕也想替颜颜出这口气,并不太想让栖霞过的太快活。” 提到凤颜玉,青执的脸色古怪了一下:“但陛下总不能真的让栖霞一辈子都是待嫁之身吧。陛下,您会被人非议的。” 江瑾贤弓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早些年,大宛陛下曾有意迎娶栖霞长公主。当时朕还极力促成,却没想到是项思羽想娶凤颜玉,这事最后到底是没成。” “陛下的意思是……” “朕,初登大宝,根基不稳,自然是要与邻国和睦共处。”江瑾贤微微眯起了眼,在想着自己对外的说辞,“想想双方的年龄也是合适。朕若是主动提出和亲,将栖霞长公主嫁过去,想必大宛皇帝会感受到朕的诚意,与我们天宁永结秦·晋之好。” 青执顿了顿,没想到江瑾贤打的是把栖霞嫁的远走高飞的意思。 “可陛下,如今大宛已经有了一个秋皇后。我们的长公主嫁过去,最多也就是个贵妃。即使是贵妃,也不过是名头好听一点,到底是个妾室。我们堂堂天宁国嫁公主,只能做妾,还是我们主动的,这让天下百姓知道了,岂不是有损我们的威名?” “就是要上头有着个人压着她才是,岂能真的让她做了皇后,嚣张了去?” 这一点,江瑾贤还是很相信秋芷若的能力。 “还有,这样做,不是更能让大宛陛下,看到我们的诚意吗?” 第278章 自掉身价 自那日秋芷若跟凤翔旁敲侧击的谈过之后,再加上又替他求见了他父皇,“母子”俩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和缓了不少。 凤翔不再经常去丽妃宫里,作为唯一膝下有子嗣的正宫皇后,秋芷若的地位看起来在后宫之中又稳固了不少。 秋芷若过了几天较为舒心的日子,没有那些糟心的妃嫔在她跟前晃悠。这日晚间,皇帝有旨意晚上要驾临立政殿,秋芷若欢欢喜喜地地准备侍寝。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踏门而入,道了句“皇后免礼”,随后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起来都是他常吃的菜式。 “皇后有心了。”皇帝的声音淡漠地就好像杀生无数的屠夫,“有一件事情,朕要跟你说,边吃边聊吧。” 秋芷若的心“咯噔”了一下。皇帝若是心情好与她温存的时候,常会唤她的闺名芷若;若是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喊她皇后,那么接下来皇帝要讲的事情大概是对她不太好的事情。 皇帝改这一个称呼,是要提醒她的身份,她所处的位置。 秋芷若看着夏承吉为皇帝布菜,夹的都是一些在这些菜色里清淡的菜品,心里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陛下?” 皇帝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菜,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嗯。今日,天宁国传来国书,有意将他们的栖霞长公主嫁过来和亲。”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让秋芷若不高兴了。但如今可不是蜜里调油的热恋时刻,她已经没有使小性子的任性时刻了。 秋芷若委婉地道:“天宁国怎的又好好的重提和亲一事?前一次里,那个前任天宁皇帝项思羽已经求娶走了我们大宛的镇国长公主以此缔结两国盟约;如今天宁国改朝换代,是换了流落在外多年的萧皇后之子懿文太子项思瑾登上皇位。” “这位陛下不是也续娶了我们的镇国长公主吗?依旧以皇后之礼待之。怎么,还觉得盟约不够坚实,还要嫁一位长公主吗?” “或许是吧。” 秋芷若看着皇帝的神情,竟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她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那,这堂堂的天宁国长公主,嫁过来做妾?她自己甘愿吗?” “天宁方面说了,他们可以同意,让栖霞长公主嫁过来居贵妃之位。” 秋芷若愣了愣,没想到天宁国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把长公主嫁过来了,甚至愿意屈居贵妃之位! 平白无故多了个地位仅次于她的贵妃,还是盟国公主!她是两国之间盟约的脸面,她也不能在宫里随便教训了这位长公主去,打了陛下的脸! 这次和亲,可真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秋芷若仍不死心,想着到目前为止,陛下都是在说天宁方面的态度,他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还没有明说,便道。 “这栖霞长公主,过了这么多年,年岁也不小了吧?陛下当真愿意……” 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秋芷若的话:“ 她确实比你年长,但也不至于老到哪里去。朕娶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容貌。” 女子的美丽容颜从来都是一时的花团锦簇,就算你保养的再好,再完美,总会有比你更年轻,更娇艳的女人取代你。 你必须抓住一些永恒的东西作为你安身立命的保障。上天那样垂青于你,给了你这样的好容貌,是让你用它去换取那些永恒的属于你的东西。 秋芷若噤了声,她大概知道,天宁国那边定是有旁的条件在和大宛洽谈,才会让皇帝如此的心动。 她最好识趣一些,毕竟在大多数时候,陛下还是愿意宠着她的。 “是臣妾小心眼了。臣妾在意陛下,总担心那些美人们分走了陛下的宠爱,陛下从此就不再理我。”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秋芷若一眼:“朕说过了,只要你听话,不忤逆朕。你的皇后之位,会很稳的。” “不要肖想那些你不该肖想的东西,你只要记住,‘安分守己’这四个字。” 就目前看来,皇帝还是很满意秋芷若这个皇后的。因为她跟他一样狠,能管得住他的后宫,同时也还有可以让他调教的余地。 秋芷若的眸色黯了黯,知道皇帝识破了她的伪装,便道:“既然如此,那陛下打算给这位长公主封什么封号啊?” 皇帝挑了挑眉,示意秋芷若把手伸给他。秋芷若犹豫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皇帝拉起秋芷若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定”字。 “定者,安也。共武之服,以定王国。朕娶她,要的是朕的江山平和安定 。” 秋芷若默默地将掌心收回:“那本宫就在此,先替定贵妃谢过陛下了。” —— 栖霞赶到帝京的时候,大宛那边同意和亲的回复也已经到了天宁国帝京。 于是,关于栖霞的婚事,根本没有她任何选择的余地,江瑾贤直接下旨,让她嫁去大宛为贵妃的旨意。 江瑾贤的速度之快,连凤颜玉都措手不及。不过江瑾贤既然安排了把栖霞嫁到大宛去,倒省的凤颜玉为此事筹谋了。 一切都似乎在按照江瑾贤计划的反向走,但凡事都有个意外。这个意外便是,栖霞会选择在进宫谢恩。 宇文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乾清宫的。虽然说,大宛皇帝与栖霞年纪相仿,但远嫁异国他乡做妾,还有个挺厉害的正妻皇后压着,她后半生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快活到哪里去。 栖霞立于大殿之外,没有跪下,江瑾贤也没有把她迎进殿内,而是出门迎接。 周大监站在江瑾贤的身后,不远处宇文媚在看着。 “皇兄,臣妹当初,是为了报我母妃之仇,才跟随舅父投奔皇兄的。” “臣妹自知,天下大定后,你和舅父都视我为累赘。舅父急于将我嫁出去,皇兄也已经替我安排好了婚事。” “事关两国联姻,若臣妹说不想嫁,那未免也太矫情了一些。但是皇兄做这个决定前,从未与臣妹商量过,倒让臣妹在 怀疑,臣妹当初做出支持皇兄的决定,是否正确?” 江瑾贤还没开口,倒是宇文媚先说话了:“栖霞长公主!你是怎么跟陛下说话的?” 栖霞看了一眼宇文媚,皱起了眉头:“本宫与自己的皇兄说话,容得到你一个妾室来插嘴!?” “你!”宇文媚被噎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江瑾贤。 江瑾贤虽然不喜欢宇文媚,但在栖霞面前,宇文媚是自己的贵妃,关乎自己的脸面,如何能被栖霞给看清了去? “皇妹,你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吗?” “皇兄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栖霞低了头,轻轻地笑了,她从看到她其他四个妹妹的待遇开始,她就隐隐对自己的结局有了猜测。她本想着,凭借自己的身份,能在这新朝留有一席之地。 但终究还是她想太多了。 栖霞仰起头,咧开了一个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笑容:“实际上,这一辈子,皇妹就没有想过嫁人。之前,安王一直有意无意提起过我的婚事,都被我婉拒了。” “皇妹从来就不觉得,嫁人是我的归宿。我从来就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值得我托付终身。我的终身,从来都该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旁的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因着她父皇的缘故,她厌恶男人,她不相信男人,所以她也连带着厌恶周旋在她两个弟弟之间的凤颜玉。 她为什么讨厌凤颜玉?细究起来,她也不太清楚,或许就是讨厌凤颜玉这种周旋在男人之间,自掉身价的行为。 对的,自掉身价!她认为,可以跟男人,讲权,讲钱,讲利益,但决不能谈感情。 利用别人的感情是罪恶的,自己白白付出那些不被认可的感情也是可耻的! “但最后,我的终身……还是被皇兄你决定了呢……” 栖霞凄惶的笑着,但眼睛里依旧带着高傲:“贵妃便贵妃,本宫是天宁长公主,此番为国而嫁,绝不会侮辱了我天宁国的名声。” “只是皇兄,臣妹想问你一句。这场联姻,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皇兄更多的是为了我们天宁国的利益把臣妹嫁出去,还是为了那凤颜玉!?” 江瑾贤定定地看了栖霞一眼,最后开口道:“颜颜曾经跟我讲过一个故事,末了,她告诉我一句话,‘如果你吃到一个鸡蛋,觉得好吃,你又何必去认识下蛋的母鸡呢?’。” 栖霞冷笑了一下:“皇后这话说的,倒是粗鄙!臣妹明白了!” “只是臣妹一直在好奇一件事情。臣妹一直以为,皇兄是一个绝情冷性之人,没想到却会为了皇后娘娘做一些并不太理智的事情。” “这并不是什么不太理智的事情。栖霞,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臣妹从来就没想过要嫁人!臣妹自认为可以顶得住压力!即使要嫁,那大可以把我嫁给国内其他的青年才俊,为何要让我远嫁他乡和亲!?这难道不是陛下为了皇后的一点私心!?” 第279章 不祥之兆 “大宛皇帝是大宛最有权势之人,唯有这样,才能配得上皇妹你。旁的人,怕是屈尊了你。” 栖霞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宇文媚。栖霞回应着江瑾贤的话,眼神却没从宇文媚身上转开。 “屈尊?当真是屈尊吗?这做妻和做妾可大不一样。” “都是做妾,谁又比谁强地到哪里去?” 她嫁到大宛,是大宛皇帝的贵妃;宇文媚嫁入皇宫,是江瑾贤的贵妃。 她竟然任凭一个国公庶女,就这样踩到了她头上去。 栖霞的后半句话,对宇文媚的针对性太强。江瑾贤皱了皱眉头:“皇妹,你今日来进宫领旨谢恩,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吗?” “如果你对和亲没有什么异议,那就无需多议了。多说无益。” “我能有异议吗?”栖霞淡薄地看着江瑾贤,自嘲地笑了笑。 栖霞伸出手,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拜别帝王的大礼。 “既然皇兄已经给臣妹安排好了一切,那臣妹就坦然接受。在送嫁队伍正式启程之前,这将是臣妹,最后一次拜别皇兄。” 她绝不会是那种会以死相逼的公主,毕竟在她眼里,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能活着,就会有逆风翻盘的机会;而死去,则就是彻底终结,什么也不会改变。 “臣妹在临走之前,最后想告诉皇兄一些话。” “身为一个帝王,就是该心狠手辣断情绝爱。男女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最没有用的东西。陛下如此英明圣武,不该被此蒙蔽了心神。” 在她眼里,项思羽受限于他自童年始就被灌输着的“替身”身份,且毫无底线地“宠爱”着凤颜玉,根本难堪大用! 她虽然是女儿身,做不了皇帝,也不是出于臣子的本能劝谏皇帝,她就是,不愿意看到任何人为了感情而活。 江瑾贤静静地看着栖霞的动作,看着她行完礼,缓缓地站起来。 “皇妹,你不该如此侮辱人的感情。即使你不相信它。” 栖霞没有再与江瑾贤分辩,而是告辞离开。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宇文媚迎了过来:“陛下,栖霞长公主对您如此不敬,您不该如此纵容着她……” 江瑾贤转过头来,面色隐晦无比:“宇文贵妃,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回禀陛下,臣妾是为了皇后娘娘打包不平,特地来这里看栖霞长公主的笑话的。”宇文媚早就想好了说辞,“皇后娘娘本就心善,加上她失了忆也不记得栖霞长公主,但这口气,总是要有人替她出一出的。” 这些话,江瑾贤听进去多少,宇文媚就不知道了。 江瑾贤像在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宇文媚,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还算可以:“既然如此,那你这出戏也看完了,该回宫去了。” “朕还记得,颜颜说不想见到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宫里,少出去闲逛。” “臣妾当然记着这一条。这不是,也没碰到皇后娘娘么?” “朕 也不想看见你。”江瑾贤皱起了眉头,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宇文媚,“朕要去坤宁宫了,你跪安吧。” 江瑾贤迈步,直接略过了宇文媚,背后的周大监跟了上去。 宇文媚仍旧在笑着,似乎对江瑾贤的忽视毫不在意。她独自一人离开了乾清宫,却没有回宫,而是去找了顾青执。 顾青执是上将军,且是江瑾贤的心腹。对于宇文媚这样一个不受宠的有名无实的贵妃,他口头上行了礼便自顾自地继续擦拭自己的宝剑了。 宇文媚抚摸着檀木的柜子,环视着顾青执在宫内的办公场所。顾青执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开口。 毕竟是宇文媚先来主动找他的,要有事也是她又事,顾青执想不明白自己和这位贵妃娘娘会有什么交集。 宇文媚在顾青执的办公场所逛了一圈,任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宇文媚不说话,顾青执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乎,气氛就僵持在那里。 终于,顾青执忍不住了,在把宝剑擦拭完之后,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敢问贵妃娘娘来找臣,是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要事。”宇文媚已经晃晃悠悠走了一圈,又走回到顾青执的面前。她拉开顾青执前面一把檀木靠背椅,坐了进去。 “只是想跟你聊聊,那日皇后娘娘在皇庙里失踪,最后在后山里找到这件事情。” 顾青执闻言,警惕了起来:“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了吗?皇后娘娘是自己为了救兔子不小心走丢了,如今人也找回来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宇文媚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你倒还真的是维护皇后娘娘。” 顾青执眯起了眼睛,眼睛里已经全然没了客气:“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陛下,本宫,还有上将军你,可是一起在行动的。本宫本以为,此去只是奉了陛下之命去找皇后娘娘而已,但本宫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顾青执看着宇文媚笑意盈盈的脸,没来由地呼吸一滞。 “本宫和上将军你一起,跟在陛下的身后。上将军的一举一动,包括神态,本宫可都看在眼里。上将军对皇后娘娘当真是真心维护啊!” 顾青执并不觉得宇文媚手中有拿到什么确切的证据,知道她不过是有了猜测在试探自己。 他要是承认,那才是犯了傻,真正坐实了。 “臣不过是在衷心执行陛下的命令。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作为臣子,维护不过是尽到了臣子的本分。” “你当真只是为了陛下吗?”宇文媚挑了挑眉,语调慵懒且悠长,“本宫怎么看,上将军看皇后娘娘的眼神,可不是一般臣子该看皇后娘娘的眼神啊,特别是在皇后娘娘出来与陛下见面,两两相拥的时候——” “贵妃娘娘!你到底想说什么!”顾青执一反常态,与他以往低调的儒雅武将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地大喝一声。 “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即……” 宇文媚并不害怕, 继续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妖精在蛊惑:“上将军急了吗?” 顾青执瞪着宇文媚。 “所有人都认为,你与陛下手下另外一位得力助手,尹凉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宫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真情实意地感受过凉月看你的眼神,是充满了爱慕和依赖的。所以本宫也一度认为,本宫迟早会喝上你和凉月姑娘的一杯喜酒。” “但是本宫仔细想想。本宫却从来没有在你的眼神里,看到对凉月姑娘同样的爱意。起初,本宫以为,你的爱是深沉的,特殊的,是显山不露水的。但直到,本宫看到你看皇后娘娘的眼神——” “那才是……有爱意的啊……” 宇文媚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顾青执。她本来就身材高挑,如今挡在顾青执的面前,就挡住了顾青执所有的光,将他笼罩进一个巨大的阴影里。 宇文媚摇着头,看起来是在幸灾乐祸:“上将军,你该怎么办啊?” “你是该,继续默默守护着皇后娘娘,还是满足众人的期待,迎娶尹家凉月为妻?” “臣从来都只视凉月为与自己一同落难的妹妹。”顾青执似乎是被宇文媚引诱,松懈了,把真心话说出了口。 宇文媚笑了起来:“那看来,本宫猜的,没有错呢。那怎么办呢?上将军,我真的很好奇,你该怎么办呢。” 顾青执到底还是没有亲口承认,只是问道:“贵妃娘娘来拿此事威胁臣,是要臣替您办什么事情?” 宇文媚哈哈大笑起来:“若你接下来老老实实娶了尹凉月,与她琴瑟和鸣,甭说本宫有理由威胁你,陛下看着你和尹凉月恩爱的模样,也是不会信的。” “所以,上将军的意思是,在本宫的话里,选择前者了?” “我视她为我的妹妹,这代表我愿意照顾她,但不代表我会像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样去爱她。她嫁给我,不会收获她想收获的爱情,而我,并不想让她失望。” “臣并不觉得贵妃娘娘只是来就此事来调侃臣的。贵妃娘娘还是直接说条件吧。臣不想废话。” “上将军果然爽快。” —— 江瑾贤驾临坤宁宫的时候,凤颜玉正在看着玉桑给凤京京喂一种类似营养液的东西,并没有亲自动手。 江瑾贤唤了凤颜玉一声,凤颜玉立即小跑着扑进江瑾贤怀里:“夫君!你来啦!” “嗯。”江瑾贤也跟着甜甜地嗯了一句,“刚刚在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来的晚了些。” “是政务吗?” “是。” “是什么棘手的政务啊!竟然拖得了我们陛下的时间,还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沂南大旱的事情吗?” 江瑾贤本想说不是,但是又记起来今天确实有一本关于沂南大旱的事情的新的奏折,上书说沂南出现了不祥之兆。 “近有羣鸟数万,自南飞来,投於沂南枯河而死;又见沂南人民,皆闻柏树夜哭。山崩川竭,其象为脂血俱枯,高危下坠,乃国家不祥之兆。” 第280章 送嫁 江瑾贤回忆着奏折的内容,捡了一些重要的内容说与了凤颜玉听。 凤颜玉认认真真地听完,摇着头道:“不是说只是一些自然灾害吗?怎么会闹到了天有异象的地步?” “百姓愚昧,民智未开。一旦有些祸福旦夕,对于自己认知能力无法解释的事情,常常都会归结为神力或者邪魔之力。” “倒也不是一些什么大事,仔细引导着,等灾祸过去,他们也便不在乎了。事情便也就解决了。”江瑾贤出声安慰道。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等着时间去解决吗?” 江瑾贤颇为意外地看了凤颜玉一眼。难得凤颜玉失忆后第一次对一件事情这么感兴趣,江瑾贤便顺着她的意思,开口道:“那颜颜,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在想,既然要让百姓们明白,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自然灾害,后面的种种不过是一些附带的连锁反应,而不是上天震怒,降下祸端。我们作为他们的统治者,就更应该做些什么,铲除他们的顾虑,让他们安心。” 江瑾贤仰着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他端详着凤颜玉,甘愿处于下风。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如此专注的模样,倒有些汗颜,打哈哈道:“瞧我这说的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能懂得什么呢?上次我看到这本奏折上的内容,我就没有多感兴趣的。” “只是这次,我突发奇想,想要去沂南看看,然后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我若是直接说,陛下也是会跟着我一起去沂南游玩的吧?” 江瑾贤没想到凤颜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他十分的意外:“为何是沂南?沂南现在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好地方。若你是想出宫散散心,国土之上春日里最美的地方,任你挑选,我带你去。” 凤颜玉执着地摇了摇头:“我担心他们,想去看看他们。现在国土之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皇帝却携着皇后游山玩水,这传出去,言官的唾沫星子不得埋汰死你,天下的百姓岂不是都会被被你搞得心寒吗?” “你竟然是在为我考虑?”江瑾贤甜蜜地笑了笑,“看来我的颜颜真是长大了啊,都会在意旁的一些事情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凤颜玉不服气地道。“我本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想着,若这样贸贸然去玩,玩也玩的不痛快,总是觉得良心不安。倒不如直接去了沂南,看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也顺便解了他们当地的祸端。” “有了天子亲自驾临,想必是会对他们当地的百姓给到极大的安慰。还有,陛下不是不放心随国公么,有什么比自己亲自去解决问题,不假于他人之手,来的更让人放心的呢?”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越来越凝重的神色,生怕他想到旁的地方去,起了疑心,反倒要得不偿失了,便拉着江瑾贤的袖子,撒娇道。 “夫君就许了我这回儿小小地任 性一下去沂南吧!我编了那么多大道理想说服你,却没承想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只是想两全其美,既能出宫玩又能帮到别人,夫君就答应我的这一点点小要求吧!我真的在这个宫里待的快要成为废人了,我虽然很喜欢夫君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但我并不想我自己被夫君养废!” 凤颜玉知道,在该有的大道理都给江瑾贤讲了,剩下再讲道理也不会有多少用处。以她现在的身份,蛮不讲理使小性子,或许才能更快地达到她的目的。 凤颜玉讲了这么多话,这讲一句那儿讲一句,东扯西扯来许多正当理由,说的看起来云里雾里,但是却能让精明的江瑾贤自以为是地捕捉到一个凤颜玉为他特地设下的一个理由,从而达到隐藏自己真实目的的效果。 江瑾贤好笑地看着凤颜玉撒娇的模样,当然并不是在嘲笑她,只是觉得有趣:“好啦,颜颜,去沂南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嘛!”凤颜玉跳了起来,眼睛瞬间亮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江瑾贤这么说,就是表示他已经无条件答应了。 凤颜玉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也不在兜圈子,再兜圈子便显得有心机了。 “我还想将柒柒也带走。她本就吵着要和我待在一起,若是我们这一次忽略她自己走了,岂不是更要让她心寒?” 凤颜玉没提凤京京,只提了凤柒柒,果然,江瑾贤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立即就答应了。 “这样也好,否则柒柒又要闹了。刚好带柒柒一起出去玩,也好让她多长长见识。” 凤颜玉拍了拍手,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如此便是得了江瑾贤的首肯,便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去把柒柒叫过来,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欢呼雀跃的背影,想着她真是小孩子气,不一会儿,凤柒柒就被唤了过来。 凤柒柒规规矩矩地朝着江瑾贤行了礼,谢恩道:“儿臣谢过父皇,肯带儿臣和母后一起出去。但是儿臣还有一个愿望,希望父皇能够一并应允了。” 凤柒柒仍旧跪在地上,没有打算起来。江瑾贤看着他,伸出手来,将她扶起,做足了一个慈爱的父亲的模样。 “你尽管说。” 凤柒柒在江瑾贤面前站定,开口道。 “儿臣想将哥哥也一起带走。虽然哥哥现在是看不到,也或许感知不到。但儿臣不想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深宫里。” “父皇和母后都走了,儿臣觉得将哥哥一个人留在皇宫里,一点也不安全。” 凤柒柒说完,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凤颜玉,凤颜玉看在眼里,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你是想要京京也跟我们一起同行?” “对,请父皇允准。” 江瑾贤换了个座位的姿势,有些犹豫。凤京京是昏迷的人,不是能活蹦乱跳的人。带着这样一个人去旅行,就代表着要特别匀出人来照顾他。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 意外,就要多分出一份心来救他。而且由于是不能行动的人,保护的困难程度只增不减。 而且在凤京京昏迷这件事情的看法上,江瑾贤和没失忆前的凤颜玉难得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尽量瞒着,不让天下人知道。 一旦带着凤京京一起出行,除非是微服私访,否则凤京京昏迷不醒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况且,刚刚凤颜玉,也只提了要带走凤柒柒,显然就连她也没考虑到要带走凤京京。 江瑾贤故作为难地道:“柒柒,你还真是与你哥哥兄妹情深。只是带京京前去确实有诸多不便。” 凤柒柒摇了摇头,执着地道:“此次要去,我就要和哥哥一起去。哥哥如今昏迷不醒已经够可怜的了,做妹妹的怎么能独自抛下他,一个人去和父母玩乐,享受父母的宠爱?” “若是哥哥去不了,那我也不去了,我要在宫里陪着哥哥!” “柒柒!”江瑾贤忍不住喊了一下凤柒柒的名字。 语气明明还算不上严厉,但凤柒柒却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害怕极了。 江瑾贤顿时有些后悔情急之下喊出这个名字。 凤柒柒求助似的看向凤颜玉,凤颜玉状似不在意地道:“既然柒柒想带京京去,那就带呗。路上也不差那么些人手,我和柒柒都可以负责照顾京京的!” 江瑾贤愣了愣,没想到凤颜玉也会附和凤柒柒的话。 江瑾贤如果再不同意带上凤京京,就显得他小气了。他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边也把京京给带上吧。” “既然决定了大家都要走,那么就要把离开的事情都给提上日程了。” 凤颜玉微微一笑,拉起凤柒柒的手,温顺地一笑:“一切全听夫君安排。” —— 凤颜玉跟江瑾贤前往沂南的事情被安排在了栖霞长公主和亲大宛的事情之前。 江瑾贤为了补偿栖霞长公主,打破旧例,加封栖霞长公主为太长公主。 以往,只有嫡出长公主才会在自己同母胞兄胞弟登基的情况下,少数被晋一级加封为太长公主。比如唐高宗就在自己登基后,加封自己的同胞姐姐东阳公主为大长公主。 这个情况少之又少,都是在这位嫡出长公主极其受宠且手握权力的情况下。 不过如果在大权在握的情况下,这些长公主大多会直接给自己上镇国、摄政之类的封号,才更能凸显自己的权势和威名。 江瑾贤给栖霞长公主破例,当然不是因为恩宠栖霞长公主,而是为了天宁国的颜面罢了。 栖霞长公主的和亲队伍跟随着大宛的使臣自宫门出,浩浩汤汤地离去。 凤颜玉站在城楼边一处塔楼上,看着这盛大的队伍,突然回忆起自己当年嫁来天宁国时的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那位皇兄会怎么做,但她至少知道,她嫁来这里的时候,项思羽对她很好,没有让她受多少委屈。 她虽然不喜欢栖霞长公主,但她此次远嫁他乡,到底是多了几分心心相惜之情。 第281章 沂南州牧 当然,也仅限于此了。 —— 三日后,帝后自帝京出发,前往沂南。宇文媚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远去的仪仗,风吹动着她的衣衫猎猎,笑的温文尔雅,甚至是有些渗人。 江瑾贤自然是不会将宇文媚带走的,宇文媚也安心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她总有种预感,凤颜玉会在不久之后就离开天宁国。 到时候,她就是这天宁国唯一的女主人了。 江瑾贤并没有帝后分辇,而是和凤颜玉同乘一辇。 江瑾贤握了握凤颜玉的手,声音温和:“此去沂南少说要十来日。路上舟车劳顿,你还是多休息休息。” 江瑾贤记得,凤颜玉是有些晕车的。特别是古代,即使是官道,也不见得有多么平坦,颠簸地很。 尽管她是大夫,但治疗晕车的草药吃了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 在大宛的时候,特别是那次去阆城救灾的时候,凤颜玉就晕的十分难受,让他生了恻隐之心,一路上对她颇为照顾。 江瑾贤记得那次,现在想想都有些害怕。凤颜玉却只推说是耳蜗的问题,她比不晕车的人对平衡感的感知更敏感些罢了。 江瑾贤听不懂那些所谓的医学名词,但凤颜玉故作坚强的模样更让江瑾贤心疼。 如今凤颜玉失忆了,也不会使用那一身医术了,若她自己有了什么意外,只会对她自己更加束手无策。 凤颜玉并不觉得江瑾贤是在关心他,无所谓地道:“我才不想睡觉呢。外面的风景那么好,我想看看!” “不睡觉你会难受的。” 凤颜玉伏在江瑾贤的膝上,示意他拉开辇车的帘子:“那我就躺在你的心上,一边看外面的风景,一边看你如何?” “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累的。就在路上,我们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干,也只是睡觉,晚上已经睡得够多了,白天又怎么能睡得下去呢?” “你倒是为自己的不睡觉找了这样许多的理由。”江瑾贤无奈且宠溺的一笑。 “现在不过是刚启程,你到还能嘴硬,在路上颠簸一些时间,我看你到时候还要不要吵着嚷着说要睡觉!”江瑾贤对凤颜玉打趣道。 “那你就到时候再让我睡呗!左不过我现在是真的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凤颜玉躺在江瑾贤的膝上,激动的望向窗外。 白日里,帝京的集市还是很繁荣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凤颜玉在宫里闷的久了,突然看到这样繁华的景象,心下雀跃,也就不奇怪了。 江瑾贤将凤颜玉的激动看在眼里,他的心跟着凤颜玉的心跳动而跳动,喜悦而喜悦。 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凤颜玉的头发。 “那你且慢慢看着。等你累了你来喊我,我给你去寻个被子,让你倚在我肩头,好好的睡会儿。” 这种专门出游的帝辇的空间很大,里面东西一应俱全,类似于现代的房车。 “那我自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夫君。”凤颜玉不客气地道。 江瑾贤温润地笑着,似乎了摒弃了一切杀戮的 气息和算计权谋的恶念,像一块淳朴的玉石。 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带着自己新婚的妻子一同出游,公子与其妻新婚燕尔,正是恩爱非常的时候。 “公子”盯着自家的“妻子”如画般美好的容颜,看着,看着,怎么也看不够。 罢了,不看了。 江瑾贤抬起头,跟着凤颜玉一起看向窗外。 凤颜玉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本她的确是认真的在端详着这帝京的风土人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一阵困意袭来。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能忍得住。但随即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不知道是帝辇晃悠的幅度太过舒缓,令人想睡觉,还是因为江瑾贤的怀抱太过于温暖,凤颜玉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凤颜玉就这样沉入了梦乡,竟然就在这江瑾贤的怀抱中睡熟了,平缓的呼吸气息喷在江景贤的手腕处,均匀的呼吸声传入江瑾贤的耳朵里,江瑾贤这才感知道,凤颜玉睡着了。 江瑾贤无奈地笑笑,伸出手来替凤颜玉将窗帘拉了上。 如今日头已经斜了斜,若是开着窗户,便刚好是照在凤颜玉的脸上。 若是这样的话,她便睡不好了。 估计过一会儿就会被这越来越炽热的阳光给照醒,这样就达不到在江瑾贤心里希望凤颜玉好好休息的愿望了。 “颜颜,你睡觉的时候,是真的难得乖顺的时候。” 凤颜玉睡觉是比较老实的,除了偶尔睡着的时候会翻翻身。其余的就什么也不会了,不会打呼噜,也不会说梦话,更不会做什么大动作吵醒别人。 虽然不会说梦话,但凤颜玉梦还是会照做的,她经常做梦,梦里千奇百怪,有那光怪陆离的世界。 梦境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人的思想在虚拟世界的反映,有的时候白日里你在现实生活中受着多方制约的影响。 你的思想,你的决定未必是你内心最渴求的,换句话说就是有的时候你自己都骗了你自己。 而只有在梦里摒去了一切的那些不该出现的因素,或者那些在现实生活中的干扰,在你的梦里化成了一些更为古怪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具象或者现象。 它所反映出来的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说凤颜玉有的时候还挺喜欢做梦的,这能让她更加直面自己的内心,更加直面现实。 江瑾贤抱起凤颜玉,将他轻轻的放在了榻上,起身去给她寻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以免她着凉。 希望凤颜玉做一个好梦。 —— 凤颜玉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他回到了现代,他她梦到了她的妈妈,她还梦到了一个陌生的人。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是在不停的质问她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要把她扔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来? 但实际上她也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同时她穿越之前也没有一个类似于这样的人,也就是说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能跟这个在梦里出现的陌生人牵扯上关系的人。 她其实就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古代 里来的。 但实际上她那天到底是怎么穿越的,凤颜玉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今天这个地方来了。 凤颜玉清醒了过来,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惊慌未过的样子。 江瑾贤原本是以在栏边小憩的。凤颜玉突然醒过来,吓了江瑾贤一大跳。 “颜颜,你醒了?” 江瑾贤看着还躺在榻上的凤颜玉,实际上凤颜玉的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只是由于江瑾贤睡眠浅,稍微一动就让他醒了。 “嗯嗯,我醒了。”凤颜玉随后扯起谎来,“我刚刚梦到我们已经到了沂南,那里到处都是百姓饿死的尸体,我害怕极了,所以就想着赶紧从梦中醒来,我不想再看到这样悲伤的景象。” 江瑾贤闻言,猛地把凤颜玉揽进怀里:“都是梦,都是梦,不要怕了,都只是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现实情况,一定不会是那样的,等我们到了那里,事情一定都能够解决的。” 江瑾贤抱着凤颜玉,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大约十来日后,江瑾贤一行人到达了沂南。沂南州牧许敬生接待了他们。 许敬生虽然算不上寒门子弟,是可以依靠家族荫蔽的士族子弟,但却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考上来的进士。 许敬生的年纪并不大,且常在各个地方地方任职,灵活多变,身上没有迂腐顽固的气息。 他是自江瑾贤正式以懿文太子名义起兵后被项思羽调到沂南的。而后直到随国公被俘虏,被江瑾贤软禁于帝京,他也没有被撤职或者调任。 “臣,沂南州牧许敬生,拜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卿免礼。”江瑾贤让他平身,回府的路上,江瑾贤就已经开始询问许敬生沂南的真实情况了。 许敬生表示,沂南的情况很不好。虽然江瑾贤一路上走过来很安全,看起来没什么·叛·乱的,衣不蔽体的百姓也不多。 但实际上,叛乱都集中在沂南州下属东北方位的几个县里。 如今是许敬生凭着自己在沂南经营这么些时日的名声和随国公留下来的府兵,强压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同时那些衣不蔽体的百姓,早些日子也早已投了叛·军·去,也算是给自己挣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江瑾贤皱起了眉头,许敬生说的情况和奏折里大差不差,相比应该是没有瞒·报:“那那些鬼怪之说呢?” “那些鬼怪之说,臣也不知道为何,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臣已经在调查了,具体情况还不甚明了,而且最近又出了新的类似于某种祭祀的仪式。” “据说是在夜里,有人看到在河边,有两块飘着的白布,或许是做头,下面用白烟幻化了人形,轻飘飘地行走在空中进行仪式。” “他们就传,是上天派下了使者来此教他们仪式。再加上唯一亲眼见到此景的人,次日家里就大富大贵了,粮食、鸡鸭鱼肉堆满了内室,搞得百姓纷纷效仿,借此寄托精神,脱离苦难。” 第282章 嘴硬 “当真是怪力乱神之说,邪乎的很。”江瑾贤听完许敬生的描述,冷笑一声道。 凤颜玉也表示诧异,一夜之间家里就堆满了粮食,让自己家里变得大富大贵。 这种事情搁谁谁心里都会心动吧?也难怪百姓纷纷效仿了。 不过想来这便是凤颜玉托宴宁去做的吧。 思及此,凤颜玉定了定神开口道:“这些鸡鸭鱼肉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在他的家里的。这个世界上哪来的什么神仙、妖、魔、鬼怪的呢?定是人为的。许州牧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呢?” 许敬生摇了摇头:“就是,查不出来。愣是一点踪迹也没有。特别是那夜晚上的,什么神仙幻化出来的白烟白布教人祭祀的事情也是。” 凤颜玉问道:“许州牧可否让我们看一看那祭祀的仪式是什么样的?说不定可以从祭祀的仪式中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许敬生答道:“因着百姓日日效仿的缘故,这祭祀日日都有。臣待会儿就带娘娘和陛下前去观看,只是我们要稍微离了远些,免得坏了他们的忌讳。” “有什么忌讳吗?” “这个忌讳跟我们普通的忌讳大差不差。只是这个祭祀的忌讳多一条,那就是小孩子不能在现场祭祀,必须留在家里,男童,女童都一样,没有分别。” 凤颜玉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平静地道:“那就不能带京京和柒柒一起看了,只能让他们留在州牧的府上了。” “请娘娘放心,臣早已备好了给广平公主和大皇子的房间。臣的府上有府卫,公主和大皇子的安全也能够保证。” 江瑾贤和凤颜玉驾临许敬生的府上歇息。 许敬生到底觉得帝王家的夫妻不是寻常家的夫妻,特地分开准备了两间房间。 这是凤颜玉乐意看到的。 江瑾贤的脸色变了变,但也不好在臣子的面前公然说出要和皇后同住一屋的事情来。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现在特地提出此事,难免会让人想多,有失他在臣子面前的威严。 许敬生告辞离开。凤颜玉也不说话,直接打开安排给自己的那间屋子的房门,走了进去。 把江瑾贤晾在了原地。 江瑾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敲了敲凤颜玉的房门。 “颜颜?” 凤颜玉此时已经坐在床上,环视着室内的陈设。陈设低调清雅,可以想得出来布置者的品味是什么样的,比一般金雕玉砌的奢华装饰来说,别有一方风味。 想不出来,这个许敬生还挺风雅的。 明知道这是即将给皇后住的屋子,也没有重新打扮成皇宫里华贵的模样,也没有苦心钻营去探查凤颜玉的喜好,而是没有做出任何变动。 凤颜玉挺喜欢这个屋子里的陈设,连带着对这个许敬生都多了些欣赏。不愧是随国公在战时调到沂南处理事情,临危受命颇得信任的人才啊! 凤颜玉正这样想着,江瑾贤就突然在门外唤她。 她的思绪被打断,当即有些 不高兴,但嘴上仍是要道:“夫君,怎么了?我这房间内的陈设布置的很特别,我还挺喜欢的。” 江瑾贤顿了顿,有些不是滋味地道:“你喜欢就好。既然是这样,我想我那边的陈设与你的应该也大差不差,是你喜欢的类型。” 凤颜玉一本正经地道:“帝后是有分别的,你该先回你的屋里去看看,明天再来跟我细细探讨区别之处。” 江瑾贤哭笑不得:“颜颜,你这是在赶我走?” “哪有!?”凤颜玉立即抬高了音量,“我怎么会想着赶你走呢?我是想着,现在还在春日,外面天气寒凉,你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别生病了!” 江瑾贤哭笑不得:“颜颜,现在已经是春末了。再者,沂南不比帝京,沂南的气候可暖和的多。” 凤颜玉顿了顿,沂南的纬度可比帝京低得多,向来都归在天宁国最暖和的地界那一块。要不是这两年出了旱灾,沂南的景色也是天宁一绝。 可惜干旱了,湖里没水,河床干涸,再好的美景现在也只有裸露的大地可以看了。 江瑾贤见凤颜玉沉默不说话,敲了敲窗户道:“颜颜,可否让我进去?” 凤颜玉没有说话,春夜里的凉风突然起了一阵,吹动着外面的叶子沙沙作响,江瑾贤的心思仿佛就飘荡在这风声里,飘着飘着乎飘远了,一点回应也不会有了。 良久,凤颜玉道:“你进来吧。” 此时的凤颜玉,不知是忘记了伪装还是旁的什么,声音恢复到了之前那般平静的模样,少了些娇俏。 江瑾贤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着凤颜玉坐在床上,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明天要一起去看百姓祭祀吗?我有些累,我想早点睡了!” 仿佛那安静的,坐在那里宛若一座神像的凤颜玉是一个幻觉。凤颜玉一开口,便又是撒娇的味道来。 “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间屋子而已。”江瑾贤走进来,也没个避讳,直截了当地说道。 凤颜玉有些排斥地道:“也没必要时时都待在一块啊?这一路上我们都同辇而坐,同饭而食,你还没看够啊?” “看你,怎么看都不会看够的。”江瑾贤坐在凤颜玉的身边,拉起了凤颜玉的手。 凤颜玉下意识地需要甩开他的手,但她忍住了,反过来伸出手搭上了江瑾贤的脖子,言笑晏晏。 “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亮晶晶的眼睛,笑道:“是啊,颜颜可否满足夫君的这个小小的愿望呢?” “当然可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凤颜玉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夫君只是要这些吗?没有什么别的了吗?” “颜颜觉得我还想要什么呢?”江瑾贤定定地看着凤颜玉,笑的像一只狐狸。 凤颜玉斟酌着话语,在内心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江瑾贤看出来,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我不知道夫君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我有想给夫君的东西。” “ 哦?是什么?”江瑾贤挑了挑眉,来了兴趣。 “我的爱意。” 凤颜玉回答着,拦着江瑾贤肩膀,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闭上眼睛,忍住不去看江瑾贤的脸。 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今夜江瑾贤等在她门外,迟迟不回房的意思。她内心是不愿意的,她需要化被动为主动,在拒绝的情况下不让江瑾贤生疑。 江瑾贤睁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这个吻,待凤颜玉起身离开他的唇,江瑾贤的眼神颇有些迷离地望着她。 “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的?” 凤颜玉看着江瑾贤的下巴,没有说话。 江瑾贤无声地笑了笑:“你的爱意啊……” 江瑾贤抓起凤颜玉的手腕,摇了摇,让凤颜玉整个手部的动作看起来像一只招财猫。 江瑾贤也跟着摇了摇头:“颜颜,不可以哦!这两日是你来葵水的日子。” 江瑾贤的语气温柔地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凤颜玉顿了顿,这也是她待会儿打算吻到情深处当做冷水当头浇下来的理由,没想到江瑾贤本就记得。 江瑾贤怎么会记得这个,难道他没有那个心思吗?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的神情逐渐转为疑惑,笑道:“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在想什么?” “我是怕你这些天难受,想陪着你。以前,你一直嘴硬说你这些天跟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没有那么娇气。但我观察下来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本就畏寒,更别说这几天了。特别是夜里,我怕你手脚冰凉,我的体温高,想主动给你当暖水袋,这是我的另外一个愿望,你可否愿意满足我?” 凤颜玉顿了顿,别过脸去:“我才不要什么人形暖水袋。那么冷的冬日都捱过去了,现在这日子哪里有那么冷?” “冬日里那阵我不是不能陪在你身边嘛。而且自你入宫后也一直在和我冷战。”江瑾贤复又执起凤颜玉的手,“如果你愿意,我想给你暖一辈子的床。” “其实我在宫里到时候,就一直有这个想法了,但不知道该怎么提,加上你又失忆了。如今你主动示好,我这样提出来,倒也不算太厚脸皮吧?” 凤颜玉听着江瑾贤的话,满脑子都是想要自动忽略它,努力地在想医学原理来忘掉刚刚江瑾贤说的话。 凤颜玉在心里默念——通常男性体温比女性高。体温代表人体的基本代谢率,与女性相比男性的基本代谢能力较强,会影响男性的体温,因此男性的体温略高于女性,这只是在生理状态下进行比较。在病理状态下很难判断,有些女性在生理期或排卵期体温较低…… “我们女孩子来葵水了,身上的体温就更低了,我怕冻着你,我还是去让府上的侍女去找个热水袋吧……” 凤颜玉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被江瑾贤一把拉住。 江瑾贤义正言辞地看着她。 “颜颜,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第283章 缺了一块 江瑾贤话中的意思,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在命令,还带了些隐隐的委屈。 “颜颜,可不可以?” 凤颜玉怔怔地看着江瑾贤。 天上的月亮刚好缺了一角,像一块被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被丢弃的月饼。 月亮表面千疮百孔的,就好像是月饼表面发霉的痕迹。 “夫君,这样睡觉,让大家都睡不好,让大家都很为难。夜里的睡眠质量不好,是会影响到第二天的工作的!” “睡不好吗?”江瑾贤喃喃地说道,“可是,在路上,在辇车里,你倚在我身边,睡的是挺香的啊?” 凤颜玉感觉自己快要尖叫出来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江瑾贤的怀里睡的那么香,一定是因为路上颠簸太困了,还有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 凤颜玉犹豫了一下,答道:“可睡床还是比睡你舒服的。” 凤颜玉话刚说出来,就意识到不对劲,但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江瑾贤也愣了两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凤颜玉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笑,笑什么笑!” 江瑾贤敛了敛笑容,但脸上仍带着笑意:“好了,我不逗你了。” “你既不愿意,那我便走了,你好生休息。”江瑾贤想伸出手来摸一摸凤颜玉的头,但记起来凤颜玉说过,她最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遂放下,最后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 眼里深深地眷恋和不舍根本就藏不住,江瑾贤叹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真的要起身离开。 凤颜玉瞧着他的模样,没想到他就这样轻易地走了,这心上倒还有些空落落的。 “你……” 凤颜玉望着他的背影,想开口,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今晚的对话里,自己好像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不该让他进门的,可不让他进门,又会暴露。 她总觉得她今晚的表现不算太好。她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装不下去了。 离开天宁,回到大宛,最好越快越好。 —— 次日,许敬生带着他们来到了百姓的祭祀现场可以观看的地方。 他们都认真地看着祭祀的场景,希望从中能够找到线索。 可看到最后,这祭祀除了繁琐了一些,每一个步骤分开来还算是简易的,容易操作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可疑之处。 他们处于祭祀场所不远处的茶楼之上,江瑾贤给凤颜玉斟了一杯龙团珠。 “龙团珠”是茉莉花茶的一种,处于茉莉花茶中的中档水平,是闽地特有的。 它因形似团珠而得名,质洁香长,香气芬芳高雅。汤色黄绿明亮、过喉甘甜,口感纯正馥郁。 许州牧爱民如子,平日里也算得上廉洁,招待客人这也算是拿得出手的好茶了。真要日日泡那些一两就价值千金的茶,他一个州牧想来也吃不消。再加上这名字讨喜,拿来侍奉天子倒也合宜。 江瑾贤记得,凤颜玉不是很爱喝茶,但茉莉花茶还是愿意喝上一喝的。 但凤颜玉看着那杯茉莉花茶,特别还是江瑾贤斟给她的,就想起来了在大宛时候,秋芷若带给她的不好的事情——当初秋芷若还打算借着这个茶给她下毒呢! 但是这是秋芷若的问题,不能怪茶,茶还是要喝的。 凤颜玉品了一口茶,道:“亏得许州牧从闽地弄来这茶。” 许敬生笑了笑:“闽地商人虽不如徽商、晋商出名,且主打开展海外市场,但这内地的业务还是有偶尔有涉猎一二的。臣不过是讨巧碰得,购买了些许。” 凤颜玉故作单纯地道:“好喝!”然后抱握着茶杯,继续看着下面的祭祀。 “夫君,你说,既然看不出端倪,我们不如融入他们?打入敌人内部,从内部攻破?” “你要怎么做?”江瑾贤饶有兴致地看着凤颜玉。 “我们也办一场祭祀,拉近和他们的距离。让他们明白,我们皇室都赞同这样的行为,让他们向我们靠拢。” “那些搞出怪力乱神之说的有心之人,不过都是为了借这些稀奇古怪的仪式,巩固凝聚力,夯实他们最后的那个领袖的威严。而我们如果凭借着本就根深蒂固的忠君爱·国之观念,就可以更容易地抢在那个幕后之人之前,将他们拉拢过来。” 江瑾贤端起龙团珠来喝了一口:“话是如此,可这祭祀,拜的是谁,奉的是谁,敬的是谁,我们一概不知,就这样胡乱地跟着他们一起拜了,真的能讨得他们的信任?” “我看不如,由许州牧领着我们,先去那个引起事端的人家里,看他那凭空生出来的富裕到底是怎么来的才对!” 在江瑾贤眼里,那帮在下面祭祀的百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他们今天能相信祭祀能解除他们的厄运,明天自然也会看到,皇家带给他们的恩惠,一群墙头草而已,没必要在他们身上费心思。 凤颜玉凄惶地道了一句:“夫君,以民为本啊!不可轻视!” “这两者并不冲突,朕尊重他们现在的行为。但朕来此的首要目的,是要解决沂南的灾情,而不是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跟着他们胡闹!” 江瑾贤难得言语严厉了些,凤颜玉顿了顿,觉得自己再多说什么不便维持自己现在的人设,便嘟着嘴道。 “臣妾不过是想着帮着陛下攒着人心不溃散嘛……陛下却误解了臣妾的意思凶臣妾……臣妾……真的很难受啊……” “陛下凶我!嘤嘤嘤!” 凤颜玉委屈极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江瑾贤也没想到凤颜玉这一下变脸变得这么厉害,顿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颜颜,我没有凶你,我们只是在讨论事情——我说话可能语气重了一些,但没有别的意思……” 许敬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衣服皇帝哄皇后的场面,暗想道帝后真是鹣鲽情深。 啊,不对啊,这位皇后之前不是安王殿下的皇后吗? “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没有,没有, 颜颜,我向你保证。” “哼!” 凤颜玉傲娇地哼了一声,止住了假哭的声音,但眼睛依旧演技很好地红着,像极了受委屈的小白兔。 许敬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像极了一对小情侣在吵架,他感觉自己待在这里像一个硕大的电灯泡。 “咳。”许敬生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一声道,“陛下,您若是要去白生府上,可还是得早些去。” “他自家里富裕后,脾气就古怪得很,甚少从自己家里面出去。也不大愿意让外人进自己家里去,陛下还是早一点出发去劝服他吧。” 江瑾贤皱起眉头:“就算你是当地的地方官,是最高级别的权威,也不能进吗?” “他是良民,没有他的允许,我们也不好随便闯进去。再者,他自富裕后,也招募了一批看家护院的侍卫,我们就更不好硬闯了。” 不然就会酿成武力冲突了。 凤颜玉听到侍卫,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这些侍卫是宴宁派过来的人。如果跟他们火拼起来,担心鸾凤卫使出来的一招一式被江瑾贤看出来。 “夫君,我不要你跟别人打架!打架不好!再者,许州牧也说了,这是个良民,我们还是不要跟他动粗了!” 江瑾贤捏了一把凤颜玉的脸颊,笑道:“你这就替我担心上了?” 凤颜玉低下头,腼腆的笑了笑。 “是啊,陛下,臣妾就是担心你,臣妾不愿见到您在我面前受一点点伤害!您曾经说过,臣妾原来是个衣裳,但臣妾如今并不能为您医治,若你受伤,便只能看着你白白的受伤,臣妾在您面前无能为力,臣妾看光看着岂不是更加心疼了?” “臣妾不想心疼。陛下,看着臣妾心疼的话,难道不会更心疼吗?” 凤颜玉扯着江瑾贤的袖子,又撒起娇来。 许敬生很合时宜的别过脸去。 江瑾贤看了一眼许敬生地动作,转头对凤颜玉道:“好啦,颜颜,我们别闹了,回家再闹。我们先一起去白生那里看看情况。” “好!”凤颜玉脆生生地应道。 —— 凤柒柒在许敬生的府上闲逛,想着去许敬生的书房里看看,结果刚走到回廊里,两个刚从州牧夫人房里出来的侍女就看到了她。 两个侍女自然是不知道凤柒柒现在的想法了,见到凤柒柒恭敬地喊了声“公主殿下”,行了礼,殷勤地道。 “公主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有奴婢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凤柒柒颇为尴尬的转移了一下视线,看到了栽在门口的一盆未开的玉兰花,突发奇想地道:“就是想看看臣子的府邸。州牧大人的府上装饰的特别雅致,开的花都特别的好看。” “本宫的母后还曾特别跟父皇夸过州牧府上的陈设。” “真的吗?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喜欢?” 一道端庄不失俏喜的声音响起,州牧夫人自房门里走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凤柒柒的话。 “这府上的陈设,可都是臣妇设计的呢!” 第284章 仙鹤盒子和密信 说话的人是州牧夫人梅氏,她看起来比许敬生年轻不少,心态也不是被深宅大院折磨的失意女人的心态。 “是的,都是臣妇做的。”梅氏捻着帕子,笑得很开心,“夫君说了,家里,臣妇怎么喜欢就怎么折腾,只要是夫人喜欢的,他都喜欢。” 梅氏表示,这间府邸虽然说是前任州牧留下来给他们的,但是自他接到调任此地的诏书后,梅氏便动起了完成之前没有付诸实践的设计方案的心思。 房子外部不能大动,但里面可以。梅氏自幼爱看园林设计类的工具书,这一直都是她的专长,许敬生乐的看他夫人折腾。 凤柒柒顿了顿,道:“州牧大人对夫人您可真好啊!” “夫君对我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提到许敬生,梅氏眼里都是欢喜的,但突然眼神一黯,“成亲这么些年了,我却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也找了不少大夫看了,药啊之前更是天天喝,可惜就是一点起色也没有。” “臣妇本来还自责极了,但幸得夫君并不在意,说儿女之事强求不得。还心疼我,觉得是药三分毒,这药日日喝着怕把我喝伤了,索性连药也不让我喝了,说一切随缘。有,便是上天垂怜;若是无,便也不强求。” 梅氏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夫君告诉她,比起让她努力喝药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不如让她留着健康的身体陪他一起到老。 许敬生当时瞧着她的脸仍是满满地自责和遗憾,干脆打趣自己安慰道:“夫人,说不定是夫君我的问题呢!若真是如此,倒还算是我连累了你,没能成全你的儿女之福呢!” “夫君,你在瞎说什么!” “别想这事了!好啦!我不许你再想了!” …… 凤柒柒瞧着梅氏的神情,见她一往情深的模样,突然想到府上确实连个姬妾也没有,只她这一位正头夫人。 那看来梅氏真是难得,遇到了娶她只是看中她这个人的男人,男人也愿意真心疼爱她。 梅氏对着凤柒柒摇了摇头:“已经成亲十年了啊……只能说,再过几年,若我实在无所出,便从家族中过继一个孩子来给他作嗣。” 凤柒柒如今还并不懂得这家族之间出嗣继嗣的事情,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关于梅氏久不孕的事情,凤柒柒决定她可怜,看她实在觉得这是一个心结,要是她的母后能给她看看就好了。 可惜母后现在自己正装失忆着,不知道肯不肯为她诊治。 梅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公主殿下,瞧我,又说了这些让人听了觉得无趣的话,让您见笑了。” 凤柒柒摆了摆手,慌忙大度地表示没有关系。 梅氏笑了笑:“刚刚公主殿下是说您喜欢这府邸上的设计是吗?妾身这里还有当年设计时留下的图纸,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一看。” 凤柒柒的眼睛亮了亮。图纸!? 如果是图纸的话,大概率会存放在 书房里,既然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可以借着看图纸的名义,不费吹灰之力进到许州牧的书房里了,不是吗? “要的要的,本宫要看!”凤柒柒雀跃起来,梅氏也心情好了不少。 “那公主殿下就随妾身来。”梅氏笑着牵起了凤柒柒的手。 她本就很喜欢小孩子,再加上自己一直没能有孩子,对旁人的孩子也就更羡慕和喜爱些。 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府内的书房上。 “这些是第一版的图纸,这些是第二版的。妾身照顾到了这里的气候和地形,想着总不能原样照搬妾身在家乡时设计的那些图纸,便稍微做了一些改动。” 凤柒柒看着那些图纸,果然是有差别的。 梅氏和他夫君的家乡都在偏北的地方,所以原先室内的陈设看起来更为温馨暖和些,而沂南地处南方,日常气候比较炎热。梅氏便将一些陈设换为了更加艳丽的色彩,看起来清新舒心些。 “好看!好看!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还有这个!”梅氏兴致勃勃地抽出一张香炉的设计稿,放到凤柒柒的手上,“这是我亲手设计的仙鹤香炉,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作品。” 凤柒柒看着那个香炉的设计,顺着梅氏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仙鹤香炉正好摆在案边。 案上摆放着许州牧平日里办公要用的一些东西和一些文书,这才是凤柒柒真正想要看的东西。 凤柒柒趁势走到香炉边,一边看着香炉,一边用眼神的余光看着书案上的文件。 凤柒柒想帮凤颜玉分担一些,凤颜玉被缠的没有办法,便跟她说了,让她来找一份随国公给许州牧寄过来的一封密信。 同时告诉她,找不到没关系,安全最重要。尽力而为,切莫暴露自己。 至于这封密信为什么要瞒着江瑾贤偷偷地来找。一来,则是因为凤颜玉失忆的事情不便暴露;二来,则是许州牧是随国公的暗钉这件事情也不能在江瑾贤面前暴露。 许州牧看似中立,实际上是有立场的。 凤柒柒心猿意马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瓜,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公然放在书案上? 幸得梅氏一直在沉浸式解说着屋内的陈设,并没有在意凤柒柒的一点小动作。 当凤柒柒终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香炉上,有了心思回应梅氏的话,便道:“这个书架也是别致,好像你们夫妻俩都很喜欢仙鹤的图案。” “是呢!梅氏高兴的回应了一声,“我们夫妻俩呀,就是因为仙鹤结缘的。” “我的六姨嫁给了他的四表叔。他们家枝繁叶茂,倒也不在乎这一些小小的姻亲关系。所以说我们两家人虽然算不上特别的亲近,在某些时候还是有些来往的,特别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 “有一次过节,那一次具体说来,我也不记得是什么缘故了,我的六姨在告诉了我的娘亲之后,领了我去他们家过节,他们家的祖母也就是如今我 的太婆婆,当时从库房里拿出了几匹新采的布料说是要拿给我们几个小孩儿做衣服。他们家大方,虽然我是客人,但她也让我来挑,当时我和他都挑中了那个仙鹤暗纹的布料。” “我想着我是客人,便谦让了,但他的太婆婆觉得自己家未来的顶梁一代一点也不谦让,也不是什么好事。便让我夫君主动把布让给我。” “当时我夫君的反应可有意思了!你是不知道,他嘟着嘴指着那个布料说道,这布料明明是黑曜石颜色的,怎么会适合女孩子呢?明明就是给男孩子的布料!” “他分明就是不想谦让的意思。我看那个太婆婆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责罚于他。” “太婆婆耐心地劝诫道:‘古有孔融让梨。你乃大家之子,该学此风范。’结果他回什么你知道吗?他说:‘孔融让梨让的是自己的亲兄弟,我与这个姑娘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让她!?’” “我六姨啊,见到太婆婆的脸色不太好看。便圆场道:‘敬生啊,这是我娘家的甥女,与你年纪相若,说不定啊,你未来,还要讨她做媳妇呢!’” “然后我夫君回她:‘我才不要和会和我抢东西的女孩子做媳妇!’” 听到这里,饶是凤柒柒心不在焉,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夫人,那看来,他如今对你的体贴照顾,都是在报小时候的业障啊!” 梅氏摇了摇头,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她不甘示弱地答道:“谁要和你抢东西!我只是喜欢仙鹤,所以这匹布得了我的眼缘!既然你也要,我本来就已经谦让了,哪里要和你抢东西!” 梅氏本以为许敬生会跟她再吵下去,没想到却他关注地点很奇怪:“你也喜欢仙鹤?” “怎么了?你该不会,因为你也喜欢仙鹤,就不许我也喜欢了吧?” “没有没有。”许敬生突然傻了傻,“我只是在想,喜欢仙鹤的女孩子不多。” “郁葱兮卿云,仙鹤兮不群。我爱它的孤高清傲,再加上,它是忠贞的象征,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 梅氏从回忆里走出来,狡黠地道:“是啊。他要用一生来‘弥补’我!” “我夫君还曾亲手做过一个仙鹤纹路的檀木盒子。不过我只他做的时候见过一次,后面再没见过了,应该是被他拿去装什么贵重物品藏到哪里去了吧!你可别说,那个盒子,是我见过的,最雅致的盒子。”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含蓄而不张扬,沉稳而不内敛。” 梅氏一副可惜你见不到,若是见到了一定要跟你好好夸夸这个盒子的模样。梅氏此话,再次让凤柒柒眼睛一亮。 用来装贵重的东西,连恩爱的梅氏都没见过,该不会,随国公的密信,就藏于此处吧? 凤柒柒的心激动起来,想着要如何才能找到这个盒子。就算是找不到,把这件事情告诉凤颜玉,也算她的功劳一件,为她分忧了。 第285章 无辜的白生 白生的房子果然气派了不少,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连饭都吃不起的模样。 门口站着侍卫,看起来有大户人家的味道了。 许敬生下马走到门口站着的侍卫前,道:“本官沂南州牧许敬生,烦请你家主人前来接见。” 侍卫看了一眼他拿出的官服,拱手做了一个揖,开门进去了。 不一会儿,白生身着锦绣华服,一身珠光宝气地走了出来,朝许敬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州牧大人。” “白生。”许敬生看了一眼白生,他倒是没了上一次的怪脾气。 白生半低着头,恭敬地道:“上次大人来草民家里询问情况,是草民不懂事,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许敬生只是抿着唇笑:“若是本官有心追究你的无礼之处,还能容得到你现在给本官道歉?罢了罢了,你且让本官进去吧。” 他们三人被白生迎进了府,请到了正厅上。白生看着江瑾贤和凤颜玉,好奇地问道:“这二位是?” 许敬生拱手道:“至高至明日月。” 白生瞪大了眼睛,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竟然是皇帝和皇后!” 白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江瑾贤和凤颜玉的面前:“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陛下和娘娘大人有大量,饶过草民这一回吧!” 凤颜玉笑着开口道:“不知者无罪,你快点起来吧。” 白生一脸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还没站稳,江瑾贤就接着开口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接下来就罚你,把这间房子的来历一五一十的给朕说清楚。” 江瑾贤的声音带着厚重的威严,吓得白生差点又要跪在地上磕个响头。 “是是是,草民一定按陛下所说带陛下参观这间房子,将这间房子的来历给陛下一五一十的道来。” 由白生带路,江瑾贤一行人参观了这件屋子。白生最开始住的小房子,如今成了这间大房子的一个破旧的杂物间。 凤颜玉推门走进去,一层灰尘就扑面而来。她赶紧退后一步,伸出手扇了扇鼻子。 凤颜玉几乎要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感觉这个白生富裕也没有多久吧。他原先住的房子竟然就破败到这个地步了。 凤颜玉用手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一条细长的白色蜘蛛网。她探了探脚,试图走进去。 白生出声,试图制止凤颜玉的行为,但已经来不及了—— 凤颜玉一脚踏了上去,竟然像踏了空似的,整个人栽了下去。 房间的地板竟然真的凹陷出一个大洞! 凤颜玉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她尖叫一声整个人都消失在房间内。江瑾贤冲了过来,却没来得及拉住她。 “颜颜!” 江瑾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颜玉掉下去,他沉目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大洞,冷声问道。 “白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民……草民刚刚想出声阻止来着……但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娘娘已经踩上去了……” “朕是问你 ,为什么会塌陷,朕的皇后现在在哪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民……草民也不知道啊……这里年久失修,地板疙疙瘩瘩的……草民之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平常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刚刚估计是皇后娘娘踩的太用力了,这本就被腐蚀不堪的木头十分脆弱,便这一脚踩出了一个大窟窿,所以就掉下去了……” 江瑾贤瞪了白生一眼,见他问了两遍话,他都支支吾吾没说出重点,索性不再去问。 江瑾贤俯身,贴耳到地板上,敲了敲地板:“颜颜,你能听到吗?如果能听到,请回答我一下。” 江瑾贤仔细的听着从地板下面传来的细微的声响,但是除了他自己的回音,江瑾贤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江瑾贤的眸色黯了黯,一时间也摸不准凤颜玉这掉下去,到底掉到哪里去了。 该不会是有什么密洞吗? 一不做二不休,江瑾贤站起身来,对许敬生吩咐道:“你去派一伙儿官兵过来把这间库房给朕拆了,决定三尺也要把朕的皇后给找出来!” 许敬生应了,皇后在白生的屋子里失踪,这可不不是小事,就算把白生的脑袋咔嚓了都是小意思,更别说去去拆屋子了。 白生脸色煞白,显然也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江瑾贤冷冽地看了一眼白生:“白生,你最好是没有什么问题。若朕的皇后有了什么好歹,你死不足惜!” —— 凤颜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就整个人掉了进去,然后一直下坠,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宴宁早就在密室里打好了灯,见到凤颜玉掉了下来,立即将她扶了起来。 “殿下。” 凤颜玉抬起头,见到是宴宁,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和我联系?真是要吓死我了!” “殿下,旁的方法,实在是不太安全。唯有此法,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凤颜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这白生肯定是会被江瑾贤给怀疑上的了上的了!你就不怕他撑不住,把你供出来?” 宴宁摇了摇头:“白生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像他并不知道他家下面有这样一个密室的存在。等待会儿我们离开这里,我启动机关,机关就会把这里用土封上,跟普通的土地一模一样,江瑾贤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查出任何问题来。” 宴宁计算好了时间,就算江瑾贤立即下令,从这里把州军调过来,也至少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更别说开始挖,挖到他们这个密室的地方。 见宴宁如此保证,凤颜玉索性不再多问,便道:“白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一双儿女顺理成章地留在沂南?” “我原本是想着,借用祭祀,和百姓一起,给他们做个榜样,将孩子留在这里,但江瑾贤却执着于把事情查出真相。我不能太多干涉暴露自己,你可有什么想法?” “娘娘的思路 是正确的,但娘娘却忽略了一件事情。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孤身放下一对儿女,心安理得回到帝京。不仅说服不了天下人,更说服不了江瑾贤。” “那该怎么办?”凤颜玉顿时面露不悦,“按你这么说,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想出什么理由,我将孩子们留在沂南,都是不合理的。” 宴宁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手指:“不,娘娘。只需要三个条件,便能将这一切搞得合情合理。” “是什么?” “第一,你的一双儿女,主动要求留在沂南;第二,您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将它们留在沂南;第三,便是这天下大道,若是全天下的人都请求你,希望把你的一双儿女留在沂南,您又有何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去做呢?” 凤颜玉来了兴趣,问道:“这要怎么做?” “这就是臣之前一直费心布置那些怪力乱神的场景,和精心编排出的这场祭祀。你的一双儿女,将会成为这场祭祀的天选之人,是百姓眼中,上天派下来的使者。” “唯有他们留在沂南,百姓才能暂时脱离苦难。” 凤颜玉已然懂了宴宁的意思,继续道:“所以我就继续争取祭祀事宜。然后在我举办祭祀仪式的时候,你按照计划,制造出人为的天降祥瑞,让百姓意识到,凤柒柒是神女转世,是来救他们出危难的。” 到时候在场跪倒一片,江瑾贤骑虎难下,不答应凤柒柒留在沂南,也没有办法。 凤柒柒势必是要提出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让她哥哥陪着她留在沂南的。然后这个时候,凤颜玉再提出等沂南情况缓和后,会和江瑾贤回帝京,借此来打消江瑾贤的疑虑。 只要凤颜玉会在江瑾贤的身边,没有离开,江瑾贤就不会怀疑凤颜玉把儿女留在沂南的事情是为了逃跑而提前布置的。 宴宁点了点头,凤颜玉继续问道:“那白生的事情该怎么办?” “白生……不过是一个被我选中的用来验证这怪力乱神之事的可信度的人罢了。” “他也算是一个无辜之人,属下会尽力保证他性命无忧,请殿下放心。” …… 又谈了一会儿,凤颜玉觉得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问道:“那么我现在该如何出去?” 既不能被江瑾贤发现有这么密室,也不能跟着这里的机关一起被掩埋在这里,凤颜玉并不知道要怎么离开。 “殿下不需要离开。”宴宁指了指旁边的一扇小破门,“殿下走到这里面去便可以了。这里面是白生之前东西的一个放置点,殿下只需要说自己是掉到这里去便可以了。” “旁边这里照旧会封上,那个储物密室进不来这里。江瑾贤也不会挖出什么东西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把事情都推到白生头上去,而白生不可能会被查出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宴宁想的就是,把事情搞得越复杂,越像是人为的,做的太过明显,江瑾贤反倒不会想到凤颜玉头上去。 第286章 挖出消息 沂南府军来了,很快就将白生的屋子给铲平了,特别是凤颜玉失踪的那个屋子,更是真正做到了掘地三尺。 白生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家一点点被夷为平地,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陛下,挖到一间密室。”终于,府军挖出了消息。 江瑾贤跟着那个府军走过来,看到凤颜玉紧闭着眼睛,躺在黄花木椅上,心不由得一紧。 “颜颜?” 江瑾贤心疼地走了过去,一个轻功翻身而下,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凤颜玉的鼻息。 他松了一口气,把凤颜玉整个人打横抱起。 江瑾贤抱着凤颜玉离开,临走前吩咐道:“继续挖。看看这下面还有什么东西,都给朕一五一十的给挖出来。” 江瑾贤抱着凤颜玉回了府上的房间。他命州牧夫人梅氏去请来大夫给凤颜玉整治,大夫诊治过,表示凤颜玉并无大碍,许只是惊吓过度,只需要稍作休息就能醒了。 江瑾贤坐在凤颜玉的床边,捋了捋凤颜玉的额边的碎发。 “你总是要出这么多的意外让我担心。” “这样真的会让我怀疑,我到底是一个有多差的人,总是会让你遇到意外。” 江瑾贤正跟凤颜玉说话间,凤柒柒也提着小裙子走了进来:“母后!母后怎么了!?” 凤柒柒好不容易从梅氏的身上套出了一些话,还想着第一时间告诉凤颜玉,却没想到凤颜玉昏迷了。 “你的母后没事,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就可以醒过来了。” 凤柒柒做出一副万幸万幸的模样:“父皇,你们不是去白生的家里了吗?母后怎么会好端端地晕倒呢?” “出了一点点的小意外。”江瑾贤难得摸了摸凤柒柒的头,凤柒柒下意识地就嫌恶起来。 “白生的背后另有其人,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江瑾贤难得耐心地向凤柒柒解释起来,“等州府军队挖出一个结果来,我们就能根据这个线索继续查下去。” “嗯~”说话间,凤颜玉嘤咛了一声,许是要醒了,江瑾贤立即转头看去。 “颜颜?” “嗯~~”凤颜玉悠悠转醒,看到江瑾贤,抓了抓被子,“我怎么……我会在这里?” “你在白生家的密室里晕倒了。”江瑾贤把凤颜玉扶起来,给她垫了几个枕头。 凤颜玉应了一声,问道:“那现在白生的家怎么样了?可有查出什么来?” 凤颜玉话音刚落,许州牧就已经迈步走进来行过了礼:“陛下,白生的家已经查清楚了,只有刚刚发现皇后娘娘的那间密室。” “臣已经将密室里的东西都细细查验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凤颜玉听到这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面上却仍要作出惋惜的神情:“怎么会这样呢?” “颜颜。”江瑾贤握住凤颜玉的手,“你掉下去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凤颜玉摇了摇头:“臣妾掉下去的时候,眼里一片漆黑。而后臣妾,就 好像磕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晕了过去。” 江瑾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许州牧道:“可有从白生身上问出什么来吗?” 许州牧摇了摇头:“白生一口咬定对此一无所知,说这大房子就是一夜之内凭空出现在他的家里的,是神仙显灵的结果。” 江瑾贤蜷起了手指,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问道:“可用刑了吗?” “用了。水刑。但他仍然坚称什么也不知道。” “陛下——”凤颜玉扯了扯江瑾贤的袖子,“还是不要在给他用刑了,他就是个平白捡了天上掉下来的富贵的人,估计背后利用他的人,就是看到了他的无知。” “许爱卿也已经有了分寸了,用的只是水刑。”江瑾贤安抚凤颜玉道。 “那不要再用了。不许在给他用刑了!” 江瑾贤摸了摸凤颜玉的头:“好好好,都依你。不过呢,经历了这事,让他看清现实也是好的。” 不属于他的东西,就算一时拥有,也迟早会离开他的。 只有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挣来的东西,用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拼来的东西,才是永恒的。 凤颜玉嘟着嘴巴:“那现在白生那边查不到任何线索,我们该怎么办呢?要不就用我之前想到的那个法子?” 江瑾贤顿了顿,他虽然内心还是不太愿意采用凤颜玉的方法,因为他骨子里认为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游戏,但不得不承认,凤颜玉的方法似乎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 “母后说的是什么方法啊!”见江瑾贤久久不说话,凤柒柒开口问道。 “你母后的意思是,是要顺从那些百姓的意思,也打造出一场皇室主持的祭祀。让他们的信仰像自己靠拢,让我们皇室成为他们的信仰,这样他们就不会被幕后之人给利用。” 凤柒柒听完,难得说出来一句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话:“母后这个计划不是挺好的吗?利用与反利用,倒还省了我们去筹谋的时间。” “对呀对呀!陛下,你看!这么浅显的道理,连柒柒都懂!”凤颜玉扯着江瑾贤的袖子,“现在我们就只有这个办法了,难道还继续放着不用吗?” 江瑾贤犹豫了一下,朝着许州牧吩咐道:“既然如此,许爱卿,你去准备一下祭祀要用的东西。择个就近的吉日,我们演上一演。” 许州牧领着旨意退了下去,凤颜玉面对着江瑾贤的背影,满意地笑了笑。 许州牧从房间里出来,夫人梅氏迎了上来,问道:“瞧你的脸色算不上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无事。”许州牧摆了摆手,“只是刚刚监督府军、审讯犯人,又向陛下汇报工作,有些累了。” “那夫君给陛下办完事情,也应早些休息才是。妾身今夜就为陛下准备一些安神解乏的汤药,让夫君服下,也好助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许敬生笑着拉起梅氏的手,“只是我这些天确实要比往日里更忙 碌些,除了本就有的沂南旱情的处理,还要给陛下安顿祭祀的事情。若是有疏忽了夫人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担待才好。” “夫君这说的哪里话。”梅氏温婉的一笑,“妾身也没有那么不知趣。只是这祭祀……沂南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到底这是皇帝和皇后,夫君打算如何安排这场祭祀的规模?” “这场祭祀,重在内容,而不在于形势。即便排场再大,若是没表现出皇帝和皇后想要看到的东西,那都是白费功夫。” 许敬生看着梅氏担忧地神色,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夫君我会处理的。你若是想帮上夫君些什么忙,不如设计一下那日祭祀的场面?” “好嘞!”梅氏开心地笑笑,她很乐意为夫君效劳,用自己的才学为夫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梅氏笑过之余,正了正脸色,想到另外一件事情,觉得有必要跟许敬生交代一下:“夫君?那那日祭祀,除了陛下和娘娘,公主殿下和大皇子是否要去参加?” “大皇子自不必说,让他好好在府里养着便是。至于公主殿下,应该是要随着陛下和娘娘一起出席祭祀的。” 梅氏点点头:“话说广平公主这个孩子,妾身还很喜欢的。要是我们能有个女儿,我真希望她能向公主殿下这般乖巧。” 许敬生和梅氏并肩而走,往其他房间走去。他知道没有孩子一直是梅氏的心结,遂故意避开了此事:“你什么时候还跟广平公主聊上了?还聊得很开心?” “是呢!广平公主说,她很喜欢妾身亲手设计的这个庭院,还有皇后娘娘也是。妾身仿佛找到了知心的人一般,跟她说了好多话呢!” 许敬生看着梅氏高兴,他也高兴,挑眉道:“我猜,夫人一定将这庭院设计的图纸都拿出来给她看了?对吧?” “知我者,夫君也!”梅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跟她说了我们俩如何相遇的这件事情,讲的时候真是羞死我了!” “我还跟她讲了,因为我们俩都喜欢仙鹤,你还特地精心雕琢过一个仙鹤盒子,我当时还以为,你是雕了送给我的,却没想到,是你自己拿去放东西了!” 许敬生原本含笑的脸僵了僵,略显诧异地问道:“你连仙鹤盒子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她看起来挺感兴趣的样子,我便也就跟她说了嘛!只可惜我不知道这个盒子在哪里,要不然还能让她看一看。不过反过来,也正因为我不知道它在哪里,所以说一说也没什么大事嘛!” 许敬生无奈地笑笑,低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罢了罢了,也是我自己没有跟你说清楚。” “广平公主很感兴趣吗?” “是的呢!那好奇的眼神,就差点要从眼睛里蹦出来了呢!看的我真是太喜欢了!唉,我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姑娘就好了。” 许敬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287章 说不得累 江瑾贤又跟凤颜玉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凤柒柒再房间里好好陪着凤颜玉。 凤颜玉咳嗽了两声,凤柒柒给她端来了一杯水,急急地道:“母后,您怎么又出事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母后没事。”凤颜玉喝完水,微笑着摸了摸凤柒柒的头,“都是母后的障眼法而已。接下来母后有新的计划,还要柒柒你配合呀!” 凤柒柒自然连忙称是,一字一句认真地听凤颜玉吩咐完,立马表示自己一定会按凤颜玉的要求一一做到。 凤颜玉的事情讲完了,凤柒柒也决定说自己发现的事情。 “母后,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缠着你,你才给我布置的任务?我好像真的找到,那个存放随国公密信的地方了!” “哦!?”凤颜玉的脸上颇多惊讶,“你竟真的找到了?” “东西没有找到!”凤柒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知道密信藏在什么地方了。密信放在一个仙鹤盒子里,好像许州牧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这个仙鹤盒子就放在书里的某个地方。” “如果我们能够拿到这个盒子,那么就意味着,不仅仅是随国公的密信,许州牧的其他秘密,我们也都可以知道了!” “你个小孩子……”凤颜玉颇为无奈地道了一句,“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更何况是别人的秘密。” “柒柒这不是想着,对母后多些帮助嘛!”凤柒柒扯着凤颜玉的袖子,撒娇道,“儿臣是小孩子心性,还请母后多多谅解啦!” 凤颜玉伸出手来,戳了戳凤柒柒的脑袋:“小孩子心性不是你可以随意胡闹的理由哦!” 凤颜玉话音刚落,门外就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两人赶紧噤了声,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 “谁?”凤颜玉颇为凌厉地道。 “是微臣。” 凤颜玉和凤柒柒对视一眼,竟然是许州牧!?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娘可否让微臣进去?微臣有东西要给娘娘。” 凤颜玉停顿半刻,让许州牧走进来。她惊讶地发现,许州牧手上正好捧着刚刚凤柒柒口中的那个仙鹤盒子。 “这这这……!”凤柒柒太过惊讶,直接喊出了声音。 许州牧微微一笑:“看来是了,臣听内子说,娘娘和公主对臣的这个盒子十分感兴趣。” “那你也不能直接拿过来给我们啊!”凤柒柒被惊到了,心直口快地道,“这里面不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有很重要的东西。”许州牧竟然就在凤颜玉和凤柒柒的面前将这个仙鹤盒子打开,里面存放着一些文件,许州牧从中熟练地掏出一封书信来,“这个,应该就是娘娘您想要的吧?” 许州牧取出来的恰好就是那封随国公的密信。凤颜玉瞧着信戳上面印着随国公的钤记,便问道:“许州牧就这么放心本宫?” 凤颜玉此时已经摆脱了自己惯常装失忆时的神情,带了些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许州牧看着凤颜玉的模样,轻轻地笑了笑。 “臣并不在意娘娘是否失忆。陛下虽然极力封锁这个消息。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密不透风地不从帝京传过来?” “臣只在乎。娘娘是安王殿下在乎的人,而安王殿下是随国公誓死追随的人。随国公于臣有再造之恩,在臣眼里,娘娘便是与臣站在统一战线的人。” “自家人,要看这封信,何必偷偷摸摸的呢?娘娘也不必费心思兜兜转转把臣的夫人给牵扯进来,臣今日就将它拿给娘娘看。” 许州牧说着,将这封书信递到了凤颜玉的手上,凤颜玉看着那封书信,并不着急接手,而是问道:“许州牧何故如此信任本宫,本宫如今可是江瑾贤的皇后!” “信任与否,微臣自有决断。这封书信,娘娘是看还是不看呢?” 凤颜玉的目光在许州牧的脸上逡巡几圈,最后接过了那封密信。 凤颜玉将密信打开,一边看一边道:“如今随国公被江瑾贤软禁在帝京,不许回封地,也不能像其他柱国那样可以有和外界通信的机会。你还誓死追随他,真是难得。” “有些联盟,不以利益为基础,但却比以利益组建的联盟来的稳固。”许州牧平静地答道。 “随国公竟然交代了你这样的事情。”说话间,凤颜玉已经将书信看完,“当真是极为重要的任务,也难怪他会在那个档口,把你调到沂南来。” “是了。这封密信,娘娘既然已经看了,可有什么要吩咐微臣的?” “那是阿羽那边的安排,我没有什么要干涉的。不过我也确实有事情要交代给你。”凤颜玉话锋一转,道,“这场祭祀,我有别的安排,我需要你的帮助。” “娘娘需要微臣做什么事情?” 凤颜玉招了招手,示意许州牧凑近点听。 —— 大宛皇宫。 栖霞长公主自皇城门入,以一国之礼待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栖霞长公主拜过天地,从皇帝的手里接过贵妃的宝印宝册,俨然就是一国皇后的待遇。 秋芷若没有出场,而是站在远处地阁楼之上看着下面的这场架势堪比封皇后的封“贵妃”大典,冷笑道:“陛下还真是给足了这位定贵妃面子。” 云禾安慰道:“娘娘,她代表是天宁国,娶她的排场是陛下的脸面,陛下怎么会不看重自己的脸面呢?” “娶她之前,答应本宫的话说的是好听。什么叫本宫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听陛下的话,这个皇后之位就能安枕无忧?这皇后之位的废立,还不是全看他的心意!?” 有了杜淑妃的前车之鉴,再加之她也是亲手参与到杀害杜淑妃的行动中来,这才稳稳地坐上皇后宝座的,所以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性,她是一清二楚。 他对女子的爱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比烟尘还容易消散,比沙子还容易从掌间流逝。 “本宫若真是做了什么不符 合他心意的事情,那么便是大逆不道;即使本宫循规蹈矩不出一丝错处,他也能像解决杜淑妃那样,为了保持住自己贤君的名声,暗中对自己下毒手,若有像本宫这般抵罪的,有主动攀附他的人出现,替他揽了全部罪责,那他更是会在背后笑着,好让他一身干净。” 杜淑妃在外人眼里,是自己身体一点点虚弱,最后不幸离世的,跟下毒那是一点也不沾边。细究起来,宫里的妃嫔也只会觉得她是当年为了争夺后位损失了心力,这才导致香消玉殒。 “娘娘,您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至少现在陛下并没有厌弃娘娘的意思。那个栖霞长公主再怎么尊贵,也到底是个异国公主而已,况且年纪也那么大了,比不过娘娘您的……” “杞人忧天?不未雨绸缪,本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秋芷若瞪了云禾一眼。 说话间,秋芷若看到,丽妃等其他嫔妃也刚好到了城楼的对面,观看那被迫冗长的封“贵妃 ”仪式。 丽妃他们神色倒还算平静,秋芷若抑制住了自己内心深处狂躁地想法,看着丽妃小小的身影,突然有了对策。 云禾松了一口气,索性秋芷若没有在此地发作起来,不然就真的要被陛下嫌弃了。 自秋芷若进宫后,顺心如意的事情变多,秋芷若的狂躁症倒也极少发作。每次秋芷若的狂躁症发作起来,云禾都要胆战心惊,她更是日防夜防,不要让秋芷若的狂躁症再陛下的面前发作起来。 说起来,秋芷若的这个狂躁症也十分奇怪。发作起来没有任何预兆,好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预兆,全凭云禾的感觉。发作的时间长短也没有个定数,全凭云禾的经验。 云禾这个侍女,虽然和秋芷若差不了多少,但却真心实意为秋芷若操碎了心。 秋芷若抬头往下,继续看典礼。皇帝已经伸出手,拉住栖霞长公主,让她站到了自己的身边,面朝文武百官。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封后大典才有的待遇。 秋芷若越是生气,面上就越只是有笑,这个笑容越笑越冷,笑得就连云禾都胆战心惊起来。 封贵妃大典结束后,定贵妃被送往月华殿——这是宫里除了立政殿和昭庆殿外,最豪华的宫殿。 今夜,是定贵妃和皇帝的洞房花烛夜。皇帝没必要做出故意冷落一国公主的事情来,所以今晚必是定贵妃侍寝。 其余嫔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自讨没趣的事情来,早就在观礼结束后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 到底皇帝还是给了定贵妃和皇后的封后大典不一样的区别,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只在月华殿内。 定贵妃坐在月华殿寝殿内的床上,安静,像一个精心雕琢的玉雕人。 皇帝走到定贵妃身边,掀开定贵妃的盖头:“爱妃忙碌了这么一整天,相比也累了吧?” 定贵妃平静地摇了摇头:“臣妾谨记臣妾的本分,说不得累。” 第288章 为她骄傲! 皇帝唇角弯了弯,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坐到定贵妃的身侧,道:“本来数年之前,两国联姻,朕属意的是你,当初若是你嫁过来,必是以后位许之。可惜当年你的皇弟执意要娶我们大宛的镇国长公主。如今时过境迁,朕已封后,不能给栖霞长公主你后位,到底是委屈了你。” 定贵妃倒也不接皇帝的话,只是道:“陛下说笑了。人各有命,陛下既然有体谅臣妾受委屈的心思,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你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皇帝拉起定贵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朕,会尽力做好你的夫君。也希望,爱妃能多为朕着想。” “无需陛下提醒,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事情。” 皇帝满意地笑笑,伸手便去解开了定贵妃头上大婚的凤冠。 这里的凤冠,并不是只有皇后才能戴的那个凤冠,而是女子大婚时都被允许穿的凤冠霞帔中的一种。 凤冠,通常是指古代贵族妇女盛装时戴于头上的彩冠;霞帔,是古代宫廷命妇的一种披肩服饰。两者根据用料、做工、花纹、装饰等分有多个不同等级,平民女子只有大婚之时才可穿戴。 因此,凤冠霞帔也被视为我国古代传统婚嫁礼服的代表。不过,就算平民女子可以被允许穿戴凤冠霞帔,但由于经济条件限制,她也打造不出华丽如宫廷的凤冠霞帔,若说是商贾之家,可能还会有这般财力。 当然,定贵妃的这顶“凤冠”,到底跟皇后的那顶,还是略有不同的。 皇帝解完凤冠,要伸手去解开定贵妃的礼服。皇帝的手刚要触及定贵妃的领口,手一把被她握住。 “陛下。” 定贵妃的眼睛就好像一湾泉水,平静无波,她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看着皇帝,明明该是让人索然无味的神情,皇帝却莫名来了兴致。 “怎么了?” “臣妾自己来。” 皇帝微微一笑,看着定贵妃认真地动起手来,道:“朕,会好好待你的。” “臣妾谢过陛下。” —— 许州牧在挑选的吉时之前安排好了祭祀。江瑾贤跟凤颜玉着正式的礼服,登上高台祭祀。 帝后要祭祀的布告早就贴的满大街都是了,台下围满了来看祭祀的百姓,也顺便一睹帝后的圣颜。 凤柒柒也穿着大礼服陪侍在凤颜玉的身侧,三人按照那些百姓之前的做法如法炮制进行祭祀。 正当他们进行到第二个步骤的时候,天上突然飞来了许许多多的仙鹤,在祭祀的高台上盘桓。 台下的百姓立即躁动起来,原本因为帝后祭祀而噤声的人群纷纷表示惊叹。 江瑾贤原本正跪在地上拜天地,也感觉自己头顶乌压压地一片飞来了什么鸟群,没想到是仙鹤。 江瑾贤皱起来眉头,他没想到真的会天有异象。 上一次祭祀高台上,天有异象,还是那次滴血验亲、朱鹭还朝的时候。 不过那一次,是真的两人都没有预兆,事后也证明,那一次不过是赶巧,恰好碰到了 朱鹭迁徙的时日。 可这一次,这仙鹤…… 现在可不是什么仙鹤迁徙的时间,再加之仙鹤迁徙,地方志上从来没有记载过会经过沂南,否则这些百姓也不会这般表示惊叹。 他也没有交代过许州牧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再说训练来这么多仙鹤乖乖地按主人的要求做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既然不是人为的,那哪里来的这么凑巧,天降这么一大群仙鹤来? 许州牧也看呆了,他虽然爱鹤,但还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庞大的鹤群,顿时心生喜悦之前,同时也遗憾自己没有把夫人带出来,让她也看一看这样的情景。 仙鹤就是丹顶鹤,天宁国的人通常用仙鹤象征幸福、吉祥、长寿和忠贞。 这么多的仙鹤,是吉兆。 “仙鹤!是仙鹤诶!”凤柒柒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激动的喊出了声,在凤柒柒的带动下,所有的百姓也纷纷叫嚷起来,不同于刚刚的压着声音的议论,几乎是在狂欢。 凤颜玉瞧着这样的场面,默默地拉住了凤柒柒的手,就那那一刹那,一只领头的仙鹤突然俯冲而下,飞到了凤柒柒的身边。 凤柒柒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而仙鹤是一只大鸟,这样落在凤柒柒的身侧,倒跟凤柒柒比肩高了。 只见那仙鹤仿佛通人性一般,倚在凤柒柒的肩头,灵活的脖子在凤柒柒的身上绕了绕,头轻轻地蹭了蹭。 就好像认了凤柒柒为主人似的。 丹顶鹤又仙又萌地叫了起来,就好像在通传什么上天的旨意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富有韵律。 百姓们听此叫声,纷纷跪了下去,聆听上天的指示。 但是百姓们又听不懂鸟语,也只能听仙鹤在叫,也听不出所以然来,凤颜玉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好,正想着宴宁接下来的花招是什么,需不需要自己现在临时现场出手,停在凤柒柒身侧的那只仙鹤突然扑棱起翅膀来。 像是在保护凤柒柒一般,仙鹤张开的大翅膀将凤柒柒整个人都给包裹住。 台下的百姓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天上盘桓的仙鹤又飞了几圈,突然又飞下来两只仙鹤,将用凤尾兰制成的花环轻轻巧巧地戴在了凤柒柒的脖子上。 两只仙鹤欢快地叫了起来,又飞了回去,回到了天上盘桓的队伍里去。 凤尾兰的花语是盛开的希望,是这几十年来新近从西番引进种植的品种,因为它花开时的洁白绚烂,所以深受人们的喜爱。 “仙鹤!仙鹤给我送花了诶!他们一定特别喜欢我!” 高台下的百姓震惊地看着眼前地这一幕,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唤了一句,“公主殿下真乃上天降下来的神女,有天人庇佑,这不,都由仙鹤亲自给我们送来启示了!” “一定是上天派公主殿下来救我们于危难的,我们沂南百姓有救了!我们沂南百姓有救了!” 这种言论一出,立即有人应和。也有不少人后知后觉地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上天 不会不管我们的!” “看来我们这么多天努力地祈祷,上天终于听到了!这天降的祥瑞,就是事情的转机啊!”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神女,神女啊!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百姓们纷纷叩头致礼。 高台之下乌泱泱地跪倒了这一大片,江瑾贤在高台上看着就真的像一群蝼蚁一般。 江瑾贤的眉头紧蹙了一下,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来的太过吊诡,让他反应不及。 凤柒柒没见过这种场面,立即露出胆怯的神情,扯着凤颜玉的袖子,小声道:“母后……我怕……” “别怕。”凤颜玉温柔地摸了摸凤柒柒的头。 “他们……都喊我救他们,可我感觉,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凤柒柒温柔地笑着,“有的时候,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那里待着,好好活着,做他们的榜样,成为他们的信仰,成为他们力量源泉的支撑。” “人命不分贵贱。你既然出身已经比他们高了,就是上天给你的优待。你不该以此去歧视那些普通人,而是应该用你与生俱来的优待,去造福他们,造福整个社会。” “你会在其中,获得你想要的。他们真心的顺从和供奉你,又何尝不是历代统治者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情吗?” 凤柒柒又故意朝江瑾贤看了一眼,见江瑾贤也是对她肯定的神色,便也放心下来。 凤颜玉握紧了拳头,朝着凤柒柒比了个鼓劲的姿势:“加油!” “柒柒,我相信你。” 凤柒柒腼腆地朝凤颜玉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站着的温顺乖巧的仙鹤,摸了摸它的头。 而后上前几步,走到高台上最明显的地方,对着高台下的百姓,用自己稚嫩的声音道。 “我是你们的公主殿下!” “既然上天降下预示,选我为你们的救赎人。作为皇家的广平公主,受万民供养,那么我就应该,担起我做公主责任。” “我虽然尚且年幼,但我却会尽力地做好一切!从今天开始,全沂南的米铺开放,每人可凭自己的人头各领一小袋大米!” “若没有条件做饭的人!我们也会同步开放粥铺!每日为你们布粥!施饭!” “同时,我们还会尽力兴修水利,改善现在的大旱情况。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建议,可以随时来州牧府上击鼓鸣情,若情况属实且合理,有利于百姓,本宫一定会尽力为你们做到!” 凤柒柒按之前凤颜玉教给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地按照自己的理解讲给了台下的百姓听。 百姓闻言,纷纷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再一次叩拜大礼,高呼圣明。 江瑾贤的眼神全在看着凤柒柒的言行举止,并不知道凤颜玉此时正在看着自己,露出计划得逞的笑意。 凤柒柒是她的女儿,她就知道,她的女儿绝不会差,一定会好好地完成她的任务。 她的女儿既然生为公主,就该有一国公主的模样!她凤颜玉,为她骄傲! 第289章 没有感觉 这场做给外人看的祭祀大典,最后收获人心的是凤柒柒。 凤柒柒一夜之间变成了万人追捧的救世神女,在官府进行救灾活动的时候,成了礼仪性的代表大使。 凤颜玉就是一副很为自己女儿高兴和骄傲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崇拜和喜庆,这般的作态,江瑾贤便也对此次事件没有太过生疑。 当然,江瑾贤背后有没有去调查,这个凤颜玉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她对此次宴宁的安排十分满意。 接下来,每次官府救灾时有什么大型的行动,凤颜玉都让凤柒柒主持出席,以巩固凤柒柒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但即使是这样,凤颜玉仍不放心,因为凤柒柒如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还没要到强留凤柒柒下来的程度。一旦沂南灾情有所减缓,这些百姓或许会归功于凤柒柒,但还不会到留凤柒柒下来做保护神的地步。 这个时候,宴宁送来了关于他托人夜观天象,算出来的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 “娘娘,属下已经托人算出来三日后巳时左右,会天降甘霖,至此沂南的气候将会恢复到前几年的正常水平,沂南的大旱也会因此缓解。” 凤颜玉的眼珠子转了转,终究还是自然的气候因素,由自然改变的最终还是由自然解决。 毕竟沂南的百姓这几年来也没有过度开发什么山林资源,一切照旧,这儿一时的气候变化不过是这么亿万年来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在这个生态系统眼中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变化,放到单一的人类个体身上,都会变成巨大的灾难。 “绝不能让他们意识到这是自然的改变,必须要好好利用这场天降甘霖。”凤颜玉已经下了决断,“三日后,寻个由头,再搞一场祈雨的祭祀,在凤柒柒祈雨的关键时刻,降下雨来,让他们相信,只有凤柒柒在沂南,才能给他们带来雨,才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属下明白。属下会替娘娘安排好的。” 凤颜玉点点头。今夜,江瑾贤不在州府内,而是跟着许州牧去了下属像一个县里,所以凤颜玉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和宴宁在房内如此密谈。 凤颜玉一向是放心宴宁的,自她穿越来,都是宴宁在背后替她主持着鸾凤卫,替她做事。 “如今大宛那边怎么样了?栖霞既然已经又嫁了过去,凤翔那边可有什么想法?” “凤翔有什么想法,属下不知道。但属下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他倒是对这个贵妃不怎么在意,一心只扑在报秋芷若的杀母之仇上。” 凤颜玉闻言,摇了摇头:“他还说太过浮躁,流于表面了。不懂得动些手脚。” “娘娘不必担忧凤翔,他也是个精明的孩子。他只是不在意这个所谓的贵妃而已,也不认为用这个贵妃,就能够扳倒秋芷若。” 而用这个定贵妃去给秋芷若下绊子,一来未必能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二来,次数多了,总会有暴露自己 的风险,即使凤翔没有主动和定贵妃联合,但幕后操手是有可能会露出马脚的。 “他是在等我出手,给秋芷若来个一招一击制敌?”凤颜玉有些不确信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这未免对我也太过信任了吧!我记得,就算是我嫁来大宛之前,也没有和这个所谓的外甥建立过什么很深厚的信任。” “他或许不是信任您,而是信任您曾经和秋芷若发生的那些龃龉。” 凤颜玉冷笑一声:“他想看我和秋芷若狗咬狗?看来他倒是很清楚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上次破天荒地发来求助信,也是顺便给了我个台阶下!” “可我未必需要他给我什么台阶下!我当初因为顾及他,而考虑那么多,如今倒觉得好笑了。” 宴宁低头不语,他说话点到为止,凤颜玉既然悟到了就好。 据他这些日子在大宛的观察,凤翔绝不是什么白面的善类,凤颜玉绝不可因为他是孩子,就对他过分心软,丧失了做一些事情的分寸。 他不过是在提前给凤颜玉打个预防针而已。 凤颜玉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大宛的事情,等我回了大宛再说。” 凤颜玉从琵琶袖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抖开来,上面写满了字。 “这是随国公的写给许州牧的那封密信誊写的内容。你看看。” 宴宁颇有些惊讶地接过来:“娘娘看到了信的内容告诉属下便是,何故亲自原样誊写一份给属下?” “你看了就知道!” 宴宁认真地看完,脸色大变:“这……” “随国公竟是留有后手的!?”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随国公这个人,不容小觑。即使他被江瑾贤软禁在帝京,他依旧在想方设法地为阿羽忠心。” 这也是凤颜玉不理解的一个点,项思羽并没有跟她解释过为什么随国公会如此坚定不移地站在项思羽的身边,只是告诉她随国公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 “属下明白。属下会让鸾凤卫在天宁埋下的暗桩里多为随国公走动,让他今早地解了人身限制。” 凤颜玉复又摇了摇头:“只要阿羽坐在安王这个亲王位子上一日,江瑾贤就绝不会有放随国公自由的那个时候,除非——” “——随国公主动向江瑾贤投诚。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江瑾贤也未必肯信。有了韩牧尘韩牧易两兄弟的前车之鉴,随国公估计是要花更大的功夫去取信于江瑾贤,而且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未必有结果!” “随国公可是坚定的安王殿下一·党·派的人,随国公与其花这个功夫去取信一个根本不可能取信到的人,不如省出这些时间为阿羽筹谋别的事情。” “娘娘说的是,是属下欠考虑了。” “我把这封信给你看,不是让你去救随国公的,而是让你用这封信,去调查许州牧的底细。” “随国公既然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许州牧, 那么许州牧必然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但他们极为信任的人未必是我们极为信任的人。我想向阿羽借许州牧一用,按道理说阿羽我该是绝对信任的。但事关凤京京和凤柒柒,我不得小心再小心。” 凤颜玉已经打算借助许州牧的掩护,在凤颜玉和江瑾贤回到帝京后,让凤京京和凤柒柒金蝉脱壳回到大宛。 有什么比在当地父母官的帮助下更容易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而且事后,江瑾贤在凤颜玉走后,发现凤京京和凤柒柒失踪,势必会怀疑到许州牧的身上去。即使不怀疑,也要问责一番。 为了让对许州牧的影响降到最低,不让江瑾贤怀疑许州牧与自己有所勾连,或者联想到许州牧在为随国公和阿羽做事,影响阿羽他们的计划。 凤颜玉必须通过许州牧的底细,再造出一件事情,来掩盖掉这件事情。 宴宁闻言,顿时了然了凤颜玉的想法,拱手道:“属下明白了,事关公主殿下和大皇子,自然马虎不得。” 凤京京一个昏迷不醒地状态,要想偷偷运出去带走也太困难了,若是能联合许州牧来个里应外合,能让宴宁办事方便且安全不少。 —— 定贵妃连着侍寝了七天,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从最开始的淡然处之、见怪不怪,到后面也开始颇有怨言了。 以丽妃为首的妃子们,最开始顶多以为皇帝待定贵妃不过是两国联盟的尊重情分更多些,意思意思连着侍寝个三天就够了,没想到这连着侍寝七夜了,看来皇帝确实对着定贵妃有几分兴趣。 后宫里除了丽妃和皇后,还没有那个妃子有让皇帝这么流连这么多日的资格! 秋芷若的立政殿,从门庭上来看倒还算平静,但只有云禾知道,秋芷若的心情有多么的狂躁。 秋芷若当年有着连着盛宠三月的盛况,是如今的定贵妃比不得的。 再者,秋芷若曾有大宛第一美人的称号,她自诩容貌较之那天宁国的栖霞长公主,自然是高出不少,也更体贴皇帝的心思,向来高傲的她,在宫里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霸道惯了,便十分的气不过。 男人不过都是图那个新鲜感罢了。 秋芷若想到皇帝当初与她“商量”时那半是威胁,半是关切的“嘱托”,只能咬咬牙忍下来。 她再怎么折腾,也不能去冲了皇上的兴头,去冲了皇上的底线。 定贵妃也知道,自己是和亲公主,嫁进来本就是最大的风头,如今又连着侍寝了这么多日,势必要成为后宫里妃嫔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定贵妃对这个大宛皇宫不感兴趣,对身侧睡着的这个男人不感兴趣,更对这来自大宛皇权的权利不感兴趣。 她嫁过来,就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她想要按自己的心意去走,但在大宛争夺至高无上的权利,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定贵妃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没有感觉。 没有一点点的感觉。 第290章 计划通 定贵妃复又翻过身去,一脸冷漠。 …… —— 三日后,凤颜玉特地为凤柒柒量身定制了一个祈雨仪式。在凤柒柒的主持下,雨果然按照宴宁计算好的,在巳时左右降下。 沂南的百姓已经多久没有见到下雨了。这豆大的雨点若在百姓们的额头上,百姓们纷纷欣喜若狂地去接这个雨。 “是雨!是雨啊!” “公主殿下真的为我们求来了雨啊!” “草民谢过公主殿下!都是公主殿下为我们带来了雨啊!” “没有公主殿下!我们沂南百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啊!” “……” 百姓们再一次乌泱泱地跪倒了一片,高呼感谢。凤柒柒站在祭台中央,有些麻木,有些欣喜地看着他们。 百姓们激动地在祭台下跳跃欢呼着,凤柒柒没有打伞,一个人站在高台上,伸出手挡了挡落在眼前的雨,颇有些无助地看着凤颜玉。 她为百姓们高兴,但她不想继续在这里淋雨。 这场甘霖来的如此令人期盼已久,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凤颜玉也不忍心孩子继续淋雨,便拿过一把新伞,撑着走到了凤柒柒面前。 “柒柒,走吧,让他们继续高兴一会儿吧。”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事情接下来的计划都在按照凤颜玉的计划走,随着这场大雨降下,当地的气候开始出现转折,回复到了原先规律降水的时候。 江瑾贤也已经将水利工程的建设安顿好,只待人继续修建和监工。当地的救灾活动也解决地差不多了,江瑾贤和凤颜玉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回帝京了。 于是乎,在江瑾贤正式敲定启程回京的日期前,凤颜玉首先命人提前放出消息,让一些百姓自发地到许州牧的府邸门前挽留凤柒柒。 “公主殿下!您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的沂南百姓可怎么办啊!” “是啊,公主殿下!您是神的代表!没有了您,就代表我们沂南百姓失去了神的庇佑,您不能走啊!” “是您求来了雨!您还要帮助我们完成更多的事情!您既然领取了神的旨意,就要真正帮助我们脱离苦难啊!” …… 凤柒柒要走的消息越传越广,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到许州牧的府门前长跪叩首祈求凤柒柒不要离开。 凤颜玉瞧见外面的百姓越来越多,可以形成的效果差不多了,便让凤柒柒出门见那些百姓。 凤柒柒按照凤颜玉讲的,出了门,先让跪在地上的百姓快快请起。 百姓自然不肯起来,口中道:“草民等在门外跪拜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公主殿下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我们的诉求。如果公主殿下不能够答应我们的诉求,那我们便在此长跪不起!” 凤柒柒大吃一惊:“父老乡亲们,您这是做什么!” “公主殿下若是不答应草民们,草民们便说到做到!” 凤柒柒有些慌了神,她大可以向哪些刁蛮任性的公主那样派武力挥斥走这些布衣百姓,狠狠地拒绝他们口中的这些“无理要求” ,但她做不到。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且他们也是人,是百姓,是普通人。 正因她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能体谅到他们的难处,这才十分为难。 “求公主殿下答应草民们点要求吧!” 百姓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气若洪钟,跪倒下去的喊声整齐的出奇。 凤柒柒面露难色,终于,人群中有个人似乎是“注意”到了凤柒柒的神态,为她“考虑”地道:“公主殿下若是实在不肯,至少到了今年我们百姓家中田地丰收了再离开吧!” “我们这些老百姓呐,实在遭不住罪了,就想安安稳稳地过了今年,有个好收成,不愁吃喝。” “是啊是啊!求求公主殿下至少陪着我们,到了今年时节里丰收的时候吧。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保佑,我们再经不起折腾了。再出什么意外,我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求求你啊!公主殿下!可怜可怜我们吧……” 百姓们哀求了一会儿,凤柒柒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带了些大度,带了些壮士断腕的味道,坚定地道。 “好,我答应你们。我会陪着你们,直到看到你们今年丰收。” 凤柒柒的声音不大,但已经在努力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听见了。 “草民谢过公主殿下——” “我们就知道,公主殿下绝对不会抛弃我们不管的!” 百姓们听到凤柒柒答应了,那种喜悦和激动根本就无法描述,又是夸赞,又是高捧凤柒柒的。 凤柒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 凤柒柒回到府内,还要接着和凤颜玉一唱一和双簧。 果然,凤颜玉在听到凤柒柒的话,顿时就不高兴起来:“你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就算是现在的你母后我,留下来也帮不了他们什么!” “我不需要你们留下来帮我,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再加上还有许夫人在,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胡闹!”凤颜玉很生气,但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责怪凤柒柒的话来,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江瑾贤。 江瑾贤的反应没有凤颜玉的大,这也在凤颜玉的意料之中,江瑾贤平静地问凤柒柒:“柒柒,你当真愿意独自一人留下来,做当地百姓的神女?” “我愿意。” 江瑾贤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终于有了些父亲的模样,嘱咐道:“那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遂了你的意。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点。” “你为他们做的这些千般万般好,只要你未来对他们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们就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一切还是以保护自己为要,我会嘱托许爱卿好好照顾你的。” 凤柒柒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不过,父皇,儿臣还有一个愿望想要你答应。” “是什么?” “儿臣想要哥哥在沂南陪着我。” 江瑾贤的脸色变了变,凤颜玉几乎就是立刻道:“这怎么可以?” “你哥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个大活 人且要我们嘱托许州牧和他夫人务必仔细照顾,更何况你哥哥!把你哥哥一个生活根本不能自理的人放在沂南,你让母后我怎么安心?” “母后!没有哥哥陪着,柒柒不想待在沂南!可柒柒已经答应外面的百姓们了,总不能反悔吧!父皇也不希望,我们皇家在百姓眼中,是言而无信之人?” 江瑾贤终于开了口:“柒柒,你这是在逼你母后。你不要老是仗着你母后对你的偏爱,就要求这要求那的。” “我们就事论事。你为什么一定要京京陪着你。” 凤柒柒局促地绞了绞手:“我总觉得,是我抢了哥哥的风头的。因为你们知道的,哥哥向来都是比我聪明的。这一次要不是因为他昏迷,说不定这次在百姓面前树立这个好形象的会是他。” “我总觉得是亏欠了他,所以我想让他留下来,随着我一起见证这一切。” 凤颜玉颇为意外地看了凤柒柒一眼,没想到凤柒柒想出来的理由是这个。原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比凤京京笨的…… 可是啊,娃娃呀!你才是这个年龄段的正常孩子,你这样的表现已经是很优秀了啊!你可不能和你哥哥比啊! 他就是个穿越来的怪胎!心智是成年人,而且还是心机很深的那种成年人!凤颜玉自认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同为穿越者的凤京京。 而凤柒柒一直以来都是被凤颜玉和项思羽没心没肺地养大的,怎么能拿去和凤京京比,这不是降维打击嘛! “柒柒,你不笨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凤颜玉有些吃味地道。 “那母后会不会答应柒柒,把哥哥留下来?”凤柒柒趁热打铁问道。 凤颜玉烟波一转,把问题抛给了江瑾贤:“看你父皇的。” “父皇。”凤柒柒终于又唤了一声父皇,但怎么都不如叫项思羽时那般亲昵。 江瑾贤抬了头,看向凤柒柒,道:“难得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如此深厚。” “颜颜,这件事情,当真听我的决断吗?”江瑾贤扭头再次确认了凤颜玉的意见。 在关于凤柒柒的问题上,因为凤柒柒还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江瑾贤更愿意尊重凤柒柒自己的个人意见。 而凤京京现在是在昏迷,留下凤京京是凤柒柒的个人愿望,所以江瑾贤更希望尊重凤颜玉的意见。 凤颜玉抿了抿唇,纠结了一下她该怎么说,道:“我心疼柒柒,但我也担心京京。” 江瑾贤了然地点点头:“好。” “柒柒,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和京京要接受我云双阁暗卫全天候的保护。我会派出云双阁里最好的防御之手,好好保护你们的安全。” 江瑾贤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是凤颜玉的脸色变了变。 云双阁的暗卫贴身二十四小时保护,那凤京京和凤柒柒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 罢了罢了,先留下来再说。总归是,江瑾贤不起疑心地答应了将凤京京和凤柒柒留在沂南。 第291章 赐婚 “既然有了夫君的暗卫贴身防护着,那我也就安心了。” 凤颜玉温柔小意地倚靠在了江瑾贤的肩膀上。 解决完了凤柒柒的事情,就剩下江瑾贤和凤颜玉留在正厅里。 江瑾贤任由凤颜玉靠在自己肩头,道:“沂南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可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江瑾贤用手指绕着凤颜玉的长发:“说好了这一次出来是顺便要带你出去玩的,现在事情处理好了,却还没有带你去玩。” “如今沂南是玩不得了,这回帝京的途中还有不少好玩的小城,颜颜可否有兴趣?”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兴趣自然是有的。”凤颜玉嘻嘻一笑,“夫君可有什么计划?” “夫君一定都安排好了吧,我就等着玩就可以了。” 凤颜玉才懒得再去研究哪里去玩,顺着江瑾贤的心意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江瑾贤抿着唇笑了笑:“怎么突然有点小废物的样子了?什么都顺着我的心意来。” “这怎么能叫做是小废物呢?”凤颜玉一本正经地反驳,“这点小事,夫君既然能把一切都安排好,那我自然也就不用操心了。” “我呀,要把我的心,留着放在操心在别的事情上。” 凤颜玉伸出手,探上的江瑾贤的胸口。 江瑾贤直直地盯着凤颜玉的方向,似笑非笑:“颜颜原来是想这么关心我么?” “不可以么?”凤颜玉刻意的咬了咬唇。 江瑾贤哈哈大笑起来,将凤颜玉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 江瑾贤领着凤颜玉,一路游山玩水地回到了帝京。 经此次旅行,江瑾贤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待宇文媚也多了几分宽慰。 宇文媚破有些惊讶,凤京京和凤柒柒竟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待她看到凤颜玉颇带警告性的眼神瞥过来的时候,立即了然地不说话了。 凤颜玉不希望宇文媚就凤柒柒和凤京京的事再在江瑾贤面前多加议论。 凤颜玉立即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继续跟在江瑾贤的背后,仿佛宇文媚刚刚看到的那个警告,是一个幻觉。 “陛下~”宇文媚跟着他们来到了御书房,看着江瑾贤坐下,竟忽略掉凤颜玉直接走到江瑾贤的身边,捏着他的肩膀,“陛下你可算是回宫了。” 江瑾贤轻轻地嗯了一下,并不乐意宇文媚待在自己身边,便朝凤颜玉看了一眼。 凤颜玉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走到江瑾贤身边,顶替掉了宇文媚的位置。 烦呐!她根本就没有要争宠的心思!也不乐意伺候江瑾贤! 宇文媚你为什么就不能争气点!你为什么就那么乖!我一过来你就真的连辩驳都不辩驳一下就退下去了! 宇文媚笑的美艳无方万物:“看来啊,还是皇后娘娘伺候皇上伺候的走到。臣妾等人在皇后娘娘面前,都只能是班门弄斧而已。” 江瑾贤懒得理宇文媚,但他想看凤颜玉的反应。 凤颜玉颇有些促狭地对上了江瑾贤的眼神,快速地掩饰 道。 “本宫和陛下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夫妻天伦,岂是你一个妾室能比的?” “是是是。臣妾一个贵妃,怎么能比得上陛下和娘娘夫妻一体?”宇文媚温顺地福乐福身子,“说到夫妻,臣妾倒想起了个事情,想替人做个人情,做一个牵线的红娘。” 江瑾贤兀自在闭目养神:“什么人情。要到了你到朕跟前提及的地步?” “是顾上将军和尹娘子的婚事。” 凤颜玉顿了顿,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宇文媚——什么时候,宇文媚还在意起顾青执和尹凉月的婚事来了? 宇文媚盈盈地笑着,仍在慢悠悠地解释:“前些日子,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去了沂南?臣妾一个人在宫里闲来无事,索性就天天在宫里走着玩,意外碰到了上将军顾青执,臣妾瞧见他心情不甚好的模样,便多嘴关心了几句。” “顾将军倒警惕地很,以为臣妾别有用心,最开始还不愿意告诉臣妾呢!是臣妾呀,磨着磨着,才让他说出来,原来他是在担心尹娘子嘱托他的一件事情不能够好好的完成,担心着呢!” “臣妾啊,以前就听陛下说起过,这顾将军和尹娘子是打小的情分,就等着陛下您找个合适的机会赐婚呢!” 江瑾贤沉思了一会儿,他倒是没有担心顾青执会和宇文媚有什么瓜葛。顾青执的忠心他向来是不会质疑的。 只是宇文媚这么一提点,尹凉月和顾青执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情。 凉月近些日子整顿云双阁相比也整顿的差不多了,也该腾出时间,来解决解决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臣妾便想着,既然尹娘子和顾将军互相都那么在意对方,何必再拘着什么好时机给他们赐婚?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直接把这婚给赐了,也省的他们这对有情人两头为难,日日见不到面。” “若是这婚赐下来,臣妾便厚着脸皮斗胆讨一份功劳——提点的功劳嘛~” 江瑾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青执和凉月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江瑾贤瞥了宇文媚一眼:“你的功劳,朕会记得的。到时候他们的喜酒,少不了你一杯喝的。” 宇文媚顿时喜笑颜开起来:“那臣妾就替顾将军和尹娘子谢过陛下了。” 说完,特地看了凤颜玉一眼。 凤颜玉显然觉得莫名其妙,她并不觉得顾青执和尹凉月联合有什么问题,相反,她也高兴,她也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 只是,从宇文媚的口中说出来,到底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于是乎,江瑾贤当夜便宣尹凉月入宫,和顾青执一起御前觐见,准备宣布赐婚的事情。 宇文媚福了福身子,在顾青执和尹凉月来之前告退道:“臣妾既然提点到了,在他们面前也就不居功了。臣妾先行回宫了。” “你去吧。”江瑾贤点了头。 宇文媚退下去后一会儿,顾青执他们便入宫了。 尹凉月还以为江瑾贤这才刚 从沂南回来,且还深夜召她,是出了什么大事,一点也不敢怠慢,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 见到御书房里的其他人,凉月先是一愣,而后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瑾贤的脸上带着喜色,凤颜玉亦然也得做做样子。 “凉月,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你的终身大事。” 尹凉月疑惑地抬头,看着一旁立着的顾青执,心飞快地跳了起来。 难道…… 江瑾贤肯定了她的猜测:“是的,凉月,朕打算为你和青执赐婚,不日选个吉日良辰完婚。” 尹凉月先是怔愣,而后整张脸生出欢喜的神情来,就好像三月的淡淡梨花,在月下舒展着自己的身子。 顾青执听到江瑾贤的话,抬头第一眼看的是站在江瑾贤背后的凤颜玉。 凤颜玉的脸上没有什么很大的表情,该有的皇后的喜悦罢了。 顾青执心里一痛,看着江瑾贤道:“公子,您还是收回这个赐婚吧。” 凉月的笑容僵在了那里,几乎是立刻道:“为什么!” 就连江瑾贤的神情也不豫起来,显然有些责怪的意味在里面。 顾青执直截了当地道:“属下对凉月,仅有兄妹之情。属下待凉月的好,都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好。” “我们顾家和尹家因当年的谋逆安活罪灭族,同病相怜。我与大兄便因此与凉月相依为命起来,种种照拂皆因身世凄零之故。” 凉月张了张嘴巴,似乎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还是不肯相信,顾青执竟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青执哥哥,你……真的……?” “凉月——妹妹,你既然唤我一声哥哥,那么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就此定性了。” “所以你就这么拒绝了公子给我的赐婚!?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早点死心!?为什么要在公子赐婚的这最后关头,告诉我,你不想娶我?” 顾青执低下了头,这一点,是他不对。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遇见什么女子,等未来公子拿到这天下至尊的位置,他对凉月不反感,两家也曾是世交,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婚,了此残生也就罢了。 可他偏偏遇见了凤颜玉。 一个他不能爱,不能靠近,更不能肖想的人。 他无法和她在一起,但也不愿意就此娶了别人。他曾经觉得,或许这样和凉月在一起也不错,他也想过和凉月成亲后可能会有的婚姻生活,但在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凤颜玉之后,这些都变成不可能了。 在他眼里,他曾经那些想象过和凉月在一起的画面,都是对凤颜玉的亵渎,更何况是未来要在一起的“可怕”想法。 他可以爱凤颜玉,用另一种方式,默默地爱,但前提是,他要管得住自己,他不能让自己破戒。 他希望自己对凤颜玉的感情,是纯粹的。 所以他绝不能再娶凉月,在这种他根本不喜欢的凉月,只把她当妹妹的情况下。 第292章 沉湎于谁的温柔? “凉月,对不起。” “我真的不爱你,若是逼着我自己娶了你,你是不会幸福的。” “我会像哥哥对待妹妹那样对你好,但你我之间绝不可能会有男女之情。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尹凉月闭上了眼睛,是啊,她和顾青执相处了这么久,她都没能让顾青执爱上自己,更遑论以后。他们之间或许根本就没有生出男女之情的土壤,他们之间,有的只是亲情。 而这份亲情,不需要靠婚姻就能够得来。 她知道,顾青执是个好人,他说过会对她好就一定对她好。但她心气那么高,能如何忍受相敬如宾,和夫君同床异梦的生活? 更何况,生活不可能是平静无波的,不可能没有意外发生,她无法保证,顾青执未来不会有喜欢的人,她不会白白占了这妻子之位。 她是喜欢顾青执,但也不愿意就此委屈了自己。 “你不喜欢我?” “嗯,对。” “你不愿意娶我?” “嗯,对。” “好、好、好。”凉月最后悲壮地确认后,朝江瑾贤道,“公子,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个婚,赐不了了。” “公子以后,也不用费心赐婚的事情了。” 凉月苦笑了一下,也没朝江瑾贤告退,直接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她不想再看见顾青执了。 至少现在不想。 一打开门,夜晚的凉风就直直地往她脸上灌来,将她再度吹清醒几分。 她真的做梦都没想到,顾青执竟然不喜欢自己,还当面拒绝了公子的赐婚。 “顾青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尹凉月在内心崩溃地大喊。 凉月离开了御书房,青执还留在原地。 江瑾贤呼出一口浊气,看着面前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难堪的场面。 “青执,你就算信不过凉月的心,也该相信我,你若是早一点把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我,也不会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你若是早一点把你的心意告诉我,我也不会弄下今天的这场赐婚,搞得凉月脸上无光。你今天这么做,越发衬得凉月的一厢情愿十分可笑。” “公子,这一次,是青执做错了。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情,也算就此了结了。” “就此了结!?”江瑾贤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你俩接下来少不了继续一起共事,除非你愿意放弃顾家复兴的大业而决意引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凉月了吗?” “还有你大哥,白执,等他回来,你该怎么和他解释?他可是一直都把凉月当做是自己的弟媳看待的。此次他与你交换任务,主动请缨,也是考虑到了你和凉月之间可能的婚事!” 顾青执被江瑾贤的这一番如炮珠似的问题问的说不出话,但仍旧道:“属下这一次做的确实不对,但属下并不后悔。” 江瑾贤护犊子似的叹了一口气:“青执啊青执,你真是令我无可奈何。你和凉月,都是我的左膀 右臂,我缺了你们哪一个都不可以,你们俩却处在了现在这样一个局面上。” 青执闻言,立即双手抱拳:“公子放心,属下绝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如果今后公子还有别的任务安排,属下一定尽力配合;若公子安排的搭档是凉月,属下也会照旧完全配合凉月的行动。” 江瑾贤无奈扶额:“青执,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先好好缓缓吧。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和凉月好好谈谈。你们到底是有这么多年交情,朋友应该还是可以继续做的。你们双方都先冷静一下吧。” 江瑾贤只能作此安排,只希望凉月能够尽快地走出来了。 青执和凉月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是伤哪一个属下的心,他都不愿意。 青执和江瑾贤还在屋内继续说这话,凤颜玉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找凉月,即使是自己现在失忆,不应该记得凉月。 “夫君,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出去找外面那个凉月姐姐!” 凤颜玉提起裙摆,气嘟嘟地就出去了。 一切都显得十分合理。 青执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狂奔出去的凤颜玉,而后,很快地转过头来。 “凉月姑娘,凉月姑娘!” 凤颜玉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了慢慢踱步而走的尹凉月。 尹凉月闻声,意外地转过头来。 “皇后娘娘?” 凤颜玉先缓了缓呼吸,道:“你走得好快啊!我追了你好久才追上来的!” 凉月心疼地扶了一把凤颜玉,本能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这么急着就跑出来了?可是公子有什么交代?”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夫君会给你交代什么任务啊?”凤颜玉颇有些嗔怪地道,“若真是有什么任务,夫君怎么会让我来通知你,再不济也是让周大监来跑腿的啊!夫君怎么会舍得使唤我呢!” 为了保持形象,凤颜玉还不忘“秀”一把恩爱。 “那娘娘是为何?” “我这是担心你。”凤颜玉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太伤心,男人不值得。” 凉月愣愣地看着凤颜玉。 “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千万不要被影响。该继续管着云双阁就继续管着云双阁,该继续完成夫君给的任务就继续完成夫君给的任务。” “这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你相信我,当你在你年老的时候,回首往事,会发现这只是你未来波澜壮阔的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不要颓废,继续活出属于你的精彩,凉月。” 凉月完全被凤颜玉说动了,她忍着泪水,努力不让它留下来:“我想过……我想过的未来人生里,每一个片段都是会有青执存在的,可现在却突然告诉我,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喜结连理的可能……”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不得不接受。皇后娘娘,你是唯一一个,这样鼓励我的人。” 凤颜玉微微一笑:“女人嘛,就是要互帮互助嘛。而且,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情。” 凉月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和江瑾贤如此恩爱的凤颜玉,竟然依旧有这么一番见解。 恍惚间,凉月又仿佛看到了那个当年为了自己,朝台下动手动脚的粗鲁宾客泼狗血的凤颜玉。 凤颜玉,一直就是一个仗义的女子。 “谢谢你,皇后娘娘。” “都说了,不必谢我,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凤颜玉伸出手,调皮似的捏着两根手指,比出了一条很细很细,几乎看不出来的线。 凉月收敛了眼泪,复盘了一下道:“我在想,我自己是多么可笑,竟然一厢情愿,没有发觉这么长时间。” “我突然好恨他,好恨他啊!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沉湎于他的温柔?” “作为云双阁最好的杀手,我出任务时从来没有判断失误,却在这件事情上,感官失误了这么多年……” 凉月自嘲地笑了起来,笑的肩膀都在颤抖。 凤颜玉心疼地握住了凉月地肩膀:“你不要自责,在这件事情上,你最不应该责怪的就是你自己。” “你爱他并没有错,错只错在,他从来没有正式跟你说清楚,让你平白误会了这么多年。” “可对爱人的好,和对妹妹的好,是有分别的啊,为什么敏锐如我,洞察力之强如我,都没有发觉出一点点不对劲,哪怕就一丝一毫?” 凤颜玉沉默,对爱人的好,或许是和对妹妹的好有区别的,但是,在这么多年的日积月累下,在这么多人的见证和误会下,也一点一点变了质。 “凉月……” “不是你一个人以为。” “是包括我夫君,顾白执将军在内的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你没必要责怪你自己。要怪就怪他吧,是他把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骗了这么多年……” 凉月似懂非懂地看着凤颜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青执……他……” 凤颜玉抿了抿唇,觉得还是给青执留几分面子吧,便道:“他或许是在与你相处的这么漫长的时间里都没有确定对你的感情。是在与你的婚事越来越被临近提起的时候,开始思考与你相处的实际意义,最终发现,你不是他愿意娶回家的人。” “也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确定了对你最终的感情,界定了你最终只是妹妹……” 凉月眨了眨眼睛:“娘娘的意思是,他只是太优柔寡断了?” 凤颜玉咂了咂舌,摆手道:“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又或许他都想要吧……” 凤颜玉故意把话说成这样,见凉月终于自己摇了摇头,很明显这一次,是对青执的所作所为和青执的心理动机摇头的。 “我明白了,娘娘,谢谢你今晚的安慰。” “我会一直记得的。” 凉月朝凤颜玉抛来一个鼓劲的微笑,转身,潇洒地甩袖离开。 凤颜玉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开始往回走,走了几步,却撞上了青执。 青执正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第293章 免死金牌 “上将军?”凤颜玉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夫君放你走了?” 凤颜玉想着该是江瑾贤跟青执交代完了,青执想出来追凉月。 “凉月已经走了。刚刚夫君也说了,让你们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不见面,对双方都好。” 青执轻轻地嗯了一下,在夜色的掩映下,他牢牢的盯着凤颜玉。 “娘娘,您跟凉月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安慰了她一下。”凤颜玉快速地道,“说实话,这件事情,你做的确实不厚道。” 青执抿了抿唇,似乎并不想跟凤颜玉继续聊关于凉月的事情。 “娘娘。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安王府的时候,槲寄生下,微臣曾承诺过你,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青执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黑夜里就像两颗星星,凤颜玉对青执的那一番话有印象,但是她不能告诉青执她有印象。 不过那一次那个对话,最后是闹得不欢而散的。 因为凤颜玉想要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离开天宁国。 她当时开口,提出一个重大青执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要求来,就是在决定一开始就把某些本来就不可能存在的苗子掐灭。 那个苗子,是她自作多情也好,是她意料之外也罢,都不应该存在着。 “我不记得了。”凤颜玉冷淡地道。 “娘娘失忆了,确实本不应该记得。” 青执温润地笑了笑:“可微臣还记得,娘娘当时问微臣‘我想逃走,你能帮我吗?’微臣当时没能给娘娘一个准确的答案,但微臣现在可以给娘娘这样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以。” 凤颜玉闻言,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内心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生怕这是江瑾贤给她下的套子,一个和青执勾结起来算计她的套子。 凤颜玉打着哈哈:“上将军在说什么,什么逃不逃走的?我在这皇宫里好好的,夫君也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逃走?” 青执只关注着凤颜玉的每一个微表情:“娘娘不想走吗?” “上将军在说什么胡话?” 青执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放凤颜玉走,是他最大的私心。 “上将军你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却说出要放跑皇后这种话来,这不是太大逆不道了吗?” 青执仰起头,对上凤颜玉的头,突然无比确认地道:“娘娘,没有失忆吧?” “上将军今晚是怎么了,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奇怪,是被今晚陛下赐婚的事情给吓到了吗?” “娘娘,没有失忆吧。”青执再一次执拗地重复。 “娘娘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还会给自己留在自己最厌恶之人身边的理由,除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娘娘又怎么可能真的大度到,会让自己什么都不可能记得呢?所以说,这一切一定都是假的,娘娘一定另有所图。” 凤颜玉的脸色变了变:“江瑾贤也这么想?” “陛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第294章 不要给我夫人找麻烦 “嬷嬷管他作甚?”凤颜玉难得心肠硬了起来,“他怎么应付江瑾贤是他的事情。” 李嬷嬷只是叹气,倒也不再说什么。 —— “公主殿下,咱们走吧。”宴宁和几个鸾凤卫的暗卫在凤柒柒的身后道。 梅氏已经替凤京京换好了衣服,就等着跟凤柒柒一块走了。 今日,是凤柒柒和凤京京坐着州牧府上的马车,借着和梅氏一起上山进香的缘故离开州府。 凤柒柒将会以为百姓祈福的名义,留在山上寺庙里清修,借此隐人耳目。 而凤京京和凤柒柒在半途中就会由宴宁的人带着,离开天宁国。 “此去一路多保重。”梅氏拍了拍凤柒柒的手,“我坐的是前头的那一辆马车,到时候就不能与你相见道别了,先在此说过了。” “夫人心善,柒柒明白了。”凤柒柒甜甜地笑了笑,梅氏真是越看越喜欢,叹了一口气道。 “可惜你我之间不能说出‘有空常来我这里来玩’的这般道别的话来,我膝下空虚,能日日看着别人家的小孩,也是好的。” “夫人,别说这话了。广平是公主,待来日,你与她必有相见之期。至于孩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纠结,总归是最差不能有个孩子而已,夫人不必再忧心了!”许敬生见夫人又要为此伤感,连忙打住道。 许敬生送着凤京京和他夫人一块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远去。 马车驶向香山,到了香山脚下一个隐蔽的地方,凤京京和凤柒柒下了马车,跟着宴宁的人走了,免得上山一趟再下来,麻烦。 梅氏一个人坐了一辆马车,自己又带了一辆空车,就这样上了山。 照例下车,跟着住持进去进香,梅氏突然瞧见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梅氏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住持,她也是来这里上香的吗?”梅氏瞧见女人穿着打扮也是不菲的,应该也是贵妇人的家底,便问道。 “阿弥陀佛。那位女施主是隔壁郡县来的。自诉说自己是被夫家赶出来的,母家觉得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想收留她。她在当地待不下去,便逃难来了这里。” 梅氏大吃一惊:“怎会如此!?” 住持叹了一口气,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继续道:“她是嫁入夫家三年,迟迟未有身孕,又因为爱慕丈夫,不愿意给丈夫纳妾。夫家认为她不能生育,又不张罗着为自己夫君纳妾,断了他们家的香火,以七出之条里无子、善妒的名头休了她!所以她才会沦落至此。” “当时她来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还是经了我的指点才从她那夫家施舍她的一点钱财里买了一件体面的衣服,可惜也就够那么一件了,买了便也一直穿着了,喏,就是她身上的那一件了。” “她恳求我收留她,不求收些工钱,只求能有口热饭,有个住的地方。我见她可怜,便留了她下来,让她干些扫扫 第295章 狠毒 柳迎悦颇有些不解地看了许敬生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警惕她,显然是非常不高兴她出现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都是梅氏带来的客人,跟男主人犯冲,没有必要。 “州府大人,妾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是要巴望着梅姐姐带带我的,我一定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说往东,我就绝不往西——” 柳迎悦话还没说完,手却一把被梅氏拉住:“夫君,你吓唬她做什么?薇娘,你没必要这么畏畏缩缩的,你就把我们当朋友,在我们这儿你也自在些。” 柳迎悦羞涩地点了点头,做足了乖巧的模样。 —— 坤宁宫寝殿。 凤颜玉已经穿戴整齐,集合了该集合的人。 玉桑抓着手上的包裹,内心止不住地在颤抖。 竟然,真的马上就要离开天宁皇宫了。原来,娘娘并没有失忆,这一切都是装的。 殿外,风猛烈地刮了起来,黑云越来越密,电闪雷鸣。雨水拍打着高大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深夜中雨停了,风也住了,月光从流动的云层中斜射出来。 月色透过云层,照入窗棂里。 青执就这样伴着月色出现在寝殿内。 “娘娘,青执已经准备好了。” 凤颜玉点点头,看向青执的眼神里并无任何旁的感情。 接下来,凤颜玉按着青执的计划走,来到了皇宫密道处。 凤颜玉先让李嬷嬷玉桑她们先走,自己最后垫后。 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地陶醉人,特别是大雨过后,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河面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青执站在密道门口,站成了一轮明月。 凤颜玉看着青执,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朝青执微一颔首,钻进了密道里。 凤颜玉走了。 青执仍旧站在原地。 “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宇文媚一边拍着手,一边揶揄着走到青执面前。 “你终究还是,做出了送走皇后娘娘的决定。” 青执撇过脸去,道:“她离开了皇宫,就不再是皇后了。” 宇文媚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是小心眼呐~” 宇文媚走到青执身边,拍了拍青执的肩膀,突然好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想好怎么和陛下说了吗?” “你可是放跑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啊!” 青执瞪了宇文媚一眼:“凤姑娘若是要走,谁也拦不住;她若是选择留下来,谁也改变不了。这都是她的决定,公子会明白的。” “你是在故意岔开话题还是被凤姐姐冲昏了头脑。”宇文媚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若是陛下知道了,是你放跑了凤姐姐,他该怎么对你呢?” “陛下不会知道的,除非你去向陛下告密。恭喜你,又多了一件我的把柄。” 宇文媚愣了两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本宫就喜 第296章 放血疗法 按照宴宁的安排,凤颜玉和凤柒柒她们在定州地界汇合。 凤柒柒一见到,立即就小跑着扑进凤颜玉的怀里:“娘亲!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凤颜玉紧紧地抱着凤柒柒,看了一眼躺在软榻上昏迷的凤京京:“你们路上还好吧,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凤柒柒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宴宁哥哥把我们保护的很好,娘亲你不用担心。” 凤颜玉爱怜地摸了摸凤柒柒的头:“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大宛了,今夜你早些歇息。” 凤柒柒乖顺地点点头,也不继续缠着凤颜玉,跑去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宴宁朝着凤颜玉一拱手:“长公主,路上倒是没什么人跟着我们,许是青执在背后帮忙的缘故。” “不管他。”凤颜玉摇了摇头,“你之前就跟我说了,江瑾贤是派出了青执的禁军和杜启率领的京畿驻军来抓我的。帮不帮忙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已经到了定州了。” “可多亏是青执的缘故,他们才没有那么快追上我们,我们才能够这么顺利的来到定州。” “你何必替他说好话呢?我们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他主子所赐。就算是他今日帮了我们,但是他之前也帮着他主子对我们做了很多不利于我们的事情。这几件事加起来,跟他今日帮了我们这事儿,顶多互相抵消了,还轮不到我感激他的地步。” “长公主……” “好了,不说这个了。回去大宛,帮着凤翔解决了秋芷若才是正经。” 宴宁点点头:“高将军还在邢州,这件事情是否要把内情告知于他?” 凤颜玉犹豫了一下,道:“告诉他吧。反正他守着邢州,江瑾贤也奈何不了他。” 宴宁继续问道:“那长公主可有计划将高将军带回大宛?” “高苍梧回大宛的事情,须得阿羽配合我。先暂缓吧,我们自己先在大宛站稳脚跟再说。” 邢州在随国公的封地上,无论如何,随国公都得先回封地,给高苍梧以安全的保障,这才能让高苍梧顺利的离开邢州。 但是这样一来,也只能是高苍梧一人回大宛,而不能带着军队回大宛。 这并不是凤颜玉想看到的结果。关于这件事情,凤颜玉也头疼得很,再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之前,便也只能先搁置在那里。 如今阿羽并不是天宁皇帝,而她是万万不会向江瑾贤求助的。她一定可以,找到不依靠他人,自力更生的解决办法。 —— 凤颜玉并不知道江瑾贤昏迷不醒的事情,因为杜月娘封锁了消息。 她并不知道,杜启和青执都是杜月娘派出的。 青执动了手脚,故意让杜启追去了错误的方向。事情的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连凤颜玉的影子都没有追到。 杜月娘听着杜启的回禀,也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抓不到便抓不到吧,现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人跑了便也跑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江瑾贤一直昏迷不 第297章 胡姬 秋芷若坐在上首,端着杯白毫银针慢慢地品。 定贵妃已经朝秋芷若行完礼了,但是秋芷若一直没有给她赐座,让她依旧在原地站着。 “哟。定贵妃妹妹怎么还站着呢!快坐下来品品茶吧!这是闽地州府进贡的北路银针,妹妹快尝尝!” 秋芷若一副后知后觉,见罪自己的模样,让定贵妃找不出错处来。 定贵妃勉强笑了笑,坐到丽妃前面的贵妃位置上。 "白毫银针"是白茶中的珍品。因其成茶芽头肥壮、肩披白毫、挺直如针、色白如银而得名。 这北路银针,茶树品种为福鼎大白茶,又名福鼎白毫。外形优美,芽头壮实,毫毛厚密,富有光泽,汤色碧清,呈杏黄色,香气清淡,滋味醇和。 天宁国的许州府喝闽地的茶,只能靠商路购买,而大宛的达官贵人们,却可以喝到进贡御赐的茶。 定贵妃在天宁的时候,甚少喝这样的茶。茶是好茶,但在秋芷若的立政殿,她怎么也品不出什么好味道来。 “谢皇后娘娘的款待,此茶甚好。” 秋芷若笑了起来,丽妃接过了话头:“贵妃娘娘可是赶上了好时候。明日便是我们圣上一年一度的生辰,这千秋节,咱们姐妹可都是为陛下准备了贺礼了。” “贵妃娘娘这次来的匆忙,也没什么人提醒,贵妃娘娘可有准备什么贺礼吗?” 定贵妃看了丽妃一眼,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明日就宴开的千秋节,今日你提醒我,是否准备了贺礼? 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丽妃,本宫初来乍到,多有不明白之处。幸得丽妃提点,不过这千秋节的贺礼,本宫备肯定是备下了,毕竟本宫既然来了这大宛皇宫,这一颗心呐,定然就只栓在陛下身上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贺礼’,能不能让陛下满意。” 定贵妃说着,特意咬重了贺礼三个字。 定贵妃的语气冷淡,话里却攻击意味十足,丽妃顿了顿,没想到定贵妃这样一个冷美人,也是在乎陛下的。 不过仔细想想,她在乎的或许不是陛下,只是陛下背后的权利罢了。 毕竟她虽然是和亲公主,但在这宫里,她的母国也并不是她全部的依靠。 “这陛下满不满意,怎么能是臣妾说了算呢?臣妾一个小小妃子,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什么话呢?这贺礼能不能满意还是要看陛下的。” 丽妃只能是自己把话圆了过去。 秋芷若又跟定贵妃说了好些话,这下倒没有敲打的意味了,都是一些肺腑之言,给定贵妃就明天的千秋节一点提醒。 定贵妃应下了,回头环视着立政殿内坐的这些妃子。 古怪,太古怪了! 这些女人真的太古怪了! 前一秒笑面相迎,后一秒就能给你递过刀子来;前一秒振聋发聩,后一秒就能给你和颜悦色。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马上到了千秋节的日子。 这生辰宴自然按照生辰宴的规模办,照例是请了人演演歌舞,与百官们饮饮酒。 百姓也暂停宵禁七日,城中与帝王同乐。 宴饮过半,妃子们照例奉上自己的贺礼。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东西,陛下看了没什么稀奇的,也不会让别的有心争宠的妃子挑出错处的东西。 秋芷若奉上的是一整块玉刻的佛经。这一整块玉足足有一米那么宽,雕成了荷叶的模样,上面用粉红色玛瑙石缀出了荷花的图案,上面一笔一划刻上了佛经的内容,是秋芷若的风格。 这玉刻佛经做的精致,秋芷若言说权作此来为陛下祈福,祝陛下佛缘永驻,福寿绵长。 位份低的妃子则纠集起来给陛下合编了一个舞蹈。她们位分低,也不敢拿出什么精致的贺礼出来抢了高位妃嫔的风头,也不能太过捡漏让陛下心生不悦,便只能献技了。 最令妃子们关注的还是定贵妃的贺礼。她们都很好奇,嫁过来不到一个月的定贵妃,能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定贵妃起身,让太监们将她的贺礼抬上来。 定贵妃献上的,是一大块完整的太岁。 太岁,又名“肉灵芝”。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李时珍把它收入“菜”部“芝”类,可食用、入药。 定贵妃献上的这块完整的圆柱形的太岁,便是“黄者如紫金”,紫色和黄色,都是帝王之色,太岁珍贵,拿来做贺礼,在合适不过了。 定贵妃代表的是天宁国的面子,这般贵重的贺礼搜罗不易,倒也不算失了天宁国的面子。 右侧的朝臣们已经就这株大肉灵芝小声讨论起来,这太岁是稀罕物,在他们眼里吃了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可比那些俗物有用的多。 “臣妾献上肉灵芝一株,恭贺陛下圣诞,愿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康泰,愿我大宛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定贵妃一字一句地清晰的说着,整个大殿都能听到定贵妃的声音。皇帝一副很满意的模样,笑道。 “爱妃有劳了。” 定贵妃知道,这次关于贺礼的考验,她通过了。 妃子献礼就这样还算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下一场歌舞即将开始,大殿外突然有异香飘来。 一个女子身着异域服饰,光脚舞动的身姿,飘入殿内。 脚边缠绕的是精致的小铃铛,行走间步步作响。 舞入殿中,美人抬眸,一道光自眉目间激扬出来,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明媚皓齿,烟柳余情,俏而不娇,媚而不妖。 面纱还没褪下,光是那双眼睛,就足以令人沉醉。 伴随着异域风情的音乐,美人继续展现着她绝妙的舞姿,她抱着琵琶,这样姣好的人儿,宛若荒漠里的清泉里,生出来一颗明珠。 舞姿配合着手里的动作,一首琵琶被她谈的绝妙。 她手抓着琵琶。莲步轻移,舞上台,走到到陛下的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早就心照不宣地住了嘴,看着面前的这个舞姬在陛下面前施展自己的魅力。 在场的所有人心怀鬼胎,有尽情欣赏舞姬之美的,有在思考这舞姬是谁斗胆献上的。 美人的足尖一勾,整个人已经到了陛下的案前,皇帝挑眉看着这个胡姬朝他伸出手。 纤纤玉手被皇帝轻轻一握,殿外的音乐并未停下,皇帝伸手一扯,胡姬面上的面纱落了下来。 那胡姬生了一双浅蓝色的眸子,一头卷曲的金发,那唇被描绘的恰到好处,令人忍不住想要侵犯,果然是媚态天成。 眉目含情、秋波流转、炯炯有神却又给人带来一种热情、欢快、直爽的感觉。 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皇帝正准备大手将这个胡姬揽进怀里,没想到胡姬却轻轻一跳,回到台下,只留给陛下一串清脆的铃声。 “你叫什么名字?” 皇帝问这个舞姬。 “奴家名唤胡安娜,西番人,是从遥远的欧罗巴来的。幸蒙丽妃娘娘看中,得入宫中为陛下献舞。” “哦,丽妃?”这个回答倒让皇帝吃了一惊,他扭头看了一眼台下的丽妃。 秋芷若亦也看着丽妃,眼里的震惊并不少,她没想到,丽妃竟然舍得向陛下献女! 丽妃站起身来,回答皇帝的话:“臣妾见她舞姿曼妙,想着陛下会喜欢的,便让陛下掌掌眼。这样的舞姿,我们大宛可不多见呐。” “丽妃有心了。”皇帝朝她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心已经都在了胡姬的身上。 一个着实美丽的女人,成功勾起了一个男人的好奇心。 “胡安娜,你的舞姿很好,朕很喜欢。朕问你,你可否愿意,留在宫中,伺候朕?” 这是打算留下她了。 定贵妃面上淡然,秋芷若已经在生气了。 “奴家,愿意……” “嗯,很好。朕便封你为婕妤,赐住翠微居。” “臣妾,领旨谢恩。” 这位一来就是个婕妤啊!妃子们立即躁动了起来! 胡婕妤得了正式的名头,这才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接受皇帝对她的“爱意”。 凤翔看着台上坐在父皇身边的胡安娜,低头吃了一口葡萄。 这是凤颜玉介绍给凤翔,要他想办法送入宫的人,说未来要扳倒秋芷若,一定要依靠她的力量。 他便去求助了丽妃。 丽妃原本是不愿意的,谁想招进一个女子分掉自己的宠爱呢?后来,是凤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丽妃,她到底是一个异族女子,就算再怎么得陛下宠爱,陛下也绝不会让她太过逾矩了。 贵如秋芷若,在丽妃的眼中,皇帝对她也不过是只宠不爱,更何况一个异域的胡安娜? 丽妃仔细想想,便答应了把胡安娜招进来,给秋芷若找麻烦,分走秋芷若的宠爱。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是丽妃带进来的人,但这个胡安娜能在宫里走多远,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胡婕妤一双手柔若无骨,已经在大殿之上伺候起皇帝来了。 第298章 有孕 当然,这个伺候并不算深入。皇帝显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看着台下的众人,有了起身,带着胡婕妤离席的念头。 齐昭仪注意到了皇上的神态,便起身开口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陛下,瞧您双颊泛红,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不胜酒力?是否要让胡婕妤扶您去偏殿醒醒酒,让太医给您看看?” 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重新从歌舞回到了皇帝身上,皇帝并没有不胜酒力的模样,倒是对胡安娜很感兴趣的模样。 众臣面面相觑,大概猜出来了皇帝的心思。皇帝想要提前离席,下去和新纳的胡姬玩,但又不愿意落下一个好色的名头。 皇帝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的,群臣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谏言触了皇帝的逆鳞。 自江瑾贤去后,皇帝一直没有立丞相,而是把原先丞相的一部分职务交给了内阁大学士处理。由这些内阁大学士代行宰相之职。 于是乎,臣子们把目光投向了现在的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才吃了不到一半盐水鸭都不香了。 之前,江瑾贤去后,云安石一直都被认为接任丞相的有力人选,本来是没有现在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的。 但现在这个内阁首辅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不仅没有任命云安石为丞相,也没有重用云安石的打算,而是避开了云安石,提携了他,将他一手提拔到了现在内阁首辅的位置。 他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就是只听命于陛下的,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利刃。 他顶替掉原本属于云安石的位置,成了内阁首辅,朝野上下本来就很多人内心不服。他更多的是依靠陛下的威信震服他人的,换言之,他依赖于陛下。 “自然是以陛下龙体为重。既然陛下身体不适,那自然要先扶下去休息,让太医看看!” 内阁首辅发了话,内阁首辅是陛下的耳目喉舌,大家也纷纷应和。 皇帝在内心里满意地一笑,顺理成章地和胡婕妤下去“看病”去了。 齐昭仪高兴地坐了回去,知道今夜她在陛下面前讨到了好。 陛下向来喜欢她的识大体。 她不受宠,但也不能失了陛下的那一点怜悯之心。 秋芷若身为皇后,全场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今日就是愣是大度不起来,不想在陛下面前说妃嫔的任何一句好话。 这场宴会,陛下既然走了,那么意义也就没了一大半。到了后半场,大家伙都吃的有些不是滋味,到了时间,便也中规中矩的结束了。 秋芷若身为皇后,第一个站了起来,甩起袖子,恨不得快点离开,飞回自己的立政殿。 众人依次起身离席,凤翔跟在大部队后面,叫住了定贵妃。 “大皇子?”定贵妃疑惑地看向凤翔,她并不认为自己跟凤翔有什么交情,更何况凤翔是在秋芷若的膝下抚养。 “定贵妃娘娘。”凤翔行了个礼,“母后今日因着胡婕妤的缘故有些失态了,不过想来也是因为太过在意父皇的缘故,希望定贵妃娘娘不要见笑了。” 定贵妃了然了一下,原来是来给自己的母后说好话来了。 她想着,自己没有必要得罪一个皇子,便道:“大皇子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本宫看到了。本宫明白的,大皇子不用担心。” “谢谢定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初来乍到我们大宛,就为父皇准备了那么贵重的贺礼,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大皇子说笑了。”定贵妃一时间有些摸不透凤翔的意思,便更为谨慎地回答道,“这太岁,还是本宫托了本宫皇兄的福,是本宫皇兄一早为本宫备下的,送给大宛陛下的贺礼。本宫倒也说不上花费了多少心思。” 定贵妃的皇兄就是如今的天宁陛下,这么说,意在警告凤翔,这个贺礼关乎两国体面,希望凤翔不要在贺礼上做文章。 凤翔自然不想在贺礼上下什么功夫,他只是听了凤颜玉的话,想来跟定贵妃套几句话而已。 胡婕妤是丽妃送进来的,那也必然要让定贵妃做一些事情,怎么能让她在后宫中独善其身呢? “这肉灵芝很好,父皇都觉得满意,儿臣自然也没有什么旁的话可以说的。” “定贵妃娘娘,您这刚嫁来大宛没几日,父皇若就此深深迷恋上了胡婕妤,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定贵妃笑了笑:“大皇子这说的什么话?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这后宫中,本就不可能会只有一朵花开的绚丽,本宫是,那胡婕妤也是。” “本宫没什么不好面子的。就算那胡婕妤得了陛下一时的迷恋,那也不可能长久。本宫自知不可能得陛下全心全意的欢喜,也深知本宫嫁来大宛的任务就是为了维系天宁与大宛之间的和平,本宫没什么好抱怨的。” 凤翔看了一脸平静的定贵妃一眼,竟然真的是油盐不进的模样。 适可而止。 “那看来是儿臣多虑了。定贵妃娘娘自有自己的一番考虑,是儿臣逾矩了。” “不碍事。”定贵妃大度地笑笑,“大皇子,那本宫就先回宫了,不候。” “定贵妃娘娘慢走。” 凤翔目送着定贵妃远去,已经走出蛮远的丽妃忍不住回头看了凤翔一眼。 丽妃身侧的贴身宫女扶着丽妃,小声地问道:“娘娘,您之前答应了大皇子的要求,送了这胡姬入宫,如今这胡姬也却是得了陛下的欢喜。可这大皇子却又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和定贵妃勾搭在一块,这显然是没把娘娘您放在眼里!” 丽妃无所谓地道:“勾搭便勾搭呗,反正这宫里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再者,那秋芷若本就不愿意本宫和大皇子有过多接触,如今本宫和大皇子之间的接触都只能在私下里偷偷的进行。如今大皇子既然当面和定贵妃有勾搭起来,那么就表明大皇子未必是真心与定贵妃合作,但这明面的勾搭又能让秋芷若的疑心转移到定贵妃身上,而忽略了本宫与大皇子之间可能的合作,这不是更好吗?” “娘娘倒是想的更多,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你不必担心,本宫如今与这大皇子合作了这么些事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知道了他这么多的事情,也帮着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在证明一点,大皇子和那秋芷若之间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了,否则他也不会寻求本宫的帮助。” “本宫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想想看这大皇子的母家,和秋家的关系可紧密的不得了呢,可大皇子仍旧试图寻求本宫的帮助。” “本宫想着,若是这秋芷若倒了台,下一任皇后即使不能让本宫补上,只能让那定贵妃做继后。那这大皇子的养母身份,也只会落到本宫身上,不会让旁人拿了去。” “到时候若是大皇子登基,那本宫便是大皇子的生母,也是可以做太后的。就算那定贵妃做了皇后,来日等陛下驾崩做了太后,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异国公主,即使做了太后,也只会是有名无实、无权无势的太后。后宫中说的上话的,有分量的太后,只会是本宫一个。本宫又何必现在去跟秋芷若争什么皇后之位呢?” 宫女依旧担忧地道:“但娘娘这次在这千秋节上公然献女,已经是让不少妃嫔们对娘娘您侧目。” “侧目便侧目呗,反正这后宫里风向转得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 果不其然,在床上热情似火的胡姬立即勾去了皇帝的全部心神,胡婕妤接连盛宠,更加让那些久未被召幸的妃嫔黯然失色。 不过这一次,皇帝宠归宠胡安娜,但也没继续升她的位份,她依旧只是正三品婕妤。 婕妤便婕妤吧,胡安娜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位份,倒是一副一心伺候陛下的模样。 接连盛宠月余后,胡婕妤的宫里更是爆出惊人消息,说是胡婕妤本月的葵水迟迟未到,推迟了半月有余,找来太医诊脉,说是有喜了。 大概是月余的时光,算着时间,便是胡婕妤刚伺候陛下的那几日怀上的。 这个消息,无异于在后宫里放了颗炸弹,炸开了层层浪花。 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接二连三地伺候了陛下那么久,也不见得有身孕的! 要不是已故的杜淑妃在王府的时候,给陛下生过凤翔这么一个大皇子,妃嫔们怕是真的都要以为是陛下的问题。 但因为有凤翔这么一个大皇子,妃嫔们只能当做是自己肚子不争气。 如今这胡婕妤刚刚开始伺候陛下,就怀上了孩子,更衬托的那些妃嫔没有“福气”了。 立政殿内,秋芷若听到胡婕妤怀孕的消息,更是气的砸了不少东西。 “本宫辛苦备孕这么久,坐胎药是喝了一碗又一碗,竟然比不过这个贱人!” “她怎么就能怀上陛下的孩子,怎么就能怀上陛下的孩子!” “娘娘稍安勿躁。”云禾耐心地安抚道,“如今这胡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娘娘不必太过忧虑。” “不知道,等生下来是都知道了!可等生下来,那还有什么用!” 第299章 给自己下毒 “生下来算什么本事,养的大才算是本事。况且,她这个孩子,这么多人盯着,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一回事。” 云禾尽量说着让秋芷若开心的话,但是秋芷若仍旧皱着眉头:“那么多人盯着有什么用,胡婕妤肚子里怀的是陛下的第二个孩子,陛下孩子不多,胡婕妤的这一胎,陛下肯定十分在意,有陛下盯着,我们又怎么能在里面做手脚呢?”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件事情本宫还得再想想。” “娘娘,您是皇后,这件事何必让你亲自动手呢?” “若我不动手,那又有谁会动手呢?胡婕妤是丽妃送进来的人,丽妃自然不可能对她下手,定贵妃又是个置身事外的性子,肯定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云禾顿了顿,脑中疯狂地揣测着秋芷若的意思,便道:“其实胡婕妤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即使是个男胎,也成不了大事。他有个异族女子的母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绝不会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更何况娘娘手里已经有了大皇子这个养子。” 秋芷若有动手的心思,但没有付诸行动的想法。 “罢了,便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本宫便不动手了,孩子能不能顺利出世,便看她的本事了。” 秋芷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过,她既然有了身孕,那么便不能够再继续伺候皇上了。安排太医好好照顾胡婕妤,务必在外人看来滴水不漏,一点差错也不能出,本宫要做好这后宫之主。” “娘娘……?”云禾有些不确信地看了一眼秋芷若。 “本宫这些日子,因着胡婕妤的事情,跟陛下暗戳戳僵着,闹着脾气,和陛下的相处有些不如从前了。” “但是本宫一直都明白,这皇后之位就只是一个皇后之位,本宫要做好这个皇后,就要摒弃本宫的那些不该有的小性子。” 皇后是她的工作,不是她这个人。 她从自己的表姐手里抢来这个男人,当时谈不上有多爱这个男人。看着他后宫美女如云,现在自然也算不上。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地位有一丝一毫动摇的可能;不甘心在大宛,有别的女人踩到她头上去! 她争的,是一口气。 —— 凤翔又一次在丽妃的帮助下偷偷溜出宫,去和凤颜玉见面。 凤颜玉如今住的宅子,是当年先帝购置下的,房契主人多年不变,不容易被查的一处房产。 凤翔轻车熟路地来到这个宅子后门,有规律地敲了门。 敲几下,节奏如何,都代表了他和凤颜玉之间的暗号。 里面有人出来,回敲了几下门,凤翔复又伸出手,敲了新的暗号。 这一次,大门终于为凤翔敞开。 吕莫娘看着凤翔,道:“大皇子,长公主殿下在里面等着你,随奴婢来吧。” 凤翔点了点头,跟着吕莫娘走进去。 彼时凤颜玉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见到凤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笔。 “堂姑。”凤翔还算是亲切地唤了一句,“我已经都按照你要求的去做了,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给胡婕妤下毒。” 凤颜玉平静地打开桌面上的一个小盒子。 凤翔瞪大眼睛,急切地道:“我不想害人!我不想害无辜的人!堂姑,胡婕妤不是你要求我把她送进宫的吗?你难道送她进宫,就是要让她送死的吗?” “我没让你毒死她。”凤颜玉将那个打开的盒子推到凤翔的面前,“这是含有毒死你母妃的毒药成分的落胎药,经过配方的重置,这个药只有落胎的功效,但闻起来和吃起来的味道,和你母妃当年所服下的毒药一模一样。” “你要害死父皇的孩子,我的亲弟弟或者妹妹!?” 凤翔已经急了:“堂姑,我信任你,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人!” “胡婕妤根本就没有怀孕。”凤颜玉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你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妃子,包括秋芷若在内都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她们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这个胡婕妤怎么可能这么巧,一侍寝就怀上了?” 不可能皇帝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不能生。只可能是皇帝自己的问题,不易让女人有孕,杜淑妃能够成功怀孕并生下凤翔,只能说是十分幸运。 “胡婕妤没有怀孕!?怎么可能!?那么多太医都诊断出来了,连父皇也骗过了……” “胡婕妤服用了假孕的药物,能够改变脉象,暂停女子月事,给人营造出一种怀孕的假象。” 此药对女子的身子不可能没有伤害,但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胡婕妤为报当年的杀父之仇,也算是下了苦功夫。 胡婕妤便是当年一位西番药商之女,皇帝毒死凤颜玉父皇的毒药便是从胡婕妤的父亲手中购得的,后因意外得知了皇帝杀害凤祁钰,被杀人灭口。 彼时胡婕妤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凤颜玉也是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找到这个跟着母亲讨生活的女孩。 得知了她父亲的遭遇时候,胡婕妤是自愿为她父亲报仇的。 凤颜玉看着凤翔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说法,便继续道:“你将这个毒药拿回去,下在胡婕妤的饮食里。一旦东窗事发,我会让宫里已经安排好的人嫁祸给秋芷若。” 凤翔抓着药盒的边缘,有些不理解地道:“既然堂姑已经在宫里安排好了眼线能嫁祸给秋芷若,那堂姑还要凤翔做什么?为何不让那些眼线直接下毒?” “因为我希望你,也能够服下这个药。” “为什么!?” “你放心,我刚刚已经说了,这个药的配方经过重制,毒不死人,也对非孕妇没有影响。” “我之所以让你服下这个药,是因为接下来的计划,必须你来配合。” “秋芷若没有理由对胡婕妤下手,但怀孕了的胡婕妤可不一样。如果秋芷若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有孕,那么她就会清除一切可能会对她皇儿造成阻碍的障碍。” “这个时候,再经由丽妃之手,意外揭发出这个毒药的成分和杜淑妃当年所吃之药十分相似,这样几轮下来,皇帝就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 凤翔似懂非懂地道:“所以那假孕的药物,堂姑也打算给秋芷若服下吗?” “不然怎么让她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只有让秋芷若有合理的理由去下毒害胡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连带着再害了凤翔这个唯一的皇子,才能真正触到皇帝的不悦之处。 无论秋芷若再如何辩解,无论皇帝对接下来展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现象怎么判断,怀疑的种子都会种下了。 “这样难道就能扳倒秋芷若了吗?难道父皇不会再看着她怀着孩子的份上原谅她?” 毕竟,如果凤颜玉给的毒药确实没有问题,那么凤翔不会有事,会出事的也只有胡婕妤肚子里那没有出世的孩子。 到底是胡婕妤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分量重,还是秋芷若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分量重,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凤翔,你不要忘了,秋芷若并没有真的怀孕。若是皇帝知道她假孕,岂不是罪加一等?” “况且,就算她怀了孩子,但她对胡婕妤的伤害并不能抹杀掉,你明白吗?” 凤翔点了点头,已经接受了凤颜玉的计划,便道:“这个药,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不相信我?” 凤颜玉伸出手,从盒子里捻了一点毒药,放进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水里。 毒药缓缓地在杯子里化开,凤颜玉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并将空了的杯子露给凤翔看。 “这样,你可相信我了?” “堂姑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凤翔上前一步,替凤颜玉盖上了毒药盒子,将毒药盒子收到自己手中。 “我会按你的要求做的。只是就这样,真的能扳倒秋芷若吗?” 凤颜玉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告诉你,你是想亲手杀死秋芷若,还是想看着她慢慢死?” “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杀了她,报我的杀母之仇。” 凤颜玉看着凤翔提到他的母亲,变得无比坚毅的脸,便道:“这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要让皇帝主动厌弃秋芷若。” “毒害皇嗣的事情,如果并不能让皇帝下决心废掉秋芷若。那么如果再牵扯到定贵妃的事情,涉及到两国邦交,影响到他皇位的稳固,那么以皇帝的性格,就一定会抛弃秋芷若,解决掉这个威胁他皇位的心腹大患!” 凤颜玉并没有暗示凤翔,他的父皇有可能也是杀害他母妃凶手之一,而是会按照宴宁的要求,让凤翔在接下来的事件中逐渐意识到这一点。 凤颜玉要做的,是把他们九江王一脉全部端了,让她父皇凤祁钰这一脉重归皇位。 她才是唯一的正统女继承人,是她父皇统治的延续,她必须再想办法,让她的两个叔叔楚王、宁王进京,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作铺垫。 第300章 两个娃 “娜儿如何了?刚刚听你身边的宫女来报,说你身子不舒服,太医可来看过了?” 胡婕妤坐在床上,抚摸着肚子,温柔地道:“太医来看过了,说臣妾瘦弱、气血不足,所以才会经常头晕,接下来臣妾要按太医的嘱托,好好进补,养着身子才行。” “臣妾或许不要紧,但臣妾肚子里的皇嗣要紧,臣妾既然有幸怀上了皇嗣,就绝不能让他出一点差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帝看着胡婕妤,眼睛里是满满的疼惜,“皇嗣重要,娜儿你一样重要,朕一样都关心。” “陛下~”胡婕妤撒娇似的倚进皇帝的怀里,“陛下这是从哪里赶过来的?臣妾让杏儿去找陛下,是否叨扰到陛下了?” “无妨。一点俗务而已,已经交给臣下去做了。”皇帝抓起胡婕妤的手,似乎有些惋惜地道,“朕今日便只陪着你。” “臣妾谢过陛下~” 皇帝宠信胡婕妤不过月余,还没到腻烦的时候,如今只能看不能吃,自然是心里痒痒。 但到底顾念着皇嗣的缘故和自己仁君的名声,他便只能将这样的想法按住。 过几日便是大宛宣宗皇帝的祭日了,他更不能出一点差池。 宣宗皇帝便是凤颜玉的嫡亲祖父,是凤祁钰的父亲,庙号宣宗。 如今是九江王一脉承继大统,九江王是庶出,对于这祭祀的事更得上心,以示正统。 不过皇帝的叔叔楚王、宁王还活着,他们是宣宗的儿子,若是不让他们进京祭祀也说不过去,是以他们是必须进京的。 但是怎么进京,以什么仪式进京,进京之后怎么安排,内阁讨论的不可开交。 皇帝索性全权让他们安排去了。他是不太待见楚王、宁王的,因为首先他这一脉就是少子登基,按常理说,即使没有凤颜玉,那么继承权也是排在楚王、宁王之后的。 皇帝这边哄着胡婕妤,胡婕妤软言软语哄得他也高兴,周大监突然走进来,通报说立政殿出了事情。 皇帝的兴致被打搅,面上的不悦显而易见:“出了什么事情?” “那立政殿来传话的侍女什么也没说,只说请陛下快快过去!” 皇帝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周大监自然不能回答皇帝什么,皇帝看了一眼胡婕妤,内心到底还是觉得秋芷若更重要些。 秋芷若向来是识大体、懂进退的,虽然爱耍些小性子。 胡婕妤瞧见了皇帝眼中的为难,抢在皇帝开口之前答道:“陛下先去看皇后娘娘吧!臣妾这边有太医照料着,不会有事的。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好了!” “臣妾若是拦着陛下,那便都是臣妾的罪过了。” “既然如此,那朕便先去看看皇后,晚一些再来看你。” 皇帝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胡婕妤又在陛下面前赚足了好感。 皇帝喜欢各种类型的女人,清纯的、魅惑的,他来者不拒,喜爱的不过是她们的容颜而已,玩的也不过是情趣。 他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希望她们在该听话的时候听话,该懂事的时候懂事。 不听话的女人,在后宫里是活不久的。 皇帝赶到了立政殿,隔着屏风就见秋芷若躺在床上,殿内有重重的药味。 这样的阵仗,倒让皇帝愣了一下,曾经跟秋芷若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又想起秋芷若的好来。 心尖一疼,他的声音也软了几分:“若儿,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 “陛下……”秋芷若虚弱的声音传来,她费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臣妾……臣妾有喜了……” 这句话的分量无异于在陛下眼里掀起了风暴,皇帝立即跟太医确认。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有孕两月有余了。” “臣妾还以为,臣妾这些月的月事不准,是自身的毛病。脉象凌乱的很,太医也摸不出准来,如今两个多月了脉象快稳了,便摸出来了,没想到竟是怀孕了。” 秋芷若娇滴滴地说着,内心里却很是高兴。 她也有孕了!月份还比胡婕妤的大! 而且她刚刚派人去请陛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怀孕的事情,还是把皇帝从胡婕妤那边请了过来。 就证明,没有身孕的她,在陛下的心里,也是比怀孕的胡婕妤分量重的。 现在她怀有身孕,更是加了筹码,完全有能力把皇帝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上。 “若儿。”皇帝欣喜若狂,大手一揽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你竟然也有身孕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的陛下,我们有孩子了!” 皇帝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的嫡子,中宫所出的孩子。 “周大监,立即传旨下去,晓谕六宫,皇后有孕。” “是,陛下。” 皇帝揽着秋芷若,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交代了一些十分细致的东西。 全部都是他在当年杜淑妃怀凤翔的时候了解的。 皇帝的喜悦秋芷若看在眼里,十分受用皇帝对她的关心。 “臣妾原本想着,胡婕妤伺候皇上才月余,就这么好福气,替陛下怀上了孩子。而臣妾伺候了陛下这么久,却迟迟没能怀上孩子,是臣妾的问题。” “臣妾焦虑的很,臣妾一直觉得,在这个方面亏欠了陛下,如今得偿所愿了,也算是了结臣妾的一个心结,给陛下添丁了。” “若儿如此为朕考虑,真是让朕欣慰。不过你现在既然有了身孕,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安心将养自己便是了。” 皇帝又说了不少照顾人的话,也没有打算把秋芷若手中皇后之权转交她人,弄出个什么协理六宫之权。 秋芷若很满意皇帝对她的在意,皇帝知道秋芷若最在意的是什么,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大权旁落。 秋芷若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六宫,最惊讶的妃子莫过于丽妃了。 丽妃简直没有捏碎自己手中的茶盏:“秋芷若竟然怀孕了,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我不是都白费了!” “娘娘稍安勿躁。”丽妃身边的侍女正想安慰她几句,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凤翔来了。 丽妃没想到凤翔会在这个时候,来见她,而且还是明目张胆地通传拜谒。 “让大皇子进来。” “丽妃娘娘。”凤翔直截了当地行了礼,“儿臣知道,母后有孕的消息传遍六宫会让你坐立不安,所以儿臣今天来就是来给您打个预防针的。” “什么预防针?” “母后并没有怀孕,是假孕。” “你说什么!” 凤翔捡了凤颜玉的部分该说的重要话讲给了丽妃听,丽妃听过后,倒是舒心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就是要本宫做那揭开一切埋伏的人,把秋芷若曾下毒害你母妃的事情捅出去?” “是的,丽妃娘娘,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 丽妃别有用意地看了凤翔一眼:“你为了报你母妃的仇,甘愿服毒,真是令本宫惊讶。你一颗孝心,本宫又有什么不好成全的呢?” 此一石二鸟之计,在凤翔报了杀母之仇后,她是最大的获益者。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你母后和胡婕妤下毒?” “明日,后日——就看丽妃娘娘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了。” 丽妃娘娘伸出手来,敲了敲梨花黄木的案桌,“那便后日吧。皇后娘娘怀孕的消息今日便会传遍六宫了,还是让消息酝酿酝酿,让皇后娘娘再高兴高兴一天两天。” “毕竟,这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嘛。” 丽妃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继续道:“事成之后,大皇子觉得,本宫即使做不成皇后,做上四妃位置的概率有多大呢?” 贵、淑、德、贤四妃,淑妃有人占过了,人也死了不吉利,这贵妃是定贵妃当过的,她若是能占个德妃或者贤妃的名头,她也算是知足了。 定贵妃到底只是个绣花枕头,在大宛永远不可能真正扎下根来,成了四妃之一,到时候她丽妃就是这后宫之主了。 “丽妃娘娘一定会心想事成的,毕竟这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后。” “大皇子嘴倒是甜。”丽妃朝凤翔笑了笑,“胡婕妤也没有真的怀孕,秋芷若也不是真的怀孕。” “陛下一下子从获得两子的喜悦坠入痛失两子的地狱里,一定会觉得面上无光,到时候最生气的只会是陛下。” “陛下的怒火下来,谁也承受不住,而陛下的怒火,有皇后娘娘好受的!” 一想到秋芷若在陛下面前无所适从的,有可能被打入泥里的模样,丽妃就觉得非常快活。 丽妃的家世是比秋芷若好的,她没做成皇后,秋芷若却做了皇后,让她不得不向秋芷若低头。 她对此一直以来心中都有气,而且,秋芷若虽然自诩是大宛第一美人,但之前却是一直都跟在已故的江瑾贤身后,是江瑾贤的人。 丽妃一直以为,秋芷若会嫁给江瑾贤,做丞相夫人,但最后却挡在了她面前。 第301章 小产 到底是不甘心的,这种种的不甘心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怨恨。 而且,过几日便是宣宗皇帝的祭日,皇帝为表正统,是很看重这个祭祀的。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宗亲到时候都在场,皇帝只有被看笑话的份。 陛下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和面子,她倒要看看,到时候皇帝要怎么维护这个秋芷若! —— 楚王、宁王经陛下的传召,已经来到了帝京,安顿几日便要参加祭祀大典了。 已经入夜,宫门下钥,楚王、宁王便先各自回自己在帝京的王府安置,明日再入宫拜见陛下。 藩王之间不能随意私下见面,楚王也是到了自己府上才知道宁王也跟他一块时间到了京城。 管家给楚王和楚王妃奉上了茶。 楚王妃虽年过五十,但保养得体,望之仍风韵犹存,喝了一口茶便轻轻地皱了眉头。 “陛下就是拿这茶招待我们吗?这不是糊弄我们嘛!” 因着藩王常年不在京城的缘故,府内的一些消耗品都是皇宫里派人新近安排的,管家虽然是楚王的心腹,但这茶却是陛下送来的。 管家未免陛下起疑心,也没有给楚王换上好茶。 楚王亦也喝了一口,便匆匆放下:“得位不正,果然小家子气!” 楚王夫妇爱喝茶,这茶一喝便知是最劣等的一种,也就比寻常百姓家消受得起的那种碎茶叶好些。 “大哥在时,一切按照规矩来,我们夫妇每年逢年过节进京,都不至于亏待了我们!” 楚王妃也接着楚王的话说道:“是啊!可惜了先帝唯一的女儿,还要被皇帝嫁去那么远的天宁和亲!” “先帝在时,可是把我们这位侄女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啊!哪里会舍得让她吃这样的苦!” 楚王哼哼两句,知道有自己的管家在,也不怕隔墙有耳。 他是个安分的性子,对着皇位确实没多少奢求,对于他大哥凤祁钰的能力,他也是心服口服,认这个皇帝。 他大哥也算待他们夫妇不错,他这个藩王做的也算舒坦。可大哥一死,九江王世子登基,他这个庶出侄子,可没让他的日子好过多少,日日提防着他,生怕他对皇位有所要求。 他还不稀罕这个皇位呢!他反倒觉得做楚王没什么不好的,享受着亲王的荣华富贵,却不用操心那些朝堂的腌臜事。 权利是好,但是他宁愿和自己的王妃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楚王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不过即使那边的皇帝换了个人,到底玉儿侄女如今还做着天宁国的皇后,日子想必也不会太难过。”.ghxsw.com 楚王妃抿了抿唇:“独生女,遭这样的罪!若是当时玉儿因着再嫁之身无法与天宁国和亲,受苦的就是我们家荇儿了!” “玉儿是替我们家荇儿遭了罪!说到底,这事都是这个侄子做得不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自己没女儿,便只能想着嫁亲王家的!” “去了便是遭罪!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是背井离乡的!仰赖的全是自己大宛公主的身份,谁知道未来的夫君会不能疼惜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我们的荇儿遭这样的罪的!” 夫君若是待她不好,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和亲公主,能在异国他乡干点什么? 还不是权作一个木偶,活死人,在宫里消磨此生? 楚王和楚王妃感情好,府上没有姬妾,深谙夫妇和美对生活的重要性。楚王与楚王妃成亲之时,曾讲明誓无异腹之子,楚王五子五女,皆为楚王妃所出。 凤颜荇是他们最小的一个女儿。 “这夫妻俩啊,关系不好,生活的质量直线下降,毫无幸福可言!” 和亲的事情一出,楚王妃在征求了女儿的意见后,赶紧把女儿嫁给了跟她青梅竹马的伯爵嫡长子,生怕皇帝又拿她去筹谋什么事情,嫁到契丹或者刘宋,甚至是西番去,那可就太糟糕了! 如今女儿生活美满,也能经常见到,荇儿刚出了二胎的月子,也算是了却楚王夫妇的一桩心事。 楚王认真地倾听着自己王妃的话,突然一道黑影划破天空,一直纯黑色的乌鸦踏着月色飞到他们面前。 乌鸦落在一旁的木架子上,脚边似乎绑着什么东西,楚王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即会意,走到乌鸦面前,取下了那个信筒,递到了楚王的手上。 楚王妃知道有正事了,忙闭了嘴,停止了自己的碎嘴闲聊。 楚王取下书信,摊开来,读完,面色却凝重起来。 “怎么了,夫君?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是玉儿。”楚王将书信凑到火边,一把火烧了,“她要来见我们。” 楚王妃瞪大了眼睛:“她不是在天宁国吗?来大宛见你吗?” “她现在在大宛。”楚王站起身来,走到乌鸦面前,将它放飞出去,给凤颜玉带回他同意见面的回复。 “管家,让府上的人今夜早些休息,就说本王和王妃舟车劳顿,十分累了,早些睡了,不希望有任何人窸窸窣窣的,打扰到我们的安眠。” “是。”管家应了,立即下午安排。 楚王妃内心忐忑,看着楚王站立的身影:“玉儿不是在天宁做着皇后吗?怎么会跑回大宛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楚王走到楚王妃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我们先回房,待会儿我们一起见玉儿。” 楚王夫妇回房待了一会儿,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 凤颜玉和宴宁穿着夜行衣出现在楚王夫妇的面前。 宴宁将门带上,安静地跟在凤颜玉背后。 “二叔。”凤颜玉一脸哀戚地看着楚王,“侄女……侄女好苦啊!求二叔一定要帮帮侄女!” 凤颜玉说着,就跪了下去,楚王和楚王妃对视一眼,楚王忙起身扶起她。 “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天宁国受了委屈了?” 凤颜玉摇了摇头:“侄女在天宁无事,此次回大宛,也是侄女夫君心疼侄女,特地放侄女回来的。” “侄女此次回来,就是要报杀父之仇的!” 楚王被惊了一下,抓着凤颜玉的衣服的手不禁一脱。 “大哥是怎么死的?不是因病亡故的吗?” 凤颜玉恰到好处地落下泪来:“二叔……不是啊!父皇是被当今陛下所毒杀!” 凤颜玉让宴宁过来,把当年的事情捡了该说的告知了楚王。 楚王沉默地听完,攥紧了拳头。 “狼子野心,乱臣贼子,实在该杀!” 楚王妃也被吓到了,发话道:“果然肖想一些与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付出的代价总是要血淋淋的。” “玉儿侄女,可苦了你了!”楚王妃抿着唇道,“我还想着,当初大哥是正常病故,这皇位该是你坐的。再不济,那些朝臣拿你痴傻做理由,按顺序这皇位也该是你二叔的。不知道为何又冒出个九江王世子来,抢了你的皇位,要不然,你现在早就是女帝了。” 楚王拍了拍凤颜玉的说:“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玉儿,二叔可以帮到你什么,你尽管说。” 楚王并不是一头脑热的,而是对此有自己的想法的。皇帝意图削蕃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他大哥削蕃,对他没多大影响,只是少块地,少点钱而已。 他这个侄子削蕃,可是会要他命的。 他早已和宁王达成了共识,宁王也知道,他们这个侄子削蕃,是会伤筋动骨的。 撤销他们楚王、宁王的封位也不为过。 因为他们楚王、宁王一系的继承权在九江王一系之前,本就比他们正统,而皇帝本人膝下子嗣又淡薄,不得不防这些宗室。 本来他们就是无权的享乐王爷,还要把他们逼上如此绝路,待遇这么差,也难得他们立即就心动向凤颜玉提供帮助。 谁对谁好,那都是比较出来的。 凤颜玉抬起头来,眼底的泪花一闪,是一道精光。 —— 胡婕妤看着伺候她的侍女端着今日份的安胎药进来,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婕妤娘娘,该喝药了。” “好。”胡婕妤接过药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算着时间,差不多大概多久要发作,她好提前做做样子。 与此同时,凤翔这边也吃下来今日的午膳后甜点——羊乳羹。 皇帝今日是在丽妃宫里用午膳的,吃完午膳便在丽妃的宫里小睡一会儿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丽妃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如花的容颜大惊失色。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出大事!” 皇帝午睡刚醒,还带着些起床气,闻言便皱眉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胡婕妤……胡婕妤她见大红了!” “你说什么!” 皇帝“腾”地一下站起来,给他穿鞋的小太监被带的一趔趄,整个人摔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皇帝吼了一句太监,自己穿上鞋子,“快把衣服拿过来,伺候朕更衣,朕要马上去见胡婕妤!” “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呢?太医可去胡婕妤那儿了吗?” 第302章 给过三次毒药 “已经去了,太医已经在路上了。” 皇帝又是一句暴吓,吓得小太监给皇帝还没系好带子,就跌了一觉。 丽妃见状,立即走到皇帝身边,给皇帝继续穿衣服,然后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见状,忙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丽妃给皇帝系好腰带,用温柔地声音安抚道:“陛下莫急,急了便不能好好的想事情了。” “当务之急,是胡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不过话说回来,这胡婕妤为何会好好的流产呢?” 皇帝已经走了起来,丽妃便跟陛下边走边说。 皇帝脚步匆匆,丽妃只能勉强跟上,待到走到帝辇前,皇帝也将丽妃扶上帝辇,丽妃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了胡婕妤宫里,朕要好好的把事情问清楚。” 皇帝和丽妃很快就赶到了胡婕妤那里,太医正好给胡婕妤诊断完,摇着头走出来。 “陛下,胡婕妤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微臣正在努力给胡婕妤止血,保住胡婕妤的性命。” “尽力救治胡婕妤,孩子已经没有了,胡婕妤不能再有事。” “是,陛下,微臣一定尽力。” 皇帝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产房里还没处理好,还不能让皇帝进去。 丽妃温婉地道:“陛下,不用急。一会儿就好了,等里面稳婆们处理完,陛下就能进去看婕妤妹妹了。” 皇帝张了张嘴,正想跟丽妃说几句话放松一下,又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到皇帝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大皇子中毒了!” “你说什么!?”皇帝这回儿真的是有点被吓到了,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惧色,“翔儿怎么又出事了?” 小太监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把话说了,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丽妃见皇帝一言不发,赶紧接话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先是婕妤妹妹流产了,现在又是大皇子中毒了。怎么会在一日之内发生这么多事情?” “翔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皇帝复又问那个小太监道。 “大皇子殿下的情况很不好……奴婢……奴婢也不好说……” 皇帝轻轻地闭上了眼。 凤翔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也是这十几年来唯一的儿子,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如今,胡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若是连凤翔都保不住,那他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难道还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吗? 说实在的,他为了男人的面子和皇帝的面子,虽然不可能在明面上提过这种事情,但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恍惚,自己为什么再没有孩子。 凤翔是他现在唯一活着的还算健康的血脉,这不能断。 否则等他百年身死之后,便只能从宗室里过继孩子,如那宋仁宗一般。 那么他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胡婕妤的房间,下令先去看凤翔。 凤翔躺在自己的寝榻之上昏迷不醒,旁边的宫女忙手忙脚地收拾着地板上刚刚凤翔呕出的污秽·物。 皇帝一赶进来,就看到了自己毫无生气的儿子,心头一紧,忙问太医道:“大皇子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大皇子身中剧毒,刚刚臣已经施针催吐排毒,待待会儿大皇子服了药,醒过来。又继续按臣开的药方抓药,给大皇子接连服下七日,这余毒也便差不多能排清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看到走进来的宫女端着的药碗,便接过来,亲自为凤翔喂药。 可凤翔昏迷着,双唇紧闭,怎么也喂不好。皇帝只得让宫女将他的身子略微倾斜些,稍微撬开他的嘴将药灌进去。 丽妃脸上也是做出一脸心疼的模样,忙问道:“好端端的,大皇子怎么会中毒呢?他今日午膳可吃过什么东西。” 立即有个宫女跪下回答丽妃的问题:“娘娘,大皇子今日没吃什么特殊的东西,照例吃了午饭,饭后吃了一碗羊乳羹……” “那些东西可还有剩余,可找人验过了吗?” “还不曾验过。”宫女说起话来忐忐忑忑的,“刚刚我们殿内都在全力抢救大皇子殿下,哪里顾得上查这些东西啊!” 皇帝刚好喂完一口,闻声便道:“那现在便查!查,给朕一五一十地查!” 宫女连声喏了,带着太医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直到皇帝小心翼翼地喂完所有的药,太医和宫女这才回来。 “回禀陛下,正是这碗羊乳羹中有问题,至于午膳并未被人动过手脚。” “陛下请看,便是这碗羊乳羹。”宫女用着食盘托着那碗羊乳羹端到皇帝面前。 羊乳羹表面上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羊乳羹,味道也闻不出什么大问题来,因为羊奶有膻味,并未做很精细的处理。 皇帝盯着那碗羊乳羹看了一会儿:“可查出是什么毒了吗?” “微臣才疏学浅,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毒。” 皇帝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顿了顿,道:“去把太医院院判从胡婕妤那里请过来。若是胡婕妤那边事情还未处理好,便转交给其他太医处理,让他速速赶过来。” 这边,太医院院判最后为胡婕妤止住了血,刚转头准备洗手,便看到了来传旨的小太监。 院判叹了一口气,听小太监宣完旨,洗了手,将胡婕妤午膳后所喝的那碗安胎药的药渣带上,跟着小太监走了。 —— 秋芷若午睡刚醒。她午睡时本就不喜欢打扰,更遑论怀孕要格外小心的时候。 云禾一边伺候着秋芷若起来,一边想着如何把刚刚传来的消息告诉秋芷若。 秋芷若今日午觉睡得很踏实,如今醒了十分精神,她注意到了云禾的恍惚,便问道:“云禾,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娘。”云禾的语气放了软将胡婕妤和大皇子的事情通通说了。 秋芷若吃了一大惊,不只是因为她自以为怀孕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她如今的心态倒显得平和带母性地多。 “怎么好端端地会出这样的事情?就在本宫刚刚睡觉的时候发生的吗?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娘娘,奴婢这不是想着你怀着孕不能打扰您休息吗?您就算醒了再听这些消息也没有什么关系的,陛下已经去了胡婕妤那儿,如今又赶到了大皇子那边,想必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云禾想着,这件事总是跟他们立政殿没有什么关系的,皇帝就算再怎么查也查不到秋芷若头上,秋芷若知不知道这些消息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可到底如今这后宫里就大皇子和胡婕妤肚子里怀的孩子,还有本宫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一共三个孩子。如今本宫才刚刚得知有孕,这剩下的两个孩子就接连出了意外,你说等陛下回过神来该怎么想本宫?” “娘娘多虑了,没影的事情。咱们清者自清,什么事儿都没有做过。” “罢了罢了,也只能如此了。快伺候本宫洗漱更衣吧,待会儿有什么情况,也好快些准备。” 太医院院判闻过羊乳羹里的食物,抿了抿唇。 杜淑妃下药那事,他是知道的,否则杜淑妃接连喝了一年半的慢性毒药,经验老道的他从脉象上不可能不看出差别。 避免误会,让太医院院判向杜淑妃透底,皇帝是有提前知会过他的,所以他是知道皇帝下的那个毒药的存在的。 这藏在大皇子的羊乳羹和胡婕妤安胎药里的那些微毒药的气味,普通人不敏感可能闻不出来,但他是“身经百战”的太医啊! “陛下。”太医院院判艰涩地开口,“这羊乳羹和胡婕妤的安胎药里,被下了同一种东西,意在取他们的性命。” “是什么东西?”丽妃急切地问到。 太医院院判看了一眼丽妃,为难地看了一眼陛下。 “陛下,这里面有胡婕妤娘娘的病人隐私,微臣这……” 皇帝心领神会,示意闲杂人等退下去。 后妃的私密,旁人是不得听的,大家也都识趣地退了下去,包括丽妃。 院判自然是不可能来讲什么后妃的隐私的,这不过是一个支走他人的借口而已。 “陛下,这毒药,跟当年您默许下给杜淑妃的毒药气味一模一样……” 皇帝瞬间懂了太医院院判要他连同丽妃也支走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这毒药怎么还会有!?” 这些毒药为求效用,他都是从西番商人那里购买的,数量不多,进出他都有把握。 下给杜淑妃的慢性毒药,秋芷若是知道的,也是她在得了自己的默许后,加重了药量,一举送了她亲表姐上天。 除此之外,皇帝就在没有给过任何人毒药。 难道是秋芷若在之前的任务里,私藏了毒药? 皇帝一共给过秋芷若三次毒药,前两次都被她用来算计凤颜玉,第三次被她用来算计杜淑妃。 秋芷若使用这些毒药,每次的效用都不同,据商人说这些毒药之间配方大同小异,但具体有什么不同只有卖药的人知道,就连太医也只能闻出来这三种不同功能的毒药味道一样罢了。 第303章 胡宣徽 “你确定对这些毒药判断无误吗?”皇帝不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 院判点了点头:“臣特意将胡婕妤的安胎药的药渣拿来,就是为了核对确认。臣已经认真核对了三次,结果不会有差。” 皇帝沉默了,这毒药除了秋芷若,不会再有第三人有。而太医院院判也只能分辨出是什么毒药,并没有那个能耐,将毒药能够原样复制出来。 所以毒药不可能通过这个方法外流出去。 “依你看,皇后有几分的动机做下今日之事?” 太医没有想到,皇帝会问他这种事情,只得顶着额头的冷汗道:“臣不敢随意置喙此事。” 皇帝也不强求太医能说出个什么来,便道:“你先下去吧。这些事情不要随意透露,若是皇后找你问起来,你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皇帝看着太医推门出去,又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不醒的凤翔,叹了一口气。 当真是秋芷若干的吗? 秋芷若如今是怀了孕没有错,但腹中孩子还没生下来。 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因为在大宛,即使是女孩,也是有继承权的,只是排在男孩之后而已。 秋芷若如果生下男孩,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嫡子,立嫡立长,是先立嫡,再立长的。 如果生下女孩,再对凤翔或者胡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打主意都不迟,秋芷若何必这么急? 而且秋芷若也没有那么蠢,蠢到在得知自己有孕后没过几日,掐着宣宗皇帝祭祀的日子,去谋害皇嗣。 可若不是秋芷若,那么在这后宫之中,又有谁会知道这个毒药的存在? 皇帝不禁伸出右手捏了捏眉心,左手突然感觉到动静,凤翔嗫嚅一下,竟是醒了。 皇帝的脸上立即露出喜色:“翔儿,你醒啦?” “嗯?父皇?你怎么在这里……儿臣,儿臣怎么了……” “你中毒昏迷了,太医刚刚把你救醒,你好好休息。” 皇帝慈爱地摸了摸凤翔的头,看着凤翔带着点迷糊地问道,“好端端的,儿臣怎么会中毒呢?” 皇帝顿了顿,一时间并不能回答凤翔这个问题。正当父子俩即将尴尬之际,丽妃走了进来。 “陛下,刚刚见院判出去了,想必事情已经说完了,臣妾便斗胆进来,给陛下传消息来了。” “陛下,胡婕妤的性命已经保住了……只是……身体元气大伤,需要好生将养……可能,再也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了……” 胡婕妤……再也无法有身孕了。 皇帝闻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想着胡婕妤可能会心疼罢了。他现在贪恋着胡婕妤的美貌和风情的新鲜感,还是在意胡婕妤的,他倒没有到非胡婕妤所生孩子不可的地步。 “传旨下去,晋胡婕妤为胡宣徽,让她好生休养。夏承吉!” 皇帝的高声大喊,夏承吉立即就进来了。 “你,去朕的库房里选出几样东西,送到翠微居,好好安抚胡宣徽,然后便将胡宣徽晋位的消息晓谕六宫吧!” “奴婢遵旨。” 丽妃没说什么,只是暗戳戳地在想,胡婕妤经此劫难,也不过是升到了下六嫔之首而已。 她再不会有子嗣,而最巅峰的盛宠也不过之前那一个月。 那么一个半月的盛宠,陛下也没升她的位份,如今给了她宣徽之位,也不过是安慰她而已。 这个宣徽之位,怕就是胡安娜的终点了。 丽妃此时并不知道,胡安娜并不在意位份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夏承吉退了下去,凤翔这才后知后觉地道:“胡宣徽娘娘……小产了?儿臣的弟弟,没有了?” 皇帝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心疼且疲惫,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帝看着凤翔的眼睛,知道他的心里有疑惑。 他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 皇帝心软了一下,道:“是有心人下了毒,要取你和你未出世的弟弟的性命,你放心,你父皇会好好查这件事情,还你们一个公道,好好保护你们的!” 凤翔的脸色白了白:“是谁!是谁要害我们!是谁!这么恶毒!” “你不用害怕!有父皇在,父皇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皇帝心疼地将凤翔搂进怀里,给予一个父亲所能给予的拥抱。 “翔儿,幸好你没事。你不知道,你父皇刚刚有多害怕,生怕没有你。” “若是没有你,你父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是朕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凤翔伸出手来,抱住皇帝的背:“父皇,都是儿臣不好,让你担心了。” 皇帝抱着凤翔,想着如何跟秋芷若说这件事情。 若真是秋芷若下毒,那么这个毒药的名字自然不能被暴露,若是真定下罪名,那么也只能有一个秋芷若下毒。 但到底,秋芷若如今怀着孩子,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有期待的,并不忍随意处置了秋芷若。 他说过,只要秋芷若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纵容她任何限度的“玩闹”。 但如今这一次,皇帝有待思考。 他可以不在乎胡宣徽肚子里的孩子,但不能不在意凤翔。 也幸亏凤翔没有事情,否则秋芷若万死难辞。 皇帝看过凤翔,留丽妃下来照顾凤翔,自己要去立政殿找秋芷若。 丽妃巴不得有这种光明正大和凤翔相处的机会,连忙应了。 丽妃给凤翔递过一块湿帕子,让他擦擦额头。 “胡宣徽到底是会演,明明没什么事,还能演出大出血,最后被太医诊断再难有身孕的本事,惹得陛下垂怜,让她一个胡姬坐上了下六嫔之首的宣徽之位。” 凤翔不想讨论这个,胡宣徽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有凤颜玉的人看顾着,不用他担心。 他只不过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是需要被人顾及到的一环而已。 “丽妃娘娘这是在嫉妒吗?你是六妃之一,何必嫉妒一个宣徽呢?” “本宫没有嫉妒胡宣徽,本宫嫉妒胡宣徽作甚么?只是在感叹陛下的无情罢了。” “这女人啊,为了他,从鬼门关过了一遭,也不过是得了个高位点的名头,甚至还不能说上是什么保障,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他到底还对这个女人宠不宠。” “他甚至都没有再去亲自看看她,只是派了夏承吉,一个公公,去安抚!” 丽妃冷哼一声。 她若是不努力坐上皇后之位,做这大宛最尊贵的女人,都对不起自己在这深宫中安葬自己大好的青春岁月。 而即使坐上皇后之位,这深宫之中,依旧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这个后位,只待你“虚弱”之时,将你拉下马。 丽妃冷笑着看了一眼凤翔:“就算是你,他也不见得有多少父子亲情。他刚刚的慌乱,不过是因为你是他唯一活着的孩子罢了。” “若是他有很多的孩子,有很多选择,他未必那么担心你。” “你是在暗指父皇是汉武帝吗?”凤翔看着丽妃的冷笑,回复道,“可就算汉武帝后面还有了很多孩子,最后甚至让钩弋夫人的孩子继承大统,可他的第一个儿子,戾太子仍然在汉武帝的心中,有特殊的地位。” “否则也不会有思子宫的存在了。” “人都死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谁信呢?” 丽妃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汉武帝建思子宫的行为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谁知道他内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而且,戾太子最后什么也没有拥有,没有便都是空的。若不是最后汉宣帝继承皇位,扳回了一点,那么也就太可惜了。” 丽妃接过凤翔擦完汗的擦脸布,谆谆教诲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还没看透。” “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无的,或许能给人带来一时的满足、幸福和成就。但人心呐,是最难以捉摸的,这一切不过是流沙逝于掌心罢了,只有权利握在手中,才不会背叛你。” “只有权利,才永远不会变老变质。” 凤翔没有说话,丽妃便道:“你的身体还好吗?你该不会,真的给自己喝了什么伤害身体的药吧?” “丽妃娘娘多虑了,儿臣不会有事。” 凤颜玉没有必要害他,给他的药只是吃了之后看起来十分虚弱罢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底子如何,是很清楚的。 “那好,本宫也就不多废话了?那秋芷若什么时候会被发现假孕?” “马上。”凤翔冰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 皇帝到立政殿的时候,秋芷若正在塌上吃葡萄,见皇帝风尘仆仆的赶来,有些诧异。 按道理说,胡婕妤,啊不对,刚刚夏承吉来传旨了,现在该是胡宣徽了。 胡宣徽和凤翔都出事的情况下,陛下再怎么焦头烂额,也该在他们俩中的哪一处待着,怎么会来立政殿寻她? 她并不觉得是皇帝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在意她的缘故,事出反常必有妖,秋芷若的心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皇帝看了一眼她还是平瘪的肚子,到底是不忍心,还是扶了她一把。 第304章 对生与死的思考 皇帝亲手将秋芷若扶到了床上,也没主动开口说些什么,秋芷若忐忑了一下,问道:“陛下,臣妾刚刚午睡醒来,听闻胡婕妤晋为宣徽的事情,这才知道胡婕妤和大皇子出了事情,他们现在可好了吗?” “大皇子如今在臣妾的膝下抚养,臣妾却不知道他中了毒的事情,真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秋芷若先自责了一番,而后一双美目盈盈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秋芷若的模样,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胡宣徽和翔儿所中的毒,是同一种,皆为当年朕赐予你的那味和婆罗香系出同门的毒药。” “朕很想相信你。但婆罗香,朕从来没有给第二个人用过。” “你现在,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朕相信你?” 秋芷若顿了顿,不知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让她的脑子有一点的思维迟缓,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他有些磕磕绊绊地道。 “陛下这是在怀疑臣妾吗?” “你觉得朕现在有不怀疑的理由吗?如果有,请你把这个不怀疑的理由告诉朕,让朕打消这个疑虑,还你一个清白。” “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朕的孩子,朕也不想过分为难你。” 秋芷若依旧用着她的老招式,做足了小女儿姿态,十分委屈地道:“陛下就是这么看臣妾的吗?” “臣妾真是伤心的很呀,陛下,臣妾到底有什么理由去害胡宣徽他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和已经在臣妾膝下抚养的大皇子,陛下,您想想看,这合理吗?” “若说之前你确实是没有理由,但如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这个理由将是非常充分的。” “可是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世呀,臣妾这么早就替他谋划了吗?臣妾何必做这种事情呢?他们都是妃妾所生之子,哪里能比得上臣妾这个嫡子呢?” “臣妾与其在臣妾孕期的时候去费心谋害别人的孩子,不如安安心心的养胎把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孰轻孰重,臣妾怎么会不知道呢?臣妾何苦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而且陛下一早就提醒过臣妾绝不可做违背陛下底线的事情,而皇嗣事大,绝对是触及了陛下的底线了,臣妾又何必这么傻,冒着失宠于陛下的代价去谋害皇嗣呢?” 皇帝认真地听秋芷若翻来覆去地申辩完,到底还是没说出他内心最大的那个疑虑,便出言提醒道。 “朕是信任你,所以婆罗香也只赐予你这一个‘旁人’用过。这大宛的国土之上,不会再有第三人拥有着数量稀少的婆罗香。” “你依旧没有给朕合理的解释,让朕打消这个疑虑。婆罗香朕只给你一人用过。你告诉朕,这宫里还会有谁拿着婆罗翔去毒害胡宣徽的孩子和朕的翔儿?” “臣妾……臣妾确实不知道此事,臣妾也确实没有做过此事,臣妾对天发誓!” 秋芷若知道,皇帝心里的疑虑是坐实了,除非她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否则皇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但是她确实没有做过此事啊!秋芷若在心里叫苦不迭。 她确实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但在跟云禾讨论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到底是谁,把脏水泼在她身上!偏生她也不知道,这个宫里还会有谁,有婆罗香。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该不会是陛下……故意设计,引她入局,贼喊捉贼吧? “陛下!臣妾拿肚子里的孩子起誓,今日之事,与臣妾无关!” “陛下若是硬要怀疑臣妾,那臣妾也没有办法!只是,臣妾只能哀伤地以为,是陛下内心里已经打算放弃臣妾了,所以故意弄出了今天的这件事情,要栽赃臣妾……” “陛下……是打算不要臣妾了么……” 皇帝没想到,秋芷若会拿自己腹中的孩子起誓,更没想到,秋芷若会那么想。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老人们常说,有孕之人总是爱胡思乱想的吗?” “当真是与你无关?”皇帝承认,秋芷若说的有道理,同时他也还在意着秋芷若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胡宣徽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不想再失去秋芷若的。 秋芷若伸出手来,试图再次发誓,手被皇帝拉住。 “若是还要再拿你腹中孩子发誓,那就不必了,今日你发的誓已经够多次了。” “朕便暂时放过你,对这件事情按住不提,待你生产的这段时期,若是凤翔再出什么事情,那么朕,就不得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臣妾多谢陛下信任,臣妾遵旨。” 皇帝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过几日便是宣宗皇帝的祭祀大典,诸位藩王已经进京。如今宫里出了这些事情自是无法挽回,朕不想再让诸位藩王看朕的笑话,希望在祭典结束之前,后宫能够安分些。” “谨遵陛下旨意,臣妾作为后宫之主,自然会替安顿好一切事宜,不会再让宫里出今日的差错,让陛下丢脸。” —— 天宁皇宫,乾清宫。 江瑾贤自那日放血疗法后,人是醒来了,但明显精神不济许多。 原本杜月娘还十分担心江瑾贤的情况,但看到他修养几日后又能全身心地扑在朝政上,整夜整夜的批阅奏折时,又安心不少。 杜月娘照例命周大监注意提醒江瑾贤刚刚醒来,不要太过劳累。毕竟她没有办法陪在江瑾贤身边时时照顾他,只能叮嘱周大监。 醒来的江瑾贤倒没有提凤颜玉的事情,也没有打听凤颜玉的情况,更没有派人继续去追凤颜玉。 没人能猜得到江瑾贤心里在想什么,就好像凤颜玉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而且,消失就消失了,他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执着于一定要把凤颜玉找回来,留在自己身边。 这本身就已经很可疑了。 江瑾贤批阅完今日的最后一本奏折。他知道,那日他陷入昏迷之后,杜月娘又把项思羽请进宫,到底还是没有套出解药。 也许真的就是没有解药的,他派出去的白执,也迟迟没有传回来消息,那么他到底还剩多少时间呢? 江瑾贤盘算了一下,只能叹了一口气。那日,要不是项思羽斗胆,让太医用了放血疗法,整整三次,才将他再次救醒,否则,他连在这里想事情的资格都没有了。 更遑论想凤颜玉了。 凤颜玉是彻底的走了,他知道,凤颜玉是回大宛去了。 她有她自己要干的事情,行,他不阻拦,但是,他必须在自己生命燃尽之前,再见凤颜玉一面。 他说过,要放凤颜玉自由。之前因为他的贪心,让凤颜玉在这个宫里蹉跎了这么久。 或许她走了便走了吧。但如今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越发的有些贪心了。 他既然不愿意就此食言之前的话,也觉得那么做并不能真正留住凤颜玉,但他依旧不甘心。 至至少少,让他能和凤颜玉有最亲近的名分,让他在自己死之前仍然是自己的妻子,让自己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 任何政策的实施,都需要时间,他不可能在一年的时间内,除恶务尽,还天宁一个海晏河清。 他最多最多,划出政策的大纲,剩下的留给项思羽去实施,让他作为自己政策的延续。 而可悲的是,若是他死了,项思羽,未必会按照他的政策框架去实施。 而且他唯一做到的事情,夺回天宁皇位,让自己的母亲在坤宁宫里重见天日。这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在他死后,被项思羽亲手灰飞烟灭。 而他的亲信、党羽,会不会被项思羽给清洗。 这都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这都是他一手缔造出的助力,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无力地衰败下去。 他还要给他们留好后路,让他们能够安稳余生。 “周大监。” “陛下。” “去宣安王殿下入宫。” “现在?”周大监的内心尚有疑虑,“陛下,如今宫门已经下钥,您有什么事情何不明日再宣安王殿下进宫?” “这让安王殿下夤夜入宫,会让朝野上下再次猜想宫内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议论纷纷呐!” “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去把他宣进宫吧。” 项思羽在半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乾清宫。 “皇兄,你这么急吼吼地喊我来,是有什么要事?” 项思羽不知道怎么了,在江瑾贤面前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语气亲昵就好像两人确实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江瑾贤权当项思羽是有了底气和护身符,越发没脸没皮起来。 项思羽笑归笑,但那双眼睛里并没有笑意,只是警惕地盯着江瑾贤。 “朕来寻你,是要交代一些事情。” “是后事吗?想想也是,皇兄也不会给臣弟交代旁的事情去做,毕竟皇兄并不信任臣弟。” “皇兄,您至少还有一年的光景,这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吧?” “你是朕的接班人,也是我们项氏皇族唯一的继承人。朕谈不上心急不心急的。” “皇兄说笑了,臣弟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没坐过这皇位,有什么要顾忌的,臣弟这皇位坐的时间比你久,或许比你更清楚。” 第305章 假孕 “你倒是胆大。”江瑾贤平静地回了一句,也没有过多责怪。 这倒让项思羽意外,江瑾贤好像真的因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认命了似的。 项思羽眉峰一簇,倒收敛了自己伪装出来的嬉皮笑脸,问道:“你到底要交代给我什么事情?” —— 后宫里相安无事了几天,胡宣徽因小产,自然是要在自己的宫里好好休养,坐小月子的,倒收敛了不少。 祭祀那日,秋芷若身为皇后,一国之母,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她身着大礼服跟在皇帝身后,她的身后跟着宗室楚王夫妇和宁王夫妇。 其余妃嫔是没有资格祭祀太庙的。秋芷若紧跟在皇帝身后起身,看了一眼太庙里供奉的神位。 终有一日,她的孩子继承皇位之后,也会入这太庙,受万世供奉。 大宛有一条独一无二的规矩,在正殿参拜完毕后,帝后要一块去偏殿,跪在静室里通篇诵读开国皇帝留下的训册箴言。 那本训册箴言挺长的,跪着大声朗诵要耗费挺长的时间,而且是给祖宗诵读,感情必须饱满,语气必须有力,这就已经要耗费不少体力了。 皇帝到底顾念着秋芷若肚子里的孩子。他虽体谅秋芷若,但祖宗之法不可废,而且秋芷若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皇后的权利。 她是本朝唯一一个有资格跟皇帝跪在这里,跟祖先对话的女子,这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大的骄傲。 秋芷若愿意跪,但到底不能真的跪那么久,否则伤到胎儿便不好了。 皇帝命太医端上来一早就准备好的安胎药,让秋芷若提前喝下,又让秋芷若又吃了些垫腹的东西,休息了一会儿,这才领着秋芷若进去。 旁的无关的人不得进入偏殿,包括贴身伺候的人,所以偏殿中只有秋芷若和皇帝两人。 两人跪拜的垫子面前早就摆放好了诵读的训册,秋芷若跪下来,虔诚地捧起训册,跟皇帝一起大声诵读。 皇族宗室和大臣则跪在偏殿外,等候偏殿内的帝后诵读完训册。这是规矩,自大宛开国以来,这么几百年都一直如此。 楚王闭上眼睛,跪在地上,看起来忠诚且乖顺。他早已想办法跟宁王互通了消息,将凤颜玉那日求见他,拜托他的事情,传递给了宁王。 宁王妃的年纪比宁王还要大上几岁,跪了这么久,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因着这是万众瞩目的祭祀大典,她不敢出洋相,只得暗地里揉揉自己的膝盖。 楚王妃和宁王妃是妯娌,跪的近,注意到了宁王妃的动作,扯了扯楚王的袖子。 楚王会意地扭过了头,微不可查地用眼神的余光看了一眼宁王妃。 宁王妃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相比里面的人也差不多了吧? 楚王按照凤颜玉的吩咐,在秋芷若服用的安胎药里添加了凤颜玉给她的东西。 凤颜玉交代,不能下在熬药的药罐里,要下在喝药的碗里。 因为碗里的安胎药会被秋芷若喝的一干二净,而药罐里的安胎药会被太医留下来查验。 秋芷若诵读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时,突然腹部一痛。 起先她没有多在意,这个疼也还能忍受,直到秋芷若的头也疼了起来,脑袋跟涨血了一般的疼痛,几乎感觉要从中间裂开。 秋芷若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专注于跟上皇帝的节奏。而后胃里翻墙倒海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变。 皇帝显然注意到了秋芷若的不对劲,而然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秋芷若彻底失了声,头一歪,晕倒在了垫子上。 “啪嗒”一声,明明是倒在软垫上,声音不大,但足以令皇帝吓到,皇帝也顾不得没有诵读完的训册,起身去扶秋芷若。 秋芷若彻底晕了过去,怎么唤也唤不醒。 皇帝眼神一闭,这次祭祀大典,到底还是出了洋相。 他这样抱着秋芷若出去,注定是要被宗室笑话的了。 希望秋芷若没有什么大碍,这个孩子能够保得住,否则,他真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了。 想到这一层,皇帝不禁在心底埋怨了一句秋芷若,为何她的身体那么差,这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就晕倒了。 明明在跪之前,还喝了巩固的中药,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大臣们都有些诧异地抬眸——因为按照正常来说,根本就没有到达训册读完的时间,陛下怎么就提前出来了? 皇帝没有诵读完训册,却抱着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出来,大臣们心下了然,但仍旧议论纷纷。 “皇后因怀孕之故,体力不支,在诵读训册时晕倒。朕担心皇后与皇嗣,特向太祖皇帝请示告罪后,暂停诵读训册的仪式,将皇后送出,交由太医诊治。” 皇帝简单地宣告完,夏承吉立即招呼几个宫女过来抬走皇后。 大臣们不敢说些什么,楚王开口道:“陛下,皇后出事,特事特办是人之常情。那是要等皇后被太医确诊无恙后再继续仪式,还是陛下如今直接回去,独自一人完成仪式?” 皇帝没想到楚王会开口,忍不住瞪了楚王一眼。 “皇后那般的身子,自然是要好好休息,朕体谅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儿,怎么能让她继续仪式?” “那陛下是要独自一人完成训诫仪式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忍住驳斥楚王的冲动,道:“朕已经向太祖皇帝告罪过了。皇后是身怀龙嗣才致今日的差错,皇后怀着的是我们凤家的血脉,太祖皇帝会体谅朕,原谅朕的过失的。” “陛下,这大宛自建国以来,这几百年间,多少任皇帝领着自己的皇后参加仪式,都没有出过差错。怎么到了陛下这里,却偏偏出了差错呢?” “楚王叔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皇帝略带警告意味的话语传来。 “臣只是在感叹,从未出过意外的仪式如今出了差错,到底是不完美了。” “今日是臣的父皇,宣宗皇帝的祭典,连带配合的太祖训诫仪式出了差错。而陛下之前祭祀其他先祖时,从未出过差错,很难不让人猜想,陛下是不是对宣宗皇帝有意见!” “你在强词夺理什么!”皇帝最担心的一幕出现了,他最怕别人将他的行为扯到对宣宗皇帝不敬身上,连带着对他的继承权都产生质疑。 这是他庶出身份所带来的骨子里的自卑,是多少权利遮盖之下,都无法抹去的烙印。 有的人或许能战胜自己,而有些人不能。 “朕,怎么可能会对宣宗皇帝有意见!无论如何,他也是朕的祖父!” “今日之事,纯属是个意外!楚王叔叔不要恶意揣测朕的用心!” 楚王并不甘示弱,他今日要做的,就是激怒皇帝,然后等着秋芷若假孕的消息传来,让皇帝在诸位大臣面前,彻底失掉面子。 —— 云禾一边搀扶着躺在床上的秋芷若,一边看着院判皱着眉头把脉,急切地问道:“院判大人,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应该只是劳累晕倒不打紧的吧?娘娘并没有见大红……应该……” 院判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下,这一个脉已经把了太久太久。 久到云禾甚至都看到,院判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皇后娘娘……确实没有见大红……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臣……摸不到娘娘喜脉的脉象……” 云禾傻了眼,怒道:“怎么可能摸不到喜脉呢?娘娘并没有流产!你们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之前都给娘娘摸过脉,都说是喜脉,怎么会如今就没有了呢?” “臣……臣确实没有摸到喜脉……”他是太医院院判,是太医院之首,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医术不高明,让其他太医再行诊断的话来。 “院判老糊涂了吧!”云禾大喝一声,指向在一旁给院判打下手的两位太医,“你,还有你,都来给皇后娘娘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太医看了一眼头冒冷汗的院判,只得硬着头皮上去给皇后娘娘诊脉。 结果当然是和院判一样,没有摸到喜脉,判断皇后娘娘应该是没有怀孕。 凤颜玉所给楚王的药,是之前那个假孕之药的解药,一旦服下,药力解除,自然就摸不到喜脉了。 但是药三分毒,喝下解药后会有一定的副作用,而那些腹痛,晕倒之类的症状,便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 “娘娘……娘娘怎么可能没有怀孕!那之前的诊断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啊!”云禾吓了一大跳,不敢想象秋芷若要是醒来,知道自己没有怀孕,该是多么的疯狂。 “皇后娘娘确实是没有怀孕……之前的误诊……可能是因为皇后娘娘假孕的缘故。女子有的时候因月事不顺,经事不调,多番影响下,再加之心理上极为渴望孩子的缘故,就有可能发生假孕现象。” “假孕?假孕!一群庸医,连皇后娘娘有没有真的怀孕都诊断不出来!?” 第306章 算计 云禾扑回到秋芷若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心里不住地忐忑想,秋芷若既然没有怀孕,那陛下要是回过头来,岂不是要细算秋芷若所犯下的一切罪责了。 今日秋芷若在祭祀大典上还让皇帝出了差错,在大臣面前出了洋相,皇帝无论如何都会记得这个错处的。 云禾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只得问太医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皇后娘娘气血逆转,待微臣施过施过针后,皇后娘娘就会醒过来了。” “那还不快点施针!”云禾大声命令道。 院判点头称是,被一个宫女这样随意使唤,他倒是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误诊怀孕这事,他在皇帝面前也不可能逃脱罪责。皇帝的怒火下来,光靠他一个人也是兜不住的。 施针半小时后,秋芷若悠悠转醒。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手去抚摸她的小腹,她看向太医急切的问道:“太医,本宫腹中的胎儿怎么样了?没有事吧?” 太医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求助式的将目光投到了云禾身上,云禾抿了抿唇,将秋芷若假孕的事情告诉了她。 秋芷若抓着床单,半晌说不出话来。云禾生怕秋芷若在太医们面前暴露自己癫狂的个性,慌忙找了个借口,将太医们都支了出去。 “云禾……本宫……本宫没有怀孕?”秋芷若重复似的复又问道。 “娘娘,确实如此。您先冷静一下,您在祭祀大典上晕倒,陛下为了您中断了祭祀大典,已经是坏了祖宗的规矩。你得静下心来应付陛下,想想保住自己地位的办法。” 秋芷若深吸一口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假孕而不是流产。若是流了产,虽然她失了胎儿,但到底还能获得陛下的怜惜,借此免罪。 但假孕,无论她知晓与否,在皇帝的心里,这都是欺骗,是赤裸裸的欺骗,是在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最近本就出了这么多事情,让陛下已经有了怀疑。陛下已经有了计较,把近来发生的这些不好的事情安在了她头上,陛下是看在孩子的名义上才没有惩罚。 她秋芷若是假孕,不仅没有孩子,还欺骗了他,秋芷若也想不到她接下来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 “本宫到底是不能怀上自己的孩子吗?”秋芷若神情哀伤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对了,本宫假孕的消息千万不能现在让陛下知道,至少要等到祭祀仪式结束。今日陛下出的洋相已经够多了,本宫不想再增添旁的什么,免得陛下彻底在群臣面前失了面子,在本宫身上罪加一等。” “娘娘放心,太医是不会胡说八道什么的,只要咱们没有派人去通知陛下,暂时陛下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秋芷若轻轻地嗯了一句,她显然有些累了。她也无意去纠结是什么导致了她今日突然晕倒,在祭祀大典上被爆出假孕的消息来。 从她被得知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人算计在内了。包括今日她喝的安胎药和吃的点心,或许都是有问题的。 是谁害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害她。 秋芷若完全可以大胆揣测,害她的人或许和害胡宣徽和凤翔的人是一伙的。他们前一步受害,就是为了栽赃到她的头上。 而最最重要的是,是要皇帝相信是有人在害她,而不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戏码。 —— 太医们出了房间,就看到几个小太监在门外候着。 那几个小太监看起来是夏承吉夏公公身边的得力助手,刚刚也是他们负责帮忙跟着宫女们把皇后娘娘抬过来的。 太医便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其中一个小太监见到太医,状似随口地问道:“院判大人,您怎么出来了?皇后娘娘没事吧?” “皇后娘娘人无事。”院判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小太监是夏承吉留下来的,专门给他打听消息的小太监,便一股脑地都说了。 “皇后娘娘并没有怀孕,种种症状皆为假孕的缘故。” “院判大人,这可不兴说啊!您确定没有误诊吗?” “我们在这里的,所有的太医都诊过了,皇后娘娘确实没有怀孕。” “这可糟糕了!”小太监瞪大眼睛,快速地道,“此等大事,奴婢得赶紧去告诉夏公公,让他拿个主意才是!” 小太监说完,便报信去了。 小太监脚下走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前殿,他走到夏承吉身侧,倾身在他耳畔说了这件事情。 夏承吉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回头看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只见小太监点了点头。 夏承吉看向前面还在跟楚王争执的皇帝,一时间也有些拿不住主意。 踌躇了一下,夏承吉还是上前,在皇帝面前将此事告知。 空气停滞了几秒,就好像非牛顿流体那样硬邦邦的。 “当真?”皇帝睁着眼睛,他的眼睛都红了,不过不是因为哭的,而是狰狞的血红。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已经确诊无误。” “怎会如此……”皇帝一个踉跄,面对楚王气势都减弱了不少。 楚王见皇帝这般作态,在内心勾唇一笑,面上却关切地问到:“陛下这是怎么了?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情吗?” 皇帝扭头,复又瞪了楚王一眼,又看到后面跪着的那一大帮臣子,知道皇后娘娘假孕的事情,绝不能在现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得先完成祭祀大典,维持他现在一点可怜的面子。 反正秋芷若假孕的事情已经无法变更,他必须抓住现在已经有的事情。 等祭祀大典结束后,他再找秋芷若算账。 “朕的皇后无事,夏承吉不过是来告知朕一声罢了。楚王,朕与你已经在这偏殿外耽搁了太久了,该进殿继续仪式了。” 楚王现在看出来了皇帝的意图,他想暂时瞒下此事,先继续祭祀大典。 但楚王怎么会满足他的这个想法,他今日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在这里当出头鸟,就是为了让皇帝彻底的失掉面子。 “皇后娘娘若是无事,那陛下刚刚何必做出那么惊诧的表情来?” “这皇嗣,是大宛的皇嗣,是我们所有人都盼望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该有点知情权吧?” “楚王,你现在是在逼朕吗?” “臣不敢,臣只是在替陛下着想。” “若你真是在替朕着想,那么就应该放过此事,让朕先完成祖宗的训诫。” “但是皇嗣是我们大宛凤氏皇族的延续,臣不得不替陛下在意一些,在场的列为臣工,相必也与臣一样。” “臣不过是替在场的诸位问一句关切罢了。” “朕刚刚已经回答过你了,皇后无碍,是你自己要抓着朕的面部表情过度解读的。” 皇帝和楚王聊天,你来我往,他现在必须强撑着,不能把秋芷若假孕的事情给说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不知道从何处,又急匆匆地赶来一个小太监,不怕死的一样在偏殿外叫嚷起来。 “小东西!吼什么!陛下在这里,休的要了你的脑袋!”夏承吉也看呆了,立即出言训斥这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太监。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醒来后,得知自己是假孕又晕过去了,现在情况很不好,陛下您快去看看吧!” 小太监的声音不算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假孕! 竟是假孕。 在场的大臣和宗室都是一片哗然。 皇帝藏在袖子里面的拳头暗自攥紧。 秋芷若…… 都是你——毁掉了这一切。 皇帝怒视了一眼小太监,他依旧打从心底认定了这个小太监是秋芷若故意派过来的。 “陛下?”到底还是内阁首辅出声,抗下了所有,“这小太监的话是否属实,皇后娘娘,竟是假孕争宠吗?” 内阁首辅这一句“假孕争宠”,就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定了性。皇帝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再瞒下去没有意义,只能大方承认。 “是,皇后是假孕,但不是为了争宠,据太医所言,是身体问题。爱卿不要胡乱下定论。” 皇帝仍旧在替秋芷若说话,为了自己的面子。 “无论皇后娘娘的主观意愿如何,娘娘到底是假孕,骗过了陛下您的列祖列宗,这是大不敬啊!” 楚王也没想到内阁首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省得他继续添油加醋了,思及此,他倒是退后了一步。 “陛下,皇后娘娘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假孕的呢?陛下还是要让太医再好好地给皇后娘娘看看,细细调理才对。” “臣还听闻,前几日陛下的宫里还出了旁的事情。胡宣徽莫名其妙流了产,大皇子莫名其妙中了毒,在祭祀大典之前,后宫出了这么多的事情。皇后娘娘因着身孕的缘故难以顾及到,陛下真的一点也不管理一下自己的后宫了吗?” “一个君王,连后宫都无法打理地好,又如何打理地好整个天下?又有什么资格,去诵读训诫?” 第307章 你还真信! 楚王作为皇帝的长辈,因碍着君臣之别,甚少在他面前这样疾言厉色过。 楚王当面这样呵斥皇帝,皇帝的脸色大变。 群臣噤声。 皇帝看着楚王,似乎是没有想到,楚王今日的胆子会这么的大。 皇帝死死地盯着楚王的脸,盯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 终于,喜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皇帝愣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转过身来,忽略在场的所有人,甩袖离去。 逼朕!逼朕!你们不是都在逼朕吗?那朕就走! 看朕出洋相不就是你今日的目的吗?朕今日的洋相已经出的够多了,那朕就走! 看看到底是你们先屈服,还是朕先屈服!? 皇帝这一走,倒是合了楚王的意。但是大臣们没有想到,皇帝会走。 吏部尚书,也就是秋芷若的父亲,知道刚刚他的女儿犯下大错,如今又“被迫”逼走皇帝,赶紧出言道。 “陛下,陛下您不能走啊!您该以大局为重,这祭祀大典怎么有进行到一半就终止结束的呢?” 皇帝没有听劝,而是继续往前走。 秋尚书开了头,其余大臣们也纷纷劝起来。 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也不过是为了史书上自己的一点名声罢了,在这种大事上,若不按着纲常伦理加以劝谏,他们这一朝的臣子,将会被后事史书冠上恶臭的名声。 “陛下,您该以大局为重啊!” “楚王殿下所说有理,臣等不过是替陛下看顾着这大宛的江山社稷而已!陛下怎么能因为楚王殿下的直言劝诫,就耍性子撂担子不干了呢!” “陛下三思啊!这祭祀大典重中之重,即使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也不能中途停止放弃啊!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啊!” “陛下三思啊——切不可行那昏君之举啊!” …… 大臣所有的劝谏都被皇帝抛之脑后,皇帝忽视掉所有劝谏的声音,带着夏承吉离开了现场。 皇帝快步行至秋芷若所在的房间外,他一脚踹开了门,看到躺在床上的秋芷若,大喝道:“皇后!” 秋芷若完全没有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娇怯地看着皇帝有些虚弱的道:“陛下,现在不是还在进行祭祀大典吗?您怎么过来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愈走愈近:“你不是命人来请朕吗?说你因假孕又晕倒了,情况很凶险?” 秋芷若听到皇帝这么说,知道自己又被人算计了。 “陛下,无论你相信与否,臣妾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派人去请您!” “至于假孕一事,臣妾也是受害者,臣妾……” “受害者!?”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恶狠狠地打断了秋芷若的话。 “你今日害朕,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面子!你今日害朕,在群臣面前,失去了成为一位完美无缺的帝王的可能!” “你告诉朕,你是受害者!?你在开什么玩笑,受害者?朕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却反过来说你是受害者,你可真是得脸的很呐!” “陛下!”秋芷若心念一急,想要来到皇帝身边,哀求他,但却一个不留神,带着虚弱的身体跌下了床。 秋芷若连滚带爬地到了皇帝的身边,这个时候,就不要顾忌那些皇后的面子了,将自己弄得越惨求得皇帝的一丝丝怜悯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啊!” “臣妾已经是皇后,已经尊贵到了头,何必做出假孕争宠这种无宠妃嫔才会做出来的下贱手段呢?退一万步讲,臣妾就算是假孕,为何要到了今天,这么隆重的场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发出来这对臣妾有什么好处?这对陛下有什么好处?” “臣妾不是傻瓜,臣妾也是被人所害,被人算计了啊!陛下,您要相信,臣妾真的是十分在意陛下的!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哪一个妃嫔,有臣妾这么在乎陛下啊!” 秋芷若此时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苦苦哀求只求皇帝能够对她从轻发落。 皇帝只是冷冷地看着秋芷若,仿若从前卧榻之上的温情都是昙花一现。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依旧恨极了秋芷若。 是秋芷若,害他今日失掉了面子,这是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尊严,一个帝王的底线。 成亲多年,后宫美女无数,却仅有一子尚存,这样的生育能力,已经是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了,更何况是一位帝王。 好不容易后宫中出现了两件怀孕的喜事,如今一个是被人毒害流产,另一个是假孕,这简直要让他怀疑人生了!? 他可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暂时地容忍秋芷若在后宫之中动手动脚,他也可以为了自己的面子,在大臣面前替她隐瞒。 但是,秋芷若千不该万不该,把事情抖搂到了台前。 他忍无可忍了。 无论是有心之人陷害秋芷若,让皇帝做了冤大头,还是旁的什么的,他都需要一个发泄口,无论是情绪的,还是政、治上的。 秋芷若的这个罪,是背定了。 “皇后失序,惑于妖术,以假孕之事谄媚于朕。妒忌妃嫔,毒害皇嗣,毫无母仪之德?至此,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汀殿!” 皇帝冷冷地开口,数言之中已经给秋芷若定了罪。 长汀殿,是前朝历代获罪嫔妃所住的地方,这些获罪妃嫔,因种种原因杀不得,便被帝王放置于此,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冷宫。 其余失宠妃嫔只是失宠,还能住在自己原来的宫里,只不过皇上从来不来被称为“冷宫”罢了。 而她,是废后,被废为庶人,将她放入长汀殿安置。 皇帝没有杀她,但是却打定主意废后,甚至没有通过三司六部的决议!直接废了她! 事已至此,秋芷若在心底冷笑一声,毒害皇嗣之事尚未查明,没有十足的证据,皇帝杀不了她,但却可以以假孕的名义在群臣前面废了她! 是直接废了她啊!甚至连禁足的惩罚都不曾考虑过,是一点也不给她机会,直接废了她啊! “陛下到底是不顾惜多年情分,直接废了臣妾!?” “你有让朕,顾惜多年情分的必要吗?”皇帝的语气,就好像在对一个陌生人,哦,不对,路边随处可见的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一样。 “夏承吉,将她送走!朕现在不想再看见她!” —— 宣宗皇帝的祭祀大典最后以废后画下了句点。 秋芷若被废,在后宫不少妃嫔眼中那简直是毫无预兆的,算是掀起轩然大波了。 丽妃得知这个消息,在自己的殿内笑的放肆,她的贴身宫女提醒她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还是收敛一些。 “收敛什么!?一切都在按着本宫和大皇子的计划所走。” “庶人秋芷若到底只是被废,陛下留了她的性命,让她住在长汀殿。她有她身后的家族,难保她不会卷土重来。” “怎么可能卷土重来呢?”丽妃不在意地笑笑,“皇帝让她住长汀殿便长汀殿呗。倒还方便!大皇子说了,他要亲手杀了秋芷若,为他母妃报仇,这不是反而还合了他的意吗?” “娘娘太过信任大皇子了。” “我有选择吗?本宫即使做个太妃,那也是要做那能说得上话的太妃。就这么一个皇子,本宫不依靠着他还能依靠谁?” 这么多年了,丽妃也像秋芷若一样,没有怀上孩子。虽然她正值青春年少,不急这些,但年轻的时候都怀不上,难道等老了就能怀上了吗? 不是很可笑吗? 定贵妃得知秋芷若被废的消息后,诧异了一些,随后便继续干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娘娘。”宫女见她这么不急,便提醒道,“皇后被废,您是贵妃,您该……”.ghxsw.com 这个宫女是她在天宁时候伺候她的老人了,她正式被封栖霞公主的就已经被先皇拨去伺候她了。 双方都非常了解对方。 “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是吗?”定贵妃轻轻浅浅地一笑,“这些东西,本宫不想去争。大宛陛下若是想给,自然会给。本宫不过是一件和亲的礼物而已。” 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皇兄不愿意让他心爱的女人留在天宁,让她看的心生厌烦。 可笑的理由。 “如果可以,本宫想出家。远离那些本宫看不惯的人和事。如果无法改变,那就躲掉好了。” 定贵妃不想面对男人,即使那个男人是九五之尊。 “娘娘,你可不能这么想啊!”大宫女到底还是劝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娘娘,您不觉得奇怪吗?最近这宫里发生的这许多事就像是过山车一般,皇后娘娘莫名其妙就被废了。” 定贵妃抖了抖煮茶的筛子:“这有什么。文殊殿里的那位,可是比本宫更盼望着这后宫之主的位置的。她在皇帝的千秋宴上献女,还是绝色的胡姬,那渴望可是呼之欲出了。” “娘娘难道觉得是丽妃做的?” “是不是她做的,本宫不知道。但是大皇子肯定跟丽妃合作了。” “大皇子前几日在千秋宴上,不是还向您是好了?” 定贵妃看着自己的侍女,被逗笑了一般说道:“你还真信啊!” 第308章 秋芷若下线盒饭预热中 “堂姐,如今秋芷若已经被关入长汀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凤颜玉看了凤翔一眼,继续写着手上的书笺。 “你是要亲手杀了秋芷若吗?” 凤翔握紧了拳头:“求之不得。” “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为好。”凤颜玉站起身来,将那封信笺递到凤翔的手上,“最好还是借刀杀人,不要脏了自己的手,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凤颜玉的这番话,看起来是十足的在为凤翔考虑。凤颜玉只是还有一些话想问问秋芷若罢了,怎么能让凤翔动手? 凤翔接过信笺,认真地问道:“借谁的手?” “当然是你父皇的手了。只有你父皇亲自赐死,这件事情才能盖棺定论,不容任何人驳斥。” “可是父皇只是废了后!” “你父皇留着秋芷若一条性命,是因为你父皇手里没有十足的证据。一个帝王想要杀人,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也只有你父皇,特殊得很,十分在意那些‘名声’。” “可是证据……证据就是那些毒药啊!父皇是知道的啊!父皇是明明知道证据确凿,还留秋芷若一条性命的!” 凤颜玉顿了顿,如果皇帝知道毒药的存在,依旧选择放过秋芷若,那么只能证明他心里有鬼。 看来皇帝在毒害杜淑妃这件事情上,是确凿无误了。 凤颜玉摸了摸凤翔的脸:“你不用担心。朝堂之上,楚王和宁王会帮我们的。这次宣宗皇帝的祭祀大典出了这么大的错漏,就是群臣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帝还没有到“道路以目”的时候,臣子们还没有彻底的放弃她。 凤翔没有说话,低头去看上面的信笺,上面写着了他要跟定贵妃说的话。 “后宫之中,让丽妃把定贵妃视作对手,就要靠你的努力了。” 凤颜玉现在只希望皇帝的后宫鸡犬不宁,越乱越好,跟前朝的事情加在一起,让他焦头乱额才是紧要。 凤翔一懵,奇怪的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丽妃和定贵妃反目成仇?” “因为,定贵妃必须做皇后,而丽妃不能。” “你是为了天宁国才要我这么做的吗?” 凤颜玉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是为了你。定贵妃到底是和亲公主,权利再怎么大也是个没有根基的。天宁国皇帝永远也不可能为了她对大宛刀剑相向。而丽妃不同,丽妃不能做皇后,否则就是下一个秋芷若。” 凤翔并不明白丽妃和定贵妃谁做皇后有什么区别,更不明白,丽妃成为下一个秋芷若有什么不好。 因为平心而论,若不是秋芷若杀了他母妃,他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认秋芷若一辈子母后。 “你想做太子吗?” 凤颜玉轻轻地问道,一句话,就好像是恶魔的引诱。 凤翔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模样:“若我说不想,是不是会太矫情了?” “丽妃若成为了皇后,那么来日你登基,她成为太后拥有权力,那么就是理所应当的。她不会感激你。” “而若是她收养了你,你认她为母,是你让她坐上这太后之位,她就不得不感激你,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就不得不仰赖于你。” 凤翔仍然是一副没有如释重负的模样:“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要让丽妃的野心膨胀,是吗?” “看你的决定了。后宫不是轻松的地方,一切未尘埃落定前,你父皇不会只有你一个儿子。” “你该多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你该有盟友,而不是被盟友反过来挟制。” 凤翔落寂地笑了笑:“堂姑倒是为我考虑。这么费心替谋害太子之位的,估计只会有我的母亲了,可是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凤翔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闭眼道:“好,我知道了。” 凤颜玉满意地点了点头,送走了凤翔,她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景色晃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错觉。 有什么东西掠过去,连短暂的停留都没有过。凤颜玉想,估计是鸟儿吧? —— 因着祭祀大典结束的并不完全,加上诸多事情缠身,皇帝也没有提出要让藩王回封地的事情。 是以,按照规矩,楚王、宁王得穿着朝服,跟着大臣们上早朝。 朝议上,秋尚书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内阁首辅和楚王、宁王的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言说既然废后犯下大错,无可挽回,后位也不可久久空悬,陛下的后宫也不能没有个理事的主,不如迎立定贵妃为继后,也好补全两国交好的面子。 合情合理。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皇帝没有办法反驳。若人选是丽妃,他大可以寻个理由容后再议。 但定贵妃。 既然秋芷若已经不中用了,那么定贵妃就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一国公主嫁与他为后,才能让他的故事完美起来。 再加上,新的封后大典,会让他有机会洗刷因祭祀大典带来的耻辱,让他摆脱秋芷若带来的那些不好的影响。 “准奏。” “礼部,择吉日吧。这个封后大典代表了我们大宛的诚意,要办的极尽奢华,不能让天宁国耻笑。”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低头道:“臣遵旨。” 一旁的秋尚书看了礼部尚书一眼,内心里还是十分的忐忑。 陛下废了他的女儿,今日只字未提秋芷若,到底他们会不会因为秋芷若,而被全家牵连。 饶是他再心疼女儿,现在也有些担心。他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但也没想到,他的女儿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毒害皇嗣,假孕争宠,这样的格局,真的会是他女儿所拥有的吗? 皇帝心情不好,似乎不想对朝堂上的事情多加留意,又处理了几件事后,匆匆喊了退朝。 定贵妃封后的消息传入后宫,丽妃首先懵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 后宫里现在是项皇后做主了。丽妃冷笑一声,虽然结果并不是令她满意,但还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是随即另外一个事情传入丽妃的耳朵里,让丽妃直接将桌面上所有的茶具打碎。 “你说什么,大皇子今日亲自去立政殿,恭贺项皇后迁宫之喜?” “千真万确,大家都看到了。大皇子还跟皇后娘娘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他这是要卸磨杀驴吗?”丽妃愤怒地说了一句,“皇后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上赶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大宫女犹豫了一会儿,建议道:“会不会是因为庶人秋芷若的缘故?陛下迟迟没有下诏取秋芷若的性命,大皇子想不过,便去求助皇后了。” 丽妃收敛了一下脸上激动的表情:“按道理说,秋芷若被废为庶人,若是在冷宫待一辈子,那么她也是算废了。她那样心气高的人,怕不是比死了更难受。要本宫来说,这个惩罚可比直接杀了她好的多。” “但她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只要她还活着一天,那就有希望逆风翻盘。” 丽妃睨了大宫女一眼:“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人是他的敌人。你倒是把她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那本宫又该怎么做呢?这个时候本宫费心思去谋害秋芷若,那才是脑子出了大问题。” “娘娘你未必要亲自出手,只要让大皇子体会到您这份心意就好了。下毒的证据是有的,娘娘只需要在陛下面前提点两句,让陛下下这个决心……” 大宫女话还没说完,丽妃看着她,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 秋芷若赐死的消息,在傍晚的时候传遍后宫。凤翔在感叹凤颜玉的料事如神和丽妃的效率之高以外,还是得老老实实按照凤颜玉的要求去做。 他首先去找了丽妃,用话安抚了丽妃,表明了自己去见项皇后纯属“外交”需要。 丽妃也被凤翔哄得很受用,认为是自己今日替凤翔在送秋芷若归西的路上推了一把,他来回馈自己了。 丽妃不禁得意了一下自己的聪明,道:“本宫还替你求来了一个恩典。” “赐死的事情,陛下把权力交给了本宫。到时候不过是匕首、白绫、毒酒让秋芷若三选一而已。” “本来本宫是要亲自看着秋芷若咽气的,但本宫觉得这件事情晦气,这看着人家咽气的事情,本宫就全权托付与你了,也算是做个人情。” 这正是凤翔想要的,凤翔立即谢过了丽妃。 秋芷若赐死的日期在明日,凤翔赶紧递信给凤颜玉,因为凤颜玉也希望在秋芷若临死之前问她一些问题。 凤翔的身后跟着他最亲信的一个太监,这个太监是他母妃留给他的,他一直用到现在。 太监的手里端着“断头三大件”,跟着凤翔往长汀宫去。 路上,到了御花园的假山里,这个太监和凤颜玉交换了身份,凤颜玉穿着一早就备下的太监衣服,带着太监帽子,接过亲信太监手上的“断头套餐”,跟上凤翔的步伐。 长汀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看守的侍卫也没有细检查,直接放了他们进去。 第309章 秋芷若下线 秋芷若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床上,云禾跪在一旁的地上,捧着饭食。 “娘娘,您多多少少吃一点。长汀殿里的日子难熬,这饭菜虽然难吃,但不吃是熬不下去的!” “我不饿。”秋芷若颓唐地道。她的耳朵敏锐地感受到门口的动静,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 “凤翔!怎么是你!”秋芷若张嘴,大声嚷叫道。 “庶人秋氏,陛下有旨,请跪下接旨。” 秋芷若麻木地站了起来,跪到地上,看着凤翔从身后的太监手上接过圣旨,开始宣旨。 “上谕:庶人秋氏,不法祖德,不遵朕言,不修德行,戕害皇嗣,欺上瞒下,狂悖猖獗,十恶不赦!念及夫妻多年情分,特予以全尸。现赐白绫三尺、毒酒一壶、匕首一把,择一自行了断。不得延误!” 凤翔宣完旨,看着秋芷若怔怔地看着凤颜玉手里端着的“死刑三件套”。 “陛下当真要赐死我?” “你可以看看这个字迹。这可是父皇亲自拟招,没有让内阁代笔。”凤翔将圣旨递到秋芷若的手上,秋芷若一把夺过。 秋芷若看完,这确实是皇帝的亲笔字迹。 “父皇肯亲自为你写赐死诏书,也算是一份殊荣。” 秋芷若冷笑一声:“去他劳什子的殊荣!怎么是你来宣读赐死诏书?陛下怎么会让你来做这件事?” “因为是你,毒杀了我母妃!” “父皇原本是让丽妃娘娘送你上路的。但是丽妃娘娘体谅我,将这个权力转给了我。” “你怎么知道……”秋芷若愣愣地看着凤翔,突然注意到了凤翔身边的小太监有些不对劲。 “你是谁!?”秋芷若伸出手来,指着凤颜玉。 凤颜玉抬起头来,带着平静的表情。 秋芷若的瞳孔一点一点地睁大,声音几乎算得上惊慌失措:“凤!颜!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秋芷若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们两个策划的!就是为了对付我……” 秋芷若一点点地将事情在脑中复盘起来,报复,这都是他们的报复! 他们在暗,自己在明,他们使下阴招,自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想明白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挣扎了,这个赐死的诏书,是皇帝所下。 她能够在被江瑾贤抛弃后获得“重生”,仰靠的是自己对了陛下的口味。如今陛下都已经放弃她了,她的家族也没有那个能力捞她,她必死无疑。 她确实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但也没有办法。 无论如何都要死,那么不如拉一个垫背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坦然承认道:“凤翔,你母妃确实是我杀的。不过——”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我,本事再怎么大,怎么可能收买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让所有的太医都对杜淑妃的死作伪证,掩盖我下毒的事实?” “你什么意思?”凤翔皱起眉头,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秋芷若。 “如果没有你父皇的授意,你觉得我有那个可能,毒害的了当时位列四妃之一的表姊吗?” “早在我给表姊最后一击之前,你母妃,就已经喝了陛下许久的慢性毒药了。你父皇,在那次立后议后,就已经有心取了你母妃的性命。你不觉得奇怪吗?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你母妃的身体向来康健,为什么自立后议就日渐憔悴下去?”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母妃心灰意冷了吧?怎么可能!你母妃还有你,只要她还有你,她何愁坐不上皇后之位,哪怕是死后追封!” 秋芷若看着凤翔,笑得诡异,就好像童话故事里那些坏事做尽的巫婆。 “不可能!我不信!你在胡说八道!父皇怎么可能杀了我母妃!” 秋芷若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信不信由你,反正事实就是如此。毒药是你父皇给我的,毒杀你母妃是你父皇默许的,我就是凭借着这个功劳,坐上皇后之位的!” “你……你!我父皇!为什么要杀了我母妃!为什么?” “男人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呢?更何况是一个帝王呢?”秋芷若笑得很开心,伸出手抚摸过白绫、匕首、毒酒,“该选哪一个呢?” 秋芷若瞥了一眼完全无法接受的凤翔,伸直了身体,看了一眼凤颜玉,对凤翔道:“我都快死了,对你说谎又有什么意义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说完,秋芷若也懒得去理凤翔,对着凤颜玉说道:“凤颜玉,你说,我该选哪一样比较好呢?” 凤颜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路是你自己走的,死法也是你自己选的,我不想干涉你。” 秋芷若“哼”了一声,端起了那壶毒酒:“那就毒酒吧!我跟你的渊源,也跟毒药脱不了干系。” “他既然这样对我了,那我也没必要让他好过。凤颜玉,我告诉你,你要报仇,可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报。” “两次毒害你,那毒药也都是他给的。一次就是在茶楼,我害你未遂那次,反倒我自己中了婆罗香,还有一次,是在你嫁给江瑾贤之前。” 凤颜玉一直以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动容,她总觉得,一直以来一直困扰着大家的疑惑,很有可能在秋芷若身上找到答案。 秋芷若看了一眼凤颜玉如今平坦的小腹:“你可知道,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当年,陛下刚从太皇太后手里,拿回不少权力,算是明面上正式摆脱了太皇太后辅政的名头。” 当时,太皇太后之所以还敢于和皇帝叫板,正是因为凤颜玉的存在。即使她是傻子,也是不可忽视的正统继承人的存在。 皇帝到底于心不安,偏生太皇太后对凤颜玉保护的很好,他没有办法动手杀了她。 他便想到了彻底破坏凤颜玉的名声,让她声名狼藉,彻底丧事被用来作为皇位威胁的资格。 痴傻的凤颜玉爱慕江瑾贤的事情人尽皆知,但因为有太皇太后撑腰,凤颜玉所做的一切还算是可以兜底,百姓们对她的风评大多归结于她痴傻的缘故。 而秋芷若一心想嫁给江瑾贤,因为凤颜玉的存在,虽然江瑾贤并不爱凤颜玉,她还是觉得膈应。因为当年幼年时期和皇帝合作的那一点缘分,她再一次和皇帝勾结起来。 皇帝想借此败坏凤颜玉的名声,秋芷若亦然。秋芷若觉得,凤颜玉若是被外男污了身子,那么便再没有嫁给江瑾贤的资格。 而凤颜玉一旦与外男苟且,传出去便是放荡形骸的,在百姓心中将彻底没了形象,不会再成为她的威胁。 而且,在他的提前布置下,他会比太皇太后早一步把这件事情抖搂出去,一面太皇太后为了顾全凤颜玉的面子瞒下此事。这样,凤颜玉就会不得不嫁给一个普通人,一个各方面对他都没有威胁的人。 于是,便由皇帝筹谋,和提供物资,秋芷若负责施行。 秋芷若在皇帝的掩护下,想办法把凤颜玉骗出了宫,那个时候的凤颜玉,还是非常信任秋芷若的,视她为好姐妹。 没想到弄巧成拙。 凤颜玉当时却是在酒楼里喝下了秋芷若为她准备的酒,秋芷若见她喝的醉了,便把她扶到一早就备好的房间里。 秋芷若自然不可能留下来听男女之事的声音,想着关好门人进去了就差不多没问题了,便去隔壁房间里了。 坐在房间里的男人听见门口的声音,从床上爬起来,要过来扶凤颜玉,但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凤颜玉,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男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趴到窗户边去看凤颜玉,凤颜玉已经没了踪影。 男人慌了神,便去找秋芷若。秋芷若回到房间里,房间里果然空空如也。 秋芷若也急了,事情可以不成,但是凤颜玉不能丢,便在整个酒楼里找起来。待找了一圈后,两人又回到原点,就发现凤颜玉和另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秋芷若一早就准备好的房间里。 至于这个男人,她秋芷若,到死都不会说出他的身份的。 秋芷若为了避免事情暴露,把这个知情的男人杀了,向皇帝寻求解决办法。皇帝看着床上的那个男人,便决定让太皇太后善后此事,而自己抹干净和秋芷若所犯下的一切线索。 后来,随着凤颜玉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嘴里又一直嘟囔着“瑾贤哥哥”,太皇太后看不过去,便决定逼江瑾贤娶她。 太皇太后希望皇帝也能同意此事,跟她一起施压。皇帝也觉得江瑾贤太早地娶秋芷若,跟秋尚书结为姻亲不是好事,江瑾贤到底不是他可以打从心底信赖的人,便同意了太皇太后的做法。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是谁!?到底是谁?”凤颜玉听到这里,已经跟真相非常接近了,但秋芷若却不再继续说下去,玩味似的笑了笑,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就……继续猜着去吧……” 秋芷若癫狂地笑了起来,跌到地上,看着凤颜玉整个人都晃动起来。 她要……死了呢! 第310章 脑子抽抽了! 凤颜玉一把抓住秋芷若的肩膀,大喊道:“你说啊!你说啊!” 凤颜玉当初失·身,竟然还有皇帝的手笔! 皇帝和秋芷若将所有人的人都算计在内,却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江瑾贤因此被迫娶了凤颜玉,秋芷若也因此没有办法再嫁给江瑾贤。 秋芷若任由嘴角的那一湾血迹蜿蜒而下,她最后看了一眼凤颜玉,睁着眼睛,失去了意识。 秋芷若死了。 死在凤颜玉的怀里。 凤颜玉揽着秋芷若,内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凤颜玉发着呆,云禾一把推开凤颜玉,将秋芷若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姐……小姐……”云禾抱着秋芷若,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云禾……来陪你。” 她是皇帝的人,失去了这秋芷若,也就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皇帝对秋芷若都如此狠心,绝不会再管她的死活,而她忠心护主,对秋芷若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与其艰难地在这个世界上苟且的活着。 不如就这样,随主子而去吧。 云禾左手揽着秋芷若,右手抓起那把匕首,送入自己的心脏。 两人相拥着,死在了一起。 凤颜玉看着眼前的情景,退后一步,道:“凤翔,你该回去复命了。” 凤颜玉避开两人的尸体,准备离开,凤翔突然拉住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在这里别人听不到。” 长汀殿里面在行刑,外面的看守都是走开的。 “你要说什么?” “关于刚刚秋芷若的话……”凤翔踌躇了一下,像豁出去了一般道,“那个毒药,曾被宴宁当做是说服我的证据给我看过。你们既然知道毒药是什么,也知道它来源何处,你们有本事找到那个商人,自然也有本事问出来,到底是谁购买过那么毒药。” “我父皇……真的毒杀了我母妃吗?” 凤颜玉沉默了一会儿,很为难地道:“是的。你父皇,确实参与了杀害你母妃这件事情。我和宴宁当初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实话,就是考虑到你对你父皇的感情……” “好了……别再说了……” 凤翔闭上眼睛,后退两步,坐到桌子旁边的凳子上。 凤颜玉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归心疼,但她自己的计划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你还要继续为你的母妃报仇吗?” 凤翔看了凤颜玉一眼,苦笑一声:“以我杀了父皇为代价吗?” “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这也没办法。你不报仇,也是没有问题的。” “‘我已经没有母妃了,不能再没有父皇了。’这一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悲哀啊!但是,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但我还没有对我母妃心肠狠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我母妃,然后坐视不理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凤颜玉依旧很耐心,像对待一个可怜的小孩子。 “你刚刚问我,是否要继续为自己的母后报仇。我说实话,你问我的时候,我是犹豫的。” “我从来没有想要做皇帝的心思,认真学习功课不过是为了不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待罢了。父皇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如果我活到成年,那么我继位就是板上钉钉,由不得我任性,我只能被动地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 “堂姑,这在帝王家,很可笑的吧?竟然会有皇子不想做皇帝!” 凤颜玉并不意外,有些人生性淡薄,看透了皇权之争,觉得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是贪念,是枷锁。但是凤翔年纪这么小,他的性格和观念都没有彻底形成,即使他是个早熟的孩子,现在的想法也代表不了他以后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决定,不是你作为什么身份,就真的一定要做什么事,一定要按照世俗观念里该有的想法去做事。” “可是,我虽然没有要做皇帝的心思,但是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父皇杀了自己的母后!更不能接受自己杀了父皇为自己的母后报仇!” “如果我报仇,一定要我取代父皇,继承皇位,那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两件事都不是我想做的!” 如果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那么他必不能原谅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凤颜玉看着凤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颜玉的杀父之仇是肯定要报的,她也不能跟凤翔明说自己替他报仇,替他杀了父皇的吧! 他不会阻挠自己,转头就去跟他的父皇通风报信就见鬼了呢! 双方的谈话陷入了僵局,凤颜玉的夺位计划依旧要继续,此时不可能顾忌到凤翔,因为凤翔就放弃。 双方沉默了良久,凤翔看着凤颜玉,认真地道:“堂姑,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接下来,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 凤颜玉有些诧异地看了凤翔一眼:“当真是互不干涉?” “嗯,当真。”凤翔的心情看起来十分的低落,就在凤颜玉以为他们的谈话就要到此为止的时候,凤翔突然开口道;“堂姑,你也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的,甚至比我更正统的继承权,对吗?” 凤颜玉心虚地道:“好好地,说这个做什么?我现在是天宁国的皇后,怎么可能……” 凤翔古怪地笑了一下:“是我多此一问了,你的继承权,是毋庸置疑的。” 凤翔一副“你没有必要掩饰”的模样,看的凤颜玉心里发毛,他道:“走吧,堂姑,我该回去,向父皇复命了。” 凤颜玉和凤翔原路返回,两人再一次在原来的假山处兵分两路。 至此,凤翔去丽妃那里,让她去跟父皇复命;凤颜玉出宫。 —— 凤颜玉回到自己的宅子里,玉桑立即迎了上来伺候她换衣服。 凤颜玉拒绝了,表示还是自己脱比较舒服。 李嬷嬷看着凤颜玉,问道:“秋芷若临死前,可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算不得有没有用。我当年会失身怀孕,是皇帝和秋芷若联手陷害我的。那一次我会莫名其妙出宫,是听了秋芷若的教唆。” 李嬷嬷大吃一惊,她是江宁公主身边的老人,那件事情自然是全程经历过的。太皇太后当年被搞得十分焦头烂额,连头发都愁掉了不少。 “秋芷若和皇帝显然是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是谁的,但是秋芷若没有说,故意留着悬念自杀了。” 李嬷嬷的神色凝重起来:“那么,除了当年那个当事人,知道到底是谁的人,就只剩下陛下了?” 凤颜玉冷笑一声:“真是新仇旧恨,一桩接着一桩!怕是我们不知道的‘惊喜’还多着呢!” 这样看来,秋芷若再可恨,也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柄快刀而已,好用就用,不好用就丢弃在一旁了。 “公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今秋芷若这个问题是被解决了。但是果然不出我所料,凤翔不再答应和我们继续合作了。” 凤颜玉原本的计划,就是依靠凤翔的力量,借用凤翔的名义在朝堂之上形成一股与皇帝对抗的势力,而她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 而如今凤翔拒绝和她们合作,她们就不会再有理由,借用凤翔的名义做事。因为一旦凤翔站出来揭穿,那么就会万劫不复。 得换个法子。 凤颜玉正要开口说她需要商讨的可行的法子,窗外突然起了一阵妖风,玉桑正要上去关窗,江瑾贤却从窗户外面一跃而进。 目光沉稳,风华不减。 “江瑾贤!?”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最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了这里,凤颜玉几乎以为眼前的是一抹幻觉! 即使是幻觉,她怎么会幻觉出江瑾贤来,真是脑子抽抽了! “是我,我来找你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天宁国好好当你的皇帝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让项思羽易容成我,替我暂代天宁国朝政。有青执和周大监看着他,我很放心。” 凤颜玉听到这话,一瞬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跟大脑死机了一般:“你把朝政交给了阿羽!你疯了吧!你费尽心思夺回来的江山,现在又这么‘随意’地交给了阿羽!” “你在瞎折腾什么啊!” 凤颜玉激动地说着,倒不是担心江瑾贤,而是单纯地不理解江瑾贤的行为。 “我是为了你……” “得了,别跟我扯什么是为了我。我从来就不要你的为了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我不需要你的付出,我们俩的关系,维持在两不相欠比较好。” “颜颜,我知道你现在,若是我提出来用天宁国的势力帮你,你一定会拒绝。” “既然你不愿意用我的势力,不想欠我的人情。那你父皇的呢,你父皇给你留下的助力,你难道也不肯用吗?” 凤颜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她重复问道:“我父皇留下来的东西?” “是的,你父皇交代给我的东西。我之前,为了夺回天宁国皇位,用掉一个,这是你父皇留给我,保证我完成他的遗愿支付的酬劳;另外一个,他说了,是要留给你,用到你身上的。”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第311章 萧玉 江瑾贤摊开手,是耶律述平当年给凤祁钰的两件信物中剩下的一个,还有作为见面凭证的徽记。 江瑾贤简要地把它的来历说了,凤颜玉看着那个信物,有些发蒙。 江瑾贤抓住凤颜玉的手,摊开她的掌心,将那个信物郑重地放到她的手上。 “物归原主。” “这是你父皇对你的助力,不算是我的帮助。你就放心用着,不要有心理压力。” 江瑾贤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凤颜玉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凤颜玉看了江瑾贤一眼,觉得还是把他当作是一个送快递的人比较好。送货上门,既然货已经送完了,那么就可以走了。 “江瑾贤,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的好意。既然我父皇已经提前把报酬支付给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江瑾贤失笑:“真的赶我走啊?” 凤颜玉无语地皱起了眉头:“不然呢?” “天宁国的朝政我已经交给了项思羽,他也易容成了我的模样。天宁国我是回不去了,无家可归的我,你是不是该考虑收留一下?” 凤颜玉有些被吓到了,江瑾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你自己作死赖我头上做什么?你又不是小猫小狗,狸花猫都还有点脾性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收养的话来呢?” “还有,阿羽是用你的身份管着天宁国,又不是夺了权,你又不是回不去,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寻了把椅子坐下来,似乎当真把这里当作是了自己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你说这么多,是不是不想收留我?你不是好心人吗?” “我善心,我善心也不是对着你这种人善心!”凤颜玉无语了,她好不容易逃出了天宁皇宫,自以为摆脱了江瑾贤的钳制,没想到江瑾贤竟然追了过来。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打算管他的天宁江山了吗?难道是他觉得,反正天宁国江山还要在他手里被管几十年,也不差这一点时间吗? “江瑾贤,你没有要我收留你的理由。” “颜颜,我想待在你身边,陪着你,伴着你,看着你实现你的愿望,完成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凤颜玉平静地看着江瑾贤,她感觉自己要对江瑾贤的一切深情都免疫了。 “江瑾贤,你没有必要这样的,真的没必要的。” 她凤颜玉,不会因为江瑾贤的一句两句漂亮话而感动,而江瑾贤做这些终究只是徒劳无功。 “颜颜,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就好了。” “我不愿意。” “无论是从你的角度出发,还是我的角度出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只要真身永远不出现在大众面前,那么替身就是永远的真身。你难道想要你被阿羽取代吗?你就不怕你留在我身边,你一个不留神,我把你杀了?让你永远也回不去!” 她不是在为江瑾贤考虑,也不是说不在意阿羽了,只是她希望有个合适的理由,能让江瑾贤放弃原来的想法。 “公主,你何必与他多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玉桑听了这么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叫嚷道:“我告诉你,现在就算是你把整个天宁国送给我们家公主,我们公主都不会稀罕!” “诶。话不能这么说。”凤颜玉难得在这样的场合想开一下玩笑;“若他真的要把天宁国的江山送给我,那我还是稀罕的,只是他给得了吗?” 就算他答应,天宁国的臣子答应吗?天宁国的朝臣答应吗?这不是随便说送就能送的礼物。 凤颜玉摊了摊手:“江瑾贤,你刚刚既然告诉我了,我父皇曾留给我契丹的助力,那我势必是要去契丹一趟的。你在这里要我收留你做什么呢,反正我都要走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凤颜玉不知道江瑾贤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今日看在你给我送父皇遗物的份上,我跟你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江瑾贤,你没必要再继续缠着我了。” “你何必呢?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对,就算是你之前大宛丞相的身份,有什么人你娶不到,你何必纠缠我?”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毫无波澜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要你,可是我得不到。哪里是你说的什么人娶不到……” “打住打住,我们不要再聊这个事情了。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拒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能回去天宁国也好,不能回去也罢,这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请自便。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叫鸾凤卫来赶你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你更怕你的身份在这里被暴露,还是我的踪迹在这里被暴露。” 凤颜玉歪着头说着话,全程都没有扭头看江瑾贤一眼。 江瑾贤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微笑,他看着凤颜玉一本正经的脸,终于松了口:“好,我现在走,但是我不会放弃再来找你的。” 江瑾贤这一次倒是很好说话地走了,动作行云流水。凤颜玉看着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这个房间里,松了一口气。 “李嬷嬷,你去找宴宁,跟他交代,我们后日启程去契丹。” —— 契丹皇宫 文妃看着自己的儿子耶律蒙哥,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你说什么,萧素流产了,是因为和耶律拔都起了争执?” “是的,据咱们的线人说,萧素流产后,醒来就立即搬回了娘家,想必这个架吵的,很是激烈啊!” 萧素是耶律拔都的正妃。契丹后族必是萧氏,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耶律拔都的正妃只能姓萧。 而庞大的萧氏也不是仅有一脉,契丹的萧氏总共有八大主支,为八大系。这八大系之间虽然都姓萧,但相互之间亲缘关系却算不得有多亲,各支之间算是竞争的关系。 八大主支之下,还有各自的小支,都是自每一支亲缘关系延伸而来的。 就像耶律蒙哥的母亲文妃也姓萧,却不是皇后萧瑰的那一支,还是跟皇后萧瑰是对立战线的。 再者,契丹的后妃制度与天宁和大宛大不一样,除了皇后独尊,皇后之下有元、德、文、惠等嫔妃,她们之间没有严格的等级差别。 文妃也姓萧,自然不会甘心做屈居皇后之下的文妃。 耶律蒙哥一直没有娶正妃,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萧氏女。至于耶律拔都的正妃萧素,既不是萧瑰一脉,也不是文妃一脉。 萧瑰让自己的儿子娶她,就是为了拉拢这一系的萧氏。 “这耶律拔都也真是愚蠢,连老婆都哄不好,竟把人气的回娘家了。萧素的父亲可不是吃素的,可有耶律拔都好受的了。” “早些年不是听闻,我这个弟弟另有心上人,萧素是他母后逼他娶的。成亲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如今又流产了,可有萧瑰和质古可愁的了!” 因为娶了萧素,耶律拔都也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委身做妾,索性不娶了。 这是公认的说法,也解释了耶律拔都只有正妃,并无妾室的原因。 “这件事,你自己看着下手,母妃就不插手了。”事关两大萧家,文妃并不乐意插手此事。 她更多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待此事的。 耶律蒙哥点了点:“母妃……那关于儿臣正妃的人选……那楚才的女儿,可否答应了?” 萧楚才的女儿萧玉,是文妃看中的人选。耶律述平是不可能做主为耶律蒙哥挑选正妃,主动赐婚的,必须耶律蒙哥自己打算。 儿女的婚姻大事,他向来放任自由,只要他的孩子能自己得到对方的同意,他都是会直接赐婚的。 因为他相信,他的孩子娶妻或者嫁人,一定早就自己把自己该考虑的东西都考虑在内了,不需要他多担心。 只要耶律蒙哥能获得萧楚才的认可,萧玉的同意,耶律述平就一定会为耶律蒙哥赐婚。所以获得萧楚才和萧玉的同意,比耶律述平的同意更为重要。 文妃眼神一黯,颓唐地道:“别说是萧玉了,就是萧楚才也没肯把他女儿嫁给我们!” 文妃跟萧楚才谈过好几次,萧楚才压根没有把“宝”压在耶律蒙哥的身上。 萧楚才作为他们这一主系的大家长,萧玉是他的独女,嫁女自然慎之又慎,文妃放出了不少条件也没让萧楚才心动。 “萧楚才到底想要什么?那么丰厚的条件给出去,他竟还不满足!” 耶律蒙哥吃惊了。 文妃安慰道:“到底是没有兑现的空头支票,讲的再天花乱坠他也不为心动。萧玉是他唯一的女儿,谨慎些也好。” 文妃话音刚落,外面的宫女突然进来禀报:“娘娘,皇后娘娘有请,请您快点过去。” 文妃大吃一惊:“这么晚了,皇后找本宫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娘娘不单单请了您。元妃娘娘、德妃娘娘、惠妃娘娘都受到了邀请,这会儿,三位娘娘应该都在路上了,娘娘您还是快点去吧。” 第312章 拎包入住,窥探 文妃和耶律蒙哥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母妃就先过去了。” 文妃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出发了,到了萧瑰的宫里,其他人果然已经到了。 文妃盈盈下拜,行了礼,便坐到了德妃身边。 萧瑰坐在上首,扫视了一遍下首坐着的四大妃嫔,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么我们就看开始吧。” “敢问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事?”文妃开口道。 萧瑰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文妃:“你来的最慢,倒是最急的那一个。” “是啊!皇后娘娘才刚开了个头,还没说完呢!文妃妹妹急个什么劲!”德妃揶揄了文妃一下,文妃顿了顿,主动地示弱,歉意地看了萧瑰一眼。 文妃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跟萧瑰较劲,但这么突然被喊过来,到底心里还是有气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把她们四个一块叫过来? “王脱脱不花薨逝,陛下有意为他隆重行丧,除帝后外,陛下还打算让两位高位妃嫔参加丧礼,以示荣宠,四位妹妹哪两位想要自告奋勇的呢?” 孛儿只斤·脱脱不花,是归顺契丹的蒙古族首领,承继先头归顺蒙古族的祖先的勋爵,受封了王。 契丹皇帝向来为了融洽,对他们的有不少有待,皇室成员出席他们的王的丧礼,便是一种体面,一种荣宠。 如今脱脱不花死了,接下来就是他的儿子承继王爵。这也是要出两位高位嫔妃参加受封典礼的。当然,之前参加过丧仪的妃嫔,自然就不会再参加新王获封一事。 去参加丧礼和去参加获封礼,四位高位妃子里,只要不是因为旁的原因,大家都是更愿意参加获封礼的。 四妃面面相觑,大家都是有儿子有家族的,并非是没底气的草根,谁也强不过谁,谁也不肯主动开这个口。 萧瑰给了她们四个一个眼神交流的时间。上一次蒙古王逝世是先帝时期,本朝后宫并没有服丧先例,所以并没有依据可循。 到底是惠妃先开了口:“这蒙古王啊,九十六岁的高寿,这辈子寿终正寝,也算是一种福气。” 惠妃的言下之意就好像在问这是福气,你们应该抢着要才对。 但四妃都不是没脑子的笨蛋美人,都听出了惠妃的话。 “这福气,本宫可享不得。”元妃幽幽道,“本宫先头夭折了三个孩子,调养了那么多年,才又得了海里这么一个儿子。本宫是无福之人,怕这么盛的福气享受不了!压在本宫身上,反倒要让本宫折寿了呢!” 德妃笑了起来:“元妃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正是因为无福之人,才更要享受这样的福气啊!” “不了不了,本宫还是算了吧!德妃妹妹既然这么认可这个福气,不如主动请缨,才好享受这个福气呢!” 德妃噎了一下,瞧了一眼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文妃,找到了说话的点:“文妃妹妹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急着等皇后娘娘的话吗?” 文妃突然被点名,脸上立即再度浮现出伪善的笑意:“争怎么争的过姐姐们呢?这种替陛下分忧的事情,这种能在陛下面前讨得好的机会,自然是要让给姐姐们的。” 四妃们你推一句,我推一句,但都透露着一个意思,那就是自己不想要这个“机会”。 萧瑰干咳一声,见她们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来,便道:“你们姐姐来,妹妹去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不仅要参加丧仪,还要参加封王仪式,哪一个也推脱不了。” “而你们四妃则是平均分配,两个人去丧仪,另两个人去封王仪式。你们这般推脱丧仪,到底有什么顾忌的,本宫两个都要去,也没见得像你们一样顾虑那么多。” 文妃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四妃里,惯常扮演的就是毫无主见的,虽然性子急还莽撞,但却是会事事听从皇后娘娘的形象。 此时她便主动站出来道:“既然如此,皇后娘娘都开口了,那臣妾便忝着脸,担下这个差事了。” 文妃主动让了步,惠妃瞧了德妃和元妃一眼,这两个是在宫里跋扈惯了的,动嘴皮子她是动不过她们的,而皇后娘娘此时也不见得会帮自己。 惠妃便主动提出补了接下来的缺。 事情便就此分配完了,萧瑰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四妃又寒暄了几句,便散了。 待四妃走后,萧瑰身边的掌事岑女官问道:“娘娘,其实您直接指派文妃和惠妃去便可以了,何必将她们四个召集起来讨论一波?反正结果都是讨论不出什么,娘娘何必费这个神?” “是皇帝要本宫召的。”萧瑰闭上眼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岑女官见状,立即伸出手来替萧瑰按揉太阳穴。 “陛下?” “是的。”萧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天宁皇后、大宛镇国长公主已经来了契丹了,现在就在本宫的宫里住着,这一场戏,是陛下要本宫造了给这位‘贵客’看的。” 岑女官见状,有些吃惊:“贵客已经住下了,奴婢却还不知道!” 萧瑰闻言,以为是岑女官误会了什么,便伸出手来拍了拍她:“不要误会,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事发突然,本宫先前命你去办旁的事情,你方才才回来,刚刚是阿青陪在本宫身边,处理这事的。” “奴婢没有误会,奴婢谢过娘娘的信任。只是陛下怎么会安排这位贵客住下,先前那位天宁陛下,皇上也只是跟他谈好事情了,当夜就放他出宫了。这位贵客,陛下怎么还肯准许她留宿,还是住在娘娘宫里。” “无所谓了,估计就是来找陛下兑现诺言一事。至少,陛下还肯将她安置在本宫的宫里,说明陛下到底还是信任本宫的。” “本宫已经让质古去看顾着她了,料她也不会在本宫的宫里掀出多大的风浪来。” —— 耶律质古看着凤颜玉,直爽地道:“你长得倒是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倒是见过孙贵妃,啊不对,如今不该称孙贵妃了,该称安王妃了。她会契丹语,跟她谈判条约的时候,倒还挺方便的。” 凤颜玉并不会契丹语,但耶律质古却是会一些汉话的,示意两人日常交流一起来,如果不是讨论一些高深莫测的事情,都是能听得懂的。 “公主殿下原本以为本宫会长成什么样?” 耶律质古仔细想想,又摇了摇头,到底没有说出具体的什么东西来;“想象的东西,自然是带了不少主观意向的。反正想的都是好的东西。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长得更‘厉害’些,却没想到生的竟比安王妃可爱!” 孙妙云貌美,是端庄大气之美;而凤颜玉似乎是自幼被父皇、太皇太后宠爱长大的缘故,没心没肺的,更有些古灵精怪的俏皮. 换言之,就是看起来人很单纯的样子。但耶律质古想着,凤颜玉能在天宁国换了黄帝之后依旧做着皇后,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单纯的像小孩子一样的人。 “可爱”两个字,凤颜玉真的是很久没有人听到用这个来形容自己,不由得“噗嗤”一笑。 耶律质古顿了顿,连忙解释道:“没有说你长得不好看的意思!只是你长得跟我想象的有偏差,你还是很好看的!” 凤颜玉再一次笑了,没想到耶律质古是个这么“体贴”人的人。 “没关系,长相是爹娘给的,性格是后天形成的。” 有的人,或许张着一张御姐脸,但是有颗少女心。如果光看一个人的外貌,就对这个人的品性下要求,那么真是比以貌取人还以貌取人了。 耶律质古开朗一笑:“你这话中听!你接下来要在母后的宫里住几天,不能随意走动,算是委屈你了。” “本来至少是要按照一般使臣的待遇对待你的,如今却只能偷偷摸摸的。” 凤颜玉表示理解,毕竟自己来希望耶律述平兑现的,是他私人达成的约定,而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虽然很快答应了你,也很愿意帮助你,但朝中那些大臣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父皇如此‘任性’的。” 凤颜玉懂耶律质古的这番明示,毕竟今日耶律述平暗示萧瑰给凤颜玉看这一遭四妃论事,就表明了这一点。 耶律述平在契丹有绝对权力,但各个政·治·派·系之间明争暗斗也不是绝对没有的。 而且很有可能比凤颜玉想象的激烈。 耶律述平这一次借兵给凤颜玉,是要借契丹的力量去攻打大宛,而不是江瑾贤那般借势。这里面一定会对契丹的军队造成损害。 如果说上一次江瑾贤的借兵,耶律述平还能有理由瞒过去;那这一次,派出契丹大军替凤颜玉攻打大宛,如果不在朝臣面前明面上收点好处,是无法说服朝臣的。 契丹,不是耶律述平一个人的契丹,不是耶律述平用来还人情的一件礼物。 第313章 清宫手术 耶律述平打定了主意要帮助凤颜玉,要替她顺利出兵,就要替她摆平朝中的那些反对势力。 耶律述平已经将他五万私兵的领兵权交给了凤颜玉,但是五万私兵根本不够,耶律述平必须要契丹国属的军队的使用权。 凤颜玉在契丹,是在等着耶律述平把事情解决,然后把兵权交给她。 这样凤颜玉就能带着契丹的兵回去了。 耶律质古又兴致勃勃地跟凤颜玉说了好多话,凤颜玉也觉得耶律质古是个不错的朋友,也聊的非常愉快。 凤颜玉看着耶律质古眉飞色舞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公主殿下可婚配了?有心上人?” 耶律质古一窒,脸上浮现出后知后觉的神情来:“不曾有过。” 凤颜玉日有所思地点点头:“瞧着公主殿下这般优秀的模样,倒是好奇公主殿下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现在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一条,颜玉,不要喊我公主殿下了,这多见外啊,叫我质古就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耶律质古并不在意这个,“我跟你聊的快乐,合我心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了!朋友之间,叫个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质古。”凤颜玉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句,看着耶律质古哈哈大笑起来。 “明日我带你出宫,见见萧素,你这样的性子,想必她也会喜欢你。” “萧素是谁?”凤颜玉好奇地问道。 “萧素是我的弟妹,我弟弟的正妃。不过如今跟我弟弟吵架了,跑回娘家去了,你明日跟我见见她,看看能不能把她劝回来。” “我出宫?”凤颜玉看着耶律质古兴致勃勃的模样,有些犹豫,“你母后会同意我出宫去吗?” “只要不是自己跑出去跑丢了,母后为什么会管你?况且你是跟我出去。”耶律质古挑眉一笑,一点也不凤颜玉拒绝的机会。 凤颜玉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 凤颜玉第一次见到萧素,就被她的气质给吸引了。 她有着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气质,但这种气质却是低调内敛的。 明明契丹人的长相多是明艳大方的,但她就是看起来温柔淡雅,性子也是很佛系的模样。她的长相很有“精灵”的感觉,可以说自带仙气,长相看起来就很舒适,清新优雅。 凤颜玉见过秋芷若,秋芷若被誉为大宛第一美人,有着莲花一般质地的气质和冰清玉洁的容貌,但接触之后却发现秋芷若只浮于外表,那一切都是装的。 萧素身上有着和秋芷若类似的性子,但也不是一样的,萧素更像一朵百合花。 重瓣百合,白色花瓣,仙气袭人,姿态高贵优雅,看她一眼,仿佛就像是走进了油画般一样,花瓣层层叠叠惊艳了时光。 萧素的气色算不上好,估计是小产过后还没有把身子调养好的缘故。 她朝着凤颜玉微微一笑,请她坐下。 这样一个人,凤颜玉想不到她怎么跟耶律拔都吵的天雷勾动地火,气的跑回家的! “萧素妹妹,我是一个大夫,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我为你诊断一下吗?我瞧你的气色很不好。” 萧素顿了顿,脸上缓缓地展现吃惊的神情来。 “天宁皇后,你竟然还会医术!?” “略通一二。” “无妨无妨。”萧素优雅地摇了摇头,倒是主动朝凤颜玉伸出了手。 凤颜玉耐心地替她把起脉来。 凤颜玉把着脉,脸色逐渐不对劲起来,瞧着周围没有旁人,她问道:“萧妹妹自小产后腹部是不是一直疼痛?” 萧素诧异了一下,然后为难地点了点头。 “是否还有流血?是不是已经很多天了?” 这话问的直白,但萧素还是点了点头。 耶律质古看着凤颜玉若有所思的表情,直接问道:“颜玉,你怎么知道弟妹有这些症状的?” “汉人真是神奇,把把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凤颜玉摇了摇头:“萧素,你愿意相信我吗?” 萧素看了耶律质古一眼,点了点头。 “你的情况很不好,可能需要对你的身体清理一下。” 凤颜玉考虑到解释起“手术”、“子宫”这些现代医学名词十分有难度,仔细想了想该怎么跟萧素说。 萧素需要做的是清宫手术。正常来说,女子这种自然流产是不需要做清宫手术的,但考虑到萧素的情况,大概率是她的子宫内有胚胎组织残留。 这是古代,又不可能给她整台彩超机照照,凤颜玉只能这么判断。 萧素的子宫里若真的是胚胎组织残留,那再不处理的话,继续发展下去,可不是光炎症那么简单,也不是光萧素以后再不能有孕那么简单,而是直接会危及性命的。 虽然萧素不能有孕也很是要命的,以她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没有亲生的孩子巩固地位,人生也是很难过的。 凤颜玉想给萧素做一个简单的清宫手术,帮助萧素恢复正常。 凤颜玉认真且细致地跟萧素解释了接下来她希望要做的事情,并把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 她不会逼着萧素做,但她真心地希望萧素能做这个手术。 如果萧素愿意的话,她一定会尽自己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让萧素恢复正常。 “之前诊治你的大夫都是男人,有些私密的问题也不好意思问,只能拿着那些平常妇人小产后巩固身体的药方给你调理着身体,想着能不能靠你自己恢复过来。” “但残留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可不是你的身体能自己消化掉的。” 凤颜玉该跟萧素说的得和失都有了,接下来,就看萧素如何选择了。 耶律质古嘟起了嘴巴,急切地看着萧素,萧素依旧是慢慢地,慢慢地思考着的。 不同的是,她的眼里,并没有惊慌和迷茫。 “反正这两个选择,最坏的路都不过是死。赌一把,我接下来的人生反倒是会有转机。” “你动手吧。” 萧素是答应下来了,凤颜玉满心欢喜地点点头,心里已经在复盘华佗麻沸散的配方了,希图减轻一点萧素的痛苦。 耶律质古笑了起来:“太好了,颜玉!你放心好了,我会说服我母后,在你为弟妹诊治的那日出宫的!” 萧素大气地笑了笑,凤颜玉看着萧素,想着她真是一个温柔且坚定的人啊! “这样好的女子,我绝不会让你死于生育之苦的。”凤颜玉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萧素的手。 萧素嘴上挂着笑,眼神却黯淡了些:“其实这个孩子,本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都怪我那个混账弟弟!”耶律质古大喝一声。 “倒也不能都怪他,是他……”萧素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凤颜玉在场,瞥了一眼,忙止住了话头。 凤颜玉很有眼力见地道:“萧素,我去找之前给你诊治的大夫聊一聊你的体质和其他情况,你有什么话,就跟质古好好地说。” 凤颜玉并没有兴趣留在这里听契丹的宫闱秘事,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凤颜玉一走,萧素立即就接上了话:“是他,偏要从至清元的手里购买军械,我劝不住,跟他起了争执……” 哈勒至清元,是萧素的青梅竹马。在萧素行使作为一个萧氏女儿最正统的归宿前,一直都以为自己会和至清元在一起。 原本以为,会有别的萧氏女替她嫁给耶律拔都,但耶律拔都却认定了她,一定要娶她,否则并不答应父亲提出的那些条件。 而一旦能把萧素嫁给他,他答应父亲的条件,还能再增加几条。 在耶律拔都和萧素的故事里,并不像市井通传的那样,是耶律拔都被迫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子,不得不和自己不爱的女人政治联姻,婚后对这个娶回来的女子冷眼相待。 而是,他深爱他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女子,即使他一直认为,该女子的心不在他身上。 “为什么不能从至清元的手里购买军械?他有什么问题吗?他的军械不能买吗?还是说,你怕他牵扯进我们的事情里,沾染上皇权斗争,无法明哲保身……”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在为你考虑!你的消息比我的灵通,你不可能不知道,至清元的父亲在和蒙哥接触!” 萧素或许能够保证至清元的立场,但却不能保证哈勒家族都能忠于耶律拔都。 她只是在担心,一旦耶律拔都从至清元手里购买军械,此事被他父亲知道,反手转告给了耶律蒙哥,让耶律蒙哥大肆利用。 “你为他考虑,一定要用我做理由吗?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连这样的心思都要伪装了?” “我知道,你就是希望他能置身事外,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娶妻、生子……你虽然不能嫁给他,但你也会在你能力之内尽力护他周全……” “耶律拔都,你疯了吗?你冷静一点,你好好想想!你不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第314章 吵架 “我正是因为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我一定要买至清元手里的军械。”耶律拔都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睨了萧素一眼。 “为什么?难道至清元手里的军械比别家好吗?” 耶律拔都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萧素,并没有回答萧素的问题。 萧素无奈了,搬出了萧瑰:“母后也不会同意你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的。爹爹已经为你找好了安全的军火供应商,你为什么要自己从至清元手里购买?” “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绕过至清元。若是同样的处境,我没有从至清元手中购买,而是从旁的人手中购买,想必你连过问都不会过问此事吧?” 萧素看着耶律拔都很明显受了伤的模样,无奈地道:“耶律拔都,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们就事论事。从至清元手中买军械,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能让你看清他们家的嘴脸,让你永远没有可能再有给哈勒家施与仁慈的理由。” “你疯了吗?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萧素努力在让自己的情绪不要过分起来,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你难道要从这件事情上来证明什么吗?” “你觉得我要证明什么?” 萧素一愣,也不知道该跟耶律拔都说什么,她说的太多反倒会让你只是耐心地劝慰道:“反正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你绝不能今天下决断,你今晚绝不能答应和至清元交易。” “为什么你这么拒绝这件事情?”耶律拔都一把拉起萧素的手臂,眼神有些发狠。 “我是在为你考虑啊!”萧素没想到耶律拔都会动手动脚,她有些不快愉快,“你的决定和行为真的有些在无理取闹了。” “到底是因为我在无理取闹,还是因为你的心不在我这里?” “明明是因为你硬要去和至清元接触。”萧素感受到自己手臂处的抓着的手捏的越来越紧,再加上自己不被信任堵着气,便猛的推开耶律拔都。 “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萧素大吼一声,她很反感今日耶律拔都的“一反常态”。 耶律拔都没有动,即使是他刚刚握着萧素的手,力道也有自己的分寸。 他任由萧素撒气,要他真跟萧素动手,那是想都不会想的。 萧素用的力太大,即使耶律拔都没有动,萧素也被反弹的后退了一大步。 一个踉跄,吓得耶律拔都一大跳,伸出手要去扶,但已经来不及了。 萧素一个仰身,试图伸出手扶住旁边的椅子来稳住自己,但却没有扶住,整个人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萧素感受到腹部一阵疼痛,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起来。 “阿素!”耶律拔都吓了一大跳,扑到萧素身边,半扶起萧素,“阿素,你怎么样了?” “疼……肚子疼……”萧素虚弱地说着,纤细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耶律拔都伸手往下面一探,一手的鲜血,他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钟,立即抱起萧素,将她放到了书房的榻子上。 “疼……疼……”萧素兀自还在呻吟着,耶律拔都立即跑到书房门口,打开书房大门。 “来人,快去叫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耶律拔都焦急地等待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被告知,萧素流产了。 耶律拔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和慌神,他反应了好一会儿道:“阿素怎么样?她还好吧?” “王妃娘娘无碍,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像寻常夫人坐月子那般。” “那……孤能进去看她吗?” “当然可以,只是注意不要让她说太多话,让她好好休息便是。” 耶律拔都得了大夫的准许,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萧素躺在床上,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她瞧见了走进来,面色完全是害怕的耶律拔都,心头的气又涌了上来,整个人翻了个身,拿着背对着他。 耶律拔都的心凉了一下,硬着头皮走到萧素的背后,忐忑地道:“阿素,你还好吧?” 萧素没好气地道:“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耶律拔都很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瓜,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搭话的,一开口却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好意思,我又说错话了,我不是有意的,我……” “不干你的事,你也没推我,更没有打我,是我自己没站稳。”萧素有气无力地道。 耶律拔都算不准萧素这样到底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只能继续道歉:“对不起,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怄气,害你情绪激动,都是我的错……” “现在纠结谁的错有用吗?孩子已经没有了。”萧素看着墙壁,眼睛再次氤氲一层白雾。 “阿素,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我们还会有以后的,对吗?” 耶律拔都望着萧素的背影,问出了内心现在最急切想要问出的话。 “我不确定。” “……你不确定是什么意思……阿素,是不是因为害你没了孩子,你本就对我没什么感情,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萧素真的很想背过头去看着耶律拔都,抓着他的脑袋朝他大吼:“如果我真的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又怎么可能为你生儿育女。我早就和至清元没有可能了!他们的青梅竹马之谊,迟早会随着双方组建家庭而逐渐相忘于江湖。” 到底是耶律拔都爱的太小心翼翼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不会相信萧素也可能是对他有感情的。 耶律拔都见萧素没有说话,不禁又唤了一句:“阿素……” “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好好好,我不说话,你不先开口让我开口,我绝不说话。” 耶律拔都这话说的像绕口令,萧素听的想笑,但忍住了。 “你不许再和至清元接触了,军械更不能在他那里买,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依你,都依你。” 耶律拔都之所以在萧素面前故意提要从至清元手里买军火,多半也是因为萧素的缘故想要和至清元比。 然后还有就是,他想兵行险着,诱敌深入,将蒙哥拉下水。 萧素说的那些话落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对至清元的关心,他琢磨不透萧素对自己的感情,更捉摸不透萧素对至清元的。.ghxsw.c0m 本该是很正经的思路,夹杂了私人感情,就变成了一场闹剧。 哈勒至清元,可是他的情敌,情敌啊!!! “还有,等我身子好些了,我要搬回萧府。” “好——不对——!你要搬回萧府!你要回娘家!?” “不可以吗?我想回去散散心!?”萧素的声音也提高了点,但还是轻飘飘的。 “可以!可以可以都可以!”耶律拔都慌了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末了,还是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你还会再回来的吧?” 萧素终于舍得转过身来,看着耶律拔都了:“看你表现,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那不可以!我必须好好表现!”耶律拔都伸手做发誓状,萧素伸出手来止住他。 耶律拔都立即伸出手来,将她的手藏进被子里:“你不要再激动了,你只要一个眼神过来,我立即改!”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硬要买至清元手里的军械是想要做什么了。其实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跟我好好商量的。” “既然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这是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不然我们就接着这个孩子没掉的契机,告诉世人,我们闹了矛盾,闹了巨大的矛盾,不仅气得我丢了孩子,还把我气回了萧家。” “这个消息放出去,蒙哥不可能不会不动作的。” 假亦真来真亦假,只要能哄骗耶律蒙哥上钩就可以了。 耶律拔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萧素到现在也没有继续跟自己因孩子的问题吵架,最多最多只是心里有气而已,并且还在认真地为自己考虑。 耶律拔都此事看向萧素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愧疚:“阿素,你……”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包容。拔都,我和至清元之间,最多最多也就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之谊,我们只是差一点就要做成夫妻了,但到底是有缘无分没有做成。” 她和至清元之间,或许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也仅限是朋友了。 “我不能说我对你是没有感情的。否则我也不会同意嫁给你。” “如果我没有一丝一毫地心思想要嫁给你,那就是父亲把我的头按在那里,我也不会同意和你拜堂成亲。” “拔都,不要高估你对我的爱,也不要低估我对你的感情。” 萧素就是在明确告诉耶律拔都,虽然她柔弱,但若是逼着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么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样的结果只会是耶律拔都连她的人都得不到,更遑论她的心。 要想得到她的人,就只能先得到她的心,这个先后顺序永远也不会颠倒。 “阿素……” 第315章 没有认错人 于是,萧素便在身体好些之后回了萧家。 耶律质古听完萧素的话,恨恨道:“弟弟竟然擅作主张,竟然连母后也没告诉。” “到底还是他的错,让他付出点代价也是正常的,你就是人太好了,还替他说话。” 萧素淡淡地笑了笑,她倒无所谓这个,耶律拔都是个有缺点的人。若是一个完美的人,那么要也不太真实,而且十分可怕。 “我倒也不是为他说话,这件事情我们各打一大棒。不过话说回来,我既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你就要让母后费心替他留意着点,不要让他中了别人的陷阱。” “……” —— 凤颜玉从大夫那里了解到了萧素的情况,盘算了盘算,准备工作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 凤颜玉觉得后天就能为萧素准备手术,想着要去跟萧素讲一讲手术前需要注意的问题。 但也算不准萧素和耶律质古到底把事情讲完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回去。 凤颜玉慢悠悠地走了回去,看到萧素和耶律质古已经没有在做聊天的状态,便走了回去。 “萧素,质古,我回来了。刚刚跟大夫讨论过了,我们后天就可以开始了。”笔趣阁 萧素清丽的容貌上显示出大喜过望:“当真?有需要注意什么吗?” 凤颜玉立即交代了一切,细致叮嘱了她该注意的点。 做好这一切,凤颜玉跟着耶律质古回宫,耶律质古去拜见了她的母亲,向她征求了凤颜玉后日要出宫为萧素诊治的事情的意见。 萧瑰对凤颜玉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讨厌,闻言便有些诧异:“她竟这么好心,她靠谱吗?” “事关两国联谊,颜玉不会没有分寸的。她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答应下这个事情的。” 萧瑰顿了顿,有些讪讪地道:“素儿的身体还好吗?” “如果颜玉不替她做这个事情,恐怕弟妹以后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萧瑰大惊失色:“竟会如此严重,那还真是不如赌一把。” 萧瑰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的,来日再纳个萧素家族里的姐妹作妾室,把孩子再过继给萧素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萧素对此头疼的很,但也没有办法。她不在意她的儿媳具体是哪一个人,她的儿媳和嫡皇孙,必须出自萧氏。 实在不行,如果萧素死了,她倒还有理由叫拔都续娶一房出自萧氏的正室。 “你陪着那个凤颜玉,免得出什么紧急状况也好处理,在耶律拔都面前说的圆满。” “还有,在事情成功之前,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耶律拔都,免得让他分心。” —— 萧素动手术的事情到底是涉及自己的生命安全,想着还是跟耶律拔都讲一声为好。 萧素动用了萧府里传递信息的途径,写了一封信交给耶律拔都。 耶律拔都看完书信,大惊失色,握着书信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书房里转了两圈。 “不行,那天我得陪着阿素。” “殿下,您陪着有什么用?而且您若是去了萧府,那么您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阿素不能出事。” “难道您去了,就能保证王妃娘娘就不会出事了吗?” “那我就不能陪着她了吗?” 耶律拔都多么希望能够在这种危险的关头陪在萧素身边,哪怕自己帮不上忙,陪在她身边,也能让自己安心些。 “倒也不是不可以,殿下,您去萧府,至少得‘伪装’一下。” 这日,耶律拔都去了茶馆,在茶馆内的一个包间里乔装打扮,让人完全看不出来耶律拔都的模样,便从茶馆里走了出来,去往萧府的方向。 耶律拔都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也没有寻找什么“代步工具”,而是走路去的萧府,和萧府的人沟通过了,从后门进去。 耶律拔都在路上走的稳稳当当,突然冷不丁被一个女人撞上。 “公……公子……?” 耶律拔都对上一双忐忑的眼眸。 眼眸来自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耶律拔都眼睛微眯,已经认出了这个女人是谁。 是萧楚才的女儿,萧玉。 耶律拔都看着萧玉惊慌失措的脸,也不知道她认出来他没有。 耶律拔都只见过萧玉几面,还是都是很多人的大场合上面。 他自认和萧玉没有什么私人的交情,打算主动道完歉就压低帽子擦肩而过,没想到萧玉却拉住了他。 “公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耶律拔都顿了顿,看了萧玉疑惑的脸庞,道:“不好意思姑娘,我可以确定,我不认识你。” 耶律拔都转身就要走,但是萧玉仍然没有松手:“公子,我真的感觉,我见过你。” “姑娘,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应该,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姑娘,我们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会遇到很多相似的人。一点感觉而已,总是会有出错的时候。” 萧玉摇了摇手,似乎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认错了人,执着地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耶律拔都皱起了眉头:“姑娘何必细问姓名呢?我刚刚已经道过歉了,姑娘也肯定没有受到伤害,你该不会是想讹人吧……” “怎么可能!?”萧玉涨红了脸,“我堂堂萧府嫡女,怎么会讹人呢!?” 萧玉一害羞,就松开了抓着耶律拔都的手。耶律拔都解了禁锢,抛下一句“告辞”,拔腿就跑。 萧玉愣了几秒,耶律拔都已经跑的老远了。萧玉转头看了一眼,身体本能做出反应,追了出去。 耶律拔都几乎是用跑的跑到了萧府,就为了躲避这个莫名其妙的萧玉。 耶律拔都跟一早就在后门口等着的人对接后,就跟着他一块进了萧府。 萧府后门的大院门彻底的关上,只剩下萧玉在远处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进了……南裕萧府…… 萧玉傻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南裕萧府的后门。 这是萧素的娘家。 她没有认错人。 他是耶律拔都。 若说萧玉之前是有些猜测,如今是完全可以断定他是耶律拔都了。 萧玉没来由的心就抽搐了一下,她出自北坊萧府,算家世,她并不比萧素差。 她可能长得确实没有萧素好看,但是她相信耶律拔都绝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她曾问过她爹爹萧楚才,她为什么不能嫁给耶律拔都为正妃,他爹爹告诉她,是耶律拔都的母后,没有选中她。 她自我安慰自己,是萧瑰不满意自己,而不是耶律拔都不满意自己,所以才没有选自己。 所以当她得知耶律拔都和萧素起了争执之后,她在内心窃喜了一番,以为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和离,这样她就会有机会了。 没想到,今天看到乔装打扮的耶律拔都,偷偷来到了南裕萧府。 他肯定只对萧素有感情的,否则不会如此屈尊降贵来到萧府。 而她一直苦等耶律拔都,为此一直让萧楚才拒绝耶律蒙哥的示好,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萧玉抽了抽鼻子,虽然很多时候她清楚的知道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但是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还是好难受,好难受啊! 萧玉又在南裕萧府的后门口站了好久好久,这才缓缓地转身离开。 她也不是硬要破坏耶律拔都和萧素之间好好的感情,她只是想有个机会而已,如果这个机会没有出现,那她也就…… 耶律拔都溜进了萧家,先去拜见了自己的老泰山。 萧素的父亲倒也没有教训耶律拔都,倒还是很体谅他的这番动作的。 “塘海的动作不明,你还是要多警惕一些,到底是要比拼跟你的诸位兄弟谁最后能坐上这九五之尊之位的。” 萧素的父亲倒是替他提醒起夺嫡之争该注意的事情了。耶律拔都眼神飘忽,已经有些谈不下去了,之后直接问到:“岳父,我是来看阿素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谈,今日就先别谈这些事情了。” “阿素的事情,你担心也没有用。不如在这里跟我一起等着,聊着聊着时间也就过去了。” “那我特地赶来萧府的意义在何处?我不是等不及,我不是觉得这段时间难熬,我只是想陪在阿素身边,陪着她一起度过这次难关而已。” 萧素的父亲只是冷淡地看了耶律拔都一眼:“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你现在的关心都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抓紧着布置着,早日登上帝位,让我的素儿做那最尊贵的皇后,这才是替她遮风挡雨,避免一切烦忧最好的做法。” 耶律拔都现在不想听这些显而易见的废话,内心一直在焦灼着后院的情况。 耶律拔都又心不在焉地听着自己这位老泰山说教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侍女传来了消息。 “大人,小姐已经没事了。” —— 凤颜玉一边净手,一边跟萧素说:“你现在要好好躺在床上观察几天,注意不要剧烈运动,注意保暖。” 古代不比现代,如果发生了细菌感染,没有抗生素那是不得了的事情。 凤颜玉虽然勉勉强强把这个清宫手术做完了,但是后续的事情她也得日日观察好几天。 第316章 反对 萧素麻沸散的作用刚醒。 凤颜玉其实已经做完手术半个时辰了,如今跟侍女们一起把室内收拾了一下,洗手的时候,萧素便悠悠转醒。 萧素刚刚才醒,还有些迷糊,旁边的侍女跟她反反复复解释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凤颜玉到底在说什么。 凤颜玉瞧萧素这样,微微地笑了起来:“罢了罢了,待会儿再跟她说吧,先让她醒醒神。” “阿素!阿素!”凤颜玉话音刚落,耶律拔都就已经闯了进来。 萧素看到耶律拔都,倒是都清醒了,半抬着眼睛道:“你怎么倒是过来了这里?” “我担心你,过来陪你。”耶律拔都三两下走到了萧素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萧素一遍。 “你感觉怎么样?”耶律拔都关切地问道。 “我现在没什么事。”萧素向来实话实说。 耶律拔都无所适从地挠了挠自己的手,道:“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但是我……我……” 耶律拔都说半句卡半句的,就像刚进门的丑媳妇在公婆面前说什么好的模样,萧素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总是在旁的地方下这些功夫。” 萧素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耶律拔都听见,他顿了顿,有些哀戚地说:“你也是这么觉得吗?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萧素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我也这么觉得的?” “刚刚父亲大人拉着我,跟我说了这么一番话,大致也是这个意思。” 萧素面无血色的脸上出现了思考:“父亲该说都是说那些话的,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即使不是为了我,父亲说的那些话你也是会做到的。” 虽然萧素这么说,但是耶律拔都想要知道的还没知道。 “到底要怎么样才是把功夫下到点子上?” “我不在意这个的,真的。” 耶律拔都看着萧素恍若进入虚无之境的模样,道:“他们都说女人惯常是爱口是心非的。” “可是我真的不在意这个。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信任我,这就够了。” 耶律拔都抿了抿唇:“我想知道,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的?” “我现在不想说。” “为什么?”耶律拔都想不明白。 “我现在很累,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说呢?非要等着我刚刚麻沸散的药效过了,跟我说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一个想法而已,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出来,难道要深思熟虑吗?你难道需要想一个合适的说辞吗?”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萧素再次把头偏了过去,“我说了我很累。” 耶律拔都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凤颜玉见此情景,干咳一声。 “那个……我是不是该出去了……” 耶律拔都扭过头来,这才注意到,凤颜玉还在房间里。 耶律拔都的脸色一下子差了下去。 凤颜玉真的很想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故意不偷偷溜出去的,但是也不是有意要留在这里听他们夫妻俩的私房话的。 “颜玉,不用出去。你刚刚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没有说完。” 耶律拔都当着萧素的面,到底不会忤逆萧素的决定,看着凤颜玉悻悻地走到萧素的身边:“我刚刚看你刚醒,还想让你再休息一会儿。” “听到了吗?”萧素闻言,挑眉看向耶律拔都,“大夫都发话了,你是想害死我吗?” 耶律拔都面色不豫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 凤颜玉见耶律拔都走了,出于好意,还是提醒萧素道:“看你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到底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有话还是要好好讲清楚,两个人之间不要跟猜哑谜一样。” 萧素“噗嗤”一笑,像一朵被雨打败的花朵在初晴后重新焕发生机:“我还以为我讲的够清楚了,连你也没听明白吗?” 凤颜玉犹豫了一下,道:“你是喜欢耶律拔都的吧?” 萧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只要他会对我好,我愿意陪他到地老天荒。” “我跟至清元关系很好,彼此的性子也很熟,所以我们双方都知道,我们并不是最合适的。” 她若是跟至清元在一起,或许会相爱相杀一生,她虽然长得出尘的仙气容貌,但骨子里却是个要强且极度执拗的人。 她在意的东西,一定会固执己见,除非她不在乎。 凤颜玉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至清元是谁,但还是道:“耶律拔都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同时在你对他这件事情上,他显得极度的不自信。” 萧素对此表示不理解:“我就在这里,他有什么好不自信的,人又不可能会跑了的?” 凤颜玉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人或许是跑不了,但心是跑不了啊!他要的是你这个完完整整的人,而不是一个躯壳啊!” 但凤颜玉也不好干涉别人的家务事,对于萧素的行为,她也不好说她是活的通透还是故意为之。 凤颜玉彻底安顿好萧素,打开门走出去,准备去找耶律质古把她带回宫,没想到耶律拔都依旧在萧素门外不远处的亭子里等着。 他等的不是萧素,是凤颜玉。 等凤颜玉路过,耶律拔都一把拉住凤颜玉的手:“你跟阿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竟然会同意让你一个外人干涉到她的生死大事。” 这件事关乎她的性命,竟然会放心交给一个异国皇后! “釜底抽薪、触底反弹。萧素比你大胆的多,她不过是敢赌这一把!” 耶律拔都冷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当年皇姊和安王妃孙氏和谈的时候,还说要把我和阿素生下的孩子和你生下的嫡出子嗣结合,让我们结成儿女亲家。我当时还在想皇姊怎么这么草率就替孤答应了这种事情,没想到贵国皇后还是个蛊惑人心的好手!” “殿下还是不要说本宫的事情了。总之,殿下的妻现在好好的,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功劳。” 提到萧素,耶律拔都的语气放软了些:“这件事确实要感谢你。不过一码归一码,除了父皇的私兵,你要契丹的兵,估计是没有可能的!” 凤颜玉心下一凉,只有五万,那怎么够!? 就算是耶律述平把他全部的私兵都贴给自己,那也不算是很多的。耶律述平曾暗暗透露过,完全供他自己私人驱使的私兵有十五万,耶律述平在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割血三分之一给凤颜玉,已经算是非常大方了。 因为那五万私兵,是白送,给了凤颜玉,就是一个有去无回。 凤颜玉维持面上的平静:“殿下怎么好好地跟我说这事?” “父皇为了你的事,也算是殚精竭虑了。现在就差最后一关,萧楚才没有松口,只要他肯松口,中书省就能发下诏书,借兵给你。” 耶律拔都有些醋味,他的父皇什么时候能够为了他的太子之位这么多番筹谋征求那各路大臣的同意,又是唱戏又是演双簧的? 威逼利诱下,一路过关斩六将,最后只剩下萧楚才了。 “不过萧楚才可不是容易劝服的对象。估计最后这关,你还是难过。”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这么一搞,虽然朝堂上大家明面上心照不宣,但大家都知道,天宁皇后,大宛镇国长公主凤颜玉在我们契丹,你以为你这次,能够轻易脱身了吗?” 凤颜玉完全不知道此事的进度,她自进了大宛之后,就跟瞎猫摸进了死胡同一般,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 她耐心地在这里等着,想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最后只能拿着那五万的军队回大宛,按照凤颜玉最先的计划走。 没想到现在,她还有性命之忧。 一个活生生的人质啊,即使耶律述平不把凤颜玉当人质,但难保不会有人动这个歪心思。 耶律述平不可能在实际意义上管住他手下所有臣子的行动。 凤颜玉眯起了眼睛:“难道你现在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是要我现在识相点趁他们还没有动手,拿着已经拿到手的五万军队,赶紧走?” 耶律拔都不置可否,凤颜玉却是笑了:“你的妻子都有勇气赌,我为什么不可以?” “当真是只需要萧楚才最后同意吗?他有那么大的权利?” 耶律拔都一时间没有说话,倒不是说萧楚才的权利有多大,而是朝廷当中的站队,一半一半,最后没有表态的萧楚才的立场,将会决定事情最后的走向——是借兵,还是不借兵。 如今,朝廷上分成两派,一派是尊重耶律述平的一切建议,事情但凭陛下做主,他们也不是没有主见的佞臣,而是相信陛下的决断,觉得耶律述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契丹会在自己身上,还有就是帮助凤颜玉,也是赌一把,把宝压在凤颜玉身上,还有和天宁国交好的缘故在里面。 至于反对派就是,契丹多年没有进行对外战争,此次帮助凤颜玉的行为并不划算,并且皇帝已经自己贴上了私兵。 他们契丹泱泱大国,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第317章 把我卖了 “你父皇都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就差那么一点点,事情就会有个好结果了。你不相信你父皇的能力,反倒在这里劝我提前走,你是有什么图谋吗?” “我没有什么图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么一句。” 凤颜玉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你是站在哪个立场呢?” “我站在哪个立场很重要吗?”耶律拔都摇了摇头,“左不过现在我的意见并不重要,现在只需要看萧楚才的想法。” “你会帮我吗?”凤颜玉故意问道,她实际上并不觉得耶律拔都会帮自己。 “我可以帮你,但我帮你不像父皇帮你,我是有条件的。” 凤颜玉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条件?” “替我杀了至清元。” 凤颜玉瞪大了眼睛,她连这个叫至清元的仁兄都不认识,耶律拔都一开口就让她杀了这个情敌? “让我杀了至清元!?我都不认识他!?我拿什么理由去杀了他!?” “所以是,替我杀了至清元,以一个合适的理由。” 耶律拔都想要至清元死,但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让萧素与自己陌路。 否则他有千种万种方法至哈勒至清元于死地。 到底经自己的手杀人,以萧素的性子,定会追究到底,动用她可以动用的一切手段,去查明到底是谁杀死了至清元。.ghxsw.com 耶律拔都不会低估萧素的聪明。当然,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做到“滴水不漏”,但他并不敢保证以萧素的耐心,不会一直查下去。 与其让萧素为此一直惦记着至清元,一颗心全扑在查真相这上面,不如直接给她送上一个现成的凶手。 等到她自己慢慢查,慢慢查,亲自查出来凶手的人选,她就是不相信也难。 如果她要为了至清元报仇,那么也只能依赖自己的力量,他们的余生将会永远绑在一起。 查案她可以单独借助萧家的力量,而报仇则不一定。 简直是一举两得。 “只要你能让至清元死,我可以让萧楚才立即同意将契丹的兵借给你。” 凤颜玉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道:“你那么有能耐?你父皇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能解决的了?”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你大可放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跟我做这个交易?” 凤颜玉认真地摇了摇头:“至清元与我无冤无仇,我不会为了和你做交易,就害他。” “你倒是有底线的。”耶律拔都意味深长地审视了一下凤颜玉的脸。 凤颜玉摆了摆手,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小伙子,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犯错,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们两个之间从此将会有永远也无法弥河的沟壑。” 耶律拔都默然,就在凤颜玉准备离开的时候,耶律拔都再一次拉住了凤颜玉的手。 凤颜玉再一次无语了一番,耐着性子道:“殿下还有什么事?本宫刚刚已经拒绝过你了。” “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阿素的信任的?” 凤颜玉犹疑了一下,对于他们俩的关系,她是真的不想过多评论,毕竟这是他们俩的私事。 她已经在这里跟这个耶律拔都讲些有的没的话,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殿下。但我知道一点,萧素实际上也是很信任你的。” “没必要过分在意过去的事情,向前看就可以了。” “还有就是,真诚很重要。算计的再多,或许最后都会是一场空。” 凤颜玉言尽于此,至于耶律拔都听没听进去,就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了。 凤颜玉跟着耶律质古回了宫,萧瑰听耶律质古回禀了萧素的情况,稍稍舒心了些。 “你对于医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萧瑰还是没有放开来夸,“本来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算我们家的大功臣,应该好好地犒劳你一番的,但是因为你如今的境况,没办法大肆张扬,便只能委屈你了。” “不碍事的。”凤颜玉救人,也不是为了那些报酬。她只求图一个心安。 —— 凤颜玉虽然拒绝了跟耶律拔都合作,但耶律拔都却依旧要“帮助”凤颜玉。 不过算起来,帮助凤颜玉不是他主观的,而是客观造就的。 他是打算缔结一门联姻,把北坊萧府萧楚才的嫡女萧玉嫁给北枢密院枢密使萧佐。 萧佐是西锦萧府之人,跟他母后萧瑰同族,是自家人。 萧佐算起来,他该称一句小表叔。萧瑰是萧佐父亲的长姊,萧佐之父是萧瑰最小的亲弟弟。 在这么多年的培养下,萧佐也是萧家下一辈最有望成为萧家家主的人。 一旦萧楚才嫁了女儿,自然就会站在西锦萧府这边,自然也就会跟随他们的决策,同意皇帝向凤颜玉借兵的决定。 同时,一旦萧楚才嫁了女儿,那么,西锦萧府、北坊萧府、南裕萧府将站在同一战线上,这对耶律拔都夺嫡是非常有利的。 思及此,耶律拔都给萧楚才下了拜帖。 北坊萧府—— 萧玉听到父亲说耶律拔都不日就要登府拜访,自然是喜不自胜,但一想到那日在南裕萧府后面看到的景象,眼神又黯淡下去。 “爹爹,拔都殿下可否有交代是什么事?” “拜帖上只说了过府一叙。”萧楚才摸不清楚,索性不猜了,“吩咐下去,通知府里,好好准备。” 耶律拔都这一次到底是正式下了拜帖,他绝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亏待了耶律拔都,失了他们北坊萧府的面子。 萧玉也不多想,尽心尽力地帮助府里准备迎接耶律拔都。 看着自家女儿认真的模样,萧楚才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 耶律拔都如约而至。萧楚才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只能让萧玉躲在屏风后面看耶律拔都。 耶律拔都倒是开门见山,说了希望萧楚才嫁女儿的事情。 萧楚才脸色微变。 屏风后面的萧玉脸色大变,刚刚见到耶律拔都欢喜的笑脸立即就没有了。 她几乎就要冲出去质问耶律拔都,但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萧佐年纪轻轻,不过长我三岁,就已经任北枢密院枢密使,前途无量,未来更将会是我西锦萧府的掌家人,你将女儿嫁给他,执掌中馈,并不是一件坏事。” 耶律拔都觉得萧楚才同意是理所当然,作为萧家的女儿,人生不过就是两条路——一条,嫁给帝王,争取做皇后;另一条就是嫁入官宦之家联姻。 做不成皇后,做北枢密院枢密使夫人也是不错的选择,除非是,她想嫁给皇帝做妾室。 不过,有萧氏皇后在前,如果皇后跟萧氏妃子出自同一家族还好,这个萧氏妃子就是这个家族除了皇后之外养的备胎,就是为了把这一代的皇后之位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这个萧氏妃子和皇后的萧氏不是一个萧氏,那么这个萧氏妃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 北枢密院枢密使,就是相比汉人朝堂里的丞相一职,也称得上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枢密使夫人,就耶律拔都私心而言,是比作皇帝的妃子舒心的。 萧楚才咂了咂舌。 坏事的确不是坏事!他私心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女儿不会愿意嫁啊! 他唯一的嫡女萧玉,想嫁的是你啊! 萧楚才复又眼神复杂地看了耶律拔都一眼。到底耶律拔都是嫁不成了,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委身做妾,看萧素的脸色。 他该为萧玉的后半生好好打算了,不能再任由萧玉任性下去。 若是能嫁进西锦萧府,倒也能断了萧玉的念想。更何况,耶律拔都提出的这个人选,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殿下今日来提及此事,就是替萧佐来提亲的吗?萧佐可同意此事了吗?他会愿意娶我的女儿吗?” “这个萧大人放心。小叔也是很喜欢令嫒的。甚至还有些脸皮薄,不敢亲自上门,还要我来替他探探风。” “他担心啊,他要是被令嫒当面拒绝了,会心碎昏厥过去。俗话说得好,近乡情更怯,这句话在他身上,真是够准确的。” “若是今日萧大人放下准话,有了答应此事的苗头。明日萧佐定会亲自登门,与萧大人商议此事。到时候萧大人便可以实地考察这个准女婿,看看合不合萧大人的心意。” “实际上啊,当年小叔和令嫒初见,就已经注意上她了,当时还在孤的面前,私下里说了好多夸赞的话呢!” “……” 耶律拔都又说了不少的好话,萧楚才心念一动,几乎就要答应下来,躲在屏风后面的萧玉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开屏风,大吼道:“爹爹你不要答应!” 巨大的屏风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爹爹你不许答应!”萧玉又强调了一遍。 萧楚才的眼神从最先的震惊中转过神来,看向萧玉的眼神慢慢不赞同:“萧玉,你出来干什么!” “爹爹,我再不出现,你就要把我卖了啊!” 第318章 爱的表白 “我不要嫁给萧佐!说什么我也不要嫁给萧佐!爹爹你不许答应他!” 萧玉气嘟嘟地说着,捏着萧楚才的肩膀,一双眼睛毫不顾忌自己的大家风范,死死地盯着耶律拔都。 “胡闹!婚姻大事,自有父母来决断,你一个姑娘家跑到台前做什么?” “这关乎我后半生的幸福,难道我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萧玉气的眼泪都飙出来了,耶律拔都看着萧玉这样,劝慰道:“萧小姐不必如此激动,孤的小叔是很满意您的。” “我呸!你口口声声说小叔小叔,可我要嫁的人是你的小叔吗?光公公满意我有什么用,萧佐满意我吗?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光说你小叔子的事情!?” 耶律拔都被萧玉反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佐的心压根就没在女人身上过,一心全是家族的担当。他的婚姻大事估计也只有他小叔在急、在筹谋,他自己应该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萧佐没有见过萧玉,不过估计即使见过了印象也不会太深刻,跟对旁的世家女子的印象不会有多少区别。 “你们现在议亲的对象,怕是连我的面都没有见过吧?”萧玉大喊,“爹爹,你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被迷惑的差点就要答应了呢!” 萧楚才被萧玉扯的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道:“我这不是还没有答应吗?再者,你公公见过你,对你颇多赞誉,至少你嫁过去,不用担心不受家里的尊重。” “我受不受一个大家族里的尊重,跟公公满意我关系最大吗?跟我的夫君在家族里有没有地位关系才最大吧!” “所以说啊,话是这样,所以爹爹要你嫁的这个萧佐,是未来的萧家家主。你未来就是家主夫人只要能把握的住后院的管家权,就不用担心被欺负!”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爹爹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的!” “可是……”说到这个,萧楚才忍不住看了耶律拔都一眼,既有答案的确认,又有在客人面前跟女儿吵架的失态。 萧玉是想嫁给耶律拔都的,却又在耶律拔都面前表现得如此任性,连个好印象都没留下。 耶律拔都看着这萧氏父女俩的表情,也警醒了些,问道:“萧小姐这是有心上人了吗?” 萧玉没想到耶律拔都会开口问这么一个问题,脸立即就红了,嚣张跋扈倒是消失不见了,扭扭捏捏只剩下害羞了。 “有……” 耶律拔都不禁莞尔一笑,虽然不知道萧玉的心上人会是谁,或许他内心里盘算的那份联姻就此再也不能成了,但他还是为那份最纯真的感情而感动。 萧玉没想到耶律拔都会笑,那个笑容让她眼前一亮,简直要恍惚她的脸。 好好看。 这是萧玉内心唯一的想法。 萧玉痴痴地望着耶律拔都,耶律拔都却恍若未闻,道:“看萧小姐这个表情,想必心上人定不会是我们家萧佐了。” “倒是可惜……”耶律拔都摇了摇头,内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萧楚才开他剩下的要求的口。 没了联姻这层关系,他必须想些别的好处让萧楚才同意自己的做法。 “不可惜!不可惜!”萧玉突然叫喊起来,萧楚才看着女儿突然开口,内心隐隐有了不太好的想法,忙伸出手,试图阻止女儿接下来的话。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心上人就是你,我想嫁给你!如果我能嫁给你,在嫁给萧佐后你要我父亲做的事情,我父亲一样能做到!” 耶律拔都怔怔地望着萧玉,显然也是被萧玉的这一番话吓到了。 “我已经有正妃了。” “我知道!我那日在大街上,还遇到了乔装打扮的你,我认得出来是你!你还去了南裕萧府,不是吗?” 耶律拔都皱起了眉头,那日萧玉的古怪反应,原来是认出了自己。 即是如此,那倒也没有必要遮掩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萧小姐,既然你都看在眼里,那你更该断了这个心思。人生在世,最主要的就是不要委屈了你自己,无论是在哪一个方面。” 耶律拔都的心里已经有了萧素,自然是直接拒绝了萧玉。 “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妻子!”萧玉委屈巴巴地嘟囔了起来,“我也没想过要委屈我自己,不过我确实奢望过嫁给你。” “我想着,只要萧素在,那么你一定会拒绝娶我。即使是皇后,她也会拒绝你在未夺嫡成功前,纳两方从属不同萧氏的妻妾,这样太过引人注目。” “我想啊,或许萧素死了,我能嫁给你做续弦。但如果等萧素死了,那我的年纪也一定很大了。” “等我老了,我也不想嫁了。我想在最美的年华嫁给你,陪你一起到老。我并不愿意让你迎娶年老的我进门。” “你瞧瞧我,在说什么。”萧玉伸出手来,拍了拍脑袋,似乎是被自己的这番行为给无语到了。 “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你一定都爱听的。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娶我,而我的自尊也让我不会就此嫁给你做妾室。即使我们两个之间永无可能,但我还是要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她的心意,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显露于阳光之下,至至少少,也要让对方知道。感情若是被掩埋于风沙之下,至死都不被人所知,那才是最遗憾的。 耶律拔都很认真地在听着萧玉的话,他虽然并不喜欢萧玉,但也不会轻贱一个人的感情。 “对于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我很抱歉。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萧小姐,我无意去追究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喜欢我多久,喜欢我的程度有多深,我只知道,你现在该努力忘掉这件事情,不该继续惦记着它。” 耶律拔都摆摆手,已经站起身来,继续道:“既然如此,那看来令爱和萧佐的联姻是不能成了。孤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既然变成了现在的结果,也不好继续谈别的事情,那孤就就此别过了。” 耶律拔都本来还想谈谈别的条件,没想到萧玉直接表白了。这边他刚拒绝了萧楚才的女儿,也不好和萧楚才继续谈事情。 但是没想到,萧玉拉住了耶律拔都。 “不要被我影响。我说我的事情,你继续和爹爹谈你们今日该谈的事情。” 耶律拔都有些诧异地看了萧玉一眼:“今日孤来的目的,就是希望撮合你和萧佐,既然这件事情不能成——” “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萧玉坚持地道,“坊间都传闻,你与萧素闹了巨大的别扭。你前日乔装打扮去了南裕萧府,定是去看那回了娘家的萧素!那日你去看过萧素后,萧素依然没有跟着你回去!你这边跟南裕萧府闹着别扭,另一边又替你母后的家族试图结我这门亲事,我不相信你单单只是为了结一门亲事,你一定有别的企图!” 萧玉虽然话说了这么一大串并不甚清楚,但是还是聪明的,猜对了耶律拔都确实别有所求。 就连萧楚才也投来了目光。他女儿这么一闹,他倒是一直保持沉默。 “燕王殿下还有什么事情,便一并说了吧。”萧楚才直接开口问了, 之前齐王耶律蒙哥早早就亮出了他的条件希图和他结盟,只是因为萧玉不想嫁给燕王,还有萧楚才不看好文妃的缘故,拒绝了和耶律蒙哥的亲近。 这些皇子们有什么要求,即使是惊世骇俗的,他也都有所准备。 耶律拔都踌躇一会儿,道:“借兵一事,我希望你能同意。” 萧楚才脸色大变,不假思索地道:“不可,绝对不可!” “为何不可?” “朝堂之上,但凡拒绝此事的,都是因为凤颜玉天宁皇后的身份。如今天宁皇帝江瑾贤,乃当年于我国叛逃的萧氏之后所出,是乃逆贼!若我们帮助了凤颜玉,岂不就是间接帮助了江瑾贤!”.net “萧大人这扯得也太远了,这凤颜玉要这个兵,是为了拿下大宛,算不上帮助江瑾贤。” “这有什么区别?若天宁皇后成了大宛女帝,那该至我们契丹于何地?难道他们不会起心思,接下来吞并刘宋国,休生养息,试图与我们契丹分庭抗礼!” 天宁、大宛、刘宋三国的力量合并,才能勉勉强强抵得上一个契丹,萧楚才不得不防患于未然,更何况还有一个家恨在里面。 “这刘宋虽然弱小,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会被吞并的。我们契丹的地位在短时间内是不会被撼动的。至于家恨,这件事情,连我母后都退一步不在意,你怎么还?” “那是因为,当年叛逃的那一支萧氏分支,不是出自你母后那一支,而是出自于我们北坊萧府!”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问题出自北坊萧府。但八大萧氏对此都同仇敌忾,认定这一分支是萧氏共同的敌人,因为他叛逃的时候,把所有的萧氏都给得罪了,让所有的萧氏族人都没有脸面。 那一支出自契丹的萧氏,叛逃到天宁后还谎称是大宛收留的兰陵萧氏的遗孤,多么可笑! 第319章 归期 耶律拔都看着萧楚才,突然想起了之前那番关于凤颜玉的传闻。 但是仅凭一个传言怕是无法说服萧楚才的,看来说服萧楚才还是得凤颜玉亲自上场。 既然萧楚才的症结在这里,那么凤颜玉一定能解决,因为他听自己的姐姐说过,凤颜玉跟江瑾贤的关系并不好,她做的事情,未必能“恩惠”到江瑾贤身上。 这次耶律拔都和萧楚才的谈话不欢而散。回宫后,耶律拔都去拜见萧瑰的时候,跟萧瑰知会了凤颜玉还要出宫去说服萧楚才的事情。 萧瑰因为萧素的事情,对凤颜玉的印象也算改观了不少,当即便同意了再次遮掩踪迹,让凤颜玉出宫这件事情。 凤颜玉接到要自己亲自和萧楚才谈事情的消息,暗自吃惊了一下。 说好的不帮自己,最后还是出手帮了自己。 陪同凤颜玉前往南裕萧府的依旧是耶律质古,萧瑰安排这么一个人,既有看顾,又有监视的意味在里面。 凤颜玉自然不会用拜帖登门拜访,是耶律质古带着凤颜玉走了后门。 萧楚才见到凤颜玉,只是冷笑:“堂堂天宁皇后,竟然真的厚着脸皮来我们契丹无条件借兵,真是可笑!” 凤颜玉倒也不恼:“没有什么厚不厚脸皮的。既然我肯只身前来,那就是我的勇气。再者,我是为了我自己,并不是用这天宁皇后的身份。” “只是为了你自己?你若借着我们的兵,拿下了大宛,你身为天宁国的皇后,这对天宁国的助力有多少?又对我们契丹有多少好处?” “事情不是这么考虑的。”凤颜玉依旧盈盈地笑着,“你们燕王殿下都已经跟我说了,你不肯在这个时候帮助天宁国,无非是现在天宁国的掌权者留着你们叛逃者萧氏后代的血,那要是,我夺下这个大宛的皇位,给天宁国换一个皇帝呢?” “换一个皇帝?”萧楚才重复了一遍,念出来的时候还提高了音量,像在念一个笑话。 “说的可真轻巧啊~”萧楚才悠悠地道,“这话我可真是一点也不信,你还是换一些能够让我信服的话来吧。” “如果我能保证,我正在我掌权之后,说服江瑾贤,解决萧氏,将他们的族长交到你手上处置呢?”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有本事让江瑾贤处置一整个家族!即使你拿下大宛帝位,以大宛女帝的身份相要挟!” “根据天宁国的国情,无论任何一个皇帝登基,他都会想办法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将萧氏的处置权交到你们契丹手上,不过是我承诺坐下的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楚才反问,“你们夫妻一心,一唱一和,坑我一把怎么办?” “夫妻未必是一心,我与江瑾贤,如今不过是表面夫妻,算不得什么关系如铁。萧大人大可以放心,我清楚知道你的需求,如果你能帮我这么一遭,到时候我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萧楚才沉吟片刻,如果契丹帮了凤颜玉这么一遭,凤颜玉成为大宛女帝。来日大宛和天宁也不一定会合并,两国的朝堂朝臣摆在那里,制度事理摆在那里,都是有差别的,天宁和大宛国力不相上下,谁也不会为了哪一个国家所妥协。 想必耶律述平也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皇帝虽然一心想要帮助凤颜玉,但也不会是无脑帮助,皇帝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国家,算计着算计着在未来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上。 萧楚才只是一个臣子,算计不到这个国家未来的事情,况且国祚最长也不过大周那八百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萧楚才并不知道今日自己的这个决定会不会成为扭转契丹未来局势的一个转折点,他不想成为这个历史转折中的人。 无过便好,他不求有功。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自己生活顺遂,家人平安喜乐。至于旁的事情,那是能人去追求的事情,再以后的事情,那是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算计到的事情。”凤颜玉认真地看着萧楚才,“你若能为过去的萧氏先祖报当年之仇,已经算是告慰了列祖列宗,又何必去盘算那些不该盘算的事情?”.ghxsw.com “未来的事情,你看不清楚,不如把握现在……”凤颜玉一步一步引诱者萧楚才做下决定。 萧楚才已然心动,但他还是道:“用你一个承诺换我现在做的一件实际的事情,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凤颜玉闻言,看了耶律质古一眼,心一横,开口道:“未来契丹帝位必将落入耶律拔都之手,无出其右。” “皇后萧瑰,深得皇帝信任,这个信任非一般帝后所比。耶律拔都苦心筹谋多年,再加上他未来还会有天宁国的帮助——如果您能帮助我这么一遭,他还会有大宛的帮助,何愁拿不下这个帝位?” 凤颜玉告诉萧楚才,只要萧楚才肯帮凤颜玉这个忙,凤颜玉未来一定会帮助耶律拔都,这样萧楚才就可以提前把南裕萧府的“宝”押在耶律拔都的身上,避免南裕萧府在未来的皇权斗争中站错队,落入下风。 虽然萧氏永远不会倒,但八大萧氏之间还是暗戳戳在比较的,这样没面子的事情,谁也不肯做的。 “我帮了你,倒是给燕王殿下做了嫁衣?”萧楚才摇了摇头,倒是不心动了,“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这个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落到我头上。” “萧大人只需将令爱嫁予北枢密院枢密使萧佐大人即可,两家即会一时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 萧楚才呼吸一滞,这个解决办法,是耶律拔都之前提过的那个联盟办法。 萧楚才有些不耐烦地道:“难道我就要牺牲女儿的幸福,换取我未来萧氏的荣耀吗?” 凤颜玉顿了顿:“萧佐是个一表人才的好人品的人,若是嫁作夫婿,不论是谁,都会一生顺遂的。” 萧楚才听到凤颜玉这么说,估计耶律拔都并没有告诉凤颜玉萧玉喜欢的是他,又瞅了瞅旁边耶律质古的脸色,想必耶律拔都连耶律质古也没有告诉。 萧楚才叹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真是一件麻烦事,兜兜转转,事情怎么也解决不了,问题依旧在那里。 “那如若我家女儿另有心上人呢?偏生非他不嫁呢?” 凤颜玉也愣住了,这竟然成了一个死局了? 她反正是做不出逼人嫁人的事情,顶多就是劝劝对方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罢了。 就当现场气氛开始有些尴尬的时候,萧玉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跑到萧楚才的面前,满脸通红地大喊道:“我嫁!我嫁!” 萧楚才也傻了脸:“你昨日不是还不同意嫁吗?你今日怎么就同意了?怎么回事?” 萧玉扭扭捏捏地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道:“我不管,今日我就是愿意嫁了,爹爹你莫管理由!” 萧玉既然同意嫁了,那么事情也就解决了,凤颜玉并耶律质古又跟萧楚才讲了几句,便离开了。 待人走后,萧楚才抓住萧玉,狠狠地问道:“你莫要欺瞒爹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闺女,当年什么阵仗也没改变她的心思,暗戳戳单相思了耶律拔都那么多年,今日说改变就改变了心思。 要不是他的女儿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真的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见萧玉不说话,萧楚才说话也冲了起来:“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萧玉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自那日被耶律拔都正式拒绝后,偷偷溜出府去见了那个她的心上人还有她父亲都满意的那个未婚夫婿待选。 长得是真的…… 好好看啊! 对于萧玉这个颜控来说,她对于耶律拔都,就是始于颜值,忠于才华。 而这个萧佐,竟张着一张和耶律拔都相似的脸! 想想也难怪,儿子一般都像母亲,萧佐跟耶律拔都相似的不像表兄弟,倒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相似归相似,但两人还是有不同的,耶律拔都像萧瑰,长相更为邪魅,而萧佐的长相更为正经,更像一朵禁欲的高岭之花,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想去征服,想看着这位高不可攀的人儿,臣服于自己的脚下。 萧佐激起了萧玉的玩心,激起了萧玉的胜负欲。就连萧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么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就移情别恋了。 萧楚才也是被自家女儿的这个理由搞无语了,不过既然她同意嫁了,那么事情也好办了。总归是以她们家的身份,也不会让萧玉受委屈的。 婚事拍板敲定,那么萧楚才也松了口。耶律述平大喜,督促着中书省发下诏书,将兵借给凤颜玉。 凤颜玉将指挥军队的虎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总算是靠它敲定了归期。 凤颜玉并不知道下一次来契丹会是什么时候,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但现在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下一次来契丹,这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320章 搞事的柳迎悦 大宛唐隆十二年夏,凤颜玉以先帝玄皇帝、文献玄皇后嫡女的名义起兵。 “吾,开元玄皇帝、文献玄皇后之唯一嫡女,国家至亲。幼蒙父帝宠爱,获封江宁公主,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人父之壮,暴死。全以今坐大位上,此逆贼毒所致也。彼谋篡畔,屡害吾,皆因吾乃先帝唯一正统所承。余几番颠沛,今始能为父报仇。” “……” “今逆贼嗣位,信任奸回,横起大祸,屠戮我家。吾之祖母为之所害,吾之叔父,亦也岌岌可危。先祖创业艰难,立下祖训,统治之法,传续无穷,一旦残灭,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身为此国分曹,本有惩奸除恶者欤,况某正统嗣。今日为父皇报仇,为民除恶刻不容缓。吾本正统,义与奸邪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照鉴予心!” 凤颜玉在广告天下的同时下发讨伐檄文,上面细数了当今大宛陛下的大宗罪过,最重要的是,向百姓强调了自己的正统地位。 虽然说,古代真正穷苦的老百姓,只管明日有没有饭吃,对于上面的统治者到底是谁,实际上是没有那么在意的。 但是凤颜玉那么多年在大宛经营的名声也不是白经营的,真正穷苦的百姓是受过凤颜玉恩惠的,再加上这几年来当今的大宛陛下确实轻民生,重外交,重面子工程,老百姓的生活并不比凤颜玉父皇在时有什么改善,所以倒还是有不少人响应凤颜玉的。 檄文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桌子上,皇帝看之大怒,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正要启程回封地的楚王、宁王抓回来,准备囚禁在帝京。 但是楚王、宁王却似乎早一步得到了消息,金蝉脱壳已经在回封地的路上了。进入两王封地的境内,人可就难抓到了。 皇帝已然明白楚王、宁王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怕是早就和凤颜玉勾结起来,当即便下令内阁,让他们预备发兵应付凤颜玉的进攻。 契丹军队是凤颜玉力量的大头,当然凤颜玉不可能只依靠契丹军队的力量。况且有兵无将,但凭凤颜玉一个人,并不能管好这数十万大军。 宴宁需要继续管着他的鸾凤卫,凤颜玉对此另有用处。 皇帝这边让锦衣卫指挥使和京畿中军蒋都督两人负责帝京的安全。 自太皇太后去后,原先太皇太后心腹,左军王都督已经被边缘化,皇帝只是把他当作是一个练兵的工具人而已,如今凤颜玉已经举兵谋·反,正好找个理由杀了他,免得他到时候和凤颜玉里应外合。 同时,皇帝为了避免神武将军投奔凤颜玉,将高氏嫁在帝京的几位族中姑姐、甥表女儿通通抓了起来。 皇帝没有让神武将军领兵迎击凤颜玉,而是另派了钟默吉钟将军作为大将。 钟将军算不上是皇帝的心腹,只是钟将军跟皇帝的母家有些渊源,再加上确实是有军事才能的,皇帝便将这个大任交给了他。 凤颜玉去信一封,希望高苍梧能够想办法领兵回到大宛。高苍梧现在所处的邢州是一块飞地,虽然是在天宁境内,但若是要回天宁国,走的那条路,背靠的随国公的地界。 凤颜玉便也给许敬生写了信,希望隐蔽通融的事情他能帮上高苍梧的忙。 许敬生很快就收到了信,彼时梅氏也在书房里,许敬生便将信的内容也告知了梅氏。 梅氏有些惊讶:“娘娘竟然反了?那我们陛下可怎么想?” 外面的柳迎悦摸到了书房外,她知道里面太守夫妇在谈话,试图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她在这个太守府观察了这么些日子,这夫妇俩的感情是真的好,她是一点缝也插不进去。但她总不能这样在这个太守府待一辈子。 虽然说梅氏资助她开店,教她自力更生,但她不想就这样劳劳碌碌地过这一生,她想躺着把钱挣了。 她其实也没有要拆散他们太守夫妻的意思,她最多不过是想加入他们而已。 虽然妾室地位低,但至少不用每日忙忙碌碌只为了明日的餐食。妾室只要能挨得过当家主母的脸色,至少是衣食无忧的。 柳迎悦觉得,自己偷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敲诈当事人一笔,保障自己衣食无忧才好。 这一次若是能敲诈成功,她一定要多敲诈一点,之前凤颜玉给的钱,只够她舒舒服服花了半年,后面还是要靠自己谋生。 烦呐。 柳迎悦摇了摇头,复又凝神聚气仔细听着里面的动机。 “高苍梧一定是要借道我们这边的,否则娘娘也不会写这么一封信给我们了。” “就算是我们,也没有办法瞒下这么大一支军队的过路啊!夫君你只是一地之太守,怎么可能做到啊!” 柳迎悦听到这里,眼眸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复又看了一眼书房,准备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她要拿这个消息,去换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她因为被梅氏逼着学做生意,勉勉强强也在市面上打了点交道,她知道酉时末刻会有一班商旅会快马加鞭赶往帝京,他们不送货,是去谈生意的,所以速度很快,后日就会到。 柳迎悦已经决定,跟着这班商旅进京,去找江瑾贤,拿这个消息换点金银细软。 许敬生和梅氏谈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解决办法来,许敬生头疼地厉害,道:“罢了罢了,先用晚膳吧,不能把你饿着。” 梅氏点了点头,跟着许敬生一起出了书房门,待晚膳上桌,梅氏见柳迎悦还没到,便拉过一个侍女问道:“薇娘去哪里了?到晚膳的点了,你见人还没到,怎么也不去喊喊她?” “回夫人的话,奴婢去了,只是房间里没有人罢了。” “怎么会没有人呢?明明我记得,她下午的时候回府了啊!” “夫人,梅娘子可能又出去了。” “出去?她这个时候能去哪里?店里的话不是说歇业三天吗?她这会儿难不成还去店里?” 梅氏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到底还是担心柳迎悦。许敬生看着妻子这般焦急的模样,放下手里准备去夹牛肚的筷子。 许敬生对柳迎悦的印象就没好过,只是妻子一直这般在意柳迎悦,他也不好拂了妻子的面子。 “卿卿,先吃饭。她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走丢,更何况是在我沂南地界。” 在沂南地界,有谁还能动得了他沂南太守保护着的人,那他这个太守也真的是白当了。 梅氏被许敬生安抚着坐了下去,忐忑地吃完了晚饭。深夜临睡前,柳迎悦还没有回来,梅氏坐不住了,准备让家丁亲自去寻她。 找自然是找不到人的,柳迎悦早就跟着商旅走了。 梅氏大急:“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夫人放心。小的打听到,梅娘子应该是跟着一伙商旅走了。据下午见到这事儿的人说,梅娘子似乎有什么要事,连行李都收拾的简便。” 梅氏松了一口气,略微放了心:“人没事就好,不是被什么强盗土匪掳走便好。梅娘子生的那么貌美,却体弱,我真担心她遇到什么歹人。” “既然她有什么要事,那么就由着她去吧。” 梅氏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许敬生亦然,还为这个所谓的叫梅薇娘的奇怪女人终于离开自己府上而感到高兴。笔趣阁 柳迎悦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帝京,但是她来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现在,既不是朝廷命妇,也没有皇帝召见,如何进得了皇宫? 柳迎悦抓着包裹,气的跺了一下脚。 她站在皇宫的大门远处的一棵树下,突然看到小厮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物资进入皇宫的偏门。 这是宫里的皇帝和后妃们日常生活所需的去宫外采买的物资,柳迎悦灵机一动,想躲在物资车里进入皇宫。 柳迎悦特地选了上面物资盖着最厚实的绿豆躲了进去,顺利躲过了宫门口的检查。 到了后厨专门的仓库里,柳迎悦费尽心思提前溜了出来,捡起不知道是谁落在仓库里的落灰了的太监旧衣服,躲在擂的有人那么高的西红柿后面,稀里糊涂地套上穿好。 溜出粮仓后,她就一个劲地往乾清宫奔了过去。 她第一次到皇宫,能不迷路都要靠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一次皇宫地图。 她好歹是世家大族之女,幼时上女学时,老师曾给她看过一次故宫地图,她记性好,一次就记住了。 她喜欢所有繁华的地方,只需要一眼,她就能深深地记住。 柳迎悦见到周大监,随意地扯了个谎说要去见陛下。 “奴婢乃贵妃娘娘宫里的小晗,有要事要求见陛下。” 周大监狐疑地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的面孔:“媚贵妃宫里的人?” “正是。” “咱家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奴婢是贵妃娘娘宫里新来的人,大监瞧着面生也是正常的。” “新来的人,怎么会接来替贵妃娘娘给陛下传话这样重要的事情?” 第321章 江宁郡 柳迎悦闻言,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个皇帝后宫里也没几个人,也没什么低位分的妃嫔可以被她拿来圆谎的,她可不就只能说媚贵妃吗? 看来啊,有的时候,皇帝宫里人太少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大监又转圜地问了几句,见柳迎悦都能回答的上来,这才放了她进去。 此时,真正的江瑾贤是在大宛,天宁皇宫里的是易容了的项思羽。 项思羽虽然“重登帝位”,但周围的人都是江瑾贤留下来监视他的人,也算不上很自由。 “奴婢拜见陛下。”柳迎悦一被周大监放进来,就立即朝上首批阅奏折的项思羽下跪行礼。 项思羽抬起头来,他并没有见过柳迎悦,此时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声音奸细的小太监。 “什么事?”项思羽模仿着江瑾贤的声音问道。 柳迎悦抬起头,正要开口,项思羽却已经看出了她是女儿身。 心下疑虑,暂且按住不提,项思羽听完柳迎悦要说的事情,更是眉头一皱。 他是知道江瑾贤是去大宛了,那日喊他入宫,江瑾贤就是为了交代这件事情。 如今颜玉自己反了,虽然表面上看,是她自己去契丹借了兵,这中间也不知道借助了江瑾贤的力量没有。 他已经为凤颜玉帮了自己这么多而无法回报而感到愧疚,再加上江瑾贤这么一去大宛,自然是日日陪在凤颜玉身边,他定会提供不少帮助,而他在天宁,如果什么也不做,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项思羽想着,已经准备写下密旨给高苍梧离开天宁国放水,让沿途郡县的太守能让他顺利通过。 他写下的诏书,每一条都要经过杜月娘和顾青执的过目,旁的写了会有可能被驳回来,但帮助凤颜玉这一条,想必杜月娘和顾青执是不会拒绝的。 项思羽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也没有那么多纠结了,便问道:“你是谁派来的人?” “奴婢是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 “奴婢探知这个消息后,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帝京,混入皇宫,就为见到陛下,传递这个消息。奴婢自作主张,自然不是不求回报的。” “你要什么?”项思羽听到这里,倒放了心,一场买卖而已,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奴婢不过是一个俗人,奴婢要金,要银,要钱,要陛下保奴婢下半生的荣华富贵。陛下家大业大,坐拥四海,应该不缺一点养闲人的钱吧?” “你倒是够贪心。一个小消息,就想买断一个金玉满堂的后半生。” 柳迎悦扬眉一笑:“消息虽小,但对陛下却意义非凡。奴婢知道,陛下很在乎娘娘,在乎到了骨子里。能帮到娘娘,陛下不该给奴婢一个大奖赏吗?” 项思羽也笑了起来,她说的这番话有道理,他是该给些奖赏,但她太贪心了。 适度的索取,是有益的;过度的贪心,只会害人害己。 “周大监——” 项思羽把周大监唤了进来,递给周大监一个眼神,周大监一个会意,立即朝柳迎悦恭敬地伸出手。 “朕让周大监带你下去安顿。” 柳迎悦闻言,立即喜笑颜开起来,欢欢喜喜地跟着周大监走下去。 项思羽的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摇了摇头,继续批阅起奏折来。 周大监领着柳迎悦往前走,柳迎悦原本是很开心的,可是走着走着,她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大监,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这不是去后宫的路啊?” “后宫是娘娘们住的地方,你一个卑贱的投机小人,也配住这样的地方!?” 柳迎悦来了气:“你什么意思!?” “咱家什么意思?”周大监面目狰狞起来,猛地一把挟制住柳迎悦,将她的头按入荷花池里,任凭她的双手在水里扑通扑通地挣扎。 “啊——啊——” 周大监的力气大的很,死死抓住柳迎悦,让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他将她淹在水里,一点点地等着她失去生命。 “麻烦的人,解决掉便没有麻烦了。” 既然是个祸害,早早地处理掉才是最好的。 柳迎悦不再挣扎,周大监将她拖了上来,用手试探了她的鼻息和脉搏,确认死亡后,便将她交给其他的小太监,让他们将她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 “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把神武将军的家人抓起来威胁他们!” “他又不是头一回这么做了,他总要抓些东西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凤颜玉一边说着,一边在大宛地图上比比划划,“楚王叔叔和宁王叔叔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所以这两块地界不需要我们多担心。” 玉桑点点头:“公主,契丹的军队大部分在东北方,高将军的军队会在东向进入大宛,楚王殿下和宁王殿下的地界在西侧不需要我们多担心,那么南方是我们最薄弱的地方,我们……” “南方背临刘宋,堂兄自己还需要提防着刘宋,倒不需要我们多费心。” 正说着,窗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凤颜玉不悦地闭上了眼。 玉桑看着凤颜玉的表情,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笑道:“苍蝇又飞进来了。” “又来了。” 凤颜玉刚说完,江瑾贤就踏着月色而来,轻裘缓带地走了进来。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倒比你家还方便。” “来是想来的,走是不想走的。只是你不想让我在这里带着,我没法留下来而已。若是你点头同意了,我必不会想走就走。” 凤颜玉无比嫌弃的缩了缩身子:“你真的很闲诶!” 江瑾贤眼睛盯着凤颜玉,单手撑到桌子上,微微俯身:“你可以让我忙起来,我愿意。” “咦——别说了。”凤颜玉嫌烦,开口道,“你还要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很明显,到目前为止,我都不需要你的帮助。” 江瑾贤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是他们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走离婚程序罢了。他们俩目前的关系,也就是她还占着人家皇后的名头罢了。 “现在陪在你身边,也是你父皇遗命中的一条。” “不要再把我父皇搬出来压我,我父皇怎么可能会立这种遗命?” “信不信由你,待你取到立政殿里藏着的圣旨,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你连立政殿藏着圣旨都知道!”凤颜玉大吃一惊,她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太皇太后告诉她的,没想到先帝临终前连这事都告诉了江瑾贤。 那么,江瑾贤明知道立政殿有父皇遗诏,依然按照父皇所说的扶持九江王世子登基。 这里面到底还藏了多少事情是凤颜玉不知道的。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事到如今,我又不会害你。” 凤颜玉冷笑一声:“你还说这个呢!连坦白都不会完完整整的坦白,跟挤牙膏似的,逼一点说一点,你让我拿什么去信任你?” 江瑾贤摆摆手:“我现在不会和你吵,你放心。等你这边的事情都了解了,我会再和你好好谈谈的。现在,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 “不需要!我不需要!”凤颜玉站起身来,“你本来只需要把父皇临终前到底交代了什么告诉我便是。如今看来,你的话里真是只能相信一半!既然你说,父皇留下的遗诏里会有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就更不需要你了。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晃了,我只嫌弃你烦!” 若说凤颜玉对江瑾贤之前将契丹信物交给她还心存那么一丝丝感激,如今便也不剩了。 江瑾贤也不再说话,做出一番无论凤颜玉怎么对他,他都坦然接受的模样。 凤颜玉权当他是空气,研究起桌子上的地图来。 如今,凤颜玉以江宁郡为她的根据地。江宁郡是当年她父皇在时就封给她的封地,如今说服了当地郡守,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倒也放心。 凤颜玉以江宁为中心,利用契丹军队,兼并周边郡县,攻掠汝阴、丹阳、新安三县,加兵中陶。 凤颜玉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但她并没有趁势前进,而是在中陶安营扎寨,准备休生养息。 她在等高苍梧从天宁回来。 这边,凤颜玉的军队大肆攻略,在大宛帝京的皇帝每日坐在龙椅上都是如坐针毡,连后宫都少去了不少。 凤翔对于如今的局面,倒显得很平静,显然是意料到了会出这样的事情,跟修道似的,对外界的一切消息表示拒绝。 项皇后也算是淡定,无论最后是谁做皇帝,她的结局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后宫里最急的女人便是丽妃,如今别说是皇后了,她连妃子都有可能做不成,每天一个劲地往家里联系,外面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凤颜玉谋·反成功的概率到底有多少。 丽妃的家族只能表示现在的风向确实站在凤颜玉这边,大宛军队节节败退。但这是由于大宛军队准备仓促,草草应付的缘故。待大宛军队从各地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局势一定会朝着对比下有利的方向而去。 第322章 身不由己的云安石 大宛朝堂的局势乱作一团。被皇帝一手扶植起来的内阁首辅,朝堂上的那些肮脏勾当他会运用的得心应手,但军事上却是一窍不通,根本跟江瑾贤的出将入相没得比。 钟默吉的武将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但一个人不能掰成两个人用,让他去迎击契丹军队就已经需要耗费不少精力了,不可能让他分身再去提防可能的天宁国和刘宋国的进攻。 皇帝想起了那个可以和江瑾贤比肩的文武双全的人才——云安石,便决定召他进宫,将此等大任交给他。 云安石是阆城太守,这么多年依旧是阆城太守。云夫人在皇帝的诏令到之前就把孩子们支开了,如今听到圣旨的内容,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江兄去后,夫君你本是最合适的丞相之选,但陛下觉得您与江兄生前交往过密,将你摒除在了统治集团之外,带头领着朝臣们孤立你。如今你出了事了,便眼巴巴上赶着要让你为他卖命了。” “做不做丞相我无所谓,因为我答应瑾贤了,我只帮他。再者做太守能得了更多的空陪在你和孩子身边,我倒也落个清净。只是这回儿,陛下这圣旨下来了,我不得不从,否则会连累家人。” 帮了陛下就是给凤颜玉添堵,给凤颜玉添堵就是让他已故的好兄弟江瑾贤不开心了。 当年,江瑾贤死的太过突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江瑾贤人都已经进棺材准备被埋了。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查探江瑾贤的死因,但是什么也没有查到。那日江瑾贤莫名其妙的在长安大街被人刺杀,刺杀的人真的是什么情况都查不出来。 不过云安石倒是还查出了皇帝打算利用秋闱之事陷害江瑾贤预备埋下的陷阱的线索。不过这个查出来了,倒是让云安石觉得在长安大街刺杀江瑾贤的人应该不会是皇帝。 皇帝既然已经预备埋下了坑,利用春闱之事让江瑾贤身败名裂,这样达到的效果更为彻底,他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命人在长安大街刺杀江瑾贤呢? 虽然皇帝对江瑾贤动了杀心,但很显然在长安大街刺杀江瑾贤的,不会是皇帝。 云安石将妻女留在了阆城,独自一人进京复旨。 皇帝将领兵虎符交给他,嘱托他了事情,就打算放他去作战了。 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云安石被一直等候他的内阁首辅拦下。 内阁首辅面无表情,少了惯常让人见到的奸邪笑容。 云安石依礼待之。 内阁首辅只是道:“云太守走之前还是回阆城一趟,安顿好妻女为要,实在不行,将他们送去陇西李府也可。” 云安石有些惊讶,不知道内阁首辅为何“好心”提点他这件事情。 “是陛下有什么想法吗?” 内阁首辅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为自己留点后路,为了陛下,我得罪了太多人了。如果陛下就要倒了,我不奢求什么,我只求,他们不要过分侮辱我,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再者,云太守也不会真的像一个莽夫一样,真的没有安顿妻女就前往战场。不过,安顿好了,也未必是真的放心。神武将军族中在帝京的女眷,全部都被看管起来了,无一例外。” 云安石努了努唇,倒是认真地看了这个内阁首辅一眼。没想到这个一手被皇帝调教出来的工具人,也会有有二心的一天。 云安石对内阁首辅没有多少怜悯,他做的坏事并不少,轮不到他来审判他,便只谢过了他,便分别了。 云安石领兵往东出去,切断天宁军队来大宛的道路,狭路相逢,迎击上高苍梧的队伍。 高苍梧立即送信来,表示要休战。云安石很奇怪,根本仗还没打起来就要休战,而且还要求主帅之间好好谈谈。 高苍梧甚至退后一步,表示自己亲自会来云安石的营帐和谈。 主帅孤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可以说是把命都交到对方手上了。 云安石虽然奇怪,但清流出身的他还是讲武德的,便同意了高苍梧的请求。 高苍梧经了项思羽的放水,一路上是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天宁与大宛边境。 姑苏一路上都陪着高苍梧。此时的她虽然十三有余,但看起来却成熟了非常多。 高苍梧破天荒主动带了姑苏去了云安石的营帐,云安石见到这一男一女,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讶。 “高将军,这位姑娘是?” 云安石认识高苍梧,姑苏长公主他却不认识。 “本宫乃天宁姑苏长公主,是陪着高将军过来的。” 姑苏年纪虽然小,但看起来毫不胆怯,这些年跟在高苍梧的身边历练,她再也不是之前娇滴滴的小公主。 “云将军心里定有许多疑惑。”倒是姑苏主动开了口,“云将军只需要回答本宫一个问题,您心里的疑惑便都可以解决了。” “什么问题?” “您忠的,到底是大宛这个国家,还是那个大宛皇帝?” “故土永为我故土,君上非永为我君上。” 姑苏笑了起来,笑容慢慢展露,就像一朵慢慢盛开的花朵。 “想必,凤姐姐的发出的那篇檄文,你是看过的。里面的话一句不假,当今大宛陛下,确实是篡位登上皇位的。” 云安石的表情还算镇静,似乎是早已见怪不怪的模样。 姑苏薄唇轻启,爆出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 “你的好友,江瑾贤,并没有死。他的真实身份,是我的皇兄,项思瑾。如今他正坐着天宁国的皇位,他自然是站在我凤姐姐这一边的。” 云安石的眼睛慢慢地瞪大:“你说什么,瑾贤没有死!他是——他是项思瑾!?” “正是。有本宫这个亲亲皇妹现身说法,你不用担心本宫在哄骗你。” 云安石后退一步,相遇之初,江瑾贤说他是个孤儿,他相信了。不过他相信他不会是普通的孤儿,可能背后会有什么江湖势力,没想到,竟然是天宁萧皇后的嫡长子——懿文太子。 姑苏并不知道大宛先帝临终托孤江瑾贤的事情,高苍梧也不知道,便是拿另外的事情来说服云安石的。 云安石已然明白了,凤颜玉如今是天宁皇后,一旦凤颜玉取得大宛帝位,两国走的便是联统的日子,他便又可以和江瑾贤在一起共事了。 这便是姑苏长公主问云安石忠的是君,还是故土的道理。 云安石做了这么多年大宛皇帝的臣子,也不觉得他是可以将大宛推向强大的明君。看似大度,实则自私狭隘;看似为大局考虑,实则畏畏缩缩还好大喜功,缺点非三言两语可以道足。 道理云安石都懂,姑苏和高苍梧今日来这一遭,就是说服他反水,但是现在的他并不能做到。 “我现在不可能投奔你们,我的妻女,我的家人都还在皇帝的控制之下。我可以暗地里给你们放一点点水,但明面上绝不可能投降于你们。” 高苍梧接过话来:“这就够了。只需要你肯给我们放水,让我们绕道即可。其余的,我们自有办法。” 这个云安石可以,于是便和高苍梧商量了演一出戏,高苍梧使出一招金蝉脱壳,派一小部分军队跟云安石的军队打一架,剩下的“窜逃”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商量完毕,结果大家都很满意,高苍梧和姑苏准备走的时候,云安石突然叫住他们。 “我什么时候,能见瑾贤一面?” “待天下大定,你们自有相见的时候。如今恰逢乱世,你们立场不同,见面也只能是对手。” 高苍梧说的中肯,他还是很体谅云安石和江瑾贤之间心心相惜的感情的。 云安石的神情黯了黯,但已经很满足了:“没关系,没关系。至少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 传回大宛帝京的消息,就是云安石中了高苍梧的计策,没有守住东进的线路,让高苍梧“闯”了进来。 皇帝闻之大怒,狠狠地责骂了云安石,勒令他务必阻挡住高苍梧,否则他就别想再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云安石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依然是兜兜转转,画圈玩游戏的模样,皇帝看的十分捉急,将云安石的妻女抓进了大牢。 云安石得知消息,捶胸顿足,大喊道:“如此主,何足当也?” 凤颜玉让契丹军队作为主力,过函谷关进攻帝京。凤颜玉引诱皇帝将大部分主力放在契丹军队上,让高苍梧走秦阳道直取帝京。 但是因为云安石被逼迫,云安石不得不调转过来进攻高苍梧。凤颜玉声东击西的计划暂时不能实现,只能派出鸾凤卫作为辅助。 高苍梧也为了避免损坏凤颜玉的其他计划,决定独自迎击云安石的军队。 凤颜玉并不赞成,去信一封,让高苍梧将云安石的军队引到粟水,她这边分出部分契丹军队来替高苍梧挡住云安石的军队。 但高苍梧去意已决,坚信自己能像当年的项羽一样以少胜多,再加上和云安石的约定在前,双方在淇河畔展开斗争。 第323章 他怕什么!? 但高苍梧忘记了,此时的云安石,是妻女被抓,身不由己的云安石。 皇帝为了保证云安石的忠诚和效率,还派出了监军。有监军在,云安石再有私心的小动作,也难以实现。 淇河畔地势平坦,一旦在此地展开斗争,便是一比一的近身肉搏,毫无技巧可言。 高苍梧原本以为,可以在淇河南岸的山上设下埋伏,但云安石的人多,早就分出了不少势力在南岸山上驻守。 高苍梧扑了个空,前去南岸山上探路的士兵也被云安石通通斩杀。 高苍梧的军队在淇河河畔被云安石的军队团团包围,云安石和监军站在搭好的高台上,看着远处犹如瓮中之鳖的高苍梧,神情各异。 监军是太监,是夏承吉的亲信,咧着奸佞的笑容,朝着云安石建议道:“听闻云将军箭法了得,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今日咱家可否有机会一观啊?” “夏监军说笑了,安石的剑法不过平平,如今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守,这箭术也生疏了。” “诶——云将军这说的哪里话?太过谦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你领兵在外,正是立功的好时候。咱家觉得啊,今日,你射那高贼,若是射中了,必是大功一件,咱家会在陛下面前,替你多多美言的。” 云安石扭头看了夏监军一眼,知道他今日是不得不射了。一来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受了伤没有办法射,二来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当着夏监军的面不射。 云安石闭上了眼睛,招呼来士官,让他将弓箭拿上来。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了,就不能有片刻的迟疑,否则反而会被怀疑,那么一切就都白做了。 云安石在夏监军的注视下,拿起弓箭,拉满,手一松。 一支箭射出,正中高苍梧的胸口。 云安石的箭法还是很准的,准的一丝一毫都算的清楚。他看到,高苍梧看了一眼箭射来的方向,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夏监军表示十分的满意。 他正要指挥人去把高苍梧的尸体抬过来,突然另一股势力闯入战场,以破竹之势横扫现场,逼近高苍梧所在的地界。 是江瑾贤带着天宁国的救兵来了。 夏监军大惊,正要让军队前仆后继的往上上,江瑾贤就朝云安石的方向连射三箭。 不过这三箭朝向的目标都是夏监军,夏监军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倒也没中箭。 夏监军被这么一下,倒是怕自己的小命在这个战场上先给交代进去,便勒令云安石退兵。 云安石自然是巴不得退兵,他下令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拿着弓箭的江瑾贤。 遥遥相望。 江瑾贤实在太远,脸上的神情根本就看不清楚,但云安石可以感受到,江瑾贤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自江瑾贤死后,这俩莫逆之交的第一次见面。 温温独游迹,遥遥相望情。 江瑾贤转过身去,俯下身去查探高苍梧的情况。 江瑾贤救下昏迷不醒的高苍梧后就火速离开战场,将他安顿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为他治疗。gsxsw.c0m 江瑾贤在得知高苍梧出现在大宛境内的时候,就知道是项思羽在天宁国替他给高苍梧放了水。既然凤颜玉一直拒绝他的帮助,高苍梧这次的做法又十分的危险,所以他就觉得这次得主动帮助高苍梧。 也算是一个突破口。 姑苏看到早上意气风发出门的高苍梧,如今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回来,吓了一大跳,还算镇静地问道:“他怎么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他胸部中了一箭。”江瑾贤倒没有说是谁射的,而是招呼着行军大夫过来给高苍梧医治。 姑苏看着高苍梧鲜血淋漓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待大夫忙前忙后替高苍梧处理完,大夫终于得空解释情况。 “幸得高将军福大命大,这箭射偏了三寸,并没有射中心肺。下官已经为高将军止住了血,缝合了伤口,只需要日日换药,服用下官开出的药即可,休养月余身体就会大有好转了。” “有劳大夫了。”姑苏自然是对大夫感激不尽。只是高苍梧还要带兵,这受伤休息就要月余,怎么成呢! 姑苏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待高苍梧醒来,自己内心里定是会不甘心的。若是皮外伤也就罢了,他收拾收拾还能重返战场,但这伤口却太过靠近心脏,必须静养,他此次在战场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这口气怎么能咽下? 姑苏能想象到高苍梧心里的懊恼。她半蹲在高苍梧的身边,伸出手整理了一下高苍梧额间的碎发。 江瑾贤看在眼里,贴心地为姑苏搬来了一把绣凳,让她能够坐在床边。 “皇妹,等他醒了,你好生劝慰他。我了解颜颜,她嘴上可能会生气,但心里气的还是高将军受了重伤有性命之忧。” 姑苏对江瑾贤这个皇兄没什么感情,闻言也是淡淡的:“凤姐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谁会知道?你又凭什么替她给人作保?” 江瑾贤倒也没生气:“皇妹,我不在意你怎么说我。只是高将军你一定要好好看住了,让他好好养伤。不过这样一来,高将军所领军队也就群龙无首,我——” 姑苏用看着高苍梧,用眼神的余光瞥了江瑾贤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借苍梧的军队,名正言顺去帮助凤姐姐,那你就去借去吧!反正到头来是帮助凤姐姐,对凤姐姐有益无害,苍梧也是会答应的。” 姑苏说完,都有些惊诧于自己的内心的想法,要不是这箭确确实实是大宛军队射的——在场的不少士官也都亲眼看见了,她都要怀疑高苍梧受重伤是江瑾贤干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招借兵。 江瑾贤奇异地看了姑苏一眼,姑苏见他不说话,也不离开房间,便道:“虎符就在你左手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你打开,拿走便是。你不是赶时间吗?能快点帮上凤姐姐便快一点。” 江瑾贤更诧异了,但还是按姑苏说的取出了虎符。虎符纂到了手里,冰凉的触感让江瑾贤清醒了不少。 “高将军看起来真的很信任你,连这些东西都允许你染指。” 姑苏听来,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我和苍梧这些年在邢州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最信任的人。我懂他的心思,有些事情,他自己不愿意做,我可以替他做。” “皇兄,苍梧最想做的,就是报他心爱之人的仇,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到大宛,不做他们高家的‘耻辱’。所以说,皇兄,你快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苍梧的。” 这一次,江瑾贤是真的离开了。姑苏叹了一口气,专心照顾起高苍梧来。 —— 凤颜玉得知高苍梧受了重伤,只觉得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同时宴宁又给来消息,说江瑾贤接手了高苍梧的军队,再加上他从天宁带来的,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帮助凤颜玉。 凤颜玉砸吧砸吧嘴巴:“不是说好了,不要他帮忙吗?” “可是若是没有了高苍梧,他的军队闲置在那里岂不也是浪费?多一份力量来帮助我们,也不是坏事。”开口的是李嬷嬷,随着大宛皇帝将国内的军队逐渐集结完毕,凤颜玉的优势在一点点减弱。 李嬷嬷只希望凤颜玉以绝对优势获得胜利,并不希望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希望纠集一切可以纠集的力量,倒不在意这力量源于何处。 “公主,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奴婢知道您恨她,奴婢也恨,不过既然是仇人,那么就更应该榨干他最后一丝的利用价值了。” 凤颜玉怔怔地看着李嬷嬷:“嬷嬷……我……” “别犹豫了。”李嬷嬷说着,拿起桌面上另一封书信,这是江瑾贤在取得高苍梧军队的兵符之后送来的。 凤颜玉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那封信。 “好。” 有了江瑾贤的帮助,对于大宛皇帝,现在是四股势力合攻之势。 西南有楚王、宁王掣肘;东面有江瑾贤的军队应付云安石;东北面有契丹的军队迎击钟默吉所率的助力;西北面自不用提,一直都是由神武将军提防着西番的进攻,他的族中女眷已经被抓,自求安分守己,守好西北,自然无力费神再派兵对付凤颜玉的军队。 于是乎,凤颜玉的鸾凤卫乘隙而入,抄小道越过函谷关,直逼帝京而来。 由于皇帝纠集了全国的军队合力对抗契丹主力和外围那明面上的反对势力,地方上守备空虚,几乎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军队。 是以,凤颜玉进攻的速度非常快。 凤颜玉以宴宁为行营都统,率步骑兵数万,进击凤翔、宜安二镇兵,留部分兵力留守,以避免被人背刺。 六月二十日,凤颜玉亲率大军,自江宁郡出发,西向往帝京而来。东面,大宛主力都在迎击契丹和江瑾贤的队伍,根本对凤颜玉的这一招招架不住。 皇帝大惊,勒令钟默吉必须派部分兵力回防阻止凤颜玉,但是钟默吉表示自己抽身不得,若是自己走了,契丹军队便是趁虚而入。 皇帝无奈,只能叫锦衣卫和蒋都督加强帝京的戒备。帝京至少还有二十万军队,而凤颜玉和宴宁所率军队加起来撑死不过十万。他不怕!他怕什么!? 第324章 兔死狐悲 高苍梧的身体强健,第二日就醒了。 床畔只有姑苏在照顾着,她正试着中药的温度,看到高苍梧醒了,她笑道:“你醒了,倒不用我费心喂药了。” “你一直都在?”高苍梧略显放松地看了她一眼,“我睡了多久,这期间可出了什么事情?” “晚上的时候我去自己房间睡觉了,是早上很早的时候过来陪你的。你也就睡了一天而已。对了,我让大皇兄将虎符拿走了。” 高苍梧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中箭也是我的命,这次是我太轻敌了。没能给长公主帮上忙,反而还让她添麻烦,真是……” “你也不必如此自责。等你伤养好了,凤姐姐信任的将军必会有你,你还是要接着重任的。” 姑苏将药递给高苍梧:“你先喝药吧,待会儿再洗漱吧,不然药就凉了。” 高苍梧顺从地将药接过:“你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昨日碰上你大皇兄,也没使小性子跟他吵架,还把虎符交给了他。” “跟他有什么好吵的?昨日算起来,还才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当他是陌生人便罢了,他既然语气还算温和的和我说话,我为什么要做那个坏人和他犯冲,更何况你那时还受着重伤。” 姑苏显得十分的淡定,高苍梧深深地看了姑苏一眼,姑苏就继续开口道。 “况且是你信任我,连虎符的位置都告诉了我,我又怎么会让你难堪呢?” 高苍梧没有在说话。他们两个自江瑾贤登基后,就一直待在邢州,姑苏再没有见过她的其他亲人。在邢州,他们就是互相最亲的人。 “你就好好养伤吧。现在有我大皇兄管着外面呢?等他解决了云安石的军队,我想你也好的差不多了。” —— 七月,契丹军队南征北进明白,南至骆谷。因邑宁、斜陽二镇兵未出应战,契丹军队不战而胜。 七月初十,皇帝得知此事,大怒,趁钟默吉大军东还圻河之际,杀逃跑至此的原邑宁、斜陽二镇地方官朱友恭等人以塞罪责。 八月,契丹军队由颍州渡过淮河,进攻淮南,并分兵攻打鄂州。淮南节度使杨行密解光州之围,撤军返广陵,按兵不战。 皇帝大喜,下诏奖赏了杨行密,但下诏的奖赏还不过三日,杨行密就在营帐内被人刺杀,死相凄惨。 广陵乱作一团,全城百姓皆以为长官是凤颜玉派人刺杀所致,拒不投降。凤颜玉怜惜百姓,不强力攻破,而宣布广陵暂时自治。 八月末,凤颜玉因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凝东与杨行密交好相通,杨行密的长女是赵凝东之妻,而自己却顶着刺杀杨行密的名头,为防患于未然,决定西与王建结姻。 征得宁王同意后,定下协议宁王第六女将嫁于王建,两人将就此联姻。 九月初令武宁节度使王建领兵先行,十日凤颜玉派出鸾凤卫中的自己人,率契丹大军继后。 不久,王建攻取七州,直逼帝京而来。但契丹大军并王建却不再前进,而形成守卫包围之势,只分出十五万兵力支援凤颜玉,等待着凤颜玉攻入帝京。 皇帝勒令云安石带兵回防,但云安石被江瑾贤挟持住,无法动弹。皇帝指望不上云安石,只能做好守城的准备。 九月十五日,凤颜玉至帝京附属州府城郊,她扎营于汉江北岸,令军队在阴谷口作浮桥,预备渡河发起总攻。 九月十七日,契丹大军分出的十五万军队和凤颜玉所领军队会合。十九日,浮桥修毕,当夜,凤颜玉领兵渡过汉水。 九月二十日,蒋都督领兵十万,列阵于汉水岸边迎战,被凤颜玉的鸾凤卫击败,退回城里,紧闭城门不出。 九月二十一日至九月二十三日,双方停战,凤颜玉安心整顿前来支援的契丹军队。 与此同时,大宛皇宫—— 凤颜玉兵临城下,一向镇静的皇帝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皇帝这些日子再没有去过后宫,他召集群臣商议,群臣七嘴八舌,一个解决办法都说不出来。 皇帝心烦的很,这个时候叫这些臣子表忠心,说会誓死效忠于他,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皇帝挥退众人,表示不想再见到他们。 蒋都督和锦衣卫确实忠心,但独木难支,光靠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怎么阻挡的了势在必得的凤颜玉? 皇帝走到书房前,伸手抚摸过那方传国玉玺——玉玺质地细腻,触手生温,是上好的佳品。 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不想让人得到;他已经得到过,却又要被迫让别人从手里剥夺,不如将那东西烂在自己手里强。 之前,丽妃的父亲曾提出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和凤颜玉和解,以避免帝京百姓生灵涂炭为由,立凤颜玉为他唯一的,且正统的继承人,让皇帝能够保持住帝位,借此消弭此次的困局。 丽妃父亲的意思是,反正凤颜玉要的是这个帝位,立凤颜玉为皇太女,这个帝位迟早会落到凤颜玉头上,便不用那么大动干戈了。 但凤颜玉又不是傻子,做皇太女哪里有自己做女帝来的保险,凤颜玉拒绝了这个提议,并表示自己永远不会屈服于自己的杀父仇人。 也就是说,这个杀父之仇,凤颜玉报定了。 况且凤颜玉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都兵临城下了,再放弃说要做皇太女,那也太可笑了。 而且谁知道,等凤颜玉答应做皇太女,皇帝在之后会不会想办法暗杀了她? 这个方案想法很好,但无法实行。皇帝正想着,好巧不巧,丽妃就进来了。 丽妃这些日子也慌心的很,她很担心自己的未来,如果皇帝真的倒了,她要么被殉葬,要么被赐给将士们,要么被凌辱后死。 算起来,赐给将士们还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至少还有名有份的,只是换个说法的再嫁罢了。 “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现在看到女人就烦,看到丽妃皱眉道:“你过来做什么?” “臣妾想来看看陛下。” “没有用的货色,做着没有用的事情!来看朕有什么用!?在朕面前晃悠,只会让朕更加心烦|!你父亲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想出个什么歪头巴脑的解决方案,平白让朕被天下人笑话!” 皇帝见到丽妃,就像见到了一个巨大的出气筒,顿时就责怪起她来。 丽妃闻言,也知道自己这番是撞在枪口上,顿时无比委屈地道:“陛下——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军国大事臣妾也不懂,臣妾只会关心陛下的身体,臣妾只是来关心陛下的身体啊——” “朕又不是死了,殿内又不是别的没有伺候的人了,要你来关心什么!?”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丽妃这句话突然触怒了他的逆鳞,“现在别在朕面前哭哭啼啼扮娇气,朕没空搭理你!” 皇帝从始至终要的,就是对自己有用的女人。他自我认为,他其实也不算是太贪心,对自己有用再加上有才情,有姿色的,不需要绝色倾城,他都愿意给她们宠爱。 在他这里,一个女人会失宠,只会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丽妃赶紧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半是痛惜半是不理解地看着陛下:“陛下,臣妾只愿和你生死相随,愿意追随你到地下!” 丽妃想着,皇帝若是要出逃,念及着这份情,把她带走也是好的。现在这种情况,她跟着皇帝才是最佳选择,即使是殉葬,也比被人像个捐款盘一样推来推去要好的多。 “朕还没死呢!说这些话做什么!难道你巴着朕死吗?” 皇帝这个时候,最忌讳别人提死字。闻言当即是大怒,猛地一把将丽妃推到地下。 丽妃也傻了眼,按道理说,宠妃说这句话,不应该让陛下感动吗,可为什么……? 皇帝看着丽妃惊慌失措的模样,突然勾起一抹阴斜的笑容:“你是说,你想陪朕一起死吗?” “可是朕不想死。既然你想死,那朕就提前满足你!” 丽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皇帝已经扭头去看桌面上的那方传国玉玺,皇帝犹豫片刻,突然拿起玉玺,狠狠地往丽妃头上咂去—— 鲜血淋漓。 …… 谁也想到不到,皇帝为什么会发了疯杀了丽妃,只是丽妃之父得知此事,先为女儿的死痛哭流涕一番,而后也开始为自己的后事考虑。 若是自己现在,偷偷向凤颜玉投诚,或者说服群臣,开放城门,迎凤颜玉,凤颜玉会不会看在他做这些事情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甚至继续保有他的荣华富贵? 既然女儿已经死了,死就死了,也得死的有用些。丽妃之死也是个他向凤颜玉投诚,让凤颜玉能够信任自己的一个理由。 丽妃只是匆匆用草席裹了,丢到城外乱葬岗了,别说是妃子的丧礼仪制了,就是连普通宫女都不如。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算其他没有被这次事件波及的大臣们,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和继续忠于这个皇帝,能拿到多少好处的权衡了。 第325章 攻城 丽妃之父正在犹豫如何和凤颜玉接触,没想到秋尚书竟然主动来拜访他。 秋尚书继丧女之后,一直在朝堂上都有些谨小慎微的,一直以为皇帝会在废后赐死秋芷若后拿他们秋家开刀,但最后皇帝并没有处置他们秋家。 秋尚书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一朝会再有什么更上一层的权势了,所以他是想主动投奔凤颜玉的。 再加上,秋尚书并不知道自家女儿对凤颜玉做的那许多勾当,只会以为凤颜玉和他之间,也就是曾经和他女儿爱慕同一个男人而已。秋尚书和凤颜玉之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仇怨,只是尚书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罢了。 秋尚书开诚布公,讲明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女儿和丽妃都被皇帝赐死,他的女儿好歹还是有点理由的,丽妃真的是莫名其妙就被皇帝杀了,末了还一点解释也没有,这怎么不会让人心寒呢? 丽妃之父听到秋尚书如此直球地跟他讲明了自己的想法,倒不是有多信任他,而是这个要求秋尚书太过迫切地想要实现了。 “秋尚书是来说服我反水吗?”丽妃之父倒是笑了,“如此直截了当地说了,你就不怕我反手把你在陛下面前把你给告了?” “明正(丽妃之父小字)既然这么说了,就是不会说了。丽妃娘娘在宫里如此盛宠,却也死的如此不明不白,你难道不该计划计划自己的后路吗?” 换言之,秋尚书的意思就是,明正不像是死脑筋愚忠的人,秋尚书的这个建议,丽妃之父是会考虑的。 丽妃之父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整杯茶,开口道:“王都督,原先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之前陛下找了很多理由想杀了他,被余国公保了下来。” “如今为了保住那一条命,兵已经是不管了的,刚好也未娶妻,单身汉一个,便住在了余国公的家里。” 王都督是个孤儿,自幼被太皇太后收养。太皇太后发现了他军事上的才能,便着力培养,他也争气,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再加上太皇太后的助力,坐上了这中军左都督之位。 他倒一直未娶妻,他总说自己尚没有心爱女子,一切全凭太皇太后安排。太皇太后觉着他年轻,也不急着指婚,让他再历练历练,他的婚事便搁置下来。 待到太皇太后去后,他的靠山倒了,权贵更不会有人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孤儿——虽身居要职,却被陛下忌惮。 王都督一直感念太皇太后的救命和养育之恩,一直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仍旧坚持自己的底线。 “虽然王都督不再去军营,但威望还在,若由他去为凤颜玉开城门,士兵们也能够听服。” 说服王都督去为凤颜玉开城门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不需要说服,知会一声便好了。王都督不可能不帮太皇太后唯一幸存的子孙——凤颜玉的。 丽妃之父肯这么说,就是答应了秋尚书的提议。秋尚书终于舒展了眉头,顺着丽妃之父的话道:“如今的余国公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我们得先暗中去拜访他,才能将人给带出来。” 双方一拍即合,当夜就去拜访了余国公。余国公确认了两人的拜访不是陛下的陷阱,这才让王都督出来见他。 两人商量了一下到时候如何开城门,余国公便修书一封,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将信送到了凤颜玉的手中。 此时,城外的凤颜玉已经整合好了契丹军队,她并不知道城内在短短的这几日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当她收到余国公的信的时候,是非常惊讶的。 余国公算起来是他的舅公,这复杂的亲戚关系,凤颜玉对这位舅公算起来算不得多亲近,至少在她穿越来之后,是没见过的。 这一层关系,经李嬷嬷说来,说还是算可靠,可以利用的。 凤颜玉放下心,不确定地道:“他们当真会为我开城门?” “不管信不信,明日殿下都是要进攻的。若是他们开了城门那边省了我们的事,若是不开我们只是照计划攻城罢了。” 凤颜玉摇了摇头:“突然好好的来了这样一封信,难保不会有诈。这几日帝京到底是什么情况?” 凤颜玉唤来鸾凤卫里专管情报刺探的暗卫,探得了这几日皇城里的消息。 凤颜玉只是大惊:“皇帝当真生生打死了丽妃?” “回禀主子,正是。” 凤颜玉不寒而栗起来,但一想到皇帝是能亲手毒死杜淑妃的人,这样的行为也就合理了,但也还是为丽妃惋惜。 “皇帝这真是自断后路,在这个时候还不笼络大臣,甚至还打杀权贵的女儿,是真的要把人心都送到我这边来!” 凤颜玉想到这一层,还是不禁浮现出笑容:“天要亡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这开城门一事,是真的了。” 凤颜玉并不觉得这是诈降,若是代价是杀死自己在宫里已有地位且受宠的女儿,那也太大了,无妨让他们家族暂时性的可持续发展。 如此,凤颜玉便下定决心,于明日寅时,正式攻城。 王都督一伙人在这夜就已经准备起来了。余国公将自己的私兵交给王都督,让他带着去城门口,刺杀了北门的首领,夺取了北门的控制权。 秋尚书和丽妃之父也在,三人以大义说服了被刺杀首领的守城军队向王都督听令。 未免事情有变,秋尚书伪造了每日都要送进宫的城门首领简报,让皇帝不疑心城门的情况。 九月二十四日,凤颜玉攻城。 凤颜玉按照约定,以北门为主攻点。果然,北门应约为她而开,大宛帝京向她袒露无疑。 凤颜玉驾马站在队伍最开头,带领着军队入城。她的身边陪着宴宁和李嬷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帝京。 寅时,街上的集市还没有完全开启,不过是一些早餐摊开着,也满足了凤颜玉最小限度打扰民众的想法。 不过穿着军械战甲的战士,在走路时是不可能不会有声音的,百姓们也都猜到了凤颜玉可能已经入城的情况,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打开门窗,已经开店或者出来行动的民众也都止住了行动,静静地等着凤颜玉的军队过去。 至皇城门口,天才刚大亮。 内宫守卫并不是凤颜玉的人,凤颜玉照例要劝一番的,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代价最低的。 门口的侍卫一面派人给宫内送信,一边与凤颜玉周旋。 按道理都打到宫门口了,接下来的性质实属逼宫,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之下,还有这么忠心的人,也实属难得。gsxsw.c0m 派去送信的侍卫真的是马不停蹄,打破了在皇城内不能骑马的规定,不过事急从权,路上也没有人拦着他。 凤颜玉已经到宫门口的消息传到紫宸殿,彼时皇帝不过刚醒,身上还穿着单衣,闻之便有些懵。 “你说什么,攻进来了?” “是……是的……” “那还报给我废话干嘛?迎击啊!守啊!给我死死地守,没至战死最后一个人,都不许放弃!” 报信的侍卫闻言,立即大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 皇帝闭上眼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在最后一赌,是凤颜玉会继续残暴地屠尽皇宫的每一个人来杀他,还是凤颜玉带着她那可笑的怜悯心来和自己谈。 只要他还能谈,那么他就还会有反击之机! 皇帝自负聪明的想着这一切,认为凤颜玉不会愿意皇宫内血流成河。况且凤颜玉带着的军队里有契丹军队,这一遭血流成河便是被契丹洗劫无异,这是国耻! 夏承吉站在一旁,咽了咽口水,因为是太监,那一点也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猜不透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觉得,皇帝高估了这些人对他的忠心。 不是所有的人对皇帝的心,都跟他夏承吉一样。 “陛下,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夏承吉捧着华服,恭敬地走到皇帝的身边。 这是他作为一个太监,一个公公,最后能为他的主子,他的皇帝,做的事情了。 若是他的主子一定要死,那他也要让他体体面面的死。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那件龙袍,伸出手来,摸了摸。 “可惜了……这样好的质感……” 朕或许只能穿最后一次了。 —— 凤颜玉跟城门口的侍卫周旋了一会儿,知道他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她们只能强攻了。 凤颜玉失神了一会儿,靠凤颜玉最近的侍卫头子以为凤颜玉是看破了他们的拖延,准备不再与他们虚与委蛇了,突然拔出剑来,向凤颜玉刺来,身侧的李嬷嬷眼疾手快,回身抢先一步刺死了他! 凤颜玉瞪大了眼睛,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变故。 “长公主殿下,不要犹豫了。您该狠的时候就要狠心一点!” “只有视您为主子的人,才是您的臣民,是您在乎和要保护的人,其余的,都是敌人!”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剑来,直取了面前另外两个侍卫的首级! 第326章 天命凰女 “杀——” 凤颜玉的口中只吐露了一个字,无比的冰冷。 她身后跟着的十数万铁骑听到号令,立即斩杀向前。 宫门口顿时就多出了好几具尸体。 凤颜玉下令打开宫门。 当红色漆木打造的宫门缓缓地在凤颜玉面前展开的时候,凤颜玉想起了几年前,她和亲远嫁天宁国的场景。 那个时候,漆红色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地关闭,是在告诉她,她是被驱逐的人,她是永远也无法回到大宛的人。 如今,无论这座皇宫愿意与否,这一次都将为了她而开启,迎接她来作为这里的新主人。 凤颜玉如入无人之境般连破三座宫门,行至紫宸殿前。 凤颜玉清晰地记得,几年前的今天,她和太皇太后联手起兵宫变于紫宸殿前,无奈中了皇帝的计策,太皇太后被迫用死换得了凤颜玉的一线生机。 那一夜,是那样的惨烈。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祖母在自己的怀中咽了气,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屈辱的任人宰割。 如今,凤颜玉以绝对优势再次兴兵于紫宸殿前。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皇帝的计谋,有的只是凤颜玉的势如破竹。 凤颜玉一扬披风,即使穿着厚厚的铠甲,她的脚步依然矫健。她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走到紫宸殿的正殿台上,看着站立在殿门口的夏承吉。 “夏公公。”凤颜玉倒是客气地应了一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皇兄可还安好?” “陛下一直都很好的,如果没有长公主殿下这一次‘意外’的拜访的话。” 凤颜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本宫竟不知道,夏公公也是会说笑话的。” “长公主殿下,臣说的不是笑话,只是您觉得好笑罢了。” “皇兄可在里面?他怎么让你在殿外迎接本宫,怕不是想让你一个人,抵挡本宫这十数万兵马?” “如果能以奴婢一己之身,换得陛下一线生机,那奴婢就是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灵魂永不轮回,也甘愿。” “你倒是忠心。”凤颜玉并不鄙视夏承吉的这一番表白,反倒还很佩服他。 但是夏承吉显然误会了凤颜玉的意思,强调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凤颜玉摇了摇头,无意与夏承吉去争辩这个:“罢了罢了,看在你还称我为‘长公主殿下’的份上,我就允许你和我皇兄,生死相依。” “这可是,皇后都不会有的待遇呢。” 凤颜玉说的足够撩人,她其实也知道,夏承吉既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就代表他在皇帝死后,必会跟着去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凤颜玉说完,正想略过夏承吉走进殿,夏承吉却再一次叫住了凤颜玉。 凤颜玉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夏承吉。她知道,夏承吉是拦不住她的,但还是好奇夏承吉为什么要拦住她。 “长公主殿下,请带着奴婢一起进去。” 凤颜玉有些吃惊,虽然说,亲眼看着自己敬爱的主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是有点残忍,但是—— 凤颜玉也有些搞不明白夏承吉在想什么,但还是答应了夏承吉这个古怪的要求。 同时,凤颜玉也唤来了两个士兵,跟在夏承吉的身后,密切监视着夏承吉的行动,避免夏承吉在凤颜玉背后有任何不该有的行动。 凤颜玉的面前有三个士兵为她开路,待走进殿内,凤颜玉发现殿内燃了浓厚的熏香,整个殿内烟雾缭绕,就好像是上天的仙界。 凤颜玉皱了皱眉,她懂医,鼻子敏感,闻得出来这个香不过是普通的檀香,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但檀香燃到这样烟雾缭绕的情况,也是足以令人震惊了。 凤颜玉捂着嘴巴,半是摸索,半是警惕地走了进去。她发现皇帝身着登基时才会穿的冕服,还不是日常穿着的普通龙袍。 皇帝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于床上,他紧闭双眼,就好像一座佛像,檀香缭绕,似雾似幻,就好像是一场梦境。 凤颜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深吸一口气,这里的檀香味道实在是太浓了,真要那么用力的吸一口,保证要中毒。 “皇兄。”凤颜玉到底还是喊了辈分,“本宫来,取你性命了。” 皇帝听到这句话,才幽幽地睁开眼睛:“你来了。” “皇妹,你瞧皇兄这一身,好看吗?”皇帝抬了抬手,像一只孔雀炫耀自己的羽毛。 若不是凤颜玉的身后站着这么多士兵,她真的要以为这是什么兄友弟恭的画面。 凤颜玉到底没有说话,因为这一身本不该穿在他身上。皇帝见凤颜玉迟迟不说话,也收敛了笑容。 “罢了,皇妹,朕有话要跟你说,是事关你父皇的。” 凤颜玉眼睛一亮,但还是问道:“当真?” “当真,不过只能你和朕两人听,你让其余的人都退下。” 凤颜玉的脸上显露出犹豫的神色,李嬷嬷也不赞同地道:“殿下,不要答应他,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暗招!” “李嬷嬷。都这个时候,你还这么不相信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者,在你们来之前,朕已经在这里吸了一个多时辰的檀香了,身体早就迷糊了。” 凤颜玉也是有武功的,她自认为自己与他一对一并不会落在下风,再者这殿内的檀香能点到这个程度,肯定也是烧了很久的。 凤颜玉相信了皇帝的话,在李嬷嬷的不赞同下支退了所有人,包括夏承吉。 皇帝瞧着突然空旷许多的大殿,勾唇一笑:“皇妹,你还是那么单纯啊。” 凤颜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人已经都请出去了,你到底要讲关于我父皇的什么事?” “什么事?自然是你们父女俩最终都会命丧于我手的事情!” 皇帝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拔出藏在冕服之下的匕首,朝凤颜玉刺来。 凤颜玉大惊,但还是眼疾手快地一躲,躲到柱子后面,皇帝扑了个空,但依旧整装待发朝凤颜玉刺来。 “这个皇位,朕绝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地得到!” “就算得到!朕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让你能够完完整整的得到!” 凤颜玉再次一个闪身,躲开了皇帝的攻击。皇帝到底穿了冕服,行动没有那么方便,凤颜玉干脆地朝柱子后面一转身,反手抓住皇帝的手腕,将匕首朝皇帝自己的方向刺去。 皇帝朝前的势能来不及收回,也正好“撞”上自己的匕首。 皇帝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匕首上淬了毒,剧毒。 他必死无疑。 但凤颜玉并不知道匕首上有毒这件事情,刺中皇帝后,连连后退三步。 “果然,李嬷嬷说得对,本宫还是轻信你了。” 凤颜玉看着皇帝整个人跌到地上,像一只被打落的黑色蝙蝠。 皇帝的身体因为中毒,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 凤颜玉看着皇帝逐渐变得乌青的嘴唇,职业的敏感告诉她,皇帝中毒了。 此时此刻,皇帝再也无法反抗,凤颜玉蹲到地上,看着不停抽搐的皇帝,看着插在皇帝胸口的那把匕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当年杀死我父皇用的毒药,该不会就是这一种吧?” 皇帝自然不可能回答她,但还是呜咽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凤颜玉对他没有任何意思同情,只是冷笑道:“你用过的毒药,还真是多。” “父皇那般光明磊落的君子,却死在这样阴私的你手里,真是父皇的业障。” 凤颜玉已经不指望能从皇帝口中问出什么真话来了,不过皇帝倒是承认了一点,她的父皇是他杀的,她没有报错仇,这就够了。 皇帝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出现眼白,凤颜玉知道,皇帝已经不用她多费心了,她越过皇帝的尸体,走到小前殿的书案边。 书案上,放着大宛的传国玉玺。凤颜玉打开金盖,将里面的玉玺显露出来, 皇帝到底还是没有失心疯,把玉玺给砸碎了。 也或许是,他以为自己还有继续当皇帝的可能,舍不得砸吧? 凤颜玉捧起玉玺,将它高举过顶。 父皇、皇祖母,你们看到了吗? 我做到了。 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夺回了皇位,坐上了女帝之位。 我为你们报了仇。 你们临死前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了。 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凤颜玉将玉玺捧进了怀里。这一次,凤颜玉终于知道,玉玺捧在手里,是什么滋味了。 这是权力的味道,是天下至尊,不容许被任何人拒绝的诱惑。 凤颜玉感受了一会儿,便将玉玺放回原位,踏出大殿。 “皇兄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如今已经殡天,去地下给先帝谢罪去了!” “本宫乃天命凰女,理应接过这偌大的责任。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先九江王世子乃鸠杀先帝篡夺得来的皇位,本宫绝不做他的继承人!诸位随本宫前去立政殿取真正的先帝遗诏,陪本宫一起做个见证!” 凤颜玉要做的,是她父皇的继承人,以她父皇之正统,来鞭笞先九江王世子的罪行。 第327章 夜深沉(上) 暮色已深,紫宸殿内仍是灯火通明。凤祁钰方才从梦中惊醒,见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飘飞的帷帐,伸出胳膊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他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不好到他连回响都不愿意回响,脑中微微发蒙,有些怔愣。明明算是刚睡醒,但他的眉目间尽是倦意,烛火在暮色里摇曳,他闲闲地盯着那个烛火,眼神渐渐失焦。 “燕歆。” 虽然还是很累,但凤祁钰却不打算再睡了。 燕歆听到召唤,立即进了殿。她是凤祁钰身边最亲信的宫人之一,一品女官,旁的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姑姑”。 另外一位最亲信的宫人,便是紫宸殿的掌事太监。此时他并不在紫宸殿,而是被凤祁钰唤走去做了别的事情。 “陛下,您醒了。” “什么时候?” “回禀陛下,戌时末刻了。” 凤祁钰在脑中算了算,他这一次竟然睡了六个时辰!最近凤祁钰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康健的身体却突然嗜睡,连太医也查不出原因。 为了避免自己身体的情况传出去让朝野上下慌乱——毕竟现在凤祁钰唯一的子嗣兼继承人只有一个凤颜玉,女儿身也就罢了,她偏偏是个傻子,凤祁钰只能瞒下此事,照例早朝。 凤祁钰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压缩早朝的时间,然后一下早朝,就“呼呼大睡”。 凤祁钰摇了摇头,就要站起身来,燕歆赶忙过来搀扶:“陛下,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太医查不出原因,那您的身体状况,也该早点告诉太后,让太后娘娘知道。” 凤祁钰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朕不过是有点嗜睡,其他也没有哪里难受。再者,太医也说朕没有旁的问题,只是需要再观察一下而已。” 燕歆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凤祁钰刚刚知道,他一生挚爱的妻子文献皇后是为他最亲爱的母亲所杀,就一直对太后表示避让不见。 一方面,太后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此等母子亲情,无法割舍,但面对杀妻之仇,他又无法再以平常心对待她,母子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凤祁钰以清净的名义请太后去避暑行宫颐养天年。凤祁钰对太后说去避暑行宫只是暂时的,到时候会把太后接回来的,据此说服了太后在夏日独自去避暑行宫。 凤祁钰只是想着能不见就不见吧,既然太后去了行宫,也就难回来了,该尽的孝道,他还是会尽,但怨恨并不会因此消失。 燕歆没有办法,她自然无权干涉皇帝的行为,只能道:“奴婢去打些水来给您洗漱,再去给您准备些清淡的饮食,您睡了这一整天了,想必也饿了。” 凤祁钰点头,燕歆下去了。凤祁钰拿过挂着的披风,披上便走了出去。 殿外夜空中繁星点点,凤祁钰感受了一会儿扑面而来的冷风,总算是感觉有些清醒了。 凤祁钰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但帝王休眠时,殿外怎么可能没人值守,所以一般只有他亲信的两位宫人轮班值守。 如今掌事太监不在,便只有燕歆一人看守。估计燕歆是累了,燕歆许久未归,凤祁钰也没有多怪罪。 凤祁钰拢了拢披风,有些冷了,决定走回殿内,远远地却瞧见一个小太监跑过来。 凤祁钰皱起了眉头,哪里来的这样没眼力见的小太监,不是说好了他安睡时决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吗?大半夜的跑来紫宸殿做什么? “陛下。”小太监夹着嗓子说话,“夜深了,您该回殿内休息了。” 凤祁钰看着这个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小太监,忽略掉他说的话:“你是谁?哪个宫的?抬起头来!” “奴婢是,九江王世子——”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在凤祁钰震惊的表情中,趁凤祁钰还没有发出声音,九江王世子猛地推了一把凤祁钰,将他整个人推进了殿内。 “你,你来做什么!?私闯宫禁,乃是死罪!” “死罪?死的,只会是你。”九江王世子扬起微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开塞子,将药倒进了凤祁钰的嘴里。 凤祁钰因为这连日来的嗜睡,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再加上被九江王世子这么一撞,更是毫无反手之力。 凤祁钰挣扎着,还是有不少药流进了他的嘴里,九江王世子满意地将瓶子收了起来。 “在你殿里的燃香里动手脚真不容易,待我登基,太医院的太医一个一个的都得给换了。”九江王世子说着,已然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九江王世子站起身来,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凤祁钰,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和我父王,兢兢业业筹谋王位十数年,眼瞅着甚至连你的江宁公主都被我们弄傻了,皇位仍然落不到我的头上,我们等不下去了啊,该再使些非常手段啦!” “你说什么……玉儿……玉儿!是你们……”凤祁钰的表情在听到九江王世子的话之后变得十分狰狞。 “是的是的。当年,那次秋狩,我本来是打算杀死凤颜玉的,但是谁知道她后来自己撞傻了。我索性就做个好人,‘救’他回来,在你面前讨个赏,让你放松放松警惕。” “也怪你太过痴情,自文献皇后死后,你再无所出。虽然你按照太后的命令,纳了那么多的妃子,后宫女人几乎没有再怀孕的,就算怀孕了,也被你以各种方式,流了孩子。” 九江王世子摆摆手:“既然你快要死了,那我也就做个好人。你放在心上的女人只有文献皇后一个,也正是这让我扫除对手都方便许多。你可知道,文献皇后为什么会死?” 凤祁钰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九江王世子。 “我知道,在前几年,你一定以为,你的妻是因为难产去世,而最近,你意外得知,当年的难产不是意外,对吗?” 凤祁钰的表情显然是在说九江王世子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九江王世子得意地瞧着凤祁钰,慢条斯理地道:“当年,太后之所以会在文献皇后难产时动手,就是我父王动的手,营造出一个家乡,让太后以为,皇后与人私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太后一面顾及你和皇家颜面,一面也知道你是真的爱文献皇后,一旦她私通的事情被你知道,你必不可能接受,便决定在她生产时下手,一尸两命,既解决了孽种,又让皇后死在你印象里最美好的一刻。太后是做母亲的心疼儿子,自以为能打造出一个幻想,用死瞒下这所有事情,让皇后的形象在你眼中依旧冰清玉洁。” “但是她却没想到,她是被人利用了。但她也没想到,皇后的确是难产死了,但是孩子却活了下来,还是一个男婴。这个孩子,在三岁时莫名其妙薨逝,我不知道是不是太后做的,但一个健康的孩子,怎么好端端就死了呢?” 凤祁钰沉默不语,印象里,太后确实更为疼爱凤颜玉,对这个早早就被立为太子的孩子淡淡的。起初他以为,母后和他一样,是把文献皇后之死迁怒于他,但想想也觉得不对,文献皇后到底只是她的儿媳,而太子是她的嫡亲孙儿,她再迁怒,也不会对孩子不好。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故…… 凤祁钰突然想起来早早就埋在立政殿的遗旨,那是他一早就为凤颜玉铺好的路,时间跨越十数年,最近复又开启,不过是添了一封信进去。 “太后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为什么你会现在知道呢?自然也是有我的手笔,我要实施我的计划,就必须支走太后,有什么会比让你亲自疏远太后,请走太后,来的便利的呢?”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算计。”凤祁钰恶狠狠地喊了一句,看着九江王世子看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无所谓起来。 九江王世子拍了拍自己的手,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依旧算是仁至义尽了。 中了他下的毒,凤祁钰必活不过今夜。 九江王世子压低了太监帽子,从殿门外走了出去,才走了几步,便撞上了拿着洗漱的水和一些吃食回来的燕歆。 九江王世子也没想到会撞上燕歆,燕歆则更加意外,大喊道:“你……你是……” 九江王世子的脸在燕歆面前袒露无疑,而毫无疑问,燕歆是认得九江王世子的。 九江王世子扭头看了紫宸殿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转回头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抽出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燕歆刺去。 燕歆脱了手,堪堪往地下跌去,九江王世子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托着的东西。 燕歆晕了过去,九江王世子左手拿着东西,右手托着东西,将燕歆拖入他之前一直藏身的一个小房间,将那些东西也丢了进去。 燕歆被刺中的是腹部,九江王世子觉得她也活不久了,便将她关在这间房子里面,快速地离开了。 待九江王世子离开后,燕歆悠悠转醒,担心他对凤祁钰不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了起来。 第328章 夜深沉(中) 燕歆撕下身上衣服的布料,稍微包扎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她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必须把她看见九江王世子的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燕歆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紫苒。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猜到了这是紫宸殿的一个偏僻的杂物间,平常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来。 燕歆想着,这里距离紫苒的寝房并不远,便决定努力爬到了她的房间里。 凤祁钰亦也努力地爬到大殿门口,放出金色笼子里的绿雀。 过了半个时辰,江瑾贤拿着所谓的皇帝手谕入宫。这是凤祁钰一早就给他的,让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入宫。 江瑾贤踏入大殿,看到面色惨白却透着乌黑的凤祁钰,也吓了一大跳,他试图将凤祁钰扶到床上,但凤祁钰却拒绝了。 “江瑾贤,朕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朕长话短说。” “朕是被九江王世子下了毒才会这样的,他费尽心机夜闯宫殿,就为了谋朝篡位。他如此心狠手辣,如果他登基,一定会杀了我的女儿玉儿。” 一旦凤祁钰身死,九江王世子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夺取王位。如果九江王世子登基是定局,那么他一定在这样的顺理成章中找出堵他的合适借口。 破解之法就在江瑾贤手上,一旦江瑾贤表面上与九江王世子结盟,“伪造”出所谓的先帝遗诏立九江王世子登基,同时命令太皇太后和江瑾贤共同辅政。 如果九江王世子有这样的遗诏能够“名正言顺”的越过江宁公主、楚王、宁王登基,那他自然乐意与江瑾贤结盟。 只要扶起了太后,那么就一定能够保住凤颜玉。实际上凤祁钰依旧希望皇位能够传给自己的女儿,选出这个庶出宗亲,权力递交太皇太后,都是他的考量,都是在为凤颜玉铺路。 “你要……取得……他的信任,不计一切代价保住玉儿的性命,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江瑾贤点头,他也愿意顺从凤祁钰的遗命,如此残暴的世子,他也可以加以利用搞乱大宛江山,为自己的以后做准备。凤祁钰却仍不满意:“朕要你发誓,发誓!” 江瑾贤心下一惊,凤祁钰却已经开口道:“朕自当初重用你之初,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朕知道你非笼中之物,也知道你绝不会满意于现状。但朕要你发誓,无论何时,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你都要将凤颜玉的性命放在你的大业之上。” “朕绝不会亏待与你。你走到那副古画后面,里面有一个机关,你打开它,里面的信物,可以让你毫无代价地借用到契丹的助力。” “这就是我对你的报酬。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同时,如果我的玉儿注定一生痴傻,那也没有必要为难她,让她担当大任。但我希望你能借你的真实身份保护好玉儿。朕是绝对希望你的大业能成功的,朕不是自私狭隘的帝王。” “玉儿自小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未来玉儿的孩子未必是个痴傻的孩子。如有可能,你的孩子,可与玉儿的孩子约为婚姻,将两国合并,朕要看到的,是这片土地的统一,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身上流着的血,永远自我而来。” 江瑾贤怔怔地看着凤祁钰,没想到凤祁钰脑中想的竟然是这个。女儿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若是他的子子孙孙都能够统治这片土地,也算是成全了所有帝王的愿望——万世一系。 “答应朕!答应朕!只要你按朕说的做,不光光是天宁,就连大宛也是你的,甚至是刘宋,未来也会归于你后代的手中管辖。朕从玉儿很小的时候就在谋划这一切了,朕留有后手,你未来按朕要求所做的一切,都将有合理的佐证。”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凤祁钰是真真正正将凤颜玉当作自己的继承人看待的。 “答应朕!答应朕!”凤祁钰激动起来,江瑾贤终于在这一声声叫唤中,发下了誓。 “还有……太后……你绝不可以与她过分亲密,不要让九江王世子起疑心,如有必要,如有必要……” 凤祁钰又说了好多话,江瑾贤要非常努力才能听清,但最后再怎么努力也听不到了,因为凤祁钰已经咽气了。 江瑾贤将凤祁钰放到床上,踏出殿门,首先下令,封锁紫宸殿,将紫宸殿所有的宫人纠集到一起。 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取得九江王世子的信任。 那么就是要跟九江王世子站在统一战线,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替他擦屁股。 —— 紫苒看到浑身是血的燕歆时,吓了一大跳。紫苒忙完紫宸殿的活,刚准备睡觉,她搀扶起燕歆,燕歆挺着最后一口气,将她刚刚看到的所见所闻告诉了紫苒。 “赶紧……赶紧去找太后,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后,如果陛下遭遇不测,只有太后娘娘才能镇得住现在的场面……” 燕歆说着说着,再无力气,在紫苒怀里断了气。 紫苒不敢多伤心一会儿,忙换上暗色的不引人注目的衣服,准备离开紫宸殿。 但没想到紫宸殿已经被江瑾贤封锁起来。江瑾贤是奉命进宫的,且拿着陛下的口谕,没有人敢反对他。 江瑾贤身边的大侍卫一边一个一个清点着赶来的宫人的人数,一边准备按照江瑾贤的要求将他们都杀了灭口。 紫苒没有往那个方向去,知道事情不妙。前脚九江王世子刚走,江瑾贤这边就清点人数,两人一定早就勾结起来了! 紫苒顺着树往上爬,从树上跳到了紫宸殿外,然后马不停蹄地往昭仪的宫殿去。 昭仪的母亲是太后二哥之妻的妹妹,也算是与昭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平常时候,都是这位昭仪最得太后欢心,由她传消息给太后,一定能够成功。 紫苒好不容易逃窜了昭仪的宫中,急切地让人唤醒了已经安睡的昭仪,她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告诉了昭仪,昭仪大惊,立即要派人去通知远在行宫的太后。 但是紫宸殿那边突然派人来请昭仪,说是要紧急召集各宫的娘娘们。昭仪眼咕噜一转,决定让紫苒亲自去。 紫苒是唯一的人证,她决不能死。 昭仪将紫苒藏好,藏在明日要送出宫的恭桶里。 “紫苒,委屈你了,这是为你能让你顺利出宫,保住你性命的办法。” 九江王世子在给凤祁钰下毒后,并没有立即离开皇宫,而是暂时在皇宫中等待更为隐蔽的方式出宫。当他听到江瑾贤的动静后,感觉不妙,来到之前藏着燕歆的房间里,发现燕歆已经不见了。 九江王世子大惊,但看到江瑾贤斩杀了所有紫宸殿的宫女太监,又召集了各宫的娘娘们,也摸不清江瑾贤是什么意思,便主动来找江瑾贤。 江瑾贤看到穿着一身太监服装的九江王世子,内心暗道终于等到你了。 “陛下深夜召我,说他命不久矣,你可知道,他临终前,可有交代什么遗旨?” “他有遗旨!?”九江王世子强撑着面上的不动神色,但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对权力的狂野欲望,“立的是谁?” 江瑾贤反问:“殿下觉得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为的是谁?” 九江王世子自然不信凤祁钰会名正言顺地立他为继承人,但江瑾贤却不急不缓地道:“殿下,我们做一桩交易吧,我们各取所需。” “要想让所有人信服你登基,就必须有先皇钦定的诏书,这样你才能越过继承顺位在你面前的所有人。但皇帝并不会有这么一封遗诏,而朝臣也不会接受一个傻瓜公主作为他们的皇帝。” “在这些庶出宗亲中,我可以力挺你为唯一的继承人,毕竟皇帝临死前只召见了我,我的话可胜过千言万语。” “当然,既然皇帝临死前召集了我,那么我也一定知道,是你毒杀了皇帝。你不需要急着把我灭口,你想想,是和我合作能得到的东西多,还是把我杀了能够得到的东西多?” 九江王世子不过犹疑片刻,就答应了和江瑾贤结盟。江瑾贤就是一张让他名正言顺的活招牌,就算江瑾贤抓着他的把柄又怎么样,来日朝臣若是知道,江瑾贤明知凤祁钰是他所杀,仍然选择与他狼狈为奸,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很好,世子果然是个聪明人。为了让先帝的这封遗诏更加有说服力,遗诏内容必须有太皇太后和我共同辅政的内容。如果没有,世子,我想恐怕楚王和宁王会闹。” 九江王世子权当江瑾贤是想继续保有自己第一丞相的地位,他只想名正言顺地登基,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江瑾贤只字不提凤颜玉,就是希望在这次事件中,将凤颜玉的影响降到最低,让九江王世子不要觉得她是个有威胁的人,让他暂时忘记处置他。 两人就此达成协议,殿外,各宫娘娘也就到了。 江瑾贤站在紫宸殿正殿台上,高喊道:“圣上龙驭宾天,大行皇帝有令,自他去后,所有无子妃嫔殉葬,不得有误!” 第329章 夜深沉(下) 本来就睡的好好的被半夜叫醒的妃嫔顿时困意全无。紫宸殿外嘈杂一片,位分低的妃嫔已经开始叫唤起来,无论如何,她们殉葬都无法避免。 后宫中位分最高者,贤妃徐氏听到这个诏令,皱眉道:“陛下向来仁慈,怎么会下这样的诏令?陛下呢?陛下在哪里?退一万步讲,就算陛下驾崩,遗诏也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 “大行皇帝临终之前只召了臣进宫。宫门已经下钥,臣能够深夜进宫,足见大行皇帝对臣的信任。” 徐贤妃冷笑一声:“敢问丞相,陛下遗诏确立的继承人是谁?” “大行皇帝未曾立下遗诏,但临终前,他属意九江王世子继承大统。” 昭仪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江瑾贤:“陛下怎么会属意九江王世子作为继承人?且不论江宁公主还在世,就是按继承法统,九江王世子怎么能越过楚王殿下、宁王殿下去?” 江瑾贤不再回答昭仪的话,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什么原因,徐贤妃闻言,应和道:“昭仪妹妹说的是!本宫和诸位姐妹要见陛下!” 徐贤妃张开双手,带着妃嫔们就要闯进去。躲在主子后面的九江王世子以为江瑾贤会拦着她们,但江瑾贤并没有动手。 站在殿门口的白执拔出腰间的长剑,江瑾贤身后站着的禁军也纷纷拔出剑来,对上这些娘娘们。 “娘娘们何必打扰到大行皇帝的安息呢?若是诸位娘娘们想早一些追随大行皇帝而去,那臣倒是可以满足娘娘们的这些愿望。” 江瑾贤举起右手,下令禁军动手。 昭仪看着离禁军最近的几个妃嫔已经被抹了脖子,暗自祈祷紫苒一定要逃出宫去,把太后请回来主持这样的局面。 刀光剑影间,原本金尊玉贵、在宫里嚣张跋扈惯了的娘娘们都已经追随凤祁钰而去了。江瑾贤再次命令禁军收拾紫宸殿的这些尸体,将她们送回各宫去。 待棺椁造好,装棺后,便可以陪着先帝一起葬入皇陵。 这些事情处理完毕,便到了该早朝的时间。 寅时一到,百官就会在门外等候。此时诸位官员没有一个会意识到皇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还以为只是又一次普通的早朝。 江瑾贤下令,提前敲响午门城楼上的鼓,让百官提前上朝。 百官们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来到了含元殿。 百官看着空空如也的龙椅,小声议论起来。江瑾贤自含元殿殿后入,走着原本皇帝上朝该走的路,走到了大殿前方。 “诸位,大行皇帝,不永天年,已于夜里身故。” 朝臣们惊叹的声音就好像一层巨浪,起起伏伏,但江瑾贤却不在意,继续道:“大行皇帝临终前,急·诏吾进宫,交代后事。” “但是,大行皇帝至始至终,都未明确给出他继承人的人选。不过,大行皇帝表示,无论谁为继承人,都必须由太后并吾一道辅政。吾缘上雅意,在诸位宗亲中,大行皇帝属意九江王世子为继承人。” 此话一出,群臣面面相觑。 礼部尚书出列,当即问道:“太后并丞相一同辅政,这没有问题。不过,九江王世子承继大统,这尊的是那道天理,从的是哪条礼法?” “江宁公主尚还在世,依据惯例,该由她继承皇位!” “可她是个傻子!”工部侍郎倒是亟亟地开口了,“本朝是有女主继位的传统,可那中兴之主嘉元帝,精力充沛、才干非凡,岂是一个幼年就痴傻的公主可比!臣以为,该从宗亲中另择明主,长幼有序,大行皇帝之弟楚王殿下明显比九江王世子更适合继承皇位!” 工部侍郎开了这个口,明显更多人附和这个提议。他们也不愿意认一个傻子做自己的主子,重蹈晋惠帝的覆辙。 朝臣们吵作三派,一派是决意按照礼法,立凤颜玉;一派是遵照长幼有序,立素有贤名的楚王;一派便是站在江瑾贤这边,遵守所谓的先帝遗诏。 “那九江王世子何德何能?能让江相越过他的两位叔叔,觉得他能够担当大任?” 江瑾贤力排众议,力挺九江王世子,让不少臣子表示不可思议。 并未听闻江瑾贤曾和九江王世子有什么勾连,但是江瑾贤的提议并没有人有绝对的实力反驳,因为凤祁钰临终前只诏了他。 “新帝登基,该是新气象,楚王到底与大行皇帝年纪相仿,这皇位,还是该由年轻人担当;再者,大行皇帝临终遗命,无论谁为新帝,都要由太后并臣辅政,若选了楚王,楚王年长,可会服太后和臣‘越俎代庖’?” 九江王世子的年纪与江瑾贤相若。按道理说,立世子,太后便将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辅政;若是立楚王,太后依旧只是太后,但楚王生母惠太妃还在,这到时候又要重启大议礼事件? 太后绝不会允许两宫太后并立的。太后是嫡母,她的太后身份永远不会变。而九江王的生母阮昭仪已死,若立九江王一系,则不会有这些烦恼。 礼部尚书想到这一层,也决定支持起江瑾贤来。他自知这一次立凤颜玉是没有办法的了,大部分朝臣都不服一个傻子。 他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会为太后的利益为重。九江王世子登基,太后以太皇太后之名辅政,她手中握有的权力更大。如此便改了口,站到了江瑾贤这边来。 礼部尚书这一站队,就将原先支持凤颜玉的朝臣们的阵营都换了个换。那些人是唯礼部尚书马首是瞻的,便都开了口支持九江王世子。如此,支持九江王世子的在朝堂之上便占了多数。 国不可一日无君,几番周折下来,便确定了九江王世子为继承人。 确定之后,帝京便派人去通知远在避暑行宫的太后,迎回太后;同时也派人去九江王封地,迎九江王世子入宫。 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没有办法更改。同时因为紫苒的失踪,紫苒虽然借着昭仪之故,逃过一劫,但却没有余力去找太后,只能找个地方隐居下来,隐姓埋名的生活。 太后虽然被迫接受事实,但依旧对凤祁钰之死表示心存疑虑。她离开皇宫,去避暑山庄前,凤祁钰明明健健康康的,怎么突然就暴毙了呢? 太后成为太皇太后,接手大部分辅政权力后,暗中调查凤祁钰的死因,同时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九江王世子立凤颜玉为镇国长公主,警告皇帝,永远都不要忘了,他手中的这个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 而九江王世子感念江瑾贤的这一番为他奔走,谨遵所谓的“先帝遗诏”,依旧让江瑾贤做大宛的第一丞相,让自己的继位显得更为合情合理。 当然,他绝不会满足与受人掣肘,听凭两人辅政的局面的。 九江王世子以为,江瑾贤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相处下来,他却看不透江瑾贤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江瑾贤并不事事以他的利益为重——就像江瑾贤对待凤祁钰那样,甚至也不以江瑾贤自己的利益为重。 猜不透,便多疑;他本就是多疑的人,对于疑心深重的人,他便更不敢用。如此,便和江瑾贤面和心不和,两相疏离开来。 他原本以为,他和江瑾贤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结合,毕竟在所有的朝臣看来,现在的江瑾贤,是他的人。 渐渐地,他不仅动了架空太皇太后的心思,还动了杀了江瑾贤的心思。 …… 世事流转,皇宫的主人再次换了一换。与那次惨烈的夜晚不同,这一次的政·权变换是在白天。 凤颜玉领着所有人到了立政殿。打开这自秋芷若去后就被封锁的立政殿,凤颜玉按照太皇太后临终前告诉她的,找到了那个藏着真正遗旨的隐秘地点。 那个地点如此隐蔽,就连秋芷若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都没有发现。 凤颜玉翻出那个装着遗诏的樟木盒子,打开它,发现里面不仅仅放了遗诏,还有两封书信。 书信暂且按住不提,凤颜玉打开圣旨,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圣旨上写着的内容确实是立她为继承人,那个字迹也跟她曾从太皇太后那里看到的她父皇的自己一模一样。 凤颜玉先在众人面前朗读了圣旨的内容,在场的跟着她来到立政殿的,都是她的士兵,朗读圣旨不过是给个交代。 凤颜玉命人去午门鼓楼前击鼓,通知所有朝臣,紧急朝会。 她要在这一次的朝会上,以她父皇继承人的名义和自己的实力,正式登基。 夏承吉并没有跟着凤颜玉前往立政殿,而是留在了紫宸殿。凤颜玉出了紫宸殿,倒也没有在意他,而是让他自生自灭。 夏承吉走进殿内,缓缓地走到皇帝的尸体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替他阖上了眼睛。 “陛下……” 夏承吉鼻翕扇动,极为恸动。 “奴婢来陪您来了。” 夏承吉握住插在皇帝身上的那把匕首,拔出,反手将它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330章 俘虏 群臣紧急集合花了大约半个时辰。 当群臣聚集到含元殿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凤颜玉。 凤颜玉命吕莫娘宣读凤祁钰的遗诏,然后就是宣读她自己的登基宣言,阐述了她的皇兄的几大恶行,是一些固定的对外说法。 臣子们也大差不差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胜利者无出其二,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凤颜玉。 很显然,皇帝已经被解决掉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加上凤颜玉的正统地位,大部分臣子很快地就接受了凤颜玉为新的皇帝。 凤颜玉宣布,她的年号为嘉佑,自今日起即启用。未来史书上,她将会被称为嘉佑女帝。 凤颜玉对原来的朝堂体制大致不变,只是恢复了丞相之位。凤颜玉赦免了云安石之前领兵阻击她的罪过,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要任命他为新一任的大宛丞相。 同时,凤颜玉斩杀原先忠于九江王世子,并且还打算负隅顽抗的锦衣卫指挥使,将锦衣卫和鸾凤卫都交给了宴宁管理。 蒋都督逃跑了,凤颜玉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他。她照旧派人继续追击,同时让王都督官复原职,算是拿王都督顶替了蒋都督原先的职责。 开城门的俞明正和秋尚书,因为投巧,算是得以在此次事件中明哲保身。因为凤颜玉新帝登基,再加上长期在天宁国的缘故,她并没有建立起自己的领导班子,再加上她身边确实没有足够多的能臣,便还是将不少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 俞明正和秋尚书一时间风光无二。 现任九江王告罪,渴求凤颜玉放他们一条生路。凤颜玉也知道她那皇兄当年能兴风作浪,肯定离不了九江王一家全族的鼎力相助。 凤颜玉索性承了他的意,借口废除九江王爵位,收回赐予的所有财物和特权,废他们为庶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不在作其他惩罚。 凤颜玉扶持了太皇太后的母家和自己的外祖家来为自己保驾护航。同时因为太皇太后和独孤皇后都有了正常的死后哀荣,也没有必要凤颜玉再追封什么。 前朝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凤颜玉便着重来解决后宫的事情。 这个后宫自然不是她自己的后宫,而是大行皇帝的后宫。 凤颜玉自然不会那么狠心,将她们全部殉葬。这些妃嫔的年纪都不大,最大也就是当年和杜淑妃同一批被选为世子嫔妾的,也不过四十岁,最后她决定将她们遣散出宫,让她们自行归家。 但是,其余的妃嫔都有家可归,但作为和亲公主的栖霞可不是。凤颜玉也把握不准,栖霞若是回去天宁国,江瑾贤会不会收留她;再者,回去天宁国山高路远,也太麻烦了。 凤颜玉想了又想,她自己拿不定主意,便亲自来问栖霞,她有什么想法。 虽然栖霞一直都不太喜欢凤颜玉,但凤颜玉还是出于善心真诚地向她发问。 “你的夫君已经去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栖霞看着凤颜玉的脸庞,还是那样的令她厌恶,语气并不算太好的反问道:“你觉得皇兄会允许本宫回去吗?” “实话实说,朕不敢保证。” 栖霞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为了凤颜玉这个自称的朕字。 “不用你多费心,本宫自请出家,于皇庙里带发修行。本宫允诺,直至死,本宫绝不会踏出寺庙半步。” “不要以为本宫有多想见到你。本宫厌恶与你这样的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本宫躲得远远的,双方都互相得个清净。” 这是栖霞自己的选择,凤颜玉觉得出家也不是坏事,便答应了。 解决了栖霞的安置问题,便只剩下凤翔这一个问题了。 按道理说,凤翔也应该被遣散出宫。但凤翔被遣散出宫,杜淑妃的母家自然不敢再收留他。那便只能送到父系的家里,可九江王府早就不负存在,已经沦为庶人的他们,还有余力养这样一个孩子吗? 凤颜玉想问问凤翔的想法,如果他愿意安分守己,凤颜玉并不介意在她嘉佑一朝,给他一席之地。 凤颜玉来找凤翔,却发现凤翔已经在自己的宫里上吊自杀了。 凤颜玉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玉桑提醒,这才和玉桑一块将凤翔救了下来。 凤颜玉看着凤翔紫青的勒痕,感受着凤翔已经僵硬的尸体,估摸着凤翔已经去世很久了。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准备将他放到床上,让专门的人来为他收殓,让他好好安葬,没想到搬运的时候,却从衣服里掉出来一封信。 是凤翔的遗书。 凤翔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对父亲见死不救而自杀,他明知道凤颜玉要杀父皇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告诉父皇,这是他的孽障,他在借凤颜玉之手为母亲报仇的同时,也在用死为自己的父亲赎罪。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恨凤颜玉,因为造成这一切因果的都是他的父皇。他不想再在这个世界上为了恨,亦或者是报仇或者是旁的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活着,选择用死,去地下见他的父皇,向他赎罪;见他母后,告诉她,她的孩儿已经为她报仇了。 他或许也可以像栖霞一样,选择出家;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只要他活着,就会有不死心的人支持他,就会对凤颜玉产生威胁。只要他活着,就会有纷争,那不如,他一死了之。 凤颜玉怔怔地看完凤翔的遗书,没想到这样半大的孩子,内心里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凤颜玉没有办法,只能下令厚葬凤翔。 但人终究是死了,死了就少了很多纷争。说一句不道德的话,凤翔这一死,确实少了凤颜玉未来很多的烦忧。 后宫的女人们也都被遣散出宫,前朝也已整顿稳定的差不多了,凤颜玉便决定把现在还在江宁郡的凤京京和凤柒柒接回来。 无论凤京京和凤柒柒的父亲是谁,他们都是凤颜玉的孩子,这一点不会变。 由于凤京京还没有醒过来,凤颜玉不太愿意将他展现在人前。所以凤颜玉只打算封凤柒柒为明光公主,凤京京依照惯例,自然而然会获得大皇子的身份,其余的,凤颜玉不打算再加封,打算等凤京京醒来再说。 当年大行皇帝允诺的明光郡,其实也是一块丰腴的,不比江宁郡差多少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有给而已。如今凤颜玉正式成了女帝,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 凤颜玉虽然对皇位做了宣称,但登基大典却实实在在的没有办。凤颜玉打算等高苍梧和神武将军他们都回京了再办登基大典。 —— 凤柒柒坐在轿子里,身边靠着她一直昏迷不醒的哥哥。凤柒柒看了凤京京一眼,叹了一口气。 “唉,如今母亲已经成了女帝,大宛境内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哥哥你却还没有醒。” 外面晃动的轿子停了下来,凤柒柒掀开帘子,问是怎么回事。 护卫回答道:“到驿站了,马儿要歇息吃草,公主殿下也下来,驻店吃些东西吧!” 凤柒柒会意,陪着两个侍女将凤京京抬下了马车,一起住到了驿站里。 旁人问凤柒柒要吃些什么,凤柒柒表示不用麻烦了,驿站里通常备着什么就吃些什么吧,不用麻烦了。 山高路远、马车颠簸,凤柒柒怕坐马车,未免晕车,她吃的本就不多。粮食珍贵,还是爱惜民力吧!母亲刚刚登基,还是给她挣点好名声吧! 凤柒柒担心凤京京,是把东西端到房间里,一边看着凤京京一边吃的。凤京京一直昏迷着,她从未让他离开自己视线半步,换了旁人,无论是谁她都不放心。 凤柒柒边吃,边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够到达帝京。她坐马车坐的实在难受,等到了帝京皇宫里,她一定要在自己的公主殿里好好地睡上个三天三夜。 正想着,外面突然杀声震天。凤柒柒大惊,扑到窗台边,发现下面火光冲天。 一直没有被凤颜玉抓到的蒋都督,此时带着大行皇帝的残部,蹲守在凤柒柒进京的路线上,伺机而动。 他只为俘虏凤柒柒和凤京京而来。即使大行皇帝已死,那还有凤翔,只要凤翔没死,他就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即使无法成事,那么他挟持了凤颜玉的一对儿女,也足够让凤颜玉抓耳挠腮了! 他跟大行皇帝一样,信奉一个准则,他们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只要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别人得到的完好无缺的东西,他一定要想发设法毁掉,让他们永远无法享受十全十美! 蒋都督率领的,是大行皇帝剩余的所有残部,人数是比护送凤柒柒一行人进京的士兵数量多出整整一倍的。 很快,蒋都督就杀光了所有的护卫,大步往凤京京和凤柒柒的房间而来。 凤柒柒听着越来越近的金甲声,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哗啦——”一声,蒋都督打开房间的大门。 凤柒柒惊恐无比的眼神就这样落在了蒋都督的眼里。 第331章 引蛇出洞 蒋都督只轻轻一敲,就敲晕了这个小姑娘。凤京京本来就昏迷着,自然不需要他多费心。 蒋都督带着凤京京和凤柒柒这两个“战利品”,张扬地走过驿站。 既然抓到了人,自然是要让凤颜玉知道的。蒋都督派人给凤颜玉送信,告诉她,她的一双儿女在他手上。 —— 江瑾贤倒是比凤颜玉更快得知消息,他一直有派暗卫偷偷跟在凤柒柒身边。 江瑾贤将兵符交还给高苍梧,决定自己带着暗卫去救凤柒柒和凤京京。 江瑾贤临走前,姑苏难得来独自见了他一次:“凤姐姐攻城时你没赶过去,宣告皇位的时候你没赶过去,如今快要登基大典,都来喊苍梧了你也没急着过去。京京和柒柒出了事,你倒是想也不想就决定启程了。” 江瑾贤微微一笑:“皇妹,我已经想明白了。那是颜颜的皇位,没有什么比自己一点一点抢到手更为快意的了。她的登基大典,那是她的荣光,她该自己好好享受,我不应该打扰她。” 姑苏摇了摇头,并不理解:“可若是站在万人之巅,没有一个懂得的人相伴,那岂不是太孤寂了?” “只怕在颜颜心里,懂她的人,不会是我。” 江瑾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处的勒痕。那是前几日千日谈毒发时,大夫为了遏制住他的症状,再一次使用放血疗法的痕迹。 他淡淡地笑了笑,他既然注定无法陪着凤颜玉永远走下去,那就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尽力剪除她的后顾之忧,为她保驾护航,让她能够更多快乐地享受她的人生。 “京京和柒柒被抓,颜颜一定担心坏了。她本来该安安心心地筹备她的登基大典的,本该不会有这一重错漏的。” “既然出现了,那我就替她补上。” 姑苏用奇异地目光看着江瑾贤,江瑾贤自然不会告诉她,或许人在自己自己确定的死期将近的时候,真的会性情大变。 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只想看见凤颜玉笑。 姑苏到底是没什么可说的,细究起来,她对这个皇兄确实没多少感情。 “既然你终究是为了凤姐姐好,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顺利利的,把京京和柒柒救回来。” 姑苏顿了顿,补充道:“但若是从你的角度出发,作为妹妹,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太过执着一样东西,未必会有好的结局。” 这下轮到江瑾贤诧异了,他盯着姑苏已经长成的少女模样,笑道:“自己还没做明白,倒来说教我了。” 姑苏愣住了,江瑾贤继续道:“小大人似的,说起话来有板有眼的。” “不过,你还是比我幸运的。” 江瑾贤说完,转过身去:“高将军还在睡着,我就不去跟他道别了,等他醒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我先走了。” 姑苏没明白江瑾贤说的前面的话,但后面的交代她却能够答应下来。 蒋都督带着凤京京和凤柒柒逃窜到了莫州,在当地驻扎下来。 莫州现在所有大行皇帝余党的老巢,铁板一块,图谋复出。 凤颜玉这边是做两手准备,一面派出人来和谈,一面暗中纠集周围的军队。 江瑾贤所在的地方距离莫州很近,所以比凤颜玉派来和谈的人更快来到莫州。 他并不准备大张旗鼓消灭蒋都督的势力,这个名头还是要交由凤颜玉来做。 江瑾贤打算暗中救出两个孩子,避免凤颜玉在未来肃清余孽的时候,被拿来当做是对凤颜玉的威胁。 凤颜玉应该毫无顾忌地肃清余党,而不该被人掣肘,畏畏缩缩。 —— “公主殿下,您不吃,可是要饿肚子的。饿着肚子,我可不敢保证,你能撑到见到你母后的那一天。” 凤柒柒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蒋都督,看着面前还算精致的饭菜,不为所动。 “这饭菜还是味道不错的。本将特地去请了大厨来做的。”蒋都督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怎么不吃呢?难道是怕饭菜里有毒吗?” 凤柒柒闻言,朝饭菜“呸”了一口,蒋都督不赞同地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公主金枝玉叶,怕是没有体会过饿肚子饥荒的感觉。” “本将幼年时,赣南大旱,到处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本将当时被本将的父母拿来去和邻村的一户人家的儿子交换烹煮。他们准备杀我的时候,我掀翻鼎锅,逃了出去。” “他们没想到我一个小孩子有力气掀翻这么大的鼎,但是因为我是他们交换来的“食物”,他们不愿这么“浪费”了,都来追我。是时任九江王救下了我,他见我天生神力,有心栽培,给我饭吃,让我和他的世子玩。若不是这施饭之恩,我早就饿死在那个时候了,更遑论现在,官至中军都督?” 天生神力也是有代价的,因为这个,他自幼饭量就比别人大,养他一个孩子,都够其他穷苦人家养三张嘴巴,这也是他的父母把他早早就拿去交换的原因。 实在是养不起了,不想养了。 “所以说,公主殿下大可放心。本将最憎恶浪费粮食的人,绝不会糟蹋粮食,在里面下毒拿去害人。” 蒋都督见凤柒柒仍旧没动手,也不再劝,但也没收走饭食,估计是想着女儿家,在她面前也不太好意思吃饭。 蒋都督起身走了出去,锁好门,吩咐门口的守卫务必看守好。 蒋都督孤家寡人一个,看透了亲情冷暖,这辈子只忠心曾救过他命的九江王一家。既然九江王一家失势,那他也就没有办法即使在这个没有九江王的世界里活着。 蒋都督下了楼,看到自己的亲信士官,问道:“有没有凤翔的消息了?那凤颜玉可有公布如何安置他?” 士官摇了摇头,表示查不出来。他并不知道凤颜玉因为凤翔是自尽的缘故,便没有张扬。而蒋都督之前在帝京的人脉早就不能用了,他根本没有办法通过这条路去查,而寻常百姓是不会知道凤翔已死这件事情的。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蒋都督自我安慰道,“凤颜玉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九江王一系她都只废除了爵位,废他们为庶人,并没有诛灭全族。凤翔只是一个孩子,凤颜玉是不会对他下什么狠手的。” 蒋都督想到这一层,也安心不少:“不说了,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等晚些时候,你去公主殿下的房间里看看,她饭吃了没有。” “属下遵命。” 江瑾贤身穿夜行衣,趴在房顶上,听声辨位,在屋顶的一处落下,掀开瓦片,看到了一早就备好放在桌面上的酒菜。 江瑾贤拿出沾了毒药的细线,准备通过这个手段,将毒液滴落到他们的酒里。 长长的细线自房顶而下,伸到了白色的酒壶里,江瑾贤借此将毒药下了进去。 他听到门口似乎有脚步声,想必是他们要过来吃饭了,便快速地把细线一收,盖上瓦片,耳朵贴在瓦片上,听着下面的动静。 “今日这厨房为我们准备了什么菜色,让俺看看!”蒋都督手下的一名比较不拘小节的士官第一个冲到菜前,闻了闻香味。 蒋都督看着他这个样子,嘲笑道:“怎么跟八百年没见过好东西一样?这是本将新请来的厨子做的,做的跟隔壁楼里那位公主吃的东西一样,味道想必是不赖的。” “公主吃的东西啊!那我定要好好吃吃的!”士官不是没有见过好吃的东西,而是常年行军在外,少吃到好吃的东西,难得有了这么精致的吃食,在配上小酒,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士官大大咧咧的,端起桌子上的酒壶就毫不顾忌地狂饮起来,看的众人发笑。 但众人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位士官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之前,士官被蒋都督扶住了,没有倒到地上发出声音。 蒋都督觉得不太对劲,这个士官的酒量他是知道的,绝不可能喝了这么一点就醉了,定是有别的原因。 蒋都督示意旁边的士官继续假装聊天,自己检查起这个士官的情况来。 士官喝酒是不会醉的,但是江瑾贤下毒的时候没有设想到他一个人会喝半壶酒。这明明是分开毒房间里这六个人的量,却一下都被他喝了,可不就马上就倒下去了嘛! 蒋都督看着他乌青的嘴唇,知道是中了毒,瞪大眼睛,暗道不好,抬头看了一眼只有自己人的房间,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伸手打翻了酒壶,示意在场所有人都装作中毒倒在桌子上。 将计就计,才能引蛇出洞。 “咚、咚、咚——”连“咚”六声,江瑾贤猜到事情估计是成了,掀开瓦片检查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倒在酒桌上。 江瑾贤满意地盖上瓦片,准备朝着关押着凤柒柒和凤京京的那座楼的方向去。 江瑾贤一跃而起,在屋顶上翻越起来。 到了那座楼,江瑾贤照例掀开瓦片,查探里面的情况。凤柒柒正好吃完饭,将碗筷推到一边,准备倒些水来喂凤京京。 第332章 一命抵一命 江瑾贤注意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便轻功一跳,跃到窗户边,探窗而入。 凤柒柒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什么贼人,在看清是江瑾贤后,竟然松了一口气。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江瑾贤点了点头,三两步走到凤柒柒身边:“我的暗卫就在附近,待会儿可能要委屈你跟我一起跳窗而逃。” “我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哥哥怎么办?”凤柒柒说着,伸手指了指还在床上昏睡的凤京京。 “我待会儿背着他走。我可以背的了一个人,但背不了两个人。”江瑾贤快速地道,走到凤京京身边。 “谢谢你。”凤柒柒默默地看着江瑾贤将凤京京背起来,“你救我们出来,陛下会感激你的。” 凤柒柒倒没细究为什么江瑾贤来的比凤颜玉的人快,只是凤柒柒刚说完,蒋都督就带着人踹门而入。 “呵呵,感不感激本将军不知道,但救不救的出去,就不是你说的算了。” 蒋都督阴测测地看了江瑾贤一眼:“本将军平生,最恨糟蹋粮食的人。” 蒋都督盯着江瑾贤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是……!?江瑾贤!?你竟没有死!” 江瑾贤没有回答,蒋都督倒是自说自话来:“当初你莫名其妙在长安大街被人刺杀,陛下可震惊了好长时间!他想不到在他大宛境内,竟然有人能刺杀的了第一丞相,而且人选他还查不出来!” 大行皇帝不过是担心,如此厉害的刺客,能够悄无声息地刺杀第一丞相而后全身而退,如果来日,被人利用来刺杀自己,那该怎么办啊? 蒋都督看了缩在江瑾贤身后的凤柒柒,笑道:“也是,骨肉亲情。不然本将军也想不到,什么人有这样的胆量,只身前来救人质,还是两个人。” “真是父爱如山呐~可惜了,本将军最见不得别人家的血浓于水。” “上。” 蒋都督指挥身后的人向前。江瑾贤步步后退,他身上背着凤京京,小声问身边的凤柒柒:“你可否愿意相信我?” 凤柒柒看了一眼如恶狼一般步步紧逼的蒋都督,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抓住我的衣服,然后跟我——一起跳!” 江瑾贤说着,看到凤柒柒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便轻功一点,跃了起来。 袖中游丝出动,勾住房檐,他带着凤京京和凤柒柒从楼上跳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因为身上还拽着个凤柒柒,江瑾贤便不能双脚完美落地,他便将凤京京护到胸前,用肉身做了凤京京和凤柒柒的护垫。笔趣阁 游丝韧性很好,他们都没有受伤。江瑾贤抱起凤京京正准备带着凤柒柒一块走,蒋都督已经走到窗台前,拉起了弓箭。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怎么配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蒋都督拉满弓箭,射了出去,因为江瑾贤带着凤京京,再加上刚刚又做了跳楼的缓冲,行动迟缓,这一箭,正中江瑾贤的胸口! “江叔叔!”凤柒柒大喊一声,生怕江瑾贤倒了下去,那么不仅仅是他,他们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没事……走!快走!” 一直在旁边蹲守着的,江瑾贤带来的暗卫终于出现了,激烈斗争间,将他们救离了现场。 到了安全的地方,江瑾贤已经彻底不省人事了。 凤柒柒扒拉着青执的衣服,哭喊道:“江叔叔他不会有事吧?我和娘亲都不想欠他的!” 如果江瑾贤真的为了救凤柒柒和凤京京而死,别说是给谁交代,她自己都很难原谅自己。 因为根本还不起。 青执看着凤柒柒,凤柒柒越长越大,长得也和凤颜玉越来越相似了,他安慰道:“公子福大命大,之前多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这个是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他是胸口中箭!中箭诶!他到现在都没有醒,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公子此行就是来保护你和京京小公子的安全,既然你们两个安然无恙,他也就放心了。其余的,他都不是很在乎。” “哪有这样的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凤柒柒摇了摇头,“母亲懂医,快让母亲来给他看看!母亲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他为了救我们,就这样没了!” 青执答应下来,就算凤柒柒不提这个要求,江瑾贤的交代里也是要青执去通知凤颜玉的。 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让凤颜玉亲自剿灭余党,凤颜玉不仅不能快速地建立微信,而且还将后患无穷。 远在帝京的凤颜玉得知这个消息,庆幸于自己的一双儿女终于安然无恙,但也惊诧于江瑾贤的出手相助。 江瑾贤一直在找机会要帮她,虽然她一直拒绝,但如今真的帮了,也帮到点子上,再加上凤柒柒送来信说江瑾贤伤的非常严重,她也没有铁石心肠到那个地步,真的对江瑾贤不管不问。 她也不愿意江瑾贤真的出了什么事,毕竟她也不想欠江瑾贤人情。 凤颜玉亲自领兵去剿灭余党。蒋都督率领的残部,挟持护送凤柒柒的军队那是绰绰有余,但对上凤颜玉亲自率领的正规大军,那就相形见绌。 蒋都督很快就被凤颜玉亲手斩杀,其余士兵也都缴械投降,此事告一段落,凤颜玉前去看望江瑾贤。 江瑾贤的外伤已经处理了,但还在昏迷着。凤颜玉打算亲自给他看,却被青执想方设法阻止了。 江瑾贤的交代,是不希望凤颜玉知道他中了千日谈命不久矣的事情。他不敢保证凤颜玉看过病之后不会知道江瑾贤中了千日谈的事情。 “为什么不让朕给他看看?”凤颜玉皱眉反问,“你难道是不相信朕的医术吗?他今日救了朕的一双儿女,难不成朕今日给他看个病,就把他看严重了不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娘娘的医术,属下一直都看在眼里,是有保证的。只是,刚刚大夫刚来看过了,说公子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了。大夫说要让他安心静养,还是不要翻动他了!” “给他做检查,怎么叫翻动他,打扰他呢?还有,哪门子的庸医,让他出来见朕!什么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了,话是这么说了,从朕得知消息到赶过来,再到现在解决了蒋都督这个余孽,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凤颜玉一提到关于她医术的事情,整个人就激动起来。 “颜颜……”正当青执招架不住凤颜玉进一步的逼问时,江瑾贤恰好在这个时候醒了,弱弱地唤了一句。 凤颜玉忙住了嘴,坐到他的床头看着他。 “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我没有要担心你,我只是怕你死了。”凤颜玉傲娇地道,“瞧你醒了还能说话,应该就是没啥问题了。” 凤颜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江瑾贤拼尽全力救下这个在他眼里非亲生的孩子,受了重伤,若说是为了凤颜玉,凤颜玉可不愿意接受这么大一个人情。 青执会意地看了两人一眼,示意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江瑾贤和凤颜玉。 江瑾贤看出了凤颜玉心里的想法,开口道:“当年,我在你面前亲手射杀了你的皇祖母,如今我救下你的一双儿女,半死也算是还了太皇太后的一条命。” 凤颜玉正想说这是两码事,但很快意识到,江瑾贤这是故意在替她找借口,让她不要过分在意这件事,一直想着要还上这个人情。 说起来,当年江瑾贤射杀太皇太后,是为了救凤颜玉,这也是她的父皇凤祁钰在遗诏里面默许的。 凤颜玉觉得,这件事无论怎么解释都有点牵强附会,索性不想了。这件事或许怪不到江瑾贤头上。另外一个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剩下的归根结底是要怪她,将这所有的人卷入了这斗争旋涡。 皇祖母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也不能就这样下去陪她,否则就浪费了皇祖母的这一番牺牲。 她要好好活下去,完成皇祖母的愿望,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还是不要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了。 但到底人是江瑾贤亲手杀的,无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点还是十分的令人膈应。凤颜玉想到这一层,顿时什么愧疚都没有了。 江瑾贤知道他的这一番话,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便道:“你刚刚问我,我这又是何苦呢?我想回答你的是,或许我的余生不长,但我想在我有限的余生里尽力地赎罪。” “那你就赎你的罪吧!没人拦着你。”凤颜玉故意地道。至于原不原谅,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会原谅吗? 不会吧。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太多血淋淋的生命,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人之前的关系,都回不到最初的单纯不掺杂任何东西的时候了。 “既然你要赎罪,那你更得好好的活着,快点好起来,我可有很多很多的利益要算计你呢!” 第333章 嘉佑女帝 江瑾贤笑了起来,但那个笑容,怎么看都带着苦涩。 凤颜玉有些促狭,憋出一句话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天宁国?” “若我说我要一直留在大宛,你定要说我死皮赖脸了。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等我这伤好了吧?” 凤颜玉抿了抿唇:“你要留在大宛就留在大宛吧。这一次你救下凤京京和凤柒柒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是你做的了。” 把他赶回去,也不太合适。而且她到目前为止,还顶着天宁皇后的名头。 不过大家只知道是天宁皇帝项思瑾救下了他们,并不知道项思瑾就是江瑾贤。 “你什么时候会在大宛公开你的真实身份?云丞相来找过我,他说他很想见你。” 江瑾贤已死的事情在大宛人尽皆知。好歹也曾是大宛第一丞相,尸体都已经埋下去那么久了,他现在复要顶着这张脸在大宛活动,总得给人一个理由。 不然真的会吓死个人的! 难道还真的解释成长相相似的亲兄弟? “等你登基大典一过,我便会正式派出天宁使团来道贺,到时候就会公开我的身份。” 听起来确实是个合理的做法。凤颜玉点了点头,随意地道:“我要迎高苍梧回大宛,拜他为将军,让他回归高家。他之前一直替你管着的邢州那块地方,你可以收回来了。” 凤颜玉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江瑾贤自然都依她。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有商有量的状态,末了,凤颜玉突然问道:“你会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吗?” 前面,凤颜玉允许了江瑾贤“名正言顺”地留在大宛,至少等江瑾贤养好伤才会考虑是否要将他“驱逐出境”。 江瑾贤只是微笑:“如果你允许,我自然乐意,只是,以什么身份呢?” “你若是想看,在哪里不是看?”凤颜玉似乎并不考虑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江瑾贤这么回答,她也放心不少。 “你继续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凤颜玉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也不打算继续在江瑾贤面前多逗留,干脆地起身离开。 凤颜玉转过身去,江瑾贤看着她一步一步走着离开房间,神情怔忪。 凤颜玉带着凤京京和凤柒柒回京,回京即准备登基大典和明光公主的册封礼。 凤颜玉为图方便,打算将登基大典和公主的册封礼安排在同一日。礼部表示十分头大,好说歹说才让凤颜玉转而将册封礼放在登基大典的第二日。 江瑾贤这边,千日谈的毒性压制的差不多了,也着手准备前往大宛帝京。 临行前,青执往江瑾贤的马车里放了一床青绿色的毛绒毯子,道:“白执已经回来了,他寻到了医圣蒋云熙。不过据医圣所言,千日谈确实没有解药。但白执还是想方设法将蒋云熙请了回来,让他看看能不能再压制千日谈的毒性,让公子的三年之期晚些到来。” “无所谓了。如今我已经看淡了,想开了到也觉得没有什么,只是偶尔觉得不甘心罢了。如果有解药,那自然是柳暗花明,若是没有,那倒也没有关系。” 青执抿唇,面上不甘心地道:“公子辛辛苦苦夺回来的东西,如今又要拱手让给那个项思羽!公子去后,还不知道那个项思羽会怎么对付我们!” 江瑾贤安心地拍了拍青执的手背:“你放心,在我去之前,我会安排好你们的后路的。再者,项思羽也没有必要把你们都给处理了,你们没了我这个名头,也没法窜了他的位去!你们既然不会是他的威胁,他也没有必要对你们怎么样。” 青执没有回答,车厢里一阵沉默。 —— 嘉佑元年八月庚子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今日是登基大典,凤颜玉早早地就醒了,他先派遣相关部门的官员,代替自己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 在仪式结束之后,凤颜玉再穿着孝服祭祀列祖列宗及各路神灵。 她在告慰祖先的同时,也是彰显自己君权神授的神圣地位。 这两个步骤都完成之后,整个典礼才算拉开了序幕。 玉桑、李嬷嬷、吕内司三个人合起来替凤颜玉换下孝服,换上登基大典需要穿的衣服。 服侍繁琐且时间紧,三个人都有些忙手忙脚的。 李嬷嬷和吕内司是宫里伺候惯了的老人了,对于这个场面还算镇静,但是玉桑已经紧张地额头上满是汗水了。 凤颜玉瞧着低头给她系腰带的玉桑,安慰道:“不用那么着急,礼部的官员还得先到天坛、农坛以及太庙三个地方告知历代皇帝的英灵,新君即将继位。这个过程没那么快,你不用太紧张,忙中才是会出错的。” 玉桑知道凤颜玉是在安慰自己:“这是陛下的人生大事,奴婢不想陛下因为奴婢的过失而出错,所以奴婢……很紧张……” “别怕。”凤颜玉朝着玉桑笑了笑,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多了几分宽容,“就算出了错也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吗?” 玉桑十分感激地看了凤颜玉一眼,更加仔细地替凤颜玉整理裙摆。 她这条命都是凤颜玉救下来的,陪在凤颜玉身边这么多年,她也从小姑娘长成了少女。是凤颜玉拯救了她的灵魂,让她能够拥有现在的意识。 吕内司曾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又跟着凤颜玉颠簸了这么多年,年纪已经是很大了,她打算亲自看着凤颜玉完成登基大典,就正式退休,守着太皇太后的佛堂过日子。 吕内司去后,李嬷嬷将升任内司,李嬷嬷是自幼看顾着凤颜玉长大的,虽然比吕内司年纪小,但过几年也必然要是要颐养天年的,到那时候,凤颜玉身边的宫女亲信,能够独挡一面的,就剩她了。 玉桑即将被受封女侍中,大宛有制:“置女职,以典内事:内司视尚书令、仆,女官之长,正一品;作司、大监、女侍中三官视二品。” 凤颜玉终于穿戴完成,准备出发。 登基大典的钟鼓才正式敲响,伴随着气势恢宏的钟声,凤颜玉穿着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登上奉天门进行祷告。 而此时,早已等候在宫门前的朝廷百官,在相关官员的引领下进入紫禁城。 他们按照官职高低,有序地跪在御道两侧,等候凤颜玉祷告完毕。 凤颜玉手握燃香三柱,虔诚地拜服,心里一个个念过她亲人的名字,她能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他们为她铺好的路。 特别是父皇。 父皇,你的遗愿,我一定会替你完成的。 凤颜玉祷告结束之后,经御道进入奉天殿坐好之后,文武百官依次进殿朝贺。此后,再由司礼太监向百官宣读御诏,至此,皇帝的身份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而登基典礼也才算正式闭幕。 凤颜玉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真心拜服的百官。 在位置靠前处的,楚王、宁王、高苍梧、还有一直镇守西北,被凤颜玉专门请回来的神武将军一家。 大宛的新世界,将在她的手上展开。 江瑾贤站在旁侧的塔楼里,望着远处的凤颜玉。穿着龙袍的凤颜玉,果然比穿着凤袍的凤颜玉更美丽。 这个美不是没在外貌,而是美在旁的加持。 江瑾贤突然就意识到,固执地将一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不如放手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站在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那样的美,是更令人心动的美。 而他也足够匹配,两个胸有抱负的帝王,是双强的组合,假以时日,他们终将会成为天下的霸主。 可惜,他天不假年。 这个机会,只能让给项思羽了。 江瑾贤轻轻地咳嗽了一阵,青执以为他是千日谈毒发,又身体不适,忙关切地低下头来。 “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不甘心的事情。”江瑾贤抬头,复又看向凤颜玉。 青执也为江瑾贤感到悲伤,他陪着公子这一路走来,虽然他爱慕凤颜玉,心疼凤颜玉的经历,但也心疼公子。 他们两人,就是没在最合适的时候遇上;在一起的时候又没有相互信任;他们永远错位,导致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 感情不是和水泥,一旦有了砂砾的掺杂,只会变得不再纯粹,只会出现裂痕,而不会越来越坚固。 除非,他们能够忘记一起,在一个新的世界里,以一个崭新的身份,从新开始。 但这是,不可能的。 —— 高苍梧跪倒在神武将军高明面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儿子清白归家了。” 高母哭着想要将高苍梧扶起,但是高苍梧却执拗地盯着高明。 “苍梧,我的儿啊!你快别跪了,你还有伤!我们高家,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是我们高家的耻辱!反倒是我们连累了你,让你一个人顶了罪。” 高母越说哭的越大声,高明终于忍不住了,扯下了他脸上的伪装,也下来搀扶高苍梧。 “苍梧,父亲就相信,有生之年,你一定会回家的!” 第334章 有点印象,但不多 姑苏是坐马车,跟着高苍梧后脚才进府的。凤颜玉曾问过她,要不要住在皇宫里。 姑苏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高苍梧一眼,她是想跟高苍梧待在一块的,都待习惯了。 可是这一次,高苍梧是要回高家住,这一住进去就要见到他的父母,那她到底以什么身份留在高府呢? 想来想去,姑苏就要答应凤颜玉让她住在大宛皇宫的邀请,但高苍梧却突然插话道。 “姑苏,跟我一起回高府吧。我有个妹妹和你年纪相仿,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高苍梧是很明显在找借口了,凤颜玉看出来了,有些吃惊地看着高苍梧。姑苏显然还没有理解高苍梧的意思,有些发蒙。 “啊?” “皇宫里你会很无聊的,没有人会陪你玩的。” “这不是还有柒柒在吗?” 高苍梧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凤颜玉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开解道:“算了,姑苏,你还是跟着高将军去吧。宫里之前太妃们住的宫殿还没打扫好,还不知道你要选哪一间呢!” 姑苏傻了眼,孩子气地看着凤颜玉。她看着凤颜玉窃笑的模样,答应了高苍梧的话。 姑苏跟着领路的侍童走向正厅。快到的时候,姑苏在一个柱子背后,侍童道:“就快到了。” 姑苏点点头,正好听到前厅的人的对话。 “苍梧,如今你既已归家,又受封了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了。” 高明一直都是明白他家儿子的心思的,宁家女儿一直都在他的心中。 但一直这么也下去也不是事情,他总不能孤独终老吧? 当爹的总是心疼的,高苍梧到底还是需要人相持相携一生的。 “儿子有考虑过这个事情。不过这一次,儿子的心上人身份尊贵。如果她愿意,不仅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份尚主的荣耀;在儿子的心里,也是儿子感情的依靠。” 高明听说儿子有旁的喜欢的人,已经是喜不自胜了。只要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高明都愿意接纳她为自己的儿媳妇,门第低一点又何妨。 高明在听到儿子说她的身份尊贵,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笑着:“身份尊贵,又是尚主。大宛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了,你看上的,该不会是天宁国的公主吧?” 高苍梧没有回答,高明只是叹了一口气。 “如今陛下虽然说还是天宁国的皇后,但到底是两个国家。你如今不比过去,不仅仅是天宁的臣子,还是大宛的将军,事关两国外交,让臣子家娶公主,是要商榷的事情。” “陛下肯定会乐意促成此事的。于公,大行皇帝去后,栖霞公主入寺修行,两国的联姻算是断了。若是我能娶到天宁国的长公主,那边能解决此事;于私,我与那位公主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不是会棒打鸳鸯的人。” 高明知道,儿子既然想了这么多,那就是打定主意要娶那个公主了。既然是公主,他也没有什么要考察的,天宁国的那几位长公主名声都很不错。 姑苏听到这些话,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姑苏很高兴,他们两个人之间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她更高兴,这个结果是高苍梧主动迈出的一步。 但她却没有打算再去找高苍梧核实,她觉得高苍梧一定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否则也不会故意在凤颜玉面前,挽留自己,让自己去高家。 “儿子大了,父亲也没什么好管的了。既然如此,那你刚刚说要让之暂住进府的女子,该不会就是那位公主吧?” 高苍梧点了点头,脸上带了点腼腆:“她比儿子小得多,儿子之前犹豫了很久很久,父亲不要吓到人家,让儿子的心思泡汤。” 高明哈哈大笑起来,忙道:“不会,不会。” 如果说,宁茜桃是他的青梅竹马、刻骨铭心;那么姑苏就是一个小太阳,一点点地用阳光温暖他的心房。 他看着她成长,看着她一点点坚韧起来,他动了想要保护她一生的心思,应该……不过分吧?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呢? 或许是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午后,他看着姑苏侧脸,突然想到,如果未来,姑苏不再陪在他身边,嫁与他人,他会怎么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像哥哥对妹妹那样,送上祝福;但是他看着姑苏的脸,这个想法却怎么也不愿意实现。 他无法忍受没有姑苏陪在他的身边,他无法忍受姑苏开始在意旁的男人,他无法忍受姑苏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大概是,喜欢上姑苏了。 这个喜欢,基于信任和成长,他见过姑苏一切小孩的模样,并且愿意包容。 后来,当他将虎符交给姑苏处置,他才进一步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喜欢,更是爱。 —— 云安石带着一家人热情地招待了江瑾贤。 江瑾贤看着云夫人牵着的云幼锦和云幼衣都已经长大了不少,看着他也有些陌生,笑道:“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安石,别来无恙。” “呼——你没死就好了”云安石逗趣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跟梦境一样。”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会死。” 云安石拍了拍江瑾贤的肩膀,云幼锦和云幼衣道:“你是江叔叔?” “是呢。锦儿,衣儿,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有点印象,但不多!”云幼衣比姐姐云幼锦更为活泼一些,直接的道。 江瑾贤被云幼衣逗笑了,看向云夫人,云夫人只是朝她微笑。 云家一对姐妹花的年纪比凤柒柒大,倒是跟天宁国随国公家的杨坚年纪相仿。 “我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等你成功,我会出山辅佐你的。如今都实现了,你可有什么感想?” 江瑾贤低笑:“没什么感想,你也别想我,做好你的大宛丞相便是了。” 云夫人闻言,倒是替云安石开口道:“江兄,你还是多跟夫君说些话吧!你这样冷淡,他可是要伤心的呢!他以为你死了的这些日子,可是发了疯一般查其中的蹊跷之处呢!” “弟妹倒是心疼起自己的夫君来了。” “我不心疼他,谁来心疼他?当初你刚刚去世的时候,废帝可是紧紧盯着夫君,处处监视着夫君,那段日子,我们可不好过呢!”云夫人半是抱怨,半是开玩笑地说着,江瑾贤几乎就是立刻道。 “如此,真是我的过错了。” 云夫人瞧了一眼自家夫君还是一副憋着气的模样,笑道:“夫君是在生气,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他,害得他真的以为你死了。” “他可伤心了,以为你不信任他,至始至终都把他当外人。” 云夫人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因为她把云安石内心里那点委屈也给说出来了。 江瑾贤闻言,走到云安石身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云安石的眼神从最开始的庆幸逐渐转为震惊,他像是天塌下来一般,难以置信地望着江瑾贤。 江瑾贤只是摆摆手:“未来的日子,拜托你了。” 云安石没有回答,云夫人嗔道:“你们哥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云安石立即回过神来,看着夫人道,“看来真相,无论什么时候得知,都不好受。时间早晚,并不能体现对方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 “夫君,你又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云安石古怪地回了一句。 云夫人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也不再多问。 —— 姑苏进府后,高母看着这个未来的准儿媳妇,真是越看越喜欢。但毕竟她是天宁国的长公主,高母摸不清姑苏对自己儿子的心思,也不敢贸贸然过分热情。 “殿下多少岁了?” “十五。我是我父皇最小的女儿。” 高母快速地换算了一下,难怪自家儿子说她年纪小,这是整整差了十二岁啊! 虽然说,在古代这个年龄差不算什么。但这样的年龄差,都是娶续弦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啊! 高母顿时觉得,这样年轻且尊贵的公主,配她家儿子真是可惜了! “殿下认识苍梧多久了啊?” “四年。” 都四年了,也算是认识的知根知底了吧。高母这样想。 高母如果在现代,就会知道不知道哪里有的专家,哪里来的研究表明——听说爱一个人的周期是四年,平均四年会出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公主啊!你对我们家苍梧,是怎么想的呢?”高母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问了。 姑苏顿了顿,低下头来,随后扬起一个明媚的微笑:“他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无论未来是否能够在一起,我都希望能看到他幸福。” “公主殿下……”高母看着姑苏虔诚的脸庞,有些被吓到了。 她的儿子,何德何能,能得长公主殿下这样的青睐!? “小时候的我不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了,爱是付出、是奉献、是包容,就像我母妃对我父皇那样。” 第335章 我是她最亲的姐姐 高母越听,越心疼姑苏。 对于这个父皇母妃死的都早,几乎就是她二皇兄带大的长公主,高母表示等她过了门,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体会到家的感觉。 高母跟姑苏聊了许久,末了,高母拉起姑苏的手,打算亲自带着她去吃晚饭。 晚饭时候,高家所有的人都在,唯独不见高苍梧。 高母皱了皱眉头,询问身边的侍女:“二少爷呢?” “奴婢不知,二少爷下午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 高苍梧的大哥注意到了母亲的动作,开口道:“母亲是在找二弟吗?” “是的,怎么你见过他?” “中午的时候见过,他出门了,怎么,还没回来吗?” “出门了也不跟家里交代一下。虽然说不是孩子了,但是他毕竟刚回来,家里人都是会担心他的!” 高母虽然有些生气,但想着那么大的人了,如今帝京是凤颜玉的天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便也放心下来。 高母朝姑苏看了一眼,姑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本以为高苍梧最迟最迟,明日就会归家,但直到明日深夜,高苍梧也没有回来。 高府上下终于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派出人去寻找高苍梧。 不过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结果,姑苏很着急,进宫找凤颜玉求助。 凤颜玉也没有想到高苍梧会失踪,姑苏问她,高苍梧在失踪之前,是否有来找过他。 凤颜玉表示没有,她瞧着姑苏焦急的模样,安慰道:“别担心了,我陪你一起找。他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废帝余党都已经被解决了。他是将军,大宛的国土之上,不会有什么人对他不利的。” “可是我……真的想不到,苍梧会去哪里,去这么久,连家里人也没交代一句。凤姐姐,高家的人都急疯了……” “我不想他出事,我最不想的就是他出事。我们在天宁国,那么艰苦的环境都挺过来了,怎么会在大宛出事呢,怎么会……” “别担心,别担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凤颜玉一边安抚姑苏,一边亲自点了人带了去找高苍梧。 但是凤颜玉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线索。她自觉这样无头苍蝇的寻找也不是办法。 凤颜玉看着姑苏强撑着的模样,已经是深夜了,姑苏昨日本就没睡好,今日又跟着凤颜玉找了一整天。 凤颜玉担心姑苏的身体,准备让她先回府休息,姑苏却道:“你让我回去我也睡不着,不如让我继续跟着你。凤姐姐你都还坚持得住,我怎么会轻易说倒下?” “可这也不是办法啊!”凤颜玉想着,高苍梧可能会去的地方,她几乎都找过了,高家的人也在找,还有哪里,是会拉下的呢? 有什么地方…… 凤颜玉眸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地方,离帝京有些距离,确实要去个几天,同时,高家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那就是,宁茜桃的墓地。 宁茜桃后面是凤颜玉安葬的,同时也是怕废帝发现,凤颜玉将宁茜桃埋的离帝京比较远。 可是……若是真的去宁茜桃的墓地,那姑苏…… 想到这里,凤颜玉不禁瞥了一眼姑苏,她担心姑苏为此生气。 “姑苏,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很可能是高苍梧现在在的地方,你是否要……” “我当然要跟着去了!”姑苏不假思索地道。 凤颜玉心疼地看了姑苏一眼,还以为姑苏和高苍梧的关系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个时候。 既然有了目的地,凤颜玉就带着姑苏一块过去。 驾马跑了一整天,这才到了宁茜桃的目的,高苍梧果然在那里。 他跪在墓前,是正准备起身的动作,看到来人,有些震惊。 “陛下?姑苏?” 凤颜玉抿唇看着他,果然是在这里。 高苍梧看到凤颜玉的表情,知道凤颜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专注于姑苏,高苍梧见姑苏脸色不好,以为是他来看宁茜桃,导致她不开心了。 “姑苏,我……” 高苍梧正想解释,姑苏却猛地扑进高苍梧的怀里。 她将头埋进高苍梧的胸口,闷闷地道:“你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幸好没事。”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姑苏一遍一遍地说着,在用声音向自己确认,“我只要你没事就好。” 高苍梧感受着怀中姑苏的温度,姑苏似乎并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 姑苏只在意,他没事,没事就好。 高苍梧突然鼻头一酸,低下头来,捧住姑苏的脸:“姑苏——” 高苍梧甚少用这样郑重的眼神看着姑苏,姑苏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是来祭拜宁茜桃的。” 姑苏顿了一下,愣愣地道:“嗯,我知道,凤姐姐说你大概率会在这里。这是你的过去,你有你的回忆,我不应该——” 姑苏话还没有说完,复又被高苍梧揽进怀里,声音缱绻且温柔:“我是来和,过去道别的。” “给她一个交代,也是给我一个交代,更是给你一个交代。” “苍梧……” “姑苏,如果你愿意,我明日就会向你的皇兄提亲,选一个良辰吉日,三书六礼,聘你为妻。” 高苍梧在宁茜桃的墓前跪了一天一夜。如果他下定决心要和姑苏一起生活,那么必须让姑苏放心,他应该割舍过去和宁茜桃的羁绊,心无旁骛的和姑苏生活在一起。 两个人的心若是不在一块,怎么过也是不会把日子过好的。 “苍梧……”姑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只是因为担心高苍梧,才会跟到这里来的,没想到高苍梧是来做这种事情的。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高苍梧看着姑苏的眼角划过泪水,一下子慌张起来,“是苍梧说错话了吗?是因为提亲的日子吗?如果你觉得太早,我可以等……” “不,不是。”姑苏摇了摇头,甩去泪水,换上笑容,“我很高兴,这种爱意被人回应的感觉,我很高兴。” 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那你,是答应我的求亲了吗?” “当然。” 两人再度相拥,凤颜玉站在一旁,无奈地笑笑,有点像在当电灯泡,但见证了两人的感情,也是很值得的。 凤颜玉带着两人回去,长兄如父,无论如何,江瑾贤都得担起这个责任。 高家正式向江瑾贤提亲,凤颜玉也在大宛发布诏书,表示高苍梧要迎娶天宁姑苏长公主,永结两国之好。 这些事情,也不过是走个程序,姑苏和高苍梧真正在意的事情,是他们的婚礼。婚礼筹备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各个方面都要准备起来了。 在天宁的仙桃得知自己最爱的妹妹结婚,跟宇文清表示要去大宛参加婚礼。 宇文清不赞同地看了仙桃一眼:“兰儿,要是平常也就罢了。如今你怀着身孕,不应该长途旅行。你就算不为你肚子里的胎儿着想,也该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 “她是我最爱的妹妹,妹妹结婚,姐姐却不能到场,这算什么事?” “其他几位长公主也都没有去。” “她们哪里有我跟姑苏亲,我是姑苏最亲的姐姐!” “这个婚礼,我一定要去。姑苏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送上祝福。” “况且,我这去大宛,又不是自己走路,而是坐马车!大不了换成牛车,虽然走的慢点,但是却不容易颠簸。离他们的婚礼还有些日子,我们赶的过去的,总之,我一定要去!” “夫君,你放心好了,我的身体很好的,连大夫都这么说。我怀孕这么久,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健健康康的,你就允许我去这一遭嘛~” “如果你不让我去,那我就偷跑!” 宇文清叹了一口气,仙桃坚持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好吧,真是拗不过你。但我陪你一起去,我全程陪同,以防你出现什么意外。” 宇文清携仙桃来拜见宇文拓,讲明要去大宛之事。宇文拓看了一眼仙桃的大肚子,为难地道:“老二媳妇,你当真要去?” “父亲,要去的要去的。我们都讲好了,阿清也会陪在我身边的,绝不会让您的孙儿出什么事。” “诶?”宇文拓摆摆手,“这说的哪里话,你也很重要,你也不能出事。” “所以说嘛,我心里有数,父亲你放心好啦!” 宇文拓管不住他们,只得同意。待宇文清夫妇走后,刚从安定郡回帝京的宇文弈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父亲,这是这半年来安定郡的账册,请您过目。” 宇文拓还在望着刚刚宇文清夫妇离开的方向,低头接过这本账册:“这种东西,你叫人送过来就行了,何苦亲自走这一趟?” 宇文弈不会告诉宇文拓,他不过是想来看看仙桃怎么样了,嘴上继续道:“如今已经确定陛下在大宛,如今是安王殿下监国,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对安王殿下转了态度。” 第336章 出口 “陛下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呢?”宇文拓随意地翻阅着那本账册,“不过陛下的动作确实奇怪,虽然随国公还在被关着,但他的家人都已经悉数放回封地了。” “陛下是要引狼入室,还是意图削藩?”宇文弈也跟着分析。宇文拓摆了摆手:“陛下要真的想削蕃,就不会此时把大权悉数交到安王殿下的手上。”攵學3肆 “弈儿,他俩不会是一条心的,你放心好了。” 宇文弈点点头,正准备退下,宇文拓突然叫住他:“你的婚姻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老二已经有了娃儿,你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落后了。我为你选中了申侯的独女,申侯没有子嗣,又极为宠爱此女,已经向陛下申请了让此女继承申侯的爵位和财产,陛下也同意了。若你娶她,便获得了申侯的力量。” 宇文弈顿了顿,眉眼低垂,涩涩地道:“这种事情,我听父亲的意思便是了,我没有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提前见见申侯的女儿,毕竟她是你往后未来数十年的妻。” “父亲要我娶她,娶的是她背后申侯的势力,并不是她这个人,她怎么样,对于我说来,也不是很重要。况且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大差不差,申侯视她为掌上明珠,申侯和她都同意嫁给我,想必对我是满意的。” “我不太在意这个,总之,她如果嫁进来,不折腾的话,我是会好好待她的。父亲你放心,我是断断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勾当来的。” 宇文弈淡淡然地说着,宇文拓看着宇文弈如此这般,欣慰地笑道:“果然是本公自小培养的儿子,深得我心,未来将安定郡公的爵位交给你,我很放心。” 宇文拓扬着笑脸,继续安排道:“申侯是见过你的,这自然就不用提。不过申侯的女儿却没有,她要求她父亲在她成亲之前必须见你一面,我答应了。原本想着,你还在安定郡,通知你来帝京,来来回回也麻烦,索性等你年关进京述职的时候见上一见。” “既然你提前来了,面也就提前见了,提前把这婚事定下来,也好多些时间准备婚事。” 宇文拓敲定明日就在安定郡公府上设下筵席,宇文弈随口就应了下来。 宇文弈一边应和着宇文拓对于婚礼兴致勃勃的设想,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道:“二弟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大宛?” 宇文拓被宇文弈这么一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光顾着担心了,还没问那两口子什么时候去大宛。 “用晚膳的时候我问问他们,反正他们临走之前,也一定会向我告别的。” 宇文弈见宇文拓似乎有想让他留下来跟宇文清他们一起吃完饭的意思,几乎就是立刻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不要跟二弟他们说我回来了,否则他们该问起我要去干什么了。” 宇文拓没细问宇文弈去做什么,他一直都是令人放心的孩子。既然宇文弈不想让人知道,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 这夜,宇文弈一直在外晃荡,没有归家。他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他站在窗户前,看着天空一点一点下起了小雨,缓缓地伸出手,接了一点雨。 雨天总是容易激起一个人的回忆。 看到仙桃过的幸福,他本来应该高兴,可是心疼却怎么也难以掩盖。 仙桃曾经跟他说过,她最喜欢下雨天,因为听着雨声,她总是能睡得很香。 她的母妃跟姑苏的母妃关系很好。到了天宁先帝执政末期,除却最得宠的楚贵姬,诸妃之下便是最年轻的姑苏的母妃韩昭仪最为得宠。 后宫的女人,本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斗争的,更遑论得宠的女人。仙桃跟姑苏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很好,虽然他们的父皇并不是不疼爱她们,只是后宫的女人们算计来算计去,总是会把他们算计进去,有意无意地牵扯他们进来,让他们不得安生。 比起做人前骄傲高贵的公主,仙桃更喜欢一个人默默的独处。彼时姑苏年纪小,虽然古灵精怪的,但也不喜欢后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姑苏并不懂旁人口中的替身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处两处的相似,无趣的很。 仙桃的年纪比姑苏大,总是劝慰自己的这个妹妹。 仙桃总是会在下雨天哄睡自己的这个妹妹,然后跟着她一块去睡觉。 睡醒后的仙桃,脾气是最好的,特别是伸懒腰的时候,像一只饕餮满足的小猫。 仙桃说…… 宇文弈突然就愣住了,他朝窗户退后一步。 别想了…… 再想就不礼貌了。 —— 宇文清夫妇决定在后日出发启程去大宛,临行的时候,宇文清夫妇依旧不知道宇文弈已经回来了,只拜别了宇文拓。 宇文拓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宇文弈和申侯及申侯之女见面相处的非常融洽,申侯之女对宇文弈一见钟情,表示对父亲的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两人的婚事就此定下来,宇文拓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宇文清和仙桃一路走走停停,仙桃一有些不适就停下来休息。快到虞城的时候,仙桃叫停了马车。 宇文清心疼地看了仙桃一眼:“你又何苦遭这个罪呢?你本就和姑苏一样,有些晕车,更遑论你还怀着孩子。” “别说,我坚持的住!”仙桃给自己打气,“兰生!给我倒些热水来!” 仙桃吩咐下去,来的人却不是兰生。 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侍卫,他掀开帘子,端来一碗豆浆。 “夫人,这是豆浆,刚刚馋嘴的士兵们在过去的茶摊上买的,您喝一些吧!” 仙桃有些惊讶,她平日里确实爱喝豆浆,这个小侍卫倒是来得巧。 “放糖了吗?” “不曾放过。” 仙桃点点头,正准备接过,宇文清却轻轻地拦住她。 宇文清盯着这个面生的小侍卫:“你是谁?刚刚我夫人明明是唤她的贴身侍女兰生去倒水,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看守的侍卫越俎代庖?” 小侍卫没有回答,宇文清越发狐疑起来,恰好这个时候兰生赶到,解释道:“二少爷,是我命他来的。这一碗豆浆,是我让他替夫人留的。” 小侍卫感激地看了兰生一眼,兰生不敢看小侍卫,表情显然有些躲闪。 宇文清面上的狐疑未变,依旧不许让仙桃喝这碗豆浆。 仙桃夺过这碗豆浆,道:“你现在不让我喝,岂不是就是坐实了这个小侍卫有问题?我看他可怜得很,莫名其妙就被你冤枉了。” “你一定要喝?”宇文清皱着眉头看着仙桃,“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兰生,既然你说这小侍卫是你叫来的,那你就喝一口,为你的主子试毒。” 兰生倒没犹豫,立即喝了一口,仙桃得意地看了宇文清一眼,慢悠悠地喝起了豆浆。 宇文清叹了一口气,真是区区一碗豆浆引发的争吵。 仙桃喝完豆浆,并没有什么不适,兰生便领着小侍卫下去。 走到无人处,兰生抱怨道:“你要给夫人送什么,你转交给我,我来给她。你亲自送,任谁都会起疑的好吗?” “她刚刚,并没有起疑。” 兰生只是摇头:“下次别这样子了,有什么东西,交给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夫人好。” 牛车里穿来打闹声,似乎是宇文清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逗得仙桃哈哈大笑。 小侍卫闷闷地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专注于自己该干的事情了。 仙桃休整过后,便再度启程。仙桃觉得自己这一路上耽搁了太久的时间,便决定不从虞城城中心走,而是走小路直接越过虞城,往下一个城去。 这样会节省至少一天的时间,宇文清看过地图后,也同意了这个变动。 这条小路,算起来并不是有意废弃它,让它变成小路的,而是因为,这条小路上,有一个特殊的景观,不便拓宽它,让它变成大路。 这条路上,有一块中间空心的巨石,据天宁传说,是当年女娲补天剩下来的那块石头,被人抢夺后,摩擦碎了一小块,落在了这里。 女娲补天剩下的那块石头,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下这么一小块被人“讹传”成那块石头的。 据当地的百姓说,这块石头就是虞城的圣石,保护着他们。 仙桃向来是尊重每个人的信仰的,更遑论作为天宁皇家公主的她。 她一再叮嘱了护卫护送她路过此地的时候,不要冲撞了这块“灵石”。 灵石高大巍峨,中间却掏了个空,莫名有点像闽地的虾酥。 仙桃的这个想法涌入脑袋,立即摇了摇头,试图把它晃出脑袋。 不行不行,太罪恶了。 这是亵渎!不仅仅是对灵石的亵渎,更是对美食的亵渎! 灵石所处的位置,是整条小路最宽的地方,而后越到出口处越来越窄。 越过灵石,仙桃的队伍往前走。 没错,他们发现,他们出不去了。 因为前面的出口被人堵住了。 第337章 造化弄人 一大群蒙面黑衣人围攻过来,宇文清紧紧地护着仙桃,看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在混战,情况似乎非常不好,聚拢而来的越来越多蒙面黑衣人几乎将他们的人全部都打散了。 宇文清握着仙桃的手,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不要下来,我下去帮他们。” “夫君……”仙桃依恋地看了宇文清一眼,“要小心……” 宇文清点了点头,从牛车上跳了下去。 宇文清这么一从车上下来,那些黑衣人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目标,聚拢了一部分的人靠近牛车。 宇文清意识到不对,才刚砍杀两个黑衣人,就要回到车内保护仙桃,却被其他的黑衣拦住。 宇文清暗道不妙,看来这群人的目标就是车里的仙桃。 仙桃抚摸着肚子,惴惴不安地坐在牛车里。原本牛车还算是无人染指的,到后面却有一个黑衣人越上了牛车。 仙桃大吃一惊,魂都差点吓没有了,却见那个黑衣人并没有对仙桃做什么,而是来到驾车的位置,驾起牛车就跑。 “你要带我去哪里!”仙桃大喝,黑衣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 宇文清瞪大了眼睛,发了怒一般斩杀附近的黑衣人,直直地向牛车的方向奔来。 一个黑衣人越上那个灵石,掏出炸药直接炸了那块灵石。 爆炸的瞬间,黑衣人跑到两侧的山崖上,幸免于难。 爆炸声起,硝烟四起,整个类似于峡谷的地形的能见度瞬间就低了。 爆炸产生的碎石四散开来,也砸伤了不少人。 宇文清为了避免被砸伤,自然也是使着轻功退后了几步,他捂着口鼻,不住地咳嗽着。 待烟雾散去,峡谷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活着的黑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受伤的,宇文清带来的护卫。 最重要的是,那辆坐着仙桃的牛车消失不见了。 宇文清暗骂一句,拿出自己的玉佩,准备去附近的虞城借兵。那些黑衣人既然挟持了仙桃,光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把仙桃救回来的。 借兵的时候还得事先把大夫也给预备上,随驾的大夫已经被杀了,万一仙桃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担保。 他冷静下来,既然这伙人的目标是仙桃,还是挟持走了她,那么她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伙人的目标不会是要她的命,而是要拿她换别的东西。 宇文清只能庆幸要是这样,如果仙桃去了,他绝不苟活。 —— 仙桃被黑衣人一路带着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听着外面“驾、驾、驾”的声音,仙桃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再这样下去,她的孩子不是被吓出来都要被颠出来了! 这是牛不是马,你硬要让人家跑起来,只会更颠簸啊! 突然又是一阵轰鸣声,牛车戛然而止,仙桃一个趔趄,差点要撞上前面的木头,幸得仙桃快速地掏出背后垫着的软垫,缓冲了一下。 仙桃感觉到牛车一晃,显然是牛车上驾车的黑衣人跳下去了,外面再一次响起了打斗声,仙桃害怕的也不敢掀帘子看。 救命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不要啊!到底是谁来杀她啊!天宁的国土之上有谁会来杀她,大宛更不可能了,她根本就跟大宛的人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啊! 仙桃努力地呼吸着,感受着腹部突然有了下坠的感觉,心里凉了凉。 该不会是…… 她的孩子,满打满算在她肚子里有八个月,如果现在生下来,她…… 一直以来都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早产的孩子,如果精心护理,或许有一线生机,但是她的孩子,在这种境况下早产的话,很大可能是…… 仙桃闭上眼睛,牛车的框架突然被人用内力震开,就像莲花绽开一样,分成四瓣。 仙桃终于得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个之前给自己递豆浆的小侍卫走到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了手。 “小侍卫?” 仙桃有些懵逼地看着这个小侍卫,甚至连自身的不适都忘记了。 小侍卫看着仙桃,撕下了脸上伪装的人·皮·面·具。 是宇文弈。 仙桃傻了眼,完全说不上来话。她朝外面看去,黑衣人已经被宇文弈和宇文弈的暗卫都给解决了。 “是你,陪着我走了一路?是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宇文弈点点头,见仙桃迟迟没有搭上他的手,直接伸出手来要搀扶起仙桃。 仙桃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 “这个问题,你没有答案吗?”宇文弈苦笑了一声,将仙桃打横抱起。 仙桃慌了神,忙道:“我没事,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宇文弈怕仙桃挣扎,只能把她放下来,仙桃指着宇文弈身后的几个暗卫,立刻道:“你让他们几个守着我,你快去救你二弟,我刚刚被挟持出来的时候有听到爆炸声,你快去看看他!” 宇文弈将仙桃焦急的心态看在眼里,只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回答道:“我知道了。” 仙桃点点头,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便打算自己走到那些暗卫的身边,宇文弈突然扭头,发了怒一般大喊道:“你怀着孕,是最容易收到伤害的那个!这个时候,你还关注着别人!” 仙桃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亦也不甘示弱的大喊道:“他不是别人,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你难道在意他,超过在意你自身!?” “你已经……” 宇文弈完全没有想象到这一点,万分吃惊与无奈地总结着,仙桃也有些吃吃,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一支箭,以极快地速度朝仙桃的后背射来。 来不及了! 宇文弈不假思索地跳到仙桃的背后,替她硬生生地挡了一箭! “阿弈——” 仙桃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正准备扑棱着手去拉住宇文弈,宇文弈却快速地掏出飞镖,将那个射箭的黑衣人解决。 “阿弈!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仙桃颤抖着手抚摸着宇文弈的伤口,“你流血了……” 还没等宇文弈回答什么,突然从对面的小山坡上又跑下来不少的黑衣人。很明显,刚刚仙桃身边的这些黑衣人,是打算把仙桃送到小山坡后面他们的大本营去的。 宇文弈他们的身后便是万丈悬崖,黑衣人一点点的逼近,很显然就是要直接至他们于死地,不打算给他们留有活路了。 仙桃抚着肚子,感受到了腹部越来越强烈的痛感,“哎呦”叫了一声,宇文弈眸光一闪,立即一跃而起,带着他剩下的暗卫来解决刺客! 仙桃呆住了,宇文弈可是后背中了一箭,那支羽箭此时还直愣愣地插在他的背后。 “阿弈!你……你小心点……” 仙桃不可能跟宇文弈说让他不要去,只能说这个话了。 仙桃的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宇文弈顶着伤解决着这些黑衣人。 暗卫虽然在努力配合着宇文弈,但还是被步步逼着退到了悬崖边。 一个暗卫平均要抵抗三个黑衣人,虽然说暗卫的身手并不低,但这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 宇文弈身侧最后一个暗卫倒下,宇文弈要面对的就是最后两个黑衣人了。 黑衣人靠的极近,宇文弈只能近身肉搏。 宇文弈已经混战了这么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猛地推了一把其中一个黑衣人,让他滚落悬崖,而后反手拔出插在背后的箭,插进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并不甘心,揪住宇文弈的衣角,连带着他一起掉了下去。 其中三个暗卫因为要留在仙桃身边保护她,因为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黑衣人埋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宇文弈掉了下去。 “阿弈!!!” 仙桃瞪大了眼睛,比三个暗卫的反应还快,爬到了悬崖边,望着下面的陡峭,绝望且声嘶力竭的喊着。 “阿弈!” 仙桃发了疯一般大喊,而后摇着脑袋,有些神志不清的喃喃道:“只是掉下悬崖而已……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阿清,阿清,快来救你哥哥……” 仙桃突然站起身来,猛地往回跑,嘴里不停地喃喃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阿清,快来救你哥哥……快来……” 三个暗卫跟上仙桃,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再也回不来了。 “二少夫人,您注意身体,您冷静一点,您冷静一点。” “不……我要去找阿清,只有他才能救他哥哥,只有他……” 宇文弈坠入悬崖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想要的没有得到,该争取的还没来得及实现。 别人对他一生该有的美好期许,都不会有然后了。 不过唯一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他这一去,他和仙桃曾经的感情,将永远的埋藏于风沙之中。 宇文清将代替他继承安定郡公世子之位。 兜兜转转,仙桃还是要嫁给安定郡公世子。 那么这个世子,为什么一开始不是他? 第338章 完大蛋 从虞城借到兵的宇文清,在回程的路上正好撞到跑回来的仙桃,他又惊又喜,将仙桃揽进怀里。 “你怎么跑的这样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宇文清见到仙桃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也算是放心不少。 仙桃一把揪住宇文清的衣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极为痛苦地道。 “去救……去救你哥哥……”仙桃虚弱地说着,还没说完,眼睛一翻,已经晕倒在宇文清的怀里。 宇文清愣住了:“仙桃?仙桃?” 身后跟着的三个暗卫出现,立即解释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宇文清立即派出人去悬崖下面寻找宇文弈,而后抱起仙桃,往虞城的方向赶。 当宇文清将仙桃放到床上的时候,他的手上、手臂上已经满满的都是血。 宇文清担忧地看了一眼仙桃,立即将外面一早就准备好的大夫唤进来。 大夫给仙桃看完,朝宇文清道:“二公子还是赶快去请一名经验丰富的稳婆过来,尊夫人这情况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宇文清完全是大惊失色,“兰儿不是才八个月吗?怎么就就要生了?” “尊夫人已经动了胎气,再不生母子两个都保不住,孩子这么大或许生下来还有存活的可能。” “至少,若要保住长公主殿下,得先把孩子取出来再说。” 宇文清不疑有他,立即命人去把虞城全部的稳婆都给请过来。 稳婆一到,宇文清便最后看了一眼床边的仙桃,离开了产房。 他首先去书房,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到安定郡公府,一封寄到大宛,先说明此时现在的情况,并且拜托他们把这次古怪的遇袭查清楚。 宇文清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大宛,毕竟现在以仙桃的身体为重。如今这个地方,不论是离天宁的帝京还是大宛的帝京都远,只能原地休整。 以仙桃的性子,怕是休息一段时间就又会想着要去大宛了,毕竟她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宇文清写完信,将它们交给送信的人,正准备去陪仙桃,他刚刚派去找宇文弈的人刚好回来汇报。 “二公子,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他已经死了,属下等人寻了好久,才在溪水边寻到了他的尸骨。” 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了上来,宇文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掀开了白布。 “大哥……”宇文清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将白骨盖上。 “将大哥的尸体收殓了,装入棺中好好保存。明日就启程,送回安定郡安葬。” 宇文清默默地下了吩咐。 按照宇文弈暗卫的说法,大哥是经了父亲的嘱托暗中保护他们的。如果没有大哥的帮助,他和仙桃早就死在这个地方了。 大哥,清弟真的亏欠你太多。 —— 产房内,稳婆先想发设法把仙桃唤醒,又用了大补的汤药吊着她的精神,让她有力气生产。 仙桃万分痛苦,幸得稳婆安慰她,她的这个胎位还算正,比较好生,只可惜动了胎气早产了。 “夫人,用力,用力啊!” 仙桃咬着布条,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喊出来了,只能是麻木的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仙桃的神经像一条线一样快要绷断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稳婆大喜过望:“夫人!生了!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仙桃疲倦地笑了笑,已经没有力气去看那个小男孩。只能躺在床上,听着稳婆用剪刀剪断脐带的声音,而后再度昏睡过去。 仙桃醒来的时候,宇文清正抱着孩子坐在摇篮边,轻轻的哄着。 见仙桃醒了,宇文清的注意力立即转到仙桃身上,朝着她笑了笑:“你醒了?可有哪里难受,我马上去叫大夫。” 仙桃摇了摇头:“我还好,只是有点饿。” 宇文清立即吩咐侍女去厨房准备吃食,仙桃盯着宇文清手里的孩子看了一会儿,道:“我昏过去之前,听稳婆说好像是个男孩。” “是的。你来看看孩子吧。”宇文清说着,把孩子抱到了仙桃面前。 宇文清注视着仙桃看着怀中睡的香甜的小孩,问道:“你可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吗?” “我来起?”仙桃略微有些惊讶。 “你是他的母亲,难道不能为他起名字吗?” 仙桃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有什么排行的字辈呢。既然如此,就叫他衍吧。” “衍?”宇文清重复了一遍,“有什么寓意吗?” “生生不息,永无止境。”仙桃轻轻地说着,宇文清点点头:“宇文衍,倒是个好名字。” 仙桃听着宇文清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话说起来,你大哥,怎么样了?” 宇文清抱着宇文衍的双手一僵:“大哥他……大哥他已经……没了。” 仙桃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越笑越狂,笑得连躺着的床都在颤抖,笑得令宇文清害怕。 “兰儿……你怎么了?你的反应,怎么……” 仙桃转而看向宇文清,仙桃明明是在笑,宇文清却准确地看到了仙桃眼眶里的泪水。 宇文清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他能感受得到仙桃的难过。可为什么,仙桃要笑? 仙桃笑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宇文清担心她笑的太激动了,笑坏了身体,忙道:“你别笑了,大哥他……” “命运真是捉弄人——”仙桃陡然止住笑,眼神凌厉,“他可真是个傻子,现在,你是安定郡公世子了。” 仙桃此话一出,宇文清承认他的脑子也宕机了一下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哥一死,他必然成为世子。 一个娶了皇家长公主的世子,这并非父亲所愿。而他在大哥羽翼庇护下的平静生活也即将消失。 他想要打造的天下水利、天下粮仓,可能都将没有机会实现,都将让位于安定郡公这个爵位的利益。 宇文清自以为自己明白了仙桃这古怪的笑容的意思,忙劝慰道:“仙桃,你不用担心,就算我成为了世子,你变成了世子妃,我也会尽量让我们的生活,远离那些刀光剑影的。” 仙桃轻轻地“呵”了一声:“世子妃?” 仙桃不住地摇头,只在心里不停地道,命运啊,命运啊…… —— 仙桃的孩子虽然早产,但在所有人的精心照料下,满月的时候,它看起来和平常足月的婴孩并无什么区别。 仙桃也出了月子,决定继续往大宛赶,参加自己妹妹的婚礼。 大宛方面也来了回信,表示这次刺杀很有可能是契丹方面派来刺客刺杀仙桃,蓄意挑起两国争端的缘故。 凤颜玉得知宴宁查到的这个消息也表示很奇怪,耶律述平为什么好好的要挑起两国争端,难道是怕大宛和天宁关系太好了吗? 宴宁继续补充道:“并不是契丹陛下,而是契丹后宫宠妃,具体的我查不出来,但很有可能是文妃。文妃之子耶律蒙哥也是有利的太子人选,据说本来文妃中意北坊萧府家主嫡女萧玉为她儿子的正妃,但是萧玉不愿意嫁,反而嫁给了西锦萧府未来的家主萧佐。” “皇后萧瑰,正是出自西锦萧府,这样一来,加上耶律拔都的正妃。皇后之子便有西锦萧府、北坊萧府、南裕萧府三家的力量,文妃再也坐不下去了,决定铤而走险,坐下一步动作。” “未免敌国乘虚而入,她决意在她有动作之前,先让邻国天宁和大宛起嫌隙。如果此事败露,她也可以将此事推到耶律拔都身上,推说是皇后做的,让耶律述平不满。”笔趣阁 “她的算盘倒是打的响。”凤颜玉冷笑一声,“只是苦了仙桃了,被迫受惊吓早产,还有安定郡公,无辜丧子!” “这笔账,朕迟早要让契丹文妃还。”凤颜玉咬牙切齿地道,一直不说话的江瑾贤也道,“朕也已经让项思羽尽力安抚宇文拓了。宇文弈这个世子是他耗费多年心力栽培的,如今最佳的继承人死了,他估计一时半会儿难以放下。” 凤颜玉回头看了江瑾贤一眼:“到底安定郡公世子死了,文妃的目的达成了。只可惜两国仇怨没结成,暴露了契丹的底子,安定郡公该恨上契丹了。” “这又不是坏事。”江瑾贤无所谓地道,“本来天宁和契丹,也不是什么很亲近的联盟国家。” 凤颜玉没有说话,让李嬷嬷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姑苏他们。 姑苏听到这个消息,面对着高苍梧,毫无顾忌地道:“这该死的契丹!宇文弈死了,阿姐定是很伤心的,我能想象出来!” “但是伤心归伤心,是大哥的那种伤心,还是对白月光的那种伤心,这是不一样的啊!” “阿姐和宇文弈不能在一起,就是因为宇文弈的世子身份,如今阿姐的夫君宇文清成了世子,阿姐不得不成为世子妃。” “我真不知道阿姐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真爱上宇文清也就罢了,对和宇文清的夫妻生活满意也就罢了,若是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她会不会对自己没有成为宇文弈的世子妃而遗憾?” “那真是完大蛋了!” 第339章 破戒 高苍梧认真地看着姑苏,还是诚恳地建议道:“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在宇文清和仙桃长公主面前,你还是不要说的太多,免得多管闲事。仙桃长公主或许会容忍你,但宇文清不一定。” 姑苏知道,高苍梧这是在为她考虑。 “我也不是傻子,主动让姐姐姐夫之间生了嫌隙。”姑苏摇头道,“如今便只能等着了,希望阿姊能平安到达大宛。” 仙桃和宇文清带着他们的孩子在一个月后到达了大宛帝都,凤颜玉安排他们住进了皇宫里。 宇文清再一次在凤颜玉面前细致地解释了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凤颜玉按部就班地安抚了他。 坐在一旁的江瑾贤身为他名正言顺的主子,也安抚道:“你父亲那边,我也已经保证好了。安定郡公府不会因为宇文弈之死而出现什么不该有的问题,安定郡公府的地位不会改变。” 宇文清勉强地笑了笑,在江瑾贤面前,他自然不能说实话。 本来父亲都安顿好了申侯之女和他大哥的婚事,面都见过了,条件也议得差不多了,就差拜堂成亲了,结果他大哥没了。 现在申侯这条线便也难以搭上了,总不能让宇文清或者宇文鑫娶了申侯之女吧? 一来,申侯不可能让她的女儿做妾,宇文清也不会舍得仙桃长公主让位;二来,宇文鑫到底是什么名声人尽皆知,申侯唯一的独女,他只会让她嫁给素有贤名的世子,而不会是一个浪荡子。 一想到申侯这块香饽饽马上要进到别的国公口中,宇文拓就遗憾的牙痒痒,再加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没了,更是伤心地差点要病倒。 姑苏的婚礼定在十日后举行,江瑾贤看着姑苏和仙桃两姐妹亲近的模样,突然小小声向凤颜玉道:“你既然取出了先帝的遗诏,那么先帝的遗书的内容,你也一定知道了。” 凤颜玉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明白江瑾贤为什么好好的提这个东西,有些疑惑地扭过头来。 “仙桃是实打实遭到了袭击,宇文拓的世子是实打实地没了。就算这一代的契丹皇帝耶律述平与我们关系好,但无法保证这个善意能够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再者,那两个信物,都已经被用完了。” “光靠我们任何一国的力量,都无法抵抗契丹,不如两国联合。” 江瑾贤提出的方法是凤颜玉以天宁皇后的身份,而他以大宛王夫的身份为基础,两国联统,两人并称双王。 他们将在正式宣布联合之前,签订了一份明确的有关权利共享事宜的协议,说服两国大臣。 江瑾贤将宣布凤颜玉为他在天宁国的共治国王,就如同他在大宛一样。这样的意义在于,凤颜玉不再是以天宁皇后的身份在天宁国干涉朝政,而是实实在在成为名正言顺的国王共治。 这算是最不流血的权力的让渡,反过来江瑾贤之于凤颜玉也是一样。 天宁国和大宛国处于联合状态,联合之后,两国仍然各有自己的内阁、政·府、法律、军队、税制和货币。不过实际上,两国的所有决策都是由凤颜玉和江瑾贤共同制定的,他们两人都实际上握有实权。 只要皇位继承人在他们两个人的后代中产生,无论男女,便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两人的国家,让这两个国家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联合。 这个建议看起来就是单纯的利益联合,但是凤颜玉还是犹豫了。 这个联统能够延续的前提条件就是他们需要有存活的后代,而这个后代,需要生。 古代没有试管,凤颜玉并不愿意跟江瑾贤生这个孩子。 她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顶峰,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满足父亲的遗愿去做这样的事情,那也太过于不独立自主了。 她完全可以等他们的下一辈发展出感情,发展不出就再下一辈。这种做法的前提就是江瑾贤需要再娶一个女人生下继承人,因为凤颜玉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凤颜玉并不愿意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和一个本来就对之失望透顶的人生活在一起,在她眼里,天宁和大宛立刻联统,并不是必要的事情。 而且实现的难度很大,没个几年讨论不下,两国的大臣们就礼法上能吵个三天三夜。 “兹事体大。”凤颜玉已经悠悠开了口,“还是细细讨论之后再行决定吧。如今要紧的是,姑苏的婚事。” 江瑾贤知道凤颜玉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也不强求。 姑苏的婚礼过后一段时间,便是凤祁钰的忌日。 这是凤颜玉登基后记一次操办她父皇的祭祀大典,凤颜玉正好趁这个机会建立她女帝的形象,在民众面前刷一波好感度。 凤祁钰埋在泰陵,凤颜玉亲自前往此地祭祀,江瑾贤也跟了过去。 凤颜玉本来不想江瑾贤去的,但江瑾贤多次执着而去,并且就算凤颜玉不允许,他也会偷偷跟着,索性带着江瑾贤随行了。 仙桃和宇文清参加完姑苏的婚礼,也决定赶快赶回去。毕竟宇文清刚刚继任安定郡公世子,宇文拓自然是希望宇文清能够留在安定郡的。 所以在凤颜玉出发去泰陵前,仙桃便向凤颜玉辞行了,虽然仙桃是很舍不得姑苏的,但是没有办法,宇文清已经为她让了步,陪着她先去了大宛参加婚礼,他终究是要回去拾起世子的担子的。 “姑苏,你能获得幸福,姐姐很开心。所以,姐姐更加希望,你能守住这份幸福。” “你一个人在大宛,和姐姐分隔两地,姐姐总会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如果出了事,都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姐姐只有一条,虽然夫妇相处之道,互相包容为要,但是有些事情,不该妥协的时候绝不能妥协!大宛陛下是个好人,必要时候你可以求助她,你若是求助她,她会站在你这边的。” 女人本就该团结起来互帮互助,凤颜玉一直都信奉这一点的。如有必要,凤颜玉绝不会吝啬自己的帮助。 仙桃对凤颜玉还是有点认可的。 “阿姐,我知道了。” “好孩子,姐姐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来看你,你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让阿姐担心,阿姐不想在天宁听到你不好的消息,听明白没有!?” 姑苏听着仙桃的话,眼眶莫名的就湿润了:“阿姐……你只顾着叮嘱我,你都忘了你自己。姑苏也会在大宛担心你的,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两姐妹抱作一团,宇文清和高苍梧对视一眼,也都心照不宣地让她们抱在一起。 良久,她们才松开手,姑苏抽了抽鼻子:“让我这个小姨再看一眼外甥,下次见到他肯定大变样了,变得我认不出来了。” 宇文清立即把宇文衍抱过来,姑苏逗弄了好久,将宇文衍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 两姐妹就此分别。 —— 凤颜玉为显虔诚,并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而是打算步行走上泰陵的那段小山路。 凤祁钰的陵墓依山而建,入口处却设在山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盗墓。 凤颜玉都步行上山,跟随的大臣和护卫自然不可能乘轿子或者用旁的什么方法上山。 江瑾贤就跟在凤颜玉后面几步,形影不离。 凤颜玉走得快,江瑾贤便也跟的快;凤颜玉走得慢,江瑾贤便也跟的慢。这样一来,两人的步调就无法让后面那么长的队伍跟得上。 仪仗队是拿着东西的,负重上山本就难上加难,凤颜玉的仪仗队也就落后他们不少。 凤颜玉踏着地上层层叠叠的枫叶,此时已经入秋了,枫叶也都染了色。 有一条小溪自上往下流,枫叶飘入其中,好似承载了思念的枫叶将溪水染成了红色。 这一条小溪,原本是没有的,是凤祁钰特地命人开凿的。 据说是独孤皇后喜欢的,凤祁钰为了迎合她的喜好,特地在他们死后同穴的陵墓上开凿了这样一条小溪,就像一条丝带盖在山上。 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四时水里颜色不同。 春天是绿色的、夏天是蓝色的,秋天是红色的,冬天是雪白的,各有各的美丽。 凤颜玉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凤祁钰和独孤皇后的喜好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一致的。 凤颜玉见过凤祁钰的字迹,她父皇的字迹,在某种程度上就像这山间点缀的小溪一般,醒目、特别、却又不失好感。 凤颜玉突然就低头笑了笑,她那从未谋面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只在旁人口中听到过他们是极其相爱的,但道听途说终究不如眼见为实。 在自己死后安息的陵墓上都要记录下爱你的痕迹,不能不说这是一种痴情。 虽然在独孤皇后死后,他纳妃无数无疑是对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爱情的一种败笔,但又何尝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场无奈。 凤祁钰原本不想要那些的,却因为太皇太后的一场误会,让他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破戒了。 第340章 争吵 “这河造的巧妙。”江瑾贤站立在凤颜玉的身边,抬头试图找寻它源头的方向,“既然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河,也不知道他源头的水从哪里来。”wenxueзч.net 水向来都是从高往低处流,但是最顶上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凤颜玉瞧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许多高山上的溪流来自于山顶的融雪,而在没有积雪的山上,溪水源于降雨。” 江瑾贤有些惊讶地看了凤颜玉一下,凤颜玉就像那不解风情的理科生一般,用地理的知识解释道:“山上的土壤和岩层有很强的储水能力,砂砾之间的缝隙都能存水。” “下雨时,一些雨水被植物吸收,再通过蒸腾作用重新回到天空中;一些雨水渗入地下,成为地下水。土壤和岩层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雨停后又缓慢地渗出水来,逐渐形成溪流。” “换言之,在大自然的作用下,它本来就有可能会形成溪流,父皇不过是将它强化出来,让这条溪流变得唯美而已。” 江瑾贤听到这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倒是以为你驻足观望,是在想写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原来是在想它的原理。” “恰巧知道罢了。”凤颜玉尽量避免着跟江瑾贤谈论什么暧昧的话来。 江瑾贤跟在凤颜玉身边这么久了,自然看得出来她内心里的小九九,俯下身子,准备拾一片红叶送给凤颜玉。 他将手探进厚厚的落叶堆里,才试探了没几秒,江瑾贤就立即拔出手来,弹跳了几步。 凤颜玉大吃一惊:“你怎么了?” 一条银环蛇从落叶堆里探头探脑爬了出来,黑白的斑纹在鲜红的落叶堆里十分明显。 凤颜玉吓了一大跳,忙退后几步,让这条银环蛇主动逃走,躲避他们。 银环蛇有剧毒,不过性情温和,很少主动咬人,若它们在产卵、孵化、睡觉或人太迫近时,也会采取突然袭击,张口咬人。 刚刚一定是银环蛇在落叶堆里睡觉,江瑾贤探手的时候碰到了它,它受到了惊吓,直接咬了江瑾贤一口。 凤颜玉不疑有他,立即抓过江瑾贤的手,在江瑾贤的伤口处铺上防水的油纸,试图将江瑾贤中的毒吸出来。 凤颜玉的动作极快,生怕再慢一点毒性蔓延,吸都吸不出来。 江瑾贤神情不紧张也不害怕,只是认真地看着凤颜玉的动作,就好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味佳肴。 吸得差不多了,凤颜玉将染血的油纸丢在一旁,在小溪里洗了洗手。 凤颜玉松了一口气,骂道:“你做什么!好好的在地上捡什么东西,你看被蛇咬了吧!” 凤颜玉一边骂一边碎碎念:“这山上生态环境真好,连银环蛇都有!看来我待会儿走路也得小心点,别踩到什么有毒的东西……” 江瑾贤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将伤口再次展露在凤颜玉面前。 “你做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建议,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有一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了,对方还可以替对方看顾自己的江山。名正言顺。” “颜颜,我相信你。” 凤颜玉顿了一下,眼神有点闪躲:“你不会那么快死的,你的毒已经被吸出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江瑾贤但笑不语,似乎看出了什么:“你为什么,很排斥这件事?天宁国的江山拱手让到你面前,你都不要?” “白送上门的东西,谁不想要?不过,有位西番大师说得好‘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自以为,这个合约,是我占了你便宜。但这个合约的前提条件是,你得早于我离世,否则,大宛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我怎么能保证,你在我死后,两国所谓的联统会持续下去,大宛不会变成天宁的附庸?” 对于凤颜玉来说,这皇权是保护自己的工具,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自己的必需品。但凤颜玉内心真正想要的,认为能够实现自己价值的东西。 江瑾贤深深地望了一眼凤颜玉,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凤颜玉见江瑾贤如此表情,也有些吃味:“既然你又提了,那我便剖开了掰碎了跟你好好讲讲。左不过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毒蛇猛兽。” “我的意思是,父皇的遗愿未必要让江山在我们这里联合,可以先给孩子们铺路。” 凤颜玉并不觉得自己还会爱上什么人,和什么人结婚生子,但是江山是万万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上的。 就单论才能来看,凤京京显然是最适合继承大宛皇位的,但是,且不论凤京京现在昏迷不醒,就算他醒了,他也未必会愿意待在这里,如有可能,他一定会想办法回去的。 如果凤京京真的能有回去的办法,那凤颜玉也未必不会心动,想着回去,毕竟现代世界,才是真正适合她的。 所以她现在,只有凤柒柒这么一个孩子,她得好好培养凤柒柒为自己的继承人。 所以按照他父皇的遗诏,两国联合本就是她父皇的遗愿,若能体现在凤柒柒身上,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凤颜玉是有孩子的,但是,凤柒柒并不是江瑾贤的孩子,这是一个很大问题。 让江瑾贤立凤柒柒为继承人,江瑾贤未必同意,即使江瑾贤同意,那些天宁朝臣也不会同意,而且天宁国还有女性无法继承皇位这一层惯例在内。 所以凤柒柒不会成为江瑾贤的继承人,江瑾贤需要继承人完全两国联合的任务,就必须再娶别人生下子嗣。 儿子女儿都可以,这一代不行就下一代。不过到他们的下下一辈,估计他们人都不在了,也都管不着了,想来想去,只是一句空话。 “两国联合不是你我的一厢情愿。怪就只能怪在,我们当年情浓的时候,没有生个孩子。” 这句话,凤颜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的,倒完全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江瑾贤努了努唇,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无嗣,那么继承天宁皇位的就是项思羽。你——会和项思羽在一起吗?” 比起将从项思羽手中抢来的皇位还给他,江瑾贤宁愿将这江山交给凤颜玉。 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那么这个江山就当做是给凤颜玉的保障。 “阿羽继不继承皇位,跟我是否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吗?”凤颜玉并不明白江瑾贤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江瑾贤这样提到项思羽,凤颜玉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凤颜玉不耐烦地道:“接下来我的话可能说的过分了些,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能不能不要再拿这件事情试探我的心意了?” “如果你觉得,单纯谈感情,我们两个是不会有再在一起的可能,那么你就用利益将我们两个永远捆绑在一起,达成你想要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愿望。那么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利益,不是我一定要的,对于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江瑾贤,你找错了!” 江瑾贤完全怔住了,他没想到凤颜玉竟然是这么以为的,顿时有些委屈地道:“你难道就是这么想我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直这样的,再也没有办法更改了吗?” “我向来不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我惯常看人都是带着一层善意的滤镜的。但是对你,我不可以,我真的不可以。”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看到江瑾贤背后已经快要赶上来的仪仗队,敛了敛神道:“抱歉——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颜颜,你不需要抱歉,你——” 江瑾贤也不再继续下去,因为他也听到了仪仗队赶上来的声音。 江瑾贤眼神一黯。 凤颜玉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今天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来这的主要目的,是祭拜我父皇,将祭祀大典办给天下人看。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私人矛盾,暴露在那些朝臣的眼中。” 江瑾贤默然,无声地回答了凤颜玉的话。 —— 凤颜玉住持的祭祀大典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达成了她的目的。 但是凤颜玉和江瑾贤的关系再一次僵了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僵。 青执得了白执的信,知道安嬷嬷和杜月娘的意思都是希望江瑾贤尽快回去大宛。 他们都不希望江瑾贤死在大宛,至少临死之前得回天宁国主事,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青执明白他们的想法,以此来劝说江瑾贤,但是江瑾贤并不愿意,觉得现在回去太早了。 青执见劝不动江瑾贤,只能再度写信给白执。 这一次,杜月娘和安嬷嬷决定亲自到大宛把江瑾贤给劝回去。 凤颜玉虽然不愿意见江瑾贤,但国与国之间基本的外交还是要有的,她还是以国礼接待了她们。 但剩下的,凤颜玉就不管了。凤颜玉自从从青执那里得知了她们来的原因,巴不得她们早点把江瑾贤给劝回去。 可即使是杜月娘和安嬷嬷亲自上阵,也没有劝动江瑾贤。 第341章 江山为聘 “小主子,你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杜月娘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没办法,她依旧要伤人的说出来。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江瑾贤皱着眉头道,“我绝不会让项思羽那么轻易地在我死后拿到我的江山。杜妈妈,我在尽力撮合联统一事……” “在你死后,你是要想着,把江山拱手让给凤颜玉吗?”杜月娘有些难以置信,“凤颜玉之后呢,会传位给谁?那个凤京京还是凤柒柒?” “他们都不是你的孩子,这未来无论谁坐上皇位都不会是萧主子的血脉。你便只能传给项思羽,而项思羽的血脉是名正言顺的,你还可以避免天宁国再次为了皇权之争流血……” “天宁国的那些朝臣,又不知道京京和柒柒不是我的孩子。”江瑾贤悠悠地道,杜月娘已经惊讶无比了,“你是打算混淆天宁皇室血脉吗?你……” 江瑾贤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打断杜月娘的话,安嬷嬷却已经走了进来,开口道:“那对双胞胎未必不是陛下的孩子。” 杜月娘皱着眉头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之前不是验证过,大概率不是的吗?” 安嬷嬷摇了摇头:“你来大宛之后,可曾见过明光公主?” “不曾见过,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如今越长越开,活脱脱就……”安嬷嬷顿了顿,“总之,她像极了萧皇后,特别是那眉眼之间。” 凤京京和凤柒柒兄妹俩都肖母,特别是凤柒柒的容貌,那嘴巴和鼻子像极了凤颜玉。 不过凤柒柒的眉眼并不像凤颜玉,也不是很像江瑾贤,所以凤颜玉也没再把凤柒柒往江瑾贤孩子的方面想。 江瑾贤和项思羽的眉眼都继承自天宁先帝,像他们的父亲,如果说凤柒柒的眼睛像萧皇后,那就是隔代遗传。萧皇后已经不再了,江瑾贤多年过去记忆模糊,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事到如今,单凭一个像字能说明什么?这个世界上相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当事人都不觉得这是他的孩子,难道还有什么人能够证明?” “当事人又不是只有我们陛下一个人,那凤颜玉……” “安嬷嬷,你跟在小主子身边的时日短,不知道,凤颜玉可是也早就否认了这件事情,你没有必要——” “杜月娘,话不要说的太满。我刚刚见到明光公主,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再次主动问了凤颜玉。” 怎么会有人相像到这个地步? 安嬷嬷到底不忍心凤凰神殿的秘密就此埋藏于地下,她一定要为萧皇后找出一个继承人来。 “所以呢,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杜月娘话音刚落,凤颜玉出现在门口。 杜月娘有些愕然,凤颜玉想了又想只得把秋芷若临死前的话告诉江瑾贤。 她其实没打算告诉的,是安嬷嬷给她好说歹说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才让她决定把这件事情做一个彻底的了解。 凤京京和凤柒柒的身世也是一直以来在她心头萦绕的难题,自从被秋芷若临死前那么一说,她都觉得有点膈应。 杜月娘听完凤颜玉的话,也陷入一阵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让明光公主过来一趟吗?我想再看看那个凤凰花胎记。” 安嬷嬷听完凤颜玉的话,也是沉默着,听到杜月娘这么要求,也期许地看着凤颜玉。 凤颜玉命玉桑去把凤柒柒叫过来。撸起凤柒柒的袖子,两人再次仔细看过凤柒柒的凤皇后胎记后,对视一眼。 杜月娘突然用古怪的口吻道:“萧皇后曾经有一味忘忧药,吃了可以忘记之前的记忆。” “本来是放在陛下身上,跟着陛下戴在身边的。岂料那次陛下幼年时期在大宛被人追杀躲避人时,意外弄丢了装着药的红玉葫芦。至此,此药便不知所踪。” 杜月娘说的这个追杀事件便是当年凤颜玉莲花捧水救江瑾贤的事件。如今这么一提,便有意说是秋芷若拿走了药。 可就算是秋芷若拿走了药,瓶子上又没有写字,她是怎么知道这是能让人失去记忆的药? 况且正常人怎么会相信会有让人失忆的药。 凤颜玉不理解,按照医学来说,怎么可能有让人失忆,还能固定失忆哪一块的药。 如果真有这种神药,那那些各种言情剧里的男女主,如果需要“一笑泯恩仇”,那也不用惊天动地了,把这药吃了,忘掉一切,就能够重新开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太魔幻了。”凤颜玉开口,给此事下了定义。 这件事就跟她平白无故穿越过来一样离谱。 杜月娘和安嬷嬷内心各怀鬼胎,江瑾贤趁势道:“既然如此,之前双王的事情,那我就趁此机会再提一次。” “颜颜,我愿意让凤柒柒为我的继承人,无论她是谁的孩子,我都不在意。” 凤颜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重重地“啊”了一声。 “颜颜,你想过没有,天宁国的那些臣子,并不知道我们之间那些具体的事情,他们就是以为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所以在征求朝臣同意这件事情上,我们只需要让他们接受一个公主成为皇帝。” “传统是很难改变的,你现在答应我说的倒容易。旁的远支不说,阿羽还在,你让朝臣怎么接受凤柒柒?” “项思羽?”江瑾贤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如今的这个帝位,难道是我名正言顺继承的吗?还不是靠着我打下来的?一切到底要依靠实力说话,只要我们为凤柒柒铺好路,这一切就不成问题。 凤颜玉有些沉默:“你一定要,现在让两国联统吗?” “一定。” 凤颜玉承认,她被江瑾贤感动了。 凤颜玉不愿意再跟江瑾贤再在一起,再给江瑾贤生孩子,那么江瑾贤就退后一步,立凤柒柒。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凤颜玉并不理解,江瑾贤这么执着的原因。立凤柒柒,对他什么好处也没有。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 “我欠你一个婚礼,我想名正言顺的娶你为妻。” 江瑾贤之前强求凤颜玉入宫的那次,人是娶到手了,也有了皇后的名头,可是没有婚礼也没有册封礼。 凤颜玉对此根本不上心,江瑾贤当时也赌气,认为还可以和凤颜玉再羁磨下去。但最终,江瑾贤事与愿违,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就为了补给我一个婚礼,你要再娶我一次?” 江瑾贤摆了摆手:“你现在,除了挂着的名头,难道还有一丝一毫是我妻子的自觉吗?” 这个婚礼,不仅仅是补偿,更是一次向天下人展示自己所有权的机会。 “我要以江山为聘,复聘你为妻。” 没有逼迫,没有威胁,没有算计,只有一片赤诚的心。 他们俩将平等地再次站在一起,直到江瑾贤最后的时光。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紧紧地盯着江瑾贤:“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好吧,我答应你。”凤颜玉说着,江瑾贤的眼睛里展露出狂喜,她很快补充道,“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婚礼得做一些变动。”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洞房花烛。我们办这次婚礼的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两国联统的事宜,并不是为了男女情爱,这个要分清楚。” 江瑾贤疯狂点头,他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只要凤颜玉点头同意两国联统的事情,这辈子都做他的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已经快死了,不应该强求那么多了。 凤颜玉也没想到,这一辈子,会嫁给同一个人三次。 算起来,他们之间,确实没有过一次正常的婚礼。 第一次婚礼自不必说,什么乌烟瘴气的。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竟然真的一直惦记要补给她一次婚礼。 对于这件事情,感动是有的,但不多,也不是出于男女之间的感动。凤颜玉只是在想,在两国联统之后,凤柒柒就是两国之间的继承人。 等凤柒柒长大,她就要管起这偌大的两个国家,要怎么好好地培养她呢? 凤颜玉牵着凤柒柒的手离开这个房间,凤柒柒从大人刚刚的谈话中也明白,自己现在是两国之间最关键的人物。 “母亲,接下来这个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做给人看的东西,自然是交给礼部,让他们去讨论去。他们在这方面,可比你娘亲专业的多。” 凤柒柒努了努嘴巴:“柒柒是很喜欢思羽叔叔的,母亲没能和思羽叔叔在一起,柒柒还不太高兴呢!” 凤颜玉失笑:“你喜欢阿羽?” “当然!思羽叔叔可对我比江叔叔好太多了。” “你呀你啊,你难道忘了,这一次,是你江叔叔从蒋都督手上救了你吗?” “他救我,是为了讨好母后你!但思羽叔叔不一样,我能体会地到,他是真心地喜欢我,把我当他的亲生女儿看待的。” 凤颜玉摸了摸凤柒柒的头,突然这么一提项思羽,她倒是有些关注起他近来的情况了。 第342章 萧鸢羽 项思羽如今在天宁国以安王殿下的名义摄政,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凤颜玉担心的。 “不知道这一次,我和江瑾贤将大宛和天宁国联统的消息传来,阿羽会怎么想。” 凤柒柒闻言,摇着凤颜玉的手臂道:“如果江叔叔回国拿回皇权,那么思羽叔叔就做不了现在监国总督的职务了。母亲,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联统之后,你们要主要待在哪一个国家?” 凤柒柒的本意是为项思羽考虑,但她的这个问题,也点醒了凤颜玉。 既然是联统君主,那就不可能两头跑。昔年,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一世和阿拉贡的费尔南多二世也是联统,他们的联统缔造了现代西班牙的雏形。 这对天主教双王长期在卡斯蒂利亚生活,也就是说,他们把地盘更大的女方的卡斯蒂利亚作为他们的“主要战场”。 凤颜玉是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力,跟着江瑾贤去天宁国的。 如果要妥协,那也是江瑾贤妥协,他不是刚好一直想方设法要留在大宛吗? 如果江瑾贤留在大宛,天宁国的政事依旧有阿羽来给他处理,阿羽依旧可以在天宁做他的名誉“总督”。 凤颜玉打定了主意,便等着这次婚仪的到来。 这次婚仪,说是婚礼,倒更像是两个帝王共同的登基大典。 登上高台,看着远方,两人的眼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对方,只有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可以展望的天下宏图。 凤颜玉微微发笑,有一种完成任务的释然。 如果这个原身凤颜玉一开始就没有痴傻,凤祁钰一定会拼尽全力,用最好的资源来培养她。 凤祁钰一定会请最好的太傅教导她,给她全天下皇子都羡慕的教育。 凤祁钰会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因为凤颜玉就是凤祁钰的延续。大宛新一次中兴的延续,会让凤颜玉实现。 凤祁钰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都希望凤颜玉能够建立一番自己的事业,名垂千史。 凤颜玉将依靠自己的力量掌管整个大宛,保护自己,爱自己想爱,念自己想念。 这是一个父母对子女最无私的爱,无关性别,无关偏见,无关一些刻板印象。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她肩上的担子真的很重,她从来没有学习过如何管理一个国家。 既然是医生出身,她就更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两国正式联合的同时,昭告天下,立凤柒柒为皇太女。 不过凤柒柒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哥哥会醒,自己这个名头不过是替哥哥顶一顶。 人都有惰性,虽然凤颜玉一再督促她,她还是觉得自己只需要做一个吃喝玩乐的公主就好了。 她觉得,她会懂事,但没有要懂事到那个地步,最多最多,最惨最惨,嫁去和亲吧,让她做皇帝,开什么玩笑! 凤颜玉无奈,但也不急于一时,因为时间很多,她还可以慢慢教导凤柒柒改变观念。 女子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被别人推着走;女子的归宿,也从来都不是只有嫁人这么一条路。 要让凤柒柒真正明白人生的意义,然后自己做出选择。到那个时候再看看,凤柒柒到底想要什么,现在,她还太小。 如今,“双王”的名头确定下来,凤颜玉再一次去看望凤京京。 虽然,大宛的后路她已经为之找好了,但是一直昏迷不醒的凤京京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凤颜玉看着凤京京的脸,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也真的是个倒霉的人,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也不知道任务完成了没有,就昏迷不醒了。 “京京啊京京,有生之年,你能醒过来吗?”凤颜玉忍不住哀叹了一声,一身常服的江瑾贤就走了进来。 江瑾贤身上穿着的,是大宛特别为他设计的符合“王夫”仪制的衣服。毕竟在大宛,他的皇帝权力来源于凤颜玉,是怎么也不能越过了凤颜玉去的。 这套衣服取材自大宛的“亲王”服饰,看起来确实比龙袍要差上那么一点。 凤颜玉看到江瑾贤,挑了挑眉:“少见,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来看凤京京的?” 江瑾贤闻言,看了一眼凤京京,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来找你借东西的。” “什么?” “当年那个琥珀坠子,现在可还在你身上?就是那个,我母后的遗物。” 凤颜玉了然的点点头,取下身上的一个锦囊,打开来,掏出那个“饱经风霜”的琥珀坠子。 自从江瑾贤当时跟她说,这里面存着的是萧皇后的一滴血,凤颜玉就决定再一次认真妥善保存了。 毕竟凤颜玉是知道那什么凤凰神殿的存在的,谁知道这滴血有什么用处,万一留着有大用处呢? 江瑾贤点点头,凤颜玉正准备把琥珀坠子递给江瑾贤,不料手一滑,掉到凤京京身上。 凤颜玉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没有掉到地上,否则就又要碎了。 凤京京盖着厚厚的被子,正好起到了缓冲。凤颜玉正准备把这个琥珀坠子拾起来,在手快要触及到琥珀坠子的那一刻,它突然发出亮光。 凤颜玉傻了眼,下一秒,江瑾贤也愣住了。 因为,凤京京醒过来了。 凤京京醒过来,完全没有长久未醒,醒过来的人该有的迷茫,而是成熟地扫了一眼四周,而后皱了皱眉头。 凤颜玉从凤京京的眼里读出了失望,凤京京也看到了凤颜玉,立即用系统跟凤颜玉传话,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啊?啊——”凤颜玉立即往前跳了一步,快速地凤京京的身上拿起那个琥珀坠子,塞进江瑾贤的手里。 “这个,你就拿去吧,你不是还急着要用吗!京京刚醒,还有很多事情没能很快适应,我这个做母亲的要好好照顾他,你就先出去吧!” 凤颜玉自认为自己说的合情合理,但凤京京看着她还是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么激动干什么,全是破绽! 江瑾贤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他好像真的有急事,拿过琥珀坠子,也不多说,就告辞了。 反正凤京京在这里也跑不了,如果他有什么想问的,待会儿再问便是了。 凤颜玉成功支开江瑾贤,当即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怎么昏迷了这么久!?跟个植物人一样,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了!” 凤京京摆了摆手:“系统的锅,系统的锅。我本来以为我这具身体会一直长睡不醒的,没想到碰到了比我更高等级的系统,把我原来带的这个系统二次激活了。” 二次激活后还带了一些新功能,更加方便了,因为可以查探别人的记忆,还愿一些事件了。 “更高等级的系统?”凤颜玉好像听到了天书,“那个不是,个镶了金的琥珀吗?难道是,里面含着的,萧鸢羽的血!?” 凤京京努了努唇,觉得自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用系统跟凤颜玉还愿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萧鸢羽也是穿越来的,萧鸢羽携带的系统是比凤京京的系统等级要高的,那个忘忧药是系统带的药。 凤京京一本正经地道,你都可以穿越过来,就不要在意系统的神奇的跟bug一样的功能了。 萧鸢羽拥有高等级系统,正常来说是可以回来的,因为她拿的系统跟自己的这个不一样。 原来,她留下的遗物和琥珀中的凤凰血一起可以把萧鸢羽召回来,但是萧家却拿走了那个黑凤盒子的遗物,让皇帝不知道可以见到萧鸢羽的途径,以为萧鸢羽抛弃了他。而萧鸢羽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从现代世界回来,才导致了接下来的事情。 凤颜玉了然地点点头:“既然你们穿越过来都是有原因的,有任务的,那我呢?我到底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凤京京:“你的原因应该是跟我的一样,不过我的任务暂时还是不能说。” 凤颜玉无语了,她真的像个二瞎子一样,两眼子摸黑。 凤颜玉不甘心地道:“既然你的系统能够知道那么多的事情,那我现在最大的疑惑就有一条,你现在的这个肉身,到底是谁的孩子?” “江瑾贤的。”凤京京淡淡地飘出四个字。 “为什么啊!?难不成真的是那个秋芷若给江瑾贤吃了什么忘忧药,让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凤京京根据系统,还愿了当年的真相。 凤颜玉看完,倒抽一口凉气:“杀千刀的,秋芷若和废帝都不是人,心肠真的是大大的坏!” 算计来算计去,她刚穿越过来,怎么就小瞧了这两个人! 凤京京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凤颜玉现在是知道真相了,可江瑾贤他们还不知道。 凤颜玉不可能让凤京京用系统给他们还愿事实,只能用一些不那么令人惊掉下巴的方法。 “你刚刚说,萧鸢羽的系统可以兑换忘忧药,那你的系统可不可以兑换?不过我不是要忘忧药,是要恢复记忆的药,给江瑾贤吃下,让他自己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这样就不需要我们费口舌去解释了。” 第343章 令人头疼的笨蛋公主 “芷若妹妹,你说瑾贤哥哥在这里等着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妹妹怎么会骗你,你随我来。”秋芷若笑着挽起了凤颜玉的手,将她带进了茶楼。 秋芷若好不容易把凤颜玉骗出了宫,自然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出一丝纰漏。 “这个茶楼好大,好好看哦!”凤颜玉看着人来人往的茶楼,显得十分激动。 秋芷若但笑不语,带着凤颜玉到了一早就布置好的房间里。 “我们且在这里等一等,瑾贤哥哥很快就会来了。” 凤颜玉乖巧地点点头,看着秋芷若给她倒东西喝。 “这是新酿的果酒,梨子味的。按道理说,这里是茶楼,该请你喝茶的,但这跟果汁无异的酒,妹妹也希望你能尝尝。” 凤颜玉不疑有他,她也好奇地很,当即便品尝起来。 “啊!好好喝啊!” “好喝吧!妹妹没有骗你吧!” 她在宫里被太皇太后管的紧,酒什么的,决计是不会让她沾染的,如今头一回儿喝这掺了梨汁的香甜的酒,便觉得美味极了。 “好喝你就多喝一点,这个算不得酒,不会醉人的。” 凤颜玉看着秋芷若也喝起来,便更加放心地狂饮,过了一会儿,凤颜玉便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桌子上。 秋芷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果酒跟果汁无异,确实是不会醉人的,但是她在里面下了药啊。 秋芷若起身走了出去,去把隔壁房间里她准备好的那个男人叫了过来,看着他进了凤颜玉的房间。 “你就好好享受,男人的滋味吧。”秋芷若冷笑一声,远离了这里,等事情结束后,那个男人自然会来和她汇报的。 男人开门而入,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凤颜玉,便伸手将她半扶半抬到床上。 男人刚将她放到床上,正准备脱衣服,凤颜玉迷迷糊糊地竟然醒了。 她悠悠地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 “你……你是谁?” “瑾贤哥哥呢?瑾贤哥哥哪里去了!?” 凤颜玉有些被吓到了,但是还没有到彻底醒来的水平。 男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脱衣服。 “你……你要做什么……” 男人挑眉,他不过是拿钱办事,人既然也长得漂亮,算起来还是他捡了个大便宜。 “你说呢?” 男人看起来还算有“耐心”,他并不是肥头大耳的那种类型。他的长相还算俊朗,只是向来风流、来者不拒,看来秋芷若对凤颜玉还是留了点“好心”。 “醒了才好,醒了才更有趣。” 男人伸出手来,挑起来凤颜玉的下巴,咂嘴道:“不错,是上等的美人,这皮肤跟牛奶似的,柔嫩顺滑——” 他与其说更在意生理上的快感,更喜欢心理上的玩弄,他看起来的温文尔雅全是表象,不过是礼貌的游戏罢了。 “啊——别碰我——!” 凤颜玉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弹跳起来,像一只跳跳鼠一样越过男人,蹦蹦跳跳地朝窗户而去。 男人本来专注于凤颜玉的脸蛋的,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抗,一下子连带着踉跄开去。 男人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着凤颜玉从窗户上面跳了下去。 糟糕! 男人大惊失色,他被叮嘱随便怎么玩都可以,但绝不能让人死了! 可这跳窗了…… 男人扑到窗台边,凤颜玉已经没了踪迹,男人不敢隐瞒,立即整理好衣服出去找秋芷若。 凤颜玉的脑袋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跳窗了,只知道自己决不能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玷污。 凤颜玉一跃而下的时候,以为自己就要解脱了。 江瑾贤恰好在楼下三楼的房间里跟人议事,看到从天而降的凤颜玉,眼睛波动了一下,瞬间就认出了她。 江瑾贤也顾不得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出动袖中游丝,眼疾手快地救下了凤颜玉。 青执和白执吓了一跳,没想到主子突然卷了一个女人进来,待认清是凤颜玉,更为惊诧。 “江宁长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被人算计了……”凤颜玉被这跳楼的惯性冲击的清醒了几分,“有人要害我!是的!有人要害我!” 凤颜玉说着,趁势揽住了江瑾贤的脖子,趁机占点便宜。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抿唇不语。 江瑾贤并不指望从一个痴傻的公主口中还原什么事情真相。 但是,江瑾贤既然知道她是公主,那么作为臣子,就有义务要送她回宫。况且,他今夜既然救下长公主,无论如何都要被牵扯进这件事情来,倒不如做的光明正大些为好。 “长公主殿下今夜受到惊吓了,微臣送您回宫吧。” “我不要回宫,我要去楼上找芷若妹妹,是芷若妹妹带我出宫的!” 江瑾贤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件事情还牵扯到秋芷若。他担心秋芷若出什么意外,江瑾贤只能把凤颜玉带上去。到了那个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咦?人呢?”凤颜玉傻愣愣地说着,“瑾贤哥哥!刚刚坏人还在这个房间里的呢!还有啊!一开始,芷若妹妹也在这个房间里呢!” 江瑾贤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凤颜玉,他想去找秋芷若,但也不放心就这么放下凤颜玉离开。万一凤颜玉再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凤颜玉蹦蹦跳跳地走到案几前,看着那瓶她喝了一半的酒,本着好东西就要乐意分享的原则,她斟满了一杯,递给江瑾贤。 “瑾贤哥哥!这是芷若妹妹给我喝的酒!可好喝了!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微臣不喝。”江瑾贤一把推开了凤颜玉。 来路不明的,还是在刚刚贼人待过的房间里的酒,有几个脑袋敢喝的? 凤颜玉被江瑾贤这么一推开,显然有些受伤,但还是执着地道:“不嘛不嘛!瑾贤哥哥你喝这个!喝嘛!” 江瑾贤自然是不肯喝,直接打翻了凤颜玉手上的酒杯。 凤颜玉的眼睛里立即蓄满了委屈的泪水,但脸上带着不甘心的表情,她突然拿起酒壶,抓住江瑾贤,直接往他的嘴里灌了进去。 即使江瑾贤咬紧牙关,但也是喝进去了一点。凤颜玉灌完整壶酒,开心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喝!” 江瑾贤愤怒地看了凤颜玉一眼,随后脑袋越来越沉…… —— 秋芷若领着那个男人,找了一圈凤颜玉都没找到又回到这个房间里的时候,秋芷若正好看到了狼狈不堪的两人。 两人似乎是因为药效加事后的缘故,都昏睡了过去。 秋芷若撕心裂肺地看着江瑾贤的怀里抱着凤颜玉,她红着眼眶,扭头,当机立断从袖中抽出匕首,杀死了旁边的这个目击男人。 男人轰然倒地,秋芷若立即取出身上的一个锦囊,里面存放着她当年从救下的江瑾贤身上偷来的药物。 她当时不过是看这个锦囊好看,有心据为己有,后面才知道这里面是装着药物的。再然后一次意外让云禾不小心舔了一下,发现她有让人失去最近一段时间记忆的功效。 她拿走这个之后,江瑾贤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明里暗里提过这个药物,也没有要把它寻回来的意思,她便心安理得地拿着了。 反正她迟早都要嫁给他,他不提,自然就是她的东西,可以供她任意驱使的。 秋芷若让他们服下药物后,这才放心地去找皇帝通气。 皇帝是待在茶楼的暗阁里密切地关注这次活动的,听到这次行动失败的消息,他首先是斥责了秋芷若,但也肯定了她的补救行为。 “没想到那凤颜玉服了药之后还会醒,也不知道她动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瑾贤哥哥也服下了酒,后面倒是和我的瑾贤哥哥双宿双栖了!” 皇帝并不在意这个,他郁闷的点在于,凤颜玉虽然失身,但失身的对象却是不能够他主动公布的人。 他接下来还需要仰赖于江瑾贤的力量,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跟他撕破脸皮,让他知道自己的算计。 也不能借此把江瑾贤除掉,因为比之于太皇太后,江瑾贤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他不可能为此削弱自己的力量! “那个男人呢?”皇帝冷声问。 “死了。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早点死也省心。” “埋了他,给他处理好后事,不要让任何人觉察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是。” “至于江瑾贤,让人给他清洗完毕穿戴整齐后给他换个与刚刚房间布置不同、完全陌生的房间。他府上的大侍卫白执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陛下……您?” 皇帝斜斜地睨了秋芷若一眼:“你不是还想要嫁给他吗?难道让太皇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还能嫁给他?” 秋芷若愣住了,她知道皇帝的目的绝不是这个:“陛下是要卖个人情给太皇太后,同时也要保住江瑾贤?” 皇帝没有说话,秋芷若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凤颜玉没有被像江瑾贤那样清理身体,而是继续留在那个房间里。 皇帝派人去宫里通知太皇太后,说是意外发现老鸨正在买卖雏儿,刚巧有个女人长得像他的皇妹,他便多看了几眼。 太皇太后也不觉得皇帝会贼喊做贼,那个被秋芷若杀死的男人成了替罪羊,且替凤颜玉善后的事情占去了她大部分经历,此事便以此告一段落。 第344章 萧皇后的遗物 凤京京撇撇嘴,有些吝啬地道:“兑换这种药物要很多积分的。不是随随便便想变就可以变出来给你的。” “你有什么条件?”凤颜玉直截了当地问。 “想办法把萧鸢羽的遗物找回来。”凤京京开出了条件,“我是一定要回到现代的,但是我的任务没有完成,系统是绝对不会主动让我回去的,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系统并没有放我回去的权限。” 而萧鸢羽的系统有这个权限,萧鸢羽留下来的遗物里也明确有可以穿越回家的方法。 “我答应你。”凤颜玉不假思索地应了,“可是,对于这个遗物,你有什么线索吗?我对此一无所知,平白无故地去找我未必能比你好到哪里去。” “遗物就在天宁国。你从萧皇后生前亲近的人开始查起,就一定能够找到遗物。” 凤颜玉有些疑惑地看着凤京京,但凤京京继续道;“其实,遗物之一你已经找到了,就是江瑾贤三番五次给你,而你偏偏要拒绝的琥珀坠子。琥珀坠子里带的能量接触到了我,激活了我体内的系统,把一直昏迷不醒的我给唤醒了。”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把解药给我,我去帮你找到遗物。” 凤京京三两下就兑换出解药:“其实你也不用觉得吃亏,帮你就是在帮我,你难道不想早一点回家吗?你的亲人可都是在现代世界的。” 凤颜玉从凤京京的手里接过解药:“如果能回去,我自然是积极的。” 她突然话锋一转:“你想好怎么解释你突然醒来的事情了吗?他们可都是看到那个发光的琥珀坠子了。系统的事情,你又不可能跟他们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稍微糊弄一下就过去了。他们既然知道萧鸢羽遗物的存在,就知道这个可能会有神奇的效用。” 萧鸢羽的本身就够传奇了,什么凤凰神女的,可比他们这个怪力乱神的多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江瑾贤。”凤颜玉拿着解药走了出去,在江瑾贤的殿内找到了他,同时还看到了好久不见的韶凤。 韶凤竟然从凤凰神殿里出来了,还找到了大宛! 韶凤瞧见凤颜玉,将手上拿着的琥珀坠子递到江瑾贤的手上:“没想到我的女儿最后是嫁给了你。你倒成了我的女婿。” 江瑾贤看到了赶过来的凤颜玉,立即道:“她若是想走,随时欢迎她离开。我只是有她夫君的名头,她还是完璧之身。” 韶凤看着江瑾贤急于解释的模样,莫名地冷笑了起来:“罢了,由她去吧,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既然如此通情达理了,她还不愿意走,就是自己没想明白,自己乐意,旁人谁也劝不动她。” 韶凤并没有像当年宇文拓想的那样那么在意宇文媚,在宇文媚的册封礼上,韶凤也没有现身。 “既然嘉佑帝来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议事了,妾身告退。” “且慢。”出声的是凤颜玉。 凤颜玉明白,韶凤无缘无故是不可能千里迢迢从凤凰神殿赶到大宛,且一来就是向江瑾贤借用琥珀坠子。 “韶凤,接下来的事情,您也不防听着。” “哦?” 凤颜玉一边简要地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将药递给了江瑾贤。江瑾贤倒没有怀疑,直接吃了下去。 韶凤古怪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你是说,现在是要找到神女的遗物?” “可神女大人不曾留下什么遗物。我唯一知道的遗物还在天宁陛下的手上,剩下的,我就一无所知了,你要不去问问杜月娘和安嬷嬷她们。” “她们曾是神女的贴身侍女,知道的东西是比我多的。” 凤颜玉刚想说什么,江瑾贤突然整个人摇晃一下,跌到在地上。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查探江瑾贤的情况。 “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似乎是药劲有一些大,我的头有一些疼。” “真的是——那你想起来没有?” “我想起来了……颜颜……对不起——”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这个不重要,你也是被人害得。不过这样一来,你和杜月娘他们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京京和柒柒确实是你的亲生孩子,那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没有。”江瑾贤突然抓住凤颜玉的手,“我们宣布的时候,是立凤柒柒为继承人,如今凤京京醒了,我认为凤京京才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他不合适。”凤颜玉立即反驳,“他真的不合适。” “可能在你们大宛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天宁国,一个男性继承人要比女性继承人的说服力强得多。” “你都说服他们答应两国联统了,继承人的问题难道很难吗?他们之前都已经答应了凤柒柒为继承人,难道就因为凤京京醒了,这个人员就要变动吗?” “我是担心凤京京心有不甘,毕竟他是男儿身,父母却优先把皇位给了他的妹妹……” “男儿身又怎么了?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就做不得了吗?” 凤颜玉有些不开心地反驳:“什么叫凤京京会心有不甘?你为什么要为一件可能发生的事情下肯定的判断?还是一定要迎合你们男人,为你们这样考虑?” 凤颜玉不知道江瑾贤怎么想,但他知道凤京京怎么想,他是巴不得马上坐火箭回现代了,怎么会稀罕这个劳什子皇位的?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是想平等看待他们的,但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这个惯例一直以来就是存在在天宁的社会上的。” “惯例如果不能够与时俱进,那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凤颜玉扬起了头,“你难道是怕到时候凤京京为了抢皇位和妹妹刀剑相向?” “江瑾贤,我告诉你,就算凤柒柒不是女儿身,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你是阻挡不住的;就算我们给了凤京京太子之位,他如果眼里只有皇权,他也会千方百计地限制他可能会有的兄弟的势力。” “可我们到现在为止,只会有京京和柒柒两个孩子。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未来不可能再会有孩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凤颜玉挑了挑眉,“那么凤京京的心理,不也是难以揣测、难以预估的事情,你凭什么要替他做决定?” “我不想让凤柒柒心寒,我不想让凤柒柒觉得我们做父母的区别对待于她。既然已经昭告天下,立她为皇太女,那就绝不可能收回此诏令!” 凤颜玉和江瑾贤吵了起来,韶凤见状,出面开解道:“别争这个了,太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再立,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找到神女的遗物吗?” 凤颜玉轻轻地“哼”了一下:“韶凤说的有理,我现在不和你吵这个。” 韶凤点点头,同时也表示,自己如果有关于遗物的线索,一定第一时间来告诉凤颜玉他们。 安嬷嬷和杜月娘表示没有见过除了琥珀坠子以外,旁的什么有特点的遗物。 凤颜玉失望了,这样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安嬷嬷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萧神女大人在世时,虽然和萧家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和萧母的关系很好,或许把遗物交给了萧母也说不准。” 萧母的父亲便是前前一代神女唯一的儿子,萧母是他父亲的长女。由于种种原因,萧母没能修习凤凰神女该修习的东西,只能算半个凤凰神女,名正言顺的下一代凤凰神女的继承人,还是萧鸢羽。 萧母活的比萧鸢羽久,差不多是在项思羽出生后一段时间去世的。如果说萧鸢羽有什么遗物留下来,除了给自己的儿子,那就是给同为凤凰神女的萧母最为合适。 凤颜玉想了又想,觉得他们这么大一帮人若是兴师动众地特地跑回天宁一趟跑空的话,那就是在浪费时间,她便去信一封,先让项思羽替她探探情况。 项思羽接到凤颜玉的信,也是一头雾水,对于凤颜玉的要求,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他翻出了当年在父皇御书房里看到的,类似于萧鸢羽的日记一样的东西的小册子,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孙妙云看到了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你收到信后,翻那个小破册子翻了好几个时辰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颜玉要我找萧鸢羽的遗物,我想着这个册子里可能会记载什么线索。”项思羽之前对萧鸢羽的了解,都是从这个册子里知道的。 “遗物!?”孙妙云的心咯噔了一下,“什么样的遗物?” “颜玉没有说,只是说遗物。可能她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云儿,你可知道萧皇后有什么遗物吗?”gsxsw.c0m 孙妙云想起了当初孙太傅从萧家手里得来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项思羽。 “如果说萧皇后的遗物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盒子,看起来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第345章 彩雾 “你竟然真的知道。”项思羽的眼睛里带着诧异和一点点的失望,“我竟然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孙妙云看着项思羽的神情,犹犹豫豫地道:“这个遗物,原本不是我们孙家的。是之前萧家为了自保,转交到我们手上的。” “因为殿下您对萧皇后那份特殊的怨怼,萧家担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孙家向来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又深得陛下信任,萧家便做主拿这个遗物跟我父亲交换了一些条件。” 孙妙云解释了一下自己父亲为什么会有萧皇后的遗物这件事情,项思羽看着孙妙云,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所以遗物还在你父亲手上吗?” “自然是在的,我父亲从萧家拿了遗物之后也无从再去拿它交换旁的什么,也不敢毁了它,便一直偷偷地存放着。” 项思羽点点头,立即让孙妙云去跟孙太傅说,将萧皇后的遗物带进皇宫。 玄风盒子捧上了项思羽的案桌,项思羽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盒子,转头对刘大监道:“去给颜玉送信吧,就说遗物找到了。” 为避免遗物在运送过程中出现什么纰漏,凤颜玉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天宁国。 当凤颜玉打开玄风盒子的时候,这里面的那个凹槽就是空的。 凤颜玉瞧着这个凹槽十分眼熟,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琥珀坠子放在了那个凹槽上。 玄风盒子“咯噔”一下,竟然从中分离出来,显现出夹层的模样。 原来,玄风盒子的夹层里有萧鸢羽给皇帝的信,里面交代了跟她有关的事情。 在她走之前,其实就给先帝留好了说辞,将这个盒子交到了自己的母亲手上。 如果萧母能够把这个东西交给先帝而不是被萧家掠夺,先帝就不会以为是萧鸢羽抛弃了自己,性情大变。 凤颜玉看完信,将信递给江瑾贤,自己继续研究起这个玄凤盒子来,不过这个盒子在接下来就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了,看起来并不像能把萧鸢羽召唤回来的模样。 而且,如果萧鸢羽真的能够来去自如,那么,萧鸢羽回去之后,为什么完全没有想法,要回来见一见她的儿子和丈夫呢? 凤颜玉百思不得其解,但凤柒柒是神女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现在只能拜托韶凤,前往凤凰神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凤京京在看到这个玄风盒子只是一个遗书的藏书匣子,并不能让自己穿越回去,十分失望,坐到绣凳上,翘起二郎腿,心疼着自己兑换解药的积分。 凤柒柒则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她能够再看到项思羽,就十分开心了。她扯着项思羽的袖子,跟项思羽说了好多好多悄悄话。 “韶凤,你上次说的,凤凰神殿。现在我们还能进去吗?”凤颜玉见那个盒子她实在捣腾不出什么名堂来,便问道。 “当然可以,进去的条件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样,没有变动。只是,我不可能带这么多人进去。” 凤颜玉和江瑾贤对视一眼,决定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将带凤京京凤柒柒他们前往神殿。 凤颜玉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把项思羽也带上,凤柒柒自然喜不自胜。更难得的是,江瑾贤倒也没反对。 加上韶凤,一共是六个人要进入凤凰神殿。由于项思羽和凤颜玉跟萧鸢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凤颜玉有琥珀坠子但是项思羽没有,凤柒柒便主动刺破手指,给项思羽滴了一滴血。 凤颜玉并不理解,凤柒柒为什么对项思羽这么上心。 前往凤凰神殿的密道在安定郡公府处。如今安定郡公府里住着的是刚刚继任世子的宇文清及其夫人。 他们瞒着宇文拓直接和宇文清接触。宇文清是个比宇文拓要好说话的多的,且被宇文拓知道这个事情,还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宇文清很爽快地就答应将当年韶凤时期所住的姨娘厢房开放给他们,并给他们保密。 揭开画像的秘密,打开密道,韶凤领着他们前往凤凰神殿。 从密道而出,眼前豁然开朗,十二根雕着凤凰图腾的汉白玉石柱高大巍峨地矗立成一个圆圈,将中间用白色羽毛搭建而成的祭台围成一个圈圈。 祭台正上方有祥云缭绕,发出淡黄色的暖光,令人向往。 越过祭台,便是神殿正殿。神殿大门紧闭,韶凤向凤颜玉伸出手,示意凤颜玉将脖子上挂着的琥珀坠子取下来。 “只有神女大人才能打开正殿,其余的人没有权限。如今神女大人不在,只能用神女大人的血才能打开凤凰神殿。” 韶凤说着,猛地砸碎了这个饱经风霜的琥珀坠子。琥珀坠子中的那一点鲜红从一地的碎片中越起,飞往正殿大门的方向。 “你——阿这——” 面对这个江瑾贤心疼摔碎,千方百计要修补的琥珀坠子,没想到却被韶凤一下又砸碎了,不禁有些唏嘘。看来这个琥珀坠子除了做工好,重要的不过是中间的一滴血而已。 凤颜玉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柒柒便是下一任的凤凰神女,她的血不可以吗?为什么偏要砸碎这个琥珀坠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一次这个凤凰正殿,萧大人加封了封印,解铃还须系铃人,萧大人留下遗物,自然有遗物的用处。”ghxsw.com 韶凤话音刚落,神殿的大门就为他们开启。 神殿的构造或许是水晶,或许是玻璃,也或许是一种凤颜玉不认识的透明的一种石头材料,总而言之,这些透明的石头里,流光溢彩着各种颜色,让整座神殿熠熠生辉。 神殿的正中央,有一团彩雾漂浮着,凤颜玉正准备朝前走,凤京京突然拉住他,义正言辞地道。 “凤颜玉,我的系统告诉我,只要跳进这团彩雾里,就可以回家了。” 凤颜玉停下脚步,猛然扭头看着凤京京。凤京京已经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团彩雾,跃跃欲“跳”了。 凤颜玉复又看了那团彩雾一眼,咽了咽口水。 回家…… 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韶凤请凤柒柒走到最前方的宝座上,让凤柒柒坐下,接受圣光的沐浴,涂上膏油,正式加冕成为他们的神女。 韶凤跪在凤柒柒面前,行了礼。 “恭迎第二十一代神女殿下。凤凰一族皆为神女大人为首,听凭神女大人差遣!” 韶凤说完,凤柒柒的全身都发起光亮,特别是身上那处凤凰花胎记,十分明显。 凤柒柒坐在宝座上,看着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显然有些无所适从,她有些怯怯地看着韶凤,问道:“我现在是神女了?” “正是。” “我该不会要一直留在这什么破神殿里做什么劳什子的神女吧?我还是想回去做我的明光公主。” “神女大人不用担心,你不需要时时守在神殿里,只是不能忘记身为凤凰神女的职责罢了。” 凤柒柒瞧着这个辈分比她大,年龄也比她大的女人对她毕恭毕敬,真的是好不适应。既然加冕都加冕了,她只能被迫答应这个身份。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妹妹也坐上神女之位了,我也该回家了,我可等不及要回家了。”凤京京为着这皆大欢喜的结局,拍了拍手,看了众人一眼,随后跳进了那团彩雾里。 “拜拜~再见了小伙伴们,今晚我就要去远航了~” “京京!”凤颜玉大喝一声,来不及抓住凤京京,就看着他消失在那团彩雾里。 凤颜玉扑到那团彩雾旁边,见凤京京真的消失,恨恨道:“你倒走的痛快了!也不跟我再商量商量……” 江瑾贤走到凤颜玉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就你看到的,凤京京回家了,我也想回家。因为我和他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一定也很好奇,为什么天生痴傻的公主,在新婚夜产子后,就突然不傻了,恢复了神智。那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躯壳换了一个主人,换了一个来自现代世界的灵魂。” “你的母亲跟我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我想回家,真的,江瑾贤,我想回家……” 凤颜玉无比留恋地看了凤柒柒一眼,抿了抿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突然道:“如果你要回去,那我便和你一起回去。” “啊?” “是的,颜颜,我要跟你一起走。” 江瑾贤因为中了千日谈,因为没有解药,到现在为止就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反正横竖都是要死,在哪里死,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如赌一把,跟凤颜玉一起走,看一看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更好地了解她,也不负此生。 “你疯了吗?你一个古代人,穿越回现代?” “这有何不可?只要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安顿好了,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凤颜玉陷入了沉思,她并不知道,除了这一次的机会,她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去,毕竟这个玄幻的东西不确定因素太大了。 她不愿意拿自己的后半生赌,她想回家,真的。 第346章 回家 最终,还是想回家的心战胜了一切,凤颜玉跑到项思羽的面前,拉起了项思羽的手。 “大宛和天宁国的一切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照顾好凤柒柒,当好这个摄政王。” 凤颜玉不知道这一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到底得设想到诸多可能性,她思考良久,道:“君才十倍于己,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颜玉,你……”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做皇帝并不是我擅长的事情,我——” 凤颜玉话还没说完,凤柒柒突然从宝座上跳下来,扑到凤颜玉身边:“娘亲,你要走了吗?娘亲你要丢下我了吗?”笔趣阁 “娘亲只是想回家了,并不是要丢下你。娘亲也想带你走,但你身上要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娘亲不能带你走。” “你不是很喜欢思羽叔叔吗?有思羽叔叔陪着你,你不会不开心的。” “我不要……娘亲……你能不能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娘亲不知道。” “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女帝,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神女,我只要娘亲,我只要娘亲!”凤柒柒哇哇大哭起来,项思羽走到凤柒柒身边,柔声道,“别逼你娘亲了,你娘亲也不是故意要狠心留下你的。” “我不要!娘亲不回来,我就不让娘亲走!除非娘亲答应我,只是回去旅游一样,等事情办完了,就会跟哥哥一起回来看我的。” 江瑾贤朝着凤颜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凤颜玉挣扎了一下,哄她道:“好的,娘亲会回来的,跟哥哥一起。但是在娘亲没有回来的这一段时间里,你一定要好好的哦,要跟思羽叔叔好好的,千万不能惹思羽叔叔生气哦!” 凤柒柒继续哭着,项思羽抱着凤柒柒,算是无言接受了凤颜玉的嘱托。 “你的孩子,我会努力照顾好的。我会尽我所能,当好我的摄政王。至于取而代之,你多虑了。” 凤颜玉凄凉地笑了笑:“我就这样走了,算起来我还是自私的。人心是多变的,我不能完全相信。” “你连我也相信不得吗?就算你不相信旁的事情,也该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凤颜玉摇了摇头:“对不起,阿羽。认识你,结交你这个朋友,真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凤柒柒身上有神女和两国继承人双重身份,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大的保障。 “颜玉,我知道,再说什么也留不住你。那我只能真诚地看着你离去了,祝你一路顺风。” 凤颜玉最后朝项思羽点了点头,跳入了彩雾之中。 “母亲——!”凤柒柒亲眼看着母亲消失在自己面前,崩溃地撕喊起来。 就在江瑾贤准备跟着凤颜玉一起跳下去的时候,项思羽突然叫住了他。 “大哥。” “最后的一个月,请替我照顾好她。” 江瑾贤冷漠地看了项思羽一眼,嗤笑道:“这说的,临近死期的,仿佛是你。” “我这一去,镇服杜月娘、青执他们,你要花费的心思可不小。我只有一条,你绝不可杀了他们。” “他们若是真心愿意顺服于我,我为何要杀了他们?再者,颜玉许诺我的,不过是辅政而已。我不过是一个摄政王而已,真正的主子是凤柒柒,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动得了你的人。” “这可不见呢。”江瑾贤看了一眼彩雾的方向,不知道再跟项思羽掰扯下去,还能不能赶得上凤颜玉的脚步。 “如果你做出对不起凤柒柒的事情,我和颜颜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和柒柒的关系,比柒柒和你的关系好得多,只要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凤柒柒。” 江瑾贤不说话了,如果项思羽要做的是凤柒柒的摄政王,那么青执他们就不会动,青执他们和项思羽也都是有分寸的。 如今,江瑾贤只能寄希望于项思羽是个他看到的,惯常冷静理智的人了。 冷静理智的人,是不会做出大开杀戒的决定的。 江瑾贤想着,也跳入彩雾之中。 —— 今天是郑子焓作为新手医生实习的第一天,此时她正在无精打采地补充属于自己的那辆医用护理小推车里缺少的碘伏和酒精。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却双目无神,从货架上取棉签的动作宛若一个失了魂的提线木偶。 她发誓,本来今天是她第一天实习,她还开开心心的,因为来到这家医院做医生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梦想,她为此奋斗了多年,以优异的成绩被学校推荐到这所大型三甲医院实习。 但是…… 十分钟之前…… 负责带她实习的那个主治医师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研究生时期的导师也是我的导师。” 然后,就给她分配了一些跟护士干的事情差不多的打杂的事情。 “第一天,你先适应一下医院的氛围,干什么都可以,但也不能闲着。” 郑子焓在医生更衣室里换白大褂,一边换一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大家实习都是这么过来的,先从小事干起,明天带她的老师就不会让她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了! 郑子焓昂首阔步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孙钰尊医生正好结束一场手术,做好处理之后从手术室里出来,正好和郑子焓遇上。 孙钰尊看都没看郑子焓一眼,但能感知到有人,但他并不是要往郑子焓走来的那个方向去,正准备向左拐,却被郑子焓叫住。 “孙医生!” 郑子焓的喊叫声过于大,在寂静的医院楼道里显得那么的突兀,旁边其他正准备将病人转移到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都纷纷侧头。 孙钰尊自然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郑子焓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孙钰尊医生,玉树临风一如既往。郑子焓深吸一口气,道。 “孙医生!你好!好久不见了!” “我一直都很想再见到你,是你让我决定走上医生的这条道路,是你让我明白……” 孙钰尊冷着脸,半眯着眼注视着面前的这个胆大包天、从天而降的陌生实习医生,低了头将手放在她的头顶,借着手腕的力量将郑子焓的头抬起,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你是谁啊?” “啊?” “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我认识你吗?” “啊?”郑子焓圆圆的杏眼瞪得老大,眼珠子灵动的在眼眶里转悠着,似乎在思索着刚刚孙钰尊的这番话如何回答。 “你不记得了吗?七年前,就是2018年5月21日下午五点钟左右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刚放学,我……” 郑子焓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孙钰尊越来越黑的脸,接下来的话越来越小:“你在那个没有路灯的小巷口,救了突发急性心脏病的中年女士……”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救过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要记得名字。” “而且,你如果做医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么我还是劝你尽早转行,你干不下去的。” “没有什么人能决定他人的人生,能决定你人生的只有你自己。” 孙钰尊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 “啊——” 凤颜玉一睁眼,发现自己终于是在自己现代的大床上面醒来。 她抹了抹自己的脸,又做噩梦了,又做了当年第一次实习的噩梦。 凤颜玉,在穿越之前,名字叫郑子焓,是一名二十四岁的医学女博士。 凤颜玉从床上爬起,走到卫生间,摸着自己熟悉的毛巾,熟悉的牙刷,不禁感叹:“回家真好啊~” “回家~回家~回家就是最好的礼物~” 凤颜玉一边挤牙膏刷牙,一边跳着舞蹈摇晃着走出洗手间,看了一眼日历,想看看自己穿越的这段时间,现代到底过去了多久。 “竟然只有一个晚上!” 凤颜玉瞪大眼睛,差点惊掉了下巴。 “牛啊!竟然只过了一个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该不会是我的一场梦吧?” “嘿嘿嘿,南柯一梦现实版!” 凤颜玉正沾沾自喜着,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跑过去准备接听,却发现是一个陌生来电。 “喂?” “凤颜玉,你醒了吗?果然一到周末就赖床是上班族的通病。” 这这这,这是凤京京的声音!? “喂?凤颜玉,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还没睡醒?我是凤京京,现在我们都回家了,我想法设法联系上你了。” “凤京京!?” “你可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现代的凤颜玉是个哑巴呢!”凤京京用气不死人的语气道。 凤京京的现代身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大学生,至于学什么专业的,这不重要。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瑾贤也穿越回来了?他可跟你在一起?他是一个古代人,我不想他来到现代的第一天,就出什么事。” 凤颜玉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四周:“没有啊!他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 第347章 你对他真是不上心 “这可糟糕了。”凤京京用着江户川柯南破案时的语气道,“江瑾贤可不能在我们现代出什么事情,否则我们会被反噬的。” “反噬?怎么个说法,这么严重?” 凤京京着重地说了几个严重的后果,凤颜玉犹疑片刻,道:“那你,打算怎么找他?好像我们三个人跳进彩雾的时间都不一样,到现代的地方也不一样,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找他,盲找吗?总不见得去报案吧?” “当然不是——”凤京京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凤颜玉的电话突然一阵毕波毕波的声音,凤颜玉将手机从耳边放下,喃喃地,“凤京京,我这有个电话进来了,我先接一下。” “喂?” “郑子焓!你在做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不上班!” “啊!院长!”凤颜玉理亏地喊了一句,看了一眼时间。 天哪!已经九点了! “院长……我……不是……我这边出了一点事情,我可能要——” “有事就请假,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了!你无故不来这叫什么!这叫旷工!” 凤颜玉又好说歹说说了好多哄院长的话,院长这才消了气。 凤颜玉知道,院长只是怕自己工作不认真,消极怠工,毕竟院长一直都很看重自己。 “既然是真的有事,那就宽宥你一次,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我等得了,那些门诊挂了号的病人等得了吗?” “院长说的是,对不起。我诚挚地为我这次的行为道歉。” “好了。话说回来,你要请几天假啊?” “可能,可能要一星期吧……” “一星期!你知道一星期有几天吗?整整七天啊!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你病了还是你的家里人病了?” “没有没有。”凤颜玉有些咂舌,她不知道找到江瑾贤要多少天。七天应该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七天都没有找到人,凤颜玉真的难以想象,江瑾贤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病了,得的是精神病,脑子不太清楚,走丢了,这几天我们正在找。” “啊?人走丢了你报警啊!你一个人瞎找是什么意思!” “院长,拜托拜托,这个人真的很重要,且他对陌生人有恐惧感,他只会跟我走,如果我不出现,他是找不到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好意思啊院长!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院长你就允许我请这几天的假吧,如果七天实在是太久了,四天,阿不,三天也行!” “我可以允许你请这七天的假,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倒时候轮休的时候给我补回来!” 凤颜玉没想到院长不仅答应了,还答应的是七天的长假,顿时激动起来:“好的好的,院长没问题!真是太感谢你了!” 凤颜玉这是事假,不是公休,需要有人顶她的班。那些同事也不可能白帮她上整整七天的班,所以下一季度科室排班的时候,她就得把这七天给她们补上。 “还有,你那个找患了精神病的重要的人这个借口也太离谱了,就算我愿意相信,批了,他们也会说闲话的。这里我就按你病假批了。最后,我只说一遍,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的好的,谢谢院长!谢谢院长!” 院长听到凤颜玉激动的语气,叹了一口气道:“唉,小郑啊,你人找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如果真的是有很严重的精神病,该去看看的,国外现在有一个新的治疗方法……” 凤颜玉后面的话自然不会再认真听,江瑾贤有神经病那都是她瞎编的,千万不能被他知道自己说他是神经病,否则她可要羞死人了! 凤颜玉挂掉院长的电话,换拨凤京京的:“凤京京,你继续说。我请好假了,请了七天,我跟你一起去找江瑾贤。” 凤京京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的布局,凤颜玉连声应了,洗完漱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凤颜玉随手在路边买了杯豆浆,边喝边到了跟凤京京约定的榕树下。 凤颜玉看着从树后面转过身来的凤京京,高大俊美,眉目间很有酷劲,惊了一跳,笑道:“难怪你说什么也要回家了。” 凤京京摆了摆手:“因为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所以我携带的系统要被回收。我的系统在被高等级系统回收之前,曾告诉过我一个地址,可能是江瑾贤的降落地点。” “不过系统不让我一个人去,说一定要捎上你。” “这系统还怪人精的。”凤颜玉将喝完的豆浆杯子丢进垃圾桶,“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 “还好,倒没出市,只是位置有些偏僻。” 凤颜玉和凤京京根据某度地图,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系统说的那个地址,是一个十分偏僻幽静,但价值不菲的独栋小别墅。 方圆几里也就这么一幢小别墅,掩映在这春意盎然的景色里,若隐若现,又显特殊。 凤颜玉和凤京京对视一眼,谨慎地朝小别墅的入口方向去。 通往小别墅入口的路烟雾缭绕,倒像是什么幽夜仙境一般,古古怪怪的,令人胆寒。 饶是凤颜玉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今也有些动摇起来。 到了门口,凤颜玉斗胆主动伸出手,推开了大门。随着大门“吱呀”的一声,门缓缓地打开。 江瑾贤坐在空旷的别墅正中央,一头长发散在背后。 如果说法式条纹会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集中在它的身上,那么江瑾贤就让人的目光集中于他的本身。 蓝白条纹是最经典搭样式,有沉稳而时髦的气质。 但江瑾贤穿着的这身黑白条纹外搭西装,再加上古人那束长发,有种奇异的雅痞感。 “江瑾贤?”凤颜玉迟疑地喊着,看着江瑾贤一点点扭头过来,在乳白色灯光的照耀下,他微微发笑,有一种古怪的恍惚感。 “颜颜,你来找我了?” 凤颜玉点了点头,走到江瑾贤身边:“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幢别墅里!” “是我带他来的。” 凤颜玉话音刚落,一个比凤颜玉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子从旋梯上走下来。她看着女子的脸,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你好,郑子焓,我是萧鸢羽。” 凤颜玉瞪大了眼睛:“萧鸢羽!江瑾贤的母亲!你怎么会这么年轻!” “这有什么。你穿越回去那么多年,一觉醒来,看你手机的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一天而已。你现在看到的我的年纪,就是当时在现代世界我穿越回去差不多的年龄,只是我在那边待的时间,比你多上几年而已。” “母亲。”江瑾贤并没有任何芥蒂,直接喊了她母亲。 当时萧鸢羽走的时候,江瑾贤已经蛮大了,对母亲的印象还算深刻,所以还是记得一些萧鸢羽的样貌。虽然不可能真的记到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但是江瑾贤一见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就相信她是他的母亲。 “你给我穿的这些衣服,我穿的好不习惯,就没有交领之类的衣物代替吗?” “穿穿就习惯了,这些衣服也很好看,跟你也很搭,不是吗?”萧鸢羽这句话看似是在跟江瑾贤说的,但是眼睛却盯着凤颜玉。 凤颜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江瑾贤看到了,立即就不再想要替代了。 “萧鸢羽,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我也就不喊你阿姨了。”凤颜玉最终还是觉得打直球,“我想知道最近这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我的瑾儿中毒了,中毒已深,命不久矣。”萧鸢羽似乎并不急着回答凤颜玉的话,而是悠悠地道。 “中毒!?什么时候的事情?蛇毒不是已经被我吸出来了吗?再说真的要是中了蛇毒,没有血清,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啊!” “你还真的是对他不上心啊!这不是蛇毒,也难怪,他也没对我说过他中毒的事情,是我自己看出了的。” “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中毒的意向,我又不是真的神医!” “郑小姐,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是你太着急了。”萧鸢羽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把我儿子身上的毒给解了。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了,我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孩子了。” 凤颜玉表示理解,也答应了萧鸢羽要让江瑾贤在这幢小别墅里净化三天的要求。 既然江瑾贤已经摆脱了生命危机,人生有了更多无限的可能,那他自然不会宰相之前那样思考问题了。 凤颜玉和凤京京这一次来,只是知道了江瑾贤在哪里,其余的事情,萧鸢羽表示要等江瑾贤毒解了才会告诉他们。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两天之后再来一趟。凤颜玉没有办法,萧鸢羽看起来就是一副最终幕后大boss的模样,她不敢违背,免得哪天又把她发配到什么不知名的荒野古代去了。 凤京京言说他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两人在公交车站就此分别。 第348章 手术 凤颜玉也不知道凤京京学的是什么专业,不过还要上晚课应该也是蛮辛苦的专业。 跟凤京京分别后,凤颜玉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她随意地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些外卖,等了一会儿,门铃却响了。 “奇怪了,今天外卖怎么送的这样快?”凤颜玉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门口,“也没给我打电话,好诡异啊!” 凤颜玉觉得不对劲,从猫眼里向外面看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脸。 孙钰尊。 “孙医生!?”凤颜玉一边诧异地喊着,一边为他开门。 “你怎么来了?” “听院长说你病了,还请了整整七天的假。”孙钰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凤颜玉一眼,“病在哪里,很严重吗?” “啊——这——”凤颜玉是万万没想到,平常从来都是给自己冷脸的孙钰尊孙医生,会在听到自己生病后特意赶来看自己。 凤颜玉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总不能跟孙医生说自己没病吧,那她跟院长不就是说谎了吗?以一向“正直”的孙钰尊来说,她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而且,凤颜玉在之前的工作中一直以“女强人”自居,平常的小感冒小病是不值得她请假的,这次一病不仅请假,还请了整整七天,也难怪孙钰尊觉得不对劲,“找上门”来。 可是她病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凤颜玉表示头疼。无论过去多久,凤颜玉都能想起和孙钰尊重逢的那一天,她第一次跟他打招呼,有多尴尬。 “是的,很严重!这个病平常都不会发作,好几年发作一次,一发作就有点严重,需要好好修养几天……”凤颜玉随意地扯着谎,用眼神的余光小心地看着孙钰尊的神情。 孙钰尊倒没露出怀疑的神情,只是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病?按你的描述,该请一些专家来研究研究,看看是否能以你的名字命名,上教科书。” 凤颜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是在想这个,我——” 凤颜玉话还没说完,却被手机铃声打断,她低头一看,这一次,是外卖电话了。 凤颜玉硬着头皮接了,然后就看见外卖小哥已经出现在楼梯口了。 凤颜玉和外卖小哥对视一眼,想到孙钰尊就在旁边,真是令人尴尬,她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你好,外卖小哥会意,挂掉电话,走到凤颜玉面前。 “尾号0596的客户,这是你的外卖。” 凤颜玉咧着嘴,在孙钰尊的注视下接过外卖,外卖小哥见任务完成,一溜烟就跑了。 孙钰尊面无表情地看了那袋外卖一眼:“不是说生病了吗?就算自己没有力气做饭,也该吃些清淡的药膳炖罐什么的,怎么吃这个?” 凤颜玉差点就要把自己点的,在家长眼里归属为“垃圾食品”的外卖藏到身后,悻悻地道:“刚刚我还叫跑腿的给我买两斤红毛丹送来,这水果清热解毒,就两两相抵了。” 孙钰尊看了她的外卖一眼,突然说道:“你的外卖,归我;我来给你做饭。” “啊?”凤颜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孙钰尊已经拿过凤颜玉的外卖,走进了凤颜玉的房间。 “喂——我还没允许你进我房间呢……” 但孙钰尊却不理:“就知道你懒得做饭。刚刚我来的时候,已经下单了食材,待会儿跑腿的就会送过来了。” 凤颜玉颇为委屈地走进了门。她确实是懒得做饭,也不太擅长做饭,常常自己煮饭的话就是随便炖点药膳汤对付一下。 孙钰尊刚将凤颜玉的外卖放在饭桌上,并告诉凤颜玉不许再动,凤颜玉叫的那个跑腿和孙钰尊叫的那个跑腿同时来了。 孙钰尊主动去开门拿东西,然后去厨房整理食材。 孙钰尊将洗干净的红毛丹放在饭桌上,交代凤颜玉可以先吃一些,但不许吃多,然后又进厨房忙活了。 孙钰尊的架势,俨然像这里的主人,凤颜玉拿起一颗红毛丹,动作熟练地剥起来。 他围着围裙做饭的样子,好认真啊…… 凤颜玉承认,她很久以前是对孙钰尊动过一些花花心思的,不过那充其量也就算是暗恋,她并没有表现的有多明显。同时在孙钰尊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脸之下,凤颜玉也打消了这样的心思。 当时的凤颜玉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自己这辈子是要立志为医学而献身的,决不能被这些感情的事情所阻挠。 凤颜玉机械地将红毛丹放进嘴里,想不明白孙钰尊为什么今天要来这一遭,难道是院长嘱托他来的? 没道理啊!院长大可以自己来啊!院长夫人也很喜欢她,之前有意无意地还想撮合她和他们的儿子,但是凤颜玉没有这个心思,便作罢了。 凤颜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刷了一会儿新闻,孙钰尊已经把他做的绿色又健康的饭菜端出来了。 当真是色香味俱全,且口味清淡,都是适合她的口味。 凤颜玉来不及思考孙钰尊为什么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肚子里的馋虫已经驱使着她拿起筷子先尝一尝了。 她快饿死了,真的。 “oh~delisious!” 这个鲈鱼也蒸的太好吃了吧! 凤颜玉一双眼睛从美食中抬起来,亮晶晶地看着孙钰尊:“没想到啊,你不仅医术精湛,长相帅气,还烧的一手好菜。” 孙钰尊难得露出了笑容,凤颜玉自从跟他重逢后,就见他笑过两次,一次就是之前非常凶险且成功的手术过后,他独自一人在休息室里,凤颜玉隔着窗户,看到的笑容,另外一次就是现在。 凤颜玉看着孙钰尊的笑容,突然有些怔忪,她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道:“你为什么今晚会来看我,还给我做饭?” “不是刚刚进门前就说了。听说你病了,想来看看你。” “可是,就算是普通同事之间,有人病了,也不是一定有义务要去看的啊?你为什么想来看我?” “想来看就看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快些吃吧!蒸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凤颜玉执着地道,“我不想欠别人什么,特别是人情。” 人情这东西,特别难还。 孙钰尊深深地望了一眼凤颜玉,很久很久,孙钰尊都没有说话,久到凤颜玉以为,孙钰尊不会再开口了。 “子焓,我喜欢你。” 凤颜玉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之前,一直都让我要专心工作啊,我们的交流也仅限在工作上,为什么你……” “在医院里,当然要专心工作。子焓,如果你要为我今晚的行为寻求一个答案,那么我的答案就是这个。” 如果说,凤颜玉没有经历过穿越回去古代的那几年,那么她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无限欢喜。 但她经历了那么多,此时对于孙钰尊的答案,已经有些无法回应。 对于她来说,她不是睡了一觉过去了一天而已,而是在古代多了好几年的经历。 她过去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她怎么能够现在接受孙钰尊的心意呢? 孙钰尊见凤颜玉发着呆,开口道:“怎么了,吓到你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回应,我不知道……”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说的话是表白,我要和你在一起。那么你不用担心这个,表白是表白,我没有要强迫的事情。” “是需要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回应,无论是什么回应,我都会坦然接受,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开始正式追求你。” “你……怎么就喜欢我了?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没有哪一刻。我喜欢认真工作的你,我喜欢永不言弃的你,我喜欢你在生活小事中偶尔犯迷糊的你。” 孙钰尊意识到喜欢不是哪一刻的事情,而是在和她遇见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看明白了这一个人,一点一点地喜欢上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吧? “我,我……”凤颜玉一下子变得有些结巴,之前面对江瑾贤的游刃有余消失不见,“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该谢谢你自己。是你自己本身,让我喜欢上你的。” —— 凤颜玉不记得那天晚上她最后是怎么把孙钰尊送出家门的,只知道自己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状态。 后面两天,孙钰尊倒是没有来见她,只是给她发了消息联系。凤颜玉从院长处得知,孙钰尊这几天有好几场大型手术,非常忙。 “小孙这几天很辛苦的呢!有两门手术医院本来是安排小贾做的,但家属点名要让小孙亲自做,否则就闹,医院没办法,只能让小孙上了。” “小孙还专门请小贾吃饭跟小贾道歉,不过小贾也算大度,说这是家属的选择,又不是小孙故意抢的。他如果连这个都怪,那他也太小气了。” 凤颜玉点点头,孙钰尊的事情暂时放下,她今天得赶去小别墅,将萧鸢羽的事情给问个清楚。 第349章 丞相预备役 凤颜玉再一次跟凤京京一起出发,前往那个小别墅。萧鸢羽牵着江瑾贤走出来,江瑾贤看起来神清气爽的,似乎千日谈的毒已经被解了。 江瑾贤换了一身简单的衬衫。天气越来越热了,饶是小别墅背阴清凉,江瑾贤穿的也不多。 萧鸢羽招呼他们坐下,道:“瑾儿的毒已经解了,你们可有回去的想法?” “回去,还能回去!?”凤颜玉大吃一惊,“萧鸢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过,江瑾贤毒解之后,你就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的。” “你和凤京京之所以会穿越,是因为凤颜玉这具身体的原主,知道自己的灵魂这辈子都无法让她心爱的人爱上,所以在临死之前,希望能有一个女人能代替她让他爱上她。而你,郑子焓,是被她选中的人。” “我可并不觉得被她选中是什么幸运的事情。”凤颜玉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是凤颜玉原身的力量,原本凤颜玉是会像萧鸢羽一样,携带系统穿越回去的。但因为出了偏差,系统到了凤京京的身上,两个人作为联合体,一起穿越回去。 由于这两个联合体并不能是一个人,所以凤京京就变成了凤颜玉肚子里的孩子。凤京京身体里携带的系统也是为了原身凤颜玉的心愿而来,所以这就是凤京京的任务。 一个痴心错付的女子,就是逆天也要让江瑾贤爱上她。 她逆天改命,改的是自己的命,却要让别人完成。 挑选了那么多人转生,最后把穿越来的凤颜玉送回去,并且,获得了成功。 至于萧鸢羽,她自从那一次回家后,系统也就离开了她,她也就再也失去了主动穿越回去的能力。 同时,那古代遥远世界的另一端也没有人要召唤她回去,她便不能自己回去。 因为古代凤颜玉的虔诚祈愿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扭转了时空,导致了凤颜玉和凤京京的穿越,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不可能被复制的。 萧鸢羽是之前被命运选中的少女,完成让晋王登基的任务,在生下继承人后便选择回家。 如果她知道自己穿越回去那么多年,现代只过了几天,那么她一定不会那么早回家。 如今,萧鸢羽虽然没有了系统,但是系统给她留下的这个小别墅却有别的能量,虽然微弱,但足够可以净化江瑾贤身上的毒。现在,还能维持一次穿越。 “不对啊!”凤颜玉听到这里,发问道,“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能穿越回去了吗?既然还有一次穿越回去的机会,那为什么你不用了呢?” “这个能量是最近几天才增强的,应该是有人开启了古代的凤凰神殿。”萧鸢羽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凤凰神殿给这个小别墅的能力,不是系统附加的。” 萧鸢羽接下来的意思就是,凤凰神殿的能量能够最后保证一来一回两次穿越,也就是凤颜玉这一次回去后能够再回来一次,时间只有三天,这三天是古代的三天,换算成现代时间可能不到半个小时。 之后便再也不能联通过去和现实世界,也就是说,之后无论凤凰神殿开启与否,他们都不能再借助凤凰神殿进行穿越。 所以凤颜玉也可以选择,这一次穿越回去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郑子焓,你可愿意和我的瑾儿一起回去?”萧鸢羽问道,因为天宁国先帝已经死了,她这个已死的萧太后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便不再打算跟着他们回去。 凤京京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绝不再回古代。他本来就绞尽脑汁地要回现代,怎么可能还作死又跑回去呢? “凤颜玉,我先跟你说哈,我是不会回去的!别带上我!”凤京京首先义正言辞地答道。 凤颜玉并没有对凤京京的想法多么责怪,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凤颜玉再次向萧鸢羽确认道:“当真我这一次回去了,我还能再回来吗?” “是的,想回来的话,只要通过凤凰神殿的那个彩雾,你就可以回来了。” 凤颜玉一阵沉默,她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回去,但是她还是很担心凤柒柒,想着最后再看一眼凤柒柒,就回来。 凤颜玉知道,她还是更适应现代的生活,她的心里还是想做一个医生,为人治病,而她做女帝无法满足这个想法,便决定不留在古代做皇帝。 做皇帝或许很好,但不是她的愿望。 “那我回去,能自由选择降落地点吗?如果我的降落地点选择大宛皇宫,那凤凰神殿在安定郡,我该如何在古代的三天之内赶到安定郡呢?” “地点是可以选择的,至于回去。只要有神女在,她就能够负责把你们瞬间移动到凤凰神殿,这个你不用担心。” 凤颜玉担心的点得到确认,放下心来,跟江瑾贤道:“我要回去,最后再看一眼柒柒,然后回家。现代终究是我的家,我的根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真正实现我的价值。” 江瑾贤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语,而是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凤颜玉表示不理解,如果说之前江瑾贤那些孤注一掷的决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那现在江瑾贤已经摆脱了性命危机,那为什么还要跟随着凤颜玉·脚步的变化而变化。 “母后这几天虽然不让我出门,但教我使用了手机,还让我看了电视,我觉得这里的世界也很不错,我想,在这里的生活或许是不错的体验。” “可你如果回古代,你是做帝王,全天下以你为尊,你是那片国土上最尊贵的人,你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生计。而在现代,你得为了生计而奔波,你得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你还得适应现代的生活,这里没有人会像太监宫女那样伺候你。你确定你想好了吗?” 凤颜玉没有想到,真的有皇帝会愿意放弃古代锦衣玉食的生活,来到现代。她好歹是有着博士学历,工作稳定,领导还算看中的,留在现代生活不会有问题,可江瑾贤呢? 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没工作,手机也是刚刚才学会的,这样的他,能干什么? “颜颜,你说过的,你向来不会干涉别人的决定。这一次,也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决定,好吗?” “我不是在干涉,我是在真诚地给你提一个建议。” 凤颜玉还想说什么,萧鸢羽开口道:“郑小姐,你不用担心,如果瑾儿想留在现代,他会有合适的身份的。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会上我的户口,继承我的一切。” 凤颜玉不说话,萧鸢羽才是江瑾贤的妈,既然她有办法,有能力安顿好他,那她就不废话了。 “瑾儿,你要记住,凤颜玉的现代名字叫郑子焓,姓郑,明白吗?” 江瑾贤点了点头,突然道:“原来你给当年的莘儿赐名郑玉桑,是借了你的姓氏。” 凤颜玉一副是又如何的模样,而后朝萧鸢羽问道:“那我接下来,要如何回去,是要搞什么仪式吗?” 萧鸢羽领着他们两个来到了之前“净化”江瑾贤的地方,闭上眼睛,双手捏决,默念了什么,两人顿时就消失在了现场。 凤京京咂了咂舌:“真是厉害!下次这种事情千万别再赖上我了,我可吃不消,我只想安分守己做个普通人,不想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 “思羽叔叔,你不要再给我看这繁琐的奏折了,我真的不想要。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跟我说了也是白说!” “柒柒,没有谁是天生就会处理朝政的,你要好好地学这个。” “我不要,我才不要!我不要学这个!母亲终于有一天会回来的,哥哥也会回来的!这些事情轮不到我操心!” 项思羽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耐心地劝啊劝,时间久了,凤柒柒自然就会明白了,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凤柒柒“冥顽不灵”,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项思羽毕竟年龄挂在这里,他比凤柒柒大,不可能管着凤柒柒一辈子,需要有人作为丞相在未来接他的班。 这个人选最好从小时候就挑好,细心教养。 项思羽没有办法,和大宛丞相云安石商量过后,选出了随国公嫡长孙杨坚为未来辅政丞相的人选,决定一起悉心教导杨坚,让他能够作为丞相预备役辅佐凤柒柒。 孙妙云听说了他们的这个决定,也表示十分支持,凤柒柒这么小的孩子,既然她不愿意按大人的计划走,那一直逼着她有逆反心理,还不如先培养杨坚兜底。 只要凤柒柒不犯大的事情,吃喝玩乐倒无所谓,培养好的杨坚就足够用了,政事全都让杨坚处理就行了。 想到这一层,孙妙云也主动提出,让杨坚住入宫中,日日学习,方便项思羽和云安石亲自教导。 为了避免凤柒柒一个人孤独,且让杨坚不成为众矢之的,云安石还做主,挑选了一批适龄儿童入宫作伴读。 云安石的女儿云幼锦和云幼衣,以及何成君和李新澈的长子何元翊自然也在这个名单内。 第350章 坐山观虎斗 凤柒柒看着皇宫里突然多出来的小孩子们,一脸懵逼地望着项思羽和云安石。 作为两大摄政、顾命大臣,他们耐心地解释了缘由,凤柒柒嗤来一下,道:“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来干什么,反正父亲母亲都会回来的。” “他们都会是你的好朋友,你一个人在皇宫里会非常孤独的,有几个人作伴也是好的。”云安石哄着凤柒柒,项思羽伸手朝门口招了招手。 凤柒柒好奇地向外探去,就看到杨坚从门口走了进来,行礼道:“安王殿下、云丞相大人。” “快过来,见过陛下。” “是。” 凤柒柒满头黑线,她上次见到杨坚是好久之前了,瞧着杨坚给她行礼,凤柒柒想不明白,这两个大人为什么要单独为她引见杨坚。 “随国公嫡长孙杨坚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行行,得了得了得了,够了,起来吧。”凤柒柒还是不喜欢别人称呼她为陛下,让她受这么大的礼。 凤柒柒打量着杨坚,他已经跟小时候的他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不像小时候那样畏畏缩缩的了。 那个时候的杨坚,凤柒柒还很喜欢逗着玩,现在他这样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倒是索然无味了。 之后,他们这群小孩子就在一块上课。凤柒柒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项思羽和云安石对杨坚的偏爱,在太傅的大课过后,总是给他单独上私教班。 本来说,凤柒柒虽然不愿意学习那些东西,上大课总是能混就混,但是项思羽和云安石的心思都在围着自己转,让她十分受用。但如今,杨坚的出现,剥夺了两位顾命大臣对凤柒柒的在意,当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杨坚身上的时候,凤柒柒体会到了被冷落的感觉。 嗯,很不爽。 特别是她最喜欢的思羽叔叔,现在对杨坚比对她还好,她真的是嫉妒死了啊!!! 于是乎,凤柒柒看向杨坚的眼神带了些敌意,总感觉是他偷了自己的东西。 项思羽和云安石的目标就是把杨坚培养成才,给凤柒柒兜底,至于凤柒柒,她要是实在不想学,就努力不让她学坏就足够了。 但凤柒柒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家长们怕告诉她有兜底的人,她就真的完全放弃上进了。 何元翊人鬼精似的,虽然比凤柒柒年纪还小,但是却是第一个看出了凤柒柒对杨坚的敌意。 “喂,柒柒,你已经盯着杨坚的后脑勺看了半个时辰了,看够了没有啊!” 凤柒柒回过神来,白了何元翊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看了半个时辰,好啊,你也没认真听课,光盯着我看了!” “谁盯着你看了!你瞧瞧你,盯着杨坚的眼神跟盯刀片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杀了他呢!人家姑娘盯着男孩子看都是喜欢人家,那个眼神,要多深情有多深情,谁像你一样啊!” 凤柒柒嗤了一下:“你管我!” “我就管你!” 两幼稚小娃娃便吵了起来,在前面讲课的太傅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点名让他们起来回答问题。 “何家公子,你来回答,刚刚为师讲到哪里了?” 何元翊眼睛转了一下,干脆地答道:“《新唐书·列传二十二·魏征篇》。” “还好,至少知道为师讲到哪里了。陛下,为师具体讲到那一句了呢?” 凤柒柒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这个问题的难度跟何元翊那个完全不一样的好嘛,她这个难度可大多了啊! 她也知道是在讲新唐书,但鬼知道讲到哪一句了啊? 在场的所有学子都在看着凤柒柒,但大家碍于夫子的威严,没人敢给凤柒柒提醒。 云幼锦和云幼衣看在眼里,那是十分的着急,良久,前面一道声音响起。 “唐太宗问魏征:‘为君者何道而明,何失而暗?’” 凤柒柒豁然抬头,看到坐在前排的杨坚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开口,然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快就闭嘴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太傅宠着杨坚,也没责怪杨坚给凤柒柒的提示。 “是的,是讲到这里。陛下,你把魏征的回答给为师背出来。背出来,为师就饶过你这次开小差。” 凤柒柒怔怔地点了点头,看向杨坚。杨坚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让凤柒柒没来由地在心里升起一团怒火。 何元翊看了一眼杨坚,又看了一眼凤柒柒,既然杨坚都替她出了风头,那他也要替她出头。 何元翊开始背道:“征曰:‘君所以明,兼听也’……” 何元翊才刚开了个头,太傅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说些什么,凤柒柒就已经反应过来,怒道:“这个我会背,不需要你可怜我然后来帮我!” 何元翊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凤柒柒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征曰:‘君所以明,兼听也;所以暗,偏信也。秦二世隐藏其身,以信赵高,天下溃叛而不得闻;梁武帝信徐异r,侯景向关而不得闻;隋炀帝信虞世基,贼遍天下而不得闻。故曰,君能兼听,则奸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 凤柒柒流利地背好了魏征的回答,获得了太傅的谅解,太傅允许他们坐下,让他们认真听讲。 何元翊看着凤柒柒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小小声地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 这一堂大课终于在相安无事的情况下过去了。原本下课后,云家两姐妹都要来找凤柒柒一起吃饭的,但这一次,云家两姐妹家里有事,被云夫人临时接出宫了。 凤柒柒觉得无聊,只能拉住何元翊,两人晃荡晃荡,没想到在回宫的路上跟杨坚撞在了一起。 原本杨坚下学后,都要去紫宸殿找项思羽学习如何试着处理政务的,但今天他却没有赶着过去,而是在亭子里等着凤柒柒的样子。 杨坚看了一眼跟凤柒柒站在一块的何元翊,开口道:“你也是家里有爵位要继承的,天天这样带着天子胡闹,没个正经!” 何元翊撇撇嘴,他的祖爷爷不久前去世了,他的爷爷成了永定伯,他的父亲何成君成了伯世子,而他现在就是永定伯的嫡孙。 “离我继承伯爵位还远着呢!再说我也没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带坏天子,这就是大罪!” “哇!这锅扣的可真大啊!我可承受不了!天子岂是我能带坏的?柒柒,你说是吧?” 凤柒柒瞥了没脸没皮的何元翊一眼,看着杨坚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提醒你专注学业,不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起。”杨坚说着,用眼风扫了何元翊一眼。 “诶诶诶!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我好歹也是被两位摄政选进宫的伴读,品行端正!你再怎么也不能承认安王殿下和云丞相的眼光出错了吧!” “你是在关心我?”凤柒柒忽略不服气的何元翊,问道。 “臣子之责。”杨坚拱手作了个揖,微微垂了头。 凤柒柒面无表情:“臣子之责?你还没当上我的丞相,就已经有丞相的范了?” “安王殿下要我时时以规劝陛下为己之责,臣不过是在践行而已。” 凤柒柒生怕杨坚又开始说一些令人厌烦的大道理,忙道:“既然如此,我收到了。何元翊不是坏人,该学的他也都学了,他的课业成绩,在太傅那里也是名列前茅的。” “课业成绩好未必品行端正……” “停停停。”何元翊突然打断杨坚的话,“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意见啊,怎么就打定主意我品性不端正了呢?”wenxueзч.net “没有的事。我不过是提一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杨坚说完,便施施然离开了,何元翊站的跟凤柒柒近了些,无语地道:“他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啊?” “不知道。”凤柒柒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 —— 杨坚到了紫宸殿,项思羽正在看一卷三道火漆加封的情报,见他来了,直接免了他的礼。 “契丹的耶律述平驾崩了。” 项思羽只说了一句话,杨坚心一惊,道:“这么快?契丹的大行皇帝,不是向来身体康健吗?” “所以说,据我们的探子来报,耶律述平有可能是被毒杀的。”项思羽放下手中的情报,示意杨坚走近来,“契丹没有太子,便是几位皇子夺嫡。耶律拔都和耶律蒙哥都有意要争一争这皇位,两者也算是势均力敌。” 耶律拔都虽然是皇后嫡子,但在没有遗诏且立太子的情况下,契丹的皇位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在耶律蒙哥成功娶到萧氏女为王妃后,他也有三股萧家势力支持,耶律拔都则也有三股。 目前契丹还处于没有正统的情况,两方谁也不服谁,暂时都一致决定,先完成大行皇帝的丧仪。 耶律述平的死太过突然,他们都措手不及。 如果耶律述平是毒死的,那么到底是谁毒死的,如果不是耶律拔都和耶律蒙哥,但第三方是谁,是谁给耶律述平下毒,然后坐山观虎斗呢? 第351章 跑来跑去 “安王殿下支持谁坐上契丹皇位?”杨坚瞧着项思羽的神色,问道。 “就我私心而言,我更愿意耶律拔都胜出。他若登基,必会与我们签署两国和睦共处之条约,可保我天宁和大宛十数年和平。” 至于耶律蒙哥,则是个好大喜功的性子,若他登基,两国必起争端。 “罢了,契丹的事情,我们也插不上什么手。”项思羽摇了摇头,他会暗中帮助耶律拔都,但绝不会明面上让耶律蒙哥看出来。 “坚儿,你来看看,我们两国合并后,起个什么统一的国号比较好?” 原本这事,在凤柒柒登基后就该早早地定下来的,但由于种种原因,拖了一年多了,也没决定下来。 之前凤颜玉跟江瑾贤在时,到底是两个皇帝,还没来得及考虑统一国号一事,如今皇帝只剩下一个,两块国土还要叫两个名,那就太生分了。 杨坚往纸上一看,已经写了不少,有大历、大夏、大宁…… 杨坚努了努唇,问道:“云丞相可有什么想法?” “他喜欢大历这个名号,但是本王觉得,这个名号跟天宁和大宛一点关系也没有,算不上太好。” 杨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手一指:“若要我说,永元不错。‘永’字,本义是指水常流不断,《诗经周南汉广》云‘’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后来也引申为长久、永久、长远。永字《疏》曰‘永,长。’能表现国家的昌盛、社会的安定。至于‘元’字,自不用提,万物初始,刚好印证陛下为两国联合后的第一位皇帝。” “你说的倒是不错,但是细细听来,永元更适合作为陛下的年号,而不是一国之名。” 说起来,凤柒柒这家伙登基这么久了,还是沿用着凤颜玉和江瑾贤在时的年号,甚至连登基大典也没办,她仍旧执着地认为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刚好,趁此机会,将陛下的年号给换了吧,就定为永元。”项思羽想到这里,做了决断,接下来,凤柒柒将会被称为永元帝。 但国号的事情仍然没有决定下来,最后两人选来选去,觉得还是云安石说的“大历”不错。 既然选出,就交由两国礼部复核,一旦他们那边确定下来,就要向契丹和刘宋递交国书,正式宣告更改国号。 —— 萧素抚摸着她已经六个月的肚子,焦急地看着耶律拔都:“怎么样,质古那里可有消息?” “没有。”耶律拔都摇了摇头,瞧见萧素的神色,他宽慰道,“你先别急,小心你的身子。” “我怎么能不急呢?”萧素深吸一口气,“你我二人夫妻一体,同气连枝。如今这样的情况,正是我们性命攸关的时刻。父亲已然联系军营,为陛下整装待发。” 萧氏分为八大系,除了两系中立外,除却跟耶律拔都绑在一起的萧氏,剩下的那三系被耶律蒙哥给收纳了。 耶律拔都没想到,耶律蒙哥在这两年内竟然在暗中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在没有娶到萧玉之后,反过来娶了逸云萧府的嫡长孙女为自己的正妃。 耶律拔都听到风声,听说耶律蒙哥有可能已经获得了刘宋国的帮助,便做主让耶律质古去联系项思羽,希望寻得天宁和大宛的帮助。 萧瑰既是耶律述平皇后,无论谁登基,她也都会是太后。可是如今贵为萧太后的她并没有享受到太后的好处,反倒比当初做皇后的时候更为小心谨慎。 其余有儿子的妃子都不敢明面上站队哪一方,都跟透明似的,希望等这位角逐出来的新陛下登基后,让他们能够安安心心地做个闲散王爷,不至于丢了性命。 耶律质古千辛万苦来到了大宛皇宫,见到了项思羽。彼时项思羽正把大宛和天宁合并国号为“大历”的事情通过国书递交到契丹,没想到耶律质古会来亲自见他们。 耶律质古自然是偷偷地来的,见过项思羽后,立即说明了来意。 “其实我们已经暗中给你们帮助了。”项思羽为难地道。 “安王殿下,我知道您暗中给了我们帮助,可这远远不够。如今耶律蒙哥勾结了刘宋,我们势单力薄,大历帮助我们也是在帮助自己啊!” “若是耶律蒙哥取得了皇位,他与刘宋交好,你们大历就如馅饼一样被夹在中间,难保不会有被一步步蚕食的可能。如果你们帮助我弟弟,待我弟弟取得了皇位,你们就完全不需要担心契丹和刘宋联合起来的威胁了!” 项思羽一阵沉默,他不是不想帮助耶律质古,而是他实在不想过多地干涉契丹内政。 “质古公主,大历的政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这样吧,待我和云丞相商议之后,就给你答复。劳烦你暂时先在宫里住下吧。” 耶律质古以为项思羽是在搪塞,是在打推诿的战术,不免有些失望,但也只能这样答应下来。 是夜,孙妙云亲自安排耶律质古的住所。孙妙云说起来,算是这座宫殿有实无名的女主人,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管的。 “妙云,你说这件事情,成的概率有多少?” 耶律质古跟孙妙云是老熟人了,不免试探性地想向她问问意见。 孙妙云只是微笑:“质古你不用担心这个,殿下的意思,其实也是更中意你弟弟的。” “当真!?”耶律质古大喜过望。孙妙云点点头:“否则殿下和丞相也不会在你没有来之前,就命人去暗中帮助你弟弟。” “你要知道,这到底是你们契丹的内·政,我们大历这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插手。” 孙妙云无奈地笑笑,耶律质古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话说回来,嘉佑帝和明德帝怎么会突然暴毙驾崩呢?” 江瑾贤和凤颜玉都正值壮年,怎么就突然一起驾崩了?甚至连大皇子凤京京也没了,偌大的江山落在了凤柒柒一个人的头上,只能让安王殿下和云丞相辅政。 孙妙云觉得普通的说法并不能说服孙妙云,沉吟两秒,便道:“当年,天宁夺位之时,安王殿下在占据上风的时候,曾经俘虏过江瑾贤,曾给他喝过名为千日谈的毒药。” “此毒药没有解药。” 孙妙云煞有介事地点到为止,耶律质古深吸一口气,道:“算起来,明德帝宣布暴毙的时间,恰好离当年天宁夺位的时间有三年。没想到,安王殿下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明德帝我理解了,可那嘉佑帝呢?她没有中毒,可她为何……?” “质古,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耶律质古闻言,有些疑惑,奇怪地看着孙妙云,孙妙云继续道:“当年,嘉佑帝是个天生痴傻、蠢钝不明事理的公主,有这样的名声在外多年,可为何又在后来恢复了神智呢?质古公主你不觉得奇怪吗?” “发生在嘉佑帝身上奇怪的东西太多太多。嘉佑帝实际上并不是天生痴傻,当年实际上是因为中毒所致。余毒清了多年,终于清的她恢复了神智。但到底体内还是藏着余毒,最后摧残了她的性命。” “竟是这样!”孙妙云说瞎话不打草稿,且说的有板有眼的,耶律质古不了解情况,也无从了解情况,也不得不信了。 “真是可惜了嘉佑帝和明德帝,本可以成为一代明主的。这片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双王’啊,还是我们这儿头一份呢。” 孙妙云微微一笑,放下心来,想起今天她来着的另一个目的,便道:“我们这随国公的嫡长孙,听说了你的事迹后,一直仰慕你女中豪杰的英名,便一直想来见一见你。” “他去不了契丹,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你来了契丹,可不许推脱不见,得好好满足一下这个孩子的愿望啊!” 耶律质古也有些好奇:“他羡慕我,要来见我?那我自然不能推脱啊!” 孙妙云倒不是要撮合这两个家伙的联姻,毕竟他们的年纪差的太大,质古努力一点都可以把杨坚生下来了。 孙妙云只是想让杨坚早一点接触外国的人,在他们面前得一点脸,以后长袖善舞的时候,也好得脸些。 项思羽、孙妙云、云安石三人真的是花了大力气培养这一个孙坚,也幸而孙坚争气,愿意学,并且也学习的不错。 孙妙云命侍女将孙坚带上来,孙坚见过耶律质古。 耶律质古瞧着这个长相帅气的小男孩,有些颜控的她也是欢喜的不得了,能得小帅哥对她个人能力的肯定和喜欢,也是有福气。 “你,一直想见我?” “耶律长公主作为契丹第一位女性大使,敢为天下先,此等气魄,自然是令我心生仰慕的。” 耶律质古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可我年逾三十,依旧没有结婚,至今膝下无儿无女。你不觉得我是个失败者,你不觉得我以后会晚景凄凉吗?” 第352章 好气人哦 “有没有儿女,跟您会不会晚景凄凉没有关系。” “您身上最厉害的就是您本身,如果您还会晚景凄凉,只能说明,那契丹的天变了,而不是因为旁的什么。” “能有孩子,且把孩子教养的好,有成就,自然是好事,锦上添花谁不喜欢?只可惜不能把孩子当做是雪中送炭。” 耶律质古盯着杨坚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你倒是有意思。随国公的嫡长孙,杨坚是吧?” “是。” “好的。我记住了。”耶律质古认真地点了点头。 杨坚又跟耶律质古聊了一会儿,跟着孙妙云一起离开房间。 凤柒柒背后跟着何元翊,躲在槐树后面,正好看到杨坚跟着孙妙云一起从耶律质古的房间里出来,杨坚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模样,看的凤柒柒有些发蒙。 凤柒柒朝里面看去,她还不知道耶律质古来的事情,只是看到房间里有一个绝美的女子。 耶律质古的美不同于孙妙云的古典端庄之美,而是带着点异域风情的野性美。 而且耶律质古的年纪,光看外面并不算大,甚至比孙妙云还小的多。 不是都说有的男孩子,就是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知性成熟的女人吗? 瞧着杨坚刚刚那会儿高兴的模样,他该不会就是,好这一口吧。 凤柒柒有些害怕地全身颤抖起来,何元翊注意到了凤柒柒的奇怪,问道:“你怎么了?多好看一个大姐姐啊?你怎么看完就发抖?” “没什么。”凤柒柒推了一把何元翊,“我嫌弃,我恶心。” 何元翊煞有介事地看了凤柒柒一眼:“这可奇了怪了。刚刚可是你拉着我要跟着杨坚来看看到底她大半夜跟着安王妃是去干嘛的,现在知道去干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反而觉得恶心了?” “妙云阿姨怎么会给杨坚安排这样的人啊!她是什么人啊!政治联姻该撮合也不该撮合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哇!” 凤柒柒见何元翊也这么想,立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也给说了出来。 何元翊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这个女人定然身份尊贵,否则安王妃也不会让她住在皇宫里呀!她看起来也不像我们这什么达官贵人的女儿。若是杨坚真跟她在一起了,杨坚能跟她生得了孩子吗?” 提到孩子,凤柒柒懵逼了一下,立即打了何元翊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是你说安王妃可能要凑合他们吗?我这不是在合理猜测吗!打我做什么!很疼的好不好!你下手没轻没重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凤柒柒瞪了何元翊一眼,“你也好烦!” “怪我咯?”何元翊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讨论。次日傍晚,项思羽给了耶律质古消息,说大历这边会给耶律拔都提供帮助,帮助他登上契丹皇位。 耶律质古大喜过望,但还是问了项思羽的条件是什么。 “耶律拔都能登上皇位,就是对我们大历最大的回报了。至于条件,等你坐上了这九五之尊之位,再来和我们谈吧。” 项思羽说着,云安石也跟着点了点头。 耶律质古也不再多问,谢过项思羽,就在大历的暗中护送下回去契丹。 因为耶律质古是事情谈成了被送回去的,所以凤柒柒这才被告知了耶律质古的身份和存在。她想到了那夜的事情,仍旧不友善地看了耶律质古一眼。 原来不是联姻啊…… 凤柒柒努了努唇,以女帝之礼送别了她。 凤柒柒正准备干一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何元翊再一次没脸没皮地凑了过来,笑着要跟着凤柒柒一块去。 凤柒柒没有拒绝。她虽然挺嫌弃何元翊的,但还是挺喜欢何元翊的陪伴的。 已经入夜,天空中繁星点点。凤柒柒随意地在太液池边逛啊逛,突然看到远处,似乎有打闹的声音。 凤柒柒循声而去,却没有再靠近,她就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看着杨坚正在跟云家两姐妹说些什么。 他们都半跪在草地中,弯着腰,似乎在研究着什么,还时不时伴着欢声笑语。 那个笑声明明是很开心的,但听在凤柒柒耳朵里却十分的刺耳。 凤柒柒注意着他们两个的动作,看着杨坚双手在地里倒腾着什么,扑棱一下,双手合十,竟然捧出了什么来。 打开双手,竟然从掌心飞出来两只萤火虫。 凤柒柒傻了眼。 云家两姐妹激动地叫了起来,拍手叫好:“坚弟弟真的好厉害,竟然真的抓到了萤火虫!” “一点小事,最重要的让你们高兴。”杨坚微微一笑,也仰着头看着飞起来的萤火虫。 云安石待他不薄,他好好待他的女儿,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报恩吧。 只要他不犯下原则性大错,他几乎就是未来内定的丞相人选。项思羽和云安石会为他扫清一切道路。.ghxsw.com 他这样令人羡慕,被人规划好注定有所成就的人生,唯一的要求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为了凤柒柒服务,为了整个大历江山社稷服务。 他被教育永远将臣服于他唯一的主子凤柒柒,永远以凤柒柒的利益为上。 他作为随国公的嫡长孙,也将继承随国公的爵位,他的人生,注定不能够随心所欲。 杨坚心里想了这么多,但面上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朝着云家两姐妹笑了笑。 云家两姐妹是双胞胎,比他大四岁;说起来,他只比凤柒柒大个两岁,却要替凤柒柒承担所有的事情。 “坚弟弟,你真是太好了。我们父亲也是一直夸你,也不知道长大了哪家姑娘有福气嫁给你。”说话的是姐姐云幼衣,云幼锦倒是一直红着脸,只是盯着刚刚杨坚为她们抓到的萤火虫。 凤柒柒几乎是立刻、马上,转身离去。 “诶诶诶?不看了吗?”何元翊差点没跟上凤柒柒的脚步。 “我原以为他是个对谁都冷心冷清的性子,没想到只是对我。” “他倒是很讨女孩子喜欢。” “啊!哦!”何元翊决定装傻,不再从言语上跟凤柒柒挑刺,他软了声音,道,“其实我也可以像他那样讨女孩子喜欢的,而且我可以只这样对你一个人。” 凤柒柒皱着眉头看了何元翊一眼:“你脑子抽抽了吧?” 何元翊捂着胸口,装作无比伤心的模样道:“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我是在哄你,哄你好不好!” “谁要你哄!” “你啊你!怎么还口是心非起来了?真像个小孩子!” “你说谁是小孩子呢!你混蛋!” —— 耶律质古带着大历的援助回去,找到了耶律拔都,建议耶律拔都先下手为强,想办法直接杀了耶律蒙哥,一了百了,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大历的人已经伪装成契丹百姓,进入契丹境内了,再加上弟弟你原本就拥有的军队,来一场·政·变·,又有什么问题吗?” “只要解决了耶律蒙哥,就不会有人质疑你了。” 耶律拔都看着自己的姐姐,耶律质古比她果决地很:“如果真的下这个决心,那就要为此好好谋划了,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不能出一丝缺漏。” “当然!”耶律质古已经跃跃欲试起来,“文太妃还在宫里,我们大可以让母后想办法钳制住她,限制住她的行动。” “让耶律蒙哥以为,自己的母亲被我们控制,有危险,再让母后营造出一种其余皇子都站在我们这边的假象。” “耶律蒙哥肯定会因此方寸大乱,铤而走险,抢先一步发动·政·变。但实际上,我们早就在皇宫里设下了埋伏,里应外合,杀的个耶律蒙哥措手不及。” “再然后,大历派来帮助我们的人也来了,然后我们就借着大历的势力,无论父皇到底是被谁毒死的,都让耶律蒙哥当这个锅,我们便有了清君侧的这个名义,就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比的就是心态,玩的就是心理战,谁先坐不住动了手,谁就是输家。 而耶律拔都就是要利用耶律蒙哥的这个心态,逼的耶律蒙哥动手,然后再进行收割。再利用一把耶律述平是被毒死的既定事实,让耶律蒙哥无论在法理上还是在孝义上,都处于被动的地位。 耶律质古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心里已经有了想法,笑道:“你其实已经都想好了。弟弟,你不是个软弱的人,姐姐相信你。” “燕王妃从来没有邀请过齐王妃过府一叙,这妯娌间,也该经常聚聚,培养培养感情吧?”耶律质古提醒道。 耶律拔都恍然大悟,耶律质古明面上说是妯娌间的事情,实际上是在提醒他,这个计划里的一些细节。 “谢谢姐姐的提醒,弟弟知道了。”耶律拔都微微一笑,“弟弟这就下去布置,母亲那边,还要姐姐你去跟母亲通气了。” “这是自然。” 耶律拔都有了想法,立即就下去找萧素,让她去约见齐王妃,也就是耶律蒙哥的王妃。 第353章 项思羽逝世 当契丹耶律拔都登基的消息传来,项思羽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原来,毒死耶律述平的是文妃。原本耶律蒙哥是打算在毒死耶律述平后,假传圣旨,在宫外埋伏兵力的情况下,以耶律述平的名义召耶律拔都入宫,杀之。 谁知道,惠妃刚好在那个时候求见耶律述平,文妃所作所为被她看到。惠妃隐瞒下了耶律述平被毒死的事情,通知萧瑰,千万不要让耶律拔都入宫。 萧瑰不明所以,但还是下令,一视同仁,所有皇子都不得入宫。 这样一来,耶律蒙哥在毒死耶律述平后,所做的事情没有了发生的土壤。因为耶律述平曾在生前宣布过,皇后政令等同于朕的政令,耶律蒙哥若此时假传圣旨,让耶律拔都入宫,岂不是自相矛盾,更令人生疑,且皇后萧瑰定会赶过来。 耶律蒙哥思考下,既然耶律述平已经被毒死,那么不如真亦假来假亦真,萧瑰莫名其妙下了这样的命令,不如让群臣自动猜测,把毒杀帝王的罪名家伙到她的身上。 耶律蒙哥退后一步,跟文妃商量过后直接偷偷出了宫。然后,萧瑰终于发现了耶律述平已经被毒死,由于没有正式立下继承人,皇帝人选的讨论便正式搬到明面上来,成为燕王和齐王正式的角斗场。 惠妃因为亲眼目睹耶律述平的死,不敢淌这趟浑水,让自己的儿子暂避锋芒,不参加他们的狗咬狗斗争。 剩下的二妃见惠妃如此,也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如今,耶律拔都登基,耶律蒙哥毒杀先帝之事有惠妃作证,算是板上钉钉。耶律拔都杀了耶律蒙哥和文妃,齐王妃出自萧氏,且无所出,耶律拔都网开一面,允许她归家。 此家自然是她原先的母家萧家。也幸得耶律蒙哥无子,省的耶律拔都为了斩草除根而染的满手血腥。 耶律拔都登基后,给大历传来了国书。 这是契丹改朝换代的确切信号,云安石当即就在内阁会议中提出,要开始向耶律拔都和耶律质古“索要”报酬了。 本来说和亲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耶律拔都心里只有萧素,似乎并没有要充实后宫的意思。如果说讨论耶律质古的婚事,可大历这边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和耶律质古联姻的。 要城池也不太厚道,毕竟大历也不算帮了很多。于是,云安石便做主,向契丹要一百万的金币,权作大历建设西南,修建栈道的资金了。 项思羽也觉得此事可行,若是这一百万的金币能够到手,便是省了国库一大笔开支。 对于富裕的,遍地金矿的契丹来说,这一百万的金币并不算多。果然,契丹那边见大历没有别的要求,只要钱,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钱能解决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算是事情。 耶律拔都登基后,果然对内对外都采取怀柔的政策,休养生息,周边国家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和平的日子。 一切都在想着项思羽和云安石计划好的方向走,杨坚也在他们一天天精心的培养下成材。 时光如流水般而逝,好景不长,凤柒柒十六岁那年,云安石因病去世,政事便全落到项思羽的手上,杨坚也被正式提拔到台前。 凤柒柒十八岁那年,积劳成疾的项思羽病倒了,项思羽感叹自己时日无多,急·诏杨坚入宫。 杨坚原本是住在皇宫里面的,但因为前不久他年满二十,行了冠礼以后也不便再待在皇宫里,便出宫归家居住了。 此时的大历,不少老一辈人已经逝世。吕莫娘、李嬷嬷是早几年就去世了的,如今皇宫里等级最高的女官便是郑玉桑,官至内司,为正一品,是凤柒柒的亲信。 凤柒柒知道玉桑是跟着她母亲的老人了,自然是十分信任她。 原先的随国公也是前年去世,如今的随国公是杨坚的父亲。杨坚现为随国公世子。孙太傅等人也已经去世。 杨坚跪在项思羽的床榻之前,听着项思羽临终前的嘱托。孙妙云站在一旁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也是十分难过。 终其一生,孙妙云和项思羽也只有个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在项思羽成为大历的实际摄政后,曾再一次询问孙妙云是否要离开,孙妙云依旧是拒绝。 项思羽成为摄政,孙妙云感觉自己又有了在宫里大展宏图的机会,虽然后面也确实如她所想,她是后宫里的大家长,在项思羽摄政的这十几年来,做的都是皇后该做的职责。.ghxsw.c0m 项思羽也没有再纳妃妾,有的大臣想把女儿嫁给他,都被他拒绝了。孙妙云知道,他的心里有着凤颜玉,无论凤颜玉在不在他身边,他都不会再接受其他人了。 孙妙云的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人终是要死的,项思羽这一去,孙妙云的日子又要发生巨大的变化了。 “颜玉……我没有,违背你的嘱托……我好好地照顾柒柒了……可惜我的寿命有限,不能陪她走完一生……现在,我将柒柒叫到坚儿的手上……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不要觉得我是不负责任……” 项思羽抓着杨坚的手,一双眼睛却在看着远方。 杨坚低垂着头,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滴落下来,项思羽,即是他的恩师,也是他最敬佩的人。 “坚儿……过来……”项思羽示意杨坚低下头,把耳朵凑到他唇边。 项思羽没把凤柒柒叫过来,就是不希望凤柒柒目睹自己的死亡,无端的难受。虽然他逼着凤柒柒理政,凤柒柒不高兴,但凤柒柒还是很喜欢项思羽这个叔叔的。 当初云安石去世的时候,凤柒柒难过地甚至葵水都消失了好几个月,后面被太医调理了好久才调理过来。项思羽不敢相信自己去世的时候,凤柒柒会有什么表现。 有的时候,真的感觉,是自己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又纵着她,才把她养成那样没心没肺的性子,不过好在,他到底是弄出了个杨坚给她兜底,有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他干了。 玉桑领着两个宫女风风火火地前往立政殿,看到正在吃甜点的凤柒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吼道:“陛下,您还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懂得享受!安王殿下即将寿终正寝,您在立政殿里,还坐得住吗!” 凤柒柒手中的芝麻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啊?思羽叔叔?怎么会?” 凤柒柒腾地一下站起来:“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前几天思羽叔叔还给我亲笔写了首诗呢!他精神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 “那是他体谅你!陛下!安王殿下的良苦用心,您不能真的一点也不思考啊!您该从自己的安乐乡里出来了。等安王殿下去后,就没人给你摄政了,您是要实打实亲政了啊!” 郑玉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之后的风风雨雨,都要凤柒柒一人担当了。她怎么能不去见弥留之际的摄政王一下呢? “我去!我马上去!”凤柒柒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有些慌乱地原地转了两圈,“思羽叔叔怎么好端端地就要死了啊!” 凤柒柒的语气里带了哭腔,郑玉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还是陪着她赶往紫宸殿。 此时,项思羽已经跟杨坚做好了最后的交代。杨坚将遵照他的遗命,成为大历的丞相,就像江瑾贤那样的少年丞相。 项思羽眼睛轻轻地闭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杨坚起身,站离几步,而后,凤柒柒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进来。 “思羽叔叔!” 凤柒柒扑到项思羽的床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但项思羽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颜玉……” “啊?思羽叔叔,你说什么?”凤柒柒似乎感受到了项思羽在发出微弱的声音,但听不太清。 “我好想……好想见你一面……” 不知道那边那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气候,如果天冷了,你是否会记得添一件衣裳;如果天热了,你是否又会贪吃吃多你喜欢的葡萄? 你有没有和江瑾贤在一起?你有没有获得幸福?你是否还记得,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我? 我很高兴,你对我的信任;我很欣喜,你拿我当最好的朋友。可无论如何,我的心底都是有不甘心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向前一步,喜欢上我,爱上我? “颜玉……你好吗?” 我很好,除了你和皇位是我人生最大的两个遗憾之外,在你离开的这后半辈子里,我活的也十分快乐,有意义。 “我……” 项思羽已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凤柒柒怔怔地放下项思羽的手,看着项思羽早就自己安详地闭上了的双目,已经完全忘记了流泪,以及流泪的感觉。 她缓缓地站起来,却又在他床边跌了一跤,而后再一次爬起来,深深地看了他几秒钟,而后整个人埋首进项思羽已经冰冷的胸膛。 恸哭起来。 …… “安王殿下——薨——” 第354章 强抢美男 “郑内司,这诏他进宫的圣旨已经发出去三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进宫啊!” “陛下稍安勿躁。杨丞相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郑内司,我等不下去了,实在不行我派人把他绑进宫来!” 凤柒柒焦急地在案桌前来回踱步,一来一回的在后摆的裙角上毫不顾忌形象的踩了不少自己的脚印。 她,凤柒柒,大历的皇帝,登基十年,终于在摄政云安石云丞相和安王殿下项思羽相继去世后,走上了亲政的道路。 虽然项思羽去世她确实十分悲伤,且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她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顽强地走了过来,并且发现,大历再没有人管得了他了。 凤柒柒号称是悲伤了半年,这半年内,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作为丞相的杨坚去做的。 现在,凤柒柒恢复过来了,也要为自己干一点事情了。 她的母亲丢下了她,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她到底是心里对母亲和父亲有怨怼的。 当年年幼的她,更想要的是父母的陪伴,而不是这冰冷的王座了。 她的母亲既然一心想要着她一手缔造的大历安稳繁荣,她若是一点也不上道,把大历搞得乌烟瘴气,母亲会不会觉得看不下去,就会回来了,来看看她? 她才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的,既然她坐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那么就说明这天底下就数她权利最大,那么她就可以把他心心念念的美少年丞相杨坚给搞到手啦! 她是女帝,焉有不从者? 谁知道母亲能不能回来呢,还是先做自己眼前能做的,让自己好好享受一番吧! 风华无双、白衣卿相,郎情妾意、春宵一刻……凤柒柒这边正肖想着她和杨坚无比甜蜜美好的新婚夜,一脸陶醉模样,忽的听外面有人来报。 “陛下,杨丞相求见!” “让他进来让他进来!” 凤柒柒乐呵呵地一笑,扑棱着她的小手手,慌忙朝前跑去,嘴里嘀嘀咕咕:“小帅哥小帅哥,我来啦!” 可惜女帝服饰太过繁复,不便行动,她一个不留神,又踩到后摆,直直朝杨坚扑了过去。 “哎呦!” “陛下!” 凤柒柒没扑到美男怀里,倒摔了个狗啃泥。 郑内司想上前去扶,被杨坚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 凤柒柒只能自己可怜兮兮地爬起来,姿势颇为不雅,刚抬起头正想委屈巴巴地抱怨几句,一道冷斥就劈头而来。 “都是已经亲政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经?你让安王殿下怎么安心!” 刚站起来的凤柒柒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又跌坐在地板上,像一只带了委屈的小动物,习惯性地向他求饶:“我……” “做皇帝就该有做皇帝的样子。起来。”杨坚拉起凤柒柒的袖子,往玉座上推。 凤柒柒后知后觉地被带到玉座上,屁股重重地一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不对啊!她今天是绑他进宫求婚的啊! 还有啊!她现在是亲政的女帝啊!不需要顾及摄政王了,为什么还要像之前那样没出息! 之前她的享受是不能越过摄政王的享受,现在她的享受是真真正正的从心所欲的享受。 项思羽总觉得她年纪还太小,从来没有谈论过她的婚事。而她觉得她年纪到了,该找个心爱的且优秀的男人来谈一谈感情了。 “杨坚!”凤柒柒回过神来,腾地从玉座上站起来,装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朕让你进宫,不是让你来教训朕的!朕让你娶我,伴我身侧!这是帝令,不得违背!” “若是臣非要违背呢?”杨坚不为所动,只是挑了挑眉头。 “那就是抗旨,抗旨之罪,罪不可赦,祸及家人!” 杨坚云淡风轻地笑着,低头从袖中慢悠悠地掏出一卷黄绢,对上凤柒柒不甘示弱的眼神,朗声道:“摄政王遗命!请陛下跪下接令!” 凤柒柒浑身一震,很狗腿地就跪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杨坚手中的遗诏。 算起来,凤柒柒是皇帝,没必要跪下接一个摄政王的命令。但她这么多年跪惯了,且凤颜玉离开之前有让凤柒柒对项思羽行君父之礼的要求,她也很喜欢项思羽,便一直都跪着。 项思羽对她的印象比她的亲生父亲江瑾贤要大得多,在她这里还是很有威严,他说的话还是很有效力的。 杨坚扬着遗诏,微扬的下巴仿佛在告诉凤柒柒:你看,叫你横,不知道我还留有后招吧?安王殿下的遗命,你敢违背? 遗命大致意思就是任命杨坚为顾命大臣,陛下不得任性,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才能施行。 啊!明明都亲政了!怎么还不能随心所欲? 凤柒柒内心仰天长啸,无比悲哀地想,一切事务都要经过这位少年丞相的同意,自然包括她的婚事。她的婚事可是国事,现在有了遗诏,更由不得她做主了,除非杨坚同意。 可他……会同意娶自己嘛?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软磨硬泡她最在行了!以前她就是这么求父皇答应他的要求的,一用一个准! 凤柒柒立即戏剧性地眼圈一红,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跪在地上也没站起身,径直巴着杨坚的手,努了努嘴巴:“所以,杨哥哥,你会答应娶我的对不对?” “陛下觉得呢?”杨坚皮笑肉不笑地扒开了凤柒柒的一双小爪子,“安王殿下只说要臣好好辅佐陛下,可没说要臣娶你。” 凤柒柒眼神一黯,当真,今天是成不了的吗? 对啊,今天成不了来日定会成!她要发挥不屈不挠的坚强精神,在求得真爱的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不过……若是陛下肯……”杨坚幽幽开口,凤柒柒的眼睛咻的一下就亮了:“肯!我肯!你说啥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 “可是臣还没说要陛下您做什么呢?” “你一定不会为难我的,对嘛。”凤柒柒立即非常狗腿地挽起杨坚的手,嘟着嘴吹了吹额前的小碎发。 杨坚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推开凤柒柒的手:“陛下如今身份不同,不该做这样自掉身份的事情。请陛下放心,臣是人臣,陛下是君,臣断没有为难陛下的道理。臣所要求的都是您应尽之责。臣的要求就是,请陛下好好执政,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帝。待陛下承平这天下,臣必当自愿入宫,任你予取予夺。” 予取予夺诶——! 凤柒柒的脑中立即浮现先婚后爱、渐渐动心、宠妻无度等一系列过程的完整经历,小尾巴瞬间翘了起来,那小眼睛比灯泡还亮,眼神飘啊飘啊全在杨坚身上,完全忽略了条件,只注意到结果。 她拍了拍胸脯,义正言辞的保证:“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做女帝。不过,你别给我跑了,不许爱上别人,不许娶别人!不行,我不放心。我得让你立下字据。白纸黑字,我看你还敢不敢抵赖!” 凤柒柒在这方面的行动力非常充足,立即取了桌上的鎏金宣纸,大手一挥写下协议。 “喏!笔给你,签字!” 杨坚恭顺地签了字,凤柒柒火速盖上自己的私印,很满意在他面前扬了扬,而后宝贝似的快速地将协议一收。 “签都签了,不许抵赖哦!” 杨坚状似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是啊,陛下,不许抵赖哦!” 他鼓了鼓掌,立即有宫人端了一大盘奏折从门口进来。 “既然如此,陛下该好好履行条约里的责任了。这些都是先帝去世后积压没有签字的票拟决策,现在请陛下过目,在今天之内把它们都处理了。” “什么!今天!这么多。” 凤柒柒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地看了看这堆叠地如小山似的,需要两个宫人抬进来的奏折,内心暗骂。 失策!失策!本来以为这一局是她占了上风,不料竟然被他反将一军! 心上人还没见多久呢,就要被这奏折给搅黄了! 杨坚略一躬身,无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地道:“臣就不打扰陛下处理政务了,臣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请陛下谨记协约内容,不许偷懒。黄昏时臣还会来一趟,希望能看到陛下的成果。” 他也不顾身后凤柒柒的挽留,甩袖离去,真真做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杨坚,你个大坏坏!” “这么多,你要让我的手给写折了,眼睛看瞎了,呀呀呀呀!” 凤柒柒拿起玉玺,气的就要往出口处一丢。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吃块桃花糕。”郑内司非常有眼力见的端上一盘甜点,“刚出炉的,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凤柒柒努了努嘴巴,看了看杨坚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盘中的糕点,默默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皇帝玉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一块桃花糕,塞进口中。 一边嚼一边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玉桑你说得对,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好吃也不能吃,浪费是可耻的!” “好吃!真好吃!还是玉桑做的点心最合我的口味。果然堆满食物的地方才是我的灵魂归宿!” 吃货是不应该伤心的,吃货的心都很强大,遇上什么事情回去吃一顿就好了。 第355章 女帝每天都想辞职! 对!没错! 不就是奏折嘛!不就是女帝嘛!我看!我做! —— 子夜,帝京第一场大雪如约而至。三两梅花自宫内红墙横斜而出,梅枝承雪,暗香浮动,天地间恍若披上一层白绸。 杨坚回到丞相府,仆人接过他落雪的大氅,恭敬地道:“大人,有客来访。” “谁?” 踏过层层白雪,杨坚缓步行至院内。宁王正捧着个手炉,坐在院内独自下棋。 黑白两子皆由他心意所出,红木棋盘上,棋子纵横交错,此局正是难解难分。 与自己对弈,看的清弱点,看得到套路,棋盘走向皆由自己掌握。 一枚白棋落,宁王抬头,唇角轻弯:“皇帝亲政第一天,丞相当真是忙。本王在此候了几个时辰了。” “宁王殿下,藩地路途遥远,昨日陛下亲政的信息刚出,今日宁王便到了,殿下倒是一点都不磨蹭。” “作为她唯一在世的血亲,来效忠侄女,必然是不能磨蹭。” 杨坚淡笑,捻起一枚黑子,只那轻轻一放,便彻底堵住白子的后路:“可王爷入京后,第一个来见的,却是杨某。” 宁王是凤颜玉唯一还活着的同辈,先宁王是前几年去世的。 楚王那边,爵位已经继承到了跟凤柒柒同辈的这一代,是个十多岁的比凤柒柒还小的男孩子,远远没有早已成年的宁王心机多。 项思羽嘱托杨坚务要警惕宁王的野心。宁王心术不正,若登基为帝,利欲熏心,是为大历大害。 宁王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继承天宁国那一边的皇位的,而如今的大历皇位是二者合一。如果宁王要取凤柒柒而代之,就是要两国再次分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所有人之前的努力取而代之。而且,宁王要的也不是天宁国皇位,只是大宛的皇位,一旦凤柒柒身死,天宁国那边的皇位似乎无人可继,项思羽没有孩子,项思羽的父亲登基时早就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如要找继承人,得往上寻好几代了。 项思羽作为摄政去世的时候,宁王就已经考虑着要进京了。但是摄政王之死不是天子之死,藩王没有理由进京。而如今凤柒柒“走出”摄政王之死的哀痛,正式亲政,为了亲政办一个正式的亲政大典,他作为藩王,就有理由要进京了。 凤柒柒不懂这期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今天之后,她就必须得自己上朝了,换成跟母亲一样式样的衣服,戴着十二旒冕,在没有项思羽的帮助下,做女帝了。 “本王知道,你忠心于摄政王,忠心于先帝。但本王尚未年过半百,还没那么快死!陛下这样一个小姑娘,年幼且脆弱,已故的摄政王并云丞相倾尽心力也没培养成才,仍然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绣花枕头、纨绔子弟,当真能稳得住大历江山!?” “扶持明光长公主为帝,是当年经过群臣朝议,全票通过的,且嘉佑帝明德帝都有遗诏立明光长公主为皇太女。” 宁王眯起眼睛,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容,让苍老且爬满皱纹的脸更加狰狞:“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有皇室血统的人,成为摄政王,联合执政。” “就像,安王殿下那样——” “杨相,我知道,你一个人领导群臣,难免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处。我们如果合作的话,我会很乐意为你分忧解劳的。” ……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凤柒柒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厚的足足没过她靴子。 “郑嬷嬷,杨坚呢?” 这是凤柒柒穿戴整齐后的第一句话。 “奴婢不知,但是刚刚夏公公来过,让陛下用过早膳,便去御书房。许是杨相在那里等着陛下。” “真是。说好的今日会来教我熟悉政务呢,竟然连人影也见不到。” 凤柒柒飞快地用完早膳,便往御书房奔去。 “杨坚,朕来啦!” 御书房的门被豁然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面上放着的厚厚几沓奏折! 凤柒柒的脸一瞬间就黑了,然后马上换成欲哭无泪的表情。 “陛下,这是江相大人一早就吩咐奴婢放在书房的。他说若是陛下先到了,就先看着。” 杀千刀的,足足比她人还高! “这些都要看完?”凤柒柒已经完全忽视了自己的身份,对着夏公公作出一副苦瓜脸。 “自然。”杨坚人未至,声先至。在凤柒柒扭头的那一刹那,踏门而入。 轻裘缓带,脸被雪冻出了淡淡的红,配着健康自然红的,似夏日里熟透的樱桃…… 啊!好帅! 啊!好想咬一口! 一定是甜的! 凤柒柒突然就忘记了要批数百份奏折的烦恼,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杨坚。 杨坚自动屏蔽掉凤柒柒飞过来的粉红泡泡,正声道:“臣是来履行合约的。臣说过亲自带你熟悉政务,臣说到做到。” “来啊!咱们看奏折。”凤柒柒满面笑容地挽起杨坚的胳膊,一边往案边走,一边给夏公公和郑嬷嬷递了一个眼色。 一瞬间御书房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凤柒柒正准备开口说话,杨坚便从红色封皮的一沓抽出一本,递到凤柒柒的面前。 “红色封皮的都是请安折子;蓝色封皮的是各司官员的日常政务上书;较为紧急、重要的事情是绿色封皮的奏折,再紧急重要的事情则会用八百里加急,上三道火漆。” 凤柒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健康三原色”,想来夏公公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早就把奏折按要求给分好类了。 凤柒柒打开这本来自礼部侍郎的请安折子,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末,大笔一挥写上:“朕阅。” “嘿嘿嘿。你看,这一本就批完了!”凤柒柒捧着奏折,像一只寻到宝的宠物,急切地想要献宝于主人。 杨坚一阵扶额:“陛下,政事不可如此敷衍。” “你刚不是说这是请安折子嘛!我看之前思羽叔叔有的时候也是这么敷衍的!” “请安折子一般不会说些什么大事,但偶尔会交代一些官员家里的情况,比如婚丧嫁娶。如果涉及诰命,是需要陛下你斟酌的。请安折子摄政王不会细看,但会大致浏览一番。” “哦!” “……” 杨坚取回那本请安折子,扫了一眼幸好都是废话,又给丢了回去:“原本想着你先从简到易,没想到给你请安折子你反而不上心。”杨坚抽出一本绿色封皮的,是赣南布政司发来的奏折。 奏折上写了什么尚且不论,而且后面已经附了内阁几位大学士的票拟。杨坚陪着凤柒柒耐心地看着,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啊!好烦!看不懂! 脐橙树被寒潮冻坏了,为什么不给树裹一层棉袄呢? 给树保暖不就好了,内阁几个老古董为什么要写那么多、那么长的票拟? 终于看完了,杨坚提问:“你觉得采用哪个大学士的建议比较好?” “啊?”凤柒柒觉得建议都差不多,便随便指了她觉得字最好看的一个,“我觉得杨阁老的建议非常不错。” “杨阁老的建议是不错,但太过理想化,不好实施,倒是季大学士的建议更为合理。” “你都心里有决定了,为什么还要询问我的意见?这些事你都能处理的,不是吗?” “这是要锻炼陛下的能力。臣能辅佐地了陛下一时,辅佐不了陛下一世。” 凤柒柒无名怒火起:“什么一时一世的。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的。你们权臣不都很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吗?我放权给你,从今天开始,大历的一切都由你决策,反正这些事你都可以做决定,根本用不上我,我什么都不懂!!” “对,没错,就是这样!我不干了,我辞职不干了。你以我的名义摄政算了,这样,你的权力来源自我,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陛下,慎言。” 摄政这两个字敏感地触及了杨坚的神经,他想起昨夜那个不算和谐的对话。 “陛下此后,万万不得再提摄政二字。退位大事,岂能儿戏。退一万步讲,陛下难道忘了合约的事情吗?” 阿这! 还是她白字黑字让人签下的! 不干活,就没有美男子! 凤柒柒突然就欲哭无泪了,她这种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就不该那么早写个合约约束住自己。 好吧好吧! 凤柒柒认命一般扯过一本蓝色封皮的奏折,被迫认真看了起来。 凤柒柒老老实实地主动看了几本,杨坚觉得她应该收心了,凤柒柒知道自己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 “杨坚,我渴了!” “夏公公。” “杨坚,我饿了!” “郑嬷嬷。” 一大碗宫廷秘制奶茶和一大盘奶香桂花糕被端了上来,凤柒柒并没有露出原本嘴馋一般的模样,而是在心底默默双手合十,虔诚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牺牲你们,来换取我的自由了! 生命诚可贵,美食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夏公公和郑嬷嬷前脚刚走,凤柒柒便在拿奶茶的时候,不小心挥落奏折,并且在杨坚无奈去拾奏折的时候,不小心脱手,将奶茶洒了他一衣袍。 奶茶太烫了,她还是不舍得损害他那张俊脸的。 还没等杨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凤柒柒已经一溜烟冲出门去,消失在御书房。 “幼稚鬼……” 第356章 仪态能吃咩? “幼稚鬼。” 杨坚没有去追,只是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凤柒柒觉得,外面的天好蓝,雪好白,空气都是那么的清新,御书房真是个污浊之地,难怪思羽叔叔明明正值壮年,却劳累病死了。 楚王自不必说了,现在在楚王位是个跟她同辈,年龄比她还小的男孩子。宁王吧,跟她母帝同辈,年纪比思羽叔叔小些,却保养的很好,身强体壮的,望之就好像三十几岁的人一样精气神十足。 凤柒柒一下子就窜到了藏书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治书侍御史的视线,溜进了最深处。 奏折真的是太太太无聊了,看久了真的会折寿的,她只想吃喝玩乐,还是话本子好看。 什么关汉卿啊、马致远啊、白朴啊,都是她钦佩的对象,特别是那一本《闺怨佳人拜月亭》,可真的是让她大晚上哭的稀里哗啦的,都差点惊动了郑嬷嬷。 由于她是自己溜进来的,没有取书的小太监陪着,她便自己拿过了书梯。 登上书梯,她发现最上面一层书阁有一本关于前朝宠妃的秘史。 宠冠天下的亡国妖妃,温柔暴君的心尖宠。 可以,可以看看! 凤柒柒一下子来了兴致,踮脚去凑。 一点,就差一点! 凤柒柒干脆奋力一条,终于取到了书。 凤柒柒这奋力一跳导致了严重后果,就是她的重心不稳,书梯一滑,平台已经不能再接住她。 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凤柒柒紧紧地抱着书,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杨坚接住了凤柒柒。 巨大的后坐力让杨坚跌坐到了地上,凤柒柒睁开眼睛,看了看杨坚黑掉的脸色,嘻嘻一笑:“啊!我活了!” 杨坚从她怀里扯出那本被她死死护住的书,教训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书,能让你拿命护着!” 杨坚翻开第一页。 书的扉页写着—— 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 凤柒柒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杨坚身上了,认真地听着她的复述。 好的,够悲情,她喜欢! 她虽是两国唯一的继承人,什么东西都不会有兄弟姐妹跟她抢吗,但是她的父亲母亲在她小时候就抛下她走了,自小就是郑嬷嬷照顾着她。 郑嬷嬷生怕她花样年华被男子所误,一直告诫她说男人的花言巧语不要信。男人的心就像榴莲一样,心尖尖上都是人。 而且,玉桑觉得,既然都做了女帝了,自然也可以像男皇帝那样纳女妃,多来几个男宠,男人见识多了,也就不稀罕了,皇帝的心里,装的该是江山社稷,感情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 但是,凤柒柒并没有往玉桑希望的那样方向去长,总觉得,她会是那个例外。 想毕,她扭头,用那双装着漫天星星的眼睛看着他。杨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而后很快别过脸去:“陛下,少这些风月小说,你的心里装着的,该是天下。” “我才不管什么天下不天下的,我只要你!”凤柒柒笑眯眯地捧起杨坚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杨坚净白的脸瞬间染上了淡淡的红,空气中弥漫着撩人和甜蜜的气息。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啦?肯定是你心里有我,一下子就找到我了,还那么准确的救了我。” 杨坚很快回过神来,咳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本三道火漆加封的书信:“陇西大震,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 “事出紧急,请陛下立即签字授权。” “所以,你是因为政务来找我的,不是因为担心我,想我?” “陛下,孰轻孰重,你该明白的……” 凤柒柒突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刚刚的激动和骄矜全都消失不见:“烦死了你别说了,我签字,我签字不就行了吗?” 她知道政事很重要,江山很重要,可是她就是希望,他能像话本子中写的那样,把她置于江山之上。 凤柒柒扯过奏折,快速崩出藏书阁内室,来到修撰典籍的史官案前,夺过他手中的笔,赌气似的签上她的名字。 “拿去盖传国玉玺吧,反正玉玺也在你那里。” 紧随其后的杨坚接过她递来的奏折,还是公事公办地道:“陛下不可再在此胡闹,该跟我回御书房。今天白天政事处理完之后,你晚上还得主持亲政大宴。” 大历的规矩,新帝登基,有登基大典和登基晚宴两个仪式。登基大典是在皇城外举办的,面向的是民众,宣示新帝的威严;登基晚宴是面向朝臣举办的,宴请前朝后宫,官员们的家眷也会参加,这是让新帝流程上熟悉官员情况。 凤柒柒是早就登基了的,只是这么多年连早朝都没上过,都被云安石和项思羽大包大揽。为了让群臣们记得还有这么一个皇帝,杨坚觉得有必要办一个跟登基大宴同样规格的亲政大宴。 登基大典是和泰山封禅齐名的做皇帝的重要功勋。以尽量铺张,尽量浪费为宗旨,排场越大越好。 杨坚不打算再办登基大典了,一个皇帝哪来的两次登基大典,办好这个亲政大宴就是了。 凤柒柒被拉回御书房,老老实实地在杨坚的督促下批完剩下的奏折,还没歇下来喝口水,就被宫女们拉去穿戴宴会华服。 后宫只有一个孙妙云,这个凤柒柒认识,已经尊封了她为安王太妃、摄政王太妃了。 夏公公唱名,凤柒柒就看着一个都不认识的前朝官员和家眷鱼贯而入。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来这里做什么? 好饿好饿好饿! 她被杨坚抓着批了一整天的奏折,啥都没吃,现在真的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说好的晚宴呢!怎么还不上菜! 凤柒柒抓起一根银筷子,在碗沿敲啊敲,安王太妃侧头,小声提醒:“陛下,用筷子敲击碗沿,是乞丐在行乞时才会有的动作。陛下在群臣面前,万不能失了仪态,做出如此不雅之举。” 我就是在乞求啊,乞求食物啊! 凤柒柒叛逆地还想敲,但看到餐前小菜已经被端上来了,便止了动作。 她将筷子一丢,直接伸手去拿红枣小方糕,“嗷呜嗷呜”几口就狼吞虎咽下去。 嘴角还沾着红枣渣渣,凤柒柒又伸手去拿虾酥。 孙妙云简直看傻了眼,连提醒都忘记提醒了。 她真的是金尊玉贵的皇帝吗?从小她也没缺衣少食过吧?怎么一到吃饭就是这种饿鬼像! 杨坚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凤柒柒满嘴油光的模样,无奈道:“陛下,注意仪态。” 仪态,仪态是什么,能吃吗? 她已经饿了一天了,再不吃点东西,还没等这唱名结束,她就得饿死在着帝座上。 “你不能管我!在吃的方面原则上绝不让步!你再管我我就辞职不干了哈!留你自己主持宴会去!” 凤柒柒将蟹粉酥塞进嘴里,得意地看着杨坚。 你能用合约威胁我,我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陛下……这可是你的亲政晚宴啊,吃什么时候都能吃……登基宴会可只有一次啊!” “略略略,我才不管呢!” 凤柒柒一张大脸怼在杨坚面前,因为这么多人在场,杨坚想给凤柒柒面子,便继续好说歹说,可凤柒柒通通不理。 “宣,宁王凤颜罡——” 凤柒柒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 “我亲爱的侄女,好久不见。” “呵呵呵,皇叔好。”凤柒柒干笑两声。 她不喜欢这个叔叔,很不喜欢。 小时候,宁王经常入宫,美其名曰拜见摄政王,求见侄女,跟侄女亲近亲近,增进感情。 但是每次宁王入宫,凤柒柒的后背都会嗖嗖发冷,毛骨悚然,身边出点事,不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莫名其妙失足落水,就是自己的洒扫太监吃了自己忘记喝的绿豆汤闹了好几天的肚子…… 后面思羽叔叔便干脆将宁王赶回藩地,无宣召不得入京。 “你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一样贪吃。”宁王虽然是笑的,但是却笑得不怀好意。凤柒柒默默地将手中的黑芝麻糕放回盘中。 “陛下身边有小人,若是依赖太过,被控制了可就不好了。” 宁王眼神的余光扫过杨坚,凤柒柒其实就是个纸老虎,遇上个大场面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能逃就逃,逃避可耻但有用。但是,这一次事关自己的男人,她决不能落了下风! 凤柒柒正准备开口将宁王怼回去,却有一个官家小姐比她更快! “宁王殿下好放肆!” “今夜乃是贺陛下亲政之喜,宁王殿下不送礼不贺喜,倒是拐弯抹角地说些谗言,居心何在?” 她这大嗓子一吼,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在全场官员的注目下,宁王哼哼两声。 “这位贵女,倒是大义凛然。臣送南海珍品珊瑚一株,以贺陛下登基大喜。” 足足动用了四人抬那株大珊瑚,南海珊瑚本就珍贵,如此大株,远送帝京定是要花费不少。没想到宁王这一次真的是有备而来。 第357章 独当一面 宁王侧目:“敢问这位贵女,可准备了什么” 她提着碎叶裙缓步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下拜。 “臣女认为,礼物该重于情意而不是重于形式。妾乃文忠侯之女云妙锦,斗胆向陛下自荐,愿献琵琶一曲,以贺陛下登基之喜。” 云妙锦是云安石的二女儿,云安石去后,项思羽让凤柒柒做主给他追封了侯位,谥号“文忠”,不过这个侯位只有他一人享受,并不能世袭,只是死后殊荣而已。 凤柒柒是认得云妙锦。 “好啊!”凤柒柒无所谓别人送什么,天下的好东西她基本都有,也不差那一两件,况且云妙锦刚刚出面替她解了围,已经是莫大的礼物了。 云幼锦得了凤柒柒的准许,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凤柒柒身侧的杨坚。 只需要看那么一眼,心底就漾开如含苞莲花一般的娇羞。 云妙锦在场下跳舞,凤柒柒在台上小声侧头问杨坚:“思羽叔叔什么时候下诏把皇叔给召来的。” “他是自己来的。” “来干什么的?” “抢你皇位的。” 凤柒柒咬着粉蒸牛肉的牙,差点闪了舌头。 “我能让给他吗?” “不能。你的命会丢掉,你也会失去我。” 当皇帝怎么还有生命危险啊!她真的越来越想把这个差事甩掉了。 云幼锦一边弹琵琶,一边注意着台上的两人的动作。 杨相,杨相都没在看自己跳舞,还在和那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废物女帝调情! 云幼锦指尖的琵琶音突然就激越起来,带着莫名的妒意。 一曲琵琶毕,凤柒柒反正没听多少,鼓掌道:“好!好!” “陛下也觉得臣女后半段将兰陵王的《破阵曲》融入,不仅不显突兀,还反而锦上添花了对么?” 凤柒柒傻了眼,她不知道啊!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杨坚,杨坚没看她,而是道:“云贵女一手琵琶技艺当真绝妙,堪得大历第一国手。” 云幼锦喜笑颜开,抱着琵琶福了福身子:“谢姜相夸赞。” 终于打发了云幼锦。这一次,杨坚的眼神里终于有了隐隐怒意:“陛下放荡形骸、不知轻重也就罢了,竟然连最基本的大家闺秀所学的知识也都给忘了。摄政王当年所教于陛下的,陛下全都还给摄政王了吗?” “皇位岂是玩物,能够随便予人的?臣原本以为,陛下只是小孩子心性,在是非大事上,陛下不会不知轻重。臣答应摄政王和文忠侯,尽力辅佐,如今看来,若是陛下执意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臣也没有再照顾陛下的必要了,任由那宁王把皇位夺了去,让你血溅紫宸殿!” 旁边的孙妙云虽然一直挺放纵凤柒柒的,但今日凤柒柒的行为是在是太过离谱,也附和:“是啊,陛下。您如今已经没有摄政王为你遮风挡雨了,您是凤仪天下的女帝,万不可如此任性。您的皇位关乎着的不是您一个人的性命,我们所有太妃,包括朝堂上所有忠于陛下的臣子,性命全系在您一人身上!” “陛下……”玉桑也开了口。 面对接二连三的指责,凤柒柒毫无还手之力。看着小时候逗她玩,恨不得把全皇宫的玩具都送给她的安王太妃,如今换上一副严母模样,泪水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我怎么知道啊……” 她颤抖着声音,嘟囔了一句,竟然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席上跑掉。 “陛下!”孙妙云被吓得不轻,看着凤柒柒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皇帝跑了,场面一度慌乱起来。 杨坚替凤柒柒善后完,命孙妙云继续主持大局,出门去找凤柒柒。 杨坚终于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找到了凤柒柒。 彼时她正蹲在池边,轻声啜泣,低着头,用跟小树枝在地上扒拉着,很乖巧,很委屈的模样,像一个在认真剖析数学错题的小学生。 现在是冬季,荷花池没有荷花,池水早就冰冻了,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 “柒柒?” 杨坚试探着唤道,凤柒柒并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排斥杨坚的接近。 “柒柒,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凤柒柒呜咽着答道。 “可陛下是女帝。” “我才不做什么劳什子的女帝!我就是个被宠大的小公主,哪里主持过这么大的场面?哪里知道该怎么做?我,包括父皇,包括所有人在内,都把我当成是全部的希望,我不想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父帝和母帝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真正想要什么,就抛弃了我,就把这江山交到我手上,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要把这个江山管理好!我怎么知道奏折该怎么批,我怎么会知道皇帝该怎么做!为什么要逼我做我不擅长的事情!为什么要对我赶鸭子上架!”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一坐上皇位,我就什么都会了!我会立马一改往日的直率单纯,就懂得如何驾驭群臣;我会立马一改往日的贪吃玩乐,就懂得陇西的大震赈灾需要多少担粮食……” “我真的不会……我真的不会……为什么我的人生要跟这个皇位绑死了,为什么我主动放弃却要活不下去?我不是自私……我是深知我的能力,我永远也达不到你们的期待……我不想拖累你们,为什么要把希望全部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我的压力,真的好大! 杨坚默然地承受凤柒柒这全部的倾述,他知道凤柒柒排斥做女帝,没想到这么排斥。 她之前做皇帝的时候,随心所欲,有摄政王兜底;反倒是亲政了,要自己给自己兜底,反而多了诸多不便。 在她眼里,做心怀天下的女帝,不如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她之前做女帝的全部动力就是因为自己。 杨坚曾经也是跟凤柒柒一起上过课,做过她的同学的,深知她的心性,知道她不愿做的事情,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去做。 “柒柒,你的思羽叔叔死了,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你该长大了。虽然以后会有许多的迫不得已,虽然以后会有你努力也完不成的事情,但你怀着所有爱你的人的期待,你不能退缩。” “我很高兴,你说你深知自己的能力。这证明,你至少懂得审视自己。但是,你没去努力,你怎么知道你能力的上限?你的过去只是过去,只要你愿意,我们所有人都会帮你。还记得我们的合约吗?你要做一个好皇帝。我知道,这并不容易,或许穷极一生也完不成,但这就是你的使命。” “柒柒,你可以玩,你可以闹。但不可以赌气,你不可以把别人的期待和希冀弃之如履,放在地上随意践踏。我不要求你现在马上长大,但你要懂得控制自己。你的父帝和母帝,你见过她们,在群臣面前,赌气着离席过吗?” “我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 “柒柒。”杨坚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赌气。 “那就近的来说,你见过安王殿下做过那样的事情吗?” 凤柒柒抬起她那垂满泪珠的脸庞:“没有……” “所以,现在,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笑脸,回到宴会上去,跟群臣说,你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因为内急,一时失了规矩。” “我不想回去……” 杨坚原本是露出一个责备的眼神的,但看到凤柒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肩膀,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好,今夜就不去了。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你就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 “这是我最后任性的机会了吗?以后都不可以再任性了吗?” 凤柒柒终于抬头看向他,小脸被冻得通红,眼神没有了光,显得十分凄苦。 “是的,在别人面前不可以。但是,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可以……放慢成长……” 宴会过后,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好几天,北风寒冷刺骨,凤柒柒对外告病,拒绝处理政务。 凤柒柒躲在皇宫最高的城楼上,看着帝京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沾了雪的帝京也丝毫不减繁华。 “陛下。”郑内司将厚厚的披风盖在凤柒柒的身上,“你装病躲着政务,也别站在这冷风口,万一真的病了呢?” 话音刚落,凤柒柒忽见一人骑马而来,身着锦衣狐裘。大雪纷扬而下,说不出的恣意风流,一如那年初见。 凤柒柒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动起来,看着杨坚从马上一跃而起,飞上城楼,落在凤柒柒面前。 “不是说病了吗?怎么不在暖和的殿内休息。” “我装的,我没病。” 杨坚倒是为凤柒柒如此大胆地承认自己是装病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凤柒柒会撒泼打诨。 他的脸上带了温厚的笑容:“为什么装病?” “我不想做女帝。” “那天不是说好了,不会再任性了吗?” “这真的是任性吗?”凤柒柒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你看,这些天,我装病,政事一个都没有过问,大历不是照样运转的好好的?” 杨坚伸手揽住了她,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她必须学会独当一面。 第358章 她很危险 摄政王立谁都可以,大历也有官员维持运作,但是一旦大权旁落,最危险的就是她,若别人肯让她做个虚位君主也就罢了,偏生是…… 杨坚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据说去海外开疆拓土的大将军带回两种神秘食品,既然你无碍,我们便一起去看看。” 毕高大将军是奉摄政王之命出使海外,此番带回来两种作物,小小粒的白壳儿花生和黄澄澄的颗颗饱满的大玉米。 毕将军将这两物从国外以海运运回国,再由陆路北上携带回京,耗费了不少时间。凤柒柒对着这些花生和玉米充满了好奇。 没见过。 “启禀陛下,这是可以吃的。这个花生,可以当做零嘴也可以当作榨油的原材料,榨出来的油并不比猪油差。这个玉米,便是和大米一样的可以当主食的作物。” 是能吃的吗!? 凤柒柒的的小眼珠子突然就亮了,这几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作为娇宠长大的小公主,自诩什么都吃过,但这个确实没吃过。 人要努力尝试新鲜事物。 “臣在当地的时候吃过,十分美味,便向他们讨要了些以便拿回来推广种植。能改善我们老百姓的的伙食,让他们的餐桌上有更多的美味,是我毕生的梦想。” 毕高将军的外祖父便是当年的白将军,当年是白将军带来了土豆和红薯,如今也算是继承了外祖父的衣钵了。 “将军,你想推广种植?”杨坚总算是听出了毕将军此次的关键目的。 “是的。” “既然十分美味,还要推广种植。那我作为天下百姓的表率,自然要身先士卒,先尝尝这个东西,以身试毒!”凤柒柒满脸写着我要吃我要吃。 杨坚看着凤柒柒的模样,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一提到要吃东西都差点要跳起来了。 很快,御膳房就接到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烹饪一个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食物。 在毕大将军的指导下,御膳房终于在中午烹饪出了这个“美味”。 看着这被蒸煮过的花生,凤柒柒食指大动,拿起叉子就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杨坚问道。 凤柒柒砸吧砸吧嘴巴,眉头皱了皱:“味道还不错,不过没我想象的好吃。” “我再试试这个。” 凤柒柒又叉起一些玉米粒尝了尝:“是不是大将军你把这些食材放在路上放太久了,做出来都不好吃了。我想这些东西,如果是新鲜的一定会很好吃。” 毕将军也尝了一些,食物并没有变质,不过口感确实不太好。宫里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帝吃不惯,也是正常的。 毕将军微微一笑:“那陛下可能要等第一批种出来,吃新鲜的了。杨丞相,推广的事情先不用急,这个若是作为主食,也不太好种,而且我们这的百姓很多还吃不惯,从长计议吧。” 杨坚点了点头,之前前二十年传进来的土豆和红薯,倒确实能饱腹,但吃多了总是不如大米饭舒服,更遑论这个玉米了。 不急,不急。 原本以为不愉快的午餐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宫里继续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腹痛难忍,连晚饭都没吃。 连晚饭都吃不下的腹痛难忍对于凤柒柒来说一定是很严重的腹痛难忍。 杨坚担心她的情况,星夜入宫,还没踏入紫宸殿便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啊啊啊!玉桑姐姐,疼死我了!哎哟哎呦!” “我好恶心想吐,但是我又吐不出来!嘤嘤嘤——” “陛下!陛下!”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陛下您先别动,臣以银针针灸入肤为您试毒。” 杨坚走进来的时候,太医正好施完针,发现银针末端发黑,竟然是中毒的现象! “天哪!是哪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啊!我这登基时日不长也没得罪什么人吧?!” 杨坚示意郑内司好生安抚凤柒柒,沉声对太医问道:“陛下中毒一事,可确认无疑了吗?” 太医躬身:“杨相。事关陛下凤体,微臣不敢信口胡沁。银针发黑,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加之陛下呕吐下痢,确实是中毒之兆,也幸好陛下中毒不深,毒物呕出来了也便好了。” “你尽心治疗。陛下若能越快安然无恙,你的功劳和奖赏便越大。另外,陛下中毒一事,风声切不可走漏出去。” “微臣明白。” 凤柒柒看着杨坚走过来,鼻头一酸正要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没想到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赶紧侧头,吐进郑内司为她准备的盆盂里。 “陛下,您可心疼死奴婢了,您这是把中午和下午吃的东西全部都给吐出来了啊!” “玉桑姐姐你快别说了!”凤柒柒气得吼了一句,甩开郑内司扶着她背的手。 食物!都是食物啊! 杀千刀的!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给我下毒! 凤柒柒吐了个干干净净,接过郑内司递来的手帕,虚弱无力地瘫到床上,她睁着那双大大的杏眼,可怜兮兮地问:“是不是那些不想让我做皇帝的人给我下的毒?是不是他们想害死我?” 杨坚坐到她的身侧,爱怜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全在她身上:“目前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不要想那么多。” 刚刚太医说了,是在凤柒柒爱吃的糕点里检查出毒药的,看起来下毒的人应该是蓄谋已久。 “可我想不明白,我之前也是女帝,都没有什么人毒害过我,现在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害我,除了我现在这个已经亲政的女帝的身份,我这么人畜无害,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害我?” 杨坚咧了咧嘴,心里暗想,之前你觉得没人害你,是因为摄政王和文忠侯都替你给挡了去,有什么下毒的事情,早在你把毒吃进肚子里之前都给你解决了。 话说凤柒柒不是神女之躯吗,也会像普通人一样中毒而亡吗? 项思羽临终前的嘱托,其中就有一条就是关乎凤柒柒神女身份的,他拜托杨坚,必要时候,也需要照顾到凤柒柒的神女身份,让她以神女的名义为她们凤凰族做一点事情。 杨坚霸道地将凤柒柒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凤柒柒的脑袋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也是有人恨得他牙痒痒,想下毒的。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 “可做皇帝有生命危险,我真的不想做了,我宁愿去出家也不要做皇帝了。”不知是杨坚的怀抱太温暖,还是让她想起了她那个比她父亲还与她更亲近的项思羽,她渐渐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她成为女帝后第几次哭了。 明明她的思羽叔叔还在时,一年里也不舍得让她哭上一回的。 可偏偏也是思羽叔叔的死,被迫将这偌大的担子交给她,让她日日哭泣的。 “你看,你说过要保护我,可是还有很多你掌握不了的事情。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做女帝了。” 一个太监鬼鬼祟祟地在紫宸殿外,探听着殿内的一切,大概了解了之后,匆匆离开。 一只黑色的信鸽划开浓浓的夜色,飞往宁王府,落在厚雪铺满的窗台上,叫了两声。 重重帘幕在晚风中摇曳,烛光葳蕤,凤颜罡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窗台前,取下信鸽的脚环。 “柒柒,你的思羽叔叔已经很照顾你了。我就是你思羽叔叔留下来,在他死后陪你的人。你不能辜负思羽叔叔和其他人的期待,你该振作起来。” “你或许觉得自己不可以,你或许觉得很累。可以,你可以停下来,缓一缓,歇一歇,但是你永远也不能说放弃。” …… 杨坚又耐心地哄了凤柒柒好久,终于安顿她睡着了,出了紫宸殿。 杨坚叹了一口气,凤柒柒这么多年了,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安王夫妻自从发现培养自己比培养凤柒柒容易地多后,就把心神放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也没放弃教养凤柒柒,但却是是疏忽太多了,把凤柒柒养成这幅娇气的模样。 凤柒柒首先得先振作起来,她一直这样排斥接受皇位,是不可能产生什么正能量的,也不要谈论他想教给她什么了。 他希望她能够明白,接受自己的命运,和自己和解,不要再任性了。 杨坚叫过来一个小太监,命令他去永定伯府一趟,把凤柒柒中毒无法振作的事情告诉何元翊。 同时交代他,此事不可泄露,只能透露给何元翊。同时让何元翊想个办法找个其他借口跟他父母说要进宫。 何元翊和凤柒柒在杨坚眼里,就是“狐朋狗友”一对,但凤柒柒和她在一起总是欢声笑语不断,希望这一次何元翊能够让她重新振作。 虽然他并不希望看到何元翊总是和凤柒柒泡在一起,但是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凤柒柒是听不下去自己的温柔的说教了。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凤柒柒走出这阴霾的心情。 第359章 你们终于回来找我了! “小柒柒,听说你中毒了,你朋友我来看你了~” 何元翊大大咧咧地就走了进来,郑玉桑没让人拦,也无人敢拦,他直接进了紫宸殿。 “别喊我小柒柒,我可是比你大的!”凤柒柒龇牙咧嘴地朝着何元翊大喊,何元翊一屁股坐到了凤柒柒的床边,“怎么好好的中毒了,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还没查出来是谁想要毒杀我。” 何元翊摇了摇头,道:“就那么几个可能,宁王、燕国公……” 凤柒柒伸出手来按在何元翊的唇上:“那毒只是很轻微的毒,吃了不致死的,如果真是宁王叔叔,是不会下这种不痛不痒的毒的。” 何元翊细致地看了凤柒柒一会儿:“既然无事,那就振作起来,整日待在这紫宸殿算什么事?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出宫游玩吗?奈何摄政王在世时担心你出危险,尽量不让你出宫。” “哦。”凤柒柒只兴致不高地应了一下。 何元翊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亲政之后,整个人反倒像被霜打了茄子一样,都焉了呢?” “我不想要这个皇位,我想要思羽叔叔、父帝和母帝,我真的真的,不想要做女帝了。” 何元翊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你和我私奔吧?” “啊?” “我不要这永定伯世子的位子了,反正父亲和母亲的儿子多的是,我带你走吧。” 何成君和李新澈的感情很好,整整生了十个孩子,七子三女,他们家的爵位是不愁没人继承的。 凤柒柒咽了咽口水,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你当真愿意带我走?” “当然。若我实在不想要这个爵位,父亲也不会逼我继承,杨坚大可以让爵位的继承顺延,这都是不碍事的。重要的是,我愿意带你走。” “可是我们出去怎么生活啊!我只会吃啊!” “你忘了,你是神女吗?在什么偏远的地方,变点法术,像戏法一样,挣点打赏,也就差不多了。至于我,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有什么不能干的!” 何元翊想的简单,但凤柒柒却心动了。她想出宫,走遍这大千世界,走走停停,赏遍万千美景。 “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溜吧!” 凤柒柒下定决心,将门口的郑玉桑唤进来:“玉桑姐姐,能帮我和世子煮一点乳酪和点心吗?” 玉桑知道是凤柒柒又饿了,应了便走下去了。 凤柒柒支走了郑玉桑,立即就从床上跳起来,拿出了小太监的衣服,当着何元翊的面就要换起来。 何元翊倒没出言阻止凤柒柒不该这样,而是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 凤柒柒换好了太监服饰,走过来拉起何元翊的手,道:“走走走,把我带出去。” “这么急!?”何元翊故意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带你出去,要去哪里?” “那你刚刚在我换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 “傻姐姐,骗你的。”何元翊伸出手来刮了一下凤柒柒的鼻子,“反正永定伯府肯定是去不得的。杨坚要是发现你丢了,肯定第一时间来永定伯府找你。” “那我们要去哪儿?” “去我的——秘密基地。” 何元翊顺利地带着凤柒柒出了宫,并且以最快地速度出了城。 到了帝京郊外的一个小村庄里,何元翊带着凤柒柒到了一个干净的房子里住了下来。 “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咱们先在这里住几天,休整好了,拿上该拿的东西,我们就启程出发去阆城。”笔趣阁 凤柒柒点了点头,她一切都听何元翊的。 趁着何元翊出去给她找吃的的时间,凤柒柒也出了门,就近就看到了临近的一户人家,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正在晾晒棉被。 那个年轻的女人注意到了凤柒柒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凤柒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好。” 年轻的女人并没有应答,而是道:“刚刚跟那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过来的吧?小妹妹,我提醒你一句,自古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无论何时,都不要抛弃一切,没名没分地跟在男人的身边。” 年轻的女人拍打好棉被,看了凤柒柒一眼:“我看你年纪还小,若是昏了头该及时醒悟才好。” 凤柒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这私奔也不是常理上的私奔,便道:“谢谢你,不过他算是我的哥哥,我们——” “你哥哥!?”年轻女人像受到什么惊吓,一脸难以震惊地看着凤柒柒,“那可真是天理难容了,难怪你们要跑出来……” “不是不是,姐姐,你误会了!”凤柒柒慌忙摆手,“我们是准备去阆城投奔亲戚的,不是去私奔的!” 年轻女人缓了缓神,还是狐疑地道:“我虽不认识你,但是刚刚那位还是面熟的,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们大户人家去投奔亲戚,怎么也不带个随从啊?” 凤柒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明明跟何元翊都是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出来的,怎么还是被觉得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年轻女人似乎看出了凤柒柒心里的疑惑,道:“你们的手,就不像普通百姓家的手。我们都是要干活的,视家境的富裕程度干多干少,哪儿有你们的手这么细皮嫩肉的?” 年轻女人的家里还算可以,是自耕农,不是租种地主土地的佃农。 凤柒柒眼珠子一转,继续扯谎道:“我和哥哥是妾室的孩子。姨娘得罪了大夫人,我们被嫡母赶了出去。父亲可怜我们,叫我们去阆城生活,碍于嫡母的面子,只给了我们盘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给。” 年轻女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开罪了当家主母被赶到乡下里去了。 这庶出子女虽然以父亲的官位高低定身份,跟旁人家里比也是不差的。但是若是正室有嫡子嫡女,那也算不得什么。 年轻女人立即可怜起凤柒柒来,热情地邀请他们晚饭来他们家里吃。 凤柒柒应下了,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禁感叹自己的脑子机灵劲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正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房间内突然一道金光闪现,江瑾贤和凤颜玉出现在房间里面。 凤颜玉看着四周的陈设,抱怨道:“不是跟萧鸢羽说了去找柒柒吗?怎么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了?” “你说的柒柒,会不会是她?”江瑾贤看到了坐在桌子边的一个女孩子,手一指道。 凤柒柒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凤颜玉和江瑾贤。 “娘亲?爹爹?”凤柒柒对他们还是很有印象的,且宫里都有他们的画像,十多年未见了,他们也没有变老。 “还真是柒柒。”凤颜玉点了点头,凤柒柒越长大倒是越像她了。 “我是柒柒!我是柒柒!”凤柒柒猛地扑进凤颜玉的怀里,“你们终于回来了!” “你们终于回来找我了!我就知道我不放弃是对的,这皇权的担子终于不用我自己担着了。” “好了好了,柒柒,你轻一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姑娘抱着有点疼哦!” 凤柒柒忙从凤颜玉身上离开,一双眼充满喜悦地看着凤颜玉。 凤颜玉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忙问了几个问题,凤柒柒立刻回答了,还解释了最近大历的近况。 “阿羽……已经去世了啊……”凤颜玉有些怅然。 凤柒柒看着江瑾贤,没有再过多说些什么。她知道思羽叔叔的心里还是有娘亲的,因为很多次,思羽叔叔看着自己的脸,都会目光幽远地道:“柒柒啊,真的长大了啊,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 江瑾贤也得知了自己的好友云安石去世的事情,表示了惋惜。 “不过看到你现在过得还好,阿羽把你照顾得很好,还给你培养了杨坚做丞相,母亲很放心。”凤颜玉摸了摸凤柒柒的头,“只是不可以再这样任性了,私自跑出宫玩算什么事情?待会儿等李新澈的孩子回来,我跟他说清楚,把你带回去,别胡闹了。” “娘亲!!!不要!我不要回去!” 凤柒柒闻言,大哭起来。 “你这样是不可以的哦!娘亲最多最多在这里待三天,时间到了娘亲就该回去了。” “那这一次,娘亲把我一起带走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不想在这里待了。之前是有思羽叔叔陪着我,但现在思羽叔叔走了,我一个人真的不可以……” 凤柒柒扯着凤颜玉的袖子,嚎啕大哭,凤颜玉没有办法,只能道:“我待会儿还要跟你父亲一起回一趟皇宫,跟杨坚说点事情。皇宫是一定要回去的,你现在在这里闹,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是……可是……” “你看这一次,你哥哥就没有回来。你不仅仅是我们的继承人,还是神女,你必须留在古代。我们三个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你哥哥想不回来就可以真的不回来。” “我知道,被迫接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命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件事情,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不能带走你。” 第360章 私人的事情 争吵间,何元翊拿着吃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凭空多出来的两人,眯起了眼睛。 “你们是?” “我们是凤柒柒的父亲和母亲,现在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了。” “嘉佑帝?明德帝?”何元翊深吸一口气,跟见了鬼一样,“那你们现在回来,是要把凤柒柒带回皇宫,还是要替凤柒柒接受这些事情?” “自然是要将她带回儿皇宫。何家小公子,你不该跟着柒柒胡闹,任由她这样跑出来。” 何元翊望了满脸泪痕的凤柒柒一眼,突然跪在地上,道:“嘉佑帝、明德帝,恕臣僭越,为陛下求情。陛下属实不愿意再待在皇宫里了,前段时间还中了毒,有性命之忧,更是心灰意冷。” “你们也是陛下的父亲母亲,怜子之心不会没有,你们难道愿意看着陛下这样一直痛苦下去吗?” —— 大历皇宫。 做完吃食的郑玉桑回到紫宸殿,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起先以为是何元翊带着凤柒柒去宫里的哪个地方玩了,但让整个宫的宫人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凤柒柒和何元翊的踪迹。 无奈之下,郑玉桑去找了杨坚。 彼时杨坚正在延英殿召集大臣议事,郑玉桑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禀告了此事。 杨坚之前日日跟在项思羽身边,一直被教养着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如今闻言也不免有些失神。 “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已经派人在宫里找过了,没有找到陛下。之前永定伯世子来过,想必是跟着永定伯世子偷溜出宫去了。” “胡闹!”杨坚皱起眉头,朝着在场的大臣吩咐道,“此事容后再议,先散了吧。” 大臣们纷纷退场,杨坚带着郑玉桑立刻出宫去永定伯府找凤柒柒。 但是人到了地方,何成君却说自早上何元翊入宫后,就再没见他回来过。 杨坚的心凉了凉,面上却仍旧淡定着,此时他自然不会把凤颜玉已经失踪的事情透露给何成君。 杨坚没有办法,只能诏令白执率京畿军队去寻凤颜玉。原先的京畿军队统领杜启已经去世,如今接任的白执是曾经江瑾贤身边的亲信,年纪也已经不小了。 白执娶了唐国公弟弟的嫡女,早已是有儿有女的人了,算是延续了顾家的血脉。至于他的弟弟青执,年过四十至今未娶。 当年曾被江瑾贤他们误会和青执是一对的凉月,也早在十年前和孙妙云的三哥成了亲。 凉月成亲后,照常管理着云双阁的事务。青执孑然一身,依旧还是做着皇宫的禁军统领。 白执得令后,立即秘密搜寻。 不仅仅是他们大历的陛下,这还是他们之前主子唯一留下的血脉,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杨坚一边去凤柒柒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一边在暗中祈祷凤柒柒千万不能出事。项思羽才把江山递到他手里,让他接手没几天,就把皇帝搞丢了,估计项思羽在地下无论如何也不能瞑目了。 —— 何元翊和凤柒柒拗不过凤颜玉,还是被她和江瑾贤一起带回了皇宫。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来找他们的白执。 已经历经了岁月变迁的白执,看到明明比他年岁稍长,却仍旧年轻的主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说看到自家的主子也是很欣喜的了。 “主子?凤帝?” 江瑾贤朝他点了点头:“我回来了,不过马上就要跟颜颜一块走了。先回宫吧,把杨坚什么的人都叫到一起儿,我有事交代。” 江瑾贤发令,白执自然不可能不从,他立即就派了马车过来,将他们送进皇宫。 杨坚得知凤柒柒安然无恙,松了一大口气,他用不和悦的眼神阴测测地看了何元翊一眼,这一次,何元翊倒是没有嬉皮笑脸地报以一笑,而是眼神紧张地看着凤柒柒。 何元翊全身心都在凤柒柒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管杨坚怎么看他。 杨坚疑惑地看了凤柒柒一眼,见她依旧垂着泪,十分不理解。 若说之前她是因为思念父母而十分排斥这个皇位,那如今她的父亲母亲都已经回来了,她又为什么那么悲伤呢? “我只是因为不放心凤柒柒,所以回来看看,三天之后,我就要回去了。如今看着政务上的事情,不用我多担心,我也就放心了。” “如今就是凤柒柒的心理健康需要我多费心了。”凤颜玉说着,转过头来,伸出手来摸了摸凤柒柒的头。 江瑾贤拉走了杨坚,去交代事情了。凤颜玉带走了凤柒柒,准备和她单独聊聊。 何元翊犹豫了一下,默默地跟了上去。 关上门,凤颜玉看着凤柒柒,双手叉腰,在烛火的映衬下,凤颜玉的影子显得巨大且长。 “你为什么就那么排斥?政事有杨坚替你参谋着,私事有何元翊喜欢着你陪着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元翊喜欢我?”凤柒柒吓了一大跳,有些懵逼地看着凤颜玉。 凤颜玉像看傻子一样,奇怪地看了凤柒柒一眼:“他是喜欢你啊,他偷偷跟江瑾贤承认了,不过我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何成君和李新澈的孩子,你要是纳了他做王夫,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要想想,他愿意陪着你这样瞎闹,说跟你跑就跟你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给你安排好路线安顿好,若不是我和江瑾贤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你们也不会那么快被白执发现。” 凤颜玉觉得,凤柒柒要是跟何元翊谈一场恋爱,也是不错的。何元翊是个靠谱的人,决计不会让凤柒柒受委屈的。 “何元翊喜欢我?”凤柒柒还在难以置信地重复,凤颜玉终于觉得不对劲,问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奇怪?” “因为……因为我……”凤柒柒突然有些吞吞吐吐,像是现代早恋被家长抓到的中学生,“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别人!” “那个别人又是谁呢?”凤颜玉循循善诱地问道。 “是……是杨坚……”凤柒柒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我亲政第一天,就偷偷下旨让他入宫的……但他不愿意,还拿出了思羽叔叔的遗嘱……” 凤颜玉哭笑不得:“我的傻姑娘啊!你怎么会用这种方法啊!强取豪夺不可取啊!” “那不然要怎么办啊!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啊!” “正因为你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你就更要让他看到你的闪光点,愿意去慢慢地了解你,然后发现你的内心,然后爱上你。” “就像,何元翊会喜欢你上你那样,是因为他看到了真实的你。你需要让何元翊喜欢上你那样,让杨坚喜欢上你,这比你强硬地让他不情愿的入宫,要好的多了。” “可是……”凤柒柒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和杨坚之间合约的事情说出来,便道,“娘亲,那我应该怎么做啊?” “我想想哈。既然你说他不喜欢你,因为你在他眼里的基本印象已经固定了,就是一个贪图玩乐没心没肺的人。那么现在啊,你就要想办法,先改变你在他心目中那样的印象,让他看到你的另一面,让他觉得你,是一个认真的人。” “他那样兢兢业业为国的人,就是一个敬业的人,他肯定也喜欢认真地人,不喜欢你这样不务正业的模样。你至至少少,要对得起你自己,不要糊弄你自己,先把你自己捣腾好了,才能让别人喜欢上的,对吗?” 凤柒柒似懂非懂的看了凤颜玉一眼,凤颜玉继续道:“你要先做好你本分的事情,你要先做好你的女帝。对于这件事情,你不要一直想着做女帝不好的方面,而要想着它好的方面。接受它,享受它,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 “只要我好好地做女帝,杨坚就会喜欢上我吗?” 凤柒柒觉得,有合约在,只能保证最后杨坚这个人是她的,但不能保证杨坚这个心是她的。 凤颜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凤柒柒,因为感情的事情,她也不能打包票。 “你难道不能让他离不开你吗?”凤颜玉反问,“你只要在女帝这个位置上一天,他就离不开你一天。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杨坚,那你不如就把坐稳这个皇位当作是为了杨坚而坐,这样,他就永远也离不开你了。没有你的赐婚,他也不可能私自成亲;没有你的允许,别的大臣也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凤柒柒会意地点点头,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了。不过,母亲,你这一次走了,真的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吗?” “是的,永远。” 凤柒柒的目光一瞬间地黯淡下去:“哥哥也是吗?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来看我一下。” 凤颜玉摸了摸凤柒柒的头:“柒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事情。你不能强求别人的人生因你而改变,然后围绕着你而活。” “所以说,母亲也是因为有自己的事情,所以不再回来了吗?那我呢?我自己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凤柒柒原本是想再诉苦的,但突然反问自己。她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没有什么自己的事情,吃喝玩乐,到底是吃喝玩乐,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事情,这算不得她私人的事情。 第361章 老妪 “你先从最基本的,做好一个皇帝开始。然后你就会发现,你的人生有很多很多有意义的,需要去做,也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然后你就会发现,你拥有了这样东西之后,其余的东西就都是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必需品。你的生活也会更加的得心应手,你不用把你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手上。” 凤柒柒的眼神坚定了几分,如果她真的做好了这个皇帝,那她甚至也不用再受杨坚的桎梏,杨坚也会看到她的好,然后爱上她。 走到门外的何元翊刚好听到凤柒柒承认自己喜欢杨坚的回答,眼神一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比不过他吗? 明明,和柒柒更亲近的,是他。 凤颜玉又跟凤柒柒说了一会儿话,便出门了,看到了门口等着的何元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何元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凤颜玉点了点头,跟了他去了附近的亭子里。 “你都听到了?” 何元翊苦笑一下:“柒柒并不喜欢我。” 凤颜玉没有再说什么打击一个年轻男孩子的爱恋之心,只是道:“你很难得。” “嘉佑帝,你觉得柒柒和杨坚,有可能吗?” “我不好说。”凤颜玉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就算柒柒不喜欢你,你也不应该耍阴招,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永远也不会对柒柒耍心机。”何元翊把凤颜玉的提醒听进了心里。 凤颜玉满意地一笑:“你的父母是何成君和李新澈,家教方面,我是放心的。我停留时间不多,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事情。至于杨坚,我到底只能拜托他政务上的事情,关于他这个人,我并不了解。只能说,若是未来,杨坚但凡有一丝一毫有利用柒柒对他爱慕之心,想要欺负柒柒的心思,希望你能帮助柒柒脱离苦海。” 凤颜玉打算给何元翊留一份遗诏。这个遗诏或许约束不了杨坚,也约束不了朝臣,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让凤柒柒醒悟,不要再执迷于杨坚,让自己受伤。 何元翊谢过了凤颜玉,并祝她一路顺风。 凤颜玉和江瑾贤本来是打算在宫里挨个转悠一圈,就让凤柒柒把他们传送去凤凰神殿的。但是孙妙云听说凤柒柒回来了,马上就去找凤颜玉了。 孙妙云看到依旧年轻的凤颜玉,怔愣了许久。孙妙云依旧雍容,但是确实已经老了。 “凤姐姐……” 孙妙云老泪纵横地拥抱了凤颜玉,凤颜玉抿唇笑着:“怎么见到我,这么激动啊?” 她跟孙妙云的关系并不算好,也不算坏,她跟凉月的关系都比孙妙云好。听说凉月已经结婚生子,凤颜玉打算明日就去看看她和孩子。 孙妙云摇了摇头:“安王殿下去了。” “我知道。这一次回来,没能见到阿羽,我很遗憾;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 “只是遗憾和难过吗?”孙妙云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是真的,很爱很爱你。他鞠躬尽瘁,就为了你的柒柒。柒柒一直惦念着你,他没有办法约束地了她,只能培养了杨坚作为后继。” “他没有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不过是占了他妻子的名头,作为他的助手替他掌管后宫罢了。” 孙妙云真的很想告诉凤颜玉,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孤独地守了一生,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是何等的痴情。 他以这个女人留下的愿望和嘱托作为自己毕生的准则,不停地践行者。 甚至这个男人,至死都还在念着她,但是永远也无法见到。 凤颜玉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道:“可是我知道,这辈子都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我始终视他为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朋友,我很珍惜他,所以更不愿意让旁的东西玷污这份美好。” 孙妙云面无表情地冷了下来:“你总是在怪罪别人自以为是,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以为是?你并不是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你是明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却依旧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他,让自己安心。” “你难道有更好的方法吗?”凤颜玉笑着反问。孙妙云倒是愣住了,如果凤颜玉确实不爱项思羽,若是让他们强行在一起,最后受伤的还是项思羽。 “是他自己最后没有选择放过自己,让自己孤独一生,这是他的选择,又不是我逼着他这么做的,你将一切问题怪罪在我的头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我的误解和歧视?” 孙妙云没有说话,她想要看到的是,凤颜玉为项思羽的去世痛哭流涕,懊悔不已,而很显然,凤颜玉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看起来“淡淡的”难过而已。 孙妙云到底是把那句“你真无情”咽进了肚子里,反正无论如何,项思羽都不会知道了。 那边世界的那个时间,很明显跟这个世界不一样,没有经过岁月摧残的凤颜玉,依旧是年轻的模样,她肯定希望在那个世界有更多的可能,又怎么肯在这个世界里日复一日的老去? “你走之前,记得去他的墓前看一眼。无情也好,有情也罢,他是真的很爱你,你也算是给他一个安慰吧。” —— 江瑾贤和凤颜玉见完了该见的人,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便让凤柒柒把他们传送到凤凰神殿去。 凤柒柒虽然已经接受了她的父母迟早是要回去这个事实,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爹爹,你为什么也要跟着娘亲一块回去?我记得,你原本并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 江瑾贤笑得喜怒难辨:“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 凤柒柒无可奈何了,只能放他们离开。 江瑾贤和凤颜玉走后,杨坚主动来找了凤柒柒,倒是只字未提何元翊私自带她出宫的事情。 杨坚不主动提,凤柒柒自然不会主动提。她已经能够想象到,何元翊回去,会被何成君和他祖父教训成什么样了。 为了避免何元翊二次遭罪,凤柒柒决定保护他。 杨坚看着凤柒柒,依旧是儒雅中带着些慧黠的模样,靠近凤柒柒的时候,带给她的那种华贵清凉的味道,将凤柒柒整个人包裹。 凤柒柒仰望着杨坚,问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陛下是君,臣只是奴婢,哪里有兴师问罪的道理?臣是意识到了臣的错误,之前不该那么逼陛下。” 摄政王项思羽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办法改变的凤柒柒,怎么会是他花几天时间就能改变的? 他自认为还没有强大到能超过项思羽的,所以他必须换一个办法。 “所以呢,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陛下甚至为了出宫,做出私奔的事情来。堵不如疏,臣决定,亲自带陛下出宫游玩。” “当真!?”凤柒柒眼睛亮了起来,“你当真愿意这么做?” 杨坚点了点头,随即开始为凤柒柒展现自己的出行计划,听得凤柒柒心花怒放。 凤柒柒被杨坚哄的出了宫,到了地方,却发现那不是什么吃喝玩乐的地方,而是一个满目荒凉的地方。 原来,最近土豆豆瘟严重,不少以土豆为生的百姓损失惨重,无力偿还债务。虽然大米和小麦的主食地位无可撼动,但是土豆的使用率也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西南那边一大片以种植土豆为生的农户,这一次几乎是颗粒无收。 杨坚是带自己去看受灾的百姓的。 凤柒柒看着那些衣不蔽体的百姓,烂在地里的土豆,和生了病的植株,深受触动。 “杨坚……这……” “陛下,您在富贵乡里待太久了,该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疾苦了。您是他们的皇上,是他们的主子,在他们眼里,您该是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原来,过的这么惨。” “柒柒,你前半生受万民供养,后半生是需要报答的。你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是吗?” 凤柒柒虽然没心没肺,但是是十分善良的,并不愿意看到别人受苦。 一个佝偻的老妪拿着一个破碗朝他们走过来,用着并不算标准的西南官话问道:“刚刚官府说,附近有施粥的地方,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一条一条的沟壑长在老妪的脸上,却在凤柒柒的心上划下了一道道划痕。 她身上的衣服,破旧的只能勉强遮住她的身子,这或许已经是她最体面的一件衣服了。 凤柒柒立即就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就要递给老妪,却被杨坚止住了。 杨坚朝凤柒柒摇了摇头,对老妪道:“就在前方,您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老妪谢过了杨坚,继续往前走。 凤柒柒见老妪走了,愤怒地问杨坚:“你为什么不让我给老妪金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时候,你给老妪金钗,不仅换不来吃食,还会为她惹来杀身之祸!” 凤柒柒怔怔地看着杨坚,没想到这一层:“我反倒是好心办坏事了,是吗?”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地帮到他们?” 第362章 陪你一辈子 “选贤举能,讲信修睦。让这天下行善者得善终,行恶者得恶报。” 凤柒柒闻言,有些发蒙,小小声地道:“我不会啊!我连朝堂上有什么臣子都不是很清楚……” “陛下,您不会可以学,微臣会倾尽此生教会陛下为君之道,亦会陪伴陛下一辈子。” 杨坚的眼睛里闪着熠熠星光,就好像夜空中最明亮的一点,耀了凤柒柒的眼睛。 杨坚的眼神里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就像引力,牵引着凤柒柒向前走去。 “你也会,陪着我一辈子吗?”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凤柒柒深吸一口气,杨坚做过无数次承诺,每次这些承诺都与死亡有关。 她这才有些体会到自己的重担,每一样都跟人的生和死有关。她虽然有些懵懵懂懂,但她的善良告诉她,不能让百姓受苦。 她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得到的东西,自然也希望别人也能够享受地到,她没有那么自私,要固执地占着一个东西不给别人享用。 “陛下,先去粥棚看看吧。”杨坚建议道。 凤柒柒点了点头,跟着杨坚去了粥棚。在官府设置的粥棚前排队的百姓,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眼睛里带着迷茫的疲惫和虚弱。 凤柒柒看着十分心疼,跟杨坚表示自己一定要亲自·慰问,凤柒柒走到粥棚后面布粥的人群里,表示自己也要试一试。 正在布粥的女子惊异地看了凤柒柒一眼,用眼神询问凤柒柒背后的杨坚,见他点了头,便将手中的木勺子递到凤柒柒的手上。 凤柒柒便开始布粥。 布粥实际上是一件很令人有成就感的事情,因为你只需要轻轻地舀一点稀粥,就能得到那些绝望的百姓的一声诚挚的感谢。 刚刚向凤柒柒和杨坚问路的老妪自然也在这个队伍之列,排到这个老妪的时候,凤柒柒特意多问了一句,这个老妪的其他家人在哪里。 老妪顿了顿,立刻老泪纵横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和家人走散了。家人说要去外地寻些活计好养活一家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凤柒柒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老妪大概率是被自己的家人给抛下了,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思考了一下,也不好意思跟老妪明说这个事实,万一以后她的家人又找回来了呢? 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将这样一个年迈的妇人独自抛下,等待她的几乎就是死亡。到时候即使那些家人回来寻,也找不到活人了。 “老婆婆,你以后,大概率万事都要依靠自己了。”凤柒柒说的隐晦且为难。 老妪捧着稀粥,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泪水风干在脸上。 她将碗高举于顶,颤颤巍巍地道:“谢谢你。” “原本是心里还留着点念想的。”老妪淡淡一笑,谈不上高兴。 凤柒柒一愣,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正准备道歉,杨坚开口道:“老婆婆,州府里还缺个饲弄饭食的人,您的手艺可好?” 这是打算给这位老妪一个工作,让她有个合理的收入来源了。 老妪闻言,目光闪烁地道:“年轻时候,我是这儿远近闻名的厨娘,有些厨艺在身上,但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做,生疏了没有。” 这已经够了。杨坚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的提议刚好撞到了点子上。 杨坚朝老妪点了点头,老妪颤颤巍巍地对他表示感谢,杨坚却摆了摆手问道:“您该感谢的是旁边的这位姑娘,她是大历的陛下。她刚刚那么提醒您,就是想为您辟一条后路出来。” 老妪一愣,结巴道:“陛……陛下?” “草民谢陛下隆恩——” 老妪重重地拜了下去。 凤柒柒摆了摆手,正准备拒绝,但看到周围的百姓期待的眼神,突然心生一计,道:“诸位,都会找到活干的。官府会为大家提供新的植物的种苗,供大家种植,大家都能找到出路的。” 在场其余的百姓见状,也纷纷伏地拜谢,高呼陛下圣恩。 凤柒柒突然感觉内心有一股暖流,有一种奇特的,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和快乐感。 她激动地转头看向杨坚,就好像是一个得到了礼物迫不及待向自己的家长炫耀的小孩。 杨坚向她报以微笑,凤柒柒突然意识到,原来做女帝,做一些基本的善事,也没有那么难。她完全可以从最基本地开始做起,一点一点地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她或许不需要成为建功立业的贤主,但至少要成为一个无功无过的守成君主。 正好这时,杨坚捧起凤柒柒的手,说他会护着她一生一世,给她一个太平盛世。 凤柒柒第一次有些排斥杨坚执起她的手,她是凤颜玉的女儿,凤颜玉之前对她的教诲涌上心头。 “太平盛世,是要我自己缔造出来的,不是你一个臣子施舍给我的。” 凤柒柒突然觉得,既然命运要她成为女帝,她如果坦然接受,会不会获得从前没有的快乐?她决定转变一下自己的心态,开始接受凤颜玉和江瑾贤留下的一切。 她是皇帝,是这大历独一无二最尊贵的人,怎么能日日过得像一个废物一样,被一个臣子彻底地架空? 她突然认识到了母亲说的话,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能够获得自由,能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只有将权力真正地抓到手上,才能实现这在一定范围内的真正的自由。 杨坚没有想到,凤柒柒突然有了这样的觉悟,他并没有君主对臣子有了忌惮的恐慌,而是道:“陛下终于学会长大了,安王殿下在地下,也能够有些安慰了。” 关于土豆豆瘟的事件,凤柒柒当机立断,拔除当地所有的病弱土豆豆苗,并将在此次豆瘟中没有患病的豆苗单独挑选出来,单独培育,择优选择抗病植株,来年转而大面积种植抗病植株的后代。 做这些事情需要时间,也不需要凤柒柒亲自实施。凤柒柒提出这种提议后,在经过杨坚和内阁的批准后,下发事实。 凤柒柒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对这些枯燥的政事表示了兴趣。虽然她并不能总是提出合理的建议,但她改变了原来的观念,这就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杨坚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凤柒柒在杨坚的调教下杨坚能够单独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了。 这日,下了早朝后,又是批阅奏折的时间。 杨坚递上一份奏折,说是今年桑蚕业不景气,再加上其他国家的丝绸的冲击,丝绸都卖不出去。 凤柒柒看着这封奏折,有些疑惑:“这算是大事,为什么刚刚朝议的时候,都没有提出来?” “这是地方事务,用的是蓝本子。而且只涉及当地的桑蚕业。我们国家向来以农为本,对于这种买卖之事,向来是不怎么上心的。那些臣子们担心,在朝议上向陛下提出此事,陛下会怀疑他们与这些丝绸商有什么利害关系。” 事实上,并不算老谋深算的凤柒柒根本没有想这么多,这些弯弯绕绕,还是听杨坚说了才有些明白。 “利害关系又如何?不过是卖丝绸而已。真正穷苦的百姓,都是小农自给自足的,怎么会买商人的丝绸?” 杨坚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凤柒柒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这样的交易之间,也存在着像地主和佃农之间的剥削关系?” “陛下,虽然我们大历有自给自足的民众的存在,但是如果我们大历的丝绸业倒了,以后还要丝绸,便都要依靠刘宋。将这样的命脉给其他国家握着,到底是不是安全的。” 凤柒柒深吸一口气,国外的商品进来,都是要征收关税的,而在征收关税的情况下,这些商品仍旧比本国的便宜,其中问题就很大了。 不是走私就是关口处有人放水,细细调查下去,定能揪出一大堆被牵扯其中的蛀虫,更有甚者,还会被安上一个私通他国的罪名。 这就是那些官员们,谁也不在朝议上主动提及此事的缘故。反正兹事体大,陛下最后都会发现并彻查此事,那又何必要多管闲事呢? 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大历的丝绸业,然后再细细处理关口的问题。 凤柒柒脑袋一热,主动表示要开一个舞会,让赴宴的人都穿上本国的丝绸,带动穿本国丝绸的风气,提高销量。 皇宫向来是大历其他百姓的风向标,一般宫里时兴什么,宫外的富人们就会模仿什么。宫外的富人们流行什么,百姓们也就会“低配版”地学习什么。 毕竟这是一种以此为荣的方法。 杨坚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并不是很支持这个做法,但看着凤柒柒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好驳斥她。 罢了罢了,举办宫宴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也是给她的一个教训。 杨坚只是觉得,在大历目前豆瘟尚未彻底解决的情况下,在宫里大张旗鼓的举办宴会,在百姓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363章 目光灼灼 凤柒柒难得有这么兴致勃勃做事的时候,杨坚不忍打击她的兴致,替她尽量完美地筹划了此事。 凤柒柒用本国商人最畅销的一款丝绸做了一整套崭新的衣服,作为宴会的礼服。赴宴的命妇们也都按要求·购买本国商人生产的丝绸,制作了新衣穿了来参加宴会。 凤柒柒在郑玉桑的辅助下一点点地学会认人,比如说这位穿紫色丝绸的是谁谁谁家的夫人,那位穿宝蓝色丝绸的是谁谁家的老夫人。 原本凤柒柒从不在意这个,如今都要一点点认识起来了。原本管理内外命妇是皇后的事情,但是凤柒柒不会有皇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皇夫,只能自己上手亲自认了。 郑玉桑指认到其中一角时,突然愣住了,凤柒柒本来在认真地记名字,听到郑玉桑突然不说话了,便问道:“怎么了?” “陛下,那边的人,奴婢也不认识。” “你也不认识?怎么可能,那她们怎么混进来的?” 凤柒柒顺着郑玉桑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陌生男子。 礼部尚书正带着笑容,满脸恭敬地招呼着他。礼部尚书是大历有实权的二品官员,对这样一个人点头哈腰,不免令人奇怪。 “这长得也不像哪位国公的世子啊?”凤柒柒喃喃地说着,就看见这个陌生的华服男子转过头来。 他有着一双恰到好处的双眼皮大眼睛,眼尾微翘,惹人生怜,最绝的是眉心那一点天生的红痣,更添了他眼神的魅力。 凤柒柒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陌生男子的长相,是跟杨坚完全相反的类型。杨坚眉目坚毅,根本就没有如此魅惑。 何元翊给人的感觉,则更像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凤柒柒看着这个陌生男子朝自己微微一笑,心里顿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朝自己走过来,凤柒柒不能呼吸地看着他。 他的长相,是跟思羽叔叔一个类型的。 她的父亲和思羽叔叔长相相似,却风格迥异,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对照组。她的父亲更像一位阴鸷精明的谋臣,而思羽叔叔的脸却在浩然正气的框架下,被那双不怒自威的阴郁丹凤眼幻化地妖冶。 他们那相同的框架来自于相同的父亲,而不同的风格归功于母亲的相异。 “思羽叔叔……”凤柒柒忍不住地嘟囔道。 项思羽是影响她最深的人,她喜欢他更甚于自己的父亲,那种跟项思羽相似的气质,几乎牢牢钳制住了她的心。 他走到凤柒柒面前,行礼道:“刘宋国三皇子刘衍,拜见大历陛下。” 原来是刘宋皇族的人。 凤柒柒咽了口口水,端起架子道:“见过三皇子殿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刘衍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父皇命我出使大历,原本我还挺不情愿的,如今见到陛下,倒觉得这一趟来的挺值的。” 刘衍这一遭,名为出使,实际上是来做人质的。 他虽为皇后之子,但奈何父皇宠妃一直吹耳旁风,强调要把这个“历练”的机会交给皇后的儿子,才能更好地让未来帝国的接班人见过世面。 父皇贪图美色,被宠妃哄得早就不知道南北了,立刻就下旨让他出使去了。 “三皇子说笑了。”凤柒柒说着,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刘衍。 刘衍注意到了凤柒柒一直在看着他,他对凤柒柒这位大历女帝也颇为兴趣,有机会交个朋友也无妨。左不过他是来做质子的,跟皇帝交情交好点,接下来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坦点。 “大历陛下,今夜您的第一杯酒,本皇子可有机会喝到?” “这有何难?”凤柒柒闻言,立即招呼郑玉桑端酒过来,朝着刘衍敬了一杯,一饮而尽。 凤柒柒并不觉得自己给一个小国皇子敬酒是屈尊降贵,毕竟他也很赏脸穿了本国的丝绸来参加这个宴会。 刘衍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而后得寸进尺地问道:“陛下可否再赏一次脸,把今夜的第一支舞,让给我?” 为了这一次的宴会效果,凤柒柒将通常的宴会形式换了一换,场中未婚女眷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和旁人共舞,已婚女眷则需要在丈夫的允许下和旁人共舞。 凤柒柒算是未婚的范围的,同样未婚的刘衍邀请她跳舞,合情合理。 正常来说,这到底是古代,为了避嫌,在场的男方通常是不会主动邀请女方跳舞的,换言之,这也是一种求爱的信号。 原本在跟着何成君跟其他长辈打招呼的何元翊耳朵动了动,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这边,听到刘衍这得寸进尺的行为,立即就坐不住了,跟何成君打过招呼,挤到了凤柒柒的面前。 “柒柒,你刚刚跟我说好了,答应接下来的第一支舞,要和我一起跳的,可不许反悔哦!” 凤柒柒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何元翊就过来解围了,立即笑了起来。 她虽然对刘衍很有好感,但是共舞的话,还是有些胆怯的。这个胆怯来自于他跟项思羽的想象,对于项思羽,她总是不敢亵渎的。 刘衍抿了抿唇,倒是很绅士地退后一步:“既然如此,是我来晚了。” 何元翊作势就拉起了凤柒柒的手,快速地凑到她耳边,快速地道了一句:“你魅力很大啊!什么时候,刘宋三皇子又对你很有好感了?” “什么魅力大不大的!”何元翊没脸没皮的语气让凤柒柒很不喜欢,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和他之间打招呼那是基本的礼节,我这最终不也是没和他跳第一支舞吗?” “他可是跃跃欲试地啊!” 两人为了更方便的小小声聊天,干脆直接跳起舞来,这样两人之间的亲密动作就不会被人过分注意了。 “跃跃欲试就跃跃欲试呗!即使我们两个人之间再有好感,那也成不了。他是志在皇位的刘宋三皇子,我是大历女帝。虽然大历的国土比刘宋的大,实力也比刘宋的强,但是他是不会甘心做一个屈居人下的小小皇夫的。” “你倒还真的考虑过把他纳入后宫的可能性?”何元翊闻言,忍不住捏了一下凤柒柒的手。 “他……他很像思羽叔叔……”在何元翊面前,凤柒柒还是习惯说真话。 何元翊一震,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实际上,凤柒柒内心里有些自己都在极力掩盖的东西,她一直在说服着自己远离着,随着项思羽的死,也并没有流逝。 她一直以来都十分亲近项思羽,摄政之前是,摄政之后也是。 摄政之前,凤柒柒亲近项思羽比江瑾贤更甚,明明江瑾贤才是与她血缘更为亲近的父亲。摄政之后,项思羽和云安石同为摄政,凤柒柒却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旁的人可能注意不到,但一直陪在凤柒柒身边的何元翊却能很明显地感知到,每次凤柒柒在见到项思羽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何元翊有些隐晦地道:“刘宋三皇子与你年岁相近,倒是可以弥补一些遗憾。” “你在说什么?”凤柒柒迷茫地抬头看着何元翊,落在旁的人眼里,就好像是凤柒柒在仰慕地望着何元翊。 杨坚原本是在和刘宋的其他使臣说话,听说了这里的情况,赶紧赶了过来,正好看到何元翊和凤柒柒正在舞台中央跳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的身上,有些命妇感叹——“没想到陛下舞跳的还挺好”。 更有甚者,已经八卦起来——“陛下和何家公子郎才女貌,看起来天生一对啊!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可是那个刘宋的什么什么皇子,也好好看啊!我光看样貌,也觉得他与陛下合适!我们家陛下,生的也是极美的。” “……” 杨坚听到命妇的这些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目光明明从未从凤柒柒和何元翊的身上离开,脚步却已经走到郑玉桑旁边,问道:“怎么回事?” 郑玉桑挑简要地说了,杨坚更为不悦了。 “第一杯酒?第一支舞?”.net “她是一点礼节都忘了吗?” 杨坚如果现在拍手叫停,不仅是不给永定伯和凤柒柒面子,还是在诸国使臣面前,失了他大历的面子,让诸国以为,大历的陛下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这是个权臣只手遮天、功高盖主的时代。 何元翊的听力好,那些评价也落入了他的耳朵里,他朝凤柒柒勾眉,揶揄道:“她们说,我们很配呢。” “配就配呗,我和谁都很配!”凤柒柒似乎没细想,“朕乃一国之君,自然和谁都配。” 何元翊看着凤柒柒的眼神落在别出,突然倾身,整个头凑到凤柒柒耳边,道:“那你会愿意,和我配一次吗?” 何元翊的突然靠近让凤柒柒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她有点不好意思,有点想躲闪:“啊?” “男婚女配,古之常理。柒柒,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何元翊的目光灼灼,是难得有的认真时刻。 第364章 妖言惑众 “你真的喜欢我?”有了凤颜玉提前告知的预防针,凤柒柒没有那么震惊,但何元翊这么快承认,还是令她惊讶。 “是。无论你是天真浪漫的明光公主也好,是凤仪天下的大历女帝也好,我都喜欢你。我想站在你的身边,看遍你的喜怒哀乐。” “你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何元翊无比真诚地发问,凤柒柒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想失去他,但理智告诉她,拒绝他才是为他好。 “柒柒……” “我不知道……我……你别逼我……” “柒柒,我没有逼你。你现在不回答我也可以的!” 凤柒柒已经松开了握着何元翊的手,她低着头,显得有些惊慌。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不对劲,以及原本令人遐想的画面截然而止,变得冰封且冷。 杨坚看着凤柒柒,显然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他挤开人群,奔到凤柒柒面前,拉起她的手,让她转向自己。 “柒柒!” 杨坚有些汗颜地看着她,凤柒柒却有些迷茫,甩开了杨坚的手。 “我……” 杨坚完全没想到她会甩开自己的手,有些怔愣。凤柒柒惶惑地道:“不该为了我影响了今天宴会的真正目的,既然人都来齐了,我们继续开始宴会吧。” “你在说什么?”杨坚一把抓住凤柒柒的手,“你是皇帝,你是今天的主角,这是你主持的宴会。” 凤柒柒再一次甩开了杨坚的手,小跑着向郑玉桑走去。 杨坚有些担心地看了凤柒柒一眼,而后逼视何元翊:“你刚刚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她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何元翊迎上杨坚的目光,不甘示弱地道:“我和她表了白,说了我对她的心意。” “你说什么!?” —— 宴会倒是中规中矩地结束了,期间凤柒柒一直避着何元翊,宴会结束的时候,她的心境也平和了不少。 众人散去,郑玉桑正准备带着凤柒柒回紫宸殿,杨坚却突然走了过来。 凤柒柒有些心虚地看了杨坚一眼,杨坚朝她伸出手,问道:“臣能邀请你,跳最后一支舞吗?”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杨坚的手上,就好像镀上了一层白霜。 凤柒柒盯着杨坚的手,良久,她道。 “好。” 最后一支舞,是属于她和他的。 这个舞是当年凤颜玉闲来无事,随意和孙妙云说起的。凤颜玉无心与舞学,倒是孙妙云有慧根,在凤颜玉的描述下,添加了自己的理解,打造了一种和现代双人舞风格迥异的舞蹈。 如今在项思羽摄政的影响下,一点点推广开来。 月下共舞,与君共赏。 杨坚望着凤柒柒神化了的脸,轻轻地问道:“你还想辞去皇帝的职务?” 凤柒柒莲步轻移,带了几个舞步:“就最近的情况来看,我乐在其中。而且——有你相伴。” “你替我完善了不少决策,手把手教着我学习那些东西。如果你走了,我两眼摸瞎,我不能确信,我有没有勇气坚持下去。” “原来在陛下的眼里,臣是很重要的。” “你是思羽叔叔千叮咛、万嘱咐留下的人,自然是万分重要。” “只是因为安王殿下的缘故?”杨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有些失落。.net “当然不是。”凤柒柒造旧直来直往,“从我正式亲政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了,我要让你入宫,做我的男人。” “那何元翊呢?” “什么何元翊?” “如果他没有骗我的话,他刚刚,应该是向你表白了吧?” 凤柒柒双脸一红,吃吃地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都告诉你了?”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杨坚进一步逼问道。 “我确实只喜欢你一个人,但是我也不想失去何元翊这个朋友。” 凤柒柒说的是真心话,他们之间的友情,她是很珍惜的,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来日等到何元翊加冠,永定伯府定会开始为他谋划婚事了,也不知道他会娶哪家的姑娘。 等他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家庭,一定也就会自然而然地疏远她了吧,一定只会将他俩的关系维持在君和臣之间。 可是他偏偏,却说喜欢她。 这让凤柒柒非常头疼,原本以为,她动用手中的权力,为何元翊赐一门上好的亲事,聘一位大家闺秀为贤妻,就是作为朋友为他终身大事做的最好的打算,但现在看来,远远不是这样。 凤柒柒是这么想的,但杨坚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听到凤柒柒的话,脸一绿,道:“都不想失去?你难道是打算多夫共侍一女,广纳后宫?” 凤柒柒脸一黑,突然就生气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又不喜欢何元翊,纳他入宫只会害了他!想想他父皇当年的妃子宇文媚,无宠无爱,凄凉一生。 原本,她母亲这边,夺取皇位后把她皇叔的妃子们都遣散出宫,也都安排了好去处;但是她父亲这边,贵妃宇文媚说什么也不肯出宫改嫁他人,明明父皇都没碰过她。 没人理解她的做法,怎么劝也劝不动她。安定郡公世子宇文清特地住在宫里劝了她整整一个月,也没劝动她。 世子妃仙桃出面说:“由她去吧,错了时间,错了地点,她只是在做一场不合时宜的千秋大梦罢了。” “反正她对大历的政权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们还是不要打碎她的迷梦吧。” 于是,当时思羽叔叔没办法,只能按例封了她为贵太妃,改赐了封号晋,是为晋贵太妃,住在太妃宫里。 凤柒柒见过宇文媚,觉得她是个顶顶好看的大美女,她同样不理解宇文媚选择在宫里埋没自己,度过一生的做法。 何元翊志在四方,该在天地之间建功立业,她没那么自私,要固执地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就为了陪着自己。 母亲说过,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畅快,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遂意,是想有什么就有什么的幸福。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让他入宫,是埋没他,是在害他!” “那你就不觉得,让我入宫,也是在埋没我,是在害我?” “这不一样,我喜欢你!” 凤柒柒发现,无论怎么说杨坚似乎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都在为她的说法而生气。 “陛下,如果您觉得,喜欢和爱是为了让人迁就的借口,恕我不能苟同。” “我不是要谁迁就谁!我只是——” “陛下。”杨坚突然沉声,打断了凤柒柒的话,“您把何元翊当真心朋友,一直都在为他考虑,为他谋划,可您有没有仔仔细细考虑过我,考虑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您难道觉得您喜欢我,让我入宫,赐我权力,让我以皇夫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就是对我好吗?”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 “你为何元翊考虑的,觉得他需要的东西,我何尝也不想要。”杨坚的脸色浮现出冷笑,这是凤柒柒极为少见的,令人胆寒的颜色。 “现在,就您个人而言。如果您不是皇帝,那么您的喜欢,一文不值。” 杨坚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连舞也不打算跳了,甩开凤柒柒的手,扬长而去。 徒留凤柒柒一个人,还保持着刚刚跳舞的动作,没有转变过来。 为……为什么? 杨坚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权力吗? 他如果最后选择委身于她,那么也只能说明,他已经不满足做一个有实无名的权臣,而选择做这个大历真正的主人,让自己的血脉流入皇室,挟天子以令诸侯。 凤柒柒突然意识到,母亲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何元翊才是那个,看透了她这个人的性格,无论她是女帝还是公主,都喜欢她的人。 凤柒柒蹲在地上,突然就掩面大哭起来。 —— 宴会过后一段时间,在官家女眷的带领下,穿本国丝绸成为潮流。随后,丝绸业景气起来了,丝绸商人给凤柒柒送了感谢信。 凤柒柒看着那个感谢信,喜笑颜开起来。 陪在凤柒柒身边的,是郑玉桑。 自宴会事件过后,凤柒柒不知道怎么面对何元翊,就这样彻底让双方形同陌路,她是真的舍不得,决定让双方冷静一下。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何元翊了。 至于杨坚,她心里虽然还念着,但还是有些隔阂。除了公事公办的场合,她几乎在没有见过他。 这日,送奏折来的是夏公公。凤柒柒撇了撇嘴,暗想如今他真是能不见就不见,连奏折都不亲自送了。 凤柒柒首先打开蓝色本本,她一向喜欢处理地方事务。 写这本密折的是燕州太守。 燕州太守说,当地有人自称是陛下的哥哥凤京京,还纠集了一大批信众,说是要进京让妹妹把自己的皇位让出来给他,让皇位物归原主。 燕州太守本来想把这个妖言惑众的人抓起来,但是当他派人去抓的时候,不仅人没抓到,还躲到了山里。 这是要起·义的前奏啊! 第365章 怎么可能啊! 凤柒柒抓着奏折,关注点明显和别人不一样:「发现我哥哥?真的是我哥哥?」 「陛下。」郑玉桑哭笑不得,「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大皇子?那只能是人假冒的。」 「哦。」凤柒柒闻言,有些失落,郑玉桑继续道,「陛下,人家冒充大皇子是来抢你的皇位的,您一点也不在意吗?」 「这又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又成不了气候,燕州太守不是已经在派人抓了吗?」凤柒柒显得很镇静,「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一呼百应后,只会落得陈胜、吴广的结局。他们若能继续一点点壮大,只能说明,他们背后有人资助。」. 「这一场起·义,是有人故意为之。」 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们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凤京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杨坚今日没有入宫,并不是不想见到凤柒柒的原因,而是另有计划。 他来到宁王府登门拜访。 明明摄政王项思羽薨逝后,葬礼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宁王仍旧在帝京赖着不走,不肯回封地。 没了摄政王管着他,凤柒柒是叫不动他的。 而他必有异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宁王凤颜罡坐在正堂里,一点也没有要避讳他的意思。 他端起桌上的盏茶,旁若无人地喝着。 杨坚站立在他面前,将手上的一封信纸丢到桌面上,双目钳制住他的。 「是你做的吗?」 宁王挑眉,却仍旧没有抬眼看杨坚。在宁王这种老油条看来,杨坚不过是个二十岁尚显稚嫩的少年罢了,不足为惧。 项思羽也真是天真,将这偌大的江山交到一个二十岁少年的手上。 「丞相大人觉得呢?」宁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我的人已经调查出了,宁王您曾拿着大皇子幼时的画像,寻找他长大后可能长相的男子。最后,你找上了如今冒充大皇子起·义的男子。」 「丞相大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我只是个毫无实权的藩王,您之前拒绝了和我合作,那我又哪里来门路,去做那么大的手笔?」 杨坚已经料到了宁王是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情的,还是提醒道:「假的终究是假的,再怎么样,也顶替不了真的。」 「哦,是吗?」宁王终于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盏,「如果,真的死了呢?」 杨坚深吸一口气,他原本是想来警告宁王,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是他授意的,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宁王不仅不在意,甚至得寸进尺地威胁。 之前的摄政是云丞相和安王殿下,他们都有实力镇住他们原先本国内的人,而如今,杨坚虽然是项思羽一手培养起来的,但根基尚浅,两国朝臣中,虽然大部分对统一没有意见,不乏有想要重新分·裂两国的大臣。 宁王是有谋反的基础的。 「宁王,一统天下乃大势所趋,你不要逆势而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支持统一天下了?我只是觉得稚子年幼,不足以担此大任,而让一个年长且有经验的皇室中人来帮助她,才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杨坚握紧了拳头,难道宁王不仅仅想要篡夺大宛的半边江山,还要篡夺根本与他无关的天宁江山!? 「宁王,看来我们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请便。」宁王摊开手,看起来毫不在意,「既然你我心知肚明,那么也就没有什么要遮遮掩掩的。我倒要看看,是你能护着那个蠢钝无知的小皇帝长久,还是天命终会降临在我身上!」 —— 无功而返,杨坚担心凤柒柒,赶紧进了宫。 虽然那次跟凤柒柒吵架吵的不愉快,但是他仍旧在意着凤柒柒,担心着她的安危。这是他的责任,这是他自被项思羽和云安石接进宫后,就注定了的责任。 「柒柒!」杨坚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小跑着走到殿中,看到凤柒柒安然无恙地坐在紫宸殿内批阅奏折,莫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凤柒柒看到杨坚,先是疑惑,而后双脸一红。 「你没事就好。」在凤柒柒面前,杨坚终究还是选择了暂时瞒下这一切。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凤柒柒看着杨坚奇怪的举动,想了想,将刚刚看到那本有人冒充先帝遗子凤京京的奏折拿了出来,「没有必要瞒着我,我已经不是之前丝毫不过问政事的凤柒柒的了。」 「你都知道了?」 「假的,都是假的。我母亲说了,我哥哥是绝对不会愿意回来的,又怎么可能愿意回来跟我抢皇位。」凤柒柒摇了摇头,算不上开心,「如果只是普通百姓的一时兴起,那么把人抓到了也就算了了结了。可是若是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杨坚不自觉地走近几步,耐心地问道:「那么你觉得,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会是谁呢?」 凤柒柒歪着头想了想,迟疑地道:「宁王叔叔?」 杨坚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这个答案,凤柒柒脸上露出凄惶的神色。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思羽叔叔是对我真心好的,旁的叔叔只想杀了我,夺我手上的王位。」 此话一出,凤柒柒更加思念起已经故去的项思羽了。 「你不用担心,没了摄政王,我也会保护你。我就是摄政王留下来保护你的。」 凤柒柒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门口突然几道黑影闪进,直冲她而来。 凤柒柒瞪大了眼睛,一句「刺客」噎在了嘴里,郑玉桑眼疾手快地拉走凤柒柒,但是从门口飞进来的刺客已经在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无路可退。 刺客射出一箭,刺中郑玉桑,郑玉桑倒地。 凤柒柒吓得呆立当场,当即俯下身子去看郑玉桑,郑玉桑疼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哪里来的刺客哇!紫宸殿内守卫甚严,怎么会有刺客啊!青执叔叔呢!青执叔叔!皇宫里怎么会有刺客!」 凤柒柒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但是刺客绝不会被凤柒柒的眼泪所感染,只是机械性地照例逼近她。 门口被刺客堵住了,他们没有办法逃出去,在殿中无异于瓮中捉鳖。 刺客抽出剑来,要斩杀凤柒柒,说时迟那时快,杨坚从书桌旁跳了过来挡在了凤柒柒面前。 「啊——」 凤柒柒尖叫出声,看着杨坚硬生生受了一剑倒在了自己面前。 青执在这个时候终于领着人赶到现场,倒也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他被人刻意地支了开,他已经是以最快地速度赶过来了。 青执一到,就开始收拾战场,以青执的武功,收拾那些刺客不在话下。 凤柒柒哭花了眼睛,她的左手边躺着一直以来精心照顾她的郑玉桑,右手边躺着他心心念念的少年丞相杨坚。 「玉桑姐姐,杨坚,你们不能死啊!」 「没了你们,我该怎么活啊!」 青执收拾完战场,立即命人去找太医,而后领着刺客的尸体,也不用凤柒柒再吩咐,主动下去调查了。 「院判,他们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郑内司身上的伤虽然深入皮肉,但万幸没有伤到 要害,且没有毒,休养一些时日也就能好了。」 「但是这丞相大人身上的剑伤,虽然只是轻轻地一划痕,但是剑上有毒。臣尚不知毒为何物,只能用通俗的方法给他解了毒,给他包扎包扎,至于能不能醒,还要看丞相大人的造化了。」 「什么造化不造化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杨坚他一定会醒!」 院判无奈,只能下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凤柒柒趴在杨坚面前,哭的要死要活。 「你前一秒还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后一秒就要永远地昏迷不醒了。你个骗子,你个大骗子!」 「你快点醒过来,醒过来啊!我的女帝事业也才刚刚起步,我还什么都不会,没有了你的帮助,我该怎么继续下去啊!」 「杨坚,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因为你觉得我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考虑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无所不能的。我爱你,是真的爱你,是愿意用生命去爱你,我要与你生死相随!」 「陛下,慎言!」刚刚下去处理尸体的青执此时已经回来了。 青执原本想在这些刺客里留一个活口问话,但没想到他们通通自戕了。青执没有办法,只能在尸体上找线索。但这些尸体上连令牌也没有,用的武器也是最简朴的样式,没有族徽,没有特殊的暗纹。 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剑上带毒,至于是什么毒,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不精,查不出来。 「陛下乃一国之君,决不能轻易说出赴死之话。倘若现在杨丞相醒着,也不愿意听到陛下说这样的话。」 「那该怎么办啊!杨坚醒不过来,我,我怎么主持大局啊?」 「你是陛下,只要您想,就没有主持不了的。至于杨坚,臣会派人去寻医圣蒋云熙,让他来为杨坚解毒。」 第366章 掉水里了 医圣蒋云熙!? 凤柒柒稍稍地止住了眼泪,对于这个人,她是有点印象的。当年她父亲中毒的时候就让人去寻过他解毒之法,奈何他确实无能为力,父亲还是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才解了身上的毒。 但是他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否则江瑾贤一党也不会一有什么疑难杂症都要去请教行踪不定的医圣。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真是个神人,据青执说,他在父亲小的时候就长那样,这么多年了,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青执看着凤柒柒终于稍微镇静下来,微笑道:“是的,有医圣在,丞相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那就快命人去请啊!”凤柒柒反应过来。 原本凤柒柒以为,请医圣可能需要费些心思,但把医圣请过来事情就可以了结了。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青执找不到医圣,最后是白执得来消息,说医圣已经殁了。 死了??? 凤柒柒震惊万分,一直被人为长生不死的医圣,竟然死了! 凤柒柒来不及为一颗医学巨星的陨落而感到痛苦,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杨坚该怎么醒过来! 凤柒柒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谁也拦不住的那种。她要召集天下名医,以皇位相酬,只求救活他。 “陛下!皇位不是儿戏!原本以为这些日子您已经有了些改进,您怎么还是这样啊!” “若是杨坚知道,因为他一人的性命,换得大历江山支离破碎,那么他一定不愿意,他活着也宁愿死了。陛下,您不能让丞相大人死不瞑目啊!” 郑内司跪在凤柒柒的面前,苦苦劝谏凤柒柒三思而后行,但凤柒柒执意如此。 “杨坚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思羽叔叔花了大力气培养成才的人是他,不是我。我还没有学够,我怎么一个人面对未来……” “陛下,你不只有丞相大人啊!你还有我们,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帮你的。” 郑玉桑告诉凤柒柒,凤柒柒不仅仅只有杨坚,当年云安石和项思羽还有留下一大批自己的心腹,他们都是朝堂上坚定支持凤柒柒的人。 凤柒柒感动是感动,但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哇哇大哭起来,扑到杨坚身上:“杨坚!杨坚!” “你醒醒,你醒醒啊!” “……” 凤柒柒一直絮絮叨叨地趴在杨坚身上,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不知道是凤柒柒的心意感动了上苍还是旁的什么,杨坚动了动手指,竟然醒了。 杨坚迷茫地睁开眼睛,还是很虚弱的样子,看着凤柒柒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无奈地道:“我都被你吵醒了,我是快死了吗?” 凤柒柒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坚用那中毒已深已经乌黑了的唇瓣开口道:“柒柒,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我不是没有醒,只是我没有精力醒来。” “你都听到了?你还好吗?” 杨坚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不好。不过,我能感受得到,毒在我的五脏六腑蔓延。” “柒柒,你这样用力地哭着,让我都不愿意就这么死了。” “我不要你死!我当然不愿意你死。” 杨坚勉励扯开一个笑容:“我也不想这么死了,可是没有办法。我的遗憾就是,没有完成摄政王和云丞相交代的任务,没有亲眼看到大历的盛世。还有,就是你……” 没有看到大历的盛世在你的手上延开,没有看到那个盛世以你的名字命名,没有看到你……获得幸福。 “杨坚……” “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愿意要你生死相随的。” “你听到了?” 杨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话,而是道:“你要好好活着,你才是我的幸福。” “杨坚……” “柒柒,我僭越一次,我警告你,决不允许为了为了我那么轻易地抛弃皇位。待我去后,你决不允许为了任何人,那么轻易地放弃皇位。” 凤柒柒早已经哭成一个泪人,杨坚句句不提爱,却句句都是对凤柒柒的爱。 凤柒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哭的很伤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做了女帝,要是没有做皇帝该多好,她再一次起了要放弃的念头。 杨坚看着凤柒柒的神色,似乎越过皮囊看到了她的内心。 他道:“决不能放弃,就算是为了我。” 凤柒柒猛烈地摇头:“不要,我不要。杨坚,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柒柒,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是完全活不下去的。” “杨坚……” “刺客……大概率是宁王派来的。柒柒,你要提高警惕,提高一万分的警惕,你要紧紧地盯着那些潜伏在草丛里的恶狼,在他们试图咬断你的脖子前,杀死他们。” “杨坚……我不能,我一个人不可以……”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杨坚不断地给她加油打劲。 凤柒柒继续哭着,但已经理智了不少,下一秒,尹凉月推门而入。 “陛下!” 凤柒柒愣愣地从杨坚身上趴起来,看着她若闯进来的凉月阿姨。 尹凉月倒没有在意凤柒柒和杨坚之间如此亲昵的动作,而是道:“凤凰族人韶凤在临死之前,曾经告诉我,凤凰神殿在神女的加持下,可以净化毒物。” “这么多年也没有人验证过,如今死马当活马医,陛下你可以带丞相去凤凰神殿试一试。” 凤柒柒止住了泪,看了一眼杨坚:“当真?” “陛下,您以为,您父亲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 凤柒柒笑了出来,虽然那个笑容十分的难看。 —— “宁王殿下,杨丞相怎么会受刺中毒呢?” “皇宫里出现了刺客,丞相大人为了保护陛下,替她挡了一剑。” “又是那个草包皇帝!”云幼锦面露不悦。 小时候,在她姐姐的带领下,她对凤柒柒还是很有好感的。随着年岁渐长,她有了自己的看法,对凤柒柒越来越看不上了。 再加上她喜欢杨坚的缘故,更看不惯杨坚为了项思羽的遗命,日日为了凤柒柒转,日日以凤柒柒为中心的现状了。 云幼锦是想嫁给年纪比她小一些的杨坚的,但她的父亲已死,她的母亲是对于婚事之类的,随缘为主,并没有刻意攀附的意思,家中没有长辈为她做主,对于她自己的婚事,她只能自己细心谋划。 宁王是如今皇室里的长辈,是唯一能帮她说上话,也愿意听她说话的人。她便选择与宁王合作。 她的目的不过是要嫁给杨坚罢了。 “她可真是废物!若是她是有能力、有手腕的帝王,怎么会有人日日想要谋夺她的皇位!她一直都需要有人保护她,杨坚是,宁王殿下您也是。” 云幼锦无语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爹爹和安王殿下当年是怎么想的,她要是实在培养不成,换个人便是,血脉又不是唯一的,偏要为她弄出那么多人忠心于她。可惜那么多青年才俊,也捧不出一个刘禅似的人物。” “云二小姐。”宁王轻轻地开了口,说话似乎是在引诱,“如今丞相重伤,无人能知真实情况。你既然爱慕于他,为何不想办法递了文书进宫看望看望他,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 “他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你也好陪着他。” “他怎么会无事!”云幼锦担忧地道,“那个草包皇帝都已经下了旨意,说要以皇位相酬救活杨坚。虽然那个草包是不在意皇位的,但严重到要以皇位相酬的地步,显然也是非常严重的。” 宁王只是微笑,一副仍由云幼锦折腾的模样。 “不行。宁王殿下,您说得对,我要进宫去看看杨坚。” —— 凤柒柒动用了自己神女的能力把杨坚带到了凤凰神殿,给杨坚解了毒。 不过解了毒的杨坚还是很虚弱,凤柒柒考虑了一下,将杨坚推入了凤凰山池中。 这个池池中的水,有净化修复的能力,应该可以比较快速地恢复杨坚的精力,让他恢复如初。 杨坚没想到凤柒柒会冷不丁一把把他推到河里,大惊道:“你也不怕把我淹死!” 杨坚难得用这样的语气和凤柒柒说话,就好像两人之间卸下了大臣和皇帝之间的屏障,就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像朋友一样交谈。 “略略略。”凤柒柒难得心情好了起来,虽然眼睛还是有一点点肿胀。 “你进去了,病就能好了,说不定还能把你之前的一些顽疾都给解决了。” “你是真的不怕考虑把我淹死,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不会游泳?” 杨坚咬牙切齿地说着,凤柒柒愣了两秒,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旱鸭子呀!” “不过你放心好了,这是凤凰山池,淹不死人的,它有浮力,可以托住掉下去的人。” “你要想想,这是以治疗为主的池子,怎么可能淹死人啊!池子里性命交代地多了,都不纯洁了,怎么救人啊!” 第367章 两全其美 杨坚躺在池子里面,泼了一些水上脸,而后看着凤柒柒,认真地道:“为什么你总是能那么快乐?一点点事情就能笑容满面?” “或许是因为,我总是在逃避吧?”凤柒柒敛了笑容,“忘记,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所以你一直反感做女帝,是在逃避,是在选择保护自己。” 凤柒柒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正经的神色:“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陪在我身边,无论是我与他也好,他与我也罢,我想要和他共进退,而不是一次次地被他推开,或者我把他推开。” “我爱的人,一定是我愿意把后背交给他的。” 杨坚眨了眨眼睛,眨去眼角的水珠。他突然意识到,凤柒柒之所以会给何元翊想好那么多的后路,正是因为不爱他,不想欠他的,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回报他什么。 而杨坚,她想不到他的后路会是什么,她不想干涉他,任他去选择,而她会倾尽所能陪在他身边,乃至于付出生命。 陪伴,永远是最长情的告白。 凤柒柒突然想到何元翊对她或许也是这样,只是大概率,她要辜负这一番情谊了。 “杨坚。”凤柒柒再一次开口涩涩地喊他,“等你泡完池子了,我们就回宫吧。” “好。”杨坚应了声,突然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一把把凤柒柒拉下了水。 “唔——你干嘛——” 凤柒柒冷不丁身后被人偷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跌入池子里,落入杨坚的怀中。 不知道是水珠的反射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两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最重要的是,都只有彼此。 杨坚突然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凤柒柒紧张地蜷缩了起来,一点也动弹不得。可杨坚却没有放过她,而是在她的嘴里温柔婉转,一点点用柔软卸下她的防备。 凤柒柒渐渐地放松了身体,在水雾的蒸熏下,发出极近娇柔的声音。 好似一朵莲花在唇瓣间展开,凤柒柒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杨坚却放开了她。 凤柒柒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抬着迷茫地眸子看着他。 “现在,我们不可以。” 他们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他依旧觉得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必不可少,他要的是,这天地间一切事物的祝福,而不是两个有情人一时间的情·欲上头。 刚刚,是他做错了。 他有些后悔,但凤柒柒显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还觉得杨坚戛然而止是莫名其妙。 不过索性凤柒柒并不在意这些。 两人治疗完毕后,便决定回去宫里。次日,凤柒柒从郑玉桑那里得知,云家姐妹要入宫看安王太妃。 凤柒柒自然不会阻止,话说回来,她也好久没有看到云家姐妹了。 这日,凤柒柒也去了安王太妃那里,顺道一起见见她们三个。 云家姐妹行过礼后,云幼衣朝凤柒柒和蔼地笑了笑,走到凤柒柒身边,拉起了她的手:“陛下,听闻您前些日子遭遇了刺客,索性您没有大碍,不然的话,我们大历可要群龙无首了。” 云幼锦懒得里凤柒柒,走到孙妙云身边,和她寒暄起来。 凤柒柒很喜欢云幼衣这个大姐姐,而且之前也听安王太妃说,唐国公的嫡子心悦于她,两家正在讨论婚事。 凤柒柒暗中点了点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边,凤柒柒跟云幼衣聊完,云幼锦和孙妙云聊完后,双方交换了一下聊天对象。 于是乎,凤柒柒跟着云妙锦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并排走着,倒有些尴尬,双方不知道先开口说些什么。 终于,云幼锦开口道:“杨丞相受了重伤,朝政大事如今无人可主持,陛下却日日在这里闲着,真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知道为何,凤柒柒从云幼锦的口中听出了指桑骂槐的意思来,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无能之人,凭什么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无所顾忌?而真正为国奉献的人,却要为你这种纨绔挡刀,生死未卜!?”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云幼锦大喝一声,把凤柒柒吓了一大跳,凤柒柒端起皇帝的架子,道:“云幼锦,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大不敬!” “朕可以看在你是文忠侯之女的份上饶你这一次,再有下次——” 凤柒柒话还没有说完,云幼锦冷笑一声:“你除了你那所谓的血统,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对你大不敬怎么了?当年我父亲在时,我和姐姐训斥犯错的你,在摄政王面前,你可有一句敢反驳的话吗?” 当年云幼锦和云幼衣确实经常说教凤柒柒,因为她们说的确实有道理,摄政王和文忠侯都表示赞同,凤柒柒只能接受她们的“教育”。 “在我面前,你还摆什么架子?” “真烦!” 云幼锦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气之下竟然将凤柒柒推下了桥。 凤柒柒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失了重心一般跌入了荷花池里。 “哗啦——”一声,凤柒柒在河里挣扎起来。 她算起来会游泳,但奈何不了冷不丁这么被人推下去,再加上这荷花池的水,是挺深的。 “救命啊!救命啊!” 凤柒柒身上穿的厚重衣服,属实是不合适游泳,如今吸了水,更显沉重。 杨坚听说今日云家姐妹入宫探望安王太妃,也想着自己好久没来探望安王太妃了,便也来看看。 没想到还没过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杨坚来不及多想,不顾身上一些细碎的还没好透的伤口,直接跳入河中救凤柒柒。 好不容易把已经昏迷的凤柒柒捞上来,让她吐了好几口湖水,云幼锦接受不了这一幕,竟然也跳河了。 杨坚一向机灵的脑袋也不禁宕机了几秒,他将已经呼吸平稳的凤柒柒放到草地上,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就要下去救云幼锦。 凤柒柒突然一把手拉住杨坚,目光灼灼,心有不甘。 杨坚朝她摇摇头,一跃而下。 结果自然是把云幼锦给救了上来。 孙妙云、郑玉桑等有话语权的宫内人此时也已经赶到了现场,云幼衣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满脸惊恐。 孙妙云到底执掌后宫多年,当即让无关人员不要靠近,尽量不要让此事透露出去。 孙妙云让自己的心腹宫女去扶云幼锦,当半昏半醒的云幼锦到了孙妙云面前,孙妙云不友善地训道:“糊涂!” 糊涂,真是糊涂! 凤柒柒是被杨坚亲自扶过来的,孙妙云立即地关切问自己的情况,凤柒柒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同时看向云幼锦。 孙妙云依旧很顾及情谊了,否则旁的人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时候,早就拉下去问斩了。孙妙云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两句,言道她只是“糊涂”。 云幼锦垂过头去,依旧倔强。 “那是当今陛下,不是你们幼时嬉戏打闹的小妹妹。你们多年情分,到底在人前还是有些分寸的。”孙妙云说着,看了一眼凤柒柒。 凤柒柒知道,孙妙云这是在为云幼锦说话。 文忠侯毕生只有两女,孙妙云自然是希望护她们周全的。有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孙妙云要的,是凤柒柒主动开口放过云幼锦。 凤柒柒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是圣母,但看在文忠侯过去的功劳上,她还是要放过云幼锦的。 孙妙云得了凤柒柒的一句肯定,表示自己要亲自带云幼锦下去教训,凤柒柒自然准允,她可没有功夫管教云幼锦。 云幼衣走到凤柒柒面前,代替自己的妹妹向凤柒柒道歉。 凤柒柒打住了。 “你是你,她是她,她做的事情,没必要你为她买单。就算你买单了,我也不会接受。” 云幼衣怔愣三秒,还是郑重地在地上跪下。 “臣女,谢过陛下。” 杨坚和凤柒柒并排而立,往回走去。杨坚替凤柒柒再一次系好了披风。 “我们快些走,别着凉了。” 凤柒柒沉重地闭了闭眼睛;“我没想到,幼锦姐姐竟然这么恨我。” “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吗?”凤柒柒扭头,笑颜如花,“貌似是因为你呢,她爱你,所以恨我。” “她这是错误的想法,你不要管。” “凤柒柒,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会护你周全。” “那要是,你死了呢?像之前那样,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柒柒,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死,只要你还是女帝一天,那么我就不会死。” 凤柒柒停顿了几秒,而后“扑哧”一笑。 “骗子!” “越发的会说好听话了,我才不会信呢!” “信不信由你,我会用实践证明我说的一切。” —— 孙妙云最后做出了惩罚,把云幼锦送到了外祖家陇西去好好“历练”一番。 说是历练,其实就让她远离帝京,同时让她的外祖母想办法好好管教她。 再加上是外祖家,云幼锦一个姑娘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孙妙云自认为这样既达到了惩罚的目的,也达到了保护的愿望,两全其美。 第368章 成王败寇 宁王没想到那一场刺杀不仅没有解决任何人,还把云幼锦给送离了帝京。 “蠢货!真是蠢货!”宁王真没想到云幼锦会把凤柒柒推到河里,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唯一一颗可以贴心接近凤柒柒的棋子也就没了。 “女人,真是沉不住气。”宁王无语了一番,转头问自己的幕僚道,“燕州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人已经转移,准备在燕州苍南县聚拢实力。” 燕州苍南县距离宁王的封地最近,在这里起.义,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宁王封地处获得补给。 “开始动手吧。”宁王虚虚地向后一躺,“趁早不趁晚,如果等杨坚带着凤柒柒坐稳了这皇位,可就没我们这么多机会了。” —— 燕州地界,苍南县郊。 一大伙人正举着火把有序下山,按照计划,到了山的南麓,会有人接应他们,让他们坐船前往苍南县。 但是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船,已经被换了。 一大伙人安全下山,有惊无险地坐上了船,本来大家以为等船再度靠岸大家都安全了,但没想到,这个船驶了好久,也没有靠岸。 有人觉察出了不对劲,问站在桥头的船夫:“怎么还没有到啊?” “快到了,快到了。” 船上领头的乘客眯起了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峡谷,再一次问道:“这到底是哪里?” “就是去你们该去的地方的路啊。” “虽然天是黑了些,但也没到认不清路的程度。”那个人从船上站起来,“我自幼就在这附近生活,对这周围的景物清楚得很,说,这到底是哪里?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船夫不答,在船上的人耐心彻底耗尽之前,船靠了岸。 “噔——”的一声,岸上万千火把亮起,士兵们从岸上来到岸边,将船上的人全部抓回岸上。 “你——你们是谁!?”说话的人是这群人名义上的主子,那个冒充是凤京京的人。 “抓你们回京的人。”小将军答完,让人给这群人绑起来。 “吾乃大历唯一的皇子,天宁明德帝和大宛嘉佑帝之子。吾乃天下至尊,天命所归,你岂敢绑我?” “骗子而已,有什么绑不得?”小将军拍了拍手,示意手下的士兵拿块布来,堵住冒名顶替者的嘴。 “你们主子派来接应你们的人早就被我们解决了,等你们的船早就被我们收下了。物尽其用,也算是载你们到目的地了。” 小将军说着,看着手下的人将所有的人都捆绑完毕,准备启程。 他是奉杨坚之命在此蹲守,一旦窥探到这群人有下山的风吹草动,就立刻动身。 毕竟,如果他们要起.兵.夺.权,不可能一辈子都龟缩在山上,找到时机,就要下山的。 而杨坚派出的小将军,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把他们抓回帝京的。 只有当面揭穿他假“凤京京”的身份,才能杜绝任何人想要利用他的身份,为非作歹的想法。 小将军押送着这伙人到了帝京,杨坚领着凤柒柒亲自来见他们。 凤柒柒也很好奇,这个传闻中长得和自己的哥哥“一模一样”的人——要不是长得十分相似,也不太好冒充。 凤柒柒看着跪在地上的冒名顶替者,那双眼睛当真有几分肖似凤柒柒印象里自己的哥哥。 但是整张脸整体看来,就一点也不像了,主要还是那个气质,这个人年岁已长,却还没有凤柒柒当年印象里,年纪虽小却带着已经老成的神情。 “你不是朕的哥哥,也不会是朕的哥哥。”凤柒柒苍凉的声音传来,让跪在地上的冒名顶替者震了震。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宁王殿下指使的。宁王殿下找到小人,说小人长得像已故的大皇子殿下,就,就……” 冒名顶替者说到这里,再一次重重地跪了下来:“罪民,罪民只是想要荣华富贵,罪民被宁王殿下描述的富贵给迷了眼,误入了歧途,求陛下恕罪啊!” “你说,你是被宁王殿下教唆的?”凤柒柒捕捉到了这个信息点,重复问道。 “是的是的,都是宁王殿下安排的。包括包装我的身份,传出我的消息,为我安排幕僚……” “好的,朕知道了。”凤柒柒仰着头颅,轻轻地点了点头,“朕现在手里有一个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的机会,你可想把握住?” “要的要的要的,单凭陛下吩咐,罪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只需要你在朝臣面前,揭发这一切都是宁王指使你做的。并把之前宁王给你的一些东西当做证据呈于堂前,让人相信你所说的话。” 冒名顶替者抬起头来望着凤柒柒,脑子搜索着有什么信物可以当做证据,还没想出来,当即磕头道:“罪民保证一定做到,罪民保证!” “很好。待会儿狱卒会为你送来今日的晚饭,晚饭很好,是宫里的菜色,若是以前,你可能一辈子也吃不了一次。但这一次,你尽可以放心吃,朕要你好好活着,到你出庭作证的那一天。” “是是是。” 凤柒柒交代好这些事情,领着杨坚一起出去。杨坚微笑着看着凤柒柒,很满意她今天的表现。 他刚刚一句话也没有插手凤柒柒的,都让她自己去面对,他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就好像一个护法一样。 凤柒柒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有些默然地道:“没想到真的是宁王叔叔。我虽然与这个叔叔不算是很亲近,但真的没想到,他三番五次的想要害我……” 现在想来,之前那次莫名其妙的刺杀也是出自这个叔叔的手笔。没想到刺杀不成,宁王便直接让假“凤京京”再次出场,没想到这一步走的太急,直接被杨坚带人给抓住了。 “柒柒,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凤柒柒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是在自责,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一直想要我身上的皇位。” 原来我之前一直不愿意接受的皇位,有人苦心孤诣也要拿到。 别人汲汲营营想要的东西,真的只是皇位吗?还是皇位背后的,什么东西? 杨坚沉默了一下,斟酌地道:“安王殿下刚死的时候,宁王曾经来找过我,想要与我合作。我有安王遗命成为顾命大臣,而他想要摄政王的位置。” “然后,我拒绝了他。” 凤柒柒回头,看着杨坚,两人四目相对。 微风吹过,吹起两人的发丝,一地的牡丹葳蕤开来,在风中开着张扬。 —— 在项思羽的丧仪过后,一直滞留帝京不肯回封地就蕃的宁王头一会儿被唤上了朝堂,允许上朝。 这一次,自然不是来让宁王参.政.议.政的。 凤柒柒身着朝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难得有了威严的时候,不像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 冒名顶替者被人押解着上了来,怯生生地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的神色还算安定,似乎早有准备。 “诸位,今日早朝,地方无事,但宗室之内,却有一件大事,亟待解决。” 凤柒柒列数了宁王的罪行,并让那个冒名顶替的人出面作证。 忠心于凤柒柒的朝臣立即一阵唏嘘,义愤填膺地看着宁王。 宁王摆了摆手:“陛下,您随便找了个平民百姓做人证,又随便找了些东西当做物证,就要冤枉你的舅舅!?”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 凤柒柒话音刚落,那个冒名顶替者跪在地上,扯着宁王的衣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宁王殿下,宁王殿下!您当时找到小人,拿着已故大皇子的画像,说小人长得像大皇子,还……” 冒名顶替者依旧在不停地重复着宁王之前的所作所为,宁王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把踢开了他。 “胡说八道!” 宁王依旧不愿意承认,凤柒柒拍了拍手,宁王妃被夏公公领到了门口。 宁王看到自家的王妃,有些震惊,当即就道:“王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这里,让你迷途知返,不要误了我们全家,落得和九江王一家一样的下场!” 凤柒柒之前曾私下找过宁王妃,只要她能够主动出庭作证,就会放过宁王府里除宁王以外的所有人。 宁王妃是知道当年九江王一家的下场的,抄家后骤然废为庶人,虽然当年凤颜玉没有故意迫害他们,但当地官府的冷视和从养尊处优的环境下要开始独立谋生,导致他们十分的不适应,如今也是堪堪能够维持基本生活而已。 有了宁王妃作证,宁王再无法可说。 宁王深吸一口气,似乎接受了成王败寇的结局,狂笑着道:“就算我今天失败了,但依旧不会改变你是昏庸君主的事实!你是无能之人,在其位却不能保护你自己想保护的人。今日你解决了我,来日还有别的野心之人,你以为,你能一直独善其身吗?” “你爱的人会为了你而死,你在意的人会为了你而痛苦。而你无能为力,只能作壁上观……” 第369章 佛像 凤柒柒站在城墙上,风吹着她的衣袍猎猎。 郑玉桑给凤柒柒添了一件披风:“陛下,站在风口,仔细着凉了。” “玉桑姐姐。”凤柒柒眺望着远方,嘴里轻轻地念叨着:“如今,所谓的,先帝遗子被证明是假的,我是名正言顺的女帝。明明事情都已经了结了,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陛下,怎么了?”笔趣阁 凤柒柒轻轻地摇了摇头,宁王撞死在承明殿的柱子上,死相惨烈,满座皆惊。 “我在想,他死前说的那一番话。” 他说她是无能之人,即使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座之上,也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而他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凤柒柒的审判而死,他在告诉她,他的命,只掌握在他的手上。 “陛下?” “时至今日,我才真切地体会到,只有站在权力之巅,才能真正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 当所有的朝臣跪在地上,向凤柒柒拜去,凤柒柒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是凤柒柒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下面的朝臣,当所有人跪倒在她的脚下,她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只有大权在握,才能真正做她想做的事情。 为了百姓,为了心爱的人,她决定此生都要坐稳这帝位。 有些事情啊,果然天天念叨是不会改变的,只有自己经历了,疼过了,才会懂得,然后更改。 每天都想辞职的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凤柒柒,而她是女帝凤柒柒。 接下来,凤柒柒出席了云幼衣和唐国公嫡子的婚礼。凤柒柒面带喜色,看着云幼衣跨过火盆,走到唐国公世子的身边。 杨坚保持着笑容,但算不得开心,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凤柒柒注意到了杨坚的不对劲,以为他是在担心政事,便道。 “这可是幼衣姐姐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摆出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平白地让人觉得你吃了多大亏似的。” “没有。”杨坚应了一声,扯开一个更灿烂些的笑容,“刚刚是走神了,我没有不高兴。” “不知道她们今后的日子会过的怎么样,我对此虽然好奇,但没有任何的经验。” 她没见过什么比较平常的夫妻关系,她的父母自然不用说,思羽叔叔和妙云姨也算不上什么正常夫妻。 “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猜又能猜出什么来呢?你要真想知道,该自己亲自体验一下。” 亲自……体验一下吗? 凤柒柒突然红了脸,有些怯怯地看了杨坚一眼。 参加完婚礼回到皇宫,郑玉桑在替凤柒柒梳洗的时候,见到凤柒柒一直在望着镜子发呆,便问道:“怎么了?怎么去看了一场热闹,反倒心绪低沉起来了呢?” “玉桑姐姐,你说结婚,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郑玉桑一边为凤柒柒梳头,一边道:“陛下,奴婢终身未婚,您是问错人了。” 凤柒柒闻言,也没有多责怪,只是道:“没事。不过杨坚说,这种事情,要自己体验过,才会知道。” “玉桑姐姐,我想结婚了。” 郑玉桑梳头的手一顿,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急急地道:“丞相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您是一国之君,可不能轻易娶了正室。若是侧室……” “姐姐。”凤柒柒打断了郑玉桑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侧室。我不需要依靠后宫来平衡前朝。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陛下,您是怎么想的?” “如今,我已经接受了做女帝的这件事情,政事也逐渐上了轨道。反贼凤颜罡也已经处决了,以儆效尤、杀鸡儆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人再起谋反的心思了。” “这一切事情都在朝着顺利的方向而去,所以我想——兑现最开始的,和杨坚的约定。” —— 凤柒柒想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下来。 她打算拿出那份合约,让杨坚和自己成亲。但是凤柒柒一直处理完今天的政事直到天黑,杨坚也还没有出现。 凤柒柒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起先,凤柒柒以为,杨坚今日是有别的事情才没有进宫,但凤柒柒派人去杨府问了,杨坚也不在杨府。 杨坚会去哪里呢? 凤柒柒想,杨坚是个正常的有行事能力的男性,也不可能被人拐了什么。但直到三天以后,杨坚都没有出现,凤柒柒这才意识到,杨坚大概率是失踪了。 杨坚!怎么会失踪的! 凤柒柒正准备立即下令去寻杨坚,但转念一想,杨坚答应过自己,绝不会轻易地抛下自己。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杨坚在用自己的失踪考验自己,看自己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在杨坚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她只能自己做决定,所有的决策度要出自她的手,而只能参考别人的意见,而不能让别人替她做决定。 同时,因为杨坚管理朝政这么久,从未出现什么大的错漏,在项思羽死后,他无异于大历的另外一颗定海神针,一旦他“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在朝堂上引起“恐慌”。 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而是因为凤柒柒目前还没有完全地摆脱好吃懒做的形象,但是一旦此事泄露,一些暂时被挟持住的不安分分子又会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 “陛下,沂南郡下鹿泉县乡绅之子打死了人。原本这只是件小事,交由郡守处理便是。” 凤柒柒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之上,平静地听着刑部侍郎的汇报。 原本乡绅之子打死了人,就按律处置便是。但是此案略有些复杂,竟然一来二去,最后闹到了帝京去。 原来,乡绅之子打死的人是沂南郡下裕华县的独子,至于为什么打死了,就是因为乡绅之子撞破了自己的妻子和这位县丞独子的丑事。 事情到这里,郡守还有能力解决,但是乡绅之子妻子,上吊自杀了。 这位妻子,乃是沂南郡相邻郡紫金郡郡守的妻妹所嫁夫家的庶女。 虽是庶女,但由于妻妹所出皆是儿子,小妾生归生,也只有这么个女儿。虽是庶女,待遇却与嫡女无异,原本是打算给她讲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的,无奈她看中了乡绅之子的好皮囊,一定要嫁。 家里人拗不过她,只能让她下嫁。同时担心她在夫家受委屈,给足了嫁妆。 没想到嫁过去没过多久,她自己意识到这个男人空有个好皮囊,实在不是门当户对的良配,便想和离了,换个好点的男人。 但这一次,家里人却不同意了。家里人虽然疼爱这个女儿,但还是要点脸面的,当时为了下嫁几乎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又要和离,妻妹担心给自己的郡守姐夫带来不好的影响,以嫡母的身份拒绝了为她和离之事做主。 她的父亲也为她的出尔反尔感到头疼,觉得等和离了,过段时间又想复合了怎么办,便也默许了正妻的做法。 她没有办法,不能和离,但也跟这个乡绅之子过不下去了,便开始瞒着所有人,开始找别的男人,寻找自己的第二春。 原本是丑闻,按下来便好了,两位郡守也默认了这个做法,但没想到,这闺女之所以会上吊,是因为她之前的情夫谋杀的。 换言之,她不是真的上吊自杀,而是被人逼迫的。 自杀也就算了,紫金郡守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人谋杀,命人彻查,没想到,查出了这个情夫,是巡盐御史在外游历的儿子。 而巡盐御史的儿子坚称,自己没有下手杀这个庶女,因为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凤柒柒听到这里,头已经大了,牵扯太多,难怪最后地方郡守决定不了,摆到了凤柒柒面前。 现在需要凤柒柒拿一个主意,到底怎么处理,不需要公平,而是要让所有人满意。 “巡盐御史的儿子既然说他没有理由杀那个庶女,就让他给出庶女会自裁的正当理由。” 凤柒柒平静的开了口:“若他说不出,就依律处置。至于其余涉事人员,按律处置,不容任何人情。” “陛下——”夏大监在凤柒柒耳边小声地道,“那是巡盐御史的独子,巡盐御史老来得子……” “那好。”凤柒柒听此,恍然道,抽出桌面上的一本奏折,摔到诸位大臣面前。 “刚好,巡盐御史涉及的这桩贪污案,也一并处置了吧。” 诸臣面面相觑,这是断定巡盐御史牵扯其中了? 不过若是坐实了巡盐御史贪污的事情,那么他的位置也就不复存在了,也就不存在要保护巡盐御史的独子,而法外容情的事情了。 户部尚书抬头看了一眼凤柒柒,凤柒柒的眼里全是冷漠与平静,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尊佛像。 户部尚书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凤柒柒像一个皇帝。 威严、神圣、绝对的公平、不容置疑的唯一。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凤柒柒用冷漠的凤眼扫视了下面的大臣一眼,见没有人开口,便站起了身,准备下朝了。 第370章 女帝选秀 “陛下——”郑玉桑迎了上来,接过凤柒柒手上刚下早朝取下来的冠冕,道,“杨府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凤柒柒的眉头皱了起来:“六个月了,六个月了杨坚都没有消息,这也太奇怪了。” 虽然凤柒柒如今能够完全自己独立处理政务,不需要完全依赖杨坚,但是,一国丞相“失踪”那么长时间,她瞒下此消息那么久,再瞒就瞒不下去了。 凤柒柒自认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治理还算合适,她是不是要自己主动找出一个契机,给杨坚一个“台阶”,让他回来呢? 于是凤柒柒下旨,选秀。 全国各地的美貌男子都可以向州府报名,那些不想以色侍人的男子就老老实实考科举,想走捷径的就入宫做赌注。 说是凤柒柒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实际上凤柒柒并没有强求谁入宫,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谁也怨不得谁。 圣旨一下,何元翊当天就入宫来找凤柒柒,见到凤柒柒,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 “你疯了吗?” 何元翊妒忌有,担心有,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凤柒柒虽然这半年来变了很多,但是她骨子里真正想要的到底是是什么,何元翊比谁都清楚。 “元翊,我想让他回来。” “那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啊!你故意纳那么多男宠放在后宫想要逼杨坚回来,我知道你的愿望,可别人知道吗?他们理解你吗?” “如果杨坚想要回来,根本不需要你这么做。若是杨坚不回来呢?你让那么多不明心迹的人入宫,只会让你的后宫乌烟瘴气,只会让你心力交瘁!” “你难道是打算再一次把自己的搞得焦头烂额,让他担心你,从而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何元翊如炮珠似的说了那么多的话,怼的凤柒柒哑口无言,凤柒柒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让他回来。等他回来了,那些人就会被放出宫了。” “他们甘愿出宫吗?杨坚不在,可我在你身边,我绝不允许你这样胡来。” “元翊……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他,好想见他,他到底哪里去了啊!” 凤柒柒的内心也在矛盾纠结着,她深知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是她的任性,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做。 “柒柒。”何元翊抓住了凤柒柒的手,重重地摇了摇头,“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凤柒柒抹了抹眼泪,看着何元翊,眼神突然坚定:“你过两年也要及冠了,等及冠了,永定伯家里就要给你商议婚事了。这人选,也该提上日程了……” “柒柒!?”何元翊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自己纳男宠胡闹也就罢了,怎么突然要来干涉我的婚姻大事了?” “你以前跟我走的太近,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绝不能败坏你的名声。若人家妄议起永定伯的世孙也要入宫做男宠,那永定伯的家风和清誉,就该被败坏了。” “凤柒柒,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正因为我把你当做我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绝不能害你。” “柒柒,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共进退,而不是一次次地被你用关心的名义推开。” “元翊,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围着我转。”凤柒柒说着,将一枚玉佩放到何元翊的手上,“就算是为了我,你好好的做你自己,好不好?” 何元翊看着凤柒柒手中那枚玉佩,面露难色,他很想告诉她,喜欢她,爱她,就是做他自己。 但凤柒柒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不是自己的事情不算是在做自己。 这枚玉佩,是凤颜玉留给凤柒柒的贴身之物,她将这块玉佩赠予何元翊,就是在告诉他,这是属于他的一枚免死金牌,他在凤柒柒这里,随时都有豁免权。 但这枚玉佩的出现,也代表着两人之间彻底失去了任何有关爱情滋生的温床,他们将是彻底的,君臣之谊。 何元翊捏紧了这枚玉佩,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好。” —— 凤柒柒开选男宠的旨意分发下去,百姓倒没显得有特别的大的反应,倒是原属天宁国的地界有些异样的讨论。 估计是因为大宛先头的嘉元女帝“珠玉在前”。 嘉元女帝有一位正室,另外六位类似于妃子位份的“男宠”。这七个男人不是单纯的“妃子”,而是能文能武的有勇有谋之士,他们有的负责为女帝在外镇守边疆,开疆拓土;有的伴随女帝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妇唱夫随,这七位男子被百姓戏称为“七位骑士”。 按道理说,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会被史书抹黑,但继位的是女帝的儿子,再怎么离经叛道那也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嘉元女帝的不少功绩书写,都是在她儿子的手上丰满起来的。 这个儿子是“正室”的儿子,除此之外,女帝并没有和其他男人生下孩子。 而后,大宛皇室都是嘉元女帝的血脉,哪里有抹黑祖宗的道理呢? 百姓们以为凤柒柒不是在选男宠,而是在选大臣,倒比凤柒柒更积极,津津乐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这位女帝的法眼。 经过层层海选,去除那些歪瓜裂枣的,去除那些家世不清白的,到了帝京殿选的时候,都是一些“高质量”男性。 凤柒柒亲临含元殿栖凤阁进行采选。 原本凤柒柒以为,报名参加选秀的男人不会多,但没想到经过层层海选,还剩下那么多人。 凤柒柒看了两波人,都没有特别满意的。虽然说是纳进来刺激杨坚的,但也要自己觉得好看的吧? 很多的男人,并不是说凤柒柒觉得不好看,而是不是凤柒柒喜欢的类型。gsxsw.c0m 唉,凤柒柒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杨坚。 果然年少见过太惊艳的人,以后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过如此。 第三波人进来,凤柒柒抬眼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刘衍。 凤柒柒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来。 “刘宋三皇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参加选秀啊~” 刘衍邪邪地勾起微笑,撩魂似的看了凤柒柒一眼。 凤柒柒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因为刘衍那和项思羽相似的气质。 但她随即反应过来,正色道:“皇子殿下,你贵为一国皇子,怎可如此胡闹!” “本殿觉得这个选男色甚是有趣,也想参加参加来体验一下。” 凤柒柒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参加这个有开玩笑的意思了,便道:“这是选秀,你就不怕我真的看上你,把你纳进后宫来?” 别说有野心的刘衍皇子不会同意,就是刘宋国皇帝那边也不会同意。 刘衍恭敬地行了个礼,闲闲地道:“如我有幸被陛下选进宫里,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大历有永远的富贵享受着,回刘宋估计要被吃掉还不吐骨头的那种呢!” 刘衍说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自嘲。凤柒柒没想到刘宋国内的皇权斗争如此激烈,但又不可能真的把刘衍纳进皇宫里,便开口让郑内司亲自把刘衍请了出来,在凤柒柒旁边给他安排了个座位,让他可以继续观看选秀。 刘衍看起来乐得其所,倒也不闹了。 第三波人凤柒柒依旧没有选出什么,趁着第四波人上场的空隙,凤柒柒侧过头来看了刘衍一眼。 好像…… 真的好像思羽叔叔。 凤柒柒被脑中突然出现的一个想法吓到了,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但刘衍已经注意到了凤柒柒的动作,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第四波人,凤柒柒终于选出来了一个。随后便也顺利不少,到最后一波第三十六波人上前后,凤柒柒已经选出了十二个人。 凤柒柒对这些选出来的男人还算满意,让郑内司吩咐下去去给这些男人安排宫舍,自己便回了紫宸殿。 紫宸殿内,伺候的侍女一边给凤柒柒点香,一边道:“陛下,刚刚安王太妃来过了。” “哦,她说什么了?” 今天谁都知道凤柒柒在含元殿选秀,安王太妃自然不是来看自己的。不过孙妙云一直不同意自己选秀这件事的,跟她闹得十分不愉快。 索性,孙妙云最后还是没有阻止凤柒柒,在选秀现场出面让凤柒柒难堪。 “安王太妃说,自古嫔妃选秀后,次日都要去拜见皇后太后的。如今陛下没有正室,太妃想替陛下履行太后之职,希望陛下明日让这些新人去觐见太妃。这也是为陛下着想,新人进宫,难免什么也不懂,而陛下日理万机,太妃是想替陛下给这些新人讲讲规矩。” 凤柒柒觉得有道理,孙妙云虽然生气,但还是在意自己的,便欣然同意。 凤柒柒的男宠们在安王太妃的调教下倒也老实本分,凤柒柒一天去一个人的殿里坐坐,雨露均沾,只给看不给吃,“后宫”暂时没啥利益冲突,倒也风平浪静的。 但是凤柒柒广纳男宠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不过凤柒柒希望达到的效果没有达到,关于杨坚,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点消息也没有。 久而久之,凤柒柒突然意识到,杨坚或许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第371章 您是我的靠山 凤柒柒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无法理解为什么杨坚不要自己了。 他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自己的。只要自己是女帝一天,他就不会放弃自己。 可是最先食言的,却是他。 凤柒柒深吸一口气,她刚刚给永定伯世子何成君推荐了几个儿媳妇的人选,至于具体选谁,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今夜,凤柒柒去了宁成明的宫里。 宁成明算是这进宫的十二个人里,她最喜欢的一个。温柔不谄媚,对待凤柒柒更多的是尊重,而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讨好。 而且他的气质,是除了刘衍之外,最像项思羽的。 如果换成男皇帝里后宫的位份的话,凤柒柒觉得,可以给他封个昭仪的位份。 “陛下。”宁成明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凤柒柒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凤柒柒想过了,既然杨坚回不来了,那就只能回不来了,此时的她不能只为杨坚而活,她也早已明白这一点,因为天下百姓还在等着她。 安王太妃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不可能让她一大把年纪还要费心后宫诸事,无法颐养天年,那实在是也太说不过去了。 后宫里的人既然纳进来了,那就好好地放着,但是总要有个管事的人统领后宫。 凤柒柒目前心属的人选就是宁成明,打算让他接过安王太妃手里的管家权。 再者,安王太妃在这十二个男人里,也是最满意宁成明的。他是荥阳巡抚的嫡次子,科举是考过的,也考中了进士,不过却没选择去做官,而是去参加了选秀。 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是配得上凤柒柒的,算是低配版的杨坚,虽然长得不像杨坚。 “宁成明,朕打算把后宫交给你管理,你觉得如何?” 凤柒柒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成明,想要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宁成明敛了敛眉,极为恭敬地道:“陛下,臣进宫时日尚短,不可担此大任。” “你这是在拒绝吗?” “陛下。” “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你只需要告诉朕,你愿不愿意就可以了。” “陛下所求,臣便是拼尽心力,也要做到。” 凤柒柒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宁成明,她对他的喜欢,不像是倾慕,而更像是对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的喜爱,因为他的听话和乖巧而喜欢。 甚至连凤柒柒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凤柒柒拍了拍手,夏大监立即捧着东西上前。 托盘里放着昭仪的册宝和印鉴,这算是对宁成明无声的封赏,也是到目前为止,后宫里唯一一个正式封了位份的人。 还是正二品的昭仪。 当初项思羽在两国合并后,因为两国后妃制度的不同,他和礼部重新议定了位份。 贵、淑、德、贤四妃为正一品,以昭仪为首的九嫔为正二品。wenxueзч.net “没有专门给你新做一份,而是沿用前朝历代的,算是委屈你了。你是我们大历新朝第一位‘昭仪’,希望你能给后宫诸位一个榜样。” “臣,谢过陛下。”宁成明依旧是一副淡淡地模样,看不出来有多高兴。 而凤柒柒就最爱他这个模样。 凤柒柒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也没进一步往下要宁成明伺候自己。 凤柒柒起身正要走,宁成明突然伸出手。 长长的袖子挡住了凤柒柒的去路,凤柒柒不喜欢宁成明突然的主动,皱起了眉头。 “你做什么?” “今夜,臣想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凤柒柒深吸一口气:“宁成明,你僭越了。” “陛下钟灵毓秀,臣一见了就倾心。况且臣如今已经是陛下的人,再怎么肖想陛下,也是无罪的吧?” 宁成明伸出手来,勾住凤柒柒的下巴,眼睛里流露出的欲望和情愫,赤裸裸地在两人之间流淌。 “陛下……” “宁成明。”凤柒柒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陛下生的貌美,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凤柒柒顿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威严?世人皆知,一年前的我,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帝,连亲叔叔都看不起我,这与生俱来的威严,说的不好笑吗?” “今日之陛下已非昨日之陛下,陛下何必一直提及过去的事情?” “陛下您不需要胆怯,您就是权威本身。您只需要坚定地往前走,所有人都不过是你的臣民而已。” 凤柒柒深深地望着宁成明,眼角微勾,就好像一直黑色凤尾蝶。 她轻轻地笑了笑,朝着宁成明弯了弯手指,语气像极了诱惑。 “你靠近一些。” 宁成明贴了上去。 凤柒柒轻轻的在宁成明脸颊处一吻,她明显地感受到宁成明的身体一僵,而后哈哈大笑,将宁成明一把推到了床上,趴到了他的胸口处。 凤柒柒用食指在他的胸口一圈一圈地绕着:“你想要我?” “陛下……”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陛下,不——” “别跟我辩解。”凤柒柒将食指按到了他的唇上,“你乃巡抚之子,虽然不是长子,但享受的待遇却一点也不差,科举也考过了,说明你不是绣花枕头,可你没有按部就班地选择做官,而是选择了入宫。” “你想干什么呢~” 凤柒柒的最后一句话不像是反问,更像是一句娇滴滴的撒娇。 凤柒柒似乎看透了宁成明的心思,臣终究是臣,做一辈子的臣也就只是属下,如果能够翻身做主人,换自己的血脉流入皇室的机会,让自己的后代成为这片土地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才是真正的野心。 流血的政·变太过野蛮,也不符合当下的需求,且凤颜罡的前车之鉴在前,他不会那么傻。 宁成明半垂着眸子,似乎在叹息:“陛下何故就不能相信我的真心呢?” “真心?”凤柒柒扬了语调,“你确实和同一批进宫的其他男人不一样,但还没到让我感受到你的真心的地步。” “那么陛下要怎么才能感受到?” 凤柒柒没有回答,说出的话却是答非所问:“一个继承人,确实是我现在需要的东西。” 最顽固的联盟,是利益和权力的组合,至于感情,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凤柒柒伸出手来,在宁成明的胸口抚摸着,开口像在说一个命令。 “宁成明,你侍寝吧。” —— 宁成明成为后宫首个封了位份的男子,再加上女帝第一次在他那里留宿,一时之间使他成为后宫诸男眼馋的对象。 凤柒柒对于宁成明怎么处理他和后宫诸人的关系从来都是袖手旁观的。 你看,女性是一种处境,而不是性别,把男人们放在和女性同样的处境中,他们照样会为了那唯一的一条出路勾心斗角。 凤柒柒冷笑着,想起来她的母亲凤颜玉曾跟她说过的,而她一直无法理解的话。 这日,凤柒柒正在紫宸殿中批阅奏折,郑内司来禀报,说顾令朝求见。 顾令朝是男宠之一,是十二个人里算是比较主动的一个,但是凤柒柒并不喜欢他那过分的主动。 凤柒柒沾了点朱笔的墨水,头也不抬地问道:“他这次又下厨做了什么东西?” 顾令朝会做饭,这也是他在十二个人里特殊的加分项。他是不是地就会做一些带了十足心思的食品来求见凤柒柒,不过凤柒柒每次都是要了东西而不见人。 珍惜粮食,是每个人的美德。对于吃货来说,只要它没毒,都可以试一试,好不好吃那是另外的事情。 “奴婢不知道,但是顾郎君很想见陛下。” “他想见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凤柒柒规定,所有后宫男子,别人都称呼为姓加郎君,又顺口又有种家属的感觉。 “陛下……”郑玉桑似乎打算再开口,凤柒柒觉得不对劲,放下了笔,“郑内司,你怎么今日会想着替顾令朝说话,很少见啊?” “奴婢只是担心,宁郎君一个人在后宫里独大,膨胀了没人压制的住他。” 到底如今在后宫里,和凤柒柒有了肌肤之亲的人,只有宁成明一人。 凤柒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批阅了几个字:“也行,你把他叫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顾令朝提着食盒出现在紫宸殿中,按部就班的行了礼。 凤柒柒放下来手中的公务,给了顾令朝应有的尊重,她让顾令朝平身,问道:“顾郎君今日做了什么?” “一份手打的芋泥甜羹,一份桂花香磨云糕,一份……” 凤柒柒很享受顾令朝报菜名的时刻,当然享受的不是声音,而是对美食的期待。 “很好,你走上前来。” 顾令朝一愣,随后眼睛里是意想不到的狂喜,他欣喜地走到了凤柒柒的面前,凤柒柒朝他盈盈地笑着,道:“顾郎君,伺候朕用膳?” “求之不得,陛下遵旨。” 顾令朝小心翼翼的取出那份芋泥甜羹,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舀了一勺,奉到了凤柒柒的唇边。 “陛下,请~” 第372章 值得的人 凤柒柒的唇慢慢地凑上他的勺子,轻轻地含住了它。 凤柒柒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而后轻轻的道:“味道不错。” “陛下能够喜欢,就是臣最大的荣幸了。” 凤柒柒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个笑意怎么样也到达不了眼底。 凤柒柒斜斜地看了一眼桂花糕,突然问道:“你呢,入宫是喜欢朕,敬畏朕,还是盘算着从朕手里得到什么东西?” “陛下……”顾令朝心里一沉,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怯怯地看了凤柒柒一眼。 “你说,朕恕你无罪。” “臣敬畏陛下,但也想讨得陛下的欢心,不为什么,只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 “争一口气?” “臣乃家中庶子,原本作为儿子,庶子和嫡子的待遇有差,但不会差到哪里去。但臣家中的嫡母过分强势,十分厌恶庶子,臣眼见着若是平常做官将永无出头之日,便一狠心做了这个决定。” “反正都是家中被嫡母看不起的庶子,入宫以色侍君也不会给他们丢什么脸。若是夺得了陛下的宠爱,狐假虎威,也好叫那些欺辱过我的人跪在泥地里向我匍匐。” 顾令朝低着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那流露出的坚定和恨意,是凤柒柒从未在他眼睛里看见过的。 之前,顾令朝总是弯着眼睛笑,看起来十分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人以为他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他隐藏的这么深。 凤柒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倒是信任朕。” “陛下如今是臣的天,臣自然要全心全意对着陛下。臣自幼就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换得别人的真心,首先自己就要有真心。以真心换真心,只要遇到值得的人,就能够得偿所愿。” “而臣相信,陛下是那个值得的人。” 凤柒柒深深地望了顾令朝一眼,似乎在分辨他说的话只是好听的漂亮话,还是其中有几分真情。 凤柒柒勾起手指,示意他过来。 顾令朝恭敬地凑近了,凤柒柒就像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用无波的声音道:“朕并不置喙你这条路是否走错了,但朕可以告诉你,朕可以给你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你是否要接受?” 顾令朝的眼睛里没有喜悦,而是抬起头来直视着凤柒柒,疑惑地皱眉:“陛下?” “朕让你接手锦衣卫指挥使的职责,如何?” 顾令朝瞪大了眼睛,惊慌地道:“陛下何故将此重任交给臣!?” 京畿驻军是白执在管,宫内禁军是青执在管。原本锦衣卫和云双阁的人都是凉月在管的,但她成亲嫁人后,项思羽担心她的夫家借锦衣卫的势力嚣张跋扈,便不再让她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同时也将云双阁削弱后交给她管理。 如今的锦衣卫,是在结合了云双阁削弱下来的势力之后,和鸾凤卫一起,交由凤柒柒直接打理。 原本,项思羽的意思是,在凉月死后,云双阁不再任命新的继承人,而和鸾凤卫合并,由皇帝直接统领,这是杨坚告诉凤柒柒的,项思羽的遗命。 鸾凤卫作为皇帝暗卫的职责始终不变,代代相承,而锦衣卫更侧重于作为情报机构,势必需要皇帝另外信任的心腹打理的。 凤柒柒想试试水,试探试探这个顾令朝的心思。 顾令朝深知这一点,他惊慌的点在于,一旦他接受了这个任命,也就代表着自己一跃成为可以和青执白执两位将军齐名的人。 青执和白执是什么人,那是自先帝时期就跟着的老人,其实他一个官职加身就可以比肩的事情? “陛下,树大招风,求陛下饶恕!” “你怕了?” “臣怕!” 凤柒柒再一次笑了起来:“你倒是真的实诚。” “没有什么树大不招风的,做朕的男人,就要经受这些大风大浪。朕今日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过时不候,你可考虑清楚了?” 顾令朝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凤柒柒。 今日的机会,过时不候,一旦今日他拒绝了,他就将彻底在这个宫里埋没下去。 因为很明显,对于美色,陛下更喜欢宁成明那一种,而不是自己这一种。 顾令朝想起了家中那个带着丑恶嘴脸的嫡母,又想起,自己被嫡兄打死的亲生母亲,暗自握紧了拳头。 顾令朝退后了一步,在凤柒柒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臣愿意。” “很好。”凤柒柒鼓了鼓掌,站起身来,虚扶了一下顾令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跟我来。” 凤柒柒轻轻地拉住了顾令朝的手,带他走到了紫宸殿书房的书架边,轻轻按下一个按钮,打开一个暗格,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印鉴和信物。 凤柒柒拿了出来,交到了顾令朝的手上:“现在是你的了。” “朕要你记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嫡子又如何,庶子又如何,朕喜欢的,是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傲劲,明白吗?不要让朕失望。” “臣遵旨,臣谢主隆恩!” 顾令朝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多少欣喜,更多的是担心的筹谋,凤柒柒对此看在眼里,什么也没有说。 凤柒柒想着,锦衣卫指挥使她不愿意再选择朝堂上的人,用自己后宫里的男宠,也算是在培养心腹。 不听话,就杀;听话,就留。 如今的政权牢牢掌握在凤柒柒手里,在旁人眼里,凤柒柒越发地冷血无情。 这日,凤柒柒在私下召见户部尚书的时候,户部尚书提了一件事情。 大历是由天宁和大宛合并的,这一点不假。两国的兵制和土地制度相似,也是不争的事实。 过去的天宁国是典型的府兵制国家,由八大国公掌管天下府兵;而大宛算是非典型府兵制国家,虽然没有国公之分,但是各州府可以豢养私兵。 削蕃削国公实力是大势所趋,项思羽和云安石掌管朝政数十年,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处理此事。府兵制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国家分配土地,平时耕种,战时战斗。 中央设置军府,府中的士官从老百姓中挑选而来,他们平时耕种,战时召集到一起。国家分配的土地包括永业田和口分田。永业田可以继承,口分田则在人死后收回,进入国家分配的循环系统当中。 府兵制不仅节省了国家的军费开支,还保障了经济农业建设。 但是,如今的国公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天下承平日久,人口滋增,不少农民在继承永业田之外,还隐瞒口分田,官府也难以查证土地所有权的虚实,导致了政府掌握的无主荒地越来越少的现实。 所以,改革兵制,刻不容缓。 户部尚书是来跟凤柒柒讨论关于政府无主荒地越来越少的事实的,关于兵制的改革,凤柒柒还要叫上其他大臣才是。 凤柒柒立刻对户部尚书表示他不用着急,这事情她一定会尽快处理。 凤柒柒在未来几天将工作重心放到了出·台这件事情的方案上。最后讨论决定,用募兵制取代征兵制。 这是在结合国情和土地现状下决定的,同时还可以增强军事力量。 募兵制由国家招募丁男当兵,供给衣食,免征赋役。这就减轻了农民的兵役负担,节省了府兵往来与路途的消耗,有利于生产的发展,募兵以当兵为职业,一心一用,大历也得以建立一支强有力的军队。 凤柒柒任命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人总领此事,而后便散会了。 凤柒柒没有回紫宸殿批阅奏折,而是打算在后宫走走散散心。在湖心亭,凤柒柒遇到了宁成明。 宁成明朝凤柒柒行了礼,主动地道:“陛下可否赏光,让臣和您一块走走?” 凤柒柒答应了,看美貌的男人也是赏心悦目的一部分。 两人并肩而行,凤柒柒看着已经滋生水草的湖,问道:“成明,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迟呢。” “无论春天有多迟,它都会来的。” “你倒是很有感悟。最近冷落了你,你可有怨言?” “陛下日理万机,臣怎敢有怨言?” 凤柒柒低低地笑了笑:“说吧,找朕有什么要求,朕不喜欢你在朕的面前还要打哑谜。” “陛下恕罪,臣想加入兵制改革的队伍。希望陛下能把这件事情赏赐给臣,让臣挣点名声。” “名声啊~”凤柒柒慵懒地笑了笑,“不劳而获的人,可是会坏名声的哦。” “臣不会不劳而获,请求陛下让臣在户部尚书手下打个下手。” “你啊你,如今朕倒是觉得,你是在走弯路了。你十八岁那年就考中了进士,何等天资?若是入仕,再怎么也如今也能混得个户部侍郎的职位了,却还要朕替你名不正言不顺地插个队。” 或许宁成明的聪慧不在杨坚之下,杨坚是两位摄政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而宁成明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十八岁那年就考中了进士的。 对比那些四五十岁也未考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才少年了。 “臣想要陛下作为臣的靠山,而不是臣的父亲作为臣的靠山。” 凤柒柒闻言,有些疑惑地“哦?”了一声。 第373章 得到什么? 还没等宁成明回答,凤柒柒却依旧先想明白了,笑道:“你倒是有趣。” “望陛下成全。” “朕成全你,但是希望未来你能给朕反馈足够多的东西。朕不是慈善家,朕要利益,朕要回报。朕要的,不会比你父亲要的少。” “臣明白。” 凤柒柒满意地笑了笑:“好,你去吧,该去准备准备了。” —— 凤柒柒看完兵制改革顺利进行的消息,稍稍放了些心思,便唤郑玉桑传晚膳。 郑玉桑伺候凤柒柒用膳的时候,随意地问道:“陛下今晚可打算找人来侍寝?” “不必了,没那个心思。” 凤柒柒慢条斯理的将蟹黄膏塞进嘴里:“刹那和永恒呢?晚上我陪它,把它带过来吧。” 刹那是一只狗狗,是一只四眼铁包金;永恒是一只猫猫,是一只中华田园三花猫。 凤柒柒宁愿和猫猫狗狗玩也不愿意和男人玩,郑玉桑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晚饭后,凤柒柒一手抱着狗狗,另一手抱着猫猫,随意地逗着。 “永恒啊,你真的好可爱啊!肥嘟嘟的,三种颜色,就好像是一大块粘粉的糕点。”凤柒柒弯下头,将头埋进猫猫的身体里,刹那不高兴了,往凤柒柒的后背使劲蹭。 一人一猫一狗依偎在一起,凤柒柒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的私房话,揽着刹那的手一僵,突然有些晕,而后竟然径直栽了下去。 “汪汪汪!” “喵喵喵!” 凤柒柒又中毒了。 不过中毒有凤凰神殿的泉水解毒,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凤柒柒却按下了自己中毒已解的事实。想要将计就计,看看这一次给她下毒的渣滓到底是什么人。 “可真是苦了陛下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陷害。”郑玉桑担心极了。虽然她是目前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凤柒柒为了真实感,连安王太妃都没告诉真相。他们都真的以为,女帝快死了。 凤柒柒的紫宸殿如今成了太医们的驻地,到处药香缭绕,看起来却是有种死灰破败的感觉。 男宠们被凤柒柒限制来紫宸殿,一群大男人在她殿门前哭哭啼啼的也不成事,主要是,她听着也烦。 凤柒柒昭告天下女帝重病。 全国的气氛都被凤柒柒带动了起来,到处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陛下这么年轻,怎么命运就对她这么不公平啊!怎么会好端端的重病了呢!” “是啊是啊!陛下这几年也为我们百姓干了不少实事,我们都以为,要迎来一个明君为我们做好事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陛下啊!您不能死啊!您一定要顺顺利利地挺过去啊!”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朝政内部的弯弯绕绕,但是至少明白一点,凤柒柒是江瑾贤和凤颜玉唯一的继承人,一旦她这样去了,她身后没有继承人,两国之间为了搞出一个新的继承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最后苦的还是他们百姓。 几日后,凤柒柒命人在宫门敲响丧钟。 丧钟是什么意思,大家不言而喻,帝京的百姓最先恸哭起来,为女帝的遭遇而悲伤。 帝京白绸翻飞,有一匹马奔驰在宫中的甬道上,直闯九重宫门。 是杨坚。 杨坚直闯九重宫门,虽然又阻拦,但还是顺顺利利地到达了含元殿。 含元殿外,就已经是一副丧仪的模样,到处都是穿着丧服的太监宫女。 杨坚的心凉了下去。 杨坚走进殿内,看到跪了一地的穿着丧服的,跟凤柒柒还算是比较亲近的人,心彻底地凉了下去。 他抬头,看到了那副停在含元殿的棺材,感受到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又一下。 “凤柒柒……你……” “还是来不及了……” 杨坚跌跌撞撞地,要往凤柒柒棺材的方向而去,几位尚书突然拉住了他,哭着说永元帝已死,继承人该怎么办。 杨坚顿住了脚步,他刚刚都沉浸在凤柒柒已死的悲伤中,完全没有想到政治上的这一层。 杨坚头一回在尚书的面前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不想想这件事情,也没有余力想这件事情。 杨坚木木地走到棺材旁边,抚摸着棺材。 “继承人?” “又是这种事情……” 凤柒柒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为继承人的事情,开始对自己的事业有点起色了,她却去世了。 而她的死,注定会带来一阵腥风血雨。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江瑾贤、凤颜玉、项思羽、云安石等等这些人穷尽此生的谋划,不过大梦一场,全是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杨坚突然很想问凤柒柒,在她接受了这一切之后,她是否会快乐,可是都来不及了。 她放下了过去的一切,要整装出发的时候,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凤柒柒……” “你放下了吗?你开心了吗?你自由了吗?” “我放不下,我不开心,我此生都无法自由。” 原本以为,为大历的兴起倾尽心力是他的的宿命,但最近的经历告诉他,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完成。 “我要把你困在我身边,生生世世。” 凤柒柒的声音响起,杨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听到了幻象,没想到下一秒,凤柒柒掀棺而起。 “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之后剥夺你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杨坚愣愣地看着凤柒柒从棺材里跑出来的动作,似乎还在努力分辨是幻象还是真实。 “柒柒?柒柒……是柒柒吗?”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凤柒柒从棺材上一跃而下,跳入杨坚的怀中。 杨坚紧紧地护住凤柒柒,凤柒柒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走?” “我——”杨坚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反问道:“你呢,你为什么要谋划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的生死,不仅仅关乎你一个人,而关乎着这大历的所有百姓!” 凤柒柒瞬间变了脸色,从杨坚的怀里挣脱开来,站到了和杨坚相对的对面。 “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大历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失。如果有异心的人,那不正好趁此机会连根拔起?” “而且,我确实是中毒了,你不先担心担心我,反倒是先来责怪我胡作非为?” “你可真有意思。”凤柒柒冷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凤柒柒拍了拍手,顾令朝见状,很快就开始收拾场面。 “你最好想想,怎么跟我解释。”凤柒柒说着,踏出了门。 入夜,紫宸殿的门被敲响了,凤柒柒以为是杨坚来跟自己解释来了,没想到是刘衍。 凤柒柒眼里有失望,但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不过刘衍还是捕捉到。 “陛下是等不到杨坚了。” “为什么?” “陛下还不知道杨坚的真实身份吧?” 刘衍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凤柒柒疑惑地看着他。 “他不是随国公的嫡子吗?怎么,他还有什么真实身份?难不成,他出生的时候,被人抱错了?” “当然不是。”刘衍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杨坚的母亲,随国公的杨夫人是什么人吗?” 凤柒柒自然不知。 原来,杨坚的母亲,是刘宋公主。 当年刘宋皇权内部斗争,公主逃跑后,在旧部的帮助下隐姓埋名地活下来。 旧部精心隐蔽,也正因为如此,杨坚的爷爷,当年忠心耿耿于项思羽的随国公也没调查出来孙媳妇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刘衍和杨坚,算是表兄妹关系。 杨坚的母亲是当年刘宋皇后唯一的女儿,而是刘衍的父亲是刘宋皇帝的庶出长子。刘宋皇后与庶长子的母妃,向来不和。 原本,庶长子继位是板上钉钉,但是皇后却在天宁国皇帝的帮助下,动了想要以女取代庶长子的心思。 而这位天宁国皇帝,就是凤柒柒的爷爷,江瑾贤的父亲。 天宁国皇帝未必是真心愿意给刘宋皇后一个皇太女,只是为了搞乱刘宋国的江山而已。 这样的结果就是,刘宋国起了政·变,庶长子一脉不得不对嫡公主一脉赶尽杀绝。甚至于到最后庶长子的母妃期待登上皇后之位,但是皇帝不给她封,甚至在庶长子的母妃逼死他发妻之后,也跟着去了。 而后,刘衍的父亲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天宁国获得刘宋以北和天宁国接壤的一大块土地。 天宁国最后的获利让人不得不思考起他在天宁皇帝在此其中的谋划,如果不是天宁国皇帝来搅局,杨坚的母亲根本就不会如此颠沛流离。 杨坚的母亲是刘宋皇后用最后的努力逃出生天的,刘衍告诉凤柒柒,杨坚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件事情,才离开凤柒柒的。 凤柒柒久久地没有说话,始作俑者正是凤柒柒的爷爷,两人原本该成仇,杨坚躲不过良心的谴责所以离开。 真相竟然是这么恶俗和可笑。 凤柒柒皱起了眉头,刘衍不可能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件事情,便问道:“好的,那我现在知道了。那你呢,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374章 做我的男人 “一个皇子,想要的不过是取代自己的父亲,坐上本国的皇位罢了。” “陛下,本殿下想要和您合作,杜绝其他人坐上刘宋皇位的可能。” “杨坚虽然是嫡长公主之子,看似风雨飘摇,但还是有旧部支持的。本殿下担心杨坚的身份会让刘宋国原本就棘手的皇权斗争变得更复杂,希望你能带走杨坚,并帮助本殿下夺得皇位,这是本殿下的交换要求。” “算起来,陛下并不亏。杨坚本来就是陛下心心念念带走的,换了本殿下的任何兄长继位,都会选择直接把杨坚一杀了之。” 凤柒柒看着刘衍胸有成竹的模样,眼睛里带着阴恻恻的算计,突然有些难过。 你到底是不是思羽叔叔,做事并不会为了我而考虑,并不,喜欢我。 “朕答应你。”凤柒柒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个条件,让刘衍坐上刘宋国皇位并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的合作议定,但凤柒柒再没有等到杨坚,杨坚再一次在皇宫里失踪了。 这一次,凤柒柒很平静,因为她知道杨坚去哪里了。 但让凤柒柒和刘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坚抢先一步,在刘宋本国发动政·变,夺得刘宋皇位。 贵妃集团被杀,杨坚倒是保住了皇后的性命,逼迫她宣读所谓的“遗诏”,让自己得以“名正言顺”的登基。 与其说杨坚是靠血缘关系登上皇位的,不如说他是靠武力争夺登上皇位的。在他以杀贵妃的名义入宫后,禁军倒戈,直接连皇帝也给端了。 如今的禁军首领是当年的皇后旧部,皇后对他有救命和知遇之恩,再加上他爱慕公主,所以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这一场变化来得太快,令人瞠目结舌。最意外的是刘衍,这边他还在大历做着质子,和大历皇帝讨论着如何谋夺家里的皇位,结果家里直接被端了! “竖子杨坚!本殿下与你不共戴天!” 刘衍得知这个消息,愤怒地将桌上的摆件扫到地上,刘衍的侍官见状,出言宽慰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至少大历陛下依旧把您当座上宾看待。” 刘宋改朝换代,他这个前三皇子自然没什么用了,还有可能是个巨大的累赘,不过凤柒柒并没有选择把他赶出去,倒是照样把他当贵客对待。 “真是可笑。如今本殿下竟然只能依靠别国皇帝的宠信,庇护着苟活着!” “倒也不是坏事。”侍官继续耐心地道,“殿下和大历陛下始终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大历陛下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杨坚坐着刘宋皇帝的位置的。” —— 凤柒柒对杨坚登基的消息还算是平静,平静的让所有人以为她曾经对杨坚的那些感觉都是幻象。 直到宁成明从地方归来,告诉凤柒柒,兵制改革成功完成的消息。 大历正式改革府兵制为募兵制,大大增强了军队战斗力。 “宁成明,你真是朕的左膀右臂,你的这个消息,来的正是时候。” 凤柒柒爽快地拍了拍宁成明的肩膀,告诉了他接下来的打算,宁成明有一瞬间的诧异:“陛下,您是想……?” “一直以来,刘宋虽然比不过我们大历,但却是平等的关系。朕想趁此机会,让刘宋称臣,成为我们的藩属国,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吞并事宜。” 宁成明没有想到凤柒柒的胃口竟然那么大,也没想到凤柒柒竟然真的把当年项思羽心中的统一大业放在了心里。 刘衍和杨坚,且不说能力上的不同,如果凤柒柒助刘衍夺得皇位,就凭着有恩这一条,凤柒柒就可以在背后掌握不少刘宋真正的生杀大权。 凤柒柒早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批个奏折就哭唧唧的小公主了,她的心里,装着全局,装着天下。感情,可以作为她锦上添花的点缀,而不是全部。 凤柒柒召见了刘衍。 凤柒柒威严地坐在上首,平静无波地道:“刘宋的事情,你应该也都听过了。那事情过后,朕一直没来找你,对于那件事,你有什么打算?” 刘衍眼珠子精明地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跪下来道:“求大历陛下指教。” “朕现在手里有一个方法,你且听一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做?” “陛下请说。” “大历和刘宋国实力悬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刘宋不可能吞并大历,若是两国交战,吃亏的是哪一国,应该不言而喻吧?” 凤柒柒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刘衍抬起头来谨慎地看了凤柒柒一眼,看到站在凤柒柒背后的宁成明朝他摇了摇头。 刘衍闭上了嘴。 “朕也知道,你是想要皇位的。朕打算引诱杨坚攻打大历,然后在战场上解决掉杨坚这个你我都想要解决掉的心腹大患的。杨坚你是知道的,为人奸诈慧黠,寻常的‘引诱’是劝不动他在刚坐稳皇位的时候就出兵的。” 刘衍再次抬头,就像求神拜佛时祈愿般看向神像。 “你,成为朕的男人。朕以夫权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出兵。” 刘衍有那么一瞬间的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陛下,你?” 凤柒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刘衍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给你的,当然不是正头夫君的身份,是和宁成明他们的一样的侧室。” 凤柒柒的私心是,想看一看杨坚看到自己和刘衍在一起后,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虽然想知道,但是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抱有期待,所以她预备了另外一条。 凤柒柒见刘衍迟迟不答,倒也没有急着要一个答案。凤柒柒看着他沉默不发,十分隐忍愤怒的模样,越发觉得之前自己觉得他长得像思羽叔叔是自己看错眼了。 真是眼睛瞎了,还不如宁成明呢。 “刘宋三皇子,委身于陛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开口的是宁成明,说出这等劝慰的话来倒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陛下乃大历的开国君主,拥有不亚于契丹领土的国土,刘宋与大历比起来,不过是微末小国。刘宋三皇子此生能得到大国陛下的垂青,算是刘宋三皇子的福分,有什么觉得委屈和耻辱的呢?” 刘衍似乎被宁成明说中了心事,脸一阵青一阵红的:“你……你!你是这样的人,未必其他人都是这样的人!都是像你这样想!” “我是什么样的人?”宁成明摆了摆手,“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帮助陛下完成了兵制和土地制度的改革,尚书们也都是认可我的能力的。我不过是借了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的住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实力。” “像你这种人,未必有实力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却还在嫌弃给你机会的人,岂不是很可笑吗!” 凤柒柒斜睨了宁成明一眼,知道他是在给刘衍做激将法,索性放手给宁成明去做了。 “谁说本殿下没有实力!” 凤柒柒看着刘衍那原本阴柔的脸上出现狰狞的表情,越发地失望,觉得当时以为他可能满脑子里都是运筹帷幄都是假象。 果然,一个男人的魅力,都在于女人的想象力。 她竟然当时还觉得他像项思羽!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宁成明成功说服刘衍委身于凤柒柒。 凤柒柒将刘衍纳入后宫的消息传遍天下,杨坚得知这个消息,反应是比凤柒柒得知杨坚逃跑时候的反应大的。 “刘衍——怎么配得上凤柒柒的?” 杨坚难以置信地说着,谋臣在杨坚身边道:“据我们的探子来报,大历陛下之所以将刘衍纳进宫里,是想要挑起战争,逼陛下出兵。” “柒柒是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攻打刘宋。” 杨坚说着,毕竟凤柒柒在公布把刘衍纳进皇宫之后,接下来就下旨要替自己的男人拿回属于他的权力。 她不过是需要有个名头,一个说服天下人的名头。 杨坚已然明白了凤柒柒的心思,走到案桌前,提笔就要写诏书:“既然柒柒想要,那么我就给她。” “她要我刘宋出兵,那我就出兵。” “陛下!”谋臣不赞同地道。 “我知道,你还算是我从大历带来的亲信,是站在我这边的。这个刘宋国的皇位我本来就不想要,是他们裹挟着我登上这个皇位的。现在,我完成了他们故国的梦想,他们也该放过我了。” “我不过是一个流亡公主的儿子,在我生命的前二十多年里,刘宋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在我心力生根发芽过,我的母亲在我面前,也从来没有把刘宋国当做是自己的母国。” 对于杨坚来说,这就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国度,他不清楚这里的风土人情,也不清楚这里的人情制度,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他想守护的人。 因为刘宋到底是母亲出生的地方,杨坚曾找过自己的母亲,但是他的母亲却告诉他,对于她而言,刘宋国的那些经历,就好像是前世幻梦,她不在意了,真的不在意了。 她希望杨坚,不被这些事情给阻挠,限制了自由。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375章 杀掉,都杀掉! 既然母亲身为土生土长的刘宋公主都这么认为,那么生于长于大历的杨坚就更加心无窠臼了。 杨坚选择放过自己,但是也希望能够拯救那些仍然沉浸在故梦里的人,希望也能够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重获新生。 这也是杨坚选择答应那些人,完成他们旧梦的原因。他们所一直执着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效忠对象。他们该选择融入刘宋新的生活,而不是在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象浪费新的可能。 “陛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侍官郑重地摇了摇头。 “真是矛盾啊!他们选择效忠我,却又在我做出有利于他们的决定时不支持我。” “陛下,你要是今日下了这个出兵的命令,明日你的性命可能就会不保了!” 杨坚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要拯救他们。我要用我的性命,拯救他们。” 侍官没有办法改变杨坚的想法,杨坚仍旧坚信自己真正的使命是在大历,是为了凤柒柒,为了把他培养成才的项思羽他们,把大历推向新的辉煌。 在凤柒柒出兵侵犯刘宋边境的时候,杨坚选择御驾亲征,出兵迎战。 他知道,凤柒柒要抓的是他,也只是他。 他了解凤柒柒,凤柒柒暂时还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吞并刘宋国。 起初,杨坚倒是出其不意,以少胜多,在跟大历军队的战争中胜了几场,但奈何不了凤柒柒指挥将军派出军队从后方包抄,再加上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杨坚措手不及。 顾令朝顾小将军可不是像高苍梧那样会对杨坚手下留情的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直接百步穿杨一箭射去,活捉了杨坚。 前方跟杨坚对上的军队都是高苍梧领着的,高苍梧是跟着凤颜玉的老人了,看着杨坚就像看着自己的小辈一样,也知道项思羽花了多大力气培养他,军队上不会手下留情,但对于他这个人,是舍不得伤害的。 高苍梧对于顾令朝伤了杨坚的事情表示十分不赞同,但是顾令朝却不觉得有什么,反而高高兴兴地像带着个战利品一样,将杨坚带到了凤柒柒面前。 凤柒柒的身后依旧站着宁成明。现在在旁的人眼里,宁成明毫无疑问是凤柒柒最宠信的人。 顾令朝自然也不例外,嫉妒地看了宁成明一眼。 宁成明是侍寝凤柒柒最多次的人,比后宫里其他人加起来都多。 “陛下,臣把杨坚带过来了。”顾令朝跪地行礼。 凤柒柒示意他起来,而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宁成明上前去接触杨坚。 宁成明如今在后宫里的地位就跟未加冕的“皇后”一样,凤柒柒的这一动作就像一个暗示,就像是把杨坚交到了宁成明的手里处理了那样。 宁成明把绑着杨坚的绳子给解了开,伸出双手将杨坚给扶了起来。 宁成明看着杨坚的眼神,就好像在考察一个即将加入他们家族的外来人。 杨坚看了宁成明一眼,宁成明不仅仅气质跟项思羽像,连样貌都跟项思羽相似。 好像,宁成明的母亲的祖上,是天宁皇族…… “宁郎君,你回来吧。” 宁成明闻言,立即走到了凤柒柒背后。 凤柒柒和宁成明对视一眼,宁成明朝她温柔地笑了笑。 两人的信任与默契落在杨坚眼睛里,就好像眼睛进了针刺。 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 “杨坚,我们又见面了。”凤柒柒仰着头,双手抱拳看着他。 “你好。” 杨坚只说了两个字。 凤柒柒眉心一跳。 这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打招呼的方式,而是她的母亲凤颜玉带来的。 “你该说,拜见陛下。”凤柒柒郑重地道。 杨坚执着地在宁成明和顾令朝的没有说出这话,现场的气氛出奇的诡异,就在顾令朝以为凤柒柒会生气时,凤柒柒却轻轻地闭了眼睛。 她拍了拍手,夏大监和郑玉桑捧着文书和印鉴走上前来。 “退位,让贤于刘衍。” 短短七个字,道尽了凤柒柒此时对杨坚的全部要求。 杨坚扭头看了一眼那些文书,而后目光久久地落在上面,再也移不开。 “陛下,你如果要我做这些事情,其实没必要那么复杂的。” “将刘衍纳入你的后宫,是你出的最臭的一步棋。”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凤柒柒调笑着反问。 杨坚没有回答,凤柒柒继续道:“我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烂招。趁此机会又纳美男一枚入后宫,为我后宫的百花齐放增添春色,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情。”凤柒柒摆了摆袖子,“既然你说没有那么复杂。对于这件事情,我不需要看到过程,我只需要看到结果,你,签还是不签?” “我不签。”杨坚突然挺起腰板,拒绝了凤柒柒。 凤柒柒一怔,向后躺去,也不在给杨坚什么争辩的机会,道:“那你就先去牢里待着吧,你放心,不会饿着你饭的。” 杨坚被侍卫拉了下去,顾令朝心直口快,直接问道:“陛下,您为何要和这个反贼说这样的话!您不是要为刘郎君夺下这个江山吗?” “糊涂东西!”开口的是宁成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以为我们大历的子民都是可以丢弃的吗?我们是要帮助刘郎君,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做!” 顾令朝明白了,但还是不爽,什么时候,轮到宁成明狐假虎威,来教训他了! “顾郎君,你今日也劳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息吧。”凤柒柒闭上了眼睛,宁成明立即附上手给她按摩太阳穴。 凤柒柒不想听顾令朝接下来的聒噪,顾令朝无奈,只能退了下去。夏大监和郑内司也退了下去。 享受了一会儿宁成明的按摩,凤柒柒舒服了一点,开口道。 “宁成明。” “臣在。” “刘衍怎么没来见我?” “他最近这几天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臣已经派人在看着他了。” “有劳你费心了。” 宁成明继续尽心尽力地按摩着,凤柒柒突然问道:“如果,朕让杨坚入宫来,甚于和你们平起平坐,你们会有什么看法呢?” 宁成明心一跳,不知道凤柒柒这是什么意思。 若说是试探吧,这话又问的太过直白;若说是信任吧,又为何要有这一番问题。 “臣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臣只知道,臣只听陛下的吩咐。” 凤柒柒闭着眼睛笑了笑:“宁成明,不要妄自菲薄,你是现在,除了郑内司,朕最信任的人。” 宁成明斗胆补充问道:“甚至比过安王太妃?” “安王太妃?朕不喜欢安王太妃。再者,安王太妃只是安王太妃。” “朕并不信任杨坚,或者说,曾经有过信任,但这一点点信任,在这时间的消磨中,一点点耗尽了。” “陛下要臣做什么?”宁成明似乎看出了凤柒柒的心思,主动请缨道。 “刘衍绝不能活!”凤柒柒豁然睁开眼睛,杀意尽显。 “我现在觉得,和刘衍合作,并不划算,用婚姻作为筹码,学我的父亲母亲,将两国联合,才是最合适的做法。省时、省力、不流血。” 宁成明不知道凤柒柒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如果凤柒柒选定了杨坚,也就排除了未来属于宁成明和凤柒柒的孩子作为继承人的可能。 她就不怕自己起歹心吗? 宁成明正想着,凤柒柒继续道。 “还有,杨坚也是可以杀的啊~” 宁成明深吸一口气,凤柒柒抛弃了刘衍,再次选择了杨坚为合作对象,且不论凤柒柒做出这个决定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凤柒柒有打算将两国联合后,杀掉杨坚取而代之的想法。 “宁成明,你能永远和我站在一起,作为永不会倒塌的联盟,暗中对付杨坚吗?” 凤柒柒少见的用了“你”作为两人之间的称呼,她的语气太过真诚,太像温柔婉转的娇弱女子,让宁成明忍不住做那个英雄,为凤柒柒奉献。 “陛下……” “答应我。” 宁成明闭上眼睛,松开放在凤柒柒额头上的手,拦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了十足的欲望和霸道的味道,两人的身份在这一刻转换,就好像凤柒柒才是宁成明的所有物一样。 宁成明迫不及待地在凤柒柒的口中攻城略地,将她所有的滋味纳入心力,凤柒柒也将手揽上宁成明的腰,娇滴滴地道:“别在这儿,去床·上~” 宁成明闻言,立即拦腰将凤柒柒抱了起来,往大床走去。 —— “你说什么,杨坚拒绝退位!”刘衍听着消息,再次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凤柒柒那个贱人,什么都没有对杨坚做,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殿下,杨坚毕竟是被关在牢里,算不得什么供着……” “那还要给他迎进宫里,给他宫人,再好吃好喝地供着,才叫正常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只要他死了,就什么可能都不会有了。其他皇族都被杨坚的人给杀了,只要杨坚死了,刘宋就是我的了,就是我的了!” 第376章 高高在上 “快点,快跟上来,快跟上来。”云幼锦自己走在前头,十分嫌弃身后的侍女走的比自己还慢。 “二小姐,您慢些。走的太慌张容易被发现!” 侍女实在是跟不上跑步着的云幼锦,便建议道。 云幼锦倒是停下了脚步。 她是偷偷从陇西跑过来的,已经逃出来很久了,这一次听说凤柒柒活捉了杨坚,还把他关入了大牢,十分担心他,便议定要来看看。 说起来,这是她从陇西逃出来后,第二次这样夜闯皇宫了。 云幼锦走了皇宫的那条密道,这条密道,还是她当年从父亲书房里的一个文书上看到的。 云幼锦轻车熟路地混进了皇宫。 云幼锦摸索着进入了后宫,计划着走哪一条路去牢狱的方向。 刘衍下定决心要杀了杨坚,大不了先斩后奏,总不能在他杀了杨坚之后,凤柒柒把他也杀了吧。 如果他今日不杀了杨坚,来日凤柒柒的天平就有可能倾向杨坚,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次日清晨,刘衍去了关押杨坚所在的牢狱。 门口的守卫照例拦住了他:“刘郎君,这里你不能进。” “我不过是来跟杨坚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我就是奉陛下的口谕来的。”刘衍一本正经地道,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假传圣旨的罪名了。 “口谕?”门口守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有证据?” 刘衍笑了笑,双手一摆,道:“李将军,我和里面的这位,誓不共戴天,又不可能把他劫出狱之类的放跑他。李将军若是不信,待会儿去找陛下求证,看看我说的是否是真的。” “郎君勿怪,属下不过奉命行事。”李将军闻言,立即拱手退后了一步,“郎君进去吧,快去快回。” 刘衍顺理成章的走了进去。 踏过阴暗潮湿的地牢,刘衍走到了杨坚的面前,看着被关在铁栏杆后面的杨坚,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杨坚,你也有今天。” “让我来为你无趣的牢狱生活,添加一点乐趣。” 原本靠在墙角小憩的杨坚听到声音,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看来来人是刘衍,顿时觉得无比正常。 “是乐趣吗?人死了谈何乐趣?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吧?” 刘衍脸色微变,皱着眉道:“你倒是算到了自己的命运。那我话也不多说了,你乖乖受死吧。” 刘衍说着,从袖中掏出匕首来,就要向杨坚刺来,杨坚却懒懒散散地道:“诶,等等。” 刘衍也没想这么快杀了杨坚,他还没折磨够,刚刚不过是想吓一吓杨坚的,见杨坚愿意陪他玩,便停下了刀。 “怎么,你怕了?” “我没什么好怕的。”杨坚摆了摆手,“怕与不怕,我的命运都在继续往前走着。只是我想问,你真的就舍得现在杀了我吗?” “……” 云幼锦终于摸到了牢房外面,她直接跑了过去,李将军见到有人来,还没看清楚她是谁,照例就要拦住,云幼锦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云幼锦大手一扬,朝着他们撒了一把粉末,将他们迷晕了过去。 云幼锦踢了李将军一脚,确认他昏迷了,便走进牢里。 因为刚刚刘衍进去的缘故,牢里的守卫刚刚都被李将军遣散走了,是以云幼锦一路畅通无阻。 云幼锦还在心里想着这个牢狱十分守备松懈,什么人都可以混进来。 这个牢狱在皇宫,皇宫的守卫森严,是青执管着的,要不是云幼锦知道密道,她就是变成苍蝇也飞不进来。 守卫能够防住宫外的人,却不能防住宫里的人,宫里这个地牢的守卫,就真的跟纸糊一般,全靠凤柒柒的震慑力让宫里人不敢进去,若是硬闯,还真是能闯进去的。 “混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杀了你!” 云幼锦刚快要靠近杨坚的牢房,就听到刘衍愤怒的嘶吼。眼见着刘衍再次举起匕首,要杀了杨坚,云幼锦快速地抽出袖中小型弓弩,朝刘衍射了过去。 刘衍背后中了那支毒箭,直接倒地而去。 “啪嗒”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杨坚惊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仍旧拿着弓弩,看起来意气风发的云幼锦。 “幼锦!?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不说这个了。杨坚弟弟,我是来看你的。” 云幼锦收好弓弩,朝这边走来,杨坚却退后了一步。 杨坚正色道:“你不该来这里。”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你被陛下关起来了,我……” “看在你刚刚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管这件事情,你快走!” 云幼锦杀了刘衍,无论如何,凤柒柒都没有打算现在杀了刘衍,而云幼锦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势必会让凤柒柒反感,凤柒柒最讨厌打断她计划的人。 “不,我要看你!我要看你!我费尽心思从陇西逃回到帝京,就是为了见到你!坚弟弟,我喜欢你,从我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幼锦姐姐。”杨坚突然喊出了这个多年未曾喊出的称呼,“我只把你当做是我的姐姐。你能明白吗?” “姐姐——姐姐就姐姐,姐姐怎么了,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你难道不能喜欢上姐姐吗?我不过是比你虚长几岁而已,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姐姐不过是一种感觉,而你可以努力改变这种感觉……”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杨坚皱起了眉头。 “我爱你……我会为了你努力扫清我们之间的障碍,你要相信我……之前给陛下的毒是我下的,也不知道她最后是用什么方法解了我那奇毒,明明都已经举国哀悼了,她怎么又活了!” “你说什么!之前给陛下下毒的人,是你!” 云幼锦一愣,没想到杨坚会吼自己。 杨坚腥红着眼道:“你疯了吗!?给陛下下毒!你是要把你父亲的全部心血都付诸东流啊!”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们说够了没有?”凤柒柒的声音破空而至,带着仪仗队出现在牢狱当中。 凤柒柒在看到门口倒着的一大批侍卫,就大概猜到了出什么事情。 只是没想到,还牵扯进了云幼锦。 凤柒柒迈步走了过来,看了倒在地上的刘衍一眼,平静地道:“拖下去,厚葬吧。” “是。”几个小太监走上来,快速地处理掉了这个尸首。 凤柒柒走到云幼锦面前,“啪”地一声,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你父亲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替所有关心你的人打的,你辜负了他们对你的爱护。” “抓住她。”凤柒柒打完云幼锦,让侍卫把她钳制住。 凤柒柒扬着眉,用眼神震慑着她:“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还要争吗?” “下毒的人是你,杀了刘衍的也是你,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死很多次了!” 如果她不是文忠侯的女儿,如果不是安王太妃和云幼衣等人都会为她求情,她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凤柒柒在最后给她机会,她在告诉云幼锦,她无论再怎么所谓的“争”,都是无能为力,都是虚无。 云幼锦没有回答她,只是瞪着她,凤柒柒好笑地看着她,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就在凝华居的偏殿里软禁起来。” “朕不解决你,朕要你的姐姐给朕一个解决办法。” 云幼锦被带了下去,现场就只剩下杨坚和凤柒柒。 凤柒柒走到杨坚面前,两人隔着的不过是触手可及的铁栏杆,但是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无论如何,云幼锦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既然刘衍已经死了,那么朕的合作对象,就要换成你了。” “朕可以乘势承认你为刘宋国的皇帝,有了我们大历的实力为你做背书,你的刘宋国皇位只会更稳固。朕打算学朕的父母,让大历和刘宋在我们的手上融为一体。” “你愿意和朕一起,生下一个继承人吗?刘宋陛下?” 凤柒柒说着,牵起杨坚的手,杨坚怔怔地看着凤柒柒带起他的手,眼神里的妩媚和野心,是他完全陌生的。 凤柒柒摩挲着杨坚的掌心:“如果你不答应,那也没关系,从明日起,大历的铁骑就会踏平刘宋的疆土,朕不介意生灵涂炭,永绝后患。” “你,你难道都不在意那些百姓了吗?”杨坚看着凤柒柒那副把玩众生的模样,有些懊恼和后悔。 “谁说朕不在意了?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你若是不答应,这让刘宋灭国的罪名可是安在你头上呢,朕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你!”杨坚一时气急,看着凤柒柒皱眉道,“你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你们要朕变成这样吗?这不是你们心心念念期盼的吗?朕觉得,朕现在这样,很不错。” 第377章 压不住啊 凤柒柒见杨坚迟迟不回答,开解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你是愿意娶我呢,还是不愿意娶我呢?” “我——”杨坚看着凤柒柒的脸,毫无疑问,他不会没有对凤柒柒动过心。 “你照样拥有刘宋国的主权,在大历你拥有作为君主地配偶地权力;反之亦然,朕在刘宋,是皇后。”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 “陛下!陛下!”云幼衣怀着身孕,着急进宫面见陛下,为自己的妹妹求情。 “妹妹所做地事情,臣不会替她辩解什么,她确实是做错了,且罪大恶极。但是,臣还是要请求陛下从轻发落,看在臣地父亲和安王太妃地面子上,饶恕她的性命!” 云幼衣跪在地上,几乎是要声泪俱下了,她表示这一次一定会亲自看守好妹妹,不让她胡作非为。 云幼锦犯了过错,可云幼衣是无辜的,凤柒柒看了一眼她的大肚子,实在是不忍心她继续在地上跪着,便道:“你起来吧。” “陛下!”云幼衣执着地摇了摇头。 “你起来吧。朕答应你,饶恕云幼锦一次。” 云幼衣欣喜地抬起头,用眼神在询问真假,凤柒柒叹了一口气,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朕,最后一次放过云幼锦,她如果下次再犯,朕直接格杀勿论。” 云幼衣赶紧道了谢:“臣谢陛下隆恩!再有下次,不必陛下处置她,臣自会处置了她!” 凤柒柒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个长姐,也是十分操心的!你自己还怀有身孕,千万要注意身体。” 云幼衣再一次谢过了凤柒柒,便表示自己要回家处置云幼锦了。 凤柒柒自然应允。 云幼衣一回家,直接以长姐身份做主,把她嫁到了陇西。 “姐姐!不要啊!你什么时候给我定下的婚事,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要嫁到陇西去,我不要!” 云幼衣嫌恶地甩开云幼锦:“我是在为你好。今日我怀着身孕,为了你跪在陛下面前苦苦求情,才保住你这条性命,你千万别再给我惹麻烦!” “婚事是姐姐早就在为你物色的人选,也难得人家家里得知了你犯下的这等蠢事还愿意要你!对象是你二表叔家的妻表侄,是个合适谦和的人!明日你就启程去陇西,姐姐已经去信一封,尽早完婚!” 有了夫家,夫家自然会管住她的。不像之前送到陇西是在亲戚家里借住,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也不怎么过分限制她的自由,让她有了偷跑出去的机会。 而且,云幼锦犯下这一切事情的根源都是因为她喜欢杨坚,把她嫁了人,也能够断了她的念想。 为了避免云幼锦在去陇西的路上再出什么差错,云幼衣便让自己的丈夫亲自护送她去陇西。 本来她是想自己亲自护送的,但奈何自己怀有身孕,实在是不合适长途奔波。 云幼衣决定了云幼锦的结局,此去陇西,云幼锦再不会对凤柒柒产生什么伤害。 收尾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凤柒柒正式以大历的名义承认了杨坚的刘宋皇帝身份。 同时,宣布两人即将缔结婚姻的消息,也表明,两国即将像过去的大宛和天宁一样,在他们的继承人手上合并成为一个国家。 凤柒柒让杨坚居住在乾元殿。 紫宸殿内,宁成明正在为凤柒柒试簪子,试了好几支,都没有满意的。 宁成明再一次将一支蝴蝶紫宝石银雕簪子插入凤柒柒的发间吗,凤柒柒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复又摇了摇头。 “这是我平素里很喜欢的一支簪子,可惜跟这件衣服,搭了就不好看了。” “陛下这件新衣,试了好多的饰品,搭的都不好看。”宁成明还是将那支蝴蝶簪子取了下来,“陛下这件新衣服,跟陛下平日里的风格迥异,好多簪子都不搭。” 凤柒柒未亲政前,喜欢穿绿色系的清新衣服,亲政后,多爱端庄秋香色的衣服,这种妩媚的类型,还是她第一次尝试。 凤柒柒说了,第一次试这衣服,要穿给宁成明看。 “算了算了,我不试了。”凤柒柒摆了摆手,将首饰推开,“我天生丽质,不要这些首饰也好看!” “陛下。”宁成明弯着眼睛笑了笑,难得凤柒柒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陛下自然是好看的。只是陛下既然精心制作了这个衣服,那么也该打造一副华丽的首饰,才好与它相配啊,否则压不住啊!” 凤柒柒努了努唇,考虑了一下添置首饰的事情,还是决定该花花该省省,她堂堂一个大历皇帝,想要一副首饰,难道还要抠抠搜搜的吗? 凤柒柒正准备同意宁成明的考虑,和宁成明再“温存”一番,郑内司却来报,说杨坚求见。 凤柒柒和宁成明对视一眼,宁成明犹豫地道:“陛下,要不,我先下去?” “下去什么?这是朕的紫宸殿,在紫宸殿里,朕想召见谁,难道还要他的允许吗?你且在这里和我一起听着。” 凤柒柒拉住宁成明的手,让他站在自己的身边。过了一会儿,杨坚出现在殿内。 杨坚和凤柒柒的身份,如今是平等的,自然不用行礼,但看到宁成明搭手在凤柒柒肩膀上的样子,还是有些吃味。 “凤柒柒,我们该讨论一下我们成亲之后的事情。”杨坚挑衅地看了一眼宁成明,将目光落在凤柒柒身上。 “讨论什么?”凤柒柒闲适地道。 “你未来要的继承人,只是你我两人的血脉,何必在后宫招纳这么多的人损害自己的身体?既然你已经决定与我成亲,就应该把后宫的那些男宠遣散,对你,对我,都好。” “为何对你对我都好?”凤柒柒懒洋洋地道,“后宫里的那些男人碍着你了吗?如果说子嗣问题的话,大不了在没和你生下孩子之前,我不跟他们生不就可以了吗?” “咱们公平起见,我也没说不让你那边充实后宫啊,你要纳什么样的女人做你妃子,我都不在意……” 凤柒柒话还没说完,杨坚就打断了:“凤柒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再认真一些。” “我哪里不认真了?”凤柒柒摆了摆手,“该给你的待遇都给你了,让你住在乾元殿,这还委屈你了?” 在紫宸殿前,乾元殿是皇帝的住所。紫宸殿原先只是议政的场所,是在凤柒柒曾祖父的时候变成皇帝的寝殿的。 而立政殿作为皇后居所的地位一直未变,立政殿已经被凤柒柒赐给了宁成明居住,凤柒柒便把一直闲置的乾元殿赐给了他。 杨坚在大历也算半个皇帝,给他住乾元殿,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能不能再认真一点。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想要的,是一生……” 凤柒柒似乎为了避免杨坚继续说下去,恶狠狠地道:“你一定要让我把后宫遣散吗?” 凤柒柒说出此话的时候,宁成明不禁攥紧了他手中凤柒柒的肩膀,凤柒柒抬起手来拍了拍宁成明的手背。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会遣散他们,永远也不会。” “为什么?” “他们都是我的属下,我不能放弃他们,就像不能放弃忠心与自己的臣子一样。”凤柒柒说着,站起身来,拉住宁成明的手。 “这是我的信任,我的心腹。杨坚,我们还没到同床同梦的时候,让我为了你无缘无故地放弃自己的亲信,你做梦!” 杨坚死死地盯着凤柒柒握着宁成明的手,明明凤柒柒长成了所有人眼中希望的皇帝模样,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很想问问她,她还喜不喜欢他,但他问不出口。 杨坚面色晦暗地看着凤柒柒,最终选择退后一步,他没有办法劝动凤柒柒遣散后宫,只能在后宫这十二个男宠的注视下,和凤柒柒成亲。 和凤柒柒的婚礼,壮阔的好像一场登基仪式。凤柒柒主动朝杨坚伸出手,杨坚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握上了。 两人拉着手,一起走过汉白玉雕成的台阶。杨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凤柒柒一起处在这样的境地里,一起做这样的事情。 他曾经想过和凤柒柒成亲的模样,但绝对不是这样。 “你在发什么呆?”凤柒柒和杨坚一块儿按流程转身,凤柒柒抬起手,跟下面站立这的臣子打招呼,随意地问了一句。 杨坚没想到,凤柒柒一直都在关注自己的心情。 “我只是有些恍惚。” “你在恍惚什么?这么豪华壮阔的典礼,这辈子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凤柒柒扬着笑,手再次重重的一扬,所有的大臣立即跪下来,高呼,“陛下万岁——” 凤柒柒的打算是,两国合并后,不再更改新的国名,而依旧称为大历。这个大历算起来当初也是杨坚决断取出来的,不过在刘宋国人的眼里,自己的国家就像是入赘大历了一般。 第378章 这个地步 “江山在我们的脚下,权力在我们的手中。”凤柒柒已经不理解杨坚在恍惚什么了,一双眼睛只牢牢地盯着前方——那跪了一地地大臣,和壮观地布景。 “我在恍惚,没想到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个地步。” “这个地步怎么了?我们现在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吗?”凤柒柒不明就里,在礼官地唱名下按约定好地仪式,和杨坚交换了册宝。 “不,不是。”杨坚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地变化太大了,让我,让我觉得,你是另外一个人。” “我就是我。我不过是明白了一些道理,换了一个做事的方式,就让你觉得我是另外一个人,那么只能说明,过去在你眼中我的印象,不过一直都是你的‘幻象’。” “不是幻象,你倒也不必说这个话。”杨坚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何元翊呢,他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吗?” “他当然知道。当初我下旨选秀,第一个进宫来劝我的人,就是他。” “那你还——” “我已经为他赐婚了。等他一过冠礼,永定伯和世子就会安排他们完婚。” 凤柒柒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杨坚无比震惊地转过头看向凤柒柒。 “他也同意了?” “由不得他不同意。”凤柒柒无所谓地说着,“我不会让他入宫的,他家里的长辈也不会,给他赐婚,是保住他名声最好的办法。” 杨坚默默,有些吃味地道:“你推开了他,这是为他好。” 凤柒柒挑了挑眉,生怕杨坚往下再说什么:“打住打住,你接下来如果是要跟我比对和他的待遇,我不想听。” “我们之间,该多讨论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凤柒柒扬着笑,和杨坚一起拜过天地后,夫妻对拜。 礼成。 杨坚没有回答。 新婚夜,凤柒柒将所有的礼仪人员都撤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们没必要把气氛搞得太僵。”凤柒柒主动开口,“先来喝杯交杯酒吧。” “哗啦啦”的倒酒声响起,凤柒柒将酒递到杨坚面前,扬了扬头。 杨坚接过酒,和凤柒柒交换啜饮,当他放下酒杯的时候,道:“到目前为止,我都觉得我像一个玩偶一样,很麻木,很麻木。” “怎么,这不是你答应的吗?难道你不想娶我吗?” “不,我没有不想娶我,我只是——”杨坚话还没说完,凤柒柒突然将手中的酒杯一丢,整个人将杨坚扑倒。 两个人倒在了床上。 凤柒柒媚眼如丝,伸出手,像抚摸着珍宝一样用手背抚摸着杨坚的脸庞。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不在焉吗?” “我……” “我要让你快乐。接下来,如果你再心不在焉,我会生气的哦~” 凤柒柒主动地吻上杨坚的唇,杨坚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凤柒柒感到了他的僵硬,手轻轻一探,将他的衣服给解了开。 而后,一件一件地剥落。 “别怕~别怕~”凤柒柒轻轻地安慰着,杨坚只是死死地盯着凤柒柒,眉头始终都没有松开,似乎是在埋怨凤柒柒这般的主动。 当杨坚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衣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凤柒柒。 “别动。” “怎么了?”凤柒柒依旧噙着笑,“你怕了?” “你现在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然而然的……做这样的事情?” “我们?我们是要,一起生一个健康的继承人的关系啊~”凤柒柒的手仍然试图往杨坚的身上摸,但被杨坚死死地钳制住了。 “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凤柒柒顿住了,一双眼睛牢牢地对上杨坚的,道:“杨坚,我对你是有感觉的,我没有说谎。” 杨坚的心漏跳了一拍,松开了钳制着凤柒柒的手。凤柒柒这一次倒没再继续对杨坚动手动脚,而是趁势躺到了杨坚的身侧。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没有那个兴致。我向来没有强迫人的习惯。”凤柒柒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布置精美的床顶,“既然这样,那就到此为止吧,不过我们总得说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我可不想这么快睡觉。” “你想说什么?”杨坚扭头看了凤柒柒一眼,突然很享受和凤柒柒躺在一起的这样一刻。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更愿意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谈,就这样跟凤柒柒躺在一块。 他并不是不愿意和凤柒柒做那样的事情,只是不愿意现在做。凤柒柒的心掺杂了太多太多旁的东西,她或许不膈应,但他膈应,至少也要等到,他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吧! “嗯——关于,兴修天下水利的事情。你知道的,农业为国家之根本。如今你我两国合并,暂时不用担心对外用兵的事情,所以可以放肆去搞国内的基础设施完善了。” 杨坚一愣,没想到凤柒柒竟然转变的这么快,而且还是开始聊,政事了。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杨坚表示了肯定,询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懂什么兴修水利的事情,倒是鱼子恺曾给我一份计划书,全国地图上面标注了应该兴修水利的地方,每一处地点还有预计的计划和部分地点的勘测情况,总之是很详细的一份计划,有足够的说服力。” 鱼子恺是工部尚书的儿子,工部尚书算是出自水利世家了,家族传了好几代,都对地理十分感兴趣。 凤柒柒说着,从床上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到柜子前,拉开它,将之前鱼子恺给她的东西递给杨坚。 鱼子恺也是她的后宫之一,鱼子恺对她更多是仰慕的爱,倒没多少占有欲,凤柒柒也乐得实现他的理想。 “鱼子恺?”杨坚接过凤柒柒递过来的东西,仔细地看着。 “是的。我打算让他总揽这些事务,钱从国库里出,如果需要增添的钱,国库里批不下来,就从我的私库里出,我会给他拨足够的款,让他专心于此事。” “反正我是不差钱的。”凤柒柒补充了一句。 杨坚看完了那份计划书:“他确实是个可以统筹起着整个工程的人。” 杨坚表示,鱼子恺确实十分专业,每一个注脚都有准确的数字印证。 “是吧是吧!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凤柒柒突然眼睛变得亮晶晶,“把事情教给他,我放心的很,教给他总比交给朝廷上那些老油条好的多。” “你倒是很信任他。”杨坚合上计划书,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是枕边人。天天睡在我身边,还没点信任的话,那不是瘆得慌吗?” 杨坚沉默了一下,抓紧了手中的计划书:“你的后宫里,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虽然杨坚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 一定是宁成明吧? 凤柒柒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直接地道:“宁成明。” 杨坚闭上眼睛,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不意外,但还是问:“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你已经喜欢上了他了吗?在你心中,他的地位已经取代了其他人了吗?”:魰斈叁4 凤柒柒歪着头努了努嘴:“没有什么取代不取代的。他在我心里很重要,一直都很重要。” 凤柒柒从第一次和宁成明见面,感受到他身上那和项思羽相似的感觉,她就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她深深地被他吸引。 “那我呢?”杨坚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像委屈的小媳妇一样的问题。 “你和他没得比。” 杨坚的心一凉:“是重要的程度没得比吗?” 凤柒柒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有什么可比性吗?” “就是因为不一样才有的比,如果是一样的人,有什么可比的?” 凤柒柒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总感觉你在无理取闹!” “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杨坚无语凝噎,凤柒柒已经走前来,厉色道:“无论如何,由于接下来的政令是由我们两个人共同签署发出的,我需要你的同意,当然也只是你名义上的同意。” “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情了,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跟你知会过这件事情。” 凤柒柒不过需要杨坚在同意任命鱼子恺为水利总都督的旨意上“签字画押”,至于他的意见,不重要,即使他不同意,她也会逼着他同意。 “所以我就是一个印鉴,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一个你即将将刘宋国收入麾下的标志?” 凤柒柒已经冷了脸色:“我的后宫里,从来不养闲人。” “好、好、好。”杨坚连连说了三个好字,轻轻地闭上了眼,“我到现在才明白。你早就已经向前,而我还停留在原地。” “是我错了。你拟旨吧。” 凤柒柒转过身来,准备开始用草纸草拟诏书:“话说回来,我可记得,之前你说过,你毕生所愿,就是让大历繁荣,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或者是,唯一的国家。” 第379章 新婚夜盖棉被纯聊天 凤柒柒似乎并不在意杨坚想什么,而只要杨坚所想的东西于自己有利便好。 “你想说什么?”杨坚自觉凤柒柒不怀好意,警惕地问道。 “我是在问刘宋陛下,嗯?”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成亲?”杨坚不甘示弱地反问。 “我以为你是为了你的性命,或者,或者——”凤柒柒地左手虚空地绕了绕,“你地心,你的感情。” 凤柒柒再一次走到了杨坚身侧,有意无意地想要触碰他,杨坚却认真地躲了开。 凤柒柒地笑容收敛了一下,强撑着道:“罢了罢了,不逗你玩了,该睡觉了,也累了一天了。” 凤柒柒说着,就开始解衣服,当凤柒柒脱下第一件地时候,杨坚立即从座位上弹坐起来,激动地道:“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凤柒柒无语地看了杨坚一眼:“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当然是睡觉啊!” “睡觉?在这里?一张床?” “当然。新婚夜分床而睡,你不在意这个名声可我在意这个名声,若是传出去,那也太没面子了不是?”凤柒柒有理有据地说着,已经脱去了外面的礼服,只剩下里面的单衣,直接往床上扑去。 凤柒柒巴适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滚进了里面的位置里,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杨坚,有些好笑地道:“怎么了?怕我吃了你?” 杨坚仍然是不动。 “刚刚不是都说好了,我没有强迫人的习惯。你我之间,今夜不过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杨坚动了一下,但没有完全动。 “行,那要怎么样你才肯跟我睡一张床?今夜我是不会让你出去败坏我的名声的。” “楚河汉界。”杨坚伸出手来,虚空的画了一条线,似乎这样就能画出一跳宽阔的河流,将两人物理上的距离横亘在两端。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凤柒柒疯狂点头,折腾了这么久,她确实有些累了,现在只想快点睡觉。 杨坚得到了凤柒柒肯定的答案,终于动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和凤柒柒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当杨坚躺进床里,和凤柒柒处在同一个平行线上时,凤柒柒突然伸出右手,拍了拍杨坚处的被面。 杨坚疑惑地看了凤柒柒一眼。 “好好睡觉,不许打呼噜。” “……” —— 翌日清晨,伺候梳洗的宫女们在外面敲门,喊凤柒柒起床。 凤柒柒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一喊就醒过来了,见杨坚还没有醒过来,还伸出手来推了推他的脸。 “懒鬼,起床了。” “不是说皇帝大婚,辍朝三日吗?”凤柒柒完全不知道,杨坚竟然会有起床气,竟然还意外得到了一个收获。 “是的,所以不是上朝。日上三竿了,你也该醒了吧?” 凤柒柒拍了拍杨坚的脑袋,杨坚清醒了不少,看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两位陛下。”侍女们拿着东西,朝他们俩行了礼。 凤柒柒点了点头,让她们平身,而后推了杨坚一把,命令道:“下床,该洗漱了。” 杨坚是自己主动下床的,但他明显听到了侍女们的窃笑声。 杨坚抖了抖袖子,做出端庄样,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洗漱。 洗漱的时候,凤柒柒一直紧盯着杨坚,看着杨坚,看的杨坚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脸上是有什么东西。 杨坚问完,凤柒柒却只是开怀地笑。 “杨坚,你真的挺好看的。真的。” 虽然长得是不如宁成明,毕竟宁成明有项思羽的气质,在凤柒柒心中,项思羽是最帅的。 “别看了别看了,我都怕你给我看掉一块肉下来。” 洗漱毕,凤柒柒和杨坚手挽着手去用膳,凤柒柒指着餐桌上菜肴,淡淡的道:“这些都是我印象里你爱吃的早餐,你要是不喜欢,那也没办法,只能等下次了。” 杨坚皱起了眉头,夹了一点点蒸虾米放进嘴里,有一种在试毒的感觉。 “怎么,不好吃?” “不,比起好不好吃,我更担心,你在我的饭菜里下毒。” 凤柒柒“呵呵”两声,可以算得上是冷笑了:“那接下来,我吃什么,你跟着我吃什么。” 凤柒柒愤怒地吃了几样菜,挑衅似的看着杨坚,杨坚正准备夹菜,郑内司突然走了进来。 她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看起来并不是大历的东西。 “陛下,有要事。” “什么要事非要现在这个时候让我处理?”凤柒柒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已经放下筷子,准备接过那个东西。 “这是跟契丹的祝贺你们新婚的贺礼一起送来的。原本奴婢以为也只是贺礼中的一件,但在入库核实的时候,打开来却发现不是贺礼。奴婢不敢擅作主张,便立刻将这个盒子送来了。” 通常来说,由于凤柒柒信任郑玉桑的缘故,也加上凤柒柒不可能事无巨细,这些贺礼向来是郑玉桑负责核准入库,凤柒柒只需要看过礼单,知道有什么东西便好。 凤柒柒接过礼盒,打开来,却是一卷国书。 打开,落款处,印的却是萧素皇后的私印。 这是一份特殊的国书,凤柒柒仔细看去,讲的却是联姻之事。 按道理说,契丹的皇后,必出自萧氏,几百年来,无出其右。但这一次,耶律拔都却想为自己的儿子,迎娶大历公主。 可是,大历哪里来的公主? 凤柒柒突然意识到这封古怪的国书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首先,开始排除萧氏女子为太子妃,就是离经叛道的行为,这是动他们前半年来都能分到的蛋糕的行为;其次,大历没有真正的公主,凤柒柒不可能马上生出来一个,就必须让宗室女成为公主。 耶律拔都用了自己皇后萧素的私印,也是在表明,身为萧氏女的萧素,也是支持自己儿子娶大历公主的行为的。 耶律拔都也是在暗示凤柒柒,这个大历公主嫁过去,有可能因为国内的政·治斗争,而无辜受累,会死。 凤柒柒绝不会放过这个和契丹结为姻亲的机会,她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纳一位契丹皇子——人家契丹皇子不可能愿意做“妾室”,她也不好意思,让堂堂一国皇子做一个“妾室”,这不是大国的待客之道,也无法满足她想和契丹结亲的利益交换。.ghxsw.com 凤柒柒看完这封国书,脑中先想了几弯,而后将文书递到了杨坚手上,让他看看情况。 “你说,我们这边出的‘大历公主’的人选,选谁比较好。” 杨坚的瞳孔震了震,凤柒柒已经决定接受契丹这次抛来的所谓的“橄榄枝”,只是在担心人选罢了。 “你就不担心,他们是在利用我们大历,想要借助我们大历的力量?” “利用就利用呗,我们又不是捞不到好处,你以为我是愿意做冤大头的人?” 凤柒柒从项思羽那里得知,耶律拔都是真正的爱妻之人,六宫无妃,只有皇后萧素和萧素所生的孩子,后宫没了亲生儿子的隐患,但是却有旁支的隐患。 耶律蒙哥及其后代是没有威胁了,但还有其余的宗室,耶律拔都只有一个儿子,但侄子却不少。 萧素的身体确实不好,穷极一生,也只生下一个儿子,偏生这个儿子还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才养大到成年可以结婚的年纪。 萧氏女有,但是耶律拔都却觉得不适合自己儿子。自己儿子体弱多病,娶国内的萧氏女必有被架空的危险。如果娶同宗的萧氏,且不论这个亲近的血缘关系能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让某一支萧氏过分的壮大,也是君王的大忌,即使这个萧氏是自己的母族,是自己的妻族。 同姓不婚,其子不蕃。耶律拔都思来想去,决定打破惯例,让自己的儿子娶大历公主。 凤柒柒没有女儿,势必要让宗室女成为公主。娶的是宗室女,就不用担心凤柒柒打宗室女所出皇嗣的主意,反正宗室之子也继承不了大历皇位。 若是凤柒柒自己的女儿,耶律拔都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凤柒柒反向利用,钻了空子,把国给偷了的。 杨坚张了张嘴,知道没有办法改变凤柒柒的想法,便道:“楚王的二妹是合适的人选。你总不可能选择宁王一脉吧?” 宁王一脉早就被削爵了。自然是没有资格成为大历公主嫁到契丹去的,所以只有楚王一脉。 如今在楚王位的是个和凤柒柒年纪相近的少年,所以最佳人选就是楚王的二妹,佾和郡主。 凤柒柒歪着头想了想,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姑娘的印象,悠悠地道:“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你这么一提她,我都想让她立刻入宫,考察考察她是否能够嫁到契丹去。” 杨坚哭笑不得:“你不止要考察她,你还要征得楚王太妃和楚王的同意,这是她的女儿,他的妹妹,怎么可能舍得就这样让他不明不白地远嫁异乡?” “这又如何?这是为国,为大义,他们有什么徇私的地方?违抗圣旨,这是死罪!” “陛下,话是如此,但您确实不能直接强迫他们。强迫是最后无可用之招数。” 第380章 乌孙公主 凤柒柒犹豫了一下,觉得杨坚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道:“可怎么会有人愿意主动把女儿远嫁异乡,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凤柒柒知道杨坚说的那个道理,可是到底是难整地。 “我们就是要安排这一出事情。”杨坚勾唇笑了起来,腹黑属性顿时上升,“胁迫,跟他们自己犯了事情,不得不献女脱罪,是不一样地。” 凤柒柒对杨坚肃然起敬起来,她想事情,都是在用最简单最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对于自己人,她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杨坚对于自己人,仍然带着那么多地筹谋。 凤柒柒地算计只会对待自己还没那么信任地人,而向楚王一家这种对她毫无威胁的人,她向来没有放在眼里,觉得他们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帝王的命令即可。 凤柒柒觉得杨坚的打算很有意思,她也想看看过程是什么样的。 “那你觉得,他们一家,能犯什么事情?” “若是此时有人检举出来,楚王和之前被废的宁王有过牵扯。流言猛于虎,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你觉得楚王一系会不会为了自证清白,来陛下面前表忠心?”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最难自证清白,无中生有却又不是空穴来风。楚王作为到现在为止最后留存的藩王,必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的楚王还那么小,楚王太妃必然是要绞尽脑汁把持这个藩王位份不放。 凤柒柒点了点头,这对腹黑夫妻算是达成了结婚以来的第一个共识。 吃过早饭,凤柒柒和杨坚手挽着手在宫里溜达,“恰巧”又遇到了宁成明。 宁成明恭恭敬敬地朝凤柒柒行了礼,凤柒柒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杨坚,跟你说个事。关于我的后宫的事情,还是由成明来管着,你就不需要插手此事了。你只需要跟我一起管着大历的事情,和你本国刘宋的事情了。” 杨坚愣了一下,他确实是不想管凤柒柒那后宫里乌七八糟的事情,但他不想管跟他没有权利管,是两码事。 眼看着宁成明已经谢恩领旨了,杨坚突然道:“为什么不让我管?” “你想管?”凤柒柒挑眉。 “我不想,可我才是你的正室,这种事情不应该是正室……” “你不适合管这个。”凤柒柒已经下了定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你想管,便让你管,刚好让成明多些时间来陪我。” 宁成明笑着,半点了头。 杨坚感觉自己被雷击了一下,顿时道:“既然你说我不适合,那我就不要过分为难自己了。能者多劳,这件事情,还是让宁郎君去做吧。” 凤柒柒笑了起来,朝宁成明脆脆地道:“成明,你听到了吗?杨坚他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啊!” “是。”宁成明的笑容就像一只狐狸一样,一双眼睛只望着凤柒柒的方向。 凤柒柒点了点头,杨坚突然拉起凤柒柒的手,就要离开宁成明身边。 “诶诶诶!你干什么!扯的我手疼!” 凤柒柒的力气还是没有杨坚那么大的,整个人被杨坚带离现场,怎么挣扎也挣扎不了。 走到亭子里,杨坚松开了手:“怎么那么巧,我们刚出门就撞到了宁成明?” “就是巧啊,皇宫就那么大,他可能要去办什么事情呗……” 凤柒柒眼神游离,还在替宁成明说话,杨坚有些生气,但没有伸出手把她的脸掰正过来,让她直视自己。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你又不能把他的眼睛挖下来。如果你要挖下来,我头一个不同意。” “你就那么喜欢他?” “当然。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 杨坚定定地看了凤柒柒一眼,最后撇过脸去。 凤柒柒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个人现在很矛盾,非常矛盾。 —— 随后几日,帝京流言纷纷,言说楚王当年涉及宁王谋逆一案。 起先,凤柒柒表示并不相信这个流言,甚至还开口说打击那些流言。 但流言仍然愈来愈凶,楚王府终于坐不住了。楚王太妃入宫面见凤柒柒,言说最近关于流言的事情。 楚王太妃和凤颜玉算是一个年纪的,见到凤柒柒,立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了下来,言说楚王府的历史,和历代楚王的忠心。 凤柒柒只是微笑着看着楚王太妃表演。 楚王太妃演完了,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在凤柒柒的允许下站起身来:“陛下万万不可相信流言啊!我们楚王府的一颗赤心日月可鉴,在当初陛下您的母亲……” “好了好了。”凤柒柒止住了楚王太妃想要继续的话头,“朕相信你们的忠心,可是旁的人不一定相信你们的忠心,你们得做些别的事情,让外面的人也相信你们楚王府的忠心。” “陛下?”楚王太妃有些不明就里地抬起头,就听凤柒柒继续道:“契丹那边来了国书,希望娶一位大历公主和亲。” 楚王太妃深吸一口气,霎时就懂得了她的意思。 “朕无子无女,要想维护和契丹之间的关系,就必须让宗室女封为公主,出面和亲。如今,宗室之中,只剩下楚王一脉,也只有楚王一脉有适龄的宗室女。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呢?” “这……这……”楚王太妃颤抖起来,凤柒柒这是让她出一个女儿,来保住他儿子的爵位。 “你好好考虑吧。”凤柒柒一甩袖子,离开了紫宸殿。 楚王太妃回府后,楚王立即上前问母亲情况,见母亲脸色不好,知道今日进宫的情况不容乐观。 “怎么,陛下不相信我们吗?” “不,我的儿,陛下没有不相信我们。只是,陛下需要一个我们能够表忠心的机会。”楚王太妃伸出手来,摸了摸楚王的头。 楚王有些不太高兴地躲闪了开:“母亲,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请你不要再摸我的头了。” 楚王太妃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你妹妹,可能要嫁到契丹去。” “你说什么!静和妹妹要嫁到契丹去!那么远的地方!” 楚王太妃叹了一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楚王震惊地后退两步:“二妹不会同意的。大姐嫁在帝京,夫家对她好,她也能常回家看看。二妹早就以大姐为榜样了,你现在让她接受从郡主变公主,嫁到契丹的事实,无异于天方夜谭!” “为了我们整个楚王府好,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楚王太妃语气决绝,面上却十分悲戚。 “母妃!”静和郡主突然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她刚刚一直都躲在哪里。 楚王太妃的脸上有诧异,但还算是平静:“你刚刚都听到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女儿,你要成为公主,嫁到契丹。这个中的道理不需要我多讲解,我相信你能明白。” “要解除我们楚王府眼下的困局,就必须要你嫁到契丹去。” 凤静和的眼角出现眼泪,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楚王太妃的袖子,无辜地道:“真的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wenxueзч.net 楚王太妃摇了摇头,楚王却跑过来抓住了凤静和的手:“妹妹,我不想你走,是哥哥无能。让那些流言中伤了楚王府,让这些罪过,全都报应到你的身上。” 凤静和反手抓住自己哥哥手:“如果我不去,整个楚王府也要跟着遭殃,等到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舍我一人顾全大家,是我,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贡献了。” 凤静和退后一步,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母亲,女儿谢过您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此去契丹,此生永不相见,无法常伴母亲左右……” “你快别说了!”楚王太妃大喊一声,将跪在地上的凤静和搂进怀里,“是母亲和整个楚王府对不起你才是,你快起来,你才是我们整个楚王府的大恩人。” 母女俩抱作一团,哭了很久很久。整个楚王府一整夜都笼罩在悲伤的气氛当中。 翌日,楚王太妃进宫,表示自己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凤静和成为公主嫁到契丹去。 凤柒柒大喜,立即下旨封凤静和为乌孙公主,然后给契丹回信,表示愿意答应契丹在国书里给出的要求。 凤柒柒将乌孙公主接到皇宫里居住,让安王太妃在她出嫁前好好教养她。 如是,凤柒柒又解决了一大问题,顿觉得心情畅快不少,大笔一挥,批准了张尛进行远洋航行的请求。 凤柒柒命礼部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将乌孙公主嫁过去,出嫁那日,排场是要多大有多大。 乌孙公主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到契丹帝都,耶律拔都热情地迎接了她,带她见过了太子,并让太子带领她入宫。 按照计划,他们是打算在三日后完婚,正式履行两国合约。耶律拔都的太子期待地抓起了蒙着面纱的乌孙公主的手,准备和她一起前行,现场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朴素的杀人方式 “有刺客!有刺客!”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现场顿时乱作一团,耶律拔都立即让侍卫护送太子和乌孙公主快速回宫。 事态平息后,耶律拔都把负责现场秩序的侍卫长叫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侍卫长却说什么问题也没有,现场也没有抓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陛下,大概就是无中生有,那句有刺客,估计也是有心人喊地。” 为了迎接大历地乌孙公主,耶律拔都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地,现场层层检查,层层把关,每一个在场地人都经过了仔细核验,是不会有不法分子混入其中地。 “他们想干什么?空喊一句‘有刺客’?制造混乱,让我们在乌孙公主面前难堪?” 耶律拔都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萧素走到他面前安慰道:“陛下,索性乌孙公主并不在意这些,还叮嘱我们要注意安全。” “她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否则大历陛下也不会做主把她嫁过来。好好招待她,绝不能亏待了她。” 凤静和住在黄金宝殿内,对着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问道:“为什么我一来,契丹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公主无需多虑,这是契丹的事情,与您无关。” “可我终究是嫁来这里了啊!”凤静和的语气不容乐观,“起先,我还以为陛下的叮嘱是担心我真的过去之后过于莽撞,在危言耸听,没想到都是事实。” “也不知道这个契丹太子,是不是一个良人。”凤静和叹了一口气,侍女安慰道:“今日奴婢瞧这位太子殿下,温文谦逊,是个不错的人。” “真的吗?”凤静和的脸上愁云满面,“我倒是不指望说他能对我多好,只是希望,他不要对我太坏。” 凤静和正这样想着,外面的宫女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凤静和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迎接他。 “太子殿下。”凤静和一见到他,就立刻要行礼,太子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你是和亲公主,是大历的代表。” 凤静和敛了敛神,看着太子谦和的面容,顿时感觉心头一股暖流。 “殿下,谢谢你。” 太子温吞地笑着:“今日,你受惊了。是我们安排的不够周到,希望你能够原谅。” “不碍事的。”凤静和的心已经被安抚了不少,她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点点甜言蜜语就足以信服。 “后日,就是你我的婚事了。我要和你商量个事情,或许会委屈了你,但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殿下请说。” —— 之前凤柒柒派张尛前去远洋航行,但张尛这一次很快就回来了。 起先凤柒柒以为张尛是在偷工减料,没有按她的要求去该去的地方。但张尛还是带来了有用的东西,凤柒柒短暂的原谅了他,表示愿意接见他。 张尛表示,自己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而是顺着大海漂流,到了一个叫支提国的地方。 支提国的国王热情地接见了他,并且不让他离开,支提国国王希望能和东边强大的大历结盟,交给张尛很多财宝,表示自己联盟的诚意。 张尛奉上财宝,凤柒柒看在眼里,表示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对于她们大历国力的强盛并没有什么帮助。 但是支提国国王却奉上了另外一个名叫占城稻的东西,这是对凤柒柒有用的。 占城稻,最早种植于占城国,支提国国力强盛,灭了占城国之后,便将此稻据为己有。 支提国人发现这个占城稻性早莳、早熟、耐旱、粒细,宜于高仰之田,便开始大面积种植,缓解了当地粮食短缺的问题。 凤柒柒眸光一闪,这个占城稻若真的有张尛描述的那么神奇,那么对防止东南各地的旱害有一定效果。 如果这个稻种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与晚稻配合成为双季稻,将使谷物产量大为增加。 凤柒柒大喜,立即让户部尚书着人安排,先在闽地试验种植,看看是否考虑在两浙、江南地区也推广种植。 凤柒柒跟杨坚认真地道:“每次远洋航行都能带回来一点有用的作物,真是我大历之福。”:魰斈叁4 “张尛将军,此次功过相抵。朕就原谅你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远洋航行的罪过。下次航行不知来期,你便先在自己的府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每次航行都要花费不少的钱财,而每次花费的钱财在航行前都是实打实的用出去的。这次张尛没有完成凤柒柒的要求,却又花掉了钱,凤柒柒不可能没有一点芥蒂。 她不是舍不得钱,而是觉得钱没有用在她认为该用在的地方上面,虽然最终是给大历带来了好处,但还是没那么令人满意的。 张尛黯然,不过这个结局也算是好的,凤柒柒并没有怎么处置他,同时也表示,下一次再远洋航行,也是有他的机会的。 张尛领旨谢恩,退了下去。杨坚把玩着那个稻种:“改善百姓们的生活条件,一直是我们在追求的。” 百姓们只有吃饱喝足了,才不会想着闹事,大历才会安定。 —— 契丹,两国联姻婚礼当天清晨。 花轿摇摇晃晃地从使臣常住的客栈启程,绕城一周后进入皇宫进行婚礼大典。 街边沿道的百姓纷纷抛洒花瓣,高呼着吉利的话语,欢迎着这位大历公主成为他们契丹的妻子。 对于他们而言,太子妃,亦或者是皇后是不是出自萧氏并不重要,反正也轮不到他们,他们只需要看到,这个国家欣欣向荣的景象就可以了。 这一顶花轿一路上顺顺利利的到达了皇宫门口,正准备换个方阵进入皇宫,突然从周边破丛而出好多黑衣人,直冲着花轿而来。 四个黑衣人最先靠近花轿,用内力震裂开花轿,看到里面端坐着的盖着红色盖头的新娘子,立即伸出手来,将新娘给俘虏走了。 速度之快,眨眼间的功夫,黑衣人就腾空而去,顿时消失在现场了。 “走走走!继续将仪仗队驶入皇宫,可不能耽误了吉时!” 在宫门口这众目睽睽之下抢人,真的是胆大包天。当然他们的目的也只是抢人,倒也没伤到什么人。 之前领头的事官毫发无损,反倒命令着人将这残败不堪的破轿子驶入皇宫里。 婚礼继续。 两国联姻此等大事,怎么能被那等宵小给破坏了呢? 耶律拔都早就让真正的乌孙公主入宫了,在外面巡游的乌孙公主,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凤静和终于从黄金神殿里经由着宫女们的搀扶走了出来。她衣着华丽繁复,一步一步走到太子的面前,行契丹的婚礼。 从今日起,她就是契丹的太子妃了。 抢人的黑衣人知道皇宫里的婚礼照常进行,知道是抢错了人,一气之下将被抢的新娘子给杀了。 婚礼结束后,耶律德资回到自己的王府里,愤怒地将桌面上的陈设扫到地上。 他看到婚礼照常进行的时候就知道计划失败了。 耶律德资是耶律述平惠妃的儿子,因着惠妃当年检举耶律蒙哥毒害耶律述平有功,耶律拔都对他们一家一直不薄。 但这一不薄就滋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自耶律德资娶了萧氏女为正妃之后,这个愿望就越来越强烈,随着萧素被确诊不能再生育,耶律拔都毕生都只有一子,且此子不娶萧氏女,娶了大历公主为太子妃时达到顶峰。 耶律质古终生未婚,云游四海去了,可以说耶律拔都在朝堂上至亲的血缘关系和聪明人就没有了。耶律德资子嗣众多,枝繁叶茂,一旦柔弱的太子身死,他就是竞争皇位的最有利对手。 况且,萧氏的不少贵族也记恨耶律拔都让自己儿子娶了外族女为自己正妃。皇后出自萧氏是契丹开国以来的铁律,没有人能够违背。 萧氏家大业大,耶律拔都动了他们的利益,必将遭到反噬。 耶律德资只能接受这次任务失败的事实,觉得不能再把目光放在所谓的和亲公主身上,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太子给解决了,那么耶律拔都就再没办法做些什么,为了继承人和契丹的稳定,将不得不接受他为契丹的继承人。 耶律德资吩咐下去,准备给太子下毒。 他买通了太监,打算在大历公主的回门宴上给太子下毒。 回门宴是契丹的风俗,是在新嫁娘的娘家举办的。但是公主远嫁契丹,不可能回到大历去举办回门宴,所以这场回门宴,是耶律拔都替乌孙公主在皇宫里举办的。 太子妃和太子并肩而立,一起出场,两人都笑的十分开心,看起来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耶律拔都和萧素看在眼里,也是一阵欣喜,虽然是政治联姻,但他们也是希望儿子能够娶个情投意合的妻子,获得幸福的。 太子太子妃一同拜见了契丹皇帝,契丹皇帝让他们入座。 耶律德资使了个眼神,让站在太子后面的太监去为太子倒酒。 毒死你毒死你! 太监为太子和太子妃斟了满满的两杯酒,太子正准备端起来喝,太子妃却伸出手来按住了他。 太子疑惑地看着太子妃,且听她盈盈的道:“刚刚听皇后娘娘说,宫宴上地酒是酃酒。这酃酒却是妾身不能喝地,酃酒也曾作为我们大历陛下赏赐有功之臣的酒水,妾身小时候贪玩喝过一次,没想到浑身起了红疹昏迷不醒,家里人请了宫里地太医来忙活了好几天才把妾身救过来。” 太子闻言,怕是太子妃连酒味都闻不得,也不喝了:“你瞧瞧孤,父皇都没属意呢,孤却贪杯要抢先喝了,差点就失敬了。” 太子说着,放下了酒杯,让身后地另外一个太监过来,要去换一些清润地桃花酒上来。 到时候席间免不了要敬酒,太子和太子妃不可能不喝的。等宴席过后再向父皇请罪,想必他是会理解的。 换酒的太监是太子的人,并没有被耶律德资收买。那个被耶律德资收买的太监着急了起来,不仅没毒到太子,这酒还被撤了下去,回到库中。 待会儿酒席上若是有人的酒水欠缺需要补充,这壶已经被加了料的酒又会重新回到那个人的桌子上。 他们不知道,喝了这酒,毒死了,可就是事故了。 太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能跟着离开,既明显又会被换酒的那个人怀疑。 太监看了一眼对面正在谈笑风生的耶律德资,不知道怎么解决此事,宴会过后,他会不会责怪自己? 桃花酒上了来,撤掉刚刚装满酃酒的酒杯,换上新的酒杯。太子亲手为自己的妻子倒了一杯酒:“先别喝,你先闻闻味道,看看我们这的酒是不是你喜欢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孤就再下去换。” 太子妃笑了笑,配合地闻了闻。 “不错!夫君有心了。” 一曲歌舞毕,耶律拔都举起酒杯,向所有人致意,在场者见状,纷纷站起身来,朝皇帝致礼,朝太子致礼。 “陛下大喜,太子殿下大喜!” “诸位同喜!”耶律拔都满面笑容,将酒一饮而尽。 耶律拔都高兴地很,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耶律拔都身边的大太监见状,立即就下去给陛下换一壶新酒。 一曲歌舞又毕,一曲新歌舞起。 耶律拔都举起酒杯,朝萧素举杯:“阿素,我敬你一杯。” “谢夫君。”萧素端庄地笑着,留恋的看了耶律拔都一眼。由于之前流产伤了身子,对于她不能再为耶律拔都生下更多的孩子,她一直是有些愧疚的。 耶律拔都跟旁的人不同,家里确实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她不愿意耶律拔都辛辛苦苦得来的皇位就这么拱手让人,虽然他并不在意那些。 太后萧瑰前几年倒是催着耶律拔都选秀纳妃,萧素也表示沉默,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好意思拒绝,最后是耶律拔都自己不愿意。 直到耶律质古决意游历山水,终身不嫁,远离帝京,萧瑰遭受打击,已经很久不理俗务了,也懒得再催自己儿子造人了。她一心吃斋念佛,在山上修行,甚至连自己孙子的婚礼,也不愿意下山来。 耶律拔都一杯酒下毒,正准备看一会儿歌舞,表情突然凝固在脸上。萧素和他多年夫妻,立即就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正准备询问些什么,却眼见着他直勾勾地栽到了桌子上。 “噹!”的一声,发出巨响。 “陛下!”萧素大惊,立即起身跑了过来,轻轻地拍打这他,“陛下?陛下?你怎么回事?” “太医!快去请太医!” 皇后这一嗓子吼的,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见,所有人也都站起身来,看着上面这慌乱的一幕。 太子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父皇出了事,他也想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是太子妃却拦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 “有你母亲在,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过去,恐怕会生不必要的麻烦!” “那可是我的父皇啊!”太子顾不得那么多,朝耶律拔都的方向奔去。 太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将耶律拔都翻过身来,见他嘴唇乌黑,七窍流血,断定这是中毒了,又把了把脉,只是摇头。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来不及了,陛下,陛下他,已经去了。” “你说什么!”太子大喝一声,萧素闻言更是默然的退后两步,堪堪扶住龙椅,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怎么会?怎么会好好的中毒呢?”萧素表示难以置信,“宴会上的吃食,都是大家统一做的,统一分发的,怎么会有问题呢?对,太医,你快看看,陛下这在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太医应了一声,开始检查。 萧素向来不会做杀了整个太医院陪葬这种无用功的,她一直待人谦和,下人对她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太医耐心地检查完毕,拱手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的这桌餐食。其余的都没有问题,就是这壶酒,被人动了手脚。” “酒?”萧素也疑惑了,看了一眼刚刚换酒的人。这是陛下的心腹,有什么理由下毒。 太监也注意到了皇后的注视,忙道:“娘娘!奴婢下去换酒,只是照例取了库中的酒,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何这壶酒就有毒啊!” 在场下的耶律德资此时也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只是在疑惑中毒的人怎么变成了耶律拔都。 萧素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刚刚除了你,还有谁去过库中换酒?” 这一句话,是向在场的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的问的。立即有几个太监宫女出列。 他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很爽快的就站了出来。 而真正下毒的那个太监突然庆幸,刚刚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跟着那个太监到酒库去,无意中形成不在场证明。 那些人里确实没有下毒的,萧素查不出什么。而第一次取酒是所有人都去的,下的那壶还是太子的,又不是皇帝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毒的矛头指着是皇帝而不是太子。 有女官在萧素的耳边说了什么,萧素略显震惊地看了太子一眼,而后按住不提,道:“诸位!安静!” “陛下既去,太子已立。太子即刻在陛下灵前继位。太子!” 萧素高喝一声,太子立即出列,在耶律拔都面前跪下。萧素要趁现在诸臣都在场的时候,让诸臣宣誓效忠。 太子是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继承。错过这个机会,私下里必会起争执,一定要早日确定下来。 太子站起身来,诸臣立即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事情尘埃落定。太子跟皇后萧素一起回了宫。到了自己的宫里,皇后屏退诸人,狠狠地打了太子一巴掌。 太子和太子妃都吓了一大跳。 “母后!”太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萧素,“为什么!母后!” “刚刚乔女官告诉我了,宴会的时候,除了那些人,还有你特意让你的侍官去换了原来的酒。” “母后……难道,你在怀疑我,你怀疑是我给父皇下毒!?” 太子妃闻言,立即跪下来道:“皇后娘娘!太子是为了我才换酒的,因为我喝不了酃酒。之前的酒,我们动都没有动过,如果陛下因为误喝了那个酒中毒身亡,那么只能说明,有人要害太子!” 萧素的脸上全是怅然,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杀了自己的丈夫,但是耶律拔都已死是事实。 “害你,害你,谁要害你!害你就是害陛下!”萧素双手掩面,十分痛苦,无论是失去了丈夫还是儿子,都是一样的结果,因为都只有一个。 太子的脑子转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宴会最开始的时候,为我和太子妃倒酒的是个我不认识的小太监,后面去换酒之后,负责我膳食的都是我的亲信,会不会就是那个我不认识的小太监出了问题?” 萧素松开手,抬头看了太子一眼:“来人!去把今日在太子身后侍奉的布菜太监给请过来。” 外面的侍卫应了一句“喏”,室内的人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会儿,侍卫却来报。 “陛下,太后娘娘,那个太监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萧素豁然转身。 “人已经自尽了。” 萧素半闭了眼睛:“看来就是他做的,人已经被灭口了。” “是谁有这么胆大包天呢?”凤静和不禁问了一句。 “耶律德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萧素缓缓地说道。 耶律拔都一死,太子继位,第一位非出身萧氏的皇后出现。原萧氏的势力几乎全都聚拢到了耶律德资手下。 他们不一定是真心拥戴耶律德资,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个人维护他们的利益,来保证他们未来,乃至于永生永世的利益。 他们不喜欢,有人破坏这个利益链条。 凤柒柒专门派来了大历的人来为凤静和加冕皇后的仪式坐镇,所以太子的登基仪式还算顺利,凤静和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皇后之位。 我的大侄子呢? “万幸万幸,契丹那边的速度倒是快。静和顺利坐上皇后之位,也是我们大历的好处。” 杨坚却看着太后萧素送来地文书,皱眉道:“可是,耶律拔都是被毒死地,这是毋庸置疑的。契丹国内地局势并不明朗,你真地觉得乌孙公主能坐稳那个皇后之位吗?” “不稳便不稳呗。”凤柒柒无所谓地道,“正好给了我们借口,和契丹敌对。我们正好出兵,和契丹战斗。” “你要跟契丹现在对上?”杨坚看起来并不赞成,“契丹地势力这些年并没有被削弱多少,你现在和他们对上,无异于硬碰硬。”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们硬碰硬呢?再者,思羽叔叔很喜欢耶律拔都一家坐在契丹的皇位上,我自然也是很喜欢。所以,只有他们下了台,我们才好名正言顺地攻打,对吗?” 一旦耶律拔都一脉下了台,也就表示着契丹风云变幻了。内斗就代表着内耗,流血的冲突爆发则代表着上层贵族们没有人真正关心底层人民的生活,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争夺。 只要萧素的儿子能好好活着,萧素就绝不会甘心让他的皇位被人篡夺。 而他们大历人,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行。 凤柒柒已经想着,到时候耶律德资在萧氏贵族的帮助下,取代了萧素和她的儿子。她们则在暗中帮助他们逃跑,在契丹国土的另一端,拥护他们偏安一隅,和国都的耶律德资形成对峙之势。 她就要一点一点在战争中,根据他们的对抗,一点一点地消磨掉他们的实力。 烛火映衬着凤柒柒的脸,阴影分明,看的令人不寒而栗,杨坚深深地望了一会儿,低头道:“既然如此,我回自己宫里了。” 凤柒柒转身:“你这么快就要走?” “不然呢?你难道想挽留我吗?” “我想挽留你,是你自己不愿意。”凤柒柒摆了摆手,“你非要我遣散后宫里的所有男宠你才肯接受我,可我是不会放弃他们的的。” “他们有的在为我们大历的水利工程建设而努力,有的在为我们新带回来的品种水稻的推广种植而努力,有的在准备接手过已经年老的青执和白执的任务……他们都是有用的人,我是不会放弃他们的。” 青执和白执虽然还没到干不动的时候,但培养禁军和经济军队的心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凤柒柒得在青执和白执颐养天年之前,找出可以替代他们的人选。 “你不是我的唯一,我也希望我不是你的唯一。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在共同的利益上,站在一起,是彼此的唯一。” 凤柒柒说着,走到杨坚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直视着自己。 凤柒柒轻轻地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诱·惑似的看了一眼杨坚,在示意着什么。 杨坚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她:“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只剩下生理冲动,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结合,是出于感情,是出于爱,是出于……” 凤柒柒伸出手来,堵住了他的唇:“我当然爱你。只是,我的心不允许我只有你一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毫无疑问,你是我最爱的那一个。” “凤柒柒……”杨坚无比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和我分别的这段时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这个样,都是因为你!”凤柒柒见杨坚还在“谴责”自己,顿时愤怒了,“你还在责怪我?你以为你自己就很清高吗?你最开始,拿你自己和我做交易,从本质上,你与我有什么两样?” “我那是因为……”杨坚那句,想让你变得更好停在了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凤柒柒便更加变本加厉地道:“说啊!你说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说不出来就走吧!我现在也不想再看到你!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吧!我们既然绑在一起了,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再分开。” 凤柒柒一甩袖子,做出赶客的姿态。杨坚皱了皱眉头,还是选择离开。 “来日方长。” “来人,为朕更衣,朕要就寝!” —— 凤静和焦急地在自己的宫内走来走去。 耶律德资发动了政·变,纠集了所有可以纠集的贵族势力,行逼宫之举。 契丹陛下让她安心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但凤静和怎么也坐不住。 可她也无能为力,她除了写信给大历的凤柒柒求助,别无他法。 时间已经来到了她成为契丹的皇后的一年后。凤柒柒给她求助的密信回复的是,如果宫门破了,就逃走,到周边一个叫阿素耶的小镇,那里会有接应他们的人,带他们逃出生天,给他们一个新的机会,保佑他们的契丹皇位。 “娘娘。”凤静和的侍女已经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平民衣服拿出来。 凤静和转身,只看了一眼,就晦气地道:“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干什么!陛下还没输呢!” 侍女准备的衣服有太后萧素的,有皇后的,还有她自己的,所有该走的人都有。 侍女闻言,委屈地道:“娘娘,早做打算啊!此次情况不容乐观,耶律德资的大军……” 侍女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人传太后来了。 萧素慌慌张张地出现在这里,一走过来就拉住凤静和的手:“刚刚陛下传消息给哀家,怕是不中用了。陛下最多还能挡得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我们得赶紧走!” “事情……事情真的到这一步了吗?”凤静和喃喃地说道,“那陛下呢?陛下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他可能走不了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先走!” 凤静和沉默了,萧素担心她不肯走,继续道:“你肚子里还有我们契丹未来的希望。你必须走!他在前面挡着就是为了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能够平安出生。只要他能够降生,我们不怕不能够东山再起。”:魰斈叁4 “皇后,该走了,你不是已经联系了大历的帮助吗?可不能白费啊!” 萧素已经想过了,如果他的儿子注定要死,那也就只能如此了。如果大历的帮助不给力,那么凤静和注定要是一枚弃子。 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萧氏女身份向那些贵族求和,屈服于那些贵族,让凤静和产下的皇子和萧氏女定亲,这样,萧氏为后的惯例便可以再度稳定下来。 那些贵族不是傻子,让一个年幼的孩童当傀儡可比已经年富力强的耶律德资听话的多。 屈服于那些贵族的势力,杀了凤静和向他们投诚,是她最后的生机。 这也是她唯一能够留住耶律拔都的血脉的办法。 当然,这是要建立在凤静和产下的是个皇子而不是公主的情况之上。 萧素一边劝着凤静和,一边注意到了侍女端着的衣服,欣喜道:“你这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快换上吧!” 萧素已经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套衣服,看到殿内都是宫女,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解了身上的衣服开始换。 “事不宜迟,哀家下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哀家开始换衣服!” 凤静和抚摸了一下自己已经七个月的肚子,叹了一口气,还是换上了衣服。 为了遮掩她的肚子,侍女们为她准备的衣服是一套朴素的齐胸襦裙,经过了胡制的改良。契丹于大历通商已久,街上穿着汉服的人数量并不少,是以也不会很明显。 换好衣服,萧素就拉着她往密道的方向走。 萧素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一旦她确定了要做什么事情,那么就会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不会再被任何事物给阻挠到。 通过密道逃出皇宫,来到城郊,距离那个所谓的阿素耶小镇已经不远了,一行人趁着城门守卫混乱不堪的空档,逃了出去。 只要到了阿素耶小镇,他们就安全了。 此时,皇宫内。 皇帝得知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已经顺利逃出去的消息,在心里宽慰地松了一口气,而后高举起红缨枪,大喊道:“将士们,既然你们选择追随朕,留下来陪朕,那无论如何,朕也会给你们一个相对公道的结局!” “活,要好好地活着,不带一点屈辱地活着!死,要光荣地死去,壮烈地足以青史留名。” “你们放心,无论今日是死是活,朕都会陪你们一起!” “将士们,冲啊!” 契丹皇帝发起最后一波抵御,但终究独木难支。他支撑了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皇宫城门破,耶律德资攻了进来。 耶律德资骑着一匹黑马,趾高气扬地进入皇宫,看着被人挟持住的皇帝,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我的大侄子哇!你知道吗?当年你父皇,也是这么对他二哥的。” “皇权之事,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这般,大侄子,可别怪四叔我,今日杀了你啊!” 耶律德资举起手中的长刀,毫不怜惜地向自己的大侄子砍去。 手起,刀砍,头落。 第384章 气急败坏 契丹皇帝死了,耶律德资自然就自立为皇帝。 耶律德资为绝后患,直接把皇宫里的人都给杀了个遍,杀干净了,再找新的人,可比调教旧人忠心于自己要容易地多。 耶律德资没有找到凤静和和萧素,立即下令全身搜捕,重金悬赏。 耶律德资用武力“威胁”那些大臣给他拟旨,让他奉旨登基。不同意地,就像对待方孝孺那样,统统杀掉。 他们为了活命以及等待萧素和凤静和肚子里的孩子东山再起,只能三缄其口。 凤静和和萧素顺利逃到了阿素耶小镇,在凤颜玉一早就安排好地人地帮助下,顺利逃出了危险地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介木错——此处往东一直到边界处便是和大历交界的地方,同时此处往东便是耶律拔都势力的大本营了。 耶律拔都的势力,父死子继,也就是拥护凤静和肚子里孩子的势力。但到底为数不多,毕竟耶律拔都做了那么多年帝都的皇帝,地方势力也没有那么“有用”了。 自保可以,但若是图谋反攻回去,那就是天方夜谭。 在凤静和的规劝下,萧素同意了凤颜玉派兵来保护他们。 曾经的大宛也不是没有向契丹借兵的惯例,借完兵以后也没有影响到什么,凤静和正是拿这个说服了萧素。 萧素看了一眼凤静和的肚子,这几日里连日颠簸,萧素一直在担心凤静和出什么事,但万幸她身体强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 只要熬过了这最后三个月,把孩子生下来,她也就可以解脱了。 —— 大历皇宫。 刘宋国那边的监国传来消息,说刘宋国出了些事情,民心不稳,他稳不住局面,希望杨坚能够回国一趟处理事情。 到底杨坚是刘宋国的正统皇帝和皇室血脉,长期游离在外,住在大历皇宫里,那些百姓被人煽动有怨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杨坚当即就要启程去刘宋处理事情,解决这个隐患,避免给凤柒柒带来不利。 凤柒柒自然不会反对什么,维持刘宋国的稳定,这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杨坚郑重地来和凤柒柒辞行,凤柒柒照例慰问过他后,杨坚抿唇转身就要走,凤柒柒突然叫住了他。 “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杨坚停下脚步,背对着凤柒柒:“你刚刚说过了,用的词还比这个文雅。” “那是官话,是大历陛下对刘宋陛下说的。现在是私话,是凤柒柒对杨坚说的。” 杨坚挑了挑眉。 “刘宋局势必须稳定下来,绝不能出事,同时,你也要给我活着回来。” “否则,我必定派铁骑踏平刘宋国,屠进当地百姓,将这片躁动的土地,用武力纳入我大历的版图当中!” 杨坚一阵轻笑:“陛下,你不会的,我也不会的。” 如今正是准备和契丹对上的关键时刻,凤柒柒绝不会分心派兵去解决刘宋的问题,刘宋的问题需要解决,但目前为止只能拖。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刘宋没了,你我之间联合后的大历又何以称之为大历?又谈何吞并强大的契丹?” 凤柒柒相信杨坚的能力,他一定能顺顺利利地解决刘宋的问题,就算解决不了,也能够拖到契丹局势明朗的时候。 “陛下这时候倒是愿意高看我一眼了。” “我从来就没有低看过你,杨坚。” 杨坚关于这个,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陛下就等着我凯旋归来的消息吧,到那时候,若我要什么奖励,陛下可不许推辞。” 凤柒柒来了兴趣:“你要什么奖励?” “等我赢了再说吧。” 杨坚说完,离开房间,就好像一阵风一样。 凤柒柒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这一次,凤柒柒并没有为杨坚举办什么盛大的送别仪式,而是让他自己走了。 凤柒柒次日起床的时候,杨坚已经走了,他并没有感到有多失落,倒是用完午膳后,宁成明来给自己请安。 他担任的就是过去皇后的职责,向凤柒柒报告后宫俗务已经是见怪不怪。 凤柒柒随意地听着,就听他继续道:“唐国公世子夫人带来消息,说是她妹妹殁了。” 凤柒柒的眼睛豁然睁大:“怎么回事?好好的殁了?” “回禀陛下,没有人害她,是她自己难产死了,孩子和大人都没有保住。” 凤柒柒深吸一口气,这个被她的亲人千饱万保留条性命下来的云幼锦,最后难产而死,也是个令人唏嘘的结局了。 “按规矩安葬吧。唐国公世子夫人怎么样,我记得她怀了二胎了,人还好吗?” “她妹妹的死,她确实是令她伤心欲绝。唐国公阖府上下都在照顾她的情绪,让她好好养胎,不要再神伤了。” “自文忠侯夫人去后,她们俩姐妹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如今她妹妹走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罢了,你安排一下吧,改日我和你一起登门去看看她,聊以慰藉吧。” “是,陛下。” 宁成明正好报告完所有的事情就要走,凤柒柒再度叫住了他:“对了,把这件事情,告诉安王太妃吧。朕就不想去说了,你记得说的时候用好措辞,毕竟太妃年纪也大了。” 宁成明点头称是,正要转头,凤柒柒再一次叫住了他。 宁成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微笑着扭头。 “今晚你侍寝。” 宁成明淡淡地笑了,只要杨坚走了,他就是着皇宫里唯一的男主人。 —— 唐国公府。 凤柒柒见到云幼衣的时候,见她的面容,就知道她定是伤心难过好几天了。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床前:“幼衣姐姐,别伤神了。” 云幼衣抬眸,看到凤柒柒,吓了一大跳:“你……陛下!” 她正准备站起来行礼,却被凤柒柒按住:“不必了。我是来看你的。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云幼衣一愣,随后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孩子,孩子还好。大夫日日都有把脉,让我不要再过多伤神,可我……可我真的忍不住啊!” “我一想到我亲爱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死在了产床上,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而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能为力,甚至说她临死的时候都没有陪在她身边,我……” 云幼衣越说越哽咽,越说声音越小,凤柒柒拥抱了她:“你妹妹肯定也不愿意你再重蹈覆辙。你现在还怀有身孕,切不可再这么伤神了,否则胎儿没养好,你还要抛下你已经一岁的女儿,追随你妹妹而去了。” 云幼衣不想说话,埋着头在凤柒柒怀里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到宁成明依旧表情正常地站在凤柒柒身后。 他确实是一副悲伤的表情,但却不是真心为云幼衣而感到悲伤,而是因为他应该表现出一副悲伤的模样。 云幼衣抿了抿唇,觉得被宁成明这样看着十分不好意思,便从凤柒柒的怀里挣脱了开。 凤柒柒哄了云幼衣好一会儿,是在唐国公家吃过晚饭后才选择回去的。 回去的马车上,凤柒柒突然感叹道:“没想到生育竟然是一件这样困难的事情。云幼锦因为生育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而云幼衣也因为生育不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每一个情绪都要顾及着腹中的胎儿,就像是一个装着胎儿的容器一样,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考。” “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这种自由被束缚的感觉,但我不得不生。” 凤柒柒叹了一口气,她最开始算是自由的,而后被这个皇位一点点驯化,接受了来自属于皇位的自由,现在又看到了不同的束缚自由的东西。 宁成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无法体会这样的痛苦,永远也无法,他只能道:“所以说,母亲是伟大的。我们可以在了解了这些痛苦之后,选择接受它,或者逃避它,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的呢?” 凤柒柒深深地望了宁成明一眼:“你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凤柒柒站起身来,坐到了宁成明的身上,伸出手勾住了宁成明的脖子。 “今夜,我愿意和你生一个继承人,你愿意吗?” “……” —— 凤静和早产,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萧素大喜,将此事广告天下,同时拥戴凤静和生下的男婴为新的契丹皇帝,和国都的耶律德资形成对峙之势。 这一对双胞胎损耗了凤静和太多的元气,再加上早产,凤静和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依旧很虚弱。 萧素一心都扑在这早产的孩子身上,生怕因为早产导致的孩儿先天不足,随时就去了。 如果这样一来,萧素所有付诸的努力都将成为无用功,江山会被耶律德资彻底的夺走。 在萧素和大夫们的精心照料下,孩子顺顺利利地活过了满月,有些足月儿的模样了,萧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大历方面,自然是承认凤静和生下的这个孩子为契丹皇帝,而拒绝承认耶律德资为契丹的皇帝。 耶律德资气急败坏,单方面宣布契丹和大历断绝任何外交关系,联盟破裂。 第385章 凤柒柒怀孕 契丹方面,两方对峙,谁也没有办法彻底拥有整个契丹,再加上耶律德资单方面宣布和大历断绝关系,也让原先站在耶律德资这边的朝臣不满。 虽说关系以后还可以再修复,但此次惹恼了大历,再要修复,代价可就不是原先那么一点点了。 再者,这样一来,大历方面,定是尽全力来支持凤静和的孩子成为契丹皇帝了。 耶律德资深知这一点,也愤怒地很。他打算先下手为强,毕竟大历是别国,目前他占有主场优势,他立即派兵,攻打萧素的势力范围。 耶律德资握有的是契丹的所有军队,资源充足,他分三路包围那所谓的“方寸之地”。 而凤柒柒派来的军队只有一开始在边境备好的那些,只能应付一路的契丹军队。 萧素当机立断,立即携凤静和和孙子孙女往更东的方向跑。 那里更安全,也远离战场。 不过在向东跑的过程中,带着的那一双儿女实在是不能处处照顾周到。 公主殿下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什么,发烧了。 萧素此时根本无暇顾及照顾孩子,她还要安顿前线的事情。 一直很虚弱的凤静和从床上爬起来,开始衣不解带地精心照顾自己的女儿。 由于公主殿下实在太小,药喝不进去,而乳娘因为种种原因,也不能喝那些药,太医实在是束手无策。 太医表示,公主殿下或许只能擦擦身子硬挺了,到底怎么样,要听天由命了。 凤静和听了太医的话,绝望的抱着自己的女儿,久久不能动弹。 公主殿下一直高烧不退,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未来烧退了,怕是脑袋也烧糊了。 第五天的时候,公主殿下还在发烧,凤静和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庭院的大树下,看着头顶那圆圆的月亮,突然大哭起来。 月亮好圆,跟她在家乡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她所处的此情此景完全不同。 在大历的时候,这轮圆月高挂天上,她有爱她的母亲陪在她身边,有疼她的哥哥陪在她身边,还有她的姐妹们,朋友们,和她一起玩。 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事都与她无关。 而她现在在契丹,她怀中抱着她唯一的女儿,并且还可能很快就不久于人世。 她死了丈夫,没了国,没了家,今后或许一直都要颠沛流离,现在还要夺走她唯一的女儿,为什么命运要对她这么的过分? 她好想大历,她好想家,她好想回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这样她就不用面对死亡了。 “母妃……我好想你……母妃……” 凤静和深深地将自己的头埋进女儿的襁褓里,她迷茫,难过,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应该是怎么样。 她的一生一直都依靠着别人而活,小时候是家里人,之前是丈夫,现在和未来是她唯一的儿子。 丈夫在的时候,她还可以满足世俗意义上的幸福,被丈夫疼爱,但现在她即将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她的儿子没有办法登上契丹皇位,她会被遣送回大历吗?还是会被耶律德资杀掉? 她不知道。 公主殿下最后还是咽了气。 就在她的怀中。 她就是病死的,很单纯的理由,早产带来的胎里不足,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好好看一下这个世界,也没学会喊一声娘亲,就这样去了。 萧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正色道:“逝者已逝。公主已经死了,那么陛下绝不能再出事,必得加倍小心地照料着,避免重蹈覆辙。” 凤静和看着萧素,试图在她眼里看到悲伤,但她捕捉不到,因为萧素吩咐完,很快就转身了。 她要去处理前线的军务了。 凤静和意识到这一点,突然一阵窒息,她很难受,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没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一铲子一铲子挖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吧。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道。 凤静和埋葬完自己的女儿,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屏退所有的侍女,走到梳妆台前,拿出许久不动的化妆品,亲手给自己画了一个完美的妆。 自她怀孕之后,她几乎就没怎么费心思化过妆,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为自己化妆。 无论好不好看,她自己满意就好。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镜子,抚摸镜中的自己。 她站起身来,打开衣柜,里面有她许久不穿的漂亮衣裳。她拿出好几根披帛,将它们缠绕成厚厚的一股。 她抚摸着这股绳子,露出绝美的笑容。 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 萧素得知消息的时候,凤静和已经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萧素大惊,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但第一反应就是让下人封锁此事,切不可让这件事情传到大历陛下的耳朵里。 凤静和是他们现在和大历之间维系的唯一纽带。如果太子死了,她还可以再找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让凤静和承认这个孩子。他们还有机会继续战斗下去。 孩子是可以调换的,而凤静和是不可以调换的。 一旦凤静和死了,孩子的身世会被耶律德资造谣和质疑,真的也会被他说成是假的,更何况是现在他同胞妹妹公主已经病死的情况下。 “给大历写信,让她们增兵支援,我们要做反击了。” —— 大历皇宫。 太医照例来给凤柒柒诊平安脉,但这一次太医却诊了很久,连连诊了三次。 凤柒柒皱起眉头,问道:“院判,朕到底怎么了?” 院判拱手作揖:“敢问陛下,最近葵水可正常?” “葵水?葵水怎么了?郑内司,朕最近……” “启禀陛下,陛下的葵水,确实是有几个月没来了。” “郑内司,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跟朕说。朕就觉得,朕这几个月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个。” 凤柒柒的语气里带着嗔怪,不过确实没有责怪郑内司的意思。 “是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有喜了。” 凤柒柒面色一僵:“有喜了?几个月了?” “两月有余,已近三月了。” 凤柒柒闻言,扭过头去。 得了,不是杨坚的。 她头胎不是杨坚的。 杨坚已经去刘宋国三个多月了,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杨坚的。 凤柒柒仔细地想了想,那段时间,她找谁侍过寝。 好像那段时间里,只有宁成明。 这算是意外怀孕吧,她每次都算是有做措施的! 郑内司看着凤柒柒左思右想的模样,低了头,她被宁成明交代过了,不要多嘴。 她也觉得陛下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为止没个子嗣也不行。杨坚不愿意和陛下同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可陛下不能再拖,所以郑内司想,就算不是杨坚的孩子也可以。 陛下得现有孩子。 反正都是陛下的孩子,这不会有错。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 而且生孩子这事,风险很大,不是你说能顺顺利利地生就能顺顺利利地生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或者凤柒柒生完这胎后不能再生了,也得有个应急措施才是啊! 难道真的拖到等凤柒柒年纪大了,到那个时候就难生多了,而且生产的时候还危险的多。 郑内司还是为了凤柒柒在考虑,也觉得宁成明说的有道理,便也跟他伙同一道了。 不过凤柒柒倒没觉得宁成明有什么问题,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个意外。 不过既然怀了,她就打算留着,不是杨坚就不是杨坚的吧!既然怀了就生下来,不然打了多伤身,还没得到结果! “院判,胎像可稳?” “陛下,一切安好。陛下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怀孕的底子也好。这胎不需要太过谨慎,只需要稍稍顾忌一些忌口的东西就可以了。怀孕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孕妇的心情要好,不要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凤柒柒点了点头,看来是一胎她不需要过分担心的。 “既然如此,郑内司,你就先去通知宁成明吧。他是孩子的父亲,他该第一个知道消息。” 郑内司应了一声,立即下去报告了。 宁成明欢欢喜喜的走进紫宸殿,按部就班地行了礼,走到凤柒柒身边:“当真?” “当真。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凤柒柒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宁成明伸出手,也想摸一摸凤柒柒的肚子,但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征得凤柒柒的同意,征求似的看了凤柒柒一眼。 凤柒柒笑了一下,抓住了宁成明的手,主动地将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摸摸。” “陛下。”郑玉桑无奈地笑着,“这才不到三个月呢,能摸出什么。” 在场的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由于凤柒柒怀了宁成明的孩子,他父以子贵,身价在后宫,啊不,整个大历都水涨船高,一跃成为整个大历最尊贵的男人。 第386章 送你十个女人 杨坚处理完了刘宋国的事情,正在商议着回去的时间,杨坚在刘宋国安排的监国突然敲门。 “陛下,可得闲否?” 杨坚敛了声音,让外面的监国进来。 监国朝他行了礼。 杨坚对监国有救命之恩,小时候监国在逃难的时候伤了身体,失去了生育能力。 长至一十四岁时,因他生得白净,被一户有怪癖的富贵人家看上,要买去做奴婢。他不肯,竟然划伤了自己的脸。 那户富人大怒,要杀了他,他逃跑,误打误撞跑到了郡守家门口,正巧七岁的杨坚跟随母亲来拜访太守,撞见此事,见他可怜,便做主收留了他。 此后杨坚发现他竟是识字的,他自述是在地主家放羊是偷偷学的,后面杨坚发现还有管理的才能,便注重培养了他。 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什么事?”杨坚也没有必要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 “汝南王说陛下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行,为陛下挑选了十位天姿国色的妙龄女子,希望陛下可以带到帝京去,放在身边伺候。” 杨坚没有回答,只是挑了挑眉。 监国继续道:“其实汝南王有这个心思很久了,但臣每次都想办法替陛下挡了回去。这一次陛下亲临,我也没有办法再拿以前的理由推辞。所以你看陛下……” “汝南王呢?他既然要献女,朕人就在这里,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这,汝南王自然是害怕陛下天威……” “在朕面前,你还说这样的话。”杨坚摇了摇头,“你看,汝南王是真的送美女的成分多呢,还是想要派奸细和间谍的成分多呢?” “臣不知。” “这汝南王,是刘宋国宋武帝第六子的后代,比我母亲的辈分还高一辈,算是如今刘宋国内对皇位仍然虎视眈眈的人。” “真是哪里都不能安生啊!” 杨坚伸了一个懒腰,刘宋国直系嫡系的子孙,都被刘衍的父亲杀得差不多了,到杨坚这辈,不用他多动手,偌大的刘宋皇室,就已经删繁就简三秋树了。 汝南王在刘衍父亲初登基时,根本就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便也放过了他。 是以汝南王到目前为止,反倒成为了刘宋国最后有头有脸的宗室。 “其实汝南王自己也没什么反心,但奈何不了他周围的幕僚给他煽动。” “人不能只看表面,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只要他最后能被煽动,那么就只能说明,你的看法是错的。” 监国沉默,杨坚既然安排了他监国,汝南王自然就是重点监控对象。他观察了这么久,也觉得他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被他的母亲和祖母宠溺长大,养的就是个继承王位的一个闲散王爷。 如果他是装出来的,也不太正常,因为他也确实上书国对刘宋国的一些建议和改革,字字肺腑,若是要躲避锋芒,岂不是要彻底的扮作纨绔,为何有又要用这种方法表忠心呢? “先拖着吧。朕暂时也没走,那十个女人朕也带不走。就算朕带走了,你觉得大历陛下会让那十个女人活下来吗?” “臣明白了。” —— 汝南王府—— “韩幕师,你说陛下这一次会接受我的馈赠吗?” “殿下,您稍安勿躁,就算陛下拒绝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你也是好心。” “我就是好心啊!人生在世,哪能不能没个女人?陛下和大历女帝联姻,明面上就只能有大历女帝一个女人了。这大历女帝若是一心一意也就罢了,可她那后宫也是‘三千佳丽’的。我们陛下岂能屈居人后?我们陛下可能在大历那儿没有机会寻女,但在刘宋可不一样,这是我们陛下的主场,我这是好心为陛下张罗!” “要不然,我们陛下也太可怜了,要和那么多男人抢一个女人。” 汝南王砸吧砸吧嘴巴,他就是见不得女人骑到男人头上,尤其是妻子骑到丈夫头上,但奈何凤柒柒坐上了大历女帝之位,位高权重,汝南王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有什么话也只能暗地里说说了,万万是不敢当面说的了。 “我给陛下挑的女的,有雍容华贵的山河美人,有俏皮甜美的领家姑娘,有……” 韩幕师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打住了自家主子的话:“殿下,不必说了。臣知道你精心准备过了。” “挑挑挑,挑不死你我,我看你弄那么多女人放在后院你,你一个人能享受的完?” 说话的人是汝南王妃,她从后堂里出来,刚好听到汝南王的话,越过屏风走到他们面前。 “王妃。”韩幕师行了礼。 汝南王妃点了点头,下一步,揪起了汝南王的耳朵:“馋不死你我!” “停停停,王妃住手,我这是为陛下挑呢,不是为我自己。” 汝南王妃轻轻地哼了一下。 他是不喜欢妻子骑到丈夫头上,因为他自己就被王妃管着。 太苦了。 汝南王府有妾室,不过妾室怎么样也骑不到正妻头上。汝南王一般都是嘴上会叨叨叨,但实际上还是很尊重汝南王妃的。 这个尊重自然是相对于古代的其他人了,他惧内,惧的恰到好处,同时汝南王妃吃醋归吃醋,倒也不会真的闹的太大让汝南王下不了台。 虽然还没达到汝南王的期望,因为他自幼是被母亲和奶奶宠爱长大的,再加上他的地位,他一直都是认为所有人都该让着他的。他更希望过那种妻妾和谐,花团锦簇的日子,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再加上王妃确实闹得不过分,他也就“接受”了这样一种相处模式。 毕竟传出去,汝南王惧内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坏事,反倒那些清流士大夫很喜欢这样的名声。 反正不耽误他纳妾,他无所谓。 “你管那么多事干什么?你给陛下挑,就算陛下接受了,他能带到大历去吗?” “那大历女帝可不是常人,可比我厉害的多,你也不怕,你的那些美人,全部在大历给香消玉殒了?” “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汝南王妃轻轻拍打了一下汝南王的脸,汝南王傻傻一笑。 “这有什么,我都打听过了,大历女帝是不拘着咱们陛下的,是咱们陛下愿不愿意。这一次就看咱们陛下信不信任我们,愿不愿意了。” “还有男人会拒绝这种事情。”汝南王妃古怪地说着。 “王妃,我可是得到了消息,大历女帝怀孕了,怀的是她首席男宠的孩子,可不是我们陛下的。” 汝南王妃大吃一惊:“还有这种事情!?两位陛下结婚不就是筹谋着走当年大宛嘉佑女帝和天宁明德帝的路子,如今长子也好,长女也好,非两人血脉,来日争权夺位,那不又是得一番不平衡来?” “谁知道呢?” 汝南王妃定了一定,突然想到了什么:“殿下,你是不是很想让陛下收下那些女人?” “这是自然。” “那我问你,陛下可知道女帝怀孕的消息?” “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消息也才刚从大历传开,我还是不经意得到的。陛下近日来都在连轴转着摩诃那事,哪有心思管这事呢?”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亲自告诉,然后顺带着再提一提献女的事情。若是杨坚在意那大宛女帝,会愿意接受那些女人的。” —— 杨坚计划三日后启程回去大历,那些女人他是决计不会要的,打算让汝南王给她们安排一个安置的地方。 杨坚正计划着召唤汝南王,在临走前敲打敲打他,没想到汝南王倒是主动求见杨坚了。 杨坚迎了他进来。 汝南王行了礼,开口就道:“陛下,臣这次来,就是为了之前监国大人替陛下推辞的那十位美人,陛下当真不要吗?” 杨坚笑了一下:“朕对这个没有特别的喜好,汝南王的心意朕心领了,你将她们都领回去吧,给她们一个安置的地方。” “陛下当真不要?” “当真。” “可臣听闻,大历女帝已有身孕。陛下难道要做那么久的和尚吗?” 杨坚果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霎时变了。 他和凤柒柒没有同过房,孩子自然不是他的。 这个孩子到底是真的,还是说又是像过去假死那样,是凤柒柒的一个“玩笑”,希望他能早些从刘宋回到大历? 不过他和凤柒柒之间的事情,自然是不应该在汝南王面前表现太多的。 闻言,竟是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大历的福事。大历陛下证明了她的生育能力,过几年,也会产下我们大历和刘宋联合的结晶。” “不是吗?” 杨坚三言两语就把汝南王怼了回去,汝南王哑口无言,杨坚的意思就是,他只会有凤柒柒一个女人,也只会和凤柒柒生下继承人。 汝南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家夫人和自己都想错了,杨坚不会为了气凤柒柒把那十个女人带回去。.ghxsw.c0m 换言之,杨坚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杨坚当面拒绝了汝南王,也断绝了汝南王日后再次献女的可能。 汝南王彻底断绝了这个念想,想跟杨坚表示告退。 第387章 带走世子 但杨坚却表示,他还有事情要和他说。 汝南王一惊,疑惑地看着杨坚。通常来说,刘宋有什么事情,他都是会直接找监国的,有什么事情会问到他头上? 刘宋最近的暴·乱,也不是他在背后动的手脚啊? 杨坚微笑着说:“你的长子也快到了束发之年,也是时候四处游历游历了,可考虑让他跟着我去大宛?” 汝南王一愣,他的长子是王妃正室嫡出,今年刚满十四岁,是他和王妃二十岁大婚后很快就怀上的长子。 这个孩子,王妃向来宠爱的很,跟着杨坚去了大历,无异于变成人质送去大历。 “这……陛下。”汝南王颇为无奈地想着拒绝的法子,“犬子年幼,怕是跟着陛下去大历,净是会给陛下添麻烦。” “朕向来对孩子是很有耐心的。况且大历皇宫一向冷清,有了孩子,宫里也能热闹些。” “可犬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杨坚莞尔:“你刚刚不是还说,犬子年幼吗?” 汝南王顿了顿,想不明白杨坚的意思,也不想跟杨坚周旋,直截了当地问道:“陛下,您就直接说了吧,您带走臣的长子是想做什么。” “汝南王怎么急了起来?朕又不会对你的长子做什么。朕啊,是想着,你的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为他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盲婚哑嫁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朕想着啊,把他带到大历去,和那些国公家的小姐,郡守家的姑娘们的什么啊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看看喜欢哪个,就和她永结姻缘。” 杨坚想着,如果世子继续待在刘宋,那么娶的必是刘宋贵族的女儿,这又是个团结刘宋国贵族势力的一个隐患。 若是汝南王没有反心,难保汝南王的孩子没有反心,他借助着自己的这层姻亲关系,又可以在刘宋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他必须断绝一切隐患。 汝南王妃是个厉害人物,绝不可能任由庶子骑到自己长子的头上,是以杨坚倒不用过分担心庶子,汝南王妃不会给他们筹谋多好的婚事,而汝南王自己根本不上心这个。 有嫡子在,刘宋贵族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被嫡母打压的庶子,除非是疯了。 只有让汝南王的嫡子娶了大历贵族的女儿,才能让他们和地方贵族的关系逐渐断掉。 这也是杨坚想带走汝南王世子的原因。 “汝南王,世子是我们刘宋国的世子,自然也是大历的世子,朕在大历也是享有皇帝的权力的,让世子跟着朕过去,朕决计是不会让人亏待和欺负了世子去。” “陛下哪里的话。”汝南王闻言,忙摆了摆手。 既然杨坚都这么说了,汝南王也没有理由再明面上拒绝杨坚,只能答应杨坚。 汝南王回到王府,被汝南王妃好一阵数落,但夫妇俩也没有办法。只能被迫接受这个结果。 杨坚带上汝南王世子,启程回大历。 在回国的马车上,杨坚和世子同乘一辆马车。 世子皱着眉头,郁闷的坐在马车里,连窗外的风景都不想看,只是低着头。 世子只是个半大小子,冷不丁被人提溜起来带走,远走异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杨坚看着世子,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被项思羽带着在大历的每一个角落游历,被他指点,被他教育。 “世子,你很不开心。” 世子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杨坚会突然替他,有些害怕的看着杨坚。 “没……没有……” “别害怕。”杨坚扬起笑容,“朕猜,你一定在心里,对朕有气是吗?是朕让你离开父亲母亲的。” “臣不敢。”世子只是低头。 “不。”杨坚抓住世子的肩膀,强制让他抬起头来,“你刚刚还有些脾气的,怎么现在眼里全是害怕?” 世子咽了一口口水:“陛下当真是带我去大历寻婚事的吗?” “自然。”杨坚笑的十分温柔,“朕不会强制你娶谁,而是看你喜欢谁,她也喜欢你,就让你们俩在一起。” “这么好的事情!”世子抬起头来,眼睛里终于带了些少年般的亮晶晶,“母妃总是告诉我说,我的婚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由我随心所欲,门当户对最为要紧。我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喜欢的人,但对母妃的这个言论也是腻烦的很。” 说白了就是小孩子叛逆,别人越这么说,他越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做。 “你母妃也是为你着想,只是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这次去大历,可以好好地见识一下大历的世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等你寻好亲事,你就可以回家了。让你的父亲母亲看看你挑的心爱之人。” 世子顿了顿,再次问道:“是我在大历,想回家就可以回家了吗?”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大历和刘宋之间舟车劳顿,你见识到里繁华的大历,我都担心你乐不思蜀呢!” 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在刘宋国都的时候,汝南王妃管得紧,生怕他误入歧途给玩废了。 但他还是爱玩的,但又觉得父母管得有道理,总之就是非常的矛盾。 “哦对了,陛下,臣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世子跟杨坚聊了几句,觉得杨坚是个和蔼可亲的帝王,便也打开了话匣子。 “什么问题?” “陛下有喜欢的人吗?” 杨坚愣了一下:“为什么好好地问这个问题?” “因为陛下刚刚说,要让我找到心爱之人,那陛下呢,陛下找到心爱之人了吗?” “朕已经将心爱之人娶到手了。”杨坚伸出手来摸了摸世子的头。 “是大历陛下吗?哦,我记起来了,陛下自幼就是在大历长大的和大历陛下是青梅竹马。” 世子表示了真棒,杨坚却笑意不达眼底。 青梅竹马,年少情深,早就不复存在了,变成了现在两个面目全非的人。 —— 契丹方面,萧素在凤柒柒的帮助下,成功打退耶律德资的进攻,将自己的地界扩展至整个契丹的三分之二。 到底百姓更多的是认耶律拔都这一脉的正统的,耶律德资气急败坏,散布谣言,说真正的小皇子已经死了,萧素手上抱着的孩子,只是个随便抱来的小孩子。 萧素自然一口咬定这是谣言,百姓们也不是很信这个。再加上凤静和已死的消息被萧素瞒了下来,凤柒柒只是派出了更多的兵力解决此事。 凤柒柒自己已经怀孕,对于契丹的事情,她只想速战速决,她希望要么在她生产之前把事情给解决了,要么在她生产后,做完月子把事情解决了。 反正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凤柒柒命鸾凤卫派人刺杀耶律德资,竟然取到了很好的效果,一击即中,耶律德资死亡。 耶律德资一死,帝京乱做一团,留在帝京的贵族们手忙脚乱地将耶律德资的嫡子扶上王位。 但是皇帝换了一个,之前谈好的利益,明面上的依旧作数,可暗地里的就不一定了。利益分配不均就必然导致争执。 此时萧素给帝京的贵族们抛来橄榄枝,说她的孙子,契丹的小皇子势必是需要一位萧氏的皇后的,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引荐人选。 让贵族离心正是因为耶律拔都一脉背弃了萧氏女为皇后这一条铁律,如今正统一脉愿意重新迎回萧氏皇后,他们自然愿意。 于是,原本表面上看起来铁板一块的贵族,暗地里都在和萧素接触,此时,契丹皇权争夺的天平,正在往萧素的方向倾斜。 萧素拟定让南裕萧府的嫡长孙女成为自己孙子的皇后,此事一议定,在帝京的萧氏贵族们决定替萧素杀掉耶律德资一脉以示投诚。 耶律德资的王妃不懂得重新平衡贵族们需要的利益,但萧素愿意,于是乎,贵族会导向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贵族们杀死耶律德资的小太子,将耶律拔都的孙子迎进帝京,成为新一任皇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的时候,原先凤柒柒派过去帮助萧素的军队,此事却打算赖着不走了。 大历军队数量庞大,且之前在萧素危难的时候帮助过她们,萧素不想卸磨杀驴,赶尽杀绝,敦促凤柒柒尽快撤离滞留的这些军队。 但是凤柒柒恍若未闻,反倒指挥军队夺取了介木错以东的所有土地,据为己有。 萧素大惊,也明白了凤柒柒的意图,她要的从来不是凤静和的孩子登上契丹皇位,她要的是整个契丹。 在经过耶律德资和萧素的战争之后,他们之间的实力都消耗的很多,经不起和大历硬碰硬,他们提出了和谈,希望息事宁人。 实在不行,将介木错以东位置以“租借”的名义借给他们,之后再考虑收回来的事情,以此来阻止战争。 毕竟由于萧素引狼入室的操作,介木错以东凤柒柒军队的势力非常顽固,之前就几乎算是大历的土地了。 凤柒柒拒绝了这个和谈,并表示,契丹方面杀死了他们的和亲公主,根本就毫无联盟和谈的诚意,他们大历又何须仁慈? 第388章 正式开战 原来凤柒柒早就知道了凤静和已死的事情。这是萧素震惊的点。 原来乌孙公主凤静和早就死了。这是契丹贵族震惊的点。 凤柒柒将乌孙公主的死归咎于萧素和契丹的迫害,这在萧素看来,显然是翻脸不认人的做法,萧素一再强调凤静和是自杀,但凤柒柒一口咬定凤静和是被他们逼死的。 凤柒柒需要这条作为她们国内对契丹出兵的理由,萧素忍了下来,知道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了。 大历和契丹,正式开战。 —— 凤柒柒派自己的男宠之一去管理介木错以东的大片土地,争取早日将这片土地上的人驯化成大历的良民,让他们对大历有归宿感。 同时也要对这片土地加强管理,让他们不再落入契丹之手。 剩下的,就要看各国之间的实力了。 凤柒柒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杨坚也已经从刘宋回来一个月了。不过这一个月里,杨坚并没有和凤柒柒说什么话,除了杨坚刚回来的那一天凤柒柒迎接了他。接下来,凤柒柒不主动找杨坚,杨坚也不会主动找凤柒柒。 不过刘宋国汝南王的世子凤柒柒还是很喜欢的,因为世子觉得凤柒柒长得好看,愿意逗她开心。 世子对凤柒柒就是对姐姐的那种感情,他家里只有妹妹,一个个都调皮的不行,他还没有见过这样能够呼风唤雨的姐姐。 世子敲着凤柒柒的肚子,大胆地道:“陛下的肚子跟母妃怀妹妹的时候一样!” “哦?”凤柒柒来了兴趣,“你能看出来?那你知道,这是几个月了?” 世子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思考他母妃怀妹妹时候的肚子到底有多大:“我母妃肚子四五个月的时候就有这么大了,不过她怀的是双生胎,肚子本就比普通人来的要大些。” 凤柒柒笑而不语,太医早就说了,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公主。 公主很好,她并没有觉得失望,公主一样是她的继承人。 世子见凤柒柒笑了,也笑了起来:“大历陛下,你笑起来真好看。难怪我们陛下那么喜欢你!” 凤柒柒扬起眉来:“你怎么就知道,他那么喜欢朕?” “陛下为了你,可是拒绝了我父王给他精心挑选的十个美人呢!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见到了陛下,才知道我们陛下做的有多对,那些女人,可都比不上陛下呢!” 凤柒柒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在刘宋国还有这种趣事,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朕当真有如此好看,朕的容貌可算不得绝色。” 凤柒柒是好看,但要跟人间绝色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她的母亲也不是什么人间绝色的美女,要不然当年大宛第一美人的称号,为什么落在秋芷若头上。 充其量,也就江瑾贤好看些,是真的称得上帅的。 “好看的好看的!陛下身上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气质,我很喜欢。” 凤柒柒的嘴角仍旧挂着笑容:“果然还是年龄小的会说话。朕打算按杨坚说的,把你送到国子监去,在那里,你会认识很多的新朋友。” 大历的国子监,类似于现代的学校,有男有女,这是项思羽在世时就按凤颜玉的要求改的革。 杨坚说要培养感情,有什么比一群孩子在一块儿更能培养感情的呢? “国子监,我能去?”世子有些好奇,他在刘宋国,只请过家里的太傅,跟其他人一起上课,他还没经历过。 “当然可以。”凤柒柒摸摸世子的头,“去吧,去跟胡作司聊聊吧,她会教你去国子监需要做什么的。” 世子点点头,乖巧地退了下去。 世子一走,凤柒柒就好奇地扭头跟后头站着的郑内司问道:“这杨坚去大历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有人献女也就算了,竟然还不要。” “刘宋陛下到底还是念着陛下吧。” 凤柒柒冷笑了一声:“我以前喜欢他的时候,他对我爱理不理,如今又做出这样一幅看起来苦情的模样,也不知道感动得了谁?” “杨坚的眼前人,早就不是彼时人,一直停留在原地,他会后悔的。” 凤柒柒一摆袖子,捻了一颗酸枣放进嘴巴里:“话说契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白水芊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来?” 白水芊牙是契丹语的音译,是一个地名。 郑内司不便议政,只是起身去把奏折拿过来给凤柒柒。 凤柒柒看完,将奏折甩到地上。 “真是烦死了。没想到那些人那么顽固!” “陛下莫气,小心伤神。” “绕道,沿于素河过去也不是一条路吗?真的是!”凤柒柒忍不住又捏了一枚蜜饯。 契丹那边的形势,战争势必要再拖下去了,凤柒柒只能维稳为重。 又过了三个月,就到了凤柒柒临盆的时候。 凤柒柒第一次生育,没有经验,再加上接生婆说凤柒柒的这一胎确实教寻常人家的难生,便拖了很久也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站在产房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虔诚地祈祷着。 一旦凤柒柒出事,那么对于大历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一直拒绝和凤柒柒见面的杨坚这一日也出现在了产房门口。他听着里面凤柒柒绝望的喊叫声,心一下一下地往下落。 上天啊,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你一定要保佑凤柒柒平安无事,一定一定。 …… 凤柒柒整整生了一天一夜。 孩子是保住了,母亲也是保住了。只是太医说凤柒柒这一回伤了身体,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这个女孩儿,将是大历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宁成明主动从奶娘手里接过洗干净已经放进襁褓里的小公主,轻声哄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公主的身上。 杨坚默然地看着这一幕,走到凤柒柒身边,小声问太医:“母亲当真没事吗?她怎么还没有醒?” “陛下是累了,等休息好了,就会醒了。” 杨坚伸出手,捋了捋她沾了汗水,黏腻的发丝,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是万幸,你不用再遭一次这样的苦了。” 太医没有说谎,凤柒柒确实只是累了,她在第二日深夜的时候醒来,床边陪着的,只有杨坚。 “孩子呢?”这是凤柒柒醒来的第一句话。 “在宁成明那里,他正看顾着孩子。” “他倒是上心,这不是有奶娘吗?”凤柒柒笑了笑,正准备从床上直起身来,杨坚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为她垫了枕头。 凤柒柒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想到,最后是你陪着我。” “夫妻之间,就是相伴相守相依。”杨坚端起桌子上放凉的药,“你既然醒了,也就不用我费心撬开你的嘴喂进去了。” “喝吧。” 凤柒柒接过碗,就那样捧着喝,她透过碗看着面前疲惫的杨坚,没来由地问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睡觉了。” “没有。” “撒谎。” “……” 凤柒柒休养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元气。她病好以后,和宁成明倒是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宁成明更像一个专职带孩子的“保姆”。 凤柒柒无所谓这个,反正有些东西已经敲定了,他专注于养孩子,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一早就明白宁成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此时倒显得释然。 凤柒柒和杨坚的关系在无形之中被拉近了,两人互相关心,互相讨论政事,但最亲密的关系,仍然没有踏出去。 两人的日子就这样过去,凤柒柒依旧没有遣散后宫,两人是完美的政治夫妻。 契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苟延残喘,一直被大历逼到最北边。 契丹皇帝得了天花病死,太后萧素扶持宗室子登基,此时契丹已经是大厦将倾。 此后十年,大历攻灭契丹,完成统一大业。 凤柒柒的女儿上仙公主十四岁及笄的时候,她正式册封她为皇太女,作为皇太女的生父,宁成明显得非常得意。 上仙公主和凤柒柒小时候不同,倒是一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为着成为一代名君的道路上不断努力,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凤柒柒跟杨坚去了一趟刘宋国,顺便也将汝南王世子带了回去。 汝南王世子和顾白执的孙女看对眼了,两人恋爱长跑了十年,最后选了她为世子妃。 这一次回去,也是为了征求父母同意,成亲的。 毕竟,汝南王世子,到今年为止,已经二十九岁了,按他父亲这个时候,孩子都有四五个了。 凤柒柒甚少这样和杨坚单独去一个地方的时候,两人最亲密的关系也就止步于分两个房间睡。 凤柒柒想,他们的关系,也就这样的。 汝南王自然同意婚事,契丹都被凤柒柒给灭了,他一个小小刘宋国的藩王能说个什么。 凤柒柒和杨坚在刘宋国参加完汝南王世子和顾白执女儿的婚礼后,启程回大历。 路上,凤柒柒问杨坚,是否后悔人生走到这一步? 杨坚回答说,他不后悔,这样挺好的。而且重来一次,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得到比这个更好的结局。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未知的事情了。 第389章 回到现代 上仙公主长到二十四岁的时候,凤柒柒已经年近五十了,她晚年一直在生病,身体很不好,是当年生产时落下的病根。 上仙公主出落的亭亭玉立,女儿肖父,倒是长得和宁成明很相似。 凤柒柒在一日午睡起后,顿感自己时日无多,立即让郑内司取来纸笔,准备写下遗诏。 算起来,郑内司的年纪比凤柒柒还大,而且也是日夜操劳的,但郑内司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六十多了身体还强健。 她不放心别人伺候凤柒柒,一直亲力亲为。 凤柒柒在遗嘱中规定大历皇位由女儿上仙公主继承,上仙公主去世后则由其最年长的子女继承。 凤柒柒担心宁成明拥权自重,且上仙公主还没有结婚,她担心宁成明操纵上仙公主结婚的人选。于是她特别指出,在自己的女儿没有管理国家的能力时,(例如妊娠期间等)由刘宋国王杨坚涉政。 一日黄昏后,杨坚来看凤柒柒,凤柒柒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好像一片枯黄的叶子。 杨坚为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他的声音尽量弄的轻,但还是惊醒了凤柒柒。 “你来了。” 杨坚坐到凤柒柒床边:“吵醒你了?” 凤柒柒摇了摇头:“本来等我精神好些就想去找你的,刚好你来了。” 凤柒柒探出手来,想要抓住杨坚的手,杨坚慌忙伸了出来。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凤柒柒眼神坚定地道。 “宁成明,可杀。” 凤柒柒颇为果断地道,杨坚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过去立子杀母的君王的模样。 “当然,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了,不然,上仙会恨你的。” “说这些干什么,你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不,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时日无多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杨坚,宁成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他的眼里只有大历的利益,只有他女儿一定要坐上皇位的目光短视,他不会管被我们兼并的契丹和刘宋的死活的。而你不一样,你跟我一样,心怀天下,你执政,会和我一样想尽办法整合三个国家。” “有生之年,你一定要,教育好上仙公主,她和父亲靠得太紧,做君王的技巧有余,但长远的目光……” 凤柒柒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她粗粗地喘了好几口气,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看着杨坚的脸,说了六个字。 “对不起……谢谢……你……” 凤柒柒咽了气。 杨坚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凤柒柒只是一个可爱呆萌戏精吃货小公主,如今,她是母仪天下的女帝。 他不知道她的灵魂这辈子是否能够得到真正的解放,真正的自由,但她的这一生确实到此为止了。 史书工笔,大历永元女帝,将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痛苦,他得完成,凤柒柒的愿望。 杨坚在妻子凤柒柒去世的当天,正式宣布放弃大历皇帝的头衔,取而代之的是联合王国的管理者。 杨坚想通过这种方式成为摄政王,他身为刘宋皇帝,且有凤柒柒的遗诏傍身,显得合情合理。 但宁成明却认为他的女儿心智健全并且具备统治能力,不该由杨坚摄政,上仙公主自己也不愿意,她苦心学习了这么多年,一朝上位,竟然还要受所谓的“嫡父”的掣肘? 上仙公主甚至计划好了,给宁成明一个类似于“太后”的头衔,但杨坚极力反对,担心万一开了这个先例,宁成明的野心会膨胀到无法无边。 但帝国的两大中心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之后,宁成明、上仙公主和杨坚便达成了妥协,杨坚在大历的地位可以继续维持维持,同时宁成明获得亲王称号。 虽然上仙公主的年纪不需要摄政,但妥协的结果还是让杨坚和宁成明摄政。 随着上仙公主的成亲,杨坚不得不放弃大历的摄政权,同时,杨坚还特地深夜入宫,跟上仙公主密谋了一些东西。 一个月后,宁成明暴毙而亡。 上仙公主摆脱两位摄政,独立自主,杨坚回到刘宋国,寿终正寝。 上仙公主得以收回刘宋国的主权。 —— 凤颜玉从古代再次穿越回来,在自己家里好好睡了一天。 睡觉果然是最好的美容药,这一觉醒来,她神清气爽。 大宛的故事就好像前尘旧梦,无论那边的世界再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凤颜玉的世界一天抵得上那边世界的七八年,凤颜玉这一觉醒来,想着自己的女儿应该也已经长大了,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长得好不好。 罢了罢了。凤颜玉甩了甩头,想了想决定不想了,徒增伤感。 她起床洗漱,吃早饭的时候,给院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今天可以正常上班了。 按照排班,她今天接的是下午的门诊和夜晚的值班。同时再加上她还要补之前同事给她顶掉的那几天班,她还要连着给人值三次三天的夜班。 凤颜玉刚一回去工作,打好看,准备进医院给她安排的诊室,就遇到同事们八卦,说是精神科来了个新病人,奇怪地很。 凤颜玉好奇,看着离门诊开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便也听了几句。 这个病人是武衡医生的病人,名字叫齐静,她自诉一觉醒来,在参加前男友的婚礼前,她发现她换了一张脸。 她说她抚摸着镜子里的这张脸。 她见过的,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里,电脑壁纸里,手机屏保里,办公桌前的相框里……她都见过他和拥有这张脸的女人的合照。.ghxsw.c0m 是他的白月光。 而她,就像所有烂俗文学中的那样,是白月光的替身。 然后,她就开始给医生讲故事了。 她说,分手的理由,也十分无趣,白月光回来了,他要回头了。 可她不甘心。 多么美丽的女子,在前任的描绘下幻化成了神,她永远也比不上她,但没关系,她成了她,成了他心目中的神。 若她顶着这张脸,出现在他的婚礼上,她会不会代替她,成为他的新娘? 她的心跃跃欲试起来,起床洗漱,给自己画一个全天下最完美的妆,召了一个出租车,前往喜帖上的地址。 可是,礼堂里空无一人。 她拉过每一个服务人员,询问有没有他和她的婚礼订单,回答都是没有,过去没有,今天没有,未来也没有。 她抓着喜帖,站在礼堂中央,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该不会是怕她来他婚礼现场捣乱,故意给了她一张假请帖吧? “邓泽,混蛋!可恶!真可恶!” 她将请柬揉碎,握紧成拳,把面前的柱子当成他,狠狠地一圈一圈捶去。 “这位小姐,仔细手疼。”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她疑惑地抬头。 男人看到她,很明显双眉一皱,但很快眉心就舒展开来,换成礼貌的浅淡笑容。 “你好,我叫蒋年。你在——生气?”他比划了一下她刚刚的动作,“发泄该用沙包,柱子会伤手。” 她低头看了一眼泛红的手。 “一起出去喝杯茶吗?” “好。”鬼使神差的,她就应了。 一只指甲修剪干净,手指修长、线条柔美的手执了茶盏,拇指按着茶盖,先滤去了头茶。 当他斟好茶,推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谢谢,眼睛慌乱地一抬,正好触碰到一对光华流转的眼眸,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怔了怔,看着他的脸,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心理,她也要找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谈恋爱,她也要把他当做替身,她要让他明白,没有人是不可替代不可分割的,你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端起了茶,吹了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找人,不过没找到,她应该已经走了。” 她露出微笑。 那个男人是某上市公司总经理,而她是某私企专案经理。 她们相谈甚欢,他见她对新产品的包装思路毫无头绪,提议周末一起去湖边散散心。 她答应了。 冬天的平湖,万木枯落,荒凉、萧瑟,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能激发灵感的地方。 “去栈桥上走走吧。”他说。 她觉得连带着呼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冰渣,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能给她什么建议。 栈道上结了薄冰,十分的湿滑,她突然玩心大起,像小孩子一般展开双手,想象着自己有一双翅膀,穿着溜冰鞋,一点点拖着步子,像飞翔一样向前划去。 他跟在她后面,看得莞尔。 她正开心着,却没想到再一脚踩上去,用力过猛,滑了一跤,就在她以为失去平衡后要摔到湖中去时,他一把搀住了她。 她定住神,懊恼地笑了笑,为自己的不小心,抬起头来正要自嘲两句,却发现他也在大笑,这个正对着自己的笑让她再度失神。 下一秒,她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因为他吻了上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漫长的吻,也宣示着她们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她们成了男女朋友。 他很快就进入了标准男友的角色。 他是个对什么都有度的男人。他热情,却不会让她有压迫感;他温柔体贴,却也恰到好处,不让人有负罪感;他留给她空间,也不会让她感到受了冷落,并且丝毫没有对她宣示主权表现出理所应当的姿态。 「从这一章开始就要讲凤颜玉在现代的故事了哦,然后给她一个结局,顺便解释一下萧鸢羽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能力这件事情。」 第390章 什么病人? 女医生们把故事听到这里,都一阵唏嘘,觉得这男的肯定有鬼。 “武医生这是又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人。” “他不就喜欢接些有挑战性的工作吗?” “我还以为会来我们这种综合性大医院看精神科的都是一些抑郁症啊,狂躁症之类的病症,没想到这女的直接出现幻觉了,还换了一张脸!” 凤颜玉听着她们对病人的议论,有些不是滋味:“好了,别在背后议论人家了,她是病人!不是我们的谈资。” “哟,久不见人影的我们郑医生回来啦。”主讲八卦的那个女医生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手表,“郑医生,门诊时间可到了哦!” 凤颜玉没和她争辩,知道她只是嘴欠:“等我下了班你再给我讲,我还想听。” 那女医生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好奇你去找武医生啊,武医生那里可是第一手消息。话说起来,武医生对郑医生可是很感兴趣的呢!” 凤颜玉没接茬,赶紧进了诊室。 早上下班后,凤颜玉和那伙女医生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继续听八卦。 那女医生一边嚼着土豆炖牛肉里的牛肉,一边神秘地描述。 “刚刚我们不是讲到那病人和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在一起了不是吗?” “是的。” “接下来,那个病人说:‘他很好,好的出奇,把度把握的如此之好,一点刻意的痕迹也没有。太完美了。完美的让她意外,这是上帝赐给她的礼物?’”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抚摸着那张美丽的脸,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真的爱她吗? 这张脸并不是她的脸。 他是只爱这张脸的美丽才扮好男友的角色,还是因为皮囊下的她这个人?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她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答道:“她在想她的项目,她们那次散心很有用。大道至简,包装主打的还是要突出它的产品功能,其余不过是锦上添花。”ghxsw.com 他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她的宝宝真的很棒。” 她笑了起来。 “她要给你点奖励。” “什么奖励?” 他突然整个人把她抱起,将她放到了梳妆台上,他的双腿抵住她的脚,将她钳制在这方寸之地内。 她的心空了一下,熟悉的气息融入她的呼吸。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他热切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侵略性满满,是攻城略地前的探视,他的眼神流露出忘情的味道,让她沉沦,让她崇拜,让她心甘情愿地卸下所有的防线。 就这样吧,她一开始也只是把他当做是替身的,不是吗? —— 凤颜玉听到这里,皱着眉头道:“这不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出现幻觉的故事吗?” 同事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你先别急,你先听我继续往下说。” —— 一天夜里,蒋年睡着了,手机放在床头,响了两声微信提示音。那个病人觉得好奇,拿过来翻了一下。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看头像也许是个男性。 “他死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无比的室内,突然身上有些发寒。 谁死了?发消息的人是谁? 她正在发懵,又来了一条消息。 “你必须得给我回来,最后算是你逼死了他。” 逼死了他!? 她死死地盯着这几个字眼,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她的心头,她不禁扭头看了一眼他。 这个跟她同床共枕的人,她真的了解吗?他到底是谁,难道是个杀人犯吗? 心一松,手机从她的手中脱落。 “啪嗒”一声,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他醒了。 她又吓了一大跳,直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宝宝,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闪烁其词,最后还是将手机交还给他。 他结果手机,点开消息页面。只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她以为他会对她恶言相向,把她赶出去,甚至杀了她,因为她撞破了他的坏事。 但是他只是关上手机,握住她的手,朝她正经地解释道。 “发消息的人是我的父亲。死的这个人,你也认识,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也认识? 可她怎么会认识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她好想问他,你是杀人犯吗?真的是你逼死了他吗? 她没问出口。 因为他说要带她回去见他的父母,见他的异母弟。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她跟着他回了家。 他的家里带着庄严肃穆的气氛,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就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她有些害怕,但他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和他一起走。 穿过前厅,走过走廊,走进内室,她看到一张合照,摆在书架上。 她情不自禁地拿起来。 是她前男友和现男友的合照。 “这就是你的异母弟弟?” 她觉得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用机械般毫无温度的语气道:“是。” 原来这就是你跟她前男友长相相似的原因。 原来你们兄弟俩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的脸,而这个脸,不是她的脸。 她很想笑,疯狂地大笑,但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明明都说,死了的前任才是好前任,可见到他死了,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静静,她……”他见她的表情不对劲,试图再度挽起她的手,但她甩开了他的手。 她突然有些庆幸,她顶着的是别人的脸。 “你知道她是你弟弟的前女友吗?不,不是前女友,你知道她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吗?或者说,你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她长着一张和他未婚妻一样的脸。” 虽然她不知道前男友的婚礼到底举办了没有,但她这张脸变了是不争的事实。 “静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真的爱我吗?” 他皱起了眉头,第一次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她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答她,反倒将目光越过她,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看着他的瞳孔一点点放大,用不明意味的语气道:“你没死!” 谁没死?她古怪的扭过头来,看到了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她的前男友,邓泽。 她愣住了,完全出神的望着他。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比如说他们的兄弟关系,比如他的婚礼,比如他的未婚妻去哪里了,比如…… “我当然没死。怎么,哥哥,你巴不得我死吗?”邓泽冷笑起来,面容因笑容变得十分苍白,看起来确实是久病的模样。他没有跟她打招呼,甚至始终都没有将目光看向她。 她忍不住了,跳到他面前,挥了挥手。 “邓泽!你看着我?你难道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静静?”邓泽疑惑地看着她。 “不,你看着我这张脸!我不是静静,我是你的白月光,我是你的未婚妻!” 见他否认,她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蒋年拉过她:“静静,你冷静一点!你是静静,你就是静静!你在说什么白月光,你就是静静。” 邓泽也伸出自己虚弱的手来拉她:“哥哥,她就是我的白月光,静静就是我的白月光。” “静静,我爱你,一直都很爱你。” 她茫然地看着他。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凤颜玉摇了摇头。 “因为这个病人有很强的精神混乱。邓医生,你不该随便看我的病案。” 武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一众人身后,他长得高大帅气,是医院里除了孙医生以外,最帅气的意思。 武医生为人开朗热情,相较于孙医生的冷漠不近人情,更讨女孩子喜欢,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武医生是心理医生的缘故,而孙医生是心外科医生。 邓医生咂了咂舌:“那个病人又不知道,况且我们不会在她面前说的。” 武医生摇了摇头:“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你再私自进我的办公室。” 邓医生认栽,武医生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可能在传播这个事情。 故事没了下文,凤颜玉虽然惋惜,但也得尊重病人隐私。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在值班的时候,却碰见了那个病人。 是萧鸢羽。 凤柒柒亲眼见着萧鸢羽进了武医生的病房,她吓了一大跳,猛地冲了进去。 “郑医生?” 是两个声音。 武医生立即扭头看向萧鸢羽:“齐静,你也认识郑医生?” 萧鸢羽点点头。 齐静是萧鸢羽的现代名字,就像郑子焓是凤颜玉的现代名字一样。 凤颜玉完全没想到萧鸢羽会有精神疾病,但她也不能打扰她诊疗,只得先退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萧鸢羽结束诊疗,出了医院,刚好凤颜玉正好下班。 凤颜玉有满腔的疑问要问她,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女人,可以帮助凤颜玉穿越的女人,竟然有精神疾病,竟然经历过那么奇葩的故事。 萧鸢羽带着凤颜玉去了她家,也就是那幢别墅,告诉了她后半段故事。 故事从萧鸢羽的大学时代讲起。 她说,初遇她前男友邓泽,是在大学的社团里。 第391章 萧鸢羽在现代其实没什么背景 萧鸢羽用第一人称自述着,凤颜玉听着比别人的第二人称自述好很多。 —— 那天,我路过社团活动室,恰好看到吉他社的人在里面练习。 他就穿着干净清爽的白衬衫,抱着一把木吉他,微微低头用起了薄茧的手在弦上随意地拨着,嘴里轻轻哼着成调的旋律。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歌,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自编的一首歌。 我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追寻着他,虽然他并不认识我。 直到那一次,他代表他们系参加和隔壁化学系的篮球联谊赛。 当他的篮球砸中我的那一刻,我知道,属于我的命运要来了。 “同学,没事吧?”他飞奔过来,捡起球,担忧地问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比赛后结束后别走,给我留个电话,有什么受伤的,都可以来找我。”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朋友来拉住我:“还不快换个地方看!你还想被砸一次!” “不,我怕他待会儿找不到我。” 比赛结束后,他果然应约而来,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们谈天说地,各自交换着那个曾独属于自己的美好世界。我们互相被深深的吸引了,青春的爱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一起牵手,吃遍了校园附近整条美食街的美食;我们一起携手,在图书馆度过了无数日子里的自习;我们一起抬头,漫步在校园的小路上,看过无数个星夜……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那首他自编的歌,他填上了歌词,送给我,每次弹奏哼唱的时候,他想象着那个温柔可爱的少女,那个他心中最美好的存在。 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毕业后,我们的感情仍然没有变质,工作稳定后我们商讨着结婚的事情。一切都平稳幸福地向前推进,我们的未来的路几乎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只要正常往前走就会有完美的大结局,但是—— 他提出了分手。 莫名其妙的,毫无征兆的。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闹过,我问过,我争过,可换来的始终只有他的冷脸相待。 他拉黑了我的电话号码,远走他乡,从此彻底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无法接受他不爱我的事实,几欲要自杀。但我的朋友安慰我,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你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我选择活了下来,但是这是身体和大脑的选择,不是我的。我的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出现了精神分裂,幻想男友有白月光,而自己是替身。 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又何必那么爱他。 我的大脑在用这个编造的事实,说服自己,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必要付出对等的爱情,增加生的希望,活下去。wenxueзч.net 起初,只是一剂安慰自己的良药,但随着时间的变迁,我接受了大脑脑补的事实,变得不甘心起来。 凭什么,我要是我深爱的人的替身? 我开始幻想那个从未存在的白月光的模样,在我心里一点一点地幻化成神。 我在想她到底有多美,会让他魂牵梦萦;我在想她到底有多好,会让他念念不忘。 直到那天一觉醒来,我以为我成了她,我又可以被他爱上了。 我真高兴。 可是,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原来,我没有被换脸,我就是他的白月光。 邓泽之所以会和我分手,是因为他查出来血液肿瘤,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担心在他死后,我伤心欲绝殉情,便主动提出了分手。 他不想拖累我。 我清醒了过来,看向邓泽,这样的动作落在蒋年眼里,就好像是两人在深情对望。 他看起来很愤怒,将我们两人再度离开。 “静静,你还爱他,对吗?” 我没有开口,这样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刺痛了他。 “那我们这些日子里相处的点点滴滴,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阿年,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好,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他邓泽的哥哥,但我才是私生子。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第一次联系我,是为了什么吗?” “是为了让我给他进行骨髓配型,他不想他认可的儿子死。” “父亲从来不在意我的死活,只在意他的。” 蒋年指着邓泽,一字一句地说着对于他而言无比残忍的话。 “父亲叫我为他做骨髓配型,可我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我就是要看着邓泽死。我明明是长子,却顶着私生子的名头流落在外,我恨父亲,也恨这个抢走他父亲的弟弟,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我看着一贯温文尔雅的蒋年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这才明白,蒋年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源自于他想抢走原本属于弟弟的东西,将他这二十多年来失去的东西还回来。 而我或许也是一样,最开始和我接触,不过是抱着想抢弟弟的东西一样的心态罢了。 想到这一层,我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蒋年,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 蒋年胸口一阵钝痛,就好像遭受了撞击,抬头,看向我的眸色十分复杂。 “静静,我——”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听蒋年的话,我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朝邓泽走去,拉起他的手,真诚地问道:“阿泽,是不是只要有合适的骨髓配型,你就能活下来?” 邓泽点了点头。 “蒋年,我希望你能为他去医院进行骨髓配型。” 蒋年先是一愣,而后冷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这个要求?” “是,我没有资格。难道你真的要做一个杀人犯吗?” “你怎么就断定我是杀人犯?如果我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那他不就没救了?而我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他和父亲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吗?” 邓泽咳嗽两声,弱弱地道;“我没有这么觉得。” 蒋年自然不信。 “这是我们父亲年轻时候犯的过错,他不愿意去面对。而我不一样,我一直幻想着我能有一个兄弟。你知道当我知道我其实有个哥哥的时候,有多开心吗?” “别在这里跟我假惺惺的。我恨你,我恨你们!” 蒋年说着,摔门而去。 “哥哥,哥哥……”邓泽见他甩袖离去,重重地咳嗽起来,差点就要站立不住。 我原先是看着蒋年的方向的,但听到邓泽咳嗽,立即转过身来搀扶他。 “阿泽,你没事吧?” 邓泽挥了挥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的难受,悲戚地道:“要不我去求他,求到他同意配型为止。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邓泽猛地抓住了我的手,看他的表情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作用在我手上却显得那么虚浮无力。 邓泽摇了摇头:“不,别,别去求他。他心里有结,如果不是他自己想通,谁也劝不了他。” “那也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啊,我真的很心疼……” 邓泽抬起手来,伸出食指按住了我的唇:“不,原先我以为,让你不知道我的死亡是对你好。但没想到你跟我分手后也是那么痛苦。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邓泽突然开始道歉,我有些心慌和不自在,但他仍然继续说着。 “如果我早逝是我的宿命,那我就大度地接受这个结局。不如在这个有限的时间里,趁着我还有意识,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让我的人生不再留有遗憾。” 我捕捉到他话中那难以言喻的悲伤,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可以做到,那就是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做他一切想做的事情。 我用轮椅推着他,带他去了新疆的克孜尔千佛洞。 和他交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这个地方。我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却说了这个地方。 站在鸠摩罗什的铜像前,他合十双手,虔诚下拜,默念着什么。 起身,他转向我,露出一个微笑。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静静,从此之后,忘了我吧。” “我希望你能有新的生活。好好活着,我的幸福。” 我怔住了。 直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着我。 我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让邓泽就这样死了。他是个好人,好人是应该长命的,是应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我猛地抓住邓泽的手,摇头晃脑地道,“我不许你放弃!就算黑白无常来收你的命,我也要把你从他们的手中抢过来!” ——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同意骨髓配型?”我再一次去找了蒋年,希望他能够松口。 蒋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弓起手指在玻璃桌上规律地敲着:“你就那么在意他的死活?”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个生病的可怜人罢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你不是已经和他分手了吗?你和我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还爱着他吗?齐静,可真有你的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生气,无语,但更多的是心痛。 第392章 萧鸢羽的故事 “这件事情,跟你救他,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我现在有了一个新想法。只要你说爱我,我立刻就同意进行骨髓配型。只要你答应以后一直和我在一起,和他永不再见,我马上就同意救他。” 我有些傻眼,因被羞辱呼吸沉重起来,胸脯重重地此起彼伏。 “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我没疯。他的命现在掌握在我的手上,法律没有强制我一定要捐献骨髓的义务,不是吗?”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语气像在引诱:“很简单的。你不是要救他吗?答应这个要求,你就能救他,用你一句‘爱我’换他一条命,很合算不是吗?” 我扭过头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看着蒋年,脑中全是邓泽在克孜尔千佛洞前对我说的话,和在克孜尔千佛洞里看壁画时,那从眼角一闪而过,不让她捕捉到的悲伤。 我不能成为杀死邓泽的帮凶。 我深吸了一口气,权衡了一下利弊。 “好,我答应你。” 有一种类似于古代卖身葬父的决然,我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侧脸,然后在他的耳畔轻轻地道:“我爱你。” 这三个字就好像打开了蒋年的开关一样,他一下子逼近了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面颊上。他身体微颤,深海般的眼中燃起了一簇迷离的欲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海水一旦被搅动起来,那风浪必是波涛汹涌,澎湃裂动。 他伸出手,大手揽过我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他一点点的试探着深入,突破我的牙关后尽情地在我的口腔中攻城略地。我一点点地缴械投降,刚刚言语上的不由衷远不如身体上的诚实。 是我熟悉的感觉,是我贪恋和渴望的感觉。 在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前,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 就这样吧。 我们一起沉沦吧。 —— 蒋年同意配型,到医院进行检查。 邓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静静,我有救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淡笑着,撇开了手。 “不,我们该分手了。” “为什么!?”邓泽脸色煞变,他苍白着脸,不住地咳嗽,“你不爱我了吗?难道说,你已经爱上了我的哥哥了吗?” 邓泽低着头,开始懊恼起来,似乎在复盘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提分手。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仿佛一株枯败的植物,丧失了一切的希望。 “这个世界若是没了你,那就失去了一切的色彩。与其失去你,让我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这个灰白的世界里活着,我不如就……” 我担心邓泽因此放弃治疗,放弃蒋年的帮助——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睡服蒋年的结果。 我扯谎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他爱我,他想得到我。所以他同意配型的条件就是让我跟你分手,我是不得不答应的。” “我们得继续演下去,才好让他相信不是吗?等你彻底病好了,我们就一块儿远走高飞。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他管不了你,也管不了我。” 我郑重地抓起了他的手,真诚地望着他,给他画了一张巨大的饼。 他被我眼里的认真给凝住了。 “静静,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 “好,我答应你。我不能浪费你的努力。等我康复,我们就一起去国外,开启新的生活。” 我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善意的谎言,这么有用。 骨髓配型需要一周到两周的时间,这段时间,蒋年仍然有所顾虑。 “你跟他提分手了?” “提了。” “那他为什么还那么开心?这不像他。” 我冷笑一声:“你还真了解他。果然最了解一个人的是他的敌人。” “所以是为什么?难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蒋年一把抓起我的手臂,将我拉近他的怀里。 我没有挣扎,像一块死肉一样躺在他的怀里。 “他马上就不用死了,可以继续好好的活着了,光凭这一点,难道就不值得他高兴的吗?” 蒋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我的手。 “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 他话锋一转,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见他了。在他治好病之前,你都只能待在我的家里。” “邓泽,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囚禁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 “你放心。”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脸,“虽然我很忙,但我会每天送你上下班的。除此之外,你哪儿也别想去。” 我猛烈地捶打着他的胸口,不停地喊着“疯子!疯子!疯子!” 他却哈哈大笑,看起来很受用的模样。 我咬牙切齿,但是依旧担心他会再变卦,最后不同意给邓泽捐赠,我只能暂时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本来想着嘴上答应,然后偷偷去看邓泽,但最后发现,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天错漏,那天我熟悉的一个同事不是老公来接送上下班的,而是自己开车来的。 那日,他把我送到公司,上完早上的班,中午午休的时候,我请求同事将车借给我,同事答应了。 当我顺利地拿到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却发现蒋年正好在邓泽的房间里。 我脸色煞变。 蒋年看到我,先是一愣,而后扭曲地笑了起来:“你又不听话了。” “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知道后果的。” 他开始走到我面前,邓泽表情慌张,看起来像是在担心他对我做什么,大喊道:“哥哥,你做什么!不要过去!” “我要做什么?”蒋年有些好笑地扭过头,“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能对她做什么?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他抬手抚摸着我的脸:“既然现在三个人都在,那我就把话说开了,弟弟,静静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她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她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懂吗?” 邓泽闻言,目光刚好在蒋年的盲区里,越过他,落在我眼睛里。 我朝他摇了摇头。 以我们多年的默契,我相信他完全可以懂我的意思。 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蒋年没有再起疑心,可我也彻底和邓泽断了联。 —— “你说什么,配型不成功?”蒋年抓着手中的配型结果报告单,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震惊。 医生看了身为受助者的邓泽和身为捐献者的蒋年一眼:“是的,就从结果来看,你们两人的骨髓配型确实不合适。” 医生再一次重复完,蒋年忍不住看了邓泽一眼。只见邓泽并没有崩溃,反倒温柔地道:“好的,医生,我知道了,麻烦您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有话想跟我的哥哥说。”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 “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静静。她对你我之间能够配型成功抱有很大的希望,我不想让她失望。” 这个世界上比起从未有过希望更可怕的是,有过希望却又失去。.net 蒋年默然地抿了抿唇:“你倒是真的在意她。” 邓泽朝蒋年伸出手,笑的灿烂,就好像他没有生病,依旧是那个在操场上打球时意气风发的少年。 “哥哥,我们从来都没有合作过。我们合作一次吧。” —— 蒋年告诉我,与邓泽的配型成功了。 我自然想去看邓泽的,但是蒋年不让,反而变本加厉的限制了我的自由。 有压迫就有反抗,我挣脱一切阻碍,在一个夜晚,在医院的病房里见到了他。 他生病了之后,就总是那样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月光透过窗户,柔和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微微地笑着:“你来啦。” 我不自觉地就放满了脚步,莫名就觉得在月色下的他有些虚幻。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可能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配型成功了,但是国内的医生我的父亲不放心。父亲已经为我约了一位国外的医生,我打算明日就出发去国外的医院。” “你要走了?可国内的医生有什么不好的。这个病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合适的配型,有了配型一切都好解决了,为什么一定要跑国外去呢?” “我父亲的安排,他也是为我好,况且只是出个国而已。” 我听着邓泽的解释,如释重负地一笑,也对,只是出个国而已。 我说,“那我等你健康归来。” 他答,“好。” 三个月后,蒋年从国外回来,我问起邓泽的情况,他只字不提。 又过了三个月,我想着他恢复的应该差不多了,故意向蒋年问起邓泽的消息,希望得知他的近况,蒋年破天荒地没有拦着我,反倒掏出手机,给我拨通了和邓泽的越洋通话。 我有些奇怪地接过手机,但看到视频里的他,一切问题烟消云散。 邓泽说,越洋信号不好,不能一一回答我的问题,但他没事,在这边过得很好。等他复健成功后,才会回国。 我笑了起来。 蒋年一直都在看着我,他说:“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不如你直接和他通话。” “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踮起脚来,主动地吻了蒋年一下。 第393章 凤颜玉拒绝 蒋年受宠若惊地看着我。 我笑着跳了开。 蒋年顺着我给的台阶下来,忏悔了他之前囚禁我的罪过,和他的嫉妒,他花费了很多的心思,求得我的原谅。 我接受了他的道歉,我们做回了朋友,但我没有同意和他在一起。 七夕节,他邀请去湖边放烟花。 绚烂的烟花在城市的天空中绽放,万千灯火亮起,斑斓旖旎的光晕晕染了夜色天空。 我惊叹于这样绮丽的景象时,问道:“蒋年,你说邓泽现在在大洋彼岸还好吗?他那边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吗?” 蒋年没有回答。 我扭过头来,才注意到蒋年一直都在看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蒋年笑着,握起了我的手:“他一定能看到的,和我们一起。”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真好。” 当他再一次带我去见他爸妈的时候,是他妈妈接待了我们,他的爸爸正在打电话。 起先我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他爸爸的声音。 “海关申请为什么批了这么久还没下来,我都以为今年之内无望了,没想到今天通过了,真是上天保佑。”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件和我有关的事情。 “什么海关申请?”我出了洗手间,直接地问道。 他的父亲捂着手机,转过神来,向后一退,那打量的眼神,似乎在考虑我到底听到了多少。 “邓叔叔,都告诉我吧。我刚刚已经听到不少了,就算我自己去查,也能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了事实。 邓泽已经死了。 那些所谓的出国,所谓的视频,都不过是唬人的玩意罢了。 视频是一早就录好的,他早就死了,三个月前就死了。 他的骨灰盒因为海关原因还在美国,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向海关的申请刚刚通过,我主动提出,要接他的骨灰盒。 “阿泽,我来接你回家了。”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不可分割的,当我抱着那小小的骨灰盒的时候,我理解了这句话。 —— 萧鸢羽讲完了故事,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印在凤颜玉的脑海里。 “邓泽死了,然后你和蒋年在一起了?” 萧鸢羽点了点头:“这幢房子,就是他留给我的。他前几年去世了,在我穿越之前。” “我和他没有孩子,所以我把江瑾贤当做是我和他的孩子。” 凤颜玉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到底为什么会穿越?” “命运选中了我,我原本是不愿意的。但看到古代的晋王殿下长得很像我的蒋年,我就选择留在了古代,接受这个命运。” 或许在萧鸢羽看来,古代天宁国的晋王殿下,未来的天宁皇帝,项思羽和江瑾贤的父亲,就是现代蒋年的转世吧? 替身又替身,这都叠了几层buff了。凤颜玉的心里颇有微词,但想着萧鸢羽是长辈,也不怎么好表现出来。 凤颜玉正准备跟萧鸢羽说些别的什么,江瑾贤从楼上的房间里走下来。 江瑾贤的眼神就没从凤颜玉身上离开过,凤颜玉真担心他走楼梯的时候摔下来。 “颜颜。”江瑾贤微笑着朝她走过来,“我们有条件重新开始了。” 凤颜玉退后一步,问了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你找到工作了吗?” 江瑾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萧鸢羽一眼。 萧鸢羽曾经跟凤颜玉说过,她的钱足够江瑾贤不工作生活一辈子,但是凤颜玉却认为,工作是一定要有的。 当你的工作不是为了基本的生活的时候,那么就要让工作成为你生活上的乐趣和享受,这个工作应该是轻松的,能够交到朋友的,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凤颜玉接受的教育就是“酒足思淫欲”,人不能太累,但也不能太闲。 江瑾贤的古代工作是做丞相和皇帝,这两个工作转换到现代都是不怎么实用的工作。 但江瑾贤的知识和能力绝对是有的,但是转换到现代,却没有东西能够证明。 就比如说,江瑾贤对历史肯定很有研究,但没有学历,肯定进不了历史研究所。 “你是说,工作吗?”江瑾贤犹豫了一下,随意地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一本自考本科的教辅材料,“这上面的文字和内容虽然有些陌生,但幸好我学东西很快,已经基本能看懂了。” 凤颜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本书,虽然说简体字和繁体字确实有区别,但是大宛和天宁时期用的文字那是更古老的自,凤颜玉也是学了很久之后才能熟练的运用的。 “你才回来……”凤颜玉掰着手指,算着加上上次回来的时间,“你已经看得懂了?” “嗯。不过这个数学和物理确实是有点难,我还是得花一些心思才能够学懂。” 凤颜玉已经完全震惊了,如果等江瑾贤学完这些知识,送他去经商,是不是就能成为小说里的那些霸道总裁? 脑子太聪明了,学东西也太快了啊,真不愧是当年十四岁就出将入相的少年英才!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不用我担心的。你有自己的规划,你也不是那种能闲得住的人。”凤颜玉摆了摆手,转头对萧鸢羽道,“既然如此,我好奇的事情都已经得到答案了,那我也就不久留了。难得今天不上夜班,我要回去好好睡个觉。” “别走。”江瑾贤说着,走到凤颜玉的身边,拉住了她,“母亲这里房间很多,你可以在这里睡觉。” “这里离我上班地方很远,我不想上班通勤坐公共交通那么长时间。” “我可以送你。” “你没有驾照。”凤颜玉冷冷地甩下这样一句话,她虽然不知道江瑾贤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但他一定没有驾照。 江瑾贤愣住了,有些难过地道:“今晚你一定要走吗?” “是的。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交集的人生到此结束了。既然回到了现代,我们该互相有自己的人生。我尊重你选择来现代的决定,但我不会为了你的这个决定,而影响到我的计划。” 凤颜玉提起包包,转身就要走。 江瑾贤有萧鸢羽这个母亲,她有继承自蒋年家族和自己家族的财产,江瑾贤的生活保障根本不需要她担心。事实上,她也不太想费心跟江瑾贤扯上什么新的关系。 江瑾贤默然地看着凤颜玉离开,没有阻拦。 凤颜玉说的对,他们现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凤颜玉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她有自己的生活,而江瑾贤是个穿越过来的古代人,他必须首先适应这里的生活。 他绝不会放弃,他和凤颜玉之间,有机会一切置换重来,他还不能握住她的手。 关系就是从有到无的,他会和她重新建立起联系的。 —— 凤颜玉回到了家,孙钰尊倒是发来了消息。 “回家了吗?早点睡,明天夜班。” 凤颜玉看着那条消息,双脸一红,想起那日他在自己家里为自己做饭的情景,心中又澎湃起来。 但是孙钰尊的态度仍然让她难以捉摸,他并不像普通情侣谈恋爱初期那样会经常性地保持与她联系,孙钰尊冷淡的态度,让凤颜玉觉得,那天的事情,就像一个幻觉。 凤颜玉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孙钰尊比武衡帅些,但在医院女医生女护士的口碑里,远远不如武衡的原因。 凤颜玉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次日,凤颜玉再度到医院上班。午休的时候,武衡医生再度找到了自己。 原本凤颜玉以为,武衡是来问关于萧鸢羽的事情的,但是武衡却问道。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武衡是直接在凤颜玉跟其他同事们吃饭的桌子上表白的,同事们都纷纷起哄起来。 “哈哈哈,我就看出来了,武衡医生一直对你有意思,你看看,是吧是吧。” “子焓!你就答应吧!” 凤颜玉低着头,倒没有直接回答,良久,她抬起头来。 “武衡医生,对不起。” 武衡医生脸上的神情还好,但确实是出现了裂痕,他苦笑着道:“因为孙钰尊,对吗?” “你喜欢孙医生,对吗?” 这件事情在医院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时间久了,再加上孙钰尊那于八卦无关的体质,和凤颜玉热心工作不入爱河的态度,大家也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此时被武衡提起来,大家都看向凤颜玉。 凤颜玉抿着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但她可以确定自己不喜欢武衡。用这一个理由先让武衡放弃,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所以,对不起,武衡医生。” 武衡医生吃味地笑了笑:“我还能有机会吗?我可以追你吗?” 凤颜玉摇了摇头:“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动的爱情也不会是喜欢。你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们是医生,上班时间,该专心工作。” 武衡无奈地点点头,朝凤颜玉伸出手:“那好吧。祝你幸福。” 凤颜玉露出笑着,礼貌地握住了他的手。 第394章 恋爱又分手 两只手友好地握了握,然后分开,表示着两人的关系止步于此,再也不会有机会往前了。 经过此事,凤颜玉“喜欢”孙钰尊的“旧事”又再度被提上了日程。好事的同事们在排夜班的时候,大度地和心外科科室的医生们“勾结”,将两人的夜班安排在了一起。 这下两人不见面也得见面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孙钰尊认真地问道。 “啊……这……”凤颜玉确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回答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 孙钰尊弯了弯唇角,但显然不是在笑:“虽然不是很懂得如何跟女孩子聊天,但我想应该不至于让我们之间什么话题也没有。”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是这样的的。或者说,你之前对我总是冷冰冰的,现在也总是冷冰冰的,但你却又为我做了那些事情,比如说为我做饭,担心我……” “我们直白点地把我们双方内心的真实想法都给说出来好吗?我不想猜测。我不想让自己的那些想象全都化作自作多情了。” 孙钰尊认真地看着凤颜玉,然后轻轻地,只说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轻轻地,就好像消散在了深夜的医院里,凤颜玉不禁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 有一种恐怖故事的感觉。 “你,喜欢我?”凤颜玉难以置信地反问。ghxsw.com “是。如果你要问我具体喜欢你什么,那么我也可以回答,喜欢你对工作的认真,喜欢你不放弃的倔强,喜欢你的穿衣的品味,喜欢你喜欢吃的菜……甚至于,喜欢你的外貌。” 凤颜玉认真地听完孙钰尊的告白,恍恍惚惚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凤颜玉对这件事情很没有印象,她记得她刚来这个医院的实习的时候,孙钰尊是很讨厌她的。 不过幸好分配带她的医生不是孙钰尊,不然她实习根本就学不到东西。 她跟那个主治医师兼自己的师姐实习的时候,前期一直在打杂,后面适应了医院的氛围后,才开始上手实务。 但正因为有了前面的打杂,她后面上手的非常快,可以称的上是整个科室的“传奇”了。 在她光辉的实习经历里,根本没有孙钰尊的位置。那个时候她只想着如何学到东西如何在医院里顺利地留下来,根本就没想过追男人的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你跟着胡医生实习的时候,有一次查房。你出错的事情?” 凤颜玉懵逼了一会儿,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反问道:“你记得?” 随即孙钰尊就说了出来,这事是孙钰尊无意从胡医生的口中得知的,孙钰尊也没想到,自己会记得比凤颜玉本人还清楚。 胡医生是个比孙钰尊大十几岁的女人,当时跟同事们讲这事的时候,大家听听也就忘了,谁也想不到孙钰尊记了那么久。 那是凤颜玉跟胡医生一块查房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胡医生带着凤颜玉一块查房就是在手把手教凤颜玉,让她积攒经验。当时查房的时候,有个病人说自己在用了几天药之后还是没有多大改善,自己并没有变得舒服。 胡医生认真地做了记录,跟患者说现在马上和他一起去做一下心电图看看具体情况再做诊断。 胡医生负责调试机器,由郑子焓负责将病人扶到床上,在他的手腕上插上导联。 胡医生注视着心电图显示的画面,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出于职业素养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病人。 病房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病人见医生迟迟没有说话,也意识到有一点不对劲,他略显担忧地从床上半支起身:“医生……” 胡医生大步流星地走到病人身边,雷厉风行的冷然神情令病人的心震了震,也让郑子焓的心震了震。 郑子焓在安好导联之后就一直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高顺耀接下来的吩咐,看到他的这幅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医生抬起病人的右手,看着导联上的l标识,皱了皱眉头,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但因为病人在场语气还算是和气:“你导联插反了。” “……” “啊!?”在一旁乖乖站着的郑子焓闻言差点没跳脚,奔过来看着左手手腕上的导联,上面的标识是r。 “啊!真的安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胡医生替郑子焓给了病人一个抱歉的微笑,而后扭头在郑子焓耳边小声的道:“我带一个有几年经验的护士一块查房都不会出现今天的问题!你还真是不上心!实习医生当的不如一个护士!” “行医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认真的态度!你知道一点点小失误都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 郑子焓一边将胡医生的教训听进耳朵里,一边眼疾手快地给手腕上的导联掉了个个,胡医生低头确认了一眼便回到刚刚的心电图前。 “待会儿再教训你!” 病人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郑子焓,重重地躺回床上。 检查结束后,出于对刚刚自己失误的愧疚和补救,郑子焓扶这位病人下床的时候都格外一丝不苟的。也幸好病人的心电图较之前并没有太大问题,但病人的面色依旧不悦,显然是一副不想再见到这个实习医生的样子。 胡医生对着病人继续认真嘱托了几句,但并没有任何要为郑子焓开脱的意思,没有像电视剧里面那些npc或者男主一样,补一句“她是实习医生,请多体谅一下。” 胡医生大步向前,没有回头,也没有要跟郑子焓说话的样子。 郑子焓自知刚刚做错了事情,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亦步亦趋地继续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进入下一个病房。 后面胡医生倒没继续再说什么,无声的沉默就是对郑子焓最严厉的警告。 然后,郑子焓为了惩罚自己今天的失误,在下班后跑上医院天台,看着远方的景色,像念经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 胡医生不知道这件事情,至于为什么会有故事的后半段,是因为当时孙钰尊也在天台。 他在天台的另一侧,凤颜玉看不到他,他却能听到自己在讲话。 孙钰尊被凤颜玉惩罚自己的方式给逗笑了,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这个女孩子,虽然面上依旧表现得冷淡。 逐渐地,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的生活简单,娱乐的消遣不过是看书看剧和偶尔与三两朋友出去玩。 而他也乐得看她简单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她不仅没来上班,并且不是迟到还是旷工,院长还告诉他,她生病了,要请七天的假。 他顿时有一种慌张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做手术时出现意外无法被掌握一样,很令他奇怪,令他痛苦。 他头一回儿做了他理智以外的事情,他竟然准备了东西要去看看她,并且打定了主意要给她做饭。 因为,他记得她跟同事们聊天的时候说过,她不喜欢且不擅长做饭。如果她真的生病了,显然是不会自己下厨的。 吃外卖不是好事,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还是让他上门服务吧! 凤颜玉吃吃的转过头来,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是的,所以,我——”是一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凤颜玉抬起头来,看着孙钰尊的脸。 这是一张她以前朝思暮想的脸,她确实是喜欢过他的。 但经历了过去大宛的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无法保证,自己是否有能力接受一个新的人,去爱他。 项思羽很好,她知道,她努力地不伤害他,但只要拒绝了他,就依旧是不可避免地伤害了他。 江瑾贤,她爱过的,她曾将自己的信任交托于他,但最后,是他亲手打碎了,并且,这层信任再也没有修复过。她最多最多只视和江瑾贤之间有利益关系,而如今回到现代,各归其位,更是什么也没有了。 江瑾贤想做什么,她也都不在意了。江瑾贤追着她回现代,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因为他陪她过来牺牲了很多,而委屈自己一定要接受江瑾贤。 江瑾贤不选择她,也可以在现代这个全新的环境里开展新的生活。凭借江瑾贤的外貌,足以让不少女生为他倾倒,再加上他的才华,完全可以做到见色起意之后的感情逐渐升温巩固。 江瑾贤是值得的,只是当时在大宛的时候,他们走错了一步,在对立的处境下越走越远,然后,再也不能回头了。 “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凤颜玉在心里默念了这一句话。她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有似乎在为自己对过去的思考做一个总结。 她对于和江瑾贤的关系,总归是有些胆怯的。 凤颜玉定了定神,看向孙钰尊。 “好,我答应你。” 孙钰尊笑了起来,经过他那么久的观察,凤颜玉是个足够令他满意的人,他相信接下来的生活绝不会差的。 第395章 我不会笑话你的 凤颜玉觉得,和孙钰尊在一起很好,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们循规蹈矩地约会和恋爱,平静无波,这种平静无波跟萧鸢羽故事里的齐静和蒋年不一样,蒋年做的恰到好处,富有情趣外的过分完美让人深思之下觉得索然无味。 而孙钰尊追求的,是一种张弛有度的稳定,他希望恋爱不耗费他太多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认为凤颜玉也是这样的人,凤颜玉也认为旁的事情比恋爱更重要,恋爱不过是人生的点缀,是锦上添花,所以他觉得他们适合在一起。 凤颜玉也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但这一点要建立在双方互相喜欢,且有坚定的选择和双向奔赴的感觉上的。 凤颜玉以前喜欢过孙钰尊,那那样的喜欢只是爱而不得的暗恋和支撑她追求梦想的一点引航的路灯。对于在她经历了大宛的那些事情——这些本不是她在这个年纪应该经历的事情,她已经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更新的体会。 说一句不公道的话,凤颜玉以为自己是喜欢孙钰尊的,内心也在不住地告诉自己,要选择一个现代人,过回到正轨上的生活。 但事实不是这样。 为了过上正轨的生活,这确实是一个正当的目的,但如果过分看重这个解决,而忽略了过程,为了这个而特意选择一个现代人,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呢? “你在发什么呆?”一次周末的约会,孙钰尊正在切着碗中的牛排,看到凤颜玉迟迟未动碗中的食物,便出言问道。 “是还在想刚刚我们聊到的那个医学案例吗?” 凤颜玉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在想别的事情。而且,我有些累。” 孙钰尊莞尔:“我们出来玩就是来放松的,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怎么不继续问问我想的是什么?” “我刚刚问过了,你说你在发呆。还有,我相信对你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难到你的。事情最后都是会解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你并不需要对我事无巨细地坦陈。” 凤颜玉觉得,很久以前的自己听到这个话,她是会很高兴的,但现在并不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她,刚刚结束学校的学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专注的目标,似乎这天底下所有的难题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凤颜玉只觉得自己被刻意的高估了,孙钰尊似乎只是为了省时省力的恋爱才选择她的,而不是因为旁的什么。 她的那些特性,刚好符合她的要求。 凤颜玉终于确认了这段恋爱以来从心底萌发的不对劲,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孙钰尊。 “不是我无理取闹,如果我现在,放下刀叉,不说一句话,离开这个餐厅,你会有什么表现?” 孙钰尊顿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说:“这不像是你的风格,你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凤颜玉冷笑一声:“你自己也说过,当初你来为我做饭,是你情绪之外,意料之外的事情。你这样理性的人都会有意料之外,你怎么就能界定,我没有那个意料之外呢?” 孙钰尊皱了一下眉头,开始思考凤颜玉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会去追你。” “然后呢?” 孙钰尊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厌烦凤颜玉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如果你做这件事情是有理由的,那么请告诉我你的理由,我会尽力替你分析,必要的时候替你解决;如果你做这件事情只是为了做这件事情,并且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那么你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件事情,你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我的注意力了。” 孙钰尊看起来已经在尽力让自己的话逻辑自洽,但凤颜玉却抿了抿唇。 “孙钰尊,我有些累。或许我们不太合适,我们分开吧。”凤颜玉主动提到。 孙钰尊放下刀叉,站起身来:“子焓,如果你只是累了,我们双方可以冷静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快给我们之间的关系下了死刑?” “我已经冷静的够久了。孙钰尊,或许你觉得那样挺好的,但我并不觉得,我们好聚好散吧。” “为什么!”孙钰尊再一次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凤颜玉轻轻地摇了摇头:“就凭你问出这个问题,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不起,你和我都错看了对方,为了避免我们对对方的印象再这样坏下去,我们到此为止吧。” 凤颜玉从包中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面上,算是付了自己今晚这餐属于自己那部分的钱,而后,转身离去。 她不想欠任何人,包括他的。 孙钰尊怔怔地看着凤颜玉远去的背影,她刚刚问出的那个问题,无论他说什么,他的答案已经用实践说出来了。 那就是——他不会追出去,永远不会。 因为,凤颜玉,已经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 凤颜玉和孙钰尊分手了,这件事情整个医院里没有人知道。同事们还以为他们像之前一样在一起了,还同时邀请他们两人参加活动。 这一次,孙钰尊并没有躲在凤颜玉身后,也没有吝于说话,而是主动地承认:“各位,我和郑子焓已经分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我明天还有一场大手术,今晚就不跟你们一块出去玩了,你们尽兴。” 孙钰尊说完,鞠了个躬,而后转身离去。 同事们面面相觑,而后看了一眼凤颜玉。 凤颜玉大度地摆了摆手:“对,事实就是这样。我和他分手了。” 和凤颜玉关系最好的那个女医生脸上的震惊迟迟也没有消下去,她扯了扯凤颜玉的袖子,问道:“小焓,我记得,你之前是很喜欢他的。”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女医生仰着头看着凤颜玉:“哇!小焓,我现在觉得你的形象好伟大啊,敢爱敢恨!” 凤颜玉朝那个女医生苦笑了一下:“别打趣我了。今天上了一天班了,我也有些累了,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出去玩了,你们记得玩的尽兴。” 凤颜玉朝所有人挥了挥手,微笑着转身离去。 凤颜玉换上疲惫的神情,走进电梯里,见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揉了揉眉心。 凤颜玉回到家,躺到沙发里小憩了一会儿,就准备自己随便煮点什么对付一下。很意外的,她没有想点外卖。 凤颜玉享受着这片刻安宁,吃东西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很意外的,是江瑾贤。 凤颜玉看着这个人的名字出现在电子屏幕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古怪。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 “颜颜,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考试通过了。” “……什么考试?”凤颜玉有一瞬间的懵逼。 江瑾贤在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下:“自然是自考本科。还有,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 “母亲给我介绍了所有的职业,我对我感兴趣的那些职业专门进行了研究,我决定,我想做一名历史学家,打算专门研究我们那段历史。” 凤颜玉愣住了,江瑾贤说的“我们那段历史”,自然指的是他原来所处朝代的那段历史。 “我对给人辩护做律师,像你一样行医救人,或者做个厨师什么的,并不感兴趣。” 凤颜玉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所以,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自然是准备考研,然后投身于历史研究的。” 凤颜玉还是对江瑾贤和现代世界扯上关系,像现代人一样生活,甚至“考研”、“读研”这样的字眼从江瑾贤的口中说出来,都有点像梦一场。 良久,凤颜玉开口道:“既然你决定这么做了,就不要轻言放弃。你加油。” 这是安慰的话,江瑾贤在凤颜玉看不见的情况下笑了笑。 江瑾贤并不知道凤颜玉跟孙钰尊谈了恋爱又分手的事情,只是道:“颜颜,你放心,我会尽快到你身边的。我会以崭新的身份,成为一个崭新的人,站在你身边。” “颜颜,这一次,我不会求着你等着我,我要重新把你吸引回来,让你爱上我。” 凤颜玉一直没有说话,江瑾贤以为是自己又说错话了,这些“腻歪”的情话,凤颜玉向来是不爱听的。 江瑾贤正准备道歉,但他却听到了凤颜玉的抽泣声。 江瑾贤吓了一大跳:“颜颜,你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我没事。”凤颜玉知道自己没有忍住情绪,一时失态,慌忙抹了抹眼泪。 “你肯定是受委屈了,不然你不会哭。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我只是,我只是突然才看到,你改变之后的模样……我只是,发现我为了逃避某些东西,而固执地选择了错误的方向……” “没有谁是完美的。你能意识到就已经很好了。如果你想哭,那就哭吧——” 江瑾贤讲完,想了想,补充道:“我不会笑话你的。” “噗嗤。”凤颜玉眼眶里含着眼泪,笑出了声。 ghxsw.com 第396章 你还是老样子 “你还是老样子啊……”凤颜玉慢悠悠地道,像是一声感叹,“谢谢你。” 江瑾贤笑着继续道:“我如果再说,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不会。”凤颜玉含着笑道。 江瑾贤在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一下,而后征询似的问道:“我是不是该和你挂掉电话,让你自己安静复盘一会儿?” “唔……也行。” “goodnight。”江瑾贤笑着说道。 凤颜玉挂掉电话,嘴角仍旧含着笑容,她摇着头,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放下手机,凤颜玉打开电脑,犹豫了一下,没有点开视频软件看电视剧,而是登入网站开始看国外的一些医学案例的报告和分析。 —— 江瑾贤虽然拿着的是自考本科学历,但是在考研笔试的时候脱颖而出,在他挑选的那所院校的考生排名中,名列第一。 复试的时候,成绩排名在他后面的考生,依旧不觉得他是什么很大的威胁。因为他不是全日制本科,导师连大专毕业的都不怎么爱招,更何况自考本科的。 他们认为,江瑾贤复试一定会被刷下来。 江瑾贤作为一个古代人要适应现代人的社会规则,就要付出新的代价。 当他进面试会议室,和导师侃侃而谈的时候,导师惊讶地发现,他对大宛那段历史的了解程度比他更甚,甚至有着更为独到的理解,有些观点甚至可以独立出一篇论文了。 而且导师还发现,这位考生的大白话说的一般,文言文倒是运用的十分精妙,就好像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让他看一些古代文献,简直比现代小说还顺畅。 导师起了爱才之心,动了留下他的念头,于是问道:“你为什么是自考本科学历?我们这里学信网的记录上,甚至没有你学前教育,甚至是义务教育阶段的记录?” “我以前因身体原因,没有办法参加学校里的学习。”江瑾贤按萧鸢羽给他上户口时介绍给他的人生经历答道。 江瑾贤既然敢这么说,萧鸢羽自然都有证明给他作证的。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导师进一步问道,他也不想招太过身体不好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出了一场车祸,成了植物人。然后我父亲死了,是我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的。” 导师的眼睛已经变得惊悚:“那么具体你已经醒了多久了呢?” “前不久刚醒的。” “你差不多幼儿园的时候昏迷的,成植物人最近刚醒来没多久,你就能考到自考本科学历了!?” 导师震惊了,他这是天才啊,如果说他的人生轨迹没有那场车祸,是按部就班上学、成长,在这行发展的话,说不定早就成为业界翘楚了! “是的。醒来的时候,刚好能赶上今年自考本科的报名时间,报名之后,顺利的考完,考完之后就开始准备这一年的考研,九月份报名之后,就是您能想象到的,所有考研的人该做的事情。” “您可以看,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这是我醒来的时间。” 导师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这是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人生十六年走过的路,并且很成功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说江瑾贤之前的履历看起来确实并不令他满意,但是他的聪明程度是导师很想收下培养的。 “还有,这是我发表在《历史研究》期刊上的一篇关于大宛刑法的论文,管见所及,幸得主编垂青,得以见报。” “你还有发论文!?就这醒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你准备了两场大型且难度不低的考试,还发了论文!?还是国内的顶级期刊!?” 导师傻了眼,他原本以为他就是个勤奋的自考本科的普通学生,原本是打算面试完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个人给了他那么多的惊喜。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要老师您不吝赐教了。” 导师很满意这次面试,已经决定留下他了,让他出去的时候,导师抬头看了一眼钟表。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江瑾贤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等着复试的其余学生都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怎么做到能跟导师聊这么久的…… 江瑾贤忽略其余学生的古怪神情,大步离去。 江瑾贤穿到现代的年龄,跟在大宛离开时的不一样,如今是跟现代的凤颜玉年纪相近的二十四岁。 他在大宛的二十四岁,是辉煌灿烂的二十四岁,他是大宛的少年丞相,虽然皇帝已经不是凤祁钰,但他仍然一个人掌管着整个帝国的命脉。 如今被这群人用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半是古怪的神情看着。 倒也合宜。 复试结束了,三十六进十的名额,在官网上公布的名单里,果然有江瑾贤的名字。 此时距离正式到校报道还有一段时间,导师建议江瑾贤趁这段时间好好出去旅旅游,开拓开拓视野,散散心,以最好的状态入学。 江瑾贤自然照做,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也没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凤颜玉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凤颜玉一块儿去,虽然大概率凤颜玉因为工作忙没有机会跟他去(大概率也有凤颜玉本人不愿意的缘故),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实在不行,一个人旅行,旅的就不是行,是心境了。 “喂,颜颜?”江瑾贤顺顺利利地拨通了电话。 “嗯?”凤颜玉已经和孙钰尊分手快一年了,毕竟江瑾贤已经考上研了。 这段时间,他们倒是经常保持联系,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样。 凤颜玉倒是逐渐接受和熟悉了江瑾贤的存在,把他视作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在她穿越回去的那场噩梦。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空。” “你想干什么?周末倒是有空。”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法跟我一块儿去旅游,两天自然不太够。” 凤颜玉愣了一下,然后歪着头想了一下,她积攒多年的年假被她那两次穿越给抵消掉了,现在自然就不会有年假了。 “过段时间,有个五一劳动节。”凤颜玉努力想到了一个放小长假的日子,“五一我倒是有空,不过隔得有点远,倒是它倒是放七天来着,不过之前要调休。你能够等到那时候吗?” “自然可以。”江瑾贤笑了起来,他离开学还远着呢,自然不可能带着凤颜玉玩上几个月,能跟凤颜玉完完整整的出去旅游一次,在现代这个社会,他已经很满足了。 在大宛和天宁的时候,他倒是带凤颜玉出去玩过,不知道经历了几千年,那些景色有没有发生变化。 “你倒是真的好说话。”凤颜玉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怎么,突然有心思旅游了,考研复试过了吧?” “是的。” 凤颜玉调侃地道:“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先告诉我,还要我猜,恭喜你啊!” “我这不是邀请你旅游了吗?还有,这个复试过了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喜事。我有把握一定能过,不过才是意料之外。” “你啊你,真是厉害啊!说你自负也没的说。”凤颜玉笑了笑,“x大的教授怎么样?” “就是他建议我去旅旅游的。听他的意思就感觉,读研的时候,是不会有那个时间旅游了。” 凤颜玉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学医时的事情。 江瑾贤耐心等她笑完,想着他们之间总算是有了现代的共同回忆和交集点了。 “确实是忙。”凤颜玉笑够了,说了这四个字。 江瑾贤继续道:“而且我跟导师一早就挑明了,我是有直博的意愿的。我最后打算进研究所工作,我告诉他,我会努力的。他倒是难得相信了我。” 凤颜玉又笑了起来:“你连校门都没进,就盘算着要导师手中直博的名额了啊!你啊你,真是未雨绸缪!” 江瑾贤选择的这个工作,对于他这个从古代来的毫无根基的,毫无背景的人来说,是很友好的了。 现在轮到江瑾贤笑了,凤颜玉听着江瑾贤的笑声好一会儿,竟然有安心的感觉。 江瑾贤笑完了,凤颜玉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现代人的感觉了。” “待在这个世界里,有和那个世界不一样的感受。这个世界里,我没有那些血海深仇要报复的负担,没有偌大的国家要管理,没有我一定要强求的人和事情。” “考研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心也静下来了很多。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享受生活,而不是苦苦执着追求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 江瑾贤倒不是说对凤颜玉放下了,他还爱着,只是想明白了。凤颜玉那样的性子,只要她自己不愿意重新被他吸引,任是江瑾贤怎么苦苦追求,都是在做无用功。 他要先做好自己,才能图别的东西。 先从朋友做起吧。 第397章 和江瑾贤一块旅行 凤颜玉从没想过会和江瑾贤一块坐飞机旅行。 到了万米之上的高空,江瑾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他从未见过的风景,由衷地感叹道:“原来我们每日都能看到的天空之上是这样的,真是令人惊奇!” “其实我们还没有到这个天空的最高处。” “我知道,再往上,就能离开这个叫‘地球’的地方了,外面就是外太空了。” 凤颜玉赞扬似的看了江瑾贤一眼:“没想到你现在懂得还挺多了。” “你们常说的九年义务教育,我虽然没有机会上了,但这些常识性问题,但还是要知道的。” 凤颜玉笑了一下,道:“我们旅行完回来的时候,可以坐高铁,从南向北,可以看到沿途经过的城市不同的风景。在合适的季节,你可以从漫天飘雪看到椰林树影,非常美妙。” “你们的世界,确实更为便捷,若是从我们所在的城市去古时候的岭南,怕是提前三个月出发都只能堪堪到达。” 江瑾贤说着,凤颜玉深有体会。 他们这一次去的地方,是云南。 由于他们有七天的时间,他们的计划是从昆明出发,中间游玩玉龙雪山、丽江古城、洱海、大理古城,最后从昆明返程。 行程安排的很充分,但原本他们是打算想把香格里拉、西双版纳和腾冲全部玩完的,但是考虑到云南景点非常多,各个景区之间距离非常远,他们遂放弃了这项“宏大”的计划。 下了飞机,凤颜玉牵着江瑾贤的手,出机场打出租车,前往他们预定好的酒店。 他们订了两间房,江瑾贤没有任何异议,将东西放好,简单收拾过,凤颜玉又拉着江瑾贤出去吃饭。 离开了医院,来到了游玩的地方,凤颜玉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仅仅指言语,还有步伐,还有其他的很多方面。 凤颜玉拉着江瑾贤到了一家餐厅里,点了些菜。 上菜后,江瑾贤用叉子叉起一块花菜,皱眉问道:“这个伞状的,白顶绿杆的,是什么东西?” 凤颜玉正在对付一块牛排:“这是花菜啊!你来这里这么久,你都没有吃过一次吗?这是很常见的菜肴啊!” “不曾见过。通常在家的时候,都是母亲为我做饭,不过我从未看见她做过这个,兴许是她不爱吃吧!”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快尝尝吧!大部分人都觉得挺好吃的!” 花菜是在近代的时候从西方传过来的,对于几千年前的江瑾贤,那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江瑾贤狐疑地叉起了那朵花菜,塞进了嘴里。 凤颜玉孩子气地问道:“怎么样?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江瑾贤细细地咀嚼了一下:“唔……很奇特的味道……唔……还蛮好吃的……” 凤颜玉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样子!我就说好吃嘛!” 江瑾贤盯着凤颜玉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地道:“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傻乐傻乐地笑,看起来真的很蠢诶!” 凤颜玉闻言,马上收敛了笑容,恨恨地道:“你难道要看我冷冰冰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既然都跟你出来玩了,装成那样,很累的好伐!” 一个“好伐!”,顿时将江瑾贤的回忆拉回到他们相遇的最开始,那个大胆无畏的凤颜玉。 那个硬拉着他,在皇宫里演戏,演技大爆发的凤颜玉。 “不,我说过,我喜欢看你笑。” 凤颜玉朝江瑾贤吐了吐舌头:“反正我也想开了,人生在世,还是让自己开心点比较好。一直纠结过去的事情,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益处。” 凤颜玉低着头,认真地切着自己碗里的牛排:“你都已经向前看了,我为什么还要执着地留在原地呢?你都已经学着去考研,找工作,努力适应着现代的生活了,我为什么还要拿古代人的那些标准去看你呢?” 凤颜玉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凤柒柒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毕竟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虽然平常不会刻意去想她,但偶尔还是会关心她。” “她肯定会过的很好,有云安石和项思羽在,她不会有事的。” 凤颜玉咽下食物点了点头:“唉,我真是矛盾啊!刚刚说好了出来玩就是要快乐的,我却又提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江瑾贤只是温柔地看着凤颜玉,陪伴着她,然后,什么也没说。 —— 夏天的玉龙雪山,明媚敞亮的好像神仙的住所。凤颜玉和江瑾贤一块儿,就这样慢慢地走,慢慢地看。.ghxsw.c0m 走的累了,刚好也到了,印象丽江剧场。 印象丽江剧场位于海拔3100米的玉龙雪山甘海子,以玉龙雪山的雄峰为天然背景。 剧场里有原生态白天实景演出节目,全剧共分为六个部分。 江瑾贤和凤颜玉买了票,寻了个位置坐下,准备欣赏他们的表演。 不知道是哪个旅游团进了来,领头的导游向着后面的游客道:“这里是情侣们的极乐世界,这里是玉龙雪山。接下来,让我们安静地坐下来,欣赏这片土地上最为壮阔的场景和刻骨铭心的感情,是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和流传千古的情感故事!” 导游一个一个给那群跟团的游客安排座位,在剧场开场前,导游继续介绍道。 “丽江被西方冠以‘爱情圣地、殉情之都’的称号,亦有‘人间天堂、净土之地’的美誉。” “在过去,纳西族热恋中的男女如果无法获得婚姻自由,也就是家族、父母、世俗的同意,那么就会相约在玉龙雪山或是村寨附近风景优美的地方双双殉情自杀。” “在东巴经里曾经记载了十分感人的玉龙第三国的传说。传说‘久命’是第一个为爱情而死去的人,她与‘羽排’相亲相爱,但受到‘羽排’父母的阻挠,“久命”虽然做了种种努力,但都无济于事。绝望之时,她愤然殉情,被居住在‘玉龙第三国’的爱神‘游主’接纳,在那里过着幸福自由的生活。后来‘羽排’也殉情而来,他们从此便在开满鲜花的爱情国度里生活。” “有了这样的传说,更为他们几千年来的殉情之事,渡上了一层传奇的色彩。” 旅游团的游客们都是一阵惊呼,凤颜玉和江瑾贤自然也听到了导游的介绍,凤颜玉侧着头,靠在江瑾贤的耳畔,轻声道:“这么几千年,殉情的情侣该有多少啊!” “你的关注点,怎么会是这个?”江瑾贤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在彼此情浓之时,为双方的爱情画上完美的句号,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让他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继续过下去,结婚生子,最后会不会把生活过成一地鸡毛,也未可知。” “你为什么这么悲观?”江瑾贤哭笑不得。 “可殉情难道就是很好的结局吗?它的故事已经这么悲观了,我被这个情绪感染了,也悲观一些,不可以吗?” 江瑾贤的直觉告诉她,反驳凤颜玉,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于是他继续道:“我倒是看过一个说法,有人说,如果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有那些阻碍,他们的感情浓度不会有这么强烈。” 凤颜玉扭头看了一眼江瑾贤:“你是说,他们像青春期叛逆的少年,对彼此的爱,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禁锢他们想法的厌恶,还有两家之间的世仇,综合在一起,导致了他们的故事走向?” “也可以那么说。”江瑾贤摆了摆手,“对于这个事情,我并不专业,我也就不评论什么。” “我也不是专业的,我是个医生。” 江瑾贤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剧场开始了。 —— 看完整场剧,凤颜玉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哦,江瑾贤,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的心就好像被人捶了一下,闷的难受。” 江瑾贤伸出手,将凤颜玉揽进怀里,轻轻地抱了抱。 “江瑾贤,我觉得我好奇怪啊,明明是波澜壮阔、气势雄浑的场景,正常的观众该是被震撼,甚至引出些自豪感的,但我却,却忍不住就想哭……” “想哭就哭吧。颜颜,你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至少是在我面前。” “不。”凤颜玉在江瑾贤的怀中翻了一个身,“不要叫我颜颜,叫我子焓,我是郑子焓,不是凤颜玉。关于凤颜玉的过去已经过去了,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变回凤颜玉了。” “子焓。”江瑾贤轻轻地喊了一句。 凤颜玉盯着江瑾贤看了好一会儿,双目对视,几十秒后,江瑾贤的眼睛里划过疑惑。 凤颜玉闭上眼睛,竟然吻了上去。 江瑾贤瞪着眼睛,满脸的震惊。 但凤颜玉依旧闭着眼睛,富含技巧地吻着江瑾贤。 江瑾贤想说些什么,但自己的唇被凤颜玉堵住,他什么也说不了。 凤颜玉仍在继续,江瑾贤闭上眼睛,选择迎接凤颜玉的吻。 两人在剧场里吻的忘乎所以,似乎已经忘了他们在什么地方,旁边的观众还没有走光。 第398章 心诚则灵 导游也傻了眼,也忘了催促旅游团赶下一场,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在亲吻。 俊男靓女,美好的一幕。 游客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没有发出声音,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凤颜玉和江瑾贤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游客中终于有了小声的窃窃私语,而后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江瑾贤没有去管那些观众,而是紧紧地盯着凤颜玉,他抬起手来,撩了撩凤颜玉的头发。 “我们在一起吧。” 江瑾贤说。 “好。” 凤颜玉答。 这一问一答铭刻在玉龙雪山之上,在场的游客们爆发出掌声。 “好——!” 凤颜玉笑着,扑进江瑾贤的怀里。 接下来的旅程,两人更加合拍。他们在一起生活,意外的发现,过去他们一起在大宛天宁经历的那些,不是累赘,而是更了解彼此的一个途径。 当他们没有了天然的对立的立场,他们过去彼此了解的那些,使他们成为最合适对方的人。 最后一站,回到昆明,他们打算坐高铁回家,虽然时间有些久,但是凤颜玉希望江瑾贤能体验一下这种切身实地跨越南北的感觉。 江瑾贤自然没有异议,他的时间很多,可以慢慢陪着凤颜玉。 凤颜玉抓着一块鲜花饼,在昆明街头边走边吃,这看看,那看看,就像在田间奔跑的猫儿。 这将是他们留在昆明的最后一晚,她甚至想彻夜不眠。 “江瑾贤,江瑾贤,快看快看,快看那个!”凤颜玉扯着江瑾贤的袖子,江瑾贤循声望去,不知道从哪里放的,天上飘满了许许多多的孔明灯。 凤颜玉见江瑾贤抬头看来,立即送来拉着江瑾贤袖子的手,她双手合十,竟是开始许愿。 江瑾贤莞尔:“这是别人的孔明灯,你许愿望,岂不是跟别人的愿望叠在一起了?一盏孔明灯怎么能承受两个人的愿望?你要是想要许愿,我们去买一盏属于自己的孔明灯放上去吧!” 凤颜玉睁开眼睛,竟然犹豫了一下,而后道:“也行!” 凤颜玉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弹跳起来,乐呵乐呵地朝前跑去。 走了好一会儿,还问了好几个人,这才问到卖孔明灯的地方。 凤颜玉选了两盏纯色的孔明灯,一只米黄色的,一只月白色的。 “你其实没必要为我买这个的,我不需要这个。”江瑾贤一边接过凤颜玉手中那盏月白色的,一边道。 “放放嘛,俗话说得好,心诚则灵,你这样想,可就不灵了啊!” “那好吧。”江瑾贤不忍拂了凤颜玉的兴致,开始主动为她点燃孔明灯。 两盏孔明灯一前一后向天空飘去,凤颜玉再次双手合十,开始诚心许愿。 江瑾贤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闭上眼睛。 “我许完了!”凤颜玉睁开眼睛,活泼地喊着。 “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愿望告诉别人可就不灵了啊!” “可我不是别人,更不是外人。” “那好吧。”凤颜玉想着道,“只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希望我的梦想能够继续开花结果,希望我的感情,也能够开花结果。” 凤颜玉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江瑾贤。 凤颜玉的一双眼睛笑的亮晶晶:“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我希望,此后的每一刻,都能得你相伴。” “然后呢?没啦?” “没有了。”江瑾贤目不转睛的看着凤颜玉。 凤颜玉竟是有些失望:“什么呀,你的愿望怎么只关乎于我,你没别的想法了吗?” “我没有要在这个世界蓬勃向上,崭露头角的想法,我只想过好这一生,享受接下来的生活。” 江瑾贤过去在大宛的日子足够辉煌,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汲汲营营追求的那些东西,除了拥有空虚的不满足感,他什么也得不到。 而这一世,换一个场景,他也决定换一种方式活着。 “你要享受生活,得过且过,可你那聪明脑袋,可由不得你得过且过。” 江瑾贤倒没听出来凤颜玉是调侃还是干什么:“我只是为了工作,我不可能一辈子靠我母亲留下来的遗产活着。而且,如果……” 江瑾贤看了一眼凤颜玉,继续道:“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我要是天天在家‘混吃等死’,岂不是给孩子一个不好的印象?” “什么呀!什么孩子!”凤颜玉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江瑾贤见凤颜玉如此这般,哈哈大笑起来:“你都已经跟我生过两个了,你还害臊什么?” “那哪儿能一样呢?那个身体是我现在这个身体吗?那张脸是我现在这张脸吗?” “可心还是那颗心,人还是那个人。”江瑾贤说着,突然凑近,吓得凤颜玉退后了一步。 “你做什么!” 江瑾贤没有继续往前,只是调笑道:“你怎么还是咋咋呼呼的?” “好嘛!又取笑我!拿我取乐很有意思嘛!”凤颜玉顿时不高兴了,“不行,你得哄我,我罚你回去给我做饭,我要吃以前皇宫里才能迟到的那些精细玩意儿!” “你可真会折腾我。”江瑾贤只是笑,“以前在皇宫里,你还没吃腻啊!”.ghxsw.com 江瑾贤来了现代,没了人伺候,除了萧鸢羽自己做饭完会顺便给他做一份外,他在课余时间也看着菜谱学着做了一些东西。 来了现代啊,什么都得学学,不能做个白痴对吧? 这是江瑾贤的想法。 江瑾贤还没有学到精通厨艺的地步,普通的清粥小菜那是不在话下的。但是若是要做凤颜玉口中的那些“宫廷美食”,那可真是为难他了。 “吃不腻!吃不腻!皇帝吃的东西,山珍海味,各式各样,偶尔换换口味还好,太久每次肯定是会想念的。” “那你就难为我了,我的厨艺还没精通到这个份上。不过我可以努力去学,只要你开心。你得想想,我从完全不会做饭,到现在基本满足口腹之欲,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一本正经地在解释:“好啦好啦,我可没有要折腾你的意思!你还真的在考虑方案的施行了啊!” “我要做个行动力max的男友。”江瑾贤扯过凤颜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尽量让你满意。” 凤颜玉“咯咯”地笑着,他们的旅行就在这一场笑声中落幕。 —— 凤颜玉回去上班后,同事们明显发现凤颜玉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很多,每天都有说有笑的,笑容也多了很多了。 一次饭后,同事们试探性地问道:“子焓啊,最近你是有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啊?感觉你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足了呢!” 凤颜玉腼腆地笑了笑:“我谈恋爱了。” “啊——?” “有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对象。他很关心我,他知道我的所思所想。他知道我的缺点,他并不反感,他不仅仅接受了,还选择包容。” “哦~原来是被爱包裹了啊,难怪一副这么幸福的模样!” 同事们打趣着,孙钰尊和武衡正好打完饭走过来,刚好听到女医生的话,孙钰尊脸上的阴影更深了些。 武衡拍了拍孙钰尊的肩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想了。” —— 江瑾贤顺顺利利地进了学校,享受着他心目中的现代生活。在导师手下的一年时间里,他一跃晋升为导师最看重的子弟,令人羡煞。 再加上他帅气的外表,学校里也有不少女生追求他,当然,他都拒绝了。 文史类专业的研究生,日常就是泡图书馆,看文献,写论文,写论文,写论文。 导师很喜欢他独特的见解。有一次,导师和他因为一个议题的意见不同僵持不下,没想到,江瑾贤竟然拿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世过的文献。 经过碳12的鉴定,这文献确实是那个年代的东西。而那上面的记载,和江瑾贤所说的观点吻合,而跟导师所提出的依据现有的那些传世文献的观点,则是不吻合的。 那个文献,是官方正史。 而那个朝代的官方正史早就失轶了,后世关于那个朝代的史书则都是后面那个朝代为它编的史,而不是当朝的实录。 导师真的很想问江瑾贤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江瑾贤拿出的是刘宋国的实录,是他当年在凤祁钰时期游历时意外得到的。 江瑾贤穿越过来,收拾的包裹里也就带了几本书,其余的金银财宝什么也没带。至于史书就这么一本,之所以带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是当年一个老头给他的。 那个老头硬要塞给他,他一直记得,总觉得会有用,虽然还没用上,他便带来了。 而在后面的历史中,刘宋国被大历吞并后,实录还在,而大历在几百年后经历变迁,被人篡国,诸侯崛起,群雄逐鹿,天下再次几分。 此时刘宋国是真实的灭亡了,因为合并后的大历也已经没有了。这一段的史书在战火中被人烧毁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反正官方记录的史书是没有的,后世的正史是后面的朝代根据旁的文献补齐的。 这里面到底夹带多少私货,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99章 江瑾贤的文献 导师抚摸着这本文献,感受着那几千年沉淀的历史。这本书上有特制的刘宋国印鉴图案,那是正史上记载的,还有已经失传了的一些技艺。 这是经过专家鉴定后确认真实的,研究所曾询问他是否可以捐赠给官方,但江瑾贤拒绝了,说这是对他一件很有意义的东西,他活着的时候不会拱手他人,死后一定会捐赠。 不过江瑾贤还表示,不捐赠但不影响研究它。物品的所有权还在他手里,他可以借给他们研究。 业界内部掀起的轩然大波,对于非业内人事来说也只是一条新闻而已,甚至关注度还不如一条娱乐新闻。 江瑾贤读研的第二年,顺利内定了直博的名额。 为了庆祝这件事情,江瑾贤邀请凤颜玉吃饭,订了一家凤颜玉爱吃的西班牙菜餐厅。 凤颜玉倒也不客气,江瑾贤请客,她大大咧咧地拿过菜单,大点特点。 “江瑾贤,很少见啊!向来你是不会庆祝这些事情的,觉得都是小事,是你应得的,往常都要我来为你庆祝,你倒是入乡随俗了,学会自己请客了啊!” “我可是饿了一天啊,我得多点些。”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放肆”的模样,轻轻地笑了。 如果邀请去凤颜玉那些特别高档的餐厅,凤颜玉反倒觉得拘束,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倒不会有江瑾贤想要的效果。 偏生是这种不失档次,饭菜也做的是凤颜玉很爱吃的餐厅,能让凤颜玉舒心开怀起来。 一切都要让凤颜玉舒服才好。 江瑾贤希望营造出轻松愉快的氛围,让凤颜玉舒心。 “我也不知道为何,外国菜里我最喜欢吃西班牙菜。”凤颜玉一边吃一边聊天,全然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话。 “英国人没有什么美食,他们只有食物,肉烤的太老,蔬菜做的太软,奶酪完全不能吃,等英国开始生产酒的时候,我就再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我要回老家比利时了。” 这是大侦探波罗吐槽英国菜的话,凤颜玉没想到江瑾贤竟然也知道。 江瑾贤看着凤颜玉略微惊讶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口海鲜饭。 “我最近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作品《东方快车谋杀案》,对这个侦探很感兴趣。” “你真是越来越有情调了啊!”凤颜玉开怀地笑了笑,就见江瑾贤在口袋里抽了抽,掏出来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 凤颜玉的笑容一僵,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小盒子。 江瑾贤将小盒子拿起来,捧到凤颜玉面前,“叭”地一声,轻轻地打开。 是一枚紫宝石戒指,上面围了一整只狐狸,精灵般的小狐狸将这颗大宝石抱在怀里,就好像江瑾贤把凤颜玉抱在怀里,视若珍宝一样。 凤颜玉死死地盯着那枚紫宝石戒指。 “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瑾贤直截了当地问道。 “虽然说,我们两个之间,已经结了好几次婚了,但我还是,要最后最后的问你一次。” “我们之间,还差一场盛大的,独一无二的婚礼。” 凤颜玉伸出手来,主动拿起那枚戒指,戴到自己的手上:“如果我说拒绝,那会不会有些太不识相了?” “不会,我只会站在这里,继续吸引你,讨你欢喜,直到你同意。” “为什么?” “因为,牵着你的手走完我们的以后,那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来。” “你愿意,跟我一块去打造这样的未来吗?” “好。”凤颜玉轻轻地答道。 凤颜玉搭上江瑾贤的手,他们将一起携手走过接下来的人生。 江瑾贤直博的那个暑假,抽出空来和凤颜玉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现代婚礼。 洁白的婚纱,手捧着鲜花,美丽的新娘,在凤颜玉母亲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江瑾贤的身边。 “子焓,这一次,我终于给你一个我们两个人都想要的婚礼了。” 或许他们的故事没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幸得有缘一起走过,最终归于一个美好的结局。 —— 《番外·天宁国篇》 幽深黑暗的树林里,一片静谧无声。银白的月光投射下来,却晃过几道极快的微不可查的人影。 一位妙龄少女在山中跑着,时不时回首望望后面。 萧鸢羽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明面上的身份是个大家小姐,暗地里却是个为人卖命的杀手,据母亲说自己还是什么凤凰神殿的神女继承人。 你瞧瞧看,接了个这么破任务,大半夜的被人家追杀。 她到底怎么说,也是个女儿家哩~ 不过后面追杀她的人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女儿家。她回首望了望那几道掠过的黑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根据她做杀手多年的判断,她再跑下去,肯定会被追到。 眼前忽地瞥见灯光,好像是一间客栈。萧鸢羽当机立断,施了轻功便飞到客栈三楼楼道上。 客栈的掌柜,借待一会儿,我就不交房钱了。 追她的黑衣人瞧见了,直接大刀阔斧地走进客栈。 柜台前的掌柜看着那几个黑衣人来势汹汹,吓得脸色一时有些苍白:“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大银刀,舔了舔,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将这里的人都杀了,灭口? 掌柜直接昏了过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顾客们也都纷纷蜷缩到四周的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他们要找的人,噔噔噔上了二楼。 “哐当。”黑衣人又推开一间客房门,看见里面正香玉环绕,情趣正浓。 正在做交颈鸳鸯的这对男女猛地被人打扰,男的惊得脸都绿了。偏生那些黑衣人好像没有感情似的,面不改色地直接帮他关上了门,去下一间。 留的剩下的那两人在风中凌乱,估计待会儿他们变没有那么好兴致了。 萧鸢羽正在三楼的一间客房前,听着楼下的动静,知道他们快上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萧鸢羽咬了咬牙关,闭上了眼,算了,试一次,听天由命吧。 萧鸢羽转身,推开了身后的这道门,飞快地溜了进去,娴熟地关上门。 “呼。”萧鸢羽轻叹了一口气,想着只要待会儿躲好,做做样子,应该就会没事了。 可是当她抬起头时,看见房间里面的人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要不要运气这么好,这房间里,还真是一个男人! “姑,姑娘?”那个男人回首,有些诧异地问道。 萧鸢羽欲哭无泪,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现在出去再换一间卧房,来不来得及? “快上来,快上来。你们三个,搜左边这一列,你们三个,搜右边这一列。” 是黑衣人的声音。 萧鸢羽无语了一阵,看来想出去换是不可能了,人家已经堵到洞口了。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月来越近,萧鸢羽咬了咬嘴唇,闭上眼,飞奔过去,将那个男人扑倒在床上。萧鸢羽趴在她身上,飞快地脱掉外衣扔到地上,她看着她身下这个男人怔怔的模样,心里暗道。 老兄,委屈你一下,你就能救小弟我一条命,不过你其实也不亏,我长得也不丑,这也是我的初吻。 “哐当。”粗暴的一声,房间的门被踢开。 —— 萧鸢羽干涩地吻着,显得有些生硬。她是真没干过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经验。 还好身下的那位老兄还比较乖,没有乱动。 黑衣人看到的便是这副人家夫妻恩爱的景象,道了一句“抱歉”,便又关上门。 萧鸢羽感觉外面黑衣人好像走远了,这才从那男人身上爬起来。 面带愧色地对那个男子说:“老兄抱歉了,江湖救急。这次就谢过老兄了,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萧鸢羽就准备拿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外袍准备跳窗离开。 “诶诶诶,等等。”男人此时已经起身,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鸢羽没好气地转过头,“你,什么事?” “你就打算这样直接走掉?做人可不能始乱终弃哦。” 萧鸢羽白了他一眼,始什么乱终什么弃,不就吻了你一下吗? “你想做什么?”萧鸢羽眸色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带了些杀手职业特有的冷戾。 男子摆摆手,和气地笑笑:“你别生气吗?我就想问一下你的名字,敢问姑娘芳名?” 萧鸢羽闻言,瞥都没瞥她一眼,就向窗户走去。 “诶诶诶,你别那么急躁,过来,过来。” 萧鸢羽双手抱拳一脸煞气地走过来,“我们俩只不过萍水相逢,有必要知道姓名,知道得那么清楚吗?保不定像你这种富家公子,阅女无数,今晚睡一觉第二天就忘记我了。”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暗绣金线纹,嗯,的确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姑娘还真聪明。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污秽,不是所有的富家公子都是那样的,还有,我记性也没有那么差。” 萧鸢羽表示一脸不屑。 “敢问姑娘芳名。”又是先前的语气,云淡风轻,好似春风吹过山头般温和再平常不过。 萧鸢羽知道,自己若是不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今夜是别想走了。更何况,刚刚她趴在他身上那会儿,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也是习武之人。 而且还不在自己之下! 还有这种人出门怎么可能不随身有暗卫?硬碰硬是不可能的,于是萧鸢羽回答道:“我叫萧鸢羽。” “萧鸢羽,不错的名字。只不过你这一个女孩子,脾气可不能这么……” “你有完没完?”萧鸢羽彻底没了耐心,“我回答完了,我可以走了。” “请姑娘也务必记一下我的名字,我是项离玦。” 项离玦说这话的时候,萧鸢羽已经跳下窗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项离玦摇摇头,忽地瞥见床上留了一个绿色的香囊。 他笑了笑了,将香囊拾起。 你还是落了东西,说不定你我还会再相见,说不定,我们有缘呢?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掉下来一个人,恭敬地跪在项离玦身边行礼:“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去查一下那个姑娘的来历,那个姑娘来的着实蹊跷。” “顾暗卫,你刚刚没有听见吗?她都说了,我和她是萍水相逢,能不能再相见还是一回儿事,也便不必去查了。” —— 萧鸢羽连夜逃往了京都最大的烟花之地,醉仙楼。 刚刚被追杀的地方已经离京都不远,在路上她还在想不知道还不会不会遇上那群黑衣人 不过进了醉仙楼她就不用担心了,因为这里虽然是烟花之地,但这里却是全国最大的暗楼组织的最大交头处。 很不才,小女我跟这暗楼楼主,是同门师兄妹关系。 萧鸢羽满脸笑意地踏进醉仙楼,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隐蔽处,打开机关,进入醉仙楼的地下室。 “凌天师兄。”萧鸢羽巴巴地就跑过来求自己师兄,池凌天抱抱。 “你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小时候啊!”池凌天转身,萧鸢羽亦也跟着,看见了后面一头银发,正在默然喝茶的女子。 “师傅!”萧鸢羽又跳脚起来,“师父我真的好久不见你啊,我去给你还恩了,师傅~” 萧鸢羽的师父正是名动天下的用毒高手花颜娘子,虽说是用毒高手,但是武功却也是一等一的好。 花颜娘子将手中的茶杯摔在桌子上,怒声道:“不是说过我的事情不要你插手吗?你以为那个人是什么人,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帮我把恩还了?快跟为师说说,她让你做什么?” 萧鸢羽嘟了嘟嘴:“没什么,不是大事情。她跟我说我要保密的。” 谁知道萧鸢羽这软软的声音非倒没让花颜娘子将怒火消除,还越浇越大:“她怎么可能不会让你做危险的大事情?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小韵,你不能那么傻!” 池凌天看着萧鸢羽被花颜娘子吼得委屈巴巴的样子,一把拉过萧鸢羽掩在身后:“师父,小师妹她也是为了师父,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儿吧。” 花颜娘子叹了一口气:“我是最疼小韵了,我是怕她受苦。唉,罢了罢了,小羽,你以后做事都要注意一点,对了,她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办完没有?” “没,没有。”萧鸢羽吞吞吐吐,“内容很大,很多,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 “什么!?”花颜娘子立即火冒三丈,她原本想着萧鸢羽报完就好了,就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瓜葛,没想到。 “糊涂东西。”花颜娘子很是气愤,坐回位子给自己灌了不少凉茶浇浇火,“为师这是怕你吃亏。当年为师就是吃过她的亏,才有这恩情没报,你倒好,唉。” “师父。”萧鸢羽嘟囔着嘴,甩着花颜娘子的袖子软濡撒娇,“徒儿这次知道错了。” 那小样子真是可爱,萧鸢羽这是在服软认错。 花颜娘子一向对着小徒弟的温柔攻势没有抵抗力,只得答道:“罢了罢了。只是你要记住一点,若是你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师父的。” 萧鸢羽见花颜娘子气消了,立即喜笑颜开:“知道了,徒儿就知道师父对徒儿我最好啦!” “傻孩子。”花颜娘子笑笑,摸了摸萧鸢羽的头。 “师父一向最疼小师妹,看得我每次都醋醋的。”池凌天在一旁笑着,倒真没看出什么醋味。 —— 项离玦于三日后回京。 当项离玦风尘仆仆的从朝堂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坐在上首垂帘听政的太后微不可查地一笑。 坐在一旁的皇上倒是一脸得不耐烦。他比项离玦还大,早就到了可以亲政的日子了,太后却把持着朝政不放手,二十几岁的皇帝,却还要太后在一旁垂帘听政。 他这皇帝当得够窝囊!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他这皇位,还是他母后千辛万苦抢来的。 “臣拜见皇上、太后娘娘。”项离玦乖巧顺从地跪下来行礼。 皇帝项明玦正打算说一句“起来吧”,却被太后再次抢先一步,“离儿从西北边境回来,辛苦了,起来吧。” 项明玦一脸吃瘪的样子,项离玦面色平静:“谢皇上、太后娘娘。” 太后继续做她的慈悲菩萨:“离儿啊,这次你辛苦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最近这几天,你也便不用上早朝,也不用来点卯了,便在你自己的宁王府好生休养吧。” “臣,遵旨。” —— 出了殿门,顾暗卫便又闪了出来,他一出来,就咂咂嘴自顾自地说起来:“太后演技也真是强大,明明恨你入骨,想除你而后快,免得碍着了他家儿子做皇帝的顺畅路。偏生在人前又这一副慈母样子,一直关心你是不是累着了,辛苦了。你瞧,三言两语,就把你的权力剥夺了。鬼知道休养什么时候能休养好!” “太后要怎样,便怎样了。倒是你,顾暗卫顾嘉晟,在大殿里偷偷听完了朝堂上的所有内容,却没被人发现,能力又见长啊!” 顾嘉晟倒是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殿下,我本来就这么厉害的好吗?” 项离玦挑眉:“哦,这么说,你这么多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顾嘉晟这才发现自己被项离玦下了套,只得讪讪地说:“殿下又拿我开玩笑。我日日都跟在殿下身边,虽然心思不在长进功夫上,但还是有长进的。” “还敢狡辩。”项离玦笑着,作势要伸出手打顾嘉晟,顾嘉晟吓得忙伸出手挡。 可是顾嘉晟等了很久项离玦也没有下手,顾嘉晟反应过来,撤掉双手,才发现项离玦已经走远了。 “诶,等等我,殿下!” 顾嘉晟看着项离玦的方向。这项离玦,是当朝的晋王殿下。 一年前,先帝驾崩,太后扶持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过去的太子登基,将他们兄弟几个排除在外。 若太后不苦苦相逼,晋王、齐王等等几个皇弟也愿意甘心顺服,但奈何,太后欺人太甚,总是想着赶尽杀绝。 最重要的是,偏生太后明面上还要做的合乎礼仪,吃人不愿光明正大地吃,要所有人都支持她的吃。 —— 下了早朝,太后直接去了自己的寿康宫。 传送奏折的太监,拣重要的大事情给太后过目,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则才由皇帝处理。 不过大事没几件,太后倒也乐得清闲。 此时太后娘娘正躺在贵妃榻上,和神闭目,看着缓缓而进的王公公,问道:“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一切顺利。” “那小子没有疑心什么吧?” “没有。” “很好。”太后直起身来,端坐着,“告诉那个姑娘,最近就不要出现在京城了,免得她被人发现。” “是。” “唉。这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事情着实让哀家累得慌,等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后,哀家也该享享清福了。” 王公公的眼睛闪过精光,太后这意思,是快要放权了吗? —— 项离玦回到王府,他已经名义上被剥夺了权力,现在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闲散王爷。 坐在自家后院的小亭里,看着面前的池子中的锦鲤自由自在地游动着,他忽然又想起来那个女子。 萧鸢羽。 他能够感知她的武功也是极高。三更半夜,正常的女子也不会在野外晃荡,还被人追杀。 想必,她的职业,是杀手吧? 这是可惜了这个姑娘如此美丽的一个脸蛋。 他解下系在腰间的一个绿色的锦囊,放在手上细细地把玩。 这是她留下的呢。平常女子素爱粉红,她却用绿色做锦囊,当真是与众不同。 而且她的性格,也是放荡不羁,一点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骄矜。充满着江湖人的好爽,一点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说到放荡不羁,项离玦的脸红了红,那夜,那个吻。 虽然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虽然她当时只是事从权宜,可是为什么,他对那个吻,却是那么的念念不忘? 永乐郡主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的表哥在对着那个绿色锦囊在那里出神。 她有心想吓吓他,猫似的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大叫:“表哥!” 项离玦这才反应过来,手上的绿色锦囊掉到桌子上,永乐郡主眼疾手快,拾过香囊。 项离玦看清了来人,一阵头疼,怎么是这个调皮蛋? 永乐郡主的母亲和项离玦的母妃是亲姐妹,所以永乐郡主素来与项离玦亲些。当然,项离玦从小也没少受过永乐郡主的耍弄。 “把东西还给我。” 永乐郡主瞪大眼睛,将锦囊放到身后,退后两步:“不给。”说罢,便拿出锦囊细细查看:“这不像是表哥你的东西,说吧是哪家姑娘送给你的。” 项离玦的脸白了白:“你怎么就那么断定是姑娘送的。” “也对。”永乐郡主望了望天,砸吧砸吧眼睛,“姑娘送东西也不会送这绿花花的东西,看得我就瘆得慌。” 永乐郡主突然想起什么,忙把锦囊甩到桌子上:“咦,该不会是个男的送你的吧?” 项离玦白了永乐郡主一眼,将锦囊小心地收好:“你想哪儿去了。” 永乐郡主嘻嘻笑地走过来,坐到项离玦的身边:“看来真是个姑娘送的。表哥你居然会收下来。说吧是哪家姑娘,我改日一定要拜访拜访,能让我表哥倾心的人物,一定不简单!” “去你的。”项离玦用手指点了点永乐郡主的头,听着永乐郡主“哎呦”了一声说道,“真应该叫父亲早日将你和淮南大将军的儿子订下婚约,成了亲就不会如此口无遮拦了。” 永乐郡主红了红脸:“这事急不得。我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哦对了,表哥,既然这个香囊这么重要,表哥你就少在人前晃悠,免得被人多嚼口舌。还有啊,表哥,我是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你府上看你的。” 项离玦似笑非笑:“我看你,是惦记着我府上厨子烧的菜吧?” 第400章 天宁旧事(一) 永乐郡主被人揭开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忙争辩道:“谁叫你府上厨子厨艺那么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享享不如众享享,你可不能雪藏了这厨子的手艺。” “看来在你心中,表哥我还不如一道菜。”说罢,项离玦已经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这话酸酸的,永乐郡主听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追上去说:“才不是呢,表哥我还给你你准备了礼物呢!” “什么礼物?” “你看。” —— 池凌天看着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小师妹,叹了一口气道:“你此去陕西华县,一定要小心。那个地方刚刚发生了地震,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你一定要小心。” “师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 池凌天叹了一口气:“唉,当初你就不应该接下这么危险的任务。若不是师兄这边有事情走不开,是要陪你去的。” 萧鸢羽摆摆手:“不必不必,真的不必,即使你有空我也不能让你去,她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去的。哦对了,师父呢?” “师父她老人家昨夜有事情已经连夜赶去华山了。要不然她可是最疼你的,怎么会不来送你。”池凌天以为萧鸢羽是还以为花颜娘子还在生她的气,摸了摸萧鸢羽的头,忙解释道。 萧鸢羽皱了皱眉:“师父去华山干什么?” “师父不是暗自收徒吗?别人都不知道她有徒弟的,据说江湖上那些人觉得师父百年之后那些宝贝就没人继承,要据为己有,师父此去,就是要处理这件事情的。” “那些人真是欺人太甚。”萧鸢羽握紧了拳头,池凌天忙开解道:“好了,你也别太担心。这么点小事,师父能够处理得好的,你就放心地去吧。师父的驻地幽谷他们是如何也进不了的,也只能在华山上闹闹。即使师父敌不过那么多人,不是还有我吗?还有我身后的暗楼。” 萧鸢羽点了点头,道了句“师兄保重”,就策马离开。 花颜娘子不仅仅是她的师傅,更是她的亲姨母,是她母亲最小的妹妹。 —— 萧鸢羽走后一日,朝廷就收到一份关于灾情的奏折。陕西华县发生了大地震,波及四周各县,死伤惨重,据递上来的奏折看“川原坼裂,郊墟迁移,或壅为岗阜,或陷做沟渠,山鸣谷响,水涌沙溢。城垣、庙宇、官衙、民庐倾圮十居其半,军民被害,其奏报有名者八十三万有奇,不知者复不可数计。”着实是可怕得很。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太后是懂得,所以对这件事情也是很担心。 “众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啊?赈灾的银两和粮食哀家绝对不会少,可是关于救助伤员,灾后重建,疏通因为地震导致的滑坡堵塞了黄河河道的疏通等问题,你们有什么好法子?” 朝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接下来这个烫手的洋山芋。这个自然灾害发生后的修复工作,若是做得好也就罢了,若是做不好,脑袋恐怕都要搬家呢。 偏生还真就难做得好,各级官员都贪一些,老百姓能拿到什么东西? —— 再说这重建工作,吃力不讨好。亲人都死了那么多,老百姓哪还有心思去重建家园? 朝堂寂静了几分钟,太后正欲摔下奏折发怒的时候,户部尚书突然出列。 所有朝臣都看着这个伟大的身影,想的待会儿这个人得罪了太后的时候,要不要为这个人开脱开脱? “臣以为,此次赈灾事宜,全权交给晋王殿下负责为最佳。晋王殿下刚从西北边境治理好沙尘暴带来的灾害回来,对于如何赈灾有一定的经验,太后何不让晋王去陕西?” “可是晋王刚从西北回来,哀家还没让他好好休息呢。” 户部尚书顿了顿,琢磨琢磨了太后的心思,朗声道:“为国,为君,为太后分忧,从何来劳累一说?再说晋王殿下也休息了这么几天,年轻人,也没有那么疲劳的。” “照你这么一说,晋王,的确是赈灾的最好人选。西北那几个都护府,听说受了灾之后经过晋王的治理,下个月竟有能力交的上赋税了。不过本国法例,受灾过的地方,可半年不交赋税。” “太后英明。” “嗯。那就晋王吧。告知内阁,传哀家旨意,替哀家拟旨,命晋王去陕西华县赈灾。” “是。” —— 下了早朝,朝臣们议论纷纷,皆认为太后大度,在私利和国民面前,选择了国民,再次让晋王去赈灾,也不怕晋王乘机笼络人心。 朝臣们倒是不担心晋王的救灾能力,西北的事情摆在眼前,你不服都不行。 只不过这次事情之后,太后会有什么动作朝臣们就不知道了。先帝的遗旨群臣都明白,写的是三皇子项离玦继大位,是太后私自篡改了圣旨,改成自己的儿子大皇子。 此事朝臣们心知肚明,但由于太后父兄当时重兵在手,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脑袋很要紧。 所以,太后视晋王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便不难理解了。 此时的晋王正在自己府上修剪桃花,听到这个旨意,便放下了花剪,跪下接旨。永乐郡主正在逗猫,听得此旨意,吓得将手松了松,小猫“喵呜~”一声跳开来去。 “表哥,你怎么又要走了。” 项离玦摸了摸永乐郡主的头:“皇命不可违,放心,表哥我没事。倒是我听说,淮南大将军的儿子秦知易过几天会入京。” “真哒。”永乐郡主眼睛凉凉的,小心思已经有了判断。 自己此次定要让他对自己倾心,心甘情愿地娶我。虽然以我的郡主身份,求个赐婚并不是难事,但是自己要嫁一定要嫁喜欢自己的人。 永乐郡主已经跳了开去,项离玦叹了一口气:“见色忘哥。” 顾嘉晟笑道:“永乐郡主心不放在你身上了,你就没有必要放那么多心思在郡主身上。” “对啊,这也是好事。母妃临死前要我照顾好永乐,我必不能辜负母妃的一番好意。等我赈灾回来,是必要撮合撮合永乐和秦知易,若是秦知易实在不愿,那再作罢吧。” —— 项离玦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陕西华县,也花了了整整一周时间。 看着眼前的景象,的确是受灾非常严重,当地县府衙门早已坍塌,也没有正式的官员来迎接晋王殿下。 项离玦环顾四周,看着面前哀声连天的难民,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连滚带爬地来到晋王殿下身边。 顾嘉晟皱了皱眉,拿刀护在项离玦面前,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好像这个人的身份是官吏。 “敢问这位贵人是朝中何许大官也?” 项离玦心疼地看着:“本王是晋王。” 那人立即埋下头,跪了下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只是晋王殿下大驾,殿下恕罪。” “快起来快起来。”项离玦命人扶起他,找到一处空旷且较为干净的地方,待那人整顿了一下,项离玦从他口中探知目前的情况。 此人是华县的一名县丞兼捕头,地震发生的时候他刚从衙门回来,还在街上较为空旷的地方,所以勉强躲过一劫,至于知县和主薄,这么久没有消息,估计已经,已经。 顾嘉晟表示,熬夜且认真干活的人是有好报的。 因为此次地震与午夜发生,大概在子时,多数人还在熟睡中,人们难有防备,大多压死在家中,所以大概统计有八十三万人死亡,死亡人数与黄河泛滥造成的伤亡相若。县丞表示,地震之后引起一系列的地表破坏,因为这个地方是陕西,当地居民多住在黄土塬的窑洞内,因黄土崩塌和滑坡造成了黄河堵塞,堰塞湖河水逆流及民众的巨大伤亡。震后水灾、火灾、疾病等次生灾害严重,陕西本就干旱,人民饥饿,没有自救和恢复能力。最近华县还算平静了一些,但那些剩下的人都在抱怨,为什么朝廷还没派人来。 “我们看到您,就像看到救世主啊。”县丞哭丧着脸表示。 项离玦当机立断先叫顾嘉晟带一帮人去聚集周围的民众,又叫了一些人先去熬一些稀粥,待会儿布粥要用。 萧鸢羽此时正在华县的一个村,和仅剩下的几个人挖了些地瓜烤了吃。 老婆婆娴熟地将地瓜扔进火了,语气无限悲伤:“姑娘啊,老身要不是儿子在地震的时候替我挡了房梁,使得我顺利逃出来,不然我就不能在这里给姑娘烤东西了。可是啊,我宁愿死的是我啊,儿子儿媳还有我那不满三岁的小孙儿,全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鸢羽连忙表示老婆婆你不要太悲伤不要太怎么怎么样,她刚刚到这里的时候,看见这老婆婆要寻死,便出于好心救下来了。老婆婆姓安,劝说了这么多天,这老婆婆还没打消寻死的念头。 也难怪,只剩她一人在世上孤苦伶仃,能不能保证温饱还是一回事,死了的确是一种解脱。 不过萧鸢羽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她表示,等她办完事情,就将老婆婆带回去,亲自照顾她。 —— 老婆婆将烤好的地瓜小心翼翼地用树枝从火力拨出来:“地震过后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了,也就地瓜还算可口,姑娘就勉强地吃了吧。” 萧鸢羽忙摆摆手:“不勉强不勉强,有吃的就不错了。”萧鸢羽是一点也没嫌弃,想当初她在外面当杀手替人办事攒系统积分的时候,追杀人追好几天往往连干粮也难吃上。 萧鸢羽拿起地上的地瓜,正想吹吹将它吹凉,突然听到有人说: “朝廷派人来了!那边在布粥,我们终于不用挨饿了!” 语毕立即有人问道:“是不是真的,莫不是你在诓我们?” “诓你们做什么?我刚刚就是喝了一碗粥,才有力气过来通知你们啊,快点过去吧,晚了说不定没有了!” 村子里仅剩的十来个人立即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跟着那个人走。 萧鸢羽和老婆婆对望一眼,萧鸢羽将地瓜揣放进自己口袋里,对老婆婆说:“胡婆婆,朝廷既然有人在布粥,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胡婆婆点点头,萧鸢羽立即使了轻功还没几下就寻到了布粥的地点。 十个布粥台前已经排成十道了长长的一条龙,萧鸢羽带着胡婆婆排在最后。 项离玦听着顾嘉晟的禀报,脸色越来越沉。 这么大的一个县,竟然找了这么久,只剩下如今布粥台前的这百来个人! 项离玦立即派人去给朝廷送信,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上报,并且要求朝廷多征用些民工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之前带来的民工和官兵数量,远远不够。 萧鸢羽和胡婆婆不知不觉已经排到了第二个,正逢项离玦此时转头,萧鸢羽的样子就生生地撞进项离玦的眼。 项离玦就盯着萧鸢羽看着,不动了。 “主子,主子。”顾嘉晟叫了好几声,项离玦也没有回头 顾嘉晟发现不对劲,正打算拍拍主子,恰好也看见从官兵手上接过两碗粥的萧鸢羽。 “是她!”顾嘉晟眯起了眼睛。 项离玦立即甩下顾嘉晟,朝萧鸢羽走过来。萧鸢羽此时正将手上的一碗粥递给胡婆婆,带着胡婆婆到一个空旷地方坐下,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转过头。 “干什么?”萧鸢羽没好气地说。 可是项离玦却不说话,就直直地看着萧鸢羽。萧鸢羽盯着他,看了好久,才一副大为吃惊的样子:“是你!” “怎么,才这么短时间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还要看那么久?”项离玦挑眉,萧鸢羽莫名火大。 “怎么了姑娘,你们认识?”看着胡婆婆疑惑的模样,萧鸢羽温柔地笑道:“是啊,是故人,胡婆婆,您先去那儿坐坐,我随后就来。” “好。”胡婆婆也不再多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顺着萧鸢羽手指的方向,乖乖地端了粥去一旁坐着。 萧鸢羽将碗中的稀粥一饮而尽,将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恶狠狠地道:“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追人也能追到这里,我真是有点佩服你。” —— 项离玦就那样盯着萧鸢羽看,也不说话。 萧鸢羽亦也看着他,目光锋芒,毫不示弱。 “你从来也没有对我那样温柔地笑过,那么温柔地说过话,你总是对我那么凶。”良久,项离玦憋出这么一句。 “你和我才认识多久?温柔,去你姨妈家西瓜皮的温柔,我没打你已经算不错了。” “你打得过我吗?”很平静的一句话,倒让萧鸢羽对自己的粗鲁有些惭愧。 萧鸢羽继续壮着胆子说:“当然打得过!” “鸭子似的,嘴硬。”项离玦的笑容更深了,“我们又相见了,这次不再是萍水相逢了。一个吻的代价,你还没付。” 萧鸢羽有些头疼:“你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吻了一下至于记到现在吗?我作为女子都还没说我自己吃亏呢,你个大男人,真的是?” “你不吃亏,那是因为是你主动吻的。” “我了个暴脾气,你还狡辩。”萧鸢羽发现,自己一遇到这个人,所有理智都会化为灰烬,而且这个人,特别会调侃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要你还债。”说罢,便走到萧鸢羽身边,挑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地吻了下去。 项离玦的濡湿的嘴唇覆上萧鸢羽有些干裂的嘴唇,萧鸢羽感觉自己受到了侵犯,狠狠地推开项离玦,打了一个巴掌。 “流氓!” 项离玦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蛋,反倒笑了:“我吻你你是流氓,那你吻我,是什么?” “我,我——”萧鸢羽一事语塞,“我那时是有急事,你这是属于侵犯!两者概念不同。” “哦。可是在我眼里,这都是一样的。”项离玦继续耍流氓。 “你!”萧鸢羽指着项离玦鼻尖,估计在心里都骂了项离玦祖宗十八代七七四十九遍。 “你什么你。”项离玦调笑着拨开萧鸢羽的手指,“一个吻的利息,我先收了。” 萧鸢羽点点头,点完头才发现不对劲:“利息!?这才只是利息!?” “你不要得寸进尺!”萧鸢羽歇斯底里地喊出。 “你一定很想说,这个人怎么这么耍流氓吧?对,我就是这么耍流氓,在你眼里的印象,我要留下我就是这么耍流氓的印象。” “你这人是不是有问题啊,脑子。”萧鸢羽用手指了指脑袋,一脸痛惜地说。这么大个帅公子,玉树临风的,应该走出去有很多女子追捧,这么就这么不要脸啊! “你只要还完一个吻的代价就行了。刚刚你已经还了利息了。” 萧鸢羽决定还是不要跟他硬碰硬:“代价是什么?” “你夺走的,可是本王的初吻,你是不是应该要补偿补偿本王?不如,以身相许吧。” 项离玦笑得一脸奸诈。 萧鸢羽怔了怔,本来想平静地说话的,但越到后面怒火越大:“不就是一个吻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吗?还以身相许,做你的黄粱大梦去吧!本姑娘嫁谁都不会嫁你!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第401章 天宁旧事(二) 说罢,萧鸢羽便跳开来去,坐到胡婆婆的身边。 项离玦看着萧鸢羽那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胡婆婆看了看项离玦,又看了看一脸没有好脸色的萧鸢羽,忽地笑了:“姑娘,人有的时候,缘分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萧鸢羽的脸“唰”地红了,忸怩地撇过脸:“胡婆婆你说什么呢。” “哈哈。你们年轻人,这样子的情况老身我见多了,还望姑娘要仔细斟酌,莫要到时候后悔。” 入夜,顾嘉晟将项离玦迎进一间最大的营帐里。此处的房屋大多损坏,即使没有损坏,也都是摇摇欲坠,实在不安全地很。其余的灾民和官兵民工,也分别住在各自的营帐里,只是相比项离玦的那间,简陋许多而已。 项离玦和顾嘉晟并排站在营帐前,吹着夜风。初春的夜晚还是凉风习习的,项离玦不由得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当地居民多住窑洞,这一地震,山体滑坡,什么东西也没有了,还导致了黄河河道堵塞。现在看来华县是没什么人了,应该先将这为数不多的百来个人先安置到其他县。这批人人数不多,想必那些县能够接受。接下来,应该处理黄河河道堵塞的问题。你还记得那本书中,潘季驯曾经记载过一个方法吗?” 顾嘉晟恍然大悟:“殿下,你是说束水冲沙法?” “对,那些堆积的淤泥,靠人工去挖,估计几年都挖不完。收紧河道,加大水的冲力,就可以把何底的泥沙冲走,所谓‘水流沙中,沙随水去’,就此大功告成,若是担心水流冲力不够,还可以调集四周湖泊水库积水统一开闸,冲击泥沙。” “殿下英明。可是殿下,这黄河向来是更经常发洪水,殿下收紧河道,这······” 项离玦皱了皱眉,随即释然:“分洪。事先选择一个低洼地区,当洪水过大之时,即打开该处堤坝,放水进入,以减轻洪峰压力。” “是。属下明日即刻去办。”说罢顾嘉晟告了个辞,转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了。 项离玦望着顾嘉晟远去的背影,忽然看见一袭蓝衣走在荒原上的萧鸢羽。 项离玦皱了皱眉,飞奔过去,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萧鸢羽的身上。 “你怎么不披一件外套就出来了,知不知道初春的夜风最是磨人,很容易生病的。” 萧鸢羽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是你的债主啊!”项离玦摸了摸她的脸蛋,说道。 萧鸢羽突然想起胡婆婆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她当时笑得很有经验:“姑娘,那小子,多半是看上你了。” 看上,是喜欢的意思吗?萧鸢羽想不通,不过自己对他的态度是有点过分了。虽然说在江湖上遇上不重要不熟的人是,就是如此强硬霸道的态度,可是如今,自己与他,也算熟了吧? “可是,既然是债主为什么你还要对我那么好?” “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不对你好,你就被人欺负了。你被人欺负了,万一受了伤,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的债,谁还?” 萧鸢羽抽了抽鼻子,这人说话。前面说得那么好听,后面…… “原来你是担心没人还你债。”似是在冷风中吹得久的缘故,声音有些嘶哑,听得让人心疼。 “你的声音。你还是进帐吧,别在外面吹冷风了。注意些自己的身体,风寒也不是小病。” “别对我那么好。你是有目的的,我担心因此依赖上你,我还不起。” “我倒希望你依赖上我。”项离玦看她似乎没有进帐的意思,思前想后,直接扛起萧鸢羽,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你做什么?”萧鸢羽大惊失色,却又挣扎不得出。 “帮你弄进营帐,你再这样站下去,找了风寒,好玩啊?” “那你也应该扛去我的营帐,你走的,明明是你营帐的方向!” 项离玦狡黠地一笑:“啊,是我记错了。也不对,你是我的娘子,我走我营帐的方向,也没错啊!” “谁是你家娘子!” “你欠下的东西是要以身相许来还的。” “流氓,快放我下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以身相许了!?” 项离玦哪里会放,也不回答萧鸢羽的话。萧鸢羽无可适从,突然想起来自己可是练家子啊,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杀手! 被他搞得差点失去思考能力,真是出息! 腰间抽出剑来,翻身点了项离玦的穴道落下来,站起身,直抵项离玦的喉头。 项离玦被点了穴道又被双韵剑控制住,虽然动弹不得他却一连云淡风轻。 “我都差点忘了,我的娘子可是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杀手。三年前你在武林大会上连败九宫十八位长老,一举夺得连诀令,你的武功,定不会是浪得虚名的。” “王爷身处红尘人间,江湖上的事情,你也有闲心去打听。”萧鸢羽只是冷笑。 “你是我未来的王妃,我怎么能不多了解你一点呢?”项离玦看着萧鸢羽冷戾的眼神,想想还是不调情了,便说道,“羽儿你虽然夺得来可以号召武林的连诀令,但是你却无师无门,无法使用这连诀令。你不能用却又霸占在自己身上,你武功高强别人又打不过你,抢不了。难怪江湖上的九大宫的人都想除你之而后快。” 萧鸢羽却笑了,暗道:你也不是那么了解我嘛,你知道的也只是江湖上的寻常版本而已。 知道便知道了,你要是能知道我的师父是华山幽谷的花颜娘子洛紫嫣,大师兄是全国最大的烟花之地醉仙楼的幕后老板,甚至于我还是凤凰神殿的神女大人,穿越而来自带系统的外挂手,我才算你厉害。 “你笑什么?” “我没笑。”萧鸢羽敛了笑容。 “不,你笑了。” “你这样跟我争辩好玩吗?” “好玩。” “……”这人是不要脸的,不要脸的人是天下无敌的,萧鸢羽暗想。 气氛僵了一会儿,项离玦咳了两声:“羽儿,所以,跟我回营帐吧。”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容一丝质疑。ghxsw.com “就算我是你未来王妃,我目前还尚未嫁给你,男女授受不亲,我去你房间成何体统!?” 项离玦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我是你的夫君了?” 萧鸢羽一怔,想了想才明白这是被他绕了进去,索性不再理他,直接离开。 项离玦看着萧鸢羽直接打算走了,这才有些急了:“诶诶诶,韵儿,你怎么就走了?我的穴道还没解呢!” “不用担心,三个时辰之后自动会解。别妄想叫别人解,我的点穴手法,你们是解不掉的,说不定一个不慎,还会使你终生瘫痪。” “还有。”萧鸢羽冷冷地补充,“别叫我羽儿,恶心。” “诶诶诶。”项离玦仍旧不死心,“那可是你的名字呢,你怎么能说恶心呢?” “从你的口中说出,就恶心。”萧鸢羽没有转头,轻飘飘地落下这句话,顿时就隐遁在夜色之中。 项离玦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突然想到自己目前是被定在这里,走不得动不得…… 天哪…… 自己这是要在这待上整整三个时辰。 凉风习习,夜凉如水。“阿嚏!”刚刚把披风给了萧鸢羽的项离玦如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直裾,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喷嚏。 —— 胡婆婆和萧鸢羽第二天起得很早,帮衬着朝廷来赈灾的队伍做些事情。 快到午时的时候,萧鸢羽也没见到项离玦的人影,远远地看见顾嘉晟走过来,想起昨晚的事情,把他一个人定在那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唤道:“顾,顾侍卫?” 顾嘉晟回首,疑惑道:“蔡姑娘是在叫我?” 萧鸢羽点点头,面对陌生人,杀手的冷戾气质尽显:“你是姓顾吧?” “在下是姓顾,名嘉晟,是王爷身边的侍卫。” “嗯。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家王爷呢?” 顾嘉晟继续疑惑地看着萧鸢羽一眼,她这是,在关心王爷吗? 回去一定要跟王爷讲一讲,说不定着的风寒一高兴全好了。 “昨夜蔡姑娘将殿下定在荒原上整整三个时辰,昨夜风大得很,殿下又将披风给了您,谅是殿下有好体质,这会儿也着了风寒了。” 萧鸢羽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出这样一句话:“殿下还好吗?” 顾嘉晟笑了:“好与不好,蔡姑娘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萧鸢羽有些犹豫,昨夜还跟他闹了矛盾呢,今天又去看他? 胡婆婆轻轻地撞了萧鸢羽一下,道:“鸢羽姑娘啊,你就去看王爷一下吧,总归他是生了病,多半也是有你的缘故。” 萧鸢羽觉得胡婆婆的话说得有道理,便跟顾嘉晟一起去了项离玦的营帐。 项离玦躺在床上,阖目养神,听见门口有动静,语气有些不耐:“若是午膳,便不用拿进来了,本王现在没有胃口。” “殿下,您看这是谁来了?”顾嘉晟恍若未闻,走至近处对着项离玦说道。 —— “谁?”项离玦张开眼,看见是萧鸢羽,忙坐起身来。 “羽···”项离玦正想叫一声羽儿,但想到萧鸢羽不喜欢,便生生地咽了下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萧鸢羽环顾四周,这才想到自己来看病人似乎什么也没带有些不好,但转念又想,我跟着人很熟吗,也不用带东西了,不带刚好,不带显得更加没有诚意。 本来,自己似乎就没有多少诚意。 “我也没带什么东西,你不介意吧?” 项离玦想笑,想喜笑颜开,但总觉得这样少了些矜持,显得自己很不要脸,便把心中那句“不介意不介意,你能来看我就是带给我的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礼物。” 项离玦故作镇定地咳了几声。 萧鸢羽“嗯”了一句。 顾嘉晟站在旁边一脸懵逼,殿下貌似什么都没说吧,萧姑娘嗯什么? 难道这是他们之间新的沟通方式?难道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顾嘉晟想着,才发现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和沟通。 氛围一下子显得死寂。 难道殿下刚刚的咳嗽,是示意自己离开吗?殿下是要跟蔡姑娘单独相处,嫌自己碍眼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 有了一个正确的想法之后,顾嘉晟识趣地退下来。 殿下,我走了,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萧鸢羽见顾嘉晟自顾自地走了,瞪大了眼睛,想道一句:等等我啊,你怎么就走了,带我一起走啊,我在这里多尴尬啊,但对上项离玦似笑非笑的眸子,还是闭上了嘴巴。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自己是杀手,是杀手,不能跟个对自己有意思的人对话就扭扭捏捏的。 调整好状态,嘲讽道:“你们主仆之间真是有不少哑谜,我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你就让他离开了。” 项离玦摊手,一脸无辜:“我没让他离开啊。我这侍卫思想比较活跃,估计是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他自动离开了。” “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萧鸢羽的脸微微有些僵。 项离玦故作不明白:“不知道啊,你就当他想多了吧,我这侍卫经常想多了。” 萧鸢羽:“……” “你怎么样了。”萧鸢羽觉得,自己是来看病人的,得问一点来看病人应该说的话。 “我很好啊,今天天气也很好啊,你怎么样?” 萧鸢羽抽了抽嘴巴:“你家顾侍卫说你,找了风寒,病了,貌似,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项离玦本能的想要逞强,他不想让萧鸢羽看见自己故意用病博得同情。 对,他要让她看起来病没那么严重。 不对,他的病本来就没那么严重。 “我好着呢,一点小病小痛他只不过是太过担心我了而已。我堂堂男子汉,天宁国晋王殿下,哪里就能被那么一点小小的风寒给击倒?” 萧鸢羽继续抽了抽嘴巴。 是,天宁国的确是这片土地上数一数二的强国,最初由项元凤所创立。开国皇帝与发妻生有三个孩子,但发妻当时却在战乱割据年代抛弃了皇帝,于是皇帝才开始了建国这一条道路。至此十代之后,到项离玦的父亲继承了王位。 不过当时开国先祖年仅三十六岁就驾崩,当时羡煞天下有情人的大宛嘉元女帝和天宁国的开国先祖项元凤相恋,简直是一段传奇佳话。两人初遇嘉佑女帝当时三十二,项元凤三十六,两人相见恨晚,突破重重阻碍最终在四年后决定成亲,但是就在昭告天下的第二日,项元凤便离奇死亡。 嘉佑女帝依旧活着,直到八十八岁,另嫁他人生下帝国的继承人。 当时百姓们众说纷坛,有的说这是假死,自己是退隐江湖,有的说这是谋害。 但无论如何,项元凤是死了。 此事也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不了了之。 回顾了一下天宁国国这段传奇历史,萧鸢羽继续说道:“是是是,但是晋王殿下,小病若不好好注意,这万一成了大病,病入膏肓,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了。” “你这是在诅咒本王吗?” “我有诅咒你吗?我说了我是在诅咒你吗?我说了吗?” “不过。”萧鸢羽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说的话不假。” 项离玦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笑意:“你这是在关心吗?看来你是挺关心我的。” “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昨天把你一个人定在那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萧鸢羽说完,项离玦抽了抽嘴巴。 她的点穴手法当真是与众不同,自己当真白白在那里定了三个时辰。 “这样看来,你欠我的东西就更多了,那里就更要以身相许了。” “什么?”萧鸢羽恍若未闻,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你昨天的无力流氓行为的惩罚,还是比较轻了。” 这女人,项离玦觉得,还是直接单刀直入:“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嫁给我,是我有什么不好吗?” 听着项离玦的语气柔软了几分,萧鸢羽将眸子对上她的目光:“不是你好不好。也不对,我也不知道你好不好。你与我不过几面之缘,你若娶我,那便是一时兴起,你会误了我的啊!” “这么说,你是担心这个?”项离玦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那么你是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叫一见钟情吗?”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项离玦始终在笑:“你说了这么多,意思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只是只是怕我负了你,对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萧鸢羽正想说话,却被项离玦在床上伸出手来抱住,他的头靠在萧鸢羽的腰上,姿势极其暧昧:“你放心,我不会,我不是这样的人。” 萧鸢羽怔在了那里,喃喃道:“你的话可信吗?你做什么!” 第402章 天宁旧事(三) 这边萧鸢羽和项离玦在不停地你来我往,皇宫的太后那边却找上了萧家。 萧家当家家主娶的正妻不是世家女,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女人。 据传生的极为貌美,虏获了萧家家主的心,让他纳为正妻,为此还得罪了当时的萧家家主,也就是如今的萧家家主的父亲。 原本父亲是为他谈好了贵族小姐的,但他这么一闹,不仅丢了那个贵族小姐家的面子,还让他们萧家抬不起头来。 父子俩关系决裂了很多年,直到如今萧家家主萧如晦的几个哥哥都因战争因病去世后,萧如晦的父亲不愿意过继旁支子嗣继承自己的爵位,便在晚年的时候承认了这个小儿子的婚事。 萧如晦的妻子倒是能生,生了很多健健康康的孩子,萧鸢羽就是她的长女。 而萧如晦的几个哥哥,不知道是命运捉弄还是什么的,几房都子嗣艰难,纳妾了也生不出孩子。 萧如晦的父亲也大概猜到了是儿子的问题,也就放弃了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的求子,让多嗣的五房萧如晦回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萧如晦的妻子便是前一任凤凰族神女,流落在外,无根无基,被萧如晦看中。 原本两人是很和睦的,直到萧如晦因为妻子被萧家赶了出来,开始对妻子颇多怨言。不过倒也没休了她,日子也就这样过下来。 萧如晦回来后,萧如晦的妻子仍旧和萧府众人的关系不好。 碍于萧夫人的身份,萧如晦的几个孩子,议亲都比较艰难。男性倒也罢了,看的是父亲的身份。女方的话,都觉得这样出身的女人教养的女儿不合适当大家冢妇,无妨执掌中馈,是以唯一的长女萧鸢羽,“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人来议亲。 太后看中了萧家的这个女儿,萧家的这个女儿名声在外,太后想要把她嫁给晋王为晋王妃,给晋王添堵。 萧如晦正愁怎么解决萧鸢羽的婚事,太后就送上门来了。 太后的意思是,这一场类似于联姻性质的婚事,并不会影响萧家和太后的关系,因为晋王也未必会待见这个晋王妃。 太后的意思是,如果日后晋王出事,晋王妃是否会被切割,视情况而定,晋王妃是会被保下还是说被抛弃,都不会影响萧家的地位,萧家不会被晋王连累。 太后亲手促成的婚事,不会成为太后猜忌萧家的理由。 太后和萧家商议完,此事就定了下来。 项离玦回京的时候,是和萧鸢羽一块儿回来的,两人不打不相识。 萧鸢羽觉得这个顶着蒋年那相似的脸的男人,没脸没皮跟蒋年南辕北辙,真是令人厌烦! 赐婚的圣旨一下,项离玦顿时觉得这是萧鸢羽和太后共同的阴谋,对萧鸢羽的态度顿时不好了起来。 新婚夜,愤怒的萧鸢羽对项离玦喊道。 “这些天你冷淡的态度我受够了,我就只有一句话。赐婚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太后懿旨,我们谁也没有办法。” “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这日子都要过下去。区别就是,你喜欢我,我们就好好过,相亲相爱的过;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就演戏过,在府里,我们像陌生人一样过,在外人面前,总能演出一副恩爱的模样吧?” 萧鸢羽双手叉腰,愤怒地喊道。 项离玦认真地看着萧鸢羽:“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喜欢你的。但我担心你是太后的人,你和太后勾结,要陷害我。” “陷害你什么,我都嫁给你了,夫妇一体。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是和你绑在一块的,萧家再怎么样,只会为了本家荣耀而选择抛弃我,或者根据自己的能力看看能不能救下我。” “萧家要是有那个能力保下我,就不会之前连我的婚事都要一拖再拖了!” 萧鸢羽字字句句都在暗暗讽刺项离玦是个笨蛋,项离玦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ghxsw.com “你当真没有和太后勾结?” “我对天发誓,没有。”项离玦无论如何,是想相信的她的,此时便为难地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鸢羽带项离玦去了凤凰神殿。 项离玦看着面前这令人惊异的场景,颇为震惊地看着萧鸢羽,就听萧鸢羽缓缓地道:“我的母亲不是捡来的没有教养的女人,我的母亲是凤凰族神女,她爱上了我父亲,甘愿离开凤凰族,陪在我父亲身边。” “凤凰族神女的身份将会传给神女的每一任长女,而我,由于母亲之前为了救活父亲,动用了凤凰神殿里的禁忌,只能放弃了凤凰神女的身份,将这个身份传给了我。” “而我,就是新一任凤凰神殿的继承人,是新一任凤凰神女。” 萧鸢羽说着,握住了项离玦的手:“你之前看到的杀手是我,花颜娘子的徒弟也是我,神女也是我,我是来助你取得皇位的,不是让你丢命的。” “你是要来助我取得皇位的?” 萧鸢羽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系统让她来的目的,也是她唯一的任务,那些花里胡哨的身份不过是保护色罢了。 在凤凰神殿内,两人彻底地敞开心扉。 穿越来的萧鸢羽还没有见过太后,在以晋王妃的身份陪项离玦进宫见太后。 萧鸢羽最会察言观色,这一番见面,大差不差摸清了太后的性子。 晋王这一次赈灾回来,太后并没有过分的嘉赏,而是继续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 这一次是萧鸢羽主动向太后提出,要去晋王的封地看看。太后原本有些犹豫,萧鸢羽托燕国公跟太后提了几句,算是撇清了晋王去封地并不是意图不轨,并且很快就会回帝京。 太后是个爱面子的人,担心天下人的唾沫星子,还是放晋王离开了。 萧鸢羽帮助晋王去封地,是为了让晋王在封地留下心腹,暗中操练军队,以图来日。 萧鸢羽希望晋王学朱棣,但又不是完全的朱棣。 萧鸢羽和项离玦到了封地的王府,在王府留守的心腹立即带着几个挑选过的侍女走上前来,让萧鸢羽挑。 项离玦的身后站着他的暗卫顾嘉晟和小侍卫杜启。 萧鸢羽匆匆扫过台下的几个侍女,她眼见,走到其中一个侍女的面前,突然撸起她的袖子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侍女收起袖子,“噗通”一声跪下来:“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萧鸢羽皱起眉头:“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恕什么罪?起来,把话说清楚!” 侍女呜咽起来,畏畏缩缩地什么话也不敢说,萧鸢羽不高兴了,道:“你要是什么也不说,我可以立刻把你拖下去杖毙!” 侍女惊了一下,赶紧把话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侍女就是杜月娘。 杜月娘是受了家里父兄的挨打,并且挨打不止,打算把她强卖到王府,并且扬言,如果杜月娘没法进入王府干活,给他们挣钱,一旦被王府弃要回家,他们就打死她。 杜月娘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萧鸢羽叹了一口气,将她扶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就留在王府吧!” 杜月娘眼角仍然带着眼泪,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萧鸢羽,惊奇地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们偌大一个王府,又不至于用不起一个侍女,出尔反尔。当然,你要老实,如果你三心二意,在王府是待不久的。” “谢谢娘娘!谢谢王妃娘娘!”杜月娘跪在地上,拼命跪拜。 萧鸢羽并没有阻止她的不停跪拜,而是转身去看那些其他的侍女。 她是打算挑选两个贴身侍女的,这个杜月娘很合她眼缘,但还需要再考察考察。 她的身边,就只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从凤凰神殿带来的安怡墨(也就是未来的安嬷嬷)作为贴身侍女和心腹。 人太少了,根本不符合她作为一个王妃的需求。 萧鸢羽最后挑来挑去,将剩下的那些侍女分配去了干别的活,反正不是贴身伺候的活计。 萧鸢羽需要和项离玦一起出游巡视封地,萧鸢羽为了考验,特地带上了杜月娘而不是安怡墨。 果不其然,路上,遭遇了刺杀。 这次刺杀在萧鸢羽的预估范围内,项离玦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一些人,但在萧鸢羽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杜月娘替她挡了一刀。 原本萧鸢羽不需要这么一挡的,因为她躲得开。 当受伤的杜月娘躺进萧鸢羽的怀里的时候,萧鸢羽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王妃,替奴婢,解决了父兄的烦忧,就是解决了奴婢的人生难题。” “奴婢成了王妃身边近身伺候的贴心人,狐假虎威也好,其余的原因也罢,没有人会再敢欺负奴婢。是王妃给了奴婢再生的机会,否则奴婢也要被父兄打死,所以这条命就是王妃娘娘的,还给王妃娘娘又何妨?” 萧鸢羽哭笑不得看着杜月娘,但无论如何,歪打正着,萧鸢羽是确认了杜月娘的心意。 萧鸢羽和项离玦完成了在封地该完成的事情,杜月娘的伤也差不多好到能支持长途旅行了,萧鸢羽便带着他们一块儿回京。 第403章 天宁旧事(四) 在萧鸢羽和项离玦步步为营的计划下,先引诱当今陛下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太后反目,让他们相互损耗。 太后一心只想集权,反而得罪了八大柱国。项离玦则联合了八大柱国的势力,要将这对母子一网打尽。 但明面上,项离玦是在帮助当今陛下,摆脱自己母亲的掣肘。 当人与人之间有共同的利益的时候,联盟起来总是特别高效和快捷的。 项离玦还联合了宁王等人,最终将太后一党打落,归政皇帝,史书称之为“大政奉还”。 皇帝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自然不可能对自己的母后赶尽杀绝。皇帝的安排是将太后送到城郊的山上寺庙里修行,从此远离朝政。 当然,皇帝有孝心,晋王殿下可没有。 萧鸢羽更没有。 萧鸢羽派自己的大师兄池凌天,在太后入山的路上,亲自刺杀了太后。 太后薨。 皇帝伤心欲绝,他本就被强势的太后养的偏柔顺柔弱的性子,对朝政并不是那么上手。 他虽然被立为太子,但先帝内心属意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人选,这是朝臣公认的事实。 但是奈何之前太后势大,他们也就只能三缄其口。 由于太后的薨逝,本就体弱的皇帝更是一下子被悲伤击倒,需要有人摄政。 这摄政之位,可又是令人争夺的东西,并且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 当今皇帝虽然是诸位王爷的大哥,但自幼体弱多病,且性情婉顺,一直都没有子嗣,一旦皇帝病了怎么的,不小心驾崩了,这皇位自然就是到几位弟弟的手上争夺了。 晋王为了这个摄政之位,又是跟自己的哥哥们抢了好久,但没想到,斗倒了他们,有了名正言顺的摄政之位后,皇帝直接病危了。 也就是说,摄政就是未来的皇帝这件事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于是那些原本退后一步的皇兄王爷们,意识到自己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就再无机会了,便决定拼死一搏。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人尽皆知,天宁皇室陷入内斗,并且是真枪实弹的染血的内斗。 皇帝已经病危,自然无力维持这样的局面。 萧鸢羽也是会带兵的,于是夫妇俩分开行动。 他们是最亲密的伙伴和战友,自然是相信对方的。 —— 风吹,无声,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分子。现已入秋,但天气还是有些热,普通人在阳光底下站一小会儿就要叫苦不迭了,但城墙上的士兵依旧静默而庄肃地等待主子的命令,似乎感觉不到热。 他们的主子亦然。 萧鸢羽怔怔地望着城下千军万马长征而来的晋王殿下,思绪万千,久久未语,深深地凝望着,似乎要把对方看透,也不顾如今的局面。 晋王殿下也回应着,那双对萧鸢羽满是思念和担忧的眸光映射进萧鸢羽的眼帘。萧鸢羽身边的皇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立马释开,从后握紧了萧鸢羽的小手。 萧鸢羽此时已经说服皇帝最终传位于晋王殿下。有了皇帝亲笔写就的遗诏,晋王殿下的登基也会更加名正言顺。 皇帝看着由远及近的晋王殿下,他穷极一生,所求的不过是亲情,兄友弟恭,一家人和和睦睦。 这么简单的愿望,他却永远也得不到,因为他生在皇家,所以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萧鸢羽之前被和晋王殿下争夺皇位的宁王殿下俘获,想要用来威胁项离玦,但最后是皇帝派人把她救了下来,将萧鸢羽留在了自己身边。 萧鸢羽顿时感觉手上一阵温润,扭头回望皇帝,皇帝的眸子里有不舍,也有担忧,但是萧鸢羽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正要出声问些什么,忽然听到皇帝身边杜伯的惊呼声:“皇上小心!” 萧鸢羽心里一惊,转头,正看见晋王殿下持弓对准了皇帝。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得到晋王殿下身上的怒意。城上的士兵早已也支起弓箭相向。 皇帝笑着挥手,示意士兵们把弓箭撤去,杜伯担忧地想说些什么,皇帝依旧是笑着打断。 当然,左手,依旧还握着萧鸢羽的小手。 同时,晋王殿下也没撤下自己手上的弓箭。而是拉满弓似下定了决心般让弓箭飞射出去,直逼皇帝。 “晋王妃,你瞧,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萧鸢羽并不理解皇帝的这一番所作所为:“陛下,您说,你被我劝服的原因,是因为您认为我的夫君不会像宁王一样戕害手足,所以将这个皇位传给我的夫君。您今日这么做又是为何,您让他以为,是您抓了我,让他对您刀剑相向,这不就跟我劝服您的原因相悖吗?” 皇帝看着萧鸢羽,冷笑了起来:“是啊,相悖了啊!” “别以为朕不知道,是晋王杀了朕的母后!” 皇帝冷声,大怒道。 萧鸢羽的心沉了沉,突然挣脱皇帝左手的钳制,轻盈地跳到他面前,双手张开,欲为他挡下这一箭。 皇帝眉心突了突,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挺身而出。 箭,刚至。 萧鸢羽的胸口处顿时一片红,插着箭,一时间重心不稳,竟直直的坠下城楼! “晋王妃娘娘!”杜伯最先反应过来。趴在城墙上望着坠下去的萧鸢羽。 一旁的皇帝这才被杜伯的声音唤回了神思,踮起脚,踏上跺墙,看着往下坠去的萧鸢羽。wenxueзч.net 然而却有人比他更快。对萧鸢羽为皇帝挡箭而震惊到了的晋王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掠过,在萧鸢羽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接住了萧鸢羽。 “鸢羽!!!”晋王殿下轻声唤着怀中已经昏迷的女子,温柔至极。像一件珍宝,生怕失去。 项离玦抱着萧鸢羽,轻功一踮飞上城墙,来到皇帝面前。 “皇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望着晋王殿下怀中的女子,再看晋王殿下,眼里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气。 晋王殿下也迎着他的目光,双目对峙着。 “皇上,您没事吧?晋王妃娘娘怎么样了。”杜伯有些害怕地走近了。 “无碍。”皇帝淡淡地回应,随即换了个语气沉着脸对晋王殿下说:“你还打算抱着她让她死吗?” 当然不愿!再这样对峙下去,萧鸢羽可真的要死了。晋王殿下想着,虽是对皇帝的语气很是不满,但萧鸢羽的安危还是第一的,便把萧鸢羽交给了杜伯。 但愿,这一箭没有刺中要害;但愿,她会平安无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 项离玦揪起皇帝的衣领,问道。 皇帝笑了起来:“你杀了我的母后,我也要让你杀一次你最爱的女人,这才公平!” 项离玦变了脸色:“你怎知,鸢羽一定会为了你挡下这一箭?” 项离玦说着,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的萧鸢羽。 “因为朕答应他,会为了你写下名正言顺的传位遗诏。她为了你的得位正统,所以甘愿挡下这一箭。” “朕可还没有写遗诏呢!在没有写遗诏的情况下,你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我,你觉得,你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吗?” “本王已经打到了城门口,难道还差你一封诏书吗?本王是武力取得这个皇位的,用武力震服你们,可比那虚头巴脑的遗诏要有用的多。” 鸢羽,你可真是笨,最后一刻,依旧想要做到两全其美,做皇帝的实力要有,做皇帝的名分也要有。 “皇兄,我本来没打算让你死的那么惨的。既然你害得我亲手伤了鸢羽,那我就不客气了。” 项离玦拔出剑来,手起刀落,径直将皇帝的脑袋砍到地上! 杜伯看着面前皇帝滚落在地的人头,大吃一惊,直接吓白了脸,晕了过去。 “来人,把皇兄的人头打包起来,带走!” 项离玦抱着萧鸢羽下去医治了,幸得萧鸢羽没有伤及要害。 等萧鸢羽清醒过来,能够自由活动后,项离玦才商量着要办登基大典的事情。 项离玦,要和萧鸢羽,一块儿登基。 他绝不会落下她。 项离玦登基,萧鸢羽为皇后,他们的生活进入平稳,萧鸢羽很快就怀上了孩子。 十月怀胎,萧鸢羽生下项思瑾。 萧鸢羽很喜欢三国时候的周公瑾,他是东吴的栋梁之臣,被赞誉为“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 萧鸢羽很仰慕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周公瑾那样的人。有才又有貌。 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平稳,直到,萧鸢羽失踪。 萧鸢羽在彻底失踪前,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项离玦的想法,当时项离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萧鸢羽又是在说笑了。 但萧鸢羽真正失踪的那一刻,项离玦才意识到,萧鸢羽并没有在开玩笑。 她抛下了他,无情地抛下了他。 明明他们说好,两人要一起携手走到白头的。 她骗了他!她骗了他! 项离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将自己关在乾清宫内整整三个月,希望她能够有一天回来。 三个月,一百天,什么也没有。 那一天,正好是第一百天,他决定离开乾清宫了。 那一天,他们的儿子,因为母亲的失踪,再加上自己长久地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便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