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小蛋糕食用指南[快穿]》
1.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
林若森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晰,便感受到一阵寒意。
“说话啊。”
在混沌的耳畔,又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在他们面前时,不是很能撒娇吗?不是伶牙俐齿吗?”
……什么?
林若森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缓慢对焦。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和无星的暗夜一般,压着他看不懂的怒火。
可男人却将他的沉默视作了抗拒。
“怎么,你唯独讨厌我?和我待在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罢,掐着他脸颊的力气居然又大了一些,指腹压得腮肉陷下几处凹陷的小窝。
林若森脸嫩,颊上立即起了一片红痕,眉心一紧。
“……唔!”
他被掐得脸酸,表情明显地显出不适来,双手本能朝上探了探,反抗地握住男人的手腕。
动作快于思维,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就率先松了手上的力道。
男人一时没有言语,愣神一样看着他的脸。
也是人之常情。
林若森这张皮囊,实在是好看到了惊人的地步。
一张雪白的小脸,简直还没有巴掌大,就这样被迫仰起头,被握在男人宽大而冰凉的手掌里,扼着软绵绵的腮肉,把玩似的轻抚。大概是被掐得难受了,卷翘的睫毛颤颤地抖,杏眼也含了点若有若无的水光,被睫毛投出的阴影覆了大半。唇瓣被男人压在掌下,只露出一点嫣红的上唇。
本该是漂亮得过分的一张脸,被这样被掌控在手中,脆弱得似乎用点劲就会碎掉;也难免露出些委屈巴巴的神情,像是无声的讨饶。
男人连眼神都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嘴上却不肯示弱,近乎咬牙切齿道:“……惯会装可怜。”
才刚醒来,林若森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压根听不明白这人在说些什么。他表情迟钝地反应了好半晌,才慢慢地说:“我没有装可怜。”
明明是捏得他真的很难受。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被盯得有点害怕,试着缩了缩脖子,又被死死地掐住脸动弹不得,只能把下半张脸埋在男人的手心,皱起眉头。
“……什么问题?”
男人闭了闭眼,那点短暂的失态转瞬间就消失了。再开口时,语气又是实打实的恶劣。
他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我说,你勾引过多少男人?”
林若森的大脑顿时宕机了。
“……勾引,男人?”
他想不明白这句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面露茫然。
“不然呢?你不会是想说‘我没有’吧?”
像是觉得他说的话很可笑,男人一连串的话语更加咄咄逼人:“你没有能力,身体素质又一塌糊涂,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你心里没有数吗?如果不是靠着这张脸,你……”
“沈时默,够了。”
被点名的男人嘴角一垮,话题瞬间截住。他和林若森拉开一点距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看,在这种时候,总有人会为你说话。”
然后,他嗤笑一声,松开了林若森的脸。
林若森踉跄了一下,在地上站稳,捂着脸,迷蒙地看过去。
迎着他的视线,一个男人快步走来,急急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走到他身边时,将还带着点余温的外衣包在他的身上,又将衣服整理好。
两人有着不可忽视的体型差,这件外套罩在林若森身上,就和一条连衣短裙的长度差不多。
林若森脑子转不过来,乖巧地让他摆弄自己。他的眼睛里还含着点水汽,仰头盯着男人的脸,困惑地看了好半晌。
这男人的长相十分温和,和沈时默截然不同,让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他眼神飘了飘,情不自禁地往对方怀里靠,是一个充满依赖的动作。
“咯”一声轻响,沈时默踩断了脚边的枯枝。
江凡鹤置若罔闻,把林若森及肩的发丝拨到耳后,尽量温柔地和他说:“别害怕。”
而后,他又抬起头,语气冷冽道:“你说有事要和森森谈,就是这么谈的?你没看到他都快被吓坏了吗?”
大概是因为有外人打扰,沈时默的兴致飞速地垮了。
“管得真宽。”
江凡鹤搂着林若森,轻轻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
沈时默又嗤了一声,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江凡鹤,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进了漆黑的深林。
……
森林中,营地篝火旁。
天色快要彻底黯淡,夕阳缓缓没入地平线,霞光和湿冷的雾气一同笼罩整片森林。
林若森抱着腿坐在火堆边,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总算染上一点生气,泛着浅淡的暖色,连带着先前被印上的几枚指印,也冒着玫瑰似的嫣红。
“在想什么?”江凡鹤笑着问。
林若森的眼神落在火焰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自己肩上的卷发。
刚才的人很奇怪。
但是比起刚才的人,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我在想,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从他的意识恢复以来,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再怎么努力去回想,也想不起过往的细节。
简单来说,他好像失忆了。
江凡鹤沉思片刻,坐得离他近了一些,朝着他的额头伸出手。
“介意吗?”
虽然搞不懂他要干什么,但林若森直觉他不会害自己,于是摇了摇头,乖乖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瞳孔映出跳动的火光,眼神晶亮,眼眸又圆乎乎的,有些像小狗。
江凡鹤显然也是联想到了这一茬,嘴角不自觉地一抬,先摸了摸他的脸颊,而后手掌掀开刘海,落在他的额头上,冰得他哆嗦了一下。
只是短暂的碰触,江凡鹤很快收回手,温声说:“可能是上午和精神系能力者交战的后遗症,会出现记忆紊乱的情况。不会影响健康,所以不是什么大事。”
林若森愣愣地点点头。
“啊……原来不是发烧。”
“当然不是。”江凡鹤再度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这有什么联系呀!
林若森一怔,眼神都呆了,耳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粉红。
只要一紧张,他就克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江凡鹤又捏捏他的脸蛋。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林若森感激地点头。
“这是一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游戏。败者被夺去生命,胜者获得无尽的荣耀与财富。”
听到这里,林若森的脸上血色尽褪。
“会、会死的?”
“会死。”见他真的被吓住了,江凡鹤顿了顿,柔声安抚道,“不用这么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游戏的场地被称为‘阳光度假小镇’。说是小镇,但其实是很大的一片区域,囊括了森林、河流、山川等自然地形。而小镇在这些地形围绕的正中央,也有一定规模。
“顺带一提,我们目前正处在的就是小镇东侧的森林。
“每位进入游戏的玩家都会被分配到一份特殊能力,每个人都不会重复。当然,多数强力的能力都被设置了使用过后的冷却时间,所以非紧急情况下,玩家们还是会使用散布在场地各处的武器进行战斗,以防需要使用能力的紧要时刻,能力恰巧在冷却中。
“初始进入游戏时,一共有一百名玩家。单打独斗很难有好结果,所以许多玩家在游戏开始前就组好了联盟。至少在联盟的存续期间,他们会互相为对方的利益着想,短暂地成为一个整体。
而你、我、沈时默,从游戏开始时,就同属于一个联盟。”
说到这里,江凡鹤止住话头,抬起手,“啪”地接住一只横飞过来的物体。
林若森吓了一跳,看向他的手中——宽大白皙的手掌,正握着一只断气的野兔。
“别忘了我。”
林若森回过头,一朵白色的小花顿时映入眼帘。花瓣碰了碰他的鼻尖,有些轻微的痒意。
“哇……”
他小小吸了一口气,眼睛顿时睁圆了。
“送你的,记得你夸过它好看。”
林若森正盯着飘飘晃晃的花瓣瞧,下意识就伸出手。
“谢谢……”
沈朝煜勾起一点唇角,错开他伸来的手,顺势把花插在他的发间。林若森又是个反应迟钝的,一时间只会傻乎乎地仰头,望着男人的脸。
本来就是雌雄莫辨的漂亮长相,发间顶着一朵小白花,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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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白得晃眼,更像是一只精致的人偶娃娃,和灰扑扑的林间格格不入。
“不错。”
沈朝煜盯着他的脸欣赏了好半天,总算心满意足,挨着他大咧咧坐下。
林若森把发间的小花摘下来,用手指拨了拨花瓣,脸上不自觉生出点真心的笑容。
“喀。”
轻微而奇异的撕裂声,将他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
等他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江凡鹤手持一把锋利的短刃,利落地切开兔子的皮毛。
比巴掌大一点的野兔,毫无生气地被他提着耳朵,剥开外皮、开膛破肚,灰色的绒毛沾上刺目的血迹。一连串的动作太干脆、太娴熟,结合先前“大逃杀”的描述,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不安的联想。
看见醒目的血痕,才会让他有种真切的感觉,自己真的处在一场会要人性命的游戏里。
林若森心底发毛,仿佛自己的肚子也幻痛了一瞬。他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小白花上,可嘴角却不受控地垂下去。
沈朝煜在火堆边搓搓手,随口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江凡鹤瞥他一眼,一边处理着兔肉,一边闲聊似的说:“我们也没聊什么,只不过说到森森和沈时默刚才在小树林里。”
捕捉到关键词,沈朝煜前一刻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脸黑了个透。
“在小树林里?”语气骤变。
霎时间,小动物似的危机感让林若森浑身一颤,心也不自禁揪起来,怯怯地看向沈朝煜。
然后,正好撞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沈朝煜直视着他的眼睛,徐徐道:“……又是只有你和沈时默?”
林若森眼神飘了飘,犹犹豫豫地“嗯”了声。
也没说错。
江凡鹤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小树林里,特意把我支开了。等我找过去的时候,沈时默正摸着森森的脸,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几秒,于是三人之间就维持了短暂的静默。
就算再笨,林若森也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劲。他手里还捏着那朵小花,迟钝地看向江凡鹤。
“森森踮着脚,仰起头,脸和沈时默的脸挨在一起,嘴唇对着嘴唇。”江凡鹤说,“从我的视角看过去,他们真的很像在接吻。”
……接吻?
在堪称造谣的叙述下,林若森脑袋发懵,彻底搞不清现状了。微妙的窘迫像是一只颤抖的大钟,“嗡”一声扣住他的全身,让他的耳尖都灼烧似的发起烫来。
紧接着,江凡鹤如同仍然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又以调笑般的语气道:“我可能坏了他们的好事也说不定,毕竟我出声打断了他们。唔,指不定他们已经亲过了呢?森森的脸蛋那么可爱,能捧在手心里的话,忍不住亲上去也是很正常的吧?森森又不会拒绝……”
……怎么可能?!
林若森不可置信地瞪着江凡鹤的侧脸,几次呼吸之间,白皙的脸蛋逐渐攀上绯红。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几句话之间,话题就转向了奇怪的方向。
这明明是彻头彻尾的污蔑。
“不是,我、我没有……”话音刚落,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失忆了。
难道,他先前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沈时默的事情吗?
“是吗?”
话音刚落,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面朝沈朝煜的方向。
林若森被迫仰起脸,下巴上的手指猝然一紧,激得他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神慌乱,对上男人的眼睛。
笑着和不笑的时候,沈朝煜完全就是两个人。只要他冷下脸,锐利的五官显露出来,熟悉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林若森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沈时默面前。
沈朝煜审视地看着他的脸,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颊侧,指腹点过他颊边的红痕。
像是在清点偷情的罪证。
柔软的、泛粉的腮肉,皮肤太娇气,几枚指印就分外显眼。一双漂亮的眼睛盈着水光,眼眶湿红;双唇微微开着,吐息也又轻又热,急促地呼在沈朝煜的脸上,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
看上去很适合做些会吓到他的事情。
男人的眼神落在那双粉润的唇瓣上。最终,只低声问了一句话。
“你真的和沈时默亲了吗?”
2.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2
除了“没有”以外,他还能有什么答复。
林若森眼睛发酸,在沉默的对视中,雾气逐渐遮住眼眸,让面前的男人变得模糊不清。
本来失忆就已经很倒霉,还要一睁开眼,就面对这样奇怪的控诉。
压抑的情绪触底反弹。他颤着嗓子,声音小得像气声。
“你们干什么呀……我谁也没有亲过,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原先苍白的漂亮脸蛋,因为翻涌的无助和委屈,冒出几团艳丽的红晕,露出无比鲜活的表情来。
“又、又不是我想和他待在一起的。他很凶的,我不喜欢他……”
控诉是越说越委屈,林若森吸吸鼻子,气息紊乱,呼吸之间真的带了泣声,一双杏眼含着水光,已然湿了几簇睫毛。
见他真的要哭,沈朝煜像是从梦中忽然醒过来,先前步步紧逼的气场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他慌了神,连忙松开桎梏林若森的手指,捧着他的脸,用拇指帮他揩眼泪。
他暗骂自己气昏头了,也不记得藏着点心思,嘴上一叠声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宝宝……我只是有点太着急了。”
林若森像是被托着脸的小猫,仰着头、眯起眼睛,眼尾的皮肤被拖出一道水亮的湿痕,是还没有落下的眼泪。
他含着鼻音,抱怨似的说:“你着急什么啊?”
沈朝煜一时语塞:“我……”
江凡鹤把兔子串上签,和局外人一样,顺口轻飘飘地拱火。
“当然是担心你偷偷和别人接吻呀。”
心事被戳破,沈朝煜挑起一边眉毛,立刻横过去一眼刀。江凡鹤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当做自己没看到。
而林若森看着江凡鹤,眼睛都睁圆了。
他、他接吻……?!为什么他和谁接吻,沈朝煜要在意?
不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不是在进行生死攸关的大逃杀吗?为什么话题不是求生,而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顿时从头尴尬到了脚底,窘得头顶都快冒出蒸汽了。
他一时心乱如麻,嘴上语无伦次道:“那个、那个,我……我没有能力,什么都不会……”
所以真的不要觉得他有什么魅力了,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呀?!
“森森可不是没有能力。”江凡鹤冲他眨了眨右眼,随手把串好的兔子放上火堆,“森森的能力就是很讨人喜欢也说不定。”
沈朝煜心里赞同,嘴上哄孩子似的说:“我也觉得你不是没有能力。我是听说抽选备案有美貌和万人迷之类的能力,按森森的脸蛋,漂亮到这个境界的,所有选手里都选不出第二个。也有那种隐藏得很深、很难激发的能力,可能森森就是……”
江凡鹤突然打断道:“别说话。”
骤然严肃的语气,让沈朝煜瞬间住口,表情眨眼间冷肃起来。
虽然还在状况外,但林若森也跟着安静下来,茫然地看着两个面色凝重的男人。
几息之间,气温仿佛骤降几个度。
江凡鹤闭上眼,微微偏着头。
火堆燃烧声、风声、虫鸣声、溪流声……
林若森试着环顾四周,什么也没发现,一头雾水。
他刚想问什么,就听江凡鹤说:“一队3个人,在东南五公里外;一队2个人,在正西三公里外。不是我们打过交道的熟人。不知道这两拨人是不是同一伙人,但我觉得有很大可能,因为他们都在朝着我们的方向来,有刻意放轻脚步的意思。”
……是别的选手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刹那,林若森瞳孔微缩,心脏倏地狂跳起来。
沈朝煜已经在动手熄灭篝火。
“武器?”
“脚步都很重,应该是大家伙。”江凡鹤顿住,表情带着些许困惑,“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算了。你先把沈时默找回来。”
“知道了。”
“森森。”
“森森?”
林若森猛然回神,哆哆嗦嗦,一瞬间像从深海中被人一把拽了出来。
“是有人、有人要来杀我们了吗?”
“对,但是别害怕。”
林若森颤着嘴唇,六神无主地看着男人,本来就白的脸颊像是快要变得透明。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发麻的手心已经覆了一层冷汗。
汹涌的、不知来源的恐惧席卷而来。
一只宽大的手掌探过来,将他的两只手都包住,安抚地轻捏几下,也中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江凡鹤一手捧着他冷汗涔涔的脸蛋,对他温和地重复道,“别害怕。”
被捏得变形的小白花落在泥地上,埋进漆黑的夜色里。
……
在这个四人小队中,能够作为战力的只有三个人。
沈朝煜的能力是无效化,对抗能力者时,由他来打头阵做前锋再合适不过,于是辅助就自然而然由沈时默负责。
作为唯一的花瓶,林若森当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因为记忆的缺失,导致他自己都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跑来参赛,明明只会有送人头一个结局。
要知道,他的胆子真的很小,怕痛、怕黑、怕鬼、更怕死,又倒霉透顶地没分到攻击性的能力,落单只有死路一条。
还得让江凡鹤腾出手来,专门保护他。
被男人牵着手在林中狂奔时,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他才没有腿一软直接摔在地上,而是勉强跟着对方的步调奔跑。
林若森跌跌撞撞地迈着大步,相牵的双手间沾满滑腻的冷汗。他吸了太多林间冰凉的空气,喉头隐隐发疼。
也不知道江凡鹤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看清的路,夜晚的树林没比伸手不见五指好多少,他却能灵巧地闪转腾挪,避开林间的障碍物。最终,他在一棵树下站定,一把托住了林若森的腰,将他提起来。
“抓住上面的凸起,森森。”江凡鹤提醒道,“我知道你很累了,加油,只要抓住就好。”
在未知的威胁下,林若森哆嗦着手指,快被吓出眼泪。每一声稍有异样的虫鸣,都能让他扑通狂跳的心脏跳得过速,近乎头晕目眩。
“我、我抓不住……哪里啊?”
“你的左手边,再往上一点……对,就是那里。抓住。做得很好。”
有他在下面助力,语气又四平八稳,林若森虽然笨手笨脚,但憋着一口气,努力地照着他的指令做,居然真的勉强够到了高高的树杈。
见他在树上将将稳住了,江凡鹤攀住树干,几下就灵巧地爬上去,一手握住他的胳膊,把他一把拉了上来。
虽说林若森是瘦弱的少年体型,可也好歹有点重量,就这样像是被提着后颈的小猫一样,轻轻松松被男人一把拉上去。
甚至手都没有抖一下。
怎么连看起来最弱的江凡鹤也有这么大力气……原来只有他才是真的小废物吗?
林若森脑袋发懵,不可置信地抽了口气,就听到男人道:“我会扶住你,别担心。”
说着,江凡鹤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坐定,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坐姿,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两人胸口贴着后背。好在林若森比他个子小了两圈,挤进他的怀里轻而易举。
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先前男人给他泼的那点脏水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林若森心口直跳,紧紧地靠在对方的怀里,咬住下嘴唇,蜷成发抖的一小团。
现在,两人离地面大约有四五米,视野还算好。月光从树顶的叶隙落下,隐约能让人看清一部分远处的景象。
狂奔过一阵子,二人的呼吸都不算平缓。稍稍放松下来后,林若森更是浑身脱力,软着腿蜷缩起来。潮湿的碎发黏在脖颈上,汗津津的,不是很舒服。
短短十几分钟,就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两人挨得这么近,江凡鹤的体温还是不怎么高,带得怀中的林若森更是缩成一团,难以克制地牙关打颤、浑身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林若森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尝试听声音,可他没有江凡鹤的本事,什么也听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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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只能不安地问:“在这里,就是安全的吗?”
江凡鹤从后边搂着他,耳语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句话没能缓解他的胡思乱想。他绞着双手,焦虑得脸色惨白,又问:“那、那沈时默和沈朝煜呢?他们不需要你帮忙吗?”
江凡鹤语气平和地说:“我太弱了,能力只能做战前预报,除了寻找逃跑的路线以外,派不上大用处,所以要和你一起躲在后面。”
微凉的唇贴在他的耳畔,借着说话的时机,在耳尖落下一个不明显的吻。
“在这一方面,森森一定要相信我。像这样和你两个人一起躲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哦。”
“是、是吗……”
原来江凡鹤并不是因为他才不能去支援队友的。
林若森抿了抿唇,呼吸平缓了许多。
江凡鹤轻轻地笑了,一手帮他梳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继续安抚道:“所以我们只要安静一些,等待就行。沈朝煜的能力是无效化,身体素质又很强,在以往的对战中,基本上没有能力者是他的对手。他和沈时默也是老搭档了,不需要我去,也能配合得很好。”
“那太好了……”
被他耐心地哄了一阵,林若森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他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只听到一成不变的虫鸣与风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没有计时用的设备,又在漆黑的夜里,他近乎丧失了时间观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小声地问:“……我们还要等多久?”
“再过一会儿。”
林若森点点头,乖巧地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坐在男人怀里。
……
可能只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一小时。他和江凡鹤一起坐在树上,男人的怀里又是柔软的,调整成他最舒服的姿势,体力的消耗与长久的安静下,让他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昏昏欲睡起来。
江凡鹤一只手托住他朝前歪去的头,一只手握着他交叠的冰凉双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下方的空地上。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黯淡的月光下,一个勉强有人形的生物正趴在二人下方的地面上,或许与他们还有个五六米的直线距离。
那东西也有四肢,只不过腿短得极其不协调,像是只有膝盖以上的半截,除此之外都被截掉;至于他的双手,则用来代替他站不起来的双腿,紧紧扒住地面,缓慢地朝前挪动;是头的部分,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具体特征,只看到他到处扭头,似乎在拼命地找寻什么。
就像一只畸形的巨大蠕虫,在地上怪异地爬行着,动作缓慢无比,也难怪几乎没有声音。
半梦半醒中,不经意的一瞥,地上的怪物正好落进林若森的眼中。
当着他的面,那东西又拖着一双断腿,蠕动一样爬了一步。
林若森呆愣片刻,倒抽一口冷气,倏地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唔!!”
“嘘。”
林若森的心脏再度狂跳起来,睡意散得一干二净。若是江凡鹤的动作再晚上一秒,怕是就要听到他压不住的惊恐尖叫。
怪物一路爬,一路嗅。突然,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他狂喜地仰起头,黑洞洞的、淌着黑红鲜血的眼眶,倏地对上林若森的双眼,叫他本能地一个寒颤,背后登时汗毛倒竖。
“嗯……”
仿佛是锯木头一般的嘶哑嗓音,模糊不清地大叫着。
“嗯……嗯……”
林若森心头一跳,忽然意识到这个声调,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一时间,他的耳边几乎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怪物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蠕动,残破的双手抠进泥土,再往前一步。
“嗯……嗯……”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森……森……”
不祥的预感,在此刻成真。
霎时间,林若森瞳孔紧缩。
森森。
地上的那只怪物,嘴里喊的是他的名字。
3.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3
寂静的林中,一时只能听见爬行声,声响轻微,但足以让林若森毛发皆竖。
江凡鹤的唇瓣贴在他的耳边,以气声道:“很害怕吗?”
林若森眼里蓄着一汪泪,又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得哆哆嗦嗦地点头。
他怕得要死,但又着了魔一样盯着地上的东西看,好像移开视线的一瞬间,就会被那玩意瞬间拧断脖颈。
江凡鹤亲亲他的头发,将手松开了。
“乖一些,森森。不要叫出声。”
林若森用力地点头,纸一样白的脸上,沁出几颗透明的汗珠。泪水无声地顺着脸腮滚落下去,缀在尖尖的下巴上。
即使是哭泣的可怜表情,也一样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就算江凡鹤不想走,也不能真的让林若森害怕很久。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朝后挪了挪身子,才扶住树干,就被少年一把揪住了袖口。
“那是……选手吗?”
或者说,那还是人吗?
看着他泪汪汪的小脸,江凡鹤平和地一笑,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我不知道。”
“等等,我、我不怕了,别留下我……”林若森急得又掉了两滴泪,“呜……”
“很快就好。等我。”
接着,在他哀求的目光中,男人动作敏捷地一翻身,从几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上。
离开林若森以后,江凡鹤身边那股温和的气场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他垂眸注视地上爬行的生物,手上已然反持了一把匕首。
月色下,刀刃闪着冰冷的寒光。
一步、两步,那怪物像是看不见面前已经站了个男人,还在自顾自地爬行,嘴里不清不楚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森……森……”
江凡鹤叹息一声,随意地蹲伏下来。匕首在掌中挽了个刀花,锋利的刀尖前指,正对着那东西的额头。
凑近了看,就能发现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人类。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浑身布满血污,被挖去眼睛、切断双腿的男人。
照理来说,一个人受到这样严重的伤,不死也该半残,更别提他这样还在从眼眶和残肢处哗哗喷血的样子了;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他居然还十分兴奋,喉中嘶哑地念念有词,压根不是濒死之人应有的状态。
江凡鹤面露怜悯。
“挖了你的眼睛,你就不能用令人反胃的眼神看着森森;卸了你的腿,你就不能使用能力,总想着从我身边偷走他……”
他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可你还真是不死心。”
男人听而不闻,亦或是早就丧失了听力,对他的话语没有半点反应,喉中呜呜作响。
咔、咔,是身体与落叶的摩擦声。残缺的躯体,淌出的血液渗进泥土中,消逝得一干二净。
江凡鹤无奈地摇摇头,终于失去了全部耐心。
“这一次,不如直接要了你的脑袋,省得你的狗鼻子到处嗅。”
没了眼睛的男人看不见前方的场景,心无旁骛地往前爬行,如同他是一条饥饿的病犬,而面前正钓着一块诱人的肥肉。
这也注定了他的结局。
“噗”一声轻响,刀尖直直没入他的眉心。
……
三分钟后。
等江凡鹤重新爬上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纤弱的少年,身上还披着男人的外套,身体蜷成小小一团,缩在宽大的衣服里,好像藏在一只易碎的茧中,除了颤颤发抖外无计可施。露出的脸颊被散乱的头发盖住小半,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紧闭着,湿漉漉的睫毛挂满尚未干涸的泪珠,耳朵也被掌心捂起来,细白的手指抖索着埋进发间。
如此昳丽的一张脸,被恐惧染上冰凉的泪意,娇小的喉结小幅度地滚动,似乎在压抑着哀泣,一定是被下方传来的惨叫吓惨了。
出于某些不知名的恶趣味,江凡鹤喜欢看到林若森这副脆弱至极的样子。
或者说,面对这样漂亮又弱小的猎物,没有人会忍得住心头勃发的恶欲。
当然,他也不可能承认这一点。
江凡鹤静默地踩在树枝上,欣赏着少年濒临崩溃的脆弱情态,目光迷恋。
他奖励了自己一分钟,然后说:“森森。”
林若森浑身一颤,睁开眼,正好对上男人温和的眼神。
“已经没事了。”
他瞬间清醒过来,和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攥住江凡鹤的手:“他、他死了吗?”
江凡鹤笑了笑,将声音放得柔和极了,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
“死了。我把他的头切下来了。如果森森不相信,可以亲自看看。”
粗哑的嘶声惨叫、血肉与骨骼碎裂的声音、肢体断裂的声音。
刚刚那阵渗人动静,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法完全隔绝,简直是最恐怖的噩梦。
林若森不愿回忆,慌忙地摇头,豆大的眼泪顺着颊边滑下来。
“不要了……”
江凡鹤轻笑一声,没再坚持。
二人恢复了互相依偎的姿势,在树上又待了好一阵。
夜里的风比白天更凉,穿林而过时,仿若无数灵魂低微的呜咽。
或许是才受了惊吓,林若森比刚才还要粘人。在江凡鹤略显惊讶的目光中,他主动爬进男人的怀里,也顾不上害羞不害羞了,面对面地同对方嵌在一起,颤抖着闭上眼睛。
“我们还要等多久?”
“再等一会儿。”
“好、好的……”他心慌得厉害,抿着唇,小声地叮嘱,“你不要丢下我……”
“当然不会。我会保护你。”
江凡鹤的双手松松地环在他的背后,一只手缓缓轻抚他的背脊,是无声的安抚。
恐惧让他的感官麻痹,也就没注意到男人的鼻尖埋进他的颈窝,脸颊贴着他柔软的小卷发,缓慢而陶醉地呼吸。
真是个迟钝笨拙的小废物。如果离开队友,被吃干净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但实在漂亮,连恐惧的眼泪都显出令人心惊的诱人。
林若森不会知道男人的心中所想。
即便江凡鹤的怀里很冷,他也不敢松开手,至少对方给了他不少安全感。在江凡鹤的怀里,他不用担心被奇怪的东西盯上。
两人的下方,安静的黑暗中,头部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腐烂的落叶上,早就没了生气。
……
再度醒来时,林若森已经到了营地。身上很干爽,应该是先前有人替他擦拭过身体,把汗水与眼泪擦得很干净。他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看到江凡鹤和沈时默正围着一处篝火坐着,温暖的火焰劈啪作响,让他绷紧的意识很好地放松下来。
这里不是他们先前的营地,但森林里的空地都长得差不多,他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也认不出现在是在哪里。
江凡鹤就坐在他对面,第一个注意到他睁开了眼。
“醒了?”
林若森想揉眼睛,试着抬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像是一只小粽子,被严严实实裹在两件外衣里,被人仔细地抱在怀中。
刚才他的动作被男人感知到,于是沈朝煜道:“你醒啦,你觉得怎么样?”
林若森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点泪花。他把手抽出来,擦擦眼角的泪,小声嘟囔:“我有点饿……”
话音才落下,沈时默拿起手边的匕首,一言不发地起了身,转头进了林子。
“倒是积极。”沈朝煜嗤道。
林若森擦眼泪的动作都停住了,本能地往沈朝煜怀里一缩,视线小心地追着沈时默的背影。
又、又是哪里惹沈时默生气了吗?为什么他一说话,沈时默就走了……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看你一直缩着腿,脸也摸起来很冷,我就想抱着你睡。”江凡鹤忽然说,“沈朝煜说他的外套可以给你穿,还说你穿了他的外套,就应该睡在他怀里。”
“呃?”林若森懵懵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环着他的双手紧了些。
沈朝煜坦然道:“是啊。你抱了一路了,也该我了吧。”
“森森明明在我怀里睡得更香,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又在造什么谣?”沈朝煜蹙眉。
江凡鹤微笑着说:“我什么时候造过谣?”
“你说呢?”
沈朝煜没意识到这人能脸皮厚到这种地步,挑起眉头,露出一副“你逗我玩呢”的奇怪表情。
林若森茫然地眨眼,看看面前的男人,又仰头瞅瞅背后的沈朝煜,完全没搞懂他们在聊什么。
前一秒明明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一副要吵架的阵仗,好奇怪的两个人。
江凡鹤低下头,正用一块布擦拭着自己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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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垂下眼睛的时候,眼尾上翘、嘴角下垂,那股子温和的气场就淡了许多,显出几分褪去伪装的不近人情。
大概是错觉吧,这里哪儿会有比江凡鹤更温柔的人呢。
片刻后,认栽似的,江凡鹤叹道:“算了,不是让沈时默抱就行。”
说到沈时默,林若森才回过神,先前被压在心底的疑问迅速冒出来,转眼就来到他的舌尖。
他攥着衣服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和沈时默,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同时眉头一皱。
江凡鹤停下手中擦拭匕首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林若森有些紧张,抿了抿唇,怯怯道:“我说错话了吗?”
“不……”江凡鹤垂眸道,“我只是在考虑怎么回答你。”
林若森困惑地歪头。
沈朝煜却说:“你和我们是什么关系,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也没错吧。” 江凡鹤耸耸肩。
林若森想了想,恍然大悟。
看到沈时默的样子,他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负心汉,欠了沈时默人情……还是什么感情。原来他们只是单纯的队友关系,那就没什么好心虚的了。
“但是,我有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对你们二人通用,要不要听取决于你们自己。”
沈朝煜和林若森同时抬头,齐齐看向江凡鹤。
江凡鹤继续说:“沈时默有些奇怪,我建议你们离他远一点。”
原来是这样!林若森捧场地点头。
江凡鹤看着他煞有介事的严肃表情,被可爱得心头发软,难免露出一点微笑。
二人眼神交流半晌,才听沈朝煜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不用我说证据,你自己也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了吧?”
“是的。”沈朝煜垂下视线,看向林若森毛茸茸的发顶,“今天交战时,我们碰到了许多选手,我觉得他们中的一些人……很不对劲。”
林若森听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两个话题之间有何联系。
江凡鹤赞同地说:“是,我们也碰到了。”
“一部分是正常的选手,也都能正常使用能力,这些人暂且不提;但是另一批人,就非常不对劲了。”沈朝煜陷入回忆,“身体素质似乎被强化过,力量很大;可以对话,也有正常的思维,只不过口齿似乎不大清晰;但是身上的穿着非常破旧,甚至还带着伤口与血痕……我指的是深可见骨的那种致命伤。”
随着他的叙述,林若森的脑内不受控制地闪回先前在地上爬行的断腿男人,不自觉咬住下唇,脸色微微发白。沈朝煜将包着他的外套掖了掖,接着描述道:“砍伤身体不会死,只会多留下一道伤,得卸了脑袋才会停止行动。”
江凡鹤沉思片刻,问:“沈时默读取记忆了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一点。”沈朝煜的神色显出几分忧虑,“沈时默的能力非常强。以往的尸体,就算脑袋被炸得只剩下一半,他也是能读到记忆的;但是这一次,对着那些异常的……怪物,姑且这么叫吧。那些怪物的记忆,他说他无法读取。”
林若森猜测:“是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比较特殊……”
沈朝煜摇头。
“我留意了他发动能力时的状态,他分明是读取成功了,只不过他骗了我,说什么也没看到。”
这一下,就算是晕乎乎的林若森,也隐约听出了点门道。
隐藏的意思是,看似配合无间的盟友关系,不知为何出现了裂缝。
在赌上性命的游戏中,这一定不是好事。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然而,在联盟疑似出现背叛者的情况下,江凡鹤微微一偏头,竟然笑了。
“倒是有点意思。”他看向林若森,语调轻松,“下次可不要听沈时默的话,随便和他进小树林了。”
林若森脑袋一懵,耳根又隐隐约约地烫起来。
为什么又提这件事!他根本什么也不记得……
江凡鹤笑道:“所以,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离沈时默远一点。”
“离我远一点?”
“对,离你……”
林若森心头一颤,立即捂住嘴。他迟钝地抬起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沈时默黑沉沉的视线。
不远处,高大的男人抱臂站在阴影中,不知听了多久。
4.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4
沈时默的手中,正提着一只兔子。毛茸茸的耳朵被他攥在手里,身体部分已经被剥去皮毛,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腿部的肌肉仿佛还在轻微弹动。
这还是第一次说坏话被抓包,林若森紧张得要命,眼神也心虚地乱飘。
沈时默给他们带兔子,但是他们却背着沈时默说坏话,总感觉不太好……
作为带头“说坏话”的那个人,江凡鹤倒是面色如常,反而朝着他勾勾手:“回来了就坐下吧,站那儿干什么。”
沈时默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正好听听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
“意见是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江凡鹤揶揄地一笑,“森森这么好骗,要不是我们看着他,被你抓走吃了怎么办。”
一番话听得林若森十分不满,小声嘀嘀咕咕:“我才没有很好骗……”
话音刚落,场上的三道目光顿时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四周意味不明的视线中,林若森默默捂住嘴,重新缩回沈朝煜的怀里。
他哪里说错了嘛!沈时默看起来不太正常,但是也不会吃人吧!
再说,他又不是什么小点心,抓走又如何,还能被一口一个吗?
不知谁极轻地笑了一声,藏在火焰的噼啪声中。
林若森皱起眉头。
身后的沈朝煜揉揉他的脑袋,然后说:“都别吵了,不是给宝宝带了兔子吗?快点烤了。”
沈时默瞥了一眼沈朝煜,这才动了身,在自己先前的位置坐下。
看着男人利落串兔子的动作,林若森忽然想起什么,问:“这是不是之前那只兔子呀?”
“之前那只丢掉了。”江凡鹤说,“放太久不烤,会不太新鲜,影响口感。”
这是个十足怪异的回答,但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对此提出异议。
要知道这场大逃杀中,食物应该处于紧缺的情况才对,能捕到猎物自然要百般珍惜,根本不是能随便丢弃的对象。
但林若森对此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也只需要保持一无所知——在所有豺狼浑身沾满鲜血的那一刻,他也会是那只雪白无暇的羔羊。
所以林若森只是点点头,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给前一只送命的兔子道了歉。
对不起,但是刚才真的没有机会吃你,不要生我的气……
一分钟后,串好的兔子再一次被放上了篝火,火舌噼啪舔舐着肌肉表皮。
先前三人在场的时候,氛围还算融洽。现在多了一个沈时默,气氛就凝固了一般,沉甸甸地压下来,林若森缩着肩膀,都不敢说话。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沈时默冷冷道。
林若森才向男人看过去,就有一双手将他的手托起来,包裹在手心里。他低下头,试着抽手,又被对方将手指一根根扣进指缝,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这下真的没有抽离的可能了。
和在逃杀中生存的人们不一样,林若森有一双纤细的手,皮肤本就雪白娇气,捏起来是柔软细腻的触感。和沈朝煜的手对比起来,更是小了一圈,白生生的,像是在掌心托着一只人偶娃娃的手。
男人的手心有持握武器磨出的茧,压在他的手背上,又捏又按的,让他忍不住皱眉。
捏什么捏,把他当成小玩具吗。
林若森被玩得有点不高兴,但又不敢在这样的氛围发言,脸蛋皱起来,小包子一样,可怜巴巴的。
看着他委屈又漂亮的侧脸,沈时默咬住舌尖,直到口中传出丝丝缕缕的刺痛。
又在装可怜。
他逼迫自己移开视线,心中冷笑。
沈朝煜用余光瞥着他,捏捏林若森的手指,慢悠悠地说:“你嫉妒?”
沈时默平淡地说:“我嫉妒你们上赶着做仆人?”
江凡鹤嗤了一声,“嘴硬。”
“呵。”沈时默敷衍地抬了抬嘴角,给兔子翻了个面。
漆黑的眸中,映出跳动的火焰。
“不过是有一张漂亮的皮囊而已,就把你们迷得颠三倒四。这种花瓶,出现在大逃杀里,你们还不知道他是靠吸你们的血才能活下去的吗?”
说完,沈时默犹觉得不过瘾似的,在少年懵然的眼神中,嘴唇一开一合,继续说下去。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真心依赖你们的?如果换了别的男人,他一样会蜷在他们怀里,冲他们撒娇,露出这样无辜的表情,最后从背后给他们一刀,正中心口。”他凉飕飕地笑了一声,“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是个两面三刀的小骗子?”
他凝视着林若森的眼睛,不愿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又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有背刺的机会,你一定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林若森的手指蜷在沈朝煜的手心里,极轻微地发着抖。他垂下视线,纤长的睫毛微微打颤,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迟钝如他,这时候也隐约捕捉到一些信息。
这一席话,带着十足十的偏见与敌意,仿佛是一场单方面的情绪宣泄。
结合沈时默先前对他的态度,就好像在他失忆之前,曾经对沈时默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
辩解是没有意义的。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控诉,他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忠诚与无辜。
但是,如果其他两个人都相信了沈时默……
他这样的小废物,就是没有人追杀他,光是在野外独自求生,就足够他出局。
……所以,沈时默是不是想坏了他的印象,让队友们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林若森心脏砰砰直跳,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点红晕。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清晰的自我认知。
“我……”
“我倒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森森会背叛。”
林若森的下唇颤了颤,立刻看向替他说话的江凡鹤。面对信赖的对象,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窘迫的求助。
又在示弱。
沈时默沉沉地看着他,自虐一般,用舌尖的伤口抵住牙尖。
胸口倏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烧得心头发痒。
“挑拨我们和森森的关系,已经不是一两回了,沈时默。”江凡鹤微微抬起下巴,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眼底却结着一层霜,“还是说,你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沈时默晃了晃神,哑声道:“信不信由你。”
沈朝煜下了定论:“那就是没有证据的造谣。”
话音刚落,沈时默立即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含着几分怜悯。
“多带点脑子吧。我自认选队友的时候没有看走眼,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沈朝煜额角青筋直跳,松开林若森的手,深吸一口气,“……阴阳怪气什么?你想打架?”
江凡鹤的表情和看戏似的:“又内讧?”
三言两语,气氛陡然布满硝烟味。
又是争论的发言,但只要和自己没有关系,林若森就提不起太大的劲。他今晚付出了太多注意力,被摘出争论的焦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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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一下子涣散得没边。
篝火上的兔子已经散发出熟食的香气,几缕模糊的蒸汽从表面冒出,融进冰冷的空气里。
他盯着火上的兔肉发呆,想起自己也和这只兔子没什么差别。
兔子被架在火上烤,他刚刚也被架在火上烤,还都是沈时默这个可恶的坏蛋做的坏事。
林若森的眼眶还泛着粉红,是尚未消退的痕迹,鼻尖像小动物似的皱了皱,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队友们的言语上。
过去这么久,他还没吃过东西,腹中空空如也,敏感地捕捉到食物的气息后,不禁舔舔唇,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想着什么,眼神就会止不住地往那儿瞟——是的,说的就是那只表皮焦黄的烤兔子。
“好饿……呜。”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可剑拔弩张的三人瞬间哑火。
林若森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串兔肉,眼神都不肯挪开半寸。
“我想吃一点点……”
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不到一厘米的空间,他的眼神飘飘忽忽了一圈,最后鼓起勇气,恳求地看着沈时默。
其实他还是害怕这个人,但是……兔肉在对方手上。
呜。
生怕男人不答应他的请求似的,他又咽了咽口水,小声地补充道:“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我的胃口很小的,很好养活。”
他不贪心,没用的小废物只要吃一点点边角料就好了,他知道猎物的大头肯定要留给他的队友们。
他眼巴巴地看着沈时默,表情可怜得让人心痒。
不得不说,就算他本人毫无意识,他也能将自己昳丽又无辜的脸蛋利用到极致。被这样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注视着,又有谁能狠下心拒绝他的恳求。
于是,当沈时默撕下一只兔腿,递到他唇边时,江凡鹤从鼻腔哼出一声嘲笑似的吐息。
沈时默对此置若罔闻,只道:“张嘴。”
林若森看看他,又看看被送到眼前的兔肉,表情呆愣,眼眸睁得圆溜溜的,像是突然被天降一车松果的小松鼠。
这、这是什么意思?
眼眸水亮,眼睫微翘。生动的表情出现在这张姣好的面容上,有股引人着迷的娇憨可爱。
沈朝煜还抱着林若森,见状十分诧异地说:“喂,你人格分裂?什么毛病?”
“没人问你。”沈时默甚至懒得看他。
林若森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讨厌他又要给他亲自喂饭,本就不聪明的脑袋逐渐过载。
“张嘴。”男人催促道。
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鼻尖冒着香气的食物的引诱下,瞬间消失不见。
终于能吃上东西,林若森的眼神发亮,迫不及待叼住一小块兔肉,含进嘴里慢慢地嚼。血色不足的唇瓣呈出花瓣似的淡粉色,沾上一点油光,和抹了釉一样晶亮。
倒是真的胃口小,一口的分量和啄食的小鸟没什么差别。
沈时默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唇瓣,眼眸黑沉沉的,感到愈发干渴。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眉头又蹙起来,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似的,咀嚼的速度也愈发慢下来。
沈时默马上注意到异状,“怎么?”
林若森迟疑地看着他,一只手摸了两下,找到沈朝煜的袖子,攥住,嘴里慢慢地咽下兔肉。
沈时默这么凶,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被骂?
但是……
他浅浅吸了一口气,垂着眼角,神色委屈。
“不好吃……”
5.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5
“太淡了……”
沈时默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林若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急忙道:“但、但是,还是可以吃的。”
笨蛋!
明明还没有同江凡鹤与沈朝煜相处多久,就被他们惯得口无遮拦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冒了。
林若森,太笨了,真是说了笨蛋话!他简直都想给自己一拳……
呃,算了,这个不行,会有点疼。
退而求其次,他气鼓鼓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小手指。
总之,沈时默讨厌他,明明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如果讨厌他,还坚持要给他喂吃的,当然不会是那么简单……
他抿着唇,悄悄地瞥向那块被他啃过一小口的兔腿。
烤制的技术没有任何问题,内部没有血水,外部没有焦黑,兔腿呈现出很正常的熟食外观。光看外形,完全能让人口舌生津,谁知道竟是这么寡淡的油脂味道。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给他的下马威,让他不要那么嚣张……不过是个小拖油瓶,当然是什么待遇都要接受。
区区一条没有放调料的兔腿,有什么吃不了的!
林若森暗暗握拳,视死如归地做心理建设,浑然不觉沈时默的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他不会对林若森做什么,但耐不住少年的胆子也就米粒大的那么一点,只要他的表情稍微有些变化,就吓得面白如纸,一双小狗似的眼睛眼角下垂,盈着一汪水一样,总是一副下一秒就要落泪的可怜相。
尤其是被吓到的时候,就总忘沈朝煜怀里缩,像真的把对方当成什么坐骑用。
沈朝煜也是,江凡鹤也是,都能被林若森毫不顾忌地依赖。只有对他,总是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越想越冒火,沈时默磨了磨牙,试着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一些。
效果不怎么好,不然江凡鹤的嘲笑也不至于压不住。
沈时默看过去,他立即收敛表情,做出一个悉听尊便的手势,“你继续。”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另一头,林若森终于鼓起勇气。
“我、我没问题,我能吃的……继续吧,我准备好啦。”他轻轻地拽住男人的衣角,像在手背上搭了一只猫爪。
讨好似的柔软声音,胆怯的眼神。从下往上看的时候,总是显得楚楚可怜。
这张雪白又昳丽的小脸,做出什么表情都能让人看得恍惚,恨不得把心都剜出来给他。
沈时默目不转视地看着他,咬着舌尖,一条兔腿在手里和着了火似的烫手。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少年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喜欢上刑的坏蛋,大概就不会是忍气吞声这么简单了。
……
当然,最后没有让林若森真的吃下没加盐的烤兔子,毕竟其他两个人不可能会同意。
看见江凡鹤熟练地往兔子的表皮上刷烧烤调料,沈朝煜语塞半晌。
“……不是,哥们,你有调料,怎么不早点说?”
江凡鹤理所当然道:“他又没问我要。”
沈时默在一旁清点物资,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嗯,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忘记了调味这回事。
过往林若森的食物基本都是由江凡鹤负责,其他二人作为主要的战力,并不负责后勤这一项。因此,给林若森亲自动手做饭,沈时默这也是头一回。
要知道他们自己吃东西,都是熟了能吃就行,有肉就已经是顶配,味道更是完全无人在意。大多时候,他们都是靠着在补给点与镇子中搜刮出的罐头食品果腹。
食物和住所都是只要能用就行,不值得花费大量精力,猎杀其他选手才是他们的唯一目的。
但林若森和他们不一样。
不知道哪里来的娇气包,饭冷了烫了都不吃,咸了淡了也要讲究,夜里有时还要牵着队友的袖子睡觉,不然不小心做了噩梦,就会掉着眼泪醒过来,谁守夜谁就得负责哄。
某些人甘之如饴就是了。
林若森毫无自己在做队里公主的自觉。他嫌弃在沈朝煜怀里坐久了麻腿,自己蹲在江凡鹤边上,两只手叠着放在膝盖上,乖巧地看着被均匀刷上酱的烤兔子,眼睛闪亮亮的,连带着苍白的小脸都生出点红晕。
“可以吃了吗?”他小声地问。
“再等等,马上就好。”
林若森用力地点点头,头顶卷翘的碎发也弹了弹。
“江凡鹤,你是怎么想到要弄调料的呀?”
“是以前剩下的,还有一些。知道你喜欢这个口味,以前给你做烤肉的时候,我就经常用这个调料。”江凡鹤笑着揉揉他的发顶,“剩的已经不多了,所以我们明天再去找一些,免得你以后想吃,我这里却没有。”
林若森一愣,重复道:“明天?”
“是的,明天。”沈朝煜对江凡鹤抬抬下巴,“他没和你说?我们明天一早起来,直接往小镇的方向走。”
“参与这次逃杀的选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野外存活的能力。我听过,林子里剩下的选手大概只有不到十个,就算是最近的那一个,与我们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公里左右。一个个抓,太没有效率了。”江凡鹤停顿片刻,意味深长道,“而小镇里的,则简单许多。”
林若森附和地点头,表情懵懂。
简单?
知道他又变成笨蛋了,沈朝煜贴心地解释道:“小镇里的补给相对充足,也有一些房屋作为生活空间,但带来的是更激烈的竞争。早期我们的策略就是先行避战,取一些基础物资后,直接绕路进森林,节省一定体力。等到人数下降至五十左右,才是比较安全的进场时机,比如现在。”
说罢,他将长袖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腕上的电子表,呈过来给林若森看。
【剩余人数:48】
林若森看着表上的数字,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江凡鹤的手腕。
衣袖之下,的确有一处手表形状的凸起。
他又看向沈时默——袖口也露出电子表的一角。
他低下头,捏住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地摩挲。
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缓缓浮出水面。
“这个表,我没有吗?”
江凡鹤把温度适宜的烤兔递给他,说:“不,理论上是参与者都会发,是人手一份的。”
林若森攥着烤兔子的木签,小声道了谢,而后忧心忡忡地说:“我怎么没有……”
沈朝煜思考片刻,耸肩道:“唔,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你戴着它。可能等你的记忆恢复后,你就知道你把它扔到哪儿去了。这表的作用就是看剩余人数,你没有也不是不行。”
“那……”
就在此时,江凡鹤出声制止了他。
“别想那些了,先吃饭。折腾了一晚上也该休息了,吃完快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光靠自己,林若森想八百年也不会想明白这些事,他知道自己的斤两。
于是他甩甩脑袋,选择听话。
新鲜出炉的兔子,冒着滋滋的油香,表皮被烤得酥脆,一股子鲜香直往他鼻腔里钻。他乖巧地捧着热乎乎的兔肉,小口小口地啃,像是往颊囊塞坚果的小仓鼠。
一条兔腿也没多少肉,很快就进了他的肚子。他无意识地舔着骨头,一小点粉色的舌尖在唇间若隐若现,眼眸微微眯起来,背后如同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欢快地摇动。
吃到好吃的,林若森就会心情好;心情一好,他的表情就不加掩饰地向所有人展示这一点,眼角眉梢舒展开,仿佛头顶还在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看着他吃得欢,江凡鹤的心情也变得很愉快。他一手托着腮,笑眯眯地说:“森森可爱得像小天使一样。”
林若森正叼着兔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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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懵然地眨巴两下眼睛,耳根迅速攀上充血的薄红。
像是看不到他的反应一样,江凡鹤表情不变,温和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漂亮?”
……这种话,怎么回才好呀!
林若森面皮薄,被夸得脖子都快红了。他把骨头从口中抽出来,认真地想了半天,最后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看他羞得快冒蒸汽的样子,一旁的沈朝煜都快看不下去了。
“故意的吧,你这家伙。”
林若森看向他,困惑地说:“什么故意的……”
江凡鹤说:“当然是故意的。”
……咦?
还是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是在这张脸上,即便表情显得无知,也一点都不惹人生厌,倒生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气。
江凡鹤心头发热,捏捏他面团似的颊肉,笑着道:“森森是最漂亮的宝宝。”
怎么没完没了了!
林若森脸颊发烫。
“知道啦!你别说了……”
他算是发现了,这几个人的癖好都很奇怪。
他撇着嘴,决定一口兔子也不给这些坏人留。
原先林若森并不打算自己吃完整只兔子,毕竟他以为这是留给全队的食物。可一只兔子剥了皮后也就只剩下那么一点大,那可真是不够喂小狗的。
但是好在喂他也够用。
在林若森睡着的时候,其他三人都提前吃过能量棒,还有一些不算可口的小浆果,已经足够补充消耗。
一顿饭就在奇怪的氛围下结束了。
……
吃饱以后,就是睡觉的时间。
林若森把身上属于其他两人的外套都脱下来物归原主。外套在他身上裹了几个小时,难免沾染上浅淡的气息,泛着一点野花似的甜味。
“谢谢你们借我外套!”
江凡鹤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将衣物单手抱在怀中,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
“没关系,以后有需要,随时再问我借也好。我很愿意借给你。”
同他道过晚安后,林若森爬进沈朝煜铺好的睡袋,又被对方托着头,扣好睡袋的帽子。
这是他失忆后的第一个晚上,睡睡袋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他难免新奇地左看右看,颇有春游小学生的风范。
睡前的准备工作就绪,沈朝煜替他拨开颊边的头发,低声说:“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就在旁边。晚安。”
林若森把手从睡袋里抽出来,贴在脸颊边挥了挥,笑得很乖。
“嗯,晚安!”
在男人离开后,他的耳边安静下来,只剩轻微的篝火燃烧声。
守夜由其他三人轮班负责,自然没有他什么事,但为了不打扰他休息,交谈也会尽可能地小声。
林若森躺在温暖的睡袋中,仰面注视着夜空。
即便是夜晚,浓郁的雾气也没有消散的迹象,天边像笼罩着一层纱,星星自然是看不见的。
有些可惜,但他也不是来野营的。
湿冷的空气被睡袋很好地隔绝开,是林若森少见的没有觉得很冷的时候。
一天累积的疲惫缓缓涌上来,他的眼皮愈发沉重。
睡意像微凉的藤蔓,从不知名的角落溜进他的指缝,十指紧扣,而后像是紧密的蛛丝,将他的全身缠绕起来,包成一只渺小的茧,藏匿进漆黑寒凉的森林中。
呼、吸,呼、吸,胸口升起微妙的窒息感。
……有点冷。
林若森迷迷糊糊打了个寒颤,意识仿佛陷入冰冷黏腻的糖浆,越是拉扯挣扎,就陷得越深。
半梦半醒间,他动了动手指。
意识还是软绵绵的,一层冷汗就瞬间从后背渗出来。
……他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捏住了他的手指。
6.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7
和沈时默一起睡,本来林若森是不大乐意的,但是还醒着的两个人中,只有沈时默才能最好地保护他。
刚睡下的时候,林若森试着和男人保持距离,但是一个睡袋本来就只够一个人使用,挤下两个人已经是勉强。还好他个子小,否则压根没法和一个成年男性睡在一块儿。
也导致他必须蜷缩在沈时默的怀里,才能不被挤出去。
睡袋是用特殊隔热材料制成的,他稍显局促地蜷成一小团,脸颊挨着沈时默的胸口,倒是不算很冷。
林若森抿着唇,努力暗示自己放松。现在看不到沈时默的脸,他就不会特别紧张……
应该吧。
不知是有意无意,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沈时默半点没有收敛,反而一手搂住他的后背,不太熟练地轻轻拍打着。
大概是哄睡的意思。
沈时默这样的坏人,居然还剩下点好心……?
林若森迷迷糊糊地想着,有些感动。
时间流逝,他的精神逐渐松弛,呼吸变得匀称。不知不觉中,他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
林若森揉着眼睛,从睡袋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睡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盯着一旁的空位置,脑袋稍稍发懵。
睡得太熟了吗?居然连这么个大活人起床,他都半点没有感觉到……
“睡醒了?早上好。”
林若森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沈朝煜与江凡鹤正围着篝火,坐在昨晚的位置上。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片烧焦的柴烬。
江凡鹤笑了笑,又说:“快来吃早饭。”
林若森乖巧地点头:“好。”
“……有个问题,从早上开始,我就想问很久了。”沈朝煜忽然说。
林若森下意识看向他,歪了歪头,像是小动物在理解问题时,会做出的本能动作。
“你为什么睡在沈时默的睡袋里?”
……?!
虽然他的理由正当,但这句话问得实在太暧昧,林若森的耳根倏地一烫。
这点不该有的犹豫,放在沈朝煜的视角,就显得疑点重重。
满腔疑惑憋不住,他立即追问道:“昨晚怎么了,不是我亲自把你送回你的睡袋里的吗?”
林若森莫名地紧张起来,想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昨晚、昨晚有人来过……”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来过我的睡袋里……我自己睡有点害怕。”
不回答还好,一回答,沈朝煜的脸登时黑了个透。
“昨晚有人来??还进了你的睡袋??”他的脸色和锅底没差别,“怎么不把我喊起来?我要把他的头铲下来……”
林若森吓得一缩,急忙说:“不是,是个精神系的能力者……他本人没有过来。”
江凡鹤却道:“你自己睡太沉,怪谁。”
“哈?”
看沈朝煜的表情,林若森有些担心对方被气得晕过去——虽然他弄不清为什么对方会这么生气,但直觉是些和他有关的原因。
他手上捏着自己的一截衣角,想说些什么。
……算了,他笨口拙舌的,等会儿沈朝煜更生气该怎么办。
他咬着唇,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露出一点示弱的可怜神态。
江凡鹤一只手撑着侧脸,慢悠悠道:“再说,打了那管强效治愈药,就算是家被拆了,你都醒不过来的。”
“就算没有这层原因,你也不会想把我喊起来吧?”
林若森一怔,难得在一瞬间就捕捉到关键词。
“你受伤了?!”
他也顾不上别的了,一溜烟爬起来,踩着鞋子跑到沈朝煜面前,急急忙忙地跪坐下去,伸手翻他的衣服。
“你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江凡鹤先前游刃有余的态度一下子转了个弯,皱着眉头就要起来扶他:“别跪着,地上脏。”
沈朝煜让他翻着自己的衣服,也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不严重,你快起来。”
“是不严重,而且沈朝煜不值得你这样。”
“……啊?”沈朝煜一噎,脸色奇怪地瞅了江凡鹤一眼,就像是又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林若森被他们拉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还不死心,蹲着去翻沈朝煜的T恤。下摆一掀开,顿时看到缠得密密紧紧的几圈绷带,一点刺目的鲜血从其中洇出来。
看血迹的形状,这至少得是一个十厘米长的伤口。
他倒抽一口气,眼圈登时红了。
一定是昨天和别的队伍交战的时候……
他昨晚还坐在沈朝煜的怀里乱动,完全不知道对方负伤了,还是这么关键的位置……
“怎么弄伤的……”
“真的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沈朝煜放软了声音,哄劝似的说,“我打了最强效的治愈药剂,十五个小时过去,基本的创口都愈合了,算不上什么大事,也没想着和你说。”
这还是温和的说法,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和林若森说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谁叫他是最没用的拖油瓶。
想到这里,林若森垂下眼,有点气馁。
要是他有能力就好了。即使不是什么攻击性拉满的超强能力,只是个治愈系的后勤能力,能帮队友一点忙,那样也好啊。
“真的没关系,别想太多。”沈朝煜朝他安抚地笑笑,又捏捏他热乎乎的小脸蛋,“来吃点东西吧,我们准备赶路了。”
没用多少力,软乎的脸颊肉就被捏出一块浅淡的粉红痕迹。
没办法,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所有人都很难克制住捏捏的冲动。林若森就算不理解,也已经习惯了。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沮丧地红了眼圈,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在和自己置气。
江凡鹤看得心软,刚想再哄他两句,就看到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哑着嗓子道:“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回来。”
然后他站起身,没几步跑到了一旁的小溪处,蹲下身来,捧着清水洗脸。
这条小溪看上去清澈见底,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只不过一凑过去,就能感觉到溪水中蕴着冰凉的寒气。他的手伸进去,就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用手捧了水,小猫洗脸一样,在脸上慢慢地抹。
透明的水珠挂湿一点额发,滴滴答答地顺着下巴滴落。溪水带走热度,也带走纷杂上涌的情绪。
洗过脸以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又捧了一点清水含进嘴里漱口。他看着溪边自己的倒影,眨巴两下眼睛,脑袋里慢吞吞地想着心事。
像他这样的废物,只要乖乖闭嘴,不要给队友添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就算有江凡鹤和沈朝煜这样的好心,他再这么又笨又莽撞,肯定会被反手丢掉的。
即使是做拖油瓶,也要做最听话的拖油瓶。
……
随意吃了点浆果和烤鸟,一行人上了路。
看着林若森的小个子,没人会让他提什么重东西,还是他自告奋勇要做些什么,江凡鹤才给他塞了一小篮子浆果,让他抱在怀里带在路上吃。
其实几人的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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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距离度假小镇的边缘不远,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然而有前一晚的前车之鉴,早些时候,沈时默就已经独自探过好一段路,确保路上没有精神系能力者布下的陷阱。
能直接骚扰到林若森的睡袋里,说明他们一定有准确的定位,不能放松警惕。
“但还有一件事说不通。”沈朝煜攒眉思索着,“为什么这个能力者有能力直接接触到森森的睡袋,但是不直接动手?”
江凡鹤淡淡道:“不是已经动手了吗?”
“就捏了捏他的手指,也算是动手吗?要是换成沈时默动手的话,森森早就命都没了吧。”
林若森指根一麻,耳廓肉眼可见地漫上绯红。
他本来就被几人围在队伍中间,一举一动,都在被队友们窥视。
在他身后,沈时默状似无意地说:“脸红什么?”
……又不是他想脸红的!
林若森紧紧抿着唇,气自己为什么是个脸皮薄的,根本控制不住耳根烧得火辣辣的。
不提还好,越提他越控制不住回忆。他想起昨晚那东西……那人都摸了哪里,脸上的热度根本消不下去,没多久就成了一颗小番茄。
好奇怪,为什么奔着那里去,又没多少肉,有什么好摸的。
再说了,他被摸两下倒是没关系,但这明明就是在挑衅他的队友们嘛!
越是回想,脸颊越是烫得发晕。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有的没的了。
“对面的目的,显然不是杀了我们中的哪一个。他只是想和森森……”江凡鹤斟酌着形容,“互动一下。”
怎么没完了!
几句话间,林若森的脸已然红得烫手。他咬着腮帮子,只希望这个话题能马上结束。
沈朝煜盯着他的侧脸,脑内转了几个弯,忽然反应过来,拳头顿时“咔哒”一声响。他恨恨地骂了句脏话,“特征有记下吗?”
沈时默说:“记下了。再碰到的话,我能认出来。”
沈朝煜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给我逮到了。我要撕了他的手。”
林若森心口一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朝煜浑身冒着杀气的样子。他的后背不自觉冒出点鸡皮疙瘩。
……算了,他也没有给敌人求情的必要,听起来怪圣母的。
大约二十分钟后,二人来到了树林的边缘。
林若森走得腿发软,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被三个队友拦在身后,等待他们检查前方的状况。
江凡鹤使用过能力,低声道:“有人,大概是东南方两公里……三到四个,我们没接触过。”
“好。”沈朝煜马上应声,抽出武器,摆出前进的架势,“你牵好森森,我和沈时默探路。”
江凡鹤点头,一手接过林若森手中的小篮子,一手自然地牵住他,两人跟在队伍的最后。
林若森有些紧张,手心出了点汗,二人相牵的手掌又滑又凉。
江凡鹤捏了捏他的手,温声说:“别紧张。我们都在。”
林若森点点头,咬着下唇,略显胆怯地看着前方模糊的建筑。
不紧张。他被很厉害的队友们保护着,不会有事的……
“砰——”
骤然间,炸开一声坚硬而悠长的异响。
林若森瞳孔一缩,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
在他的身旁,沈朝煜轻声道:“枪声。”
“知道。”
“咔哒”,是沈时默将手中的枪械上膛的声音。
小打小闹结束了。
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战场。
7.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8
大约是拥有充足的经验,队伍的行进几乎悄无声息。
林若森紧紧牵着江凡鹤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大气都不敢喘。
即便他不算聪明,但也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太奇怪了。
虽说这里是选手聚集的小镇,可简直像是一座空城,太阳的光线也暗沉沉的,没有一丝活人气,安静到让人产生浓郁的不安感。只有破碎的窗户与地上断断续续的深色血迹,才能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如果说林间的雾气浓郁、空气寒凉,林若森还不会觉得奇怪;可是进了小镇的范围,这股雾气压根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沉甸甸地压坠下来,遮得能见度低得可怜。
几乎和前一晚在睡袋中的感觉一样,他浑身都被无形的重压紧紧包裹,像是在背负沙袋前进,每一步都堪称举步维艰。空气更是凉得像是结了冰,温度比林间还要低,每吸进一口空气,他的肺部就和要冻结似的痛苦。
这一切对三个有异能的队友似乎不值一提,脸色连半点不适都无;然而对于林若森,就简直让他不堪重负。
林若森缀在队伍后头,脸色发白。他一只手虚虚捂着口鼻,试图过滤一些冰冷的空气,然而手掌上也没有多少热气,作用聊胜于无。
行路的速度不算慢,体力流逝的速度也就极快,后背已经被汗水洇出一团湿痕。没过多久,他喘息的声音就已经压过了队伍的脚步声。
沈朝煜回头:“怎么了?”
“还撑得住吗?我抱着你吧?”不知为何,江凡鹤的表情分外凝重。
林若森强撑着摇摇头,眼神涣散,一张惨白的小脸滴滴答答淌着冷汗。
“我、我没事。快走吧。”他抬起脸,朝着队友们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队伍的行进已经因为他而慢下来。雾气太浓,十米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雾障,仿佛随时会有某些恐怖的生物从中骤然出现。
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他在心里暗暗为自己鼓劲,不能因为他的不争气,拖了几个大佬的后腿。
江凡鹤面色不见好多少,替他擦去下巴缀着的汗珠,面色担忧道:“实在撑不住就和我说,不要硬抗。”
林若森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多少,半阖着眼睛,迟缓地点点头。
非常时期,也不是能精心照顾他的时候。于是队伍停下片刻,就重新开始行进。
他被江凡鹤牵着,脚下忽然踩到什么,“咔嚓”一声脆响,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紧紧捂住口鼻。
刹那间,他近乎能听到这声脆响在建筑间的回声,心跳如擂鼓。
四人噤若寒蝉。
半晌,没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林若森暗暗松了口气。
他屏着气,慢慢把脚挪开,向脚下看去。
刚才被踩到的,是一块方形银牌,不过一个打火机的尺寸。表面被血迹糊得太严实,只能隐约知道上头应该写了些内容,具体字符却看不分清。
他踌躇几秒,洁癖战胜了好奇心,没有去捡。
视线随着延伸的血迹看过去,一双人类的脚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摊浓稠发黑的血液呈现不规则的形状,围着这具身体,构成某只诡异娃娃的底座。
这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毫无疑问……
林若森眼神发直,心跳不自觉空了一拍。
与此同时,江凡鹤捏了捏他的手心,轻声说:“别怕,已经死了。我们接着走。”
林若森恍惚地收回目光,被牵引着朝前走。
而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具尸体,原来只是一个开端。
干涸的鲜血浸染得空气都泛着一股作呕的铁锈味。
他重重地吞咽,压下腹中翻涌的反胃感,眼中难以控制地冒出生理性的泪。
越往前行进,街边东倒西歪的尸体就越多,每个都带着许多狰狞撕裂的创口,有的半身甚至被什么东西砸得血肉模糊,残值断臂掉得到处都是。
林若森辨认不出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但他心底隐约觉得……比起一击毙命的逃杀,这简直更像是玩乐性质的屠戮。
在压抑的环境下待久了,可能会心理不正常吧……?
他不敢随便张望,只敢盯着前方沈时默的衣角。
江凡鹤倏地停住脚步。林若森没有防备,差点撞上沈时默的后背,小小地惊呼一声。
“有四个人,在前面第二个街口。”江凡鹤冷静且快速地说,“还有些上次的怪物,零零散散在朝我们……和他们赶来。”
沈时默瞥了一眼林若森,简短道:“绕路?”
江凡鹤摇头:“不一定行。我们移动的速度未必有怪物快。”
小拖油瓶悄悄往江凡鹤背后缩了缩,漂亮的眼睛视线低垂,不敢说话。
先前沈朝煜同那些东西交过手,闻言“啧“了一声,道:“我觉得那玩意真的和恐怖片的丧尸一样,比普通人类难杀得多,身体素质还更强。”
“我有个想法。”江凡鹤看向沈时默,“你的精神控制,能不能影响那些东西?”
沈时默沉思片刻,说:“我可以试试。”
“试试看,影响他们去攻击前方的四人小队。顺便试探一下那些选手的能力。”说完,江凡鹤领着林若森朝前走了两步,把他的手交到沈朝煜手里,“发动群体精神控制的威压会让他很难受。你带他往C区的方向走,越远越好,然后返回来帮我们。”
沈朝煜立刻应声,捉住他冰凉的手。
林若森脑袋还在发懵,视线惶恐地在二人之间打转,颤着嗓子说:“等、等等……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江凡鹤温和一笑:“不,沈时默这里需要我辅助。”
林若森白着脸:“那我、我……”
好在对方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言。
“森森会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等我们来接你。”江凡鹤柔和地揉揉他的脑袋,转而对沈朝煜说,“快走。”
沈朝煜点头,牵紧他的手,转身就走。
林若森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小跑,小口喘着气,神色茫然不安。
四人两两背道而驰,转瞬之间,双方的背影就被浓郁的雾气吞没。
……
体力衰竭到一定程度,林若森也就不觉得累了。感谢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即便是沈朝煜这样的大步奔跑,他也勉强跟得上。
他没有力气再伸手捂住口鼻了,没什么技巧地大口喘息。空气里的那股冰冷的铁锈味仿若生在他的喉中,一呼一吸之间直往胸腔钻,叫他浑身都疼得发麻。
沈朝煜皱着眉看他一眼,说了句“这样不行”,将手中的步枪往他怀里一塞,而后打横将他直接抱起来,稳步朝着雾中跑去。
林若森哆嗦地抱着怀里的枪,眼前一阵阵发黑。
“咚。”
恍然间,他听见了某种重物落地的声响。
沈朝煜瞬间警觉地停住,侧耳倾听。
“咚。”
又是一声闷响。
男人放轻脚步,两手抱紧他,转身就近猫进一条小巷。
林若森脸色惨白,一种极致的不安感顿时从麻木的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在安静的氛围中,只剩下两道混乱的喘息,还有……
“咔——”
好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拖拽,摩擦水泥地的刺耳声音。
声音的来源不远,且无比清晰。
林若森哆嗦着唇瓣,才想发问,就看到沈朝煜面色空前严肃,对他慢慢摇了摇头。
“咚。”
林若森脑中一片空白,但好在还有基础的理智存在。他一手抱着枪,一手徐徐捂住了自己的双唇,沾到满手冰凉的液体。
“咚。”
他的心脏几乎跳得过载,模糊的视线朝着巷外看去。
迷雾中,隐约能看见一只巨大的黑影。
林若森瞳孔微缩,本能地屏住呼吸。巴掌大的苍白脸蛋,溢出化为实质的惊恐。
“咔——”
肉眼看过去,那只黑影至少有两米高,壮硕到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它每迈出一步,大地似乎都在轻微地震颤。
……这样的程度,一定不是人类能达到的。
在濒临极限的恐惧与疲惫下,林若森轻轻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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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发软,眼前泛起一片片的黑雾。
若不是坐在沈朝煜怀里,他一定早就摔倒在地。
“咚。”
沈朝煜眼神微凝,沉下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朝巷中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近乎无声地迈步,缓缓离开怪物的警觉范围。
当下,显然避战是最优选择。带着林若森时,不论碰到什么情况,都要以他的安全为先。
退开十多米的距离,林若森似乎隐约看见了什么。
“咔——”
在怪物的身后,一颗足有卡车轮胎大的球状物被铁链绑着,连在怪物的手中。它每移动一下,那球状物就被拖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呼吸之间,林若森的喉中溢出极不明显的哭腔,瞬间回忆起路上那些被砸成一摊碎末的尸体。
是它的杰作。
不出十秒,两人已然退到巷子的尽头。
沈朝煜紧紧地搂着林若森,蹲伏在阴影中,安静地等待。他将林若森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一手托住他的背,另一手已经摸上他怀中的枪。
然而,在走到巷口的正中间时,怪物忽然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片刻过后,它的脸部缓慢而迟疑地转向巷中,竟然看向了两人的方向。
霎时间,一种被锁定的悚然感,让林若森浑身一僵,背脊密密麻麻地爬上鸡皮疙瘩。
他和它遥遥地对上了眼。
事实上,他看不清怪物的脸,更别提眼睛。但是那股被凝视的诡异感受说不了谎,令他牙关止不住地咯咯作响。
“嘘。”沈朝煜悄声道。
林若森的脸色白得透明,颤颤地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坠满泪水,扇子一样发着抖。
过去了一分钟或者十分钟,他不知道。
在一片黑暗中,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与拖拽声,渐行渐远。
……
林若森被沈朝煜带到了一栋联排别墅前,进到一间昏暗的卧室中。
被放到地上时,他双腿一软,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心脏还在心有余悸地狂跳。
大概是看他脸色糟糕到极点,沈朝煜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他包起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两具裹满寒气的身体贴在一起,并起不到取暖的作用。
才被吓了个惨的,林若森四肢发冷,压根没有什么反应,和一块小木头似的被他抱,身上裹着长到大腿的外套,眼神空茫。
“这里离战场很远,你很安全。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会把门锁好的。”
林若森仰脸看着他。
漂亮到极点的一张脸蛋,却没有一点血色,神情和丢了魂一样,木呆呆的。
“你……”沈朝煜欲言又止。
没时间了。
男人叹了口气,最后忧心地看了他一眼,取过他手里的枪,转头就走。房门关闭,急促的脚步声响了一阵,很快就听不见了。
房间内只余寂静。
林若森怔愣地站在原地,缓了不知道多久,飞出身体的灵魂才缓缓归位。
他扶着墙,迟钝而狼狈地坐下,或者说是瘫软在木地板上。
刚才的怪物,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是没发现他们吗?
林若森颤栗着缩成一团,脑中忽的“咔哒”一声,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四肢百骸都渗出恐怖的凉意。
那只怪物,是朝着沈时默和江凡鹤的方向去的……
他们能对付得了吗?会不会死掉?
如果、如果他们都死掉了……那他该怎么办……要出去面对那些怪物和选手吗?
这个猜测,转瞬被他自己否定。
不、不。他们的身手都很好,而且沈朝煜马上就回赶到他们身边,不会有事的……
正当他的思绪焦虑地混乱成一团时,他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异响。
“咚。”
林若森大脑一空。
“咚。”
顷刻间,他意识到什么,浑身上下的血液,一寸寸地冻结了。
“咔——”
8.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9
这间随便进的卧室,不过十几个平方的大小,只有一张老旧的双人床,还有一张书桌。除此之外,空空荡荡,连衣柜都没有。
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下,林若森的听力前所未有地敏锐。
“咚。”
他白着一张脸,瞳孔微缩。
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
“咚。”
……不是他的错觉。
手脚软得不听使唤,他仓皇地支着腿,勉力扑腾了数下——浑身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顾不得体面,他跌跌撞撞爬了几步,连滚带爬挪到书桌下,颤栗着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像是躲避暴雨的小流浪狗。尖尖的下巴紧挨着膝盖,让这张惨白的漂亮脸蛋蹭上一点灰尘,神情惶恐,可怜又狼狈。
“咔——”
他敛色屏气。颤抖的视线,朝着窗户投去。
窗外,一片浓郁的雾气掩盖住所有景色,能见度几乎为零。
林若森咽了咽口水,两只手攥住自己的裤腿。手心和布料接触的位置,已经洇出一团浅淡的湿痕。
“咚。”
声音似乎愈发接近了。
他的眼眸倏地睁大了。
浓稠的白雾中,猝然出现一只高大的黑影。
……还是来了。
林若森唇瓣发白,两眼近乎涣散。
那怪物比窗户要高得多,于是它弯下腰,脸部朝着窗户贴去。密密实实的绷带之下,隐约显出烧伤的红色皮肤。有半只漆黑的眼睛被露出来,正在眼眶中骨碌碌地、近乎狂热地打转,打量着室内的环境。
骤然间,陌生的气息从背后迫近,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蜷缩的身体就被整个拥住。
在他尖叫出声之前,有人及时捂住他的口鼻。
“……唔!”
本就不聪明的大脑早已是满负荷状态,他除了本能的发抖外,面上一片迟钝,只有圆睁的眼眸滚落几滴泪珠,顺着颊侧砸到男人的手背上。
温热的,属于林若森的一点温度。
书桌下的空间本来还算宽敞,但在挤下两个人后,就显得捉襟见肘起来。林若森体型小,又本来就是蜷缩的姿势,被男人的两腿环在中间,身体抑制不住地簌簌颤栗,发出极轻微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
“嘘。”陌生的男声对他说。
于是林若森呜咽的声音哆嗦着又小了些,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两人就这样挤作一团,躲在昏暗的房间角落。
他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响,费力地压制着,单薄的胸脯颤颤地起伏。一双漂亮眼睛湿漉漉的,像坏掉的水龙头,啪嗒啪嗒掉着泪。
“乖孩子。”那人在他耳边道。
是谁……
粉润的瞳仁水光摇颤,脸蛋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凭空出现的男人,和面前随时可能破窗而入的怪物,他都不知道该更害怕哪个更好。
哪个都是轻易就能要他性命的存在。
窗外的怪物贴着玻璃窗,绷带上的血迹在透明的窗上蹭出几道肮脏的红痕。它弯着腰,仰起脸,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观察着室内。
视线太模糊,林若森颤抖着眨了眨眼,温热的泪水叠着干涸的泪痕滚落。
看着怪物略显奇怪的动作,他忽然意识到,怪物似乎不是在“看”,而是在嗅闻。本来是鼻子的部分,也被裹满绷带,但它正轻轻耸动鼻尖与胸腔,左右摆头,狗一样嗅着什么。
“它是来找你的。”男人说,“它在闻你的味道。”
心里若有若无的猜测被旁人证实,林若森骤然脸色大变,大气都不敢出。苍白的脸颊上,被憋出一点浅淡的红晕。
本来应该奔赴战场的怪物,居然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的反向路径,不仅不参与战斗,也绕开了返回的沈朝煜。
只为了寻找他,这个落单的弱小猎物。
“真是抢手啊,森森。不管是在那几个男人之间,还是这些……怪物之间。”
男人在他耳畔悄声低语,声音含着点促狭的笑意,将他搂得更紧。
“但是在我怀里,他就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一边说着,他还颇有闲情逸致,一手托起林若森的左腕,以拇指摩挲几下凸起的伶仃腕骨。雪白的皮肤,因为主人过度的恐慌,摸上去和白玉一样冰凉。
“是他摘的吗?”
林若森茫然地发着抖,后背的T恤早就被冷汗黏在皮肤上。
他没有精神听对方在说什么。满心满眼,他都只希望窗外的那只怪物滚得远点。
“算了,猜你也不知道这些。”
只是个傻乎乎的漂亮小笨蛋而已。
说话之间,男人埋在他的颈窝,吐息浅浅拂过颈部的皮肤,登时让他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嗅到小羊羔恐惧的味道。
令人心旷神怡。
“总是被队友养得很好吧,小公主。在这种大家浑身沾血的恶劣环境,你不仅能毫发无损,身上还干干净净的。”男人叹息似的感叹道,“长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怀里是颤动又柔软的一小团,裹着别的男人的外套;冷汗涔涔的脸蛋被吓得煞白,吐息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圆润的眼眸盈满眼泪。
这么漂亮,这么胆小,这么爱哭,又这么好欺负,不被饿狼环伺才是奇怪的事。
面对林若森,男人十分有耐心,静静地搂住他,在逼仄的空间里蜷缩成一团。
气息渐渐交融。
窗外的怪物又嗅了一阵,动作愈发暴躁。
那股勾人的甜香越来越淡,错觉似的飘远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近在眼前,明明只差一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像是望梅止渴一般的行为,只会让它的理智崩塌。
终于,它忍无可忍,爆发出一阵气急败坏的吼叫,吓得林若森周身一个激灵,汗毛直立。
男人立刻制住他下意识的挣扎,简短道:“别动。它不会进来。”
窗外,怪物狂怒地甩起铁球,泄愤一般重重砸向地面。百斤的铁球就像是轻飘飘的气球,没有一点重量似的,框框重砸到地面四分五裂,扬起一片灰尘。
林若森浑身发毛,随着外面一声声狂暴的巨响,身体一颤、又一颤,怕得紧紧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怪物总算泄愤完毕,迈着大步,朝着沈朝煜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大地震颤了一阵,怪物奔跑的声响逐渐远去。
……走、走了?
林若森颤颤地睁开眼。
口鼻处的手掌被拿开时,他浑身瞬间泄了劲,软趴趴地瘫在男人怀里,被对方圈着腰,还是只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腰上的那股力道,像是在提示他,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松弛的那口气,又顷刻间提了回来。
笨拙的脑袋拼命运转着,几乎能听见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声。
这个人是谁?是有瞬移能力的能力者吗?
但是好像没有恶意……?
男人笑了笑,低声道:“和他们玩得开心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了。林若森心惊胆战地摇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和怪物吗?怎么可能是“玩”?
“是吗?我以为你会很享受这种感觉。”
林若森用力地摇头,很想转过头瞪他。
他又不是变态!
男人又问:“他们对你好吗?”
林若森停顿片刻,迟疑地点头。
好……好的吧?除了沈时默有点坏,其他的队友都挺好的……
对方摇了摇头,摸摸他冰凉的脸颊,安抚地说:“我知道了。忍耐一下,这是最后一次了。”
林若森一愣,舔舔干裂的嘴唇,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最后一次,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林若森懵然点头。
其实他完全没搞懂。
知道他一定满脸都是迷惑不解的笨蛋样,但男人没有解释得更清楚的意思,只是用脸颊贴着软绒绒的小卷发,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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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林若森困惑地抿唇,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这个人为什么还一副神色怡然的样子?
突然间,门被一把推开。
“森森。”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林若森脑内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他连忙从桌子下爬出来,鼻子一酸,泪水瞬间决堤,可怜兮兮地淌了一脸。
沈时默两三步凑过来,动作带着他所意识不到的急切,然后在书桌边蹲下,一把将林若森接进怀里。
林若森吓惨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哽咽着:“你怎么才来……”
在他的身后,沈时默的手掌在空中停顿片刻,还是轻轻地抚上他的后脑。
“对面的比想象中的难缠一些,稍微用了点时间。”
他贴着林若森嗅了嗅,眉头蹙起。
“森森,刚才有人来过吗?”
林若森倏地清醒过来,看向自己背后。
普通的、落了灰的角落,空空如也。
凭空出现的男人,又凭空消失了。
林若森愣愣地转回来,漂亮小脸沾满泪水,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有的……刚才还在。”
沈时默皱起眉头,盯着他的脸,忽然用食指托住他的下颔,仔细地端详着。半晌过后,他的手指压在那处淡粉色的指痕上。
雪白的皮肤,本来就已留下痕迹,又被这样稍微使了点力,不轻不重地擦拭。
“那人长什么样子?”
脸颊本就被泪水渍得生疼,又被他这么用指腹压着。林若森有点不高兴,还是压住这点小脾气,眯起一只眼睛,小声嘟囔:“是一个男人,他从背后抱着我。我不敢转头,没看到他的脸……”
听着他的话,沈时默的脸色沉得能滴水。
“他亲你了吗?”
“……啊?”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林若森被问懵了,张了张嘴,连哭都忘记了。
沈时默替他擦去颊边的眼泪,神色严肃地重复道:“他亲你了吗?脸颊、嘴唇、眼睛,哪里都算。亲了吗?”
林若森满面茫然,摇摇头,磕磕巴巴地答道:“没、没有。”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亲他?
“那就行。”沈时默不大明显地舒了口气,“除了抱着你,他还做了什么?”
“刚才有个怪物在窗外,他就在背后抱着我,捂住我的嘴……然后……”林若森皱着脸回忆了一会儿,耳尖冒了点红,“然后好像说我漂亮……什么的。”
刚才他的注意力大半都放在怪物身上,那人说了什么,他真的记不太清。
愣住的轮到了沈时默。他一时沉默,脸色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林若森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抿了抿唇,怯怯地看着他。
良久,沈时默又说:“还和你说了什么?”
林若森努力回忆着,不太确定地说:“好像还有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了’……”
“多嘴。”沈时默冷声说。
把林若森吓得一哆嗦。
好、好凶。
他眸中藏着点惊惧,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沈时默回过神,脸色稍稍缓过来一些:“不,我不是说你。别怕我。”
还好他早就知道沈时默奇奇怪怪的。
林若森暗暗腹诽,表面却十足乖巧,软着声音,小心地问:“那人到底是谁呀?”
沈时默不假思索:“脏东西。”
闻言,林若森睁大了眼睛:“脏、脏东西?是鬼吗?”
“差不多吧。”沈时默敷衍道,然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他们都在等你,我们走吧,去找他们汇合。”
“好……”林若森连忙握住他的手,站起身。
——猛然间,一阵无形的精神威压从脑后袭来。
林若森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像是被倏地套进一只漆黑的麻袋,他身体只晃了一晃,便无知无觉地朝前倒去,被男人稳稳接进怀里。
“笨。”沈时默叹了口气。
9. 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0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
江凡鹤反手关上门,摸黑打开台灯,一点黯淡的光线瞬间充斥整间房间。
昏暗的卧室中,林若森平躺在床上,被子被掖到脖子上,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浅淡的阴影,睡颜恬静而无辜。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软和地散在枕头上。再配着这么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像是一具精雕细琢的人偶,更像是个沉睡的小公主,只等待被吻得醒过来。
不过真要有人这么做……指不定会挨上一巴掌就是了。
江凡鹤知道林若森藏着掖着的小脾气。
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他先用手背探了探林若森的脸,而后蹙起眉头。
太凉了。
虽说对比他的手背,已经是温热的温度,但这张脸蛋仍然显出病态的苍白。
江凡鹤心情不算好,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完。他将手中的水盆与换洗衣物放置在床头柜上,捞出毛巾拧干,动作尽可能轻地替沉睡的少年擦拭脸庞。
这套动作他做了无数次,当然很熟练。只有他才能动作轻巧到林若森不会被惊扰,于是替熟睡的少年擦拭身体,是只属于他的殊荣。
这么想着,沉重的心情倒是好上了一点。
他垂着目光,用指腹抵住软巾,小心地擦拭着小哭包的脸颊。直到脸颊覆着一层细亮的水光后,他掀开被子,一手就要掀起上衣下摆。
目光一个游移,忽然停留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
江凡鹤脸色骤变,一手扶着床面,俯下身凑近了看。
纤细的脖颈,看上去脆弱极了,是一只手就能折断的地步;皮肤也白得像雪,让每一次触碰,都可能在上留下痕迹。
睡着以后,脖颈那处代表男性身份的娇小凸起,安静地一动不动。
也就让覆在上方的红痕分外明显。
江凡鹤凝视着那处呈现不规则椭圆的痕迹,缓慢地捏紧了手中的毛巾。
看起来,有个混蛋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倒是不奇怪。
江凡鹤咬着舌尖,控制不住地去想,在向自己与沈朝煜谎称能力消耗过度,提前回去休息的那段时间,沈时默到底做了什么。
被独自一人丢在空房子里的漂亮笨蛋,一定只会蜷缩在角落掉眼泪吧。
哭泣的样子很好看,颤抖无助的样子更然人心痒难耐,怎么能忍住不欺负到他哆嗦着哭得鼻尖发红。
沈时默的性子太古怪,即便认识这么久,江凡鹤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坚持到现在才下手的。
恶言相向,是为了引起注意吗?
亲手把吓得泪汪汪的林若森推进别的男人怀里,沈时默真的毫无觉察吗?
……还是说,他有别的打算?
江凡鹤面无表情地想,沈时默竟然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比他想象中还聪明一点。
为了确认一些猜想,像是拆开一个包装简单的礼物盒,他放下毛巾,几下就将林若森的上衣剥了个干净。换下的衣物被几下叠好,放在床边。
江凡鹤垂着眼眸,手指轻轻拂过每一寸雪白细腻的皮肉。
即便是嫩红的软尖,也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鼓起一点不明显的幼稚弧度。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还好,倒是个胆小的,只敢逮着裸露在外的喉结嘬吻,不敢对别的地方下手。
他勉强舒了口气,一只手绕到林若森的背后,使了点力,轻松地将他的身体托起来。
熟睡中的少年没有一点反应,呼吸浅而均匀,两手软软地搭在床面上,头部后仰出一点弧度,发丝软乎乎地坠下来。
在一片寂静中,二人的上身紧密相贴。
江凡鹤闭上眼,将口鼻埋进他的颈窝,唇瓣挨上细腻光滑的皮肤。
鲜活的、甜蜜的气息。
是支撑他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的理由。
“你这么心软,会原谅我吧,森森。”他低低地笑了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罢,男人托起林若森的后脑,捏了捏他的下巴,舌尖熟练地探进微张的淡粉唇瓣中。
室内足够安静,轻而黏腻的水声就分外明显。
林若森被卷着舌尖,又深又重地吮吻。
拇指有技巧地轻压,那处小巧的喉结就被迫做出吞咽的动作,不情不愿地上下滚动。
“呜……”林若森极轻微地呜咽着,眼睫染上些细碎的湿意。
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转动着,苍白的面颊也逐渐显出几分红晕。
作为一具无知无觉的漂亮人偶,这点微不足道的抗议当然是无效的。
漆黑的梦境是甜蜜的蛛网,将他卷缠着越陷越深。
……
林若森在一片隐隐的头疼中醒来。他坐起身,在床上愣神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卧房中。
身上很干爽,衣服也被换过,是一件布满黄色卡通小兔的睡衣。尺码稍微大了些,伸直手臂的时候,袖子能遮住他的大半只手。
林若森用指尖扣着袖口,盯着上头的图案看了许久,也没想通在这样的条件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睡衣。
不过他的队友好像一直挺有本事的。
才刚扭了下头,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唔。”
他捂住脖颈,咽喉处泛起一股奇怪的隐痛,有些像是感冒的咽喉肿胀。可是吞咽过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刺痛感;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唇瓣也泛着轻微的刺麻。
是昨天他被吓到了,咬了太多次嘴唇吗?
搞不清。
但这点不适,很快就被那股卷土重来的疲惫感压过去了。
林若森皱着眉头,晕乎乎下了床。
虽说身上还是很难受,但是比起昨天刚进城的时候,路都走不动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明明在森林里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强烈的不适感。
他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拧开房门,谨慎地探出半只脑袋,左右张望。
这是一条走廊。他粗略看了一眼,大概联通着六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他醒来的卧室,还有的几个房间大门紧闭,不知作何用途。
“有人吗?”
寂若无人。
林若森有些茫然地眨眼,面上显出几分无措。
记忆的最后,就是他独自一人躲在房间的角落,成功躲过那只拽着铁球的怪物,然后……晕倒在沈时默怀里。
他的体质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受到的惊吓稍微大了一些,就会直接晕倒的程度。
林若森察觉到耳朵又有发热的趋势,连忙甩甩头,试图把那些丢人的记忆甩出脑袋。
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而是找到他的队友。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斤两,连“半桶水晃荡”的程度都算不上,他才分外害怕落单。
林若森又喊了几声,仍然无人回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翻涌上来,让他心口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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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点后知后觉的怯意来。
但是,他的队友是不可能把他丢下的。一定是在附近,或者有什么事情做……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他捏着拳头,给自己暗暗鼓鼓气,一脚踩上走廊的地板。
“嘎吱——”
林若森吓得一颤,低头看向地面,瞳孔倏地一缩。
黑乎乎的走廊没有窗户,他刚才看的那一眼也不太仔细。现在定睛一看,这条走廊根本与他醒来的卧室截然不同。
老旧的木地板上,遍布深色的泼溅状痕迹。
在这场游戏中,这些痕迹是什么,不言而喻。
大多数痕迹似乎已经陈旧到一定程度,和地板的木料融为一体,看上去脏兮兮的,呈现出像油漆一样的污渍。血腥味已经很淡了,但空气中仍然浮着一股说不出的浓郁腐朽气味,让他很不舒服。
林若森咽了咽口水,用袖子捂住口鼻,然后小心地抬起脚,避开这摊血迹,绕路往外走。
越走越心惊胆战。
即使他不专业,也能隐约看出来,这条走廊上一定发生过某些激烈的搏斗。
有的痕迹在墙壁上,像是一个人倒地后粘黏上去的血迹;有的痕迹在地面上,像是一瞬间大量失血浇出的模样,还有隐约的拖行身体痕迹……
林若森看得心里发毛,手心冷汗直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带到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凶宅……
那些关闭的房间,不会藏着尸体吧?他一开门,就会看到血糊糊的残肢断臂朝他扑来……
又、又在想东想西!
他抿着唇,用力一掐汗涔涔的手心,强迫自己放空大脑,集中注意力。
因为刚才的联想,导致几个房间的门,他一个都不想开。于是他找到台阶,步履缓慢地下楼。
一楼看起来是正常居家的布置,但几乎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半遮光的布料透出点吝啬的日光,勉强让他能看清路。
看起来真的没有人在。耳边实在太安静了,反而让他心中的不安感更甚。
林若森困惑地在室内转了一圈。
厨房、餐厅、客厅、卫生间,这里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普通的度假小屋,只不过有的家具被暴力破坏了。墙壁上嵌着一把消防斧,但斧柄看上去沾满污渍,他站在一旁犹豫半晌,还是没狠得下心去拔。
兜到一楼的另一侧,有一间房间虚掩着房门,从门缝中透出隐约的光亮。
林若森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房门,探进一双眼睛。
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卧房布置,但最显眼的就是一道从门口延伸至衣柜的血迹。
衣柜大概有一人多高,表面沾着大片斑驳的血迹;把手处损坏了一小部分,木板撕裂,露出带刺的侧截面;柜门半敞着,能看到里头似乎放着些杂乱的衣物。
不知为何,林若森感到一阵恍惚,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投向这只衣柜的目光。
打开它。
他着了魔似的地盯着它,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踩着干涸的血迹,一步步走向这只陈旧的衣柜。
拉开柜门后,他从一处不显眼的角落,捡起一只沾血的白色花朵发夹。
脑海中倏地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
——这是他的东西。
他怔愣地盯着手心的发夹看,额角冒出冷汗,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在他们血洗这间房屋的时候……他正在现场。
掉着眼泪,蜷缩在这只衣柜里。
10.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1
再度回过神来时,林若森又一次站在了二楼的走廊中。浑身上下的重压倏地轻了不少,连呼吸也不含着那股结冰似的寒意了。
看清面前的场景后,他迷迷怔怔站在原地,心下一片恍惚。
与先前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景象——干净整洁的走廊,从墙壁到木地板全都一尘不染,丝毫不见遍地的血迹。
像是穿越进梦境……亦或者平行时空一样的怪异。
直到他想迈步朝前走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没办法控制身体——就像是在看一段十足逼真的情景电影一般,所有感官都在正常地运作着,只有他的灵魂被单独抽离出去,如同一个亲临的旁观者,无法影响分毫身体的行动。
林若森感受到自己的指尖蜷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腹前。他知道这是自己惴惴不安的小动作,心头一跳,登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骤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听到动静,林若森短促地抽了口气,拔腿就朝着楼道跑去,正好和一位陌生男人撞个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又努力地舒展开眉头,显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稍稍屏着气,抬眼快速地打量着对方——一个壮硕的大块头,比他高了得有一个头,衣裤都沾了触目惊心的血,额前净是湿润的脏污血迹。他意识到那是奔跑流下的汗水,与鲜血融合在了一起。
林若森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在他面前站定后,男人喘着粗气道:“森森……”
林若森看到自己焦急地迎上去,仰起脸,语气十分担忧地说:“赵哥,你没事吧?你身上好多血啊……我看你们好久都没回来,都在想要不要去找你们了。”
被称为赵哥的男人用力摇摇头,咽了口唾沫,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速飞快道:“不、不,你绝对不要出来。我们被人盯上了,而且已经盯上很久了,趁着我们外出找补给打个措手不及……雨萱和小宋还带着两个人留在B区防守,但势头很不好,迟早会被追到据点来。该死,到底怎么会有队伍运气这么好,抽到的净是S级的能力?!”
林若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瞬间加速,然后抖索着问:“……他们受伤了吗?”
“死了两个治愈系。雨萱重伤,断了条胳膊,小宋不清楚。”赵哥面色颓败,“那三个人太难缠了……粗略看过去,一个应该是爆破,一个是身体素质增强,还有一个群体精神控制。最难缠的是精神系,我们队伍里的精神系与对方不是一个分支的,遇到直接侵入的突袭,防护起来非常困难。”
林若森听不懂太多细节,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是一场十分难打的仗。光是看对方的脸色,就能窥得一二。
他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倏地从眸中冒出来。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
赵哥捏了捏他的肩膀,语气艰涩地安抚他:“不,那三个人看上去是冠军小队的配置,而且配合太默契了,一个人负责影响精神,另两个人远程搭配近战进攻……我们栽在这里也不算亏。”
林若森脸色僵硬。
可是……他不想输。
他抿着唇,颤抖地问:“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逃跑吗?”
赵哥摇头:“跑到哪里都没用,他们好像有什么侦查的能力,总能精确地把我们的人堵住。我能跑出来也是趁乱,总之先把消息带回来,让据点里的兄弟们有个迎战的心理准备。”
“那……”
男人喘了几口气,咬牙道:“你先待在据点里。周边好歹有我们布置过的地雷阵,能拖延一段时间。如果这里算不上安全,整个小镇上也不会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大地都颤了好几颤。
林若森浑身一抖,本能地抱住头,男人反应奇快,一把将他护在怀里,躬身替他挡住落下的灰土。
“轰——”
又是一阵巨响,天花板又簌簌掉了一阵灰下来。
林若森害怕得嗓音直颤:“又怎么了……”
“地雷阵被触发了……追来的速度真快。”赵哥的脸色俨然糟糕到极点。
闻言,林若森瞳孔微缩:“那岂不是,留在外面的人……”
“赵哥!小森!你们没事吧?” 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男人马上大声回复:“我们没事!马上来!”
林若森瞳孔惊惧地发颤,面颊更是被吓得毫无血色,几乎说不出话。他急促地喘着气,攥着拳头趴在男人胸口,消瘦的颊边沾了许多血迹,看上去脏兮兮的。
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却布满脏污与恐惧,泪珠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着实和流浪的小狗一样可怜。
赵哥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少年,一咬牙道:“我先带你出去。这里待不得。”
他将林若森扶着站稳,牵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
林若森木偶一样失魂落魄,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两道凌乱的脚步一前一后,快速地下了楼。
一楼一片兵荒马乱,地上垒满各色弹药武器,还有两个男人手上提着横刀,神情凝重地交谈着什么。
见两人下了楼,其中一个男人对赵哥汇报:“五百米内的地雷已经被触发了五个,全部集中在北方……他们好像没有分开行动。”
另一个男人说:“要先带小森走吗?这里很快也不安全了。”
“走有什么用,现在我们哪里能分出人照顾他。”
赵哥攥着林若森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捏得他有些泛疼。
林若森咬着下唇,眼圈泛红,无措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等会儿你从后门出去。我先去探探路。你别回头,沿着后门的小路一直跑,直线距离大概五百米,就能直接进森林。躲进去以后,多少能影响一点他们的视线。”
几句话的功夫,赵哥将他就近带进一间卧房中,又亲手打开衣柜,将里头的衣物扯了扯,构出一片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躲在这里,我会在衣柜外上一层硬化,有效时间是两个小时。你不要轻易出来,除非有人喊你……又或者你听到所有人都离开了。”
林若森被他推得往衣柜里钻,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说:“你要去前线吗?我……”他倏地抿住唇,把话又吞进了肚子,湿润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垂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正面冲突中,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添乱就是好事。
赵哥最后帮他擦擦眼泪,面色放柔了些。
在越来越近的地雷触发轰鸣声中,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
“别太自责。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进到这场游戏里,但是规则本就是弱肉强食……”
男人顿了顿,伸手在他的额前拨弄着。感受到额头微凉的触感,林若森意识到这是在整理他即将掉落的发卡。
“罢了,不说废话了。我走了,保护好自己……”
林若森急急地拽住他的衣角,细弱地说:“你要活着回来……”
男人笑了一声,并没回应,只是摸摸他的头,将他的手牵起来,放回他的膝上。
这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林若森蜷在衣柜中,眼睁睁看着柜门被合上了,只从缝隙中漏出一点光来。衣柜发出“咔咔”几声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遭一瞬间又静下来,连爆炸声都变得遥远。
他绞着手指,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浑浑噩噩的,浑身一阵阵发冷。
当然,浑浑噩噩的是当时的林若森,并不是现在被困在身体中的林若森。
看到这里,即便再迟钝,他也意识到这好像是一段属于过去的记忆,然而出现的净是他没见过听过的陌生角色。
在这个时候,他显然和这些陌生人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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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江凡鹤明明说过,他从游戏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和他们分开过才对。他又是什么时候和这些陌生人接触的?
难道并不是回忆,而是幻境之类的能力?
独自躲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当时的林若森仿佛还很害怕,用力地憋着眼泪,一道呼吸颤了五六次。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处狭小的空间里停留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衣柜被硬化过后,一切外部声响都朦朦胧胧的,听不太分清。
安静似乎是好事,但似乎也不算好事。
林若森被困在躯壳中,什么也做不了,只得晕乎乎地继续思考。
虽然刚才的对话又急又乱,但是他还是能提取出一点零零散散的信息。
目前他所在的这支队伍,似乎人数还挺多,少说得有接近十个人。在出门收集物资的时候,遭到一个三人玩家团队早有预谋的偷袭,损失惨重……
自从醒过来以后,林若森被队友们保护得太好,对于能力分级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照刚才赵哥的说法,那三个人的能力全是S级,应该是最强的……三个人就足以打得十个人落花流水,看起来的确不好惹。
是奔着赶尽杀绝来的吧,毕竟所有人都应该是对手,这是一场只能有一个人胜利的游戏。
这三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如果让江凡鹤他们碰上,也不知道胜算有几成。
好一阵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林若森不自觉放松下一点警惕。他惴惴不安地揉了揉发麻的小腿,眼神悄悄往衣柜的缝隙处瞟。
这道缝隙小得可怜,几乎只能起到感光的作用。他也不敢伸手推得更大,只能又蜷缩着坐回了角落。
难道真的要让他在衣柜里等足两个小时吗?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思考之间,他的身体换了个姿势,下巴忽然磕上一个坚硬的东西。他蹙着眉,抬起右手一压左手手腕,一只电子表正泛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视线投过去,林若森看见表上浮着两行小字:
【监管系统状态:已离线】
【请耐心等待重连,或联系管理员重启】
林若森心中懵然,看着自己很快就将表熄灭,重新抱着腿缩好,好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似的。
原来他是有过这只显示剩余人数的电子表的。
这么重要的道具,也有会掉线的时候吗?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忽然间,耳畔捕捉到一阵不妙的声响。他几乎不需要辨识,就认出来这是什么声音。
枪声、重物落地声、还有交叠的惨叫声。
同类临死前的惨叫,让林若森心中悚然感更甚。他抿着唇,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指尖却暴露了主人的情绪,止不住地打颤。
直到规律的脚步声,慢慢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散步似的颇有闲情。
林若森感到自己心口一哆嗦,险些要出声——这简直把身体里的他吓个半死。来的人如果是敌人怎么办?!
好在他当时还没有笨到晕头转向,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又捂住嘴,把所有声音扼在了喉中。
林若森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点,又立刻意识到更糟糕的事实。
如果是队友,何必一声不吭。直接喊他就是了,他当然会出来。
门外的……并不是他的队友。
冰凉的手指愈发用力地捏住自己的脸颊,颤抖着沾上点冷汗。眼泪吧嗒滚落,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来人似乎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脚步声依然慢慢悠悠,最终停在了衣柜门口。
那道细缝中透出的光亮,彻底被阴影遮盖。
林若森捂着嘴,仰起泪水涟涟的脸蛋,隔着一层木板,和不知身份的对象对视。
“咔哒。”
他呼吸一滞,霎时脸色惨白。
他知道。
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11.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1
再度回过神来时,林若森又一次站在了二楼的走廊中。浑身上下的重压倏地轻了不少,连呼吸也不含着那股结冰似的寒意了。
看清面前的场景后,他迷迷怔怔站在原地,心下一片恍惚。
与先前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景象——干净整洁的走廊,从墙壁到木地板全都一尘不染,丝毫不见遍地的血迹。
像是穿越进梦境……亦或者平行时空一样的怪异。
直到他想迈步朝前走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没办法控制身体——就像是在看一段十足逼真的情景电影一般,所有感官都在正常地运作着,只有他的灵魂被单独抽离出去,如同一个亲临的旁观者,无法影响分毫身体的行动。
林若森感受到自己的指尖蜷着,双手交叠着放在腹前。他知道这是自己惴惴不安的小动作,心头一跳,登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骤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听到动静,林若森短促地抽了口气,拔腿就朝着楼道跑去,正好和一位陌生男人撞个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又努力地舒展开眉头,显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稍稍屏着气,抬眼快速地打量着对方——一个壮硕的大块头,比他高了得有一个头,衣裤都沾了触目惊心的血,额前净是湿润的脏污血迹。他意识到那是奔跑流下的汗水,与鲜血融合在了一起。
林若森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在他面前站定后,男人喘着粗气道:“森森……”
林若森看到自己焦急地迎上去,仰起脸,语气十分担忧地说:“赵哥,你没事吧?你身上好多血啊……我看你们好久都没回来,都在想要不要去找你们了。”
被称为赵哥的男人用力摇摇头,咽了口唾沫,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速飞快道:“不、不,你绝对不要出来。我们被人盯上了,而且已经盯上很久了,趁着我们外出找补给打个措手不及……雨萱和小宋还带着两个人留在B区防守,但势头很不好,迟早会被追到据点来。该死,到底怎么会有队伍运气这么好,抽到的净是S级的能力?!”
林若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瞬间加速,然后抖索着问:“……他们受伤了吗?”
“死了两个治愈系。雨萱重伤,断了条胳膊,小宋不清楚。”赵哥面色颓败,“那三个人太难缠了……粗略看过去,一个应该是爆破,一个是身体素质增强,还有一个群体精神控制。最难缠的是精神系,我们队伍里的精神系与对方不是一个分支的,遇到直接侵入的突袭,防护起来非常困难。”
林若森听不懂太多细节,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是一场十分难打的仗。光是看对方的脸色,就能窥得一二。
他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倏地从眸中冒出来。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
赵哥捏了捏他的肩膀,语气艰涩地安抚他:“不,那三个人看上去是冠军小队的配置,而且配合太默契了,一个人负责影响精神,另两个人远程搭配近战进攻……我们栽在这里也不算亏。”
林若森脸色僵硬。
可是……他不想输。
他抿着唇,颤抖地问:“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逃跑吗?”
赵哥摇头:“跑到哪里都没用,他们好像有什么侦查的能力,总能精确地把我们的人堵住。我能跑出来也是趁乱,总之先把消息带回来,让据点里的兄弟们有个迎战的心理准备。”
“那……”
男人喘了几口气,咬牙道:“你先待在据点里。周边好歹有我们布置过的地雷阵,能拖延一段时间。如果这里算不上安全,整个小镇上也不会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大地都颤了好几颤。
林若森浑身一抖,本能地抱住头,男人反应奇快,一把将他护在怀里,躬身替他挡住落下的灰土。
“轰——”
又是一阵巨响,天花板又簌簌掉了一阵灰下来。
林若森害怕得嗓音直颤:“又怎么了……”
“地雷阵被触发了……追来的速度真快。”赵哥的脸色俨然糟糕到极点。
闻言,林若森瞳孔微缩:“那岂不是,留在外面的人……”
“赵哥!小森!你们没事吧?” 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男人马上大声回复:“我们没事!马上来!”
林若森瞳孔惊惧地发颤,面颊更是被吓得毫无血色,几乎说不出话。他急促地喘着气,攥着拳头趴在男人胸口,消瘦的颊边沾了许多血迹,看上去脏兮兮的。
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却布满脏污与恐惧,泪珠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着实和流浪的小狗一样可怜。
赵哥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少年,一咬牙道:“我先带你出去。这里待不得。”
他将林若森扶着站稳,牵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
林若森木偶一样失魂落魄,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两道凌乱的脚步一前一后,快速地下了楼。
一楼一片兵荒马乱,地上垒满各色弹药武器,还有两个男人手上提着横刀,神情凝重地交谈着什么。
见两人下了楼,其中一个男人对赵哥汇报:“五百米内的地雷已经被触发了五个,全部集中在北方……他们好像没有分开行动。”
另一个男人说:“要先带小森走吗?这里很快也不安全了。”
“走有什么用,现在我们哪里能分出人照顾他。”
赵哥攥着林若森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捏得他有些泛疼。
林若森咬着下唇,眼圈泛红,无措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等会儿你从后门出去。我先去探探路。你别回头,沿着后门的小路一直跑,直线距离大概五百米,就能直接进森林。躲进去以后,多少能影响一点他们的视线。”
几句话的功夫,赵哥将他就近带进一间卧房中,又亲手打开衣柜,将里头的衣物扯了扯,构出一片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躲在这里,我会在衣柜外上一层硬化,有效时间是两个小时。你不要轻易出来,除非有人喊你……又或者你听到所有人都离开了。”
林若森被他推得往衣柜里钻,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说:“你要去前线吗?我……”他倏地抿住唇,把话又吞进了肚子,湿润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垂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正面冲突中,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添乱就是好事。
赵哥最后帮他擦擦眼泪,面色放柔了些。
在越来越近的地雷触发轰鸣声中,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
“别太自责。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进到这场游戏里,但是规则本就是弱肉强食……”
男人顿了顿,伸手在他的额前拨弄着。感受到额头微凉的触感,林若森意识到这是在整理他即将掉落的发卡。
“罢了,不说废话了。我走了,保护好自己……”
林若森急急地拽住他的衣角,细弱地说:“你要活着回来……”
男人笑了一声,并没回应,只是摸摸他的头,将他的手牵起来,放回他的膝上。
这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林若森蜷在衣柜中,眼睁睁看着柜门被合上了,只从缝隙中漏出一点光来。衣柜发出“咔咔”几声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遭一瞬间又静下来,连爆炸声都变得遥远。
他绞着手指,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浑浑噩噩的,浑身一阵阵发冷。
当然,浑浑噩噩的是当时的林若森,并不是现在被困在身体中的林若森。
看到这里,即便再迟钝,他也意识到这好像是一段属于过去的记忆,然而出现的净是他没见过听过的陌生角色。
在这个时候,他显然和这些陌生人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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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并不是回忆,而是幻境之类的能力?
独自躲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当时的林若森仿佛还很害怕,用力地憋着眼泪,一道呼吸颤了五六次。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处狭小的空间里停留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衣柜被硬化过后,一切外部声响都朦朦胧胧的,听不太分清。
安静似乎是好事,但似乎也不算好事。
林若森被困在躯壳中,什么也做不了,只得晕乎乎地继续思考。
虽然刚才的对话又急又乱,但是他还是能提取出一点零零散散的信息。
目前他所在的这支队伍,似乎人数还挺多,少说得有接近十个人。在出门收集物资的时候,遭到一个三人玩家团队早有预谋的偷袭,损失惨重……
自从醒过来以后,林若森被队友们保护得太好,对于能力分级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照刚才赵哥的说法,那三个人的能力全是S级,应该是最强的……三个人就足以打得十个人落花流水,看起来的确不好惹。
是奔着赶尽杀绝来的吧,毕竟所有人都应该是对手,这是一场只能有一个人胜利的游戏。
这三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如果让江凡鹤他们碰上,也不知道胜算有几成。
好一阵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林若森不自觉放松下一点警惕。他惴惴不安地揉了揉发麻的小腿,眼神悄悄往衣柜的缝隙处瞟。
这道缝隙小得可怜,几乎只能起到感光的作用。他也不敢伸手推得更大,只能又蜷缩着坐回了角落。
难道真的要让他在衣柜里等足两个小时吗?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思考之间,他的身体换了个姿势,下巴忽然磕上一个坚硬的东西。他蹙着眉,抬起右手一压左手手腕,一只电子表正泛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视线投过去,林若森看见表上浮着两行小字:
【监管系统状态:已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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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森心中懵然,看着自己很快就将表熄灭,重新抱着腿缩好,好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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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重物落地声、还有交叠的惨叫声。
同类临死前的惨叫,让林若森心中悚然感更甚。他抿着唇,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指尖却暴露了主人的情绪,止不住地打颤。
直到规律的脚步声,慢慢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散步似的颇有闲情。
林若森感到自己心口一哆嗦,险些要出声——这简直把身体里的他吓个半死。来的人如果是敌人怎么办?!
好在他当时还没有笨到晕头转向,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又捂住嘴,把所有声音扼在了喉中。
林若森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点,又立刻意识到更糟糕的事实。
如果是队友,何必一声不吭。直接喊他就是了,他当然会出来。
门外的……并不是他的队友。
冰凉的手指愈发用力地捏住自己的脸颊,颤抖着沾上点冷汗。眼泪吧嗒滚落,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来人似乎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脚步声依然慢慢悠悠,最终停在了衣柜门口。
那道细缝中透出的光亮,彻底被阴影遮盖。
林若森捂着嘴,仰起泪水涟涟的脸蛋,隔着一层木板,和不知身份的对象对视。
“咔哒。”
他呼吸一滞,霎时脸色惨白。
他知道。
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12.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2
林若森捂着口鼻,身体已然蜷到极限。纤长的睫毛沾满泪水,一颤颤地打抖。
黑暗中,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祈祷着门外的家伙能快些失去对这只衣柜的兴趣。
“咚咚。”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他一个激灵,冒出一点极弱的哭哽。
怕什么来什么,他还真是够倒霉的……
视线挂着一层湿润的水汽,投向那道透出光亮的缝隙。
外面的人影大概是挪了挪身体,于是那点微弱的光像是水底的阳光,微波粼粼地晃了几晃。
这股子挥之不去的轻微窒息感,倒也真的像在水中一样就是了。
“咚咚。”
这次的声源,似乎偏移了好几寸。
林若森战战兢兢地绷着身体,被声音吓成了惊弓之鸟,完全搞不清外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不可能是在敲门了……有谁会对着一个衣柜敲门?
“咚咚。”
这一次,响声来到了衣柜的侧面。
越慌越猜不出个所以然。正当他心中惊疑不定地胡乱猜测时,又有一道脚步声由弱到强、不紧不慢地响起,踏着规律的步伐,在衣柜前站定。
林若森心下一沉。
他意识到房间中又进入了一个新人。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他这样的胆小鬼,能克制住不哭出声已经是极限。黑漆漆的衣柜里,少年蜷缩着身体,一刻也不敢将捂着嘴的手掌拿开,生怕自己发出一点点动静,引得对方非要打开衣柜不可。
求求你们,快点走吧……
“你在干什么?”
——?!!
骤然间,林若森心中惊涛骇浪、毛骨悚然。无边无际的惊恐与迷惑,彻骨地渗透进他的血液里。
“这衣柜很古怪。我搜了一下其他位置,没看到任何异常。但是只有这只衣柜……”
说着,沈朝煜又敲了敲柜门。敲击下,被能力者全力硬化过的柜门,发出“咚咚”的闷响。
“这里,不知道是保存了什么东西,居然用了非常强的硬化能力来加固,少说也是A级。”他听起来困惑极了,“所以他们这伙人是有什么毛病?到底谁会用衣柜当保险箱?”
江凡鹤应道:“的确,这么点大的衣柜也藏不下什么东西。”
是的,所以快点走开……
“是吧,武器都不一定能藏多少……这个规模的队伍,他们的物资难道只要一个衣柜就够放了?”沈朝煜打量着衣柜的尺寸,“嘶”了一声,“别说是什么武器了,我感觉藏个人都费劲。”
捕捉到关键词,林若森的指尖一麻,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完蛋了。
过去的他显然对江凡鹤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的他却清晰地知道江凡鹤的能力。
他逃不掉的。
果不其然,江凡鹤“唔”了声,然后说:“未必。衣柜里有呼吸声。”
林若森一颤,连呼吸都不敢继续,硬是憋着一口气,泪珠一颗颗地淌出来。
沈朝煜皱眉:“动物?不对,动物和人类的呼吸声并不一样……个子得有多小啊,女孩子?竟然能藏进这么小的衣柜里。”
“可能就是那个硬化能力者吧。”江凡鹤不甚在意地说,“同伴死伤惨重,自己临阵害怕了躲在据点里,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面积尽量小的物体来硬化,这样能力集中在一起释放,会让它更结实。”
沈朝煜敲了敲柜门。
这一次,倒真的是在“敲门”。
而后,他扬起声音道:“听到了吗?柜子里的小姐,我们发现你了。早些放弃抵抗吧,我会给你个不疼的痛快的。”
林若森当然没有说话的胆子。他憋得胸口发痛,一言不发地抱着膝盖,泪水从尖尖的下巴滴落到膝盖上。
江凡鹤叹了口气,说:“别憋气了,没用的。我听得到你的心跳。”
林若森瞬间松了劲,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和眼泪一起落下去。他胡乱抹了一把脸,越是忍耐越是控制不了汹涌的泪意,再也克制不住,声音细弱地抽噎起来。
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小猫,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除了无措地呜咽,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再憋着声音,于是连沈朝煜都听见了他的动静。
沈朝煜挠挠头:“我随口说的啊……怎么还真是个女孩子?”
江凡鹤无语地瞥他一眼:“你把人家弄哭了。”
沈朝煜耸耸肩道:“好吧,我的错。”
江凡鹤无语地摇摇头,也开始敲击衣柜。几声闷响过后,他的手指点在柜门的一处,道:“这里是最薄的部分,你试试看集中使用能力,然后轰开。”
轰、轰开……
林若森几乎出现了耳鸣。
憋闷的环境本就不太透风,又是这样可怜的处境——笼中之鸟,瓮中之鳖,被撕开保护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跑不掉。
有了江凡鹤的指引,沈朝煜动作奇快,不出十秒钟,林若森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砰——”
一道亮光,顿时投入漆黑的柜内。
林若森颤颤地抬起头,仰着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朝着那处破口看去。
坚硬的防护,从裂开第一道缝隙开始,仿佛碎裂的玻璃一般层层脱落。被A级能力者拼尽全力硬化过的柜门,在S级无效化能力的作用下,终于撕开一个洞。
沈朝煜一手扶着那处破口,将柜门一把拉开。与柜中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的呼吸登时滞住了,眼中的戒备烟消云散。
那一瞬间,他竟然无法分别柜中少年的性别。
一双盈满泪的可怜杏眼,玻璃一样透彻,正满含着祈求与恐惧地看向他,卷翘的睫毛也止不住发着抖。巴掌大的脸蛋本该煞白一片,硬是被憋得浮起点病态的潮红;哭得狠了,鼻尖和眼圈湿漉漉的,也泛着粉红。唇瓣大概是被咬得太重,甚至有点破了皮,渗出一点红艳的血痕来。
皮肤白得晃眼,五官的那点靡丽的红,就像落在雪地中的玫瑰花瓣,漂亮得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端着手里的枪,一时看呆了。
少年的后背靠着衣柜的侧边,两条腿蜷缩着,掌根乖巧地搭在膝盖上,看上去个子小得可怜。手腕脚腕从宽松的衣袖裤腿间漏出来,对比之下,更是细得仿佛一手就能折断。
衣着和脸颊在先前的爆炸中都沾上了浮灰,脏兮兮的小模样,配上这副失魂落魄的傻乎乎表情,倒显得他像是一具被丢弃在此的精致人偶。
“我见犹怜”四个字,在这一刻,成为了具象化的表达。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盯着黑洞洞的枪口,林若森怕得直抖,耳根都是通红的,屏着一口气,一动不敢动,眼眸中水光转了一转,一眨眼的功夫,又落了两滴泪。他也不敢动手去擦,就让泪水顺着面颊淌下去,挂在尖瘦的下巴上。简直把“无害”二字写在了脸上。
……真是长了一张,让人完全不忍心下手的漂亮脸蛋。
江凡鹤垂眸凝视着他,一边抬起右手,将沈朝煜的枪口托向了天花板。
先前林若森被吓得大脑空白,又过了好半天,他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意识。他用袖子擦干净眼泪,身体还在哆哆嗦嗦,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抢先说:“那个,我……我还不想死……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做好死掉的准备。你们可不可以晚一点杀我?”
沉默。
顶着两道奇怪的目光,林若森攥着拳头,手抖得几乎失去知觉。
在飙升的求生欲下,他顾不得字斟句酌,就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让我洗、洗衣服做饭也可以……虽然我不太会,但是我愿意学……我、我……”
他一狠心,推销似的道:“如果你们以后需要诱饵,让我做诱饵也可以的!我会很乖的,你们让我出声我就出声,让我闭嘴我就闭嘴……所以……”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沈朝煜突兀地打断他。
着实把林若森问懵了。
他怯怯地看着男人,脑袋过载,完全揣摩不出这句话的含义。
看不出来吗?
他游移不定,咬了下唇瓣,才老实地回答道:“是男的。”
江凡鹤眼角一抽,忍不住又看了沈朝煜一眼。
“你这什么问题。”
沈朝煜顿时脸红了个透,尴尬地咳嗽两声,别过头去。
“我这不是没想到……男的也能长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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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好看……”
“算了,别管他。”江凡鹤叹息一声,稍稍弯下腰,朝柜中的少年伸出手。
越是凑近,越能闻到一股甜蜜的气息,若有若无,甜点一样诱人。
看起来也没被这队人养得有多好,但倒是爱干净得很,看得出身上还算清爽,浑身都散发出莫名的甜香。
江凡鹤的呼吸似乎重了一些,微不可查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你先出来吧,缩着也不舒服。”他轻声哄道。
冒着香气的小甜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他递出的手,好像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被留下一命。
江凡鹤把手朝他伸得更近了些,语气温和地说:“不会杀你的。”
“哦,好……”林若森仓皇地点头。
他才伸出手,又迟钝地想起什么,在裤子上快速蹭了蹭手心的冷汗,才敢把手递过去,战战兢兢地看着江凡鹤。
江凡鹤忍不住笑了一声。
笨。
但是脸蛋太精致可爱,神情又和小狗一样,透出怯生生的乖。
即便是笨也为可爱锦上添花,叫人只想亲一口他哭得湿漉漉的软和脸颊。
紧接着,两只微凉的手撘在一起,握紧。借着江凡鹤搀扶的力道,林若森活动着发麻的下肢,脚尖慢慢触碰到地面。
“那个,你们知不知道,我的队友……”
沈朝煜想了想,说:“那个大块头男人?”
林若森踌躇着,点点头。
“沈时默的精神攻击是大范围的,现在还在善后呢,他跑不了。”沈朝煜道。
林若森茫然地看着他。好不容易回了点血色的脸,又唰一下白了。
“唔,真遗憾。听起来你的同伴都已经死了。”江凡鹤微笑道。
“也是时候由我们来继承你了。”
……
林若森捂着脑袋,骤然回神。霎时间,那股熟悉的沉重疲惫感,又一次重重地压回他的身上。
正当他迷糊地缓神时,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取走了他手心的发卡。
林若森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一偏头,见是沈时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吓得他连连后退。
他还没从刚才那阵七上八下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目光中难免掺了点警惕,又怯又怕地看着男人。
沈时默垂眸,擦拭着手里染血的发夹。他用余光瞧着林若森,状似不经意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若森的唇瓣颤了颤,又重新抿起来,眼神躲闪。
他是不聪明,但是就算他是笨蛋,他也直觉沈时默不是能倾诉的对象。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尖锐地发出警告——
千万不要对沈时默口无遮拦。
先前的经历,就像是把他拖入了某个时空,重新体验了一回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但……和他目前的经历,对不上的细节太多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江凡鹤曾说过他们一直是队友;而刚才他看到的幻觉中,他明显是被江凡鹤和沈朝煜捡回去的。
是江凡鹤在撒谎吗?还是刚才,他只是无意识进入了一段幻觉,体验了一次平行时空发生的事……
“又在走神。”
林若森一抖,下意识地说:“没有。”
撒谎太少的结果就是心虚得厉害。他抿着嘴唇,自以为悄悄地瞥了沈时默一眼。
沈时默定定地看着他,也不拆穿,抬手替他理了理刘海,将擦拭干净的发夹又别了回去。
“在哪儿找到的?”
林若森捏着衣角,犹豫地说:“……衣柜里。”
“哦,挺适合你的。”沈时默平淡地点点头。
林若森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半点看不出异样,于是拧起眉头,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好像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难道是误会了吗?
可是,他明明记得沈朝煜说过,沈时默也在战场来着……
“我还以为你一副愣神的样子,是想起什么了呢。”沈时默忽然道。
林若森懵懵地看着他。
“……毕竟你一直这么怕我。”
他注视着林若森苍白的脸,语气沉沉。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13.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3
“……一点点。”
沈时默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微微偏头,问道:“什么?”
林若森抿着唇,又悄悄地瞟了他一眼,音量稍微抬高了些。
“我只有一点点怕你。”
沈时默挑了下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耐心,又问:“为什么?”
林若森皱起眉头瞪他,拳头顿时硬了。
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林若森。沈时默的这种行为,就是在他咬人的边缘疯狂试探。
就算脑袋笨笨的,他心里也一清二楚,这家伙明明就是喜欢吓唬他而已。
具体的伤害的确是做不了多少,但是嘴上的话又毒又坏,每次都要逼得他掉眼泪,不知道是故意惹他玩还是在拿他撒气。
如果真是拿他撒气,那就太可恶了!不对,故意戏弄他也很可恶……
林若森最想不明白的是,所以沈时默在明知故问什么呀?难道就是想挨他一顿骂吗?
越想越气,借着一股忽然窜上心头的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连珠炮一样,气势汹汹地控诉道:“在森林里的时候,你为什么掐我的脸,好疼的!什么勾引来勾引去的,我根本没有!说了你也不信,你想怎么样嘛!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根本没办法反驳你,你还总是说些奇怪的话来欺负我,就是想惹我哭对不对?我哭了你就高兴了吗?”
沈时默一滞,游刃有余的神情,霎时间变得十分古怪。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少年哭泣的样子。
湿润的、嫣红的眼尾,盈着一层水雾的粉润圆眼。抽泣的时候,五官简直被泪水浸润出一股带有攻击性的艳丽,一点绯红的面色,就足以让人不忍眨眼。
透明的泪珠是花叶上的晨露,在面颊上晃了一晃,就可怜地滚落下去,在地上洇开一团小小的水花。
哭泣的声音总是被他委屈巴巴地压制住,透出一点细弱的尾音,小勾子一样,钓得人心痒难耐。
不用手来捂住哭声也没关系,这双微张的浅粉唇瓣,应该有更好的方式来隔绝声音。
沈时默抿着唇,看着那两片唇一张一合,心口一阵混乱地发麻,脑海中源源不断地生出绝对是冒犯的想法。
胆子太小,吓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听他两句吓唬要哭,被怪物吓到要哭,一张雪白的小脸哭起来又那么漂亮,湿漉漉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发抖,让人心疼得要死,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捧给他才好。
又让人忍不住恶劣地想,这滴眼泪是为我而流的吗?
最好是。那可真是荣幸。
在林若森面前,很少有人能忍住不人格分裂。爱意和阴暗的欲望交织在一起,构成令人呼吸加速的轻微破坏欲。
沈时默一言不发,只是虚虚咬着舌尖,眼神看向他气得泛红的可爱脸蛋,一时感到奇异的干渴。
林若森不知道他在走神想什么,自己越说越生气,眼泪和火气一起冒出来,眼圈瞬间红了。沈时默下意识想帮他擦眼泪,他正在气头上,别开脸抬起手,一下子就把男人的手推开了。
“你别碰我,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好,你继续。”沈时默似是笑了一声,被推开也不恼,表情反倒是柔和了许多。
林若森警告地瞪着他,不过二人身高的差距有些大,就算林若森仰着头瞋目切齿,看起来气势还是短了不少。
他本人没感觉到,沈时默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一点。
男人一改先前总是阴阳怪气的奇怪态度,竟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安静地听这团愤怒的小棉花骂骂咧咧。
“还有、还有……”
林若森的鼻子皱起来,在脑袋里努力地回忆着沈时默干的坏事。
说实话,他的记性不算特别好,好像只要对他稍微好一点,先前的坏事就一笔勾销了。
虽然沈时默总是对他态度奇奇怪怪的,但也只是嘴上坏,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不对,是有的!
林若森神情倏地严肃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还给我喂过很难吃的兔子!”
先前听了他那么多叽叽咕咕的控诉,沈时默都没什么反应。
——但是听到“难吃的兔子”,他的面色瞬间微妙地一变,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果然,他是有心虚的地方的!
林若森用指尖掐住冒出细汗的掌心,给自己壮胆似的,扬起了下巴尖。
开启过话头之后,先前憋在心中不敢多说的话就开闸放水一样流淌出去。抱着破釜沉舟一样的心态,他气恼道:“我知道的,你就是不喜欢我,所以想给我下马威!趁着我很饿很饿的时候,你就故意在我面前烤兔子,然后你明知道我没办法拒绝,还给我喂没加盐的淡兔子,一点都不好吃!兔子要是知道自己被做成这么难吃的样子,都会变成鬼来你的梦里让你道歉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颇有道理,连底气都足了三分,下意识挺起平坦的胸脯,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占理一些。
当时他就是对队友们的性格不熟悉,才不敢拒绝。要是换到现在,他搞清楚沈朝煜和江凡鹤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一定会让沈时默知道,什么叫做“我林若森也绝非善类”!
“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
“兔子。”沈时默以虚心道歉的语气说,“下次,不会给你吃不好吃的东西了。”
林若森睁大了眼睛,噙着泪的眼眸透出十足十的不可置信。
这、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吗?
他的脑袋“嗡”一下乱糟糟的,心跳七上八下,试图揣摩沈时默的意思。
按他的猜想,沈时默不应该是那种……不仅不会认错,反而会把锅都扣到他头上的性格吗?现在反而用这种哄着他的语气,又是什么意思?
可疑,实在很可疑。
林若森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把刚才冒出眼泪蹭掉一点,狐疑地瞪着男人。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江凡鹤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样的味道……”
沈时默脸上那点温和的神色,一瞬间又褪得一干二净。
好像又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沈时默”。
林若森心里咯噔一声,表情慌乱一瞬,小怂包的本性又偷偷浮出水面。
“在我们俩独处的时候,为什么要提其他男人?”
他的视线游移两下,又赶紧憋住一口气,努力模仿沈时默,做出一副自以为凶狠的表情。
脸臭怎么了,很吓人吗?他也会!
觉得气势到位了,林若森色厉内荏道:“怎么?我说的就是事实!除了你对我这么坏以外,江凡鹤和沈朝煜就是对我很好啊!”
沈时默勾起唇角,鼻腔呼出一声笑一样的气声。他以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林若森。
自作聪明的样子,笨得要命,生出让人难以拒绝的明艳可爱。
少年动了气,浑身冒出一点汗,混着断断续续的眼泪,蒸出一股湿润的甜味,丝丝缕缕的,飘得房间内到处都是。
一块笨拙的、天真的、毫无自觉的、注定会被吃得一干二净的小蛋糕。
“你以为江凡鹤就是什么好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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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听!”林若森就知道他要讲这种话,伸手就要捂耳朵,被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两只手腕。
晕红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一点迟钝的茫然神情。
沈时默迫近他的脸,又捏紧他的手腕,拇指压在动脉上,轻轻地摩挲。
明明是男孩,但林若森的骨架小得可怜,手腕的骨头也是伶仃的一小点,沈时默都不需要多少力气,就能很轻松地把他的手腕控在手心里,叫他动弹不得。
他用一只手就能捉住林若森的两只手腕,就像同时握住小猫的两只爪子一样容易,还能心情颇好地同他握握手。
虽然小猫本猫可能不太高兴。
林若森紧张又生气地看着他,两手攥着拳,说话都结巴了。
“你干什么!放、放开我……”
理所当然地,沈时默不但没有松开他,反而捏得更紧。
微凉的皮肤,亲昵地贴合在一起。林若森胳膊抖了一抖,冒出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沈朝煜那蠢货,我就懒得评价了。江凡鹤……脑子稍微好使一些,但不多。”只听沈时默冷漠地点评道,“前者是个被你一钓就头昏脑涨的货色,不过是被你的脸勾引了而已,肤浅得很。”
林若森抿着唇,偷偷摸摸地试着挣开他的束缚,但压根不是成年男性的对手。他急得不行,脸上的严肃也端不住了,又一副要哭出来的可怜表情。
“没有,我这么弱,怎么能赢啊……”
沈时默反而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你不能赢?你怎么知道,示弱不是藏在你潜意识里的手段而已?装出一副傻乎乎的笨蛋样,实际上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笨如林若森,第一次听到人这样形容自己,水润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脸颊一点点涨红了。
虽然好像在骂他。
但是,好像、好像有点不合时宜的高兴。
他的表情看起来又迟钝又天真,五官漂亮得出奇,组合在一起,沈时默心里那些欺负他的欲望无限膨胀。
男人忍住一股股涌现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江凡鹤不过是个喜欢拉踩的东西。我敢和你打赌,他绝对和你说过,你只能相信他,不能相信我们。”
林若森缓慢地回忆。
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江凡鹤说的好像是……不要相信沈时默。
他就算再笨,这时候的脑子也总算回过来了一点,知道不能把这话讲出口,于是他犹犹豫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你没注意到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挑拨离间吗?他巴不得你脱离队伍,只跟着他一个人。”沈时默笑起来,“你知道你一个人和他待着,会出什么事吗?”
林若森懵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他说他很弱,只能和我一直躲,正面打不过别人……”大概是一起逃跑吧。
沈时默叹了口气,松开他的一只手。
连装都装不出聪明,完全是一颗草莓小汤圆,切开以后只会流出粉色的内里,半点黑心都无,难怪被江凡鹤骗得团团转。
“笨。”意料之中的笨。
林若森一愣,表情立刻垮了下去,眼神也赌气地挪开,满面敢怒不敢言。
小孩子脾气,被夸就高兴,被骂笨就摆脸色。
混合着疼惜与怜悯,沈时默一手捏住他的脸,拇指扣在他湿润的眼下。
粉红腮肉被挤得鼓起一小点,软绵绵的、温热的,捏起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过是一朵小棉花,发脾气也就只有这点威力。
然后,在小棉花惊诧的目光下,沈时默低下头,吻上他微张的唇瓣。
14.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4
被舌尖探入唇缝的前一刻,林若森没被擒住的那只手颤了一颤。
“啪。”
一声皮肉相击的闷响,猝然在二人的耳边响起。
沈时默的动作顿住了,缓慢地退开一点距离,看向林若森仍然抬在半空的一只手。
细白的手指,在他的目光中一点点蜷起,藏进汗涔涔的掌心。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沈时默神色微僵,难得地生出点不真实感。
在他的脸颊上,仍然残留着微弱的触感记忆,温热而酥麻的一小团,是林若森指尖的触感。
小棉花竟然真的生气了。
被吓唬只会掉眼泪躲进别人怀里的小公主,居然主动打了他。
比起正儿八经的一巴掌,不如说是恼羞成怒的一次推拒,就像不愿意被埋肚皮的小猫抗拒地伸出爪子,软绵绵地踏在人类的额头上。力道太小,沈时默的头都没有动一下,甚至侧脸上连半点红印子也没留下。
但不论如何。
他仍然是被小公主选中的第一个。
呼吸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擂鼓一般砰砰直响。他手上还是捧着林若森的脸,迫不及待看过去。
含泪的一双眼睛,早就猫儿一样瞪得圆乎乎的,又惧又怒地瞪视着他。雪白的脸颊上,正飞着两片绯红的艳丽颜色,一路延伸到耳廓与脖颈,烧出一片漂亮的粉红。
灼热的眼神如同舔舐一般,落到那双微张的唇瓣上。
水亮亮的,还是浅淡的粉色。
这一刻,沈时默才为自己刚才动作太慢而感到懊悔。
若是他再快一些,这双唇就能染上鲜亮的玫瑰色泽。
对视之间,林若森怔了好几秒,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胸脯急促地起伏几下,连带着指尖也止不住地打起了颤。
他、他居然打了沈时默。
沈时默如果生气了,那他……
虽然他看上去还好好地站在原地,实际上早就慌得大脑一片空白。汹涌的惧意反扑回来,他的身子一下就麻了,小腿肚都软得使不上劲。
光是观察,沈时默的面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只是看着他,吐息沉沉地拂过他的面颊。
林若森被迫和他僵持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刚才那一巴掌早就用尽了他的勇气。此时,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小巧的喉结颤颤地发着抖。
半晌,男人居然笑了一声。
林若森惊得一抖,从喉中冒出一点细弱的哭腔,险些又要被吓到掉眼泪。
他不会把沈时默打傻了吧?!但他明明没用多少力气啊!
只见沈时默舔了舔唇,哑声开口了。
“所以,你是决定站在江凡鹤那一边吗?”
话题又被轻飘飘地扯了回来。
林若森背后瞬间起了一层汗,怯生生地看着男人。
好一个死亡选择题。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时默好像很高兴。虽说脸还是先前那张脸,但是从眉梢眼角透出来的,是满满当当压制不住的愉悦。
明明几分钟前,还一副要把他吃了一样的凶巴巴表情,现在又这样奇怪……
算了,不计较他草率的动手就是好事。
林若森的脑袋不支持他想明白这么复杂的事。
“我……”
“嗯,我知道了。”沈时默勾起唇角,“你既要又要。”
林若森抿了抿嘴,生怕被误认为自己很贪心一样,急切道:“我没有这么想!”
沈时默又笑起来,似乎心情分外好。属于少年的甜香更是一股股往外飘,让男人贴得更近,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团队能杀光所有选手,活到最后。但是这场大逃杀中,只有一个人能获胜。”
他故意顿了一顿,等到林若森的心提到嗓子眼后,不紧不慢地说:“像江凡鹤这样的人,连能力都要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会真心对待你?”
“藏、藏着能力?”
“如果你想,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这显然不是现在能解决的问题。
林若森用昏沉的大脑想了又想,颤声说:“我本来也赢不了的,活了那么久也很好了。那我就自己……”
沈时默耐心地等了他几秒。
林若森半张着嘴,短促地吸了口气,泪珠啪嗒落下来。
他说不下去了。
“你看。”男人用拇指替他揩去颊边的眼泪,十分温柔地说,“你连说出那句话都不敢,又怎么能保证自己能做到。”
怕痛胆小成那样,又怎么可能结束得了自己的生命。
林若森顿时慌了神,哽咽着说:“我、我该怎么办……”
他不想输,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赢。
他难道有赢的可能吗?
“同我一起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吗。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也知道我的实力到怎样的水平。”沈时默理所当然道,“我不会骗你,我能够带你夺冠。在这个赛场上,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这可真是大放厥词,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底气。
“真的吗……”
“当然了。”
林若森瞳孔微颤,湿漉漉的漂亮眼睛,就这样迟缓地盯着沈时默看。
他许久没有说话,好像在辨别男人话中的真假。
被泪与冷汗浸透的一张清纯脸蛋,红着眼圈摆出这样荏弱可欺的表情,难免让人生出蓬勃的恶欲。
沈时默替他擦着不断滚落的泪珠,安静地等待着。
在他无助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露出眉尾下垂的可怜神情,看上去什么也不懂,天真而茫然,好欺负得要命。那一点缥缈的获胜希望,或者说属于小动物的求生欲,就足以成为钓着他的那块胡萝卜,让他迟疑又渴望地朝黑暗奔去。
这么可怜的笨蛋,当然也辨别不了任何真假交织的谎言。
“像他们这样生而被选中参与逃杀的玩家,无不是被训练出强大的实力,被培养着最大程度使用自己的能力。”沈时默以循循善诱的语气说,“你以为他们对你没有图谋吗?你不过是他们无聊大逃杀过程中的消遣而已。”
话到这里,他又一次停住了。
林若森看着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怜,仿佛是在倾盆暴雨天被主人扔出门外的家猫。即便少年一句话都没有说,透过那双簌簌落泪的漂亮眼睛,也能读出他的想法。
——为什么?
沈时默只顿了一顿,就狠下心来,继续说下去。
“想都不要想,他们都是为了夺冠才参与逃杀的。一个绿茶一条傻狗,他们俩之间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让你赢,才百般呵护你。你对他们,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消遣。”
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猫小狗,只是得到短时间的宠爱而已。
他低声说:“但我不会抛弃你。”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林若森湿润的目光从下往上看过去,几乎是祈求一样。
“真的吗?”
“真的。”沈时默心头忽的一热,脱口而出,“因为我爱你。”
一瞬间,时间仿佛按了暂停键。不仅是林若森,就连说话的沈时默本人,也顿时露出短暂空白的怔愣神色。
林若森怔怔地盯着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僵住了。
沈时默还想说什么:“所以……”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林若森忽然重重地挣了两下,趁着男人不备,把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里抢出来。
变故只在刹那间。
提气、抬右手,“啪”一声脆响,男人的脸骤然被打得偏了过去,面上浮起一片火辣的红痕。
这一次,林若森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瞬间分泌出的肾上腺素,让他全身难以抑制地打着颤。
“你……”
右手一阵阵发麻,他抖抖索索握成拳,左手托住右手,切齿愤盈地怒视着沈时默。可是这一副脸上沾满泪痕的娇气模样,让他的气势大打折扣。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喘了两口气,用手背胡乱一抹眼睛,张嘴就骂:“骗子!你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不等沈时默有什么反应,他用肩膀一把撞开沈时默,一阵风似的,噔噔噔冲出了房门。
就像气急败坏跺脚的兔子。
沈时默没去追,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愣愣地抬起手,捂住真在钝钝发疼的面颊。
下意识间,他闭上眼睛,竟然露出回味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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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小公主是下了真力气,扇得他侧脸麻酥酥一片,暖融融地发热。而男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浮着一层充血的红,却连半点恼怒都不见,根本不像是才被人重重扇了一掌该有的反应。
沈时默按了按自己疼痛的颊侧,轻轻叹了口气。
面对一向柔软好骗的小蛋糕,他有些太兴奋,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
笨了这么久,也难得这么聪明一次。
沈时默低下头,蹙起眉。
“啧。”
(……)
……
“除了我们之外,场上剩下的选手还有22个,零零散散分布在A、B、C区。我们所在的位置几乎处于三个区的中心。当然,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最好在下次刷新安全区的时候更换位置。中心地带火力会很旺,如果不是背靠圈的边缘位置,并不方便我们防守。”
沈朝煜点点头,叹道:“有点可惜,这间房子被布了这么完善的防御措施,又正好没有主人,我们要是能一直将这里当做据点,会省很多力气。”
“哪会一直有那么好的事情。能碰巧被沈时默发现这么好的房子,又能待上几天没人骚扰,已经是我们的运气了。”江凡鹤说。
被点名以后,沈时默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眼神直勾勾盯着对面的林若森看。
即便林若森已经被盯得如芒在背。
江凡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时默,微微眯起眼睛。
“你的脸怎么了?”
沈时默立即道:“森森打的。”
回答速度之快,就像早等着这一问似的。
“你干嘛欺负他啊?”沈朝煜睁大眼睛“啊”了一声,马上去翻林若森的手,“森森,你哪只手打的啊……他脸上印子留这么深,你手疼不疼?”
林若森尴尬得要命,背上直冒汗,结结巴巴地摆手:“不、不疼的。”
“我看一下,肿了要涂药……”
“真的不至于!!”
好奇怪……现在为什么是这种情况!
他脸颊通红,嘴上慌乱地应付着沈朝煜,心里恨恨地对着沈时默左勾拳右勾拳。
顶着脸上这么大的巴掌印就跑来开会,也不知道处理一下,到底是怎么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挨了打!又不是颁奖,这么炫耀做什么?
沈时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他偷偷骂了个遍,只是笑了笑,朝江凡鹤一抬下巴:“说说那件事吧。”
后者冷声道:“也不必把我当枪使。”
“无所谓,我说也行。”沈时默耸肩,“反正也是你们转述给我的。”
江凡鹤沉默片刻,脸色很不好看。
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林若森。
“森森,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林若森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我们和敌人交战的时候,碰到一个男人。红色短发、脸上有道疤、是精神系能力者,但是具体能力未知。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林若森摇头。
江凡鹤颇为苦恼,叹息一声。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男人像是认出了我们。他乍一见到沈朝煜,就顶着我们的攻击,拼命地赶到沈朝煜面前。”
“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兴奋。只和我说了一句话。”沈朝煜接话。
“他说,‘我要见林若森。林若森在哪里?’”
林若森怔住了,迟钝地眨了两下眼,脸上还泛着未消退的浅粉色,看起来笨拙而迷惘。
在落针可闻的氛围中,沈时默嗤了一声。
林若森下意识地看向他。
“有什么好说。”沈时默迎着他的目光,逗猫似的说,“显而易见,这又是你的一个老情人。”
意料之中,他眼看着林若森白净的脸,因为生动的怒气逐渐涨红了,面颊小河豚似的鼓起来一点。
林若森气坏了,怒冲冲地横过去一眼,不像刀子,倒是像猫儿轻触小腿的尾尖。
又生气了。真漂亮。
沈时默唇角带笑,目不转视地看着他盈着水光的眼睛。几息之间,目光已经染上难以言喻的痴迷。
快哭吧,小公主。
不想让他做保护公主的骑士,那他可就只能做劫走公主的恶龙了。
15.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5
林若森死死地咬住下唇,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是很容易掉眼泪的体质,只要情绪稍微激动一点,眼泪就会源源不断地往外涌,配着这张昳丽过头的脸蛋,鼻尖面颊浮着薄红,构成楚楚可怜的讨饶表情。
当然,他弄不明白对方就是在故意踩他尾巴,逗猫一样逗出他泪汪汪的神情。但面对一下子变得奇怪的沈时默,他笨笨的脑袋里,第一次生出了“不能示弱”的想法。
被努力憋住的眼泪,在与江凡鹤独处的时候,和断裂的珍珠手链似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江凡鹤沉着一张脸,托着他软热的脸蛋,心疼得都不知怎样才好。他把外套袖子扯上去,露出内里干净些的衣袖,帮林若森擦眼泪,很快袖口都湿了个透。
林若森哭得顺不过气,还是努力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
江凡鹤一听就皱起眉:“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不应该打人的……”
“森森才没有错。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沈时默不好。”
“你才没有看到……”
江凡鹤无奈地笑了笑,放缓了声音哄劝:“森森是漂亮的小公主,小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再说了,森森脾气这么好,肯定不会主动动手的。所以我不用在现场也知道,小公主是打了不听话的狗而已,才不是你不好。”
林若森觉得沈时默被骂小狗有点好笑,唇角抬起来小小的弧度,但委屈的情绪淤积在喉头,根本褪不去半点,又把那点弧度压了下去。他咬住下唇,小孩子赌气一样,一手推开江凡鹤给自己擦脸的手,用自己的袖子马虎地擦了一把脸。湿淋淋的卷翘睫毛一点点打着颤,还有几缕额发被黏在雪白的额前,看上去狼狈又委屈。
居然半点都没有哄好,沈时默意识到事态好像比他想的严重一些。
“不是的……我、我太没用了。”林若森沮丧地耷拉着肩膀,“都是我没有能力,才会被沈时默欺负,只能躲起来哭……”他可怜地抬起视线,一把抓住江凡鹤的手腕,颠三倒四地说,“如果我、我没有听沈时默的话,他会不会攻击你们啊?我刚才不仅没有答应他,还打了他……”
“答应什么?”江凡鹤立刻捕捉到关键词。
林若森一滞,耳根顿时红了,眼神飘飘忽忽。
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性格,脑袋里在想什么,根本不需要人细猜。
江凡鹤只要在脑中简单过一圈,就知道沈时默这个深柜在想些什么。
他在心里嗤了一声,只觉得晦气。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死装恋爱脑,不知道之前在装什么清高。不管先前有多装,现在挨了林若森的巴掌,不还是和奖章一样挂在脸上炫耀,尾巴翘得比谁都高。
即便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他还是需要林若森亲口承认,于是捏捏少年的脸蛋,柔声说:“森森要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林若森怯怯地看着他。
“沈时默和我说……你们都打不过他。”
江凡鹤眼都不眨:“他脑子有问题。癔症,幻想。等被我揍一顿就该老实了。”
……!
林若森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紧闭的房门瞥过去一眼。
就这么说坏话,没关系吗?
虽然江凡鹤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他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你说得这么大声,被他听到了怎么办。”
“听力好的是我,不是他。”江凡鹤理所当然地说,“他如果想听见我们在做什么,就得耳朵贴着门,保持这个动作。他不介意做这么掉价的动作,我当然不会说什么。”
林若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沈时默顶着一张阴沉的冷脸,猫着腰贴在门上鬼鬼祟祟偷听的画面。
怎么说呢,要是放到今天以前,他是不觉得沈时默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但是破罐子破摔以后,倒也不是不可能。
林若森抿着唇,湿润的眼眸弯弯的,忍不住笑了一声,略显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和你开玩笑的。沈朝煜还在和他谈事儿,他没空过来。”
江凡鹤替他简单梳理过额发,又揉揉他软乎乎的脸颊肉。他的目光在那只发夹上停留片刻,而后很快收回目光,低声说:“不难过了吧。和我说说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林若森刚想回答,张了张嘴,忽然顿住了。
他的这一下停顿,被江凡鹤敏锐地捕捉。
“怎么了?”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熟悉的温柔神态。
林若森怔怔地注视着他的脸,不可避免地想起先前与沈时默的谈话。
他们只是把你当做随时可以抛弃的消遣。
这场游戏只能有一个人获胜。
这两句话,前者暂且不提,明显是后面一句更让他相信。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能这样直白地问出来。
对于撕裂平静的表象这件事,他本能地感到恐慌。对胆小鬼来说,能掩耳盗铃到不得不面对事实的最后一刻,也是不错的选择。
内心挣扎了几个来回,林若森垂下视线,露出回忆的神色。
“没什么……他让我和他一队,说他会带我赢……还让我不要相信你们。”
至于那句爱他,十有八九是为了糊弄他才说的谎话,说出来应该只会干扰江凡鹤的判断。
想起那句话,林若森心里又有些冒火。他抿着唇,耳廓泛红,想不明白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真是满嘴跑火车,也太不负责任了。
“啧。”
细白的手指一蜷,林若森抬眸看向他。
“这句话居然抢先让那家伙说了。我还打算再过一阵,等玩家数量跌到十个以下,就带你离开他们的呢。” 江凡鹤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林若森眨眨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表情看起来茫然而无措。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内过了一遭,他咬了下嘴唇,踌躇地挑出一个问题。
“只有我们两个能赢吗?”
“当然可以。”江凡鹤对他眨了眨右眼,语气轻松道,“我有经验也有信心,只要你跟着我走,你就能赢。”
这话说得太满,几乎是自负的程度,听起来实在奇怪。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赢,但是江凡鹤……
即便是好骗的林若森,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绞着手指,迟疑了好一会儿,又问:“为什么……是我赢?”
“因为只有你能赢。”
“?”林若森听不明白,困惑地偏了偏头,像是试图理解人类的小动物。
江凡鹤知道他这样听不明白,毕竟他的笨已经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他笑了笑,决定试着给小笨蛋多解释一点。
“因为……”
一声突兀的气音。
就像忽然被人扼住了脖颈,明明没有任何外物触碰到他的脖子,话才说到一半,后续的所有言语,都化作一声憋闷的气声。
江凡鹤眉头紧锁,一手捂住脖颈,手指轻轻打颤,脸上很快泛上一层窒息的薄红,脖颈的青筋都清晰地浮出来。
“咳、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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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森惊得一颤,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扶着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男人缓慢地摇了摇头。
可明显不是没事的样子。
他的样子太吓人,林若森被他这副异样吓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但又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外行,只能着急地捏着他的衣摆,嘴唇吓得哆哆嗦嗦。
“你、你还好吗?我该怎么做……”
没过几秒,江凡鹤重重地抽了一口气,面色勉强缓和过来。
见他有好转的迹象,林若森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把擦掉还没完全冒出的泪花,急匆匆地问:“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能力者?你别吓我……”
“不……没什么。”江凡鹤勉强地笑了笑,“小毛病而已,不要在意。”
哪里有小毛病是这样的!
林若森眉毛一竖,感觉到自己被当笨蛋糊弄,捉着他的手腕就要质问,而后就听见他说:“记得在森林里,那个喊你名字的人吗?”
林若森懵了一瞬,没反应过来话题的跳转,气愤的表情被当场打断,傻乎乎地眨着眼睛。
“断了腿的那个,在地上爬的。”江凡鹤好心地提示道。
“啊,是他……”不好的回忆再次复现,林若森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搓了搓小臂,不安地垂下视线,“我、我记得的。”
说完,他又抬起眼,茫然地朝江凡鹤看过去:“怎么了,他不是已经死了……啊。”
骤然间,林若森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脸色发白。
“他是第一个。”
林若森浅浅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接道:“今天的……是第二个。”
第二个,不知为何事先认识林若森的,满面痴迷地寻找林若森的。
他怔愣地放空视线,又一次绞住了手指,掌心不安地渗出冷汗。
“从进入游戏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在一个队伍里,没有分开过。”江凡鹤的声音还带着短暂窒息的沙哑,“所以你……你是什么时候接触到那些人的?”
林若森咬着下唇,脑袋越想越昏。他的眉头都拧成一团,迟疑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抬起视线,求助似的看向江凡鹤,提出一个可能。
“是不是在我进入游戏以前,就认识那些人了?”
江凡鹤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像是你会选择的交友对象。如果他们不是你必须依靠的对象的话,你不太会和这样高大的男人主动接触。”
林若森愣愣地看着他,又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失忆以后,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怎样的人,但是他也觉得江凡鹤说得颇有道理。他个子小,而这些他仰头才能对视的男人,看起来就让他心里发慌,没有安全感。
再说,他见过的那个怪物……长成那种可怕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会有接触的机会呢。
在他低头苦思冥想的时候,江凡鹤就在一旁看着他,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了两分钟,林若森苦着脸,可怜巴巴地讨饶:“我、我想不出来……”
“不怪你。继续跟着我就好,我会带你赢的。”江凡鹤捏捏他的脸蛋,微笑着说,“再说,森森就是这样笨笨的才可爱。”
林若森鼓起脸,刚要说话。
“哔——”
江凡鹤脸色一变,抬起手腕,对着腕表按了两下,一块小小的光屏投影从腕表上升起。
【玩家沈时默已脱离小队,位置共享解除。】
16.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6
林若森跟在江凡鹤背后,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跑下楼梯。
“沈朝煜呢……”
“在外面。”江凡鹤朝窗外看了一眼,简短道,“你在这里待着,别出去。”
林若森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背后,皱着脸蛋问:“你要把他找回来吗?”
“是。刚才我没留意他们,我以为他们还在房子里待着的……”
同林若森说话的时候,他半点注意力都不想分给奇怪的人。他并不觉得这是他的失误,但因为这个行为而出了岔子,他就得想办法去解决。
即便对于江凡鹤来说,这也是计划之外的事情。男人脸色并不好看,回头看了一眼林若森。
胆子太小,不过是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变故,林若森的眉头都无意识地蹙起来,忧心忡忡地咬着下唇,巴掌大的小脸泛着苍白。
江凡鹤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不少。
至少不能因为某个特立独行的恋爱脑,弄得林若森都担惊受怕。
他用拇指轻轻触了触林若森的下唇,那点被咬得嘟起来的软肉被压得轻轻陷下去,果冻似的软弹。
“别咬嘴唇了,小心破皮。”
林若森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江凡鹤又道:“十分钟内我就会回来。乖一些,在这里等我。”
他抿住唇瓣,垂下视线,讷讷地应了声。
就算他的心里有再多模糊的“可是”,他也对自己的水平有充分的认知。缠着要跟上去,也不过是给江凡鹤徒增压力而已,会分散对方应对敌人的注意力。
还是他帮不上忙……
江凡鹤摸摸他的发顶作为安慰,很快就出了门。林若森扒在门上小小的猫眼上,看到男人奔跑的身影拐过一个弯,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他两手扶着门,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就这样茫然地怔了片刻后,他才想到自己不用在门口站着干等,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并着膝盖,两只手又攥在一起,眼神飘忽。
坐姿乖巧得过分,正襟危坐的样子看上去娇小又漂亮,但浑身透出一股坐立不安的气息。
林若森不想看这些沾着血污的家具,抿着嘴唇,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待在客厅的,而是想回到整间房子中唯一没有血迹的房间,也就是他的卧室。
即便客厅的地面能明显看出是被额外清理过,已经没有什么气味,但渗透进木地板的陈旧血污太刺眼,大概是心理上的暗示,他仍然能嗅到若隐若现的铁锈味,心里忍不住发毛。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住这间房不可,但是他只能依附队友,没有左右他们决定的权利。
现在窗外是白天,没有奇怪的东西在外面虎视眈眈,可他心里就是没有来由地发慌。
可能是他神经太敏感了……
太安静的环境反而让他的不安感更甚,一只手捂在心口,感受到心脏正在砰砰直跳。
林若森没有计时用的道具,也就没有对时间的概念,只得白着脸又如坐针毡地等了好一会儿,又一会儿。他等得心焦,于是站起来决定再去门口看看。
才刚走到门口,门就嘎吱一声被拉开了。林若森被吓了一跳,抬起视线,第一时间进入视线的,就是两个高大的身影。
他目光触过面色凝重的江凡鹤,又落在沈朝煜身上,眼瞳微缩。
沈朝煜的状态,看起来和平常里截然不同。
倒不是说他受了伤或是怎样,只是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像是刚杀了一队人一样,属实有些骇人。他压根没有克制身上的煞气,额发在面上投出阴影,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若森。
和小型的草食动物一样,林若森本能地害怕这股几乎能化成实质的气场,呼吸都吓得停了一瞬,悄悄地后退一步。
江凡鹤的唇抿得很紧,道:“进去关门再说。”
“好的……”林若森垂着眼连连点头,无意识绞着手指。
看到大门一直开着,就算二人身后空空荡荡,他也很没有安全感。
江凡鹤推着沈朝煜的后背,将人带进屋内。林若森绕到他们后面,抓住门把,第一把居然没能拉动。他皱起眉,又用两只手同时拉住门把,稍微费了点劲,才把沉重的大门拉上。
他松开把手,小小呼了口气。
最近体力下降得很厉害,还好关门这种小事,他还是可以自己做到的。
两个男人沉默地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林若森回过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边,蜷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朝煜。
其实他看不太到男人的表情。在落座以后,沈朝煜就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动作,两只手握着拳,低头抵住额角,只留给他一个紧绷的晦暗侧脸。
气氛太安静了,几乎和冻结一样,令林若森不太舒服。他有些莫名的紧张,手心又开始冒汗,抿了抿嘴,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沈朝煜的状态,他总感觉开不了口。
在沈朝煜这寻不到结果,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江凡鹤,后者摇了摇头。
可是,他应该做点什么。一直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沉默,肯定也不是个事。
林若森暗暗给自己鼓鼓劲,走了几步,在沈朝煜的身边坐下。他在心里踌躇着怎么开口,手指已经揪住男人的衣角,轻轻地拽了拽。
“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心脏便猛地一跳。
身边沉默的男人忽然坐起身,将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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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森脑袋瞬间懵住,几乎是扑倒了一样,上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歪进他的怀里,被男人的面颊贴住耳侧。
沈朝煜什么也没有说,鼻尖埋进柔软的发间,重而长的深吸了一口气。
林若森肩膀一抖,耳垂倏地攀上显眼的粉。他的耳朵本来就敏感,感受到吐息的一瞬间,脖颈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被固定在沈朝煜的怀里时,他就像是一款小号的等身娃娃,压根没有一点移动的能力。他本能地挣了两下,可沈朝煜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毛病,根本不想让他离开,他的挣扎和蚍蜉撼树一样。
林若森放弃了。他仰着脸,下巴别在对方的肩膀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眨巴两下眼睛。
“你怎么了……”
“你一定不要和沈时默走。”
林若森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沈时默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在脑内迅速过了一轮沈时默的发言,然后小心地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沈朝煜的怀抱越来越紧,两只手环住他的腰,手掌扶着腰侧的一点软肉。就算是林若森这样的小个子,也要被挤得喘不过气了,面颊上浮起两团浅浅的红晕。
他用手心贴着沈朝煜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推了推,表达微弱的抗议。
简直跟石头一样硬!
这人的肌肉怎么长的,他觉得手都开始疼了……
“你先……松开……”
闻言,沈朝煜很利落地把他放开了。
林若森愣了一愣,本来还在惊讶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下一刻,当着江凡鹤的面,男人一把将他掐着腰抱起来,直接拖进了自己的怀里。
体重太轻的结果就是他只能像小玩具一样被摆弄,毫无反抗之力。
总之,现在林若森被迫老实了。他侧着坐进沈朝煜的怀里,被迫蜷着上身,满脸空白。
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江凡鹤凉飕飕的声音响起:“你别这么抱着森森。他会不舒服。”
“一会儿就好。森森身上好香,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沈朝煜闷闷地说着,将林若森环得更紧,“让我充一会儿电,很快……”
太奇怪了。
林若森趴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被他压着猛吸,脑袋都快不会转了。直到沈朝煜说的那段话在林若森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他才倏地回过味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颊迅速染上绯红。
这种话说出来,其实已经到了冒犯的程度,尤其是配上这样亲昵的拥抱动作……
也就笨成林若森这样,才会乖乖地给他当小抱枕。
他木愣愣地红着一张脸,又被换了个更亲密的姿势,整个人都面对面嵌进了大他两圈的男人怀里。
17.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7
沈朝煜按着林若森的后脑,把他的头发都被弄得乱糟糟的,细软的小卷毛从指缝间翘出去一点,手指和卷发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无视了林若森微弱的抗议,男人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安抚抱枕用。
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心情糟糕透顶不作假,但落进这场逃杀比赛中,拥有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是基本配置。只不过打开门的那瞬间,看见漂亮娇小的少年怯怯地站在门内,抬着一双无辜又担忧的圆眼睛看他的时候,沈朝煜呼吸都停了一瞬,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
绸缎似的皮肤,又每天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是参与逃杀的选手,倒像是个来探险的天真小公主。身体看着这么瘦,抱起来却软绵绵的,宽大的衣着下,藏着点不明显的软肉。
浅淡的体香,在呼吸之间被刻入肺部,在他的体内留下深刻而甜蜜的烙印。
“你身上又软又香,森森。”沈朝煜低声说,“以后我也可以经常抱你吗?”
想得美!!他又不是什么小抱枕!!
林若森的脑袋都快烧起来,脸蛋都被捂红了,气得闷声道:“别说了!只是让你抱一会儿,你别想那么多……”
沈朝煜遗憾地“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就这样,林若森度过了十分漫长的五分钟。
“……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为止?”江凡鹤的声音冷得快掉冰碴,“知道你心情不好,森森才让你抱着他不放的,你怎么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你心情不好吗?”林若森在沈朝煜怀里冒出半截脑袋,又紧张地缩了回去,“哦……不对,的确心情不好。对不起哦,当我没问过吧。”
饶是沈朝煜,也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该说他是天然笨拙到了一个地步吗,说出来的话也傻乎乎的,有股冒着傻气的可爱。
也是怕他真的不舒服,沈朝煜总算舍得把他松开。
林若森两边的腮肉都冒着甜蜜的浅粉色,脸颊被捂出一点汗,额发凌乱地粘在颊侧,被他自己拨到耳后。他坐在男人怀里,抿着浅红的唇,仰起脸,水润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像个乖巧的小女孩。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表情好可怕……”他小声问。
“没什么,和沈时默谈崩了而已。”
……而已?
林若森心里咯噔一声,皱起眉:“你们说什么了?”
“沈时默执意要带你走。我说不可能。”
江凡鹤也道:“当然不可能。”
他再说话,林若森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晕乎乎地转过头,又被对方的脸色吓得心里又是一咯噔。
他还从来没见过江凡鹤脸这么臭的样子,总觉得……就像江凡鹤崩人设了一样。
江凡鹤不是很温柔的性格吗?
他的心里莫名有点害怕,手上捏着沈朝煜的衣角,都快把那团布料捏得冒潮气了。
“你、你看起来怎么也这么生气?” 林若森结结巴巴地问。
“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这家伙动作毛毛躁躁的,别把你弄疼了。”江凡鹤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
“还好,我不疼……”
“不疼也不能这样投怀送抱呀。”男人叹了口气,神色显出几分外露的失落,“只要别人心情不好,就可以把森森随便抱在怀里揉吗?森森原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占便宜的吗?”
……不,他很贵!
林若森呆了呆,立刻从沈朝煜的怀里爬出来:“没有的事!”
怀里软和的小蛋糕转眼就爬了出去,沈朝煜心下一空,不满地挑起眉,瞪向对面坐着的江凡鹤。
“……喂,你什么意思?”
江凡鹤的脸色显然好了不少,慢悠悠道:“没什么意思。”
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写满了“我就这意思”。
林若森皱着脸,一手推开沈朝煜的胳膊,摆出小猫拒绝被吸的动作,嘀嘀咕咕道:“差不多得啦,你都抱这么久了,我好闷。”
得了他的亲口拒绝,沈朝煜不太甘心地坐了回去。
“我和沈时默说了,想一个人出去找死可以尽管去。但是带着你一起出去找死,绝对不可能。”
可是沈时默明明和他不是这么说的。
林若森回忆片刻,慢吞吞地摇摇头:“听他说的那些话,他好像真的有赢的把握。”
“他能有什么心思,不过就是为了骗你走而已。”江凡鹤冷冷道。
林若森睫毛一颤,嘴角撇下去,顿时泄了气。
好吧,他知道自己笨,谁都能随便骗的那种。转念一想,沈时默这种奇怪的人,指不定又是在逗他当乐子……
“跟我们走,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沈朝煜握着他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我们都会保护你。”
……
简单吃了晚饭以后,林若森看到两个队友开始收拾行李。他挽起袖子,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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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帮忙,就被沈朝煜塞了个开封的水果罐头,让他坐回沙发上慢慢吃。
看着所有人忙前忙后,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林若森有些不好意思,小学生一样并着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果罐头。
他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主人收拾行李箱的时候,用小零食钓着不来捣乱的小狗……
“这些东西重,你搬不动,我们来就好。等你吃完罐头,我们差不多就能走了。”江凡鹤手上提了两杆林若森认不出的枪,利落地将它们装包封好。
林若森抿了抿嘴,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干活还多话,有些心虚,于是压低了声音问:“我们要去哪里?”
“还有一个小时刷新安全区,等刷好了我们再决定。”沈朝煜道,“有可能是城里,也有可能是森林。我偏向城镇,生活更方便一点。”
可真是公主护卫队才会考虑的事情。
虽说护卫队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但林若森只要嗯嗯点头,负责吃干净罐头就好,毕竟这些事小公主确实搞不懂。
晚餐已经吃得很饱,他用小叉子叉着黄桃,小口小口地咬下来,兔子吃草一样细嚼慢咽。等他终于吃完一罐后,二人总算结束整理,把带不走的装备都销毁过后,提着几个包来到门口。
林若森没什么个人用品,只要带上人就好。他和小尾巴似的缀在队伍最后,跟着二人出了房门。
已经入了夜,街道上的雾气愈发浓郁,路灯的光线都很难穿透这片白茫茫的浓雾,能见度更是低了一倍。刺骨的寒气打着旋将林若森裹起来,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普通的呼吸都有几分吃力。
林若森呼出一口模糊的白气,缩了缩脖子,把领口竖起来,拉上拉链,勉强挡住下半张脸。在夜晚不太好的光线下,他垂着眼睛,鼻尖被冷得发红,巴掌大一张脸却白得透明。
“安全区还有十分钟刷新,今晚估计不太平。”沈朝煜道。
江凡鹤低头查看腕表,然后说:“我不太担心。剩下的那几个不算难对付,只要谨慎一些就好。”
“我倒希望能刷个原地的安全区……但是我们的位置太偏了,感觉悬。”
“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江凡鹤敷衍着他,朝身后伸出手,“森森,牵好我,前面的地面埋了陷阱……”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江凡鹤脸色骤变,飞速回过头去,瞳孔一缩。
在他们的背后,林若森背靠着门,软绵绵地歪倒在地。
18.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8
意识涣散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清晰。
林若森浑浑噩噩地抬起脸,看到面前围着几个模糊的身影。他又眨了眨眼,视线缓慢聚焦,人影从六个合成了两个,才迟缓地意识到这是江凡鹤与沈朝煜焦急的脸。
“你怎么样?!”沈朝煜焦急道,“怎么突然倒下去了?哪里不舒服!?”
江凡鹤一手挡开沈朝煜要扶他的手,说了句“先别动他”,而后用掌心覆住他的额头,肉贴肉感受了几秒。片刻过后,他收回手,面色凝重地说:“还没有发烧。”
沈朝煜勉强舒了口气,引来江凡鹤并不放松的一瞥。
没有发烧也不一定是好事。
虽说没有发烧,但更糟糕的是,额前的温度已经凉到吓人的地步,简直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
“不扶他起来吗?他怎么了?”沈朝煜问。
江凡鹤一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他垂下视线,露出思索的神色,目光在林若森身上游移。
二人面前,林若森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恹恹地闭着双眼。尖尖的下巴埋进领口,黑色的衣领,衬得他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唇色也是没什么血色的淡粉色,和一触就碎的瓷娃娃似的,叫人根本不敢怎么碰他。
林若森的脑袋晕得像溺了水,耳边满是嘈杂的闷响,什么也无法思考。
刚才踏出门的时候,他的记忆像被短暂地切断了一样,才迈开腿,眼前的景物就晃了一晃……再睁眼,就是现在了。
看着他锁着眉头的痛苦表情,沈朝煜脸色铁青,握住林若森冰凉的手。他甚至不敢使力,生怕弄疼了林若森。
掌心握住的手指,正在轻微地打颤。
他很冷。
沈朝煜一言不发地抿紧唇瓣,心疼得几乎要碎掉,恨不得以身代之。
可这一切,真是毫无来由的状态。
林若森是他们小队里被养得最好的一个,不需要杀敌,也不需要做任何后勤杂务,根本不可能受伤或者累到。要说受过最大的苦,就是偶尔被队友和敌人吓了一跳又一跳。
换句话说,不管是团队里的谁倒下了,都不应该是林若森才对。
“先把外套给他。”江凡鹤说着,就开始动手脱自己身上的外套。
林若森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是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睛,任由两人摆弄。
男人的外套对他这样清瘦的体型来说大得过分,他被裹得像是卷进毛毯的小猫一样,脑袋都被裹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发顶,还有半张人偶似的昳丽小脸。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又颓靡地垂下去。
一副病恹恹又漂亮的模样,乖巧得让人心软。
“哔——”
提示音响起的瞬间,二人同时低头看向腕表。
看清地图过后,沈朝煜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说:“这里不能待了。安全区在A区。”
A、B、C三个区域,以“品”字形的结构平铺在地图上。三人所在的位置正是三个区的中心部分,略微偏向B区;而这次的安全区中心,正刷新在上方的A区与右下角C区的交界线。
一次性缩小了差不多一半的面积,看起来是很希望选手们尽快产生冲突。
要是林若森还是健康的状态,他们当然不会惧战……
“这里不能久留,中心城区会有别的选手赶来,迟早会和我们碰上面。森森这样的状态,我们要尽快离开,尽量避战。”江凡鹤快速查看着地图,“你先抱着森森,我们走。”
沈朝煜挑起眉,略显意外地瞥他一眼。
江凡鹤不带笑意地抬了抬唇角:“让你抱是嫌你探路的效率低。”
“以前装弱这么起劲,现在装都不打算装了?”
江凡鹤冷哼一声,将武器收回包里,站起身道:“少废话。”
看戏的对象还惨兮兮地晕着,自然也没什么装的必要了。
想到这一点,沈朝煜摇了摇头,一手托住林若森的膝窝,一手扶着他的腰背,直接将少年打横抱了起来。
脸颊贴上男人的肩头,一侧脸蛋上的软肉被挤得轻微变形,软软地嘟起来。林若森拧起眉头,下意识地咬住唇,似是小小哼唧了一声。
沈朝煜心下一颤,连忙问道:“森森?哪里痛吗?别怕,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带到安全点……”
林若森睁开眼,晕乎乎地眨了两下,眼底浮着层水润润的光。不舒服的时候,他的眉眼都耷拉着,看起来委屈巴巴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冒出泪花。
虽然他尚且没有昏过去,但意识也算不得清醒,被问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稍长的额发落在面颊上,被江凡鹤拨至耳后,又摸了摸冰凉的脸蛋。
“忍一忍,森森。我们马上就到了。”
林若森撇着唇角,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把脸往男人胸口的方向转了转,又恹恹地闭上了眼睛,躲避路灯的光线。
沈朝煜担忧道:“他真的没事吗?”
“目前应该没事。”江凡鹤凝视着他惨白的侧脸,轻声说,“附近人太多了……就会这样。”
沈朝煜一怔。他看着怀里的林若森,脑内闪过一个隐约的念头。
江凡鹤继续道:“我开路,跟在我身后。我们不走大路,贴着圈边走。”
二人行动力惊人,话音才落下,就立即开始赶路。不用缓下步子等待林若森跟上,他们的行进速度就异常快。两个男人在厮杀中练就的肌肉,这时候总算起到作用,一人在前方快速探路,还有一人环抱着晕厥的少年,飞快地大步奔跑。
林若森白着一张脸,神志断断续续额发被风吹得翘起几缕,在空中飘飘晃晃。他蜷在两件外套中,吐出的温热白气淡薄极了,细白的手指揪住一截沈朝煜的上衣,是半昏迷时无意识的动作。
不论是脆弱的神情,还是手上的小动作,仿佛都在说,“不要丢下我”。
沈朝煜紧了紧怀抱,心脏又酸又软。
这样弱小可怜的少年,除了依靠他,还能怎样生存下去。
没人会狠心把他丢下的。
缩圈的影响肉眼可见。枪声与爆破声几乎近在耳边,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屋与炸开大坑的地面。江凡鹤带着他们从废墟中穿行经过,避开了数个正在发生冲突的战场。
林若森的体重轻得可怜,抱着他跑了好几公里,沈朝煜的胳膊都没什么明显的不适应,行进的速度也丝毫未减。
穿过最后一条街道,终于来到了森林与城镇的边缘。
晚上的视野不算好,更遑论他们的路线直奔森林,压根没有一点街灯照明。好在江凡鹤依赖的是听觉而并非视觉,漆黑的夜色里,只有两道狂奔的脚步声,掺杂着枯枝杂草被踩碎的咯吱声。
安全区的边缘,一道黑压压雾障吸附了所有光线,突兀地竖在地上,直抵云霄,混入天空飘浮的浓郁雾气中。
二人喘着粗气,在一处溪流边停下脚步。
近水源的空地,这里就是他们今晚的营地了。
比赛场地中的森林中设有危险的食肉动物,但他们的位置太靠近城镇,并不是食肉动物出没的地带。否则在夜幕降临时才设立营地,显然是个堪比找死的危险行为。
江凡鹤擦了把汗,动作利索地生了火,又在离火堆不远处把睡袋铺好。沈朝煜托着林若森的身体,将他放进睡袋里,小心翼翼地安置好。
在火光的照明下,林若森苍白的脸色似乎红润了几分,眼睫轻轻打颤,胸脯缓慢地起伏。
虽说还算不上彻底健康,但是比起刚才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气的虚弱模样,还是好上了不少。
江凡鹤俯下身子,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过了几秒钟,他直起身,语气不怎么放松地说:“好了点,没有那么凉了。”
闻言,沈朝煜提着许久的气才终于颤颤地呼出去。
担忧才下去了几分,被谜语人当狗溜的火气一下子又蹿上心头。他一把擒住江凡鹤的手腕,语气透着掩不住的烦躁,连珠炮似的问:“他的脸色好差,到底是什么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沈时默是不是也知道?”
江凡鹤定定地看着他,几秒后,挣开了他的手。
“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再说就算我知道什么,我也说不出来。”江凡鹤低声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离森森远一点,把篝火留给他。”
沈朝煜瞳孔一缩,颤着嘴唇,心底模糊的念头愈发清晰。
可实在太荒谬,让人不可能接受。
江凡鹤疲惫地垂下视线,给林若森拉上了睡袋的拉链,手指拨开面上的碎发,贴住他绵软的脸颊肉。
“试试看吧。我没法打包票,但是这大概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方法。”
……
意识回笼时,林若森的脑袋一阵阵地发晕,仿佛站在地面上,却一次次地朝前栽倒。他半睁着眼睛,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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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
他动了动指尖,感觉到熟悉的触感。
这是在睡袋里……
迷糊的大脑和宿醉似的,处理信息就像生锈的机器,缓慢无比。
他迟缓地眨了几下眼。
漆黑不见星的夜空,鬼魅般的树影,身旁隐约跳动的火光,还有一个男人的侧影。
……有人挡住了篝火的暖光,侧坐在他的身边。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注意到他睁开了眼,男人俯下身,同他的面孔仅有四五拳的距离。
林若森呆滞地盯着他,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痒。
陌生的男人垂眸注视着他,轻声道:“还冷吗?”
太奇怪了。明明对方的脸近在眼前,但是他再怎么努力去看,也半点都记不住对方的长相。
就像是被设定为玩家不可接触的npc,套了一层奇异的面具。
他指尖发颤,半张开嘴,本能地想要呼喊——
“救……”
“嘘。”
男人竖起食指,比在唇间。林若森短促地抽了两口气,像是被无形的存在堵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眸顿时惊惧地睁大了。
“还是让他们离你远点比较好。”
少年的眼中颤颤地盈了点泪,转动眼珠,视线随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
距离他大概十米的距离,江凡鹤与沈朝煜正席地而坐。为了不吵醒他,二人窃窃地低声交谈着什么。
“倒是挺聪明的决定。”男人没头没尾道。
忽然,江凡鹤若有所觉,猛地回过头。
“怎么了?”沈朝煜跟着他一同看过去,“森森喊你吗?”
江凡鹤盯着林若森的方向,微微偏着头。
篝火、睡袋、熟睡的林若森露出的一小张脸,一切都和几分钟前一模一样。
江凡鹤压下心头说不出的怪异感:“……应该是我的错觉。”
说罢,二人不再继续注意林若森,再度交谈起来。
……
林若森急促地喘了两声,收回求助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瞪着男人。
“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发现我?”男人微笑道,“因为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天。”
但林若森当然不想和任何奇怪的人单独待着,却又无处可逃,只能被困在狭小的睡袋里,听着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他没办法给予男人任何回答,但对方显然不需要回应,自己一个人就够演一出独角戏。
“像这样和你独处……勉强算是独处吧,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男人一手探到他的颊侧,轻轻一捏他的脸肉。
被指腹触碰的皮肤,倏地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白皙的、细腻的皮肤,雪媚娘似的绵软,被食指拇指并着揪住,就软乎乎地嘟起一小团。配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倒像一道秀色可餐的小甜点。
可是如果真的咬一口,大概会吓到这块怂巴巴的小蛋糕。
招人喜欢到一个地步的时候,即便是用怯生生的控诉眼神怒视,也能让坏人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
生气和不满的样子,都可爱得让人想嘬他一口。
“现在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摸你的脸了。真软啊……”
林若森抿紧嘴唇,脸上写满了抗议。但他再怎么拼尽全力,也只让脸颊微不可查地偏了几毫米,压根躲不开对方的魔爪。
男人笑了一声,变本加厉地揉揉他软和的脸肉。
“怎么脸又这么白?胆子真小。”他叹息一样地说,“长得可爱,哭起来又好看,一副招人欺负的样子,怪不得会被某个心理变态盯上。”
心、心理变态?!
林若森心下一惊,连挣扎的动作都忘了。
“这是长得太漂亮惹出的麻烦,小公主。”
男人曲起指节,替他擦去即将满溢而出的泪水。泛红的眼角,被拖出一道浅淡的湿痕。
“早些做好准备吧。他想做的……可不是‘获得胜利’这么简单。”
林若森听不懂。
不知为何,他莫名地感觉对方压根不是想让他听懂的意思——知道他是个笨蛋,为什么不多解释几句呢?
在他惶惑交加的目光中,男人的唇瓣一开一合。
“——他要你做他的战利品,永远地留在这里。”
19.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19
第二天清晨,空气中还浸润着冰凉的晨露。
林若森头昏脑涨地睁开双眼,翻了个身,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十分钟后。
瘦弱的少年仍旧披着队友的外衣,被江凡鹤扶着腰背,软趴趴地跪在小溪边的泥土上,一张小脸神情恹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才用溪水漱口洗脸过,他的下巴尖不断滴落水珠,啪嗒落进溪中,冰凉的溪水将额发濡湿,黏糊糊地粘在颊边。
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这样不行。”沈朝煜紧紧皱着眉,“我们得去城里……应该还有一些没被搜刮干净的药店,能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
林若森本来还晕乎乎的,一听要吃药,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清醒了。
江凡鹤犹豫道:“找得到药店也没用吧,日常药物应该是被搜得最干净的。”
沈朝煜坚定地说:“至少得试试看。”
话音刚落,他的裤脚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沈朝煜才低下头,就看到少年仰起脸蛋,湿漉漉的视线上抬着看他,露出一点小动物似的下眼白。细白的指尖从过宽的袖口探出一点,黑色的布料的衬托下,那点白和落雪一样漂亮。
顶着他的目光,林若森攥了攥他的裤脚,翘起湿润的睫毛:“不想吃药……我讨厌苦的东西。”
说话之间,他撇下唇角,不自觉显出一副示弱的可怜神情。
他不喜欢很苦的冲剂,也不喜欢吞胶囊,卡嗓子。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娇气,成熟的林若森只是抿住唇瓣,忍辱负重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这样的表情实在又委屈又漂亮,光是看着他的脸,沈朝煜的心脏就软成一滩水。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单膝跪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
“娇气包。你都吐了一早上了,不想吃药的话,还想忍到什么时候。”
林若森表情瞬间垮了,抽开手,脸往边上一别,留给沈朝煜一个生闷气的后脑勺。
刚才的深思熟虑真是都喂了狗!
饶是先前愁眉不展,江凡鹤也笑了一声:“撒娇也没用的。”
“谁跟你说我撒娇了!”林若森气得炸毛,“讨厌你们!”
“好的,讨厌我们。”沈朝煜复述道。林若森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他听起来这么高兴。
江凡鹤用手背捂了下嘴,勉强把嘴角压回去,然后揉揉林若森的脑袋,温柔地说:“嗯,好的,我的荣幸。”
林若森脸都气成了河豚,更生气了。
没天理了!他都这么不舒服了,两个队友一个造谣他撒娇,另一个造谣他娇气,他……
好吧,他没什么办法。
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林若森委屈巴巴地扁了回去。
……
再怎么不乐意,该去的地方还是要去。
就算不找药,安全区也迟早会刷离森林。尽量做掉更多敌人,率先抢到更有利的位置,才会是更好的选择。
林若森趴在江凡鹤的背上,大腿被男人的手掌很轻松地握住大半,一圈软肉被手指掐得陷进去一点弧度。他用下巴倚着对方的肩膀,两只手圈在男人的脖颈前,纤细的小腿在裤管中微微地前后晃荡。
林若森皱着鼻尖,嘴里小声地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大概是和他们熟络起来了,身体又变得更脆弱,原先被好好藏在心底的小脾气都咕噜噜冒了出来。沈朝煜可能听不清,但是江凡鹤都不用竖起耳朵,就能听见小公主在颠三倒四地抱怨他们是两个坏人。
生气起来毫无杀伤力,反而可爱得要人命,叫人只想亲他。
然而即便隔着一层衣裤,手心也能感受到少年发冷的体温,他的唇瓣就抿成一道直线,脸色沉沉,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已经到了走路都会跌倒的程度,也不知道林若森这样还算凑合的精神头,还能维持多久。
这时候,沈朝煜回过头,同他说:“闭上眼睛,森森。”
林若森犹豫了一下:“干什么啊?”
江凡鹤道:“前面有你不会想看的东西。”
虽然林若森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他不想看的东西”,他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没走几步,他感觉到江凡鹤似乎是拐了个弯,迎面的微风就送来了浓郁的血腥味。喉头甚至堵了一瞬间,他拿不准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股血气真的让人窒息。
总之,林若森屏住一口气,将口鼻直往江凡鹤的肩头埋。
他想起来了……
先前的一晚做了战场,那今天的小镇里,自然横七竖八躺着无数牺牲者。
越想越犯恶心,林若森埋着脸,脸也不敢抬,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
“砰——”
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就听到江凡鹤道:“没关系,别睁眼。”
就算不说,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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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睁眼的。
又是好几连枪声,还有远处嘶哑的惨叫声,如同被击中的野兽一样的哀嚎,渗得他手臂寒毛直竖。林若森闻到硝烟的味道,像是一道纤细又粗粝的绳索,一点点收紧他的脖颈。
他的脑袋忽的一晕。短暂的晕眩后,他喘了两口气,一手压住太阳穴,心跳登时加速,一阵难言的恶心感直往喉头涌。
“不舒服?”江凡鹤马上注意到他的异状。
林若森不想让自己的不适分散他们对敌的注意力,把那股恶心感强行往下咽了咽,哑声说:“没有……我没关系的。”
江凡鹤还想说什么,林若森用指尖攥住他的肩膀,呼吸稍稍加重。
“没关系的……”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十分坚定。
二人的前方,沈朝煜还在清路。
其实开枪的次数不算多,大多数时候,应该是在攻击那些奇怪的选手……
正常的人类,被子弹击中时,又怎么会发出如此渗人的奇怪声音呢。
“森森。”
林若森一个激灵,顿时睁开了眼睛。
面对溅满鲜血的墙壁和遍地歪斜的肢体碎块,他还没顾得上反胃,就又那道声音说:“过来。”
林若森震惊到极点,心口砰砰狂跳,颤颤地说:“你、你听见了吗?”
江凡鹤摇头,问他:“你听到什么了?”
“我、我听到沈时默的声音了……在哪里……”林若森惊慌地环顾四周,“我好像听不出来位置,怎么回事?”
“可能是有诈,这里的氛围很不对劲,我听不清……等等。”江凡鹤瞳孔微缩,“沈朝煜,前面的巷子里,是不是沈时默?!”
“那刚才的声音……”
作为无效化能力者,沈朝煜什么也没有听到。
“有可能是沈时默的能力。”沈朝煜的声音里,似乎压着某些怪异的情绪。林若森下意识觉得不对,悄悄瞥了他一眼,拧起眉头。
精神系的能力者,在一定的距离内,是能够直接将话语传递到人的脑中的。
江凡鹤:“我们先……”
话没说完,他脸色骤变,猫着腰往路边一滚,将背上的林若森翻身压在身下,一把捂住了他的耳朵。
林若森懵然眨了两下眼,感受到江凡鹤的呼吸又快又急地扑在他的脸上。
“怎么……”
下一秒,一道令人牙酸的嗡鸣声破空而来——
20.独自一人的国王游戏20
“铮——”
不知何时,沈朝煜取了一把横刀,飞速挥了数刀,伴着一阵刺耳的嗡鸣,将那东西劈得朝天上飞去!
江凡鹤松开手,利落地将林若森从地上抱起来。顾不上拍干净身上沾的泥灰,他打横抱住林若森,脸色难看地对沈朝煜大喊:“别在这里打!这里没掩体!”
“我知道!”
他们起起伏伏的动作幅度太大,林若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蜷在江凡鹤怀里,面白如纸,紧紧地捂住嘴,喉结拼命上下滚动,真是费尽全身力气才压住呕吐的欲望,背后冷汗直冒。
虽说这股反胃感如影随形,其实他也吐不出来什么,但是他不能发出太多声音,干扰队友们的判断。
林若森耳边嗡嗡响,抬着眼睛看向天空时,呼吸又是一滞。
半空的迷雾之中,隐约可见五六截手腕粗的钢筋,正歪七扭八地穿刺在墙体上。
更糟糕的是,这些钢筋正颤颤地发着抖,似乎是在挣脱墙面的桎梏,簌簌碎屑正从墙体破开的口子往下落。
要掉下来了……?!
林若森大气也不敢出,眸中颤颤地盈着点被吓出的水光。
就算沈朝煜的能力是无效化,但如果是这样移动物体的能力……光是凭借惯性,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被这么粗的钢筋戳到脑袋,肯定会……
不过是阵型乱了几秒,二人立刻反应过来。沈朝煜恨恨地瞪了一眼远处的巷子,随即调出地图开路,林若森被江凡鹤紧紧护在怀里,三人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飞速奔跑着。
沈朝煜回头一看:“还在追!我不能开枪,子弹会反弹!”
尖锐的呼啸声席卷而来,二人将将往侧面一滚,勉强闪掉两根钢筋的袭击。林若森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被吓得惊叫一声,一把抱紧江凡鹤的脖颈,手心溢出黏糊糊的冷汗。
“别怕,没事……”江凡鹤嘴上哄着林若森,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脚步一刻也不敢停。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感受耳边呼啸的风声。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在三人的身后炸开!
无形的音波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的波纹。这些涟漪所到之处,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地面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那飞速袭来的钢筋在接触到音波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捉住,猛地停在了半空。接着,音波的力量开始作用在钢筋上,钢筋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咔哒咔哒不断蔓延。
随着音波的持续冲击,钢筋开始扭曲、变形,最终断成手掌长的五六截,仿佛被一锤敲开的脆弱墙皮,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小巷中的杂物在音波的影响下四处乱飞,破旧的木箱被震得粉碎,废弃的铁罐发出尖锐的声响。
沈朝煜回过头,顿时惊了一跳:“……卧槽?你藏了手大的啊?”
能力爆发过后,江凡鹤的脸色没比林若森好多少,低声骂道:“跑你的路,给我少废话!”
忽然之间,他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弯腰:“快进房子!!”
他话音刚落,林若森就听见一声嗡鸣——一道劲风擦着他的额前飞过去,重重刺入地面。
如果江凡鹤不躲那一下,被刺中的就是二人的胸口。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林若森睁大眼睛,喉中哽出一声短促的哭腔,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江凡鹤抱紧怀里颤抖的少年,扭头冲着沈朝煜吼道:“他还能控制钢筋的残片,进房区绕他!在小巷里根本就是被当靶子打!!”
顾不上观察队友的动向,撞见一处后门,江凡鹤果断一脚踹碎门锁,一手护住林若森的脑袋,直直冲了进去。
……
大约翻窗踹门地绕了七八间房屋,江凡鹤总算停下脚步,将林若森放在床上。
自从进入游戏以来,江凡鹤就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他的T恤已经被汗水洇湿了,短发间还藏着灰,除了一张脸还是很俊气,也没有别的配得上小公主了。
江凡鹤大概知道自己一身汗,林若森会嫌弃,他特地挑了房间里还算干净的一块毛巾,没和林若森挨得很近,半跪在他的面前,举着毛巾给他慢慢擦脸。
林若森全身都被灰尘弄得灰扑扑的,指尖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他的眼睛发红,但是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满面都是被惊吓到极点的空白。
“别怕,别怕,没事的……”江凡鹤哑着嗓子哄他,“渴吗?饿吗?要吃点什么吗?”
林若森大脑过载,完全不搭理他。
怔愣的反应,直到余光瞥见一团显眼的红色才结束。
“这、这是……”
江凡鹤推开他要拿毛巾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沾上血迹的毛巾卷起来,翻出干净的一面:“没事,只是额头破了一点皮而已。”
如果林若森能看到自己的脸,大概会被吓一大跳。
先前的钢筋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去,虽说没有伤及要害,但还是在额前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血液从额头上往下淌,呈“人”字形分流,山根和颊边都沾上了不少血迹,眼看着就要流到下巴上。
看着吓人,但额头上的确只有小指甲盖长的一道口,不严重。注意力被分散以后,林若森也不觉得疼。
他还在发着愣,就听到对方快速地说:“我听到有人在不远处了。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我要先下手为强。森森一个人待在房间,不要给人开门,可以做到吗?”
林若森打了个抖,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眼泪倏地涌出来:“不、不要留我一个人……”
江凡鹤眼眸沉了沉,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换了更加柔和的语气。
“我的能力使用范围有限,而且离得越远,精度越低。为了保证杀伤力,最好的方法是我直接能目视到目标……就像刚才一样。”
见他严肃的表情,林若森这才缓缓反应过来,江凡鹤居然在给他透底。
现在不是他能耍小脾气的时候。林若森知道,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小累赘,不可能让所有人无限制地哄着他。
可是……
林若森颤了颤睫毛:“我、我知道了……”
手却压根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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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鹤的意思。
江凡鹤沉默着,面上显出几分不忍。
哭得太可怜,又连哭都这么漂亮,很难不让人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他的错觉。
男人垂下视线,甚至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真的留在房间,就这样陪着林若森,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可是,被动地等待被敌人攻击,是不如藏在暗处率先偷袭,然后一击毙命的。
明显后者才是对林若森的获胜……最有利的选择。
林若森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抬起眼,问他:“沈朝煜怎么办……”
江凡鹤一怔,有些意外地抬眸。
可真是心地善良的小公主,到这时候还惦记着走丢的队友。
当然不怎么办,活到现在早就是他命大运气好,是沾了林若森的光。心灵脆弱,还需要抱着林若森才能缓过队友背叛的家伙,死了和活着也没有区别。
想归这么想,说是不可能这么说的。江凡鹤暗暗磨了磨牙,还是郑重地对他说:“我会尽力找他。”
林若森垂着脑袋,小声说:“给、给我一分钟。”
“好。”江凡鹤单膝跪在他的脚边,仰脸看着他。
于是林若森咬着下唇,拼命憋住哭哽的泣音,大颗的泪珠不断从下睫坠下去。红着眼睛掉眼泪的样子,像只绝望的兔子。
温热的眼泪扑簌簌从下巴尖滴落,在江凡鹤的手背上洇开湿润的水花。江凡鹤痴痴地望着他的眼泪,不合时宜地产生一种错觉——明明脸蛋漂亮得和人鱼一样,眼泪为什么不会变成珍珠呢。
明明怕得浑身都控制不住地抖,放任自己哭了一分钟过后,林若森还是抽了几口气,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强迫自己松开了男人的手腕。细白的指尖在半空中蜷了几下,最后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已经是这只兔子最勇敢的时候了。
“我会乖的……”林若森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一双圆眼睛像是水洗一般湿润。祈求的视线颤抖地投向男人,他可怜巴巴地说,“你一定要动作快点。”
看着他的脸,江凡鹤根本舍不得眨眼,连呼吸都要暂停了。
林若森攥着两只手,脸颊憋得发红,又颤声道:“我会努力不害怕的……”
所以,你要快点回来接我。
“好。”江凡鹤温声说,“森森最勇敢了。”
他站起身来,替林若森擦了擦眼泪,走到门口,回头看过去。
瘦弱的少年,并着腿乖乖地坐在床上,哭得太狠了,他的呼吸有些凌乱,紧紧抿着嘴唇,胸口轻轻地打颤。巴掌大的脸蛋湿漉漉的,翘着挂满泪水的睫毛,就这样哀求地看着江凡鹤。
幼圆含泪的眼眸,只无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怕得要命,又懂事得让人心疼,所以没有抓着队友的袖口撒娇,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蜷着身子发抖。
握在门把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紧了紧。
任何人都不会忍心独留林若森一个人。
然而,江凡鹤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