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第一回 赠宝收徒 孪生怜玉女 飞头滴血 一剑探知交 剑胆琴心谁可语江湖飘泊怜三女。 弹指数华年华年梦似烟。 遥天寒日暮寂寞空山路。 踏遍去来枝孤鸿独自飞。 自题《江湖三女侠》调寄菩萨蛮 寂寞山村黄菊路旁迎客至; 中秋将近已凉天气未寒时。 在盘曲的山路上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杆正在怡然自得的吸着旱烟。 山路两旁杂花生树那些野生的小黄菊尤其可爱。山风吹过清香扑鼻。 但这个山路上的行人却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他是河南汝州的名武师邝琏。 他也不是为了游山而来前面的村庄有他的儿女亲家。他的亲家姓冯名广潮也是一位武师冯广潮的儿子冯英奇娶了他的女儿邝练霞去年生了一对孪生女儿今天正是他这一对外孙女儿的周岁之喜他是去喝“抓周”酒的。“抓周”是他们家乡的风俗父母在孩子周岁之时把亲友所送的礼物堆在孩子的面前让他自己去“抓”从孩子所抓的物事可以观察他的喜爱推断他的未来。 “人家都说我这两个外孙女儿是玉女下凡阿霞这丫头的福气可真不小王母娘娘的身边也只有一个玉女呢。嗯今天我可得仔细看清楚她们的酒涡别叫女儿笑话。”原来他这对外孙女儿不但有如粉雕玉琢逗人喜爱。而且生得一模一样脸上也都有一个小酒涡。唯一的分别是姐姐的酒涡生在左边妹妹的酒涡生在右边。 他正在满怀喜悦的想着他这对可爱的外孙女儿山风吹来忽地传来了好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会弄错吧?” “不会。那孩子我” 好像是两个人对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邝琏凝神细听又听到一句比较完整的说话:“他们的交情非比寻常”但下面的话语又模糊不清了:“既然有那人一走”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 这两个人已经走出村子但邝琏居高临下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也还看得见他们的背影村子里的人邝琏全都熟识这两个人显然是外来的陌生人。 邝琏疑心大起暗自想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来这里打听什么事情似的只不知是黑道的人物还是白道的公差?” 住在这个山村的都是普通百姓唯一有点“特殊”的就只是他的亲家冯广潮了。冯广潮少年时候也曾行走江湖但在三十二岁那年就归隐故里闭门谢客课子授徒。他隐居故里、不知不觉亦己过了十年了。武林朋友问他为什么方当壮盛之年便作山村隐士他往往顾左右而言他甚或只是笑而不答。 邝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早就“息影”田园但他知道在这十年当中冯广潮确实绝迹江湖甘于隐逸。他今年虽然才不过四十二岁比邝琏的年纪还小六岁但已像是个心如止水的老人了去年他做了祖父之后更加以含饴弄孙为乐不问外间的事。 他还知道冯广潮从没参加任何反清的帮会虽然他们对满洲的入主中华压迫汉人都是心中不满。但“大清”朝廷的根基早已稳固(今年是康熙四十五年距离满清入关已经六十三年了。)不满又有什么办法?多少义士遗民也只能吞声忍泪!伏身草莽待隙伺机何况他们只是寻常百姓。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是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邝琏又再咀嚼他们那些零碎的话语不停的想:“他们说的那个孩子是谁?听那人口气似乎与那孩子相识当然不会是指我那两个刚满周岁的外孙女儿吧?和他们后来说的那个人又有没有关系呢?广潮的朋友我都知道称得上和他有特别交情的恐怕只有我了。他的江湖上的朋友早已断绝往来那还有谁?但‘那人’总不至于是指我吧?” 他想来想去仍是莫名其妙最后想道:“这两个人谈论的事情说不定和我那亲家根本全无关系;也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查什么案的都是自作聪明的揣测!”“别管他们了还是快点去看我那两个可爱的外孙女儿吧。见了广潮再说。”他抽了一袋旱烟不知不觉已是走到村前了。 冯家的把式场就在村边邝琏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剑眉朗目蜂腰猿臂的少年在空场中心滴溜溜的疾转忽而贴地翻腰状似犀牛望月忽而耸身张臂俨如剑辨摩空。邝琏暗道:“亲家常常夸奖他新收的徒弟质美好学看来果似不错只是这是那门子的功夫呀?” 冯广潮有两个徒弟大徒弟王陵三年前学满出师;在京中干镖行生意。在把式场中练武的少年名叫唐晓澜乃是他的二徒弟。这唐晓澜来厉甚奇连邝琏也不知他是何方人氏。有一天冯广潮突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拜见他说是新收的徒弟说话带关外口音但眉清目秀却又恂如处子。冯广潮从未到过关外却如何会有个带关外口音的徒弟邝琏百思不解暗中也有问过亲家冯广潮总不肯明说而且言词之间似有隐况。武林中虽属至亲也不便探人隐秘邝琏也就罢了。今日凑巧碰着唐晓澜练武邝琏细心观看看了一阵不禁大惊失色! 把式场中唐晓澜身法展开越转越急场边的槐树籁籁作响一片片的树叶飘落下来邝琏细望却不见什么暗器看他身法手法又不是劈空掌之类的功夫而且若是掌风所震必然一落就是一堆俯叶现在却是一片跟着一片轻轻飘下就好像是被伶俐的姑娘巧手摘下枝头邝琏是武林中的行家看出乃是梅花针之类极细小的暗器刺断叶梗飘下来的。这一份吃惊端的非同小可。梅花针之类的暗器份量极轻取准极难。而今唐晓澜能在三丈以外打落树叶。腕力之强目光之准在成名武师中也不多见他拜师不过一年多点一年之间他如何能练成如此功夫?而且邝琏也从未听过冯广潮会梅花针。 邝琏又再心想:“莫非他是带艺投师然则他以前的师傅又是谁人他既有这分功夫又何必远来荒村练冯家的把式。广潮武功虽然比我高明在江湖上他还不能算是一流好手这少年以前的师傅必然比广潮高明得多。” 唐晓澜练了一阵倏然止步拔出一柄三尺多长的利剑扬空一闪纵横挥霍左右劈刺捷如猿猴滑似狸猫剑花错落在朝阳下泛出闪电似的光芒耀眼生辉。邝琏更是惊奇心想冯广潮以大枪闻名如何却教徒弟使剑?而且唐晓澜的剑法迅捷而伦竟是自己生平仅见能够教他这路剑法的人、不是一派宗师也定是成名剑客。 邝琏越看越奇正自出神忽见唐晓澜把剑舞了个圆圈横在胸前右手搭着剑身躬腰说道:“弟子初练剑不成气候贻笑方家前辈可是来找家师的吗?”邝琏心中有气:“什么前辈不前辈难道你这小子连我也不认得?”正想骂他忽听得一声长啸场中现出一人三绺长须纶中羽扇飘飘若仙看来是个四十有余五十未到的懦生。身法之快简直难以形容邝琏竟不知他是何时来到又是怎样跃进场心就像从天而降平地钻出似的。来客轻摇羽扇笑咪咪的说道:“这路剑法我已久矣乎未见有人使过了你已有三成火候不必谦虚凭你现在的剑法已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来来我给你喂喂招!”羽扇一收向唐晓澜招手道:“我不能用兵器和你过招你来吧看看你的追风剑法能不能沾着我的衣裳!” 唐晓澜一阵迟疑怪客又笑道:“你放心令师绝不会责怪你十年前他初会这路剑道就曾和我拆招练剑咱们聚了十天才散。” 唐晓澜倏然变色扬声说道:“邝老伯请代禀报家师我在这里接这位老前辈几招。”青钢剑一翻阴把“哧”的一声反手刺出怪客身形微晃唐晓澜一剑刺空刷地一个“怪蟒翻身”身随势转左手剑诀斜往上指右手剑锋猛然一撩刷地又是一剑截斩怪客脉门怪客双臂一抖大声笑道:“快则快矣准头尚差!”身子悬空猛然往下一蹬唐晓澜缩身一闪剑往上撩忽觉微风飒然怪客足尖轻点他的肩头竟然翻到他的背后去了。怪客这一脚若踏实唐晓澜非骨碎肋折不司!唐晓澜吃惊不小这怪客非但身法奇快而且能能收。而又不伤对方这份功夫已是胜过他的师傅不知多少。 不说唐晓澜心里嘀咕旁边的邝琏更是惊疑不己!他本来是要去通报冯广潮的。为了好奇多看一阵那料就在这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换了好几个险招那里还敢迟疑急急往冯家跑去背后只听得那怪客又在纵声笑道:“晤这几手还不错比刚才镇定得多了!”邝琏不暇回顾一口气跑进冯家大门! 冯广潮正在庭院里闲坐吸烟见邝琏气急败坏跑来不禁笑道:“亲家翁看你的外孙女来了也不用跑这样急呀!”邝琏把礼物一扔拉着冯广潮便跑说道:“亲家你的徒弟在外面和人过招你还不快去看看!”邝琏担心怪客乃是冯广潮的敌人。存心前来拆台所以先打徒弟然后引出师傅。 冯广潮一听脚步加快但仍是气走神闲微笑说道:“什么人呀?晓澜这孩子三招两式谅还可以抵挡得住。” 把式场就在门前百步之地两亲家这么一跑片刻就到。场中两人斗得正烈忽听得嗤的一声怪客反身跃出场心手上拿着唐晓澜那柄长剑。唐晓澜双脚朝天跌在地上。邝琏双脚点地正想进去救人冯广潮忽然一搭他的手臂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对着那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我这徒弟怎样你跌他一跤就算给了见面礼了吗?哈?哈!”徒弟给人打倒他竟一点也不动怒。 怪客纵声笑道:“十年不见你教的徒弟也这样高明了!”把长衫一撩只见衫尾已被剑锋削去一幅。原来他见冯广潮来到稍一分心唐晓澜剑似追风一下子便刺到下盘他逼得回肘一撞将唐晓澜撞跌但长衫亦已给削掉一小片了。 冯广潮笑道:“谁叫你为老不尊欺负小辈来了!” 怪客羽扇轻摇笑着骂道:“亏你练了几十年把式我送你徒弟这份大礼你做师傅的还不多谢竟颠倒说我欺负他叫这位行家听了岂不笑掉牙齿!” 此时唐晓澜已从地上爬起忽地跑到怪客面前卜通跪下行起大礼来口中说道:“多谢老前辈指点!”怪客将他位起说道:“你的剑法比我预料的要高明得多我本来以为你不能沾着我的衣裳料不到你居然能够把我新做的衣衫都弄破。” 冯广潮跃进场心哈哈笑道:“难道我还不晓得你借喂招来指点小徒你放心你老弟家境虽贫一件长衫还赔得起。来来你先见过我的亲家小儿前年成婚了。咳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招手邝琏跟着进来又是惊奇又是惭愧惊奇的是:从未听亲家说过有这样一位武艺高明的朋友惭愧的是:自己竟然看不出他是藉着“喂招”去指点晓澜。 唐晓澜苦练追风剑法不过一年从未试过用以应敌刚才实地拆招怪客一面动手一面指出他的话。 冯广潮拈须笑道:“徒儿你师伯给你的见面礼可不轻呀跌这一跤也还值得。亲家这位客人的大名你一定听过他就是无极剑的名宿钟万堂呀!”邝琏“啊呀”一声说道:“原来是钟老师怪不得这样厉害!” 钟万堂的师祖是明末清初的神医傅青主所以他也颇通医术。在江湖上药囊宝剑随身也做过不少侠义之事只是近十年来也像冯广潮一样突然销声匿迹。邝琏绝未想到这位名霍江湖的剑客会突然来到荒村而且还是亲家的好友。 冯广潮一面走一面说道:“我知道你会来可想不到你会来得这样早!”钟万堂道:“是呀早了三天十年前之约你还记得清楚!”冯广潮道:“再过三日便是中秋这还不容易记?喂你来得正好我还未白可做了祖父了!今日是我两个孙女儿的周岁你也来看看她们‘抓周’吧!”钟万堂道:“你的儿子我都未见过现在你连孙女也有了。冯老弟你的福气倒真不错呀!比我这老头好多了!”冯广潮笑道:“我做了祖父都未认老你敢认老。”两老友说说笑笑走回冯家。 冯广潮的儿子冯英奇行过拜见前辈的大礼之后媳妇随后也抱着两个孙女出来钟万堂只觉眼睛一亮! 这两个女孩粉雕玉琢两对大眼睛四处滴溜溜的转在母亲怀里牙牙学语神气非常。而且相貌完全一样笑时同笑哭时同哭竟像连心思也是一样的!钟万堂看得出神赞道:“老弟呀王母娘娘、观音菩萨都把她们座下的玉女送给你啦还不把你乐死了!瞧你笑得这个模样!”冯广潮止了笑道:“我是笑你为老不尊嘻皮笑脸像我孙女一样。”停了一停又说道:“这两个女婴好是好极了就是有一样不好!”邝练霞急忙问道:“公公是哪一样不好?”冯广潮拈须笑道:“她们出生一年了我还分辨不出那个是姐姐那个是妹妹。喂你跟我说说看那个是瑛儿那个是琳儿。”这对孪生女儿大的取名冯瑛小的取名冯琳。可是做祖父的分辨不出平日只是“喂!喂!”的乱叫。 邝练霞笑道;“我平常也分辨不出来呢!除非逗她们笑了才分得出那个是姐姐那个是妹妹。”冯广潮奇道:“嗯有这么个讲究?她们的笑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邝练霞一手抱着一个女儿做了一个鬼脸轻轻说道:“乖乖笑给公公看!”逗了一阵两个娃果然咧嘴一笑笑脸上都现出一个酒涡邝练霞道:“公公你看出来了没有?一个酒涡在左一个酒涡在右。”两个小孩子又笑一笑冯广潮细看果然如此乐得哈哈大笑。邝练霞道:“酒涡在左面的是姐姐酒涡在右面的是妹妹公公你可要记住了!” 旧友重逢孙女周岁冯广潮高兴非常说说笑笑到了午时邝练霞准备停当对公公说:“看瑛儿和琳儿‘抓周’去!”冯家没请别的亲友但放在红布铺着的圆桌上的东西可还不少有玩具、糖果有胭脂、镜子也有金锭银元。 钟万堂道:“好我也放两样东西下去。孩子要是抓着就送给她们作见面礼。”探手怀中取出一件金丝软甲这件软甲原是无极剑当年的大宗师傅青主从西藏喜马拉雅山猎得一头名叫金毛吼的怪兽叫巧匠将它的毛杂以金丝编织成的传了两代传到钟万堂手上。团起来大仅盈握穿在身上作为软甲可以抵御刀剑当真名贵非常!冯广潮见他取出这件宝物吃一惊道:“老哥这如何使得?这是你们贵派的宝物呀!”钟万堂道:“你也太小觑我们无极派了。我们这派的传家宝是医药和剑术可并不是这件软甲。这只是傅师祖当年游戏人间偶然得到而已。” 冯广潮终觉不妥尚待推辞钟万堂第二件礼物又拿出来了笑道:“这件礼物可没金丝软甲那样名贵但也是我平生得意的玩艺。”这件礼物是一柄五寸长的小匕奇异的是:通体黑油油的。连锋刃也放着黑光。原来这是钟万堂的成名暗器“夺命神刀。”无极派前辈女侠、天山七剑之一的冒浣莲当年随傅青主学技之时所使的暗器名“夺命神砂”。有毒的一种伤人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无解药便毒身亡这门暗器传到了钟万堂时觉得夺命神砂有优点也有缺点优点是一撒就是一把宜于以寡敌众缺点是不能及远敌人在三丈之外便难打中。钟万堂喜欢强攻硬打便将制练神砂的毒药拿来浸炼飞刀这种飞刀锋利之极一经淬毒见血封喉端的十分厉害。冯广潮见他取出此物默然不语觉得这种暗器太过狠毒不适于给女孩儿家玩弄。但见钟万堂一时高兴也就罢了。钟万堂将飞刀套人一个皮套中笑道:“若是谁抓到了我就教她这种暗器。” 各种物件都摆好之后郊练霞抱着两个女儿开始“抓周”。说也奇怪两个孩子第一次抓的都是一把木剑钟万堂笑道:“好呀她们都想作女剑客你身上的那点玩艺恐怕要全传给她们。”这时孩子尚空着一手邝练霞又绕桌走一周冯瑛伸出肥嫩的小手一抓就抓起那件金丝软甲。冯广潮道:“好呀你真识货!把人家的宝贝也抓去啦!”冯琳却睁着两只又圆又亮的大眼睛黑水银似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冯广潮觉得奇异只见她随母亲在桌边又绕了一周突然呀呀的叫了起来邝练霞止步凝身注视她的动作只见她的小手缓缓的伸了下去一到桌上把桌上的物件两边乱扫邝练霞骂道:“你这小家伙什么脾气呀!”冯琳呀呀的叫了一阵突然弯腰伸手在圆桌中央把那柄有毒飞刀抓了起来!冯广潮皱眉头默不作声。钟万堂却拍手笑道:“好呀她倒看上我的绝招了。老冯她大个了你就送给我教她吧我收她做女徒弟。”冯广潮强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我怕她大了是个刁蛮公主!” “抓周”完后两个老朋友又海阔天空说了一阵邝琏想听他们是怎样结识的可是却总不见他们谈起。只听得钟万堂道:“前辈剑侠凌未风逝世之后听说武当北支的老掌门桂仲明前年也去世了。而今中原的剑客远不及老一辈的造诣了!”两人一阵慨叹冯广潮更是神伤。黄昏时分屋外犬声汪汪继而狂降乱叫似乎是给什么怪异吓破了胆邝琏道:“亲家我出去给你看看是谁来了。”走出大门只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暮蔼苍茫中有一个瘦长汉子短须如戟手提一个草囊正在大踏步走来! 邝琏打了一个寒噤上前拦阻问道:“干吗?找谁来的?”那汉子理也不理双臂一震邝琏只觉一股大力撞来身不由已的直像腾云驾雾般的给抛回屋内爬起来时那人已踏步的走入厅堂冯广潮和钟万堂惊叫起来刚说得一声:“周老师你怎么了?”那人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嘶声叫道:“拿金创药和解毒散来!”一阵翻腾晕了过去邝琏惊得呆在那儿做声不得。冯广潮叫道:“亲家快快快关上大门!”邮链知道事态严重、急忙把大门关上只见钟万堂已把那人扶在炕上解开衣服替他检查伤处。邝琏这才注意到那汉子面色焦黄约莫有五十岁年纪上身短靠紧衣染满淤血血味腥臭想是受了什么剧毒的暗器迫不及待的赶来求医、因此无暇和自己打话就逞行冲进来。 钟万堂解开了那汉子的紧衣面色苍白。冯广潮颤声说道:“这是什么暗器?”邝琏凑上来看只见那人的胸膛好像是给利爪抓伤又好像是给匕划伤一样每道伤痕之间距离都差不多整整齐齐排成两个半球形就像一双巨大的魔手上下合罩罩在他的胸瞠上但细数伤痕却有十余条之多显见不是指抓伤而且人的指力也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正在此际忽又听到冯瑛奇惊叫道:“爸爸人头!”冯瑛奇少不更事一时好奇打开了怪客的草囊两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皮球般的滚了出来血腥气味中人欲呕。冯广潮骂道:“你好不懂事怎么好胡乱打开别人的东西!你知道他是谁!”忙把人头放回草囊。钟万堂仍在凝神替那怪客敷药冯广潮道:“有得救么?”钟万堂道:“各家各派的暗器我没有见过也听说过只有这种暗器不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淬练暗器毒药不是孔雀胆就是鹤顶红恐怕很难救治。我只有用夺命神刀的解药一试仗着周大侠深湛内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怪客给敷上药后鼻端气息渐粗只是人还未醒。冯广潮屈着一膝恭恭敬敬的替他换了胸衣揩干血迹这才吁了口气对冯英奇道:“孩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你的师祖!”冯瑛奇道:“广潮你的师傅枪余大桩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怎么又有一个师傅?”冯广潮苦笑道:“也许我称他做师傅有点僭越我只是他的记名徒弟英儿你先跪下来磕三个头师祖虽然昏迷礼仪却不可废!”冯英奇如言磕头唐晓澜也跪在一边低声缀泣冯广潮扶他的头道:“好孩子不在周伯伯疼你你倒真是性情中人。”邝琏听了更加奇异这个怪客被钟万堂称为“大侠”却是唐晓澜的“伯伯”。而且这个怪客看来不过五十左右比冯广潮也大不了多少却又是他的“师傅”。 冯英奇磕完三个响头站了起来冯广潮这才说道:“你的师祖名叫周青是天山剑客凌未风的记名弟子!”邝琏吃了一惊心想怪不得如此厉害重伤之后随手一震还能把我撞得昏! 冯广潮又道:“康熙初年凌未风被同门师兄楚昭南率众围捕关在西藏拉萨的布达拉宫后来得一个清廷武士之助逃出生天。凌未风为了报答他就教给他一路追风剑法认他为记名弟子(不是正式收徒)。这个武士就是你的周师祖了!”这段掌故武林中的前辈大多知道(按:详见拙著《七剑下天山》)冯英奇却还是第一次听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想不到自己父亲竟是天下闻名的天山派前辈剑侠凌未风的旁支。 冯广潮呷了口茶又对邝琏说道:“亲家不是我多年来一直瞒你只因你是个老实人知道了反而担惊受怕。凌未风隐居天山清廷奈何他不得。周青可是清宫三十年来所要追捕的钦犯!”钟万堂笑了一笑说道:“周大侠此言差矣我避仇家轻易都不敢在江湖露面这十多年来我也几乎闷死啦!”冯广潮顿了一顿续道:“亲家今夜你都瞧见了我也不必瞒你就都告诉你吧。看来周老师一定是给强敌所伤追骑早晚会到我把你的外孙女重托你了你带她们出走!你是个安份守己的武师江湖上知道你的也不多清廷也不会注意你!”邝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两个家伙说的那个人就是周青。”当下慨然说道:“亲家这是什么话来?我虽息武务农也还是条热血汉子咱们有难同当追骑若来暗们合力闯出去!”冯广潮微笑道:“但愿能闯出去只是不怕亲家生气凭着我们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只怕难以抵御强敌邝琏见周青尚且如此情知所说不虚叹口气道:“那么天一亮我就带玻儿琳儿到滦川去找我的师哥。” 冯广潮抚了一下周青额头见他未醒道:“亲家十年前我归隐故园江湖上朋友都很奇怪你也问过我那时我不敢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时我刚刚跟周老师学会了追风剑法是周老师叫我归隐的!”冯英奇睁大眼说道:“爸爸为什么你学会追风剑法却不教我只教我大枪。唐师弟练的是不是追风剑法?”冯广潮点了点头。冯英奇面色不悦奇怪父亲何以如此偏心追风剑法传与外人却不传给儿子?冯广潮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忽道:“你懂得什么?我不想连累你!”站在一边的唐晓澜双眼一红泫然欲泣。 冯广潮拈须叹息心想:不如说了出来免得他们存有芥蒂。拉着儿子的手缓缓说道:“你爹爹得祖师传授追风剑法就是为了你的唐师弟而起的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不肯教你剑术了。” “十年之前我在塞外漫游一日从百灵庙经过拟人回疆天阴日暮忽听得叱咤厮杀声见十余名强徒围着一个少妇打得十分炽烈!那少妇的剑法俊极啦强徒中已有数人受伤可还不肯放松围攻。少妇右手仗剑左手技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只能防御无法进攻。激战中那少妇为了保卫孩子险象环生。我飞驰到时恰听得那少归大声叫值:“你们要我的性命也还罢了如何还要伤害我的儿子?”她不叫还好一叫出来那班强徒的刀枪剑戟竟一齐向那孩子戳去少妇一口剑前遮后挡俨如一圈银虹遮得风雨不透。可是她护着孩子却护不了自己只听得她修叫数声显然是受了重伤。我再也按捺不住也不顾自己武艺低微一提马缰就从后坡上直冲下去。出其不意刺倒两名强徒冲入核心那少妇见我冲来把孩子往我马背上一抛叫道:‘义士孩子托给你了你闯出去!’她剑似追风当者披靡。我抱着孩子奋力冲杀仗着那少妇掩护居然给我冲出一条血路可是刚冲出重围便听得背后一声惨叫那少妇已遭了毒手!我回头一看冷不防一支冷箭劈面射来我胸口一阵剧痛倒翻下马孩子也给摔在地上继儿大哭。强徒恶叫逼来昏迷中忽听得一声大叫:“鼠子敢尔!”山坡上飞下一条人影我伏在地上只听得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又听得长笑呼号之声杂作我强睁双眼以肘支地疑神望去只见面前无数黑影一片银光纵跃飞舞乱做一团其中有一道匹练似的白光闪电似的在无数黑影中穿来插去白光所到黑影如波分浪裂四处乱窜那道白光激箭般追逐霎忽向东霎忽向西片刻间黑影给扫荡得一个不留白光一收荒野间剩下一个长身汉子走过来将我扶起说声:“义士你受惊了。”我本来痛极欲晕见了这场激斗吓得张口结舌反而不觉得疼痛了我道:“你是不是剑仙?”那人笑了一笑将金创药给我敷上说道:‘像我这样的功夫天下多的是!’这时那孩子已爬了起来抱着那人的腿哭叫:‘周伯伯周伯伯我的妈妈呢?”说到此处旁边的唐晓澜眼中已泛着泪光! 邝琏道:“敢情那两个家伙说的那个孩子就是唐晓澜。”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冯广潮指着唐晓澜道:“那孩子就是他!”顿了一顿呷了口茶继续说道:“那长身汉子就是我后来的师傅周青。他听了唐晓澜的话惨笑道:‘孩子难为你还记得我我来迟了!’携着孩子的手在乱尸堆中检出少妇的尸骸沉声说道:“你的妈妈为了保护你已给贼人害了可是那些贼人也给伯怕杀掉了。你要做个好孩子将来再给爸爸报仇。’晓澜伶俐得很哭了一阵抱着周大侠道:‘伯伯你教我本事。’周大侠道:‘只要你做个好孩子’哽咽着说不下了。他在地上用剑挖了一个坑把晓澜的母亲埋了对我说道:“她们夫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料到有今日之事可是还是来迟一步。” “那时我的伤口敷药之后虽然止痛仍是不能动弹周老师将我抛上马背抱了孩子策马疾驰。第二日黎明到了一间古庙据周老师说其地已是接近回疆过境的“图古里克”了。庙中和尚是他的朋友。我在庙里静养了几天伤势渐渐痊愈。我恳求他收我做徒弟他想了一晚对我说道:‘瞧你的行事听你的抱负都是我辈中人。只是一来你我年纪相差不远二来我长年流浪又是朝廷的钦犯无暇教你。这样吧我把一路剑法和一种暗器教你你我仍以朋友相称不挂师徒名义。’我坚决不肯最后两下折衷算是他的记名弟子。周老师用七天工夫把追风剑法和飞芒暗器传授给我。说道:“你别小觑这两门功夫这是大山剑客凌未风传下来的!追风剑法迅捷无论是天山剑法中攻势最劲的招数飞芒暗器是从凌大侠成名暗器天山神芒中变化来的但飞芒比神芒细小得多它是用五金之精所炼形如梅花针专伤敌人穴道、耳目。练成之后江湖上已罕遇对手!只是我必须严诫你不许炫露不然必招杀身之祸!不得我的允许也不准传给他人虽至亲的妻子儿女也不准传授你依得么?”我忙说依得。周老师又道:“不是我挟技自珍其中另有道理。你知道我是谁?我就是凌未风的记名弟子周青如今朝廷的钦犯二十年前清宫大内的卫士。凌未风的追风剑法中原剑客会的只我一人你若在江湖上抖露出来给朝廷鹰犬看破立有灭门之祸。你晓得么?七天之后剑式我已学会周大侠又对我说:‘你们河南地方有一位当世奇人武功绝不在我之下他是无极剑的传人外号‘风尘医隐’的钟万堂。他虽不懂追风剑法但他的无极剑善于以柔克刚和追风剑相反相成。你现在已粗会剑式我无暇教你你可拿我这物到伏牛山去找他请他和你拆招练剑彼此都有益处!”说至此处躺在炕上的周青身子忽动了一下。 钟万堂急忙替他把脉说道:“周大侠内功真高看来不久便可苏醒。只是受毒太深解药力弱醒了之后还要用气功疗法治疗三天。” 冯广潮吁了口气继续说道:“临别时周大侠又对我说:‘我和北五省豪杰五年一会十年后中秋之日是第二次会期地点将在你们河南省的太行山上。钟万堂因避强仇江湖盛会例不参加。你可叫他在十年后的中秋有到你家来也许到时我会顺道来探望你那时咱们再叙契阔想不到现在日期末到两人都已来了!” 钟万堂微微一笑说道:“我最初隐藏在伏牛山两年前踪迹被对头现我只好再找地方躲藏。不料前几天听到风声说我那两个对头也要到那个地方所似我赶着向东家请假假说要回乡探亲其实是来看你。”冯广潮心念一动问道:“怎么你有起东家来了?”钟万堂道:“这两年来我替人教书。”冯广潮颇感诧异问道:“是江湖上那位有面子的朋友居然请得动你这位风尘医隐?”钟万堂又笑道:“我教的是一个天下最顽劣的小孩他的父亲和武林朋友无半点渊源倒是和河南官府大有关系!”冯广潮更是奇异正想再问钟万堂已截着反问道:“那么晓澜这孩子是周大侠叫你教的?” 冯广潮道:“正是。去年端午这孩子拿了周老师的信来。信上说孩子已大他不能带他在江湖流浪又不想耽搁他的功夫所以叫他来跟我学追风剑法和飞芒暗器。” 说到此处唐晓澜忽然说道:“咦周伯伯醒来了!”冯广潮急忙凝视只见周青转了个身眼皮微微开启倏地双瞳射出凛烈光芒低声说道:“冯老弟费了你的心了!”冯广潮急道:“周老师你觉得怎样?”周青道:“把我的草囊拿来!”唐晓澜在旁递上。周青打开草囊倏地坐起伸手向怀中一探聚拢三指向囊中一弹片刻之间囊中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都化成了血水!哈哈笑道:“够本有赚我死也值得了!”钟万堂道:“以你的功力静坐三天还可治疗!”周青笑道:“谁还耐烦静坐三天待我稍坐片刻体力惭复就出去。再迟就要连累你们了!”冯广潮道:“师傅有难弟子万死不辞。”周青道:“我都不是他们对手何况于你!”钟万堂道:“什么敌人?这样厉害?”钟万堂本事和周青不相上下心想:周青既然能在重伤之后逃到此地那么我最少也可以把他们挡一阵吧。周青一声不响指着胸膛的伤痕道:“你们不见这个?”钟万堂正想问这是什么暗器所伤周青已从背囊里摸出一件圆忽忽的东西来! 钟万堂看时只见是一个精铁打成的圆球外表也没什么奇异。周青用力一旋那圆球倏的张开里面藏着十几柄利刀每柄不到五寸晶莹透明其薄如叶梁留齐齐排列在两半球形内犹如飞鸟的翅膀。周青道:“我这次在京中一直被追至此吃的就是这个暗器的亏!我杀了两人夺得一个他们才不敢急追!”钟万堂细看暗器十分纳罕。周青道:“这个暗器名叫血滴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机括一开里面快刀便如轮子般飞转一张开来把人头罩在里面圆球便自行合拢人头也不见了!里面的利刀都用毒药练过就算避得飞头滴血之灾只要给它伤着也是性命不保。这次我被十几个血滴子围攻一时躲避不及便着了道儿!你们若和血滴子单独斗用暗器把它打落或用轻功避开谅还可以。若遇着血滴子围攻那可是危险万分!” 钟万堂一跃而起说道:“既然不能力敌那么咱们走!我和你到太行山去沿途用药保住你的丹田之气接近太行山就不怕了。北五省豪杰这几天正6续而来十几个血滴子咱们还不伯他!”周青睁眼道:“你就不怕你的仇家了?”钟万堂道:“这时还怕这个?平时躲避他们是犯不着和他们拼现在是逃命要紧!”周青摇了摇头钟万堂急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把你背出去了!”周青道:“且慢!”滚下炕伏地一听说道:“远处有马嘶之声现在出去必然撞上!”钟万堂一口气把房中吹熄说道:“咱们别动声息倘若他们真个找到上门那时才和他们厮杀!” 黑暗中周青抽出一把宝剑顿时寒光闪闪照见面容。钟万堂低声道:“把它收起来!等贼人上到门时再抽剑未迟!”周青插剑归鞘把唐晓澜拉到身边悄声说道:“这把剑给你这是你的祖师爷凌未风传下来的名叫游龙剑!”钟万堂悚然一惊游龙剑是天山派两把镇山宝剑之一几十年前晦明禅师的叛徒楚昭南曾仗此剑压服江湖。想不到凌未风竟会送给周青今又传到这个孩子手上。不禁替唐晓澜担心。”他武功德望不符身藏宝剑反会惹祸。 黑暗中周青又拉着钟万堂的手在他耳边说道:“老弟咱们会少离多今日一会此后只恐更是幽冥路隔。你的强仇已从关外南下你现躲在什么地方?”两人友谊坚如金石钟万堂眼睛潮湿也悄声说道:“多谢关注。我在陈留县乡下教书。”周青忽道:“是不是姓年的那家?”钟万堂道:“正是!”周青忽地叫起来道:“你教的好徒弟!”这句话本来应该还有下文的但就在此际他已有察觉连忙嘘声道:“来了!来了!噤声!噤声!”钟万堂莫名其妙不便再问只好和众人伏在地上过了片刻果然听得蹄声得得已近门前。 正是: 午夜侦骑出荒村搜卧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血溅荒村 十年完伯约 案牵大内 午夜出征骑 黑暗中各人按着兵刃屏气凝神蹄声到了门前蓦然而止钟万堂心里奇怪:“如何只是一人一骑?”周青也甚诧异正待起身只听得外面那个拍门叫道:“师傅!师傅!”冯广潮吁了口气欢然说道:“是王陵。晓澜你去开门接你的大师哥回来!”周青忽然将冯广潮拉住低声说道:“是你那在京中干镖行生意的徒弟?”冯广潮应声道是。周青道:“不要说出你曾拜我为师!”冯广潮凛然一惊问道:“有什么可疑吗?”周青道:“小心为上。” 大门打开重明一个三十左右的精壮汉子缓缓走进一见屋里这么多人躬腰问道:“师傅今天是什么喜庆日子?”冯广潮道:“你添了两个侄女今天是她们的周岁。”王陵忙向冯英奇道喜问道:“嫂子和侄女呢?睡着了么?”冯英奇道:“在里面等会叫她们来见师哥。”冯广潮引他拜见客人他听得风尘医隐钟万堂的名字已吃了一惊再听得周青的名子急忙拜了下去。周青双眸炯炯锐声问道:“你沿路可碰到什么特别之人?”王陵道:“在薛店附近曾见十余名武士连骑西去!”薛店离汝州不过百里那些武士若是京中追来的血滴子该在王陵之前来到汝州。冯广潮心中一宽暗道:他们想必不知道周老师在此此际已绕过汝州西去了。周青面色稍转缓和又问道:“他们没有问你什么吗?”王陵摇摇头造:“没有!”周青“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邝练霞听得师哥声音抱了冯瑛冯琳从内室走出来。王陵亲了两个女娃欢然说道:“弟妹大喜啊!你的喜酒我还没喝现在先喝你的姜酒了!”邝练霞笑了一芙没说话。冯广潮道:“你在京中镖行干得好好的怎么有空回来。”玉陵道:“镖行派我到淮阳接镖顺道回来给师傅请安。”邝练霞笑道:“公公师哥远道归来让他进去洗一洗脚卸下行囊再出来陪你说话吧。”冯广潮也笑道:“是啊我年纪或许不算很大人却真是有点老糊涂了。你陪师哥进去瑛儿琳儿留在这里!” 周青本在沉思见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眼睛一亮过去仔细端详摸了摸两个女娃的骨头说道:“这两个女娃子比你行是天生习武胚子!”钟万堂笑道:“老周想不到你还会看相。”周青端了面容说道:“星相之学本属无稽但骨格性情小时已露。我久历江湖只见过三个骨格奇特的孩子这两个女娃子性情我尚未知另外一个十多年后不是英雄便是桑雄老钟你可得小心了!”钟万堂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我的徒弟?” 周青道:“正是。那孩子我见过。只因我有事在身不然我早把他带走!”钟万堂奇道:“你见过他怎么我不知道?”周青道:“你的徒弟是不是年遐龄的儿子名字叫做羹尧?”钟万堂点了点头道:“这孩子是有点怪!”冯广潮不觉吃了一惊心道:“年遐龄是河南富怎么钟万堂甘心作他西席。继而一想:若为了避仇躲进年家算得是个极好的立足之地。只是钟万堂武功如此深湛却要东躲西躲那么他的仇家只怕是比血滴于还要厉害了!” 周青道:“我久已闻得年羹尧这孩子的一些怪异行为有人说他是神童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顽童。那年我经过陈留就特地偷进年府去看见一个三家村学究正在骂他不肯读书他闪着眼睛叫道:‘先生你再读一遍给我听。’那个老学究道:‘好我就再教你一遍今晚你不把书念翱就不准你睡觉那老师摇头摆脑读了一遍年羹尧哈哈笑道:‘你听我的!’双书有什么难小爷偏不爱读你的书你敢管我!’跳将起来伸出两个小拳头就打他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两膊却似有百斤气力可怜那老学究给他一连摔了几跤一溜烟的跑出了书房我看他是再也不敢回来了。老钟你被他打过没有?” 钟万堂道:“那孩子对我倒是非常敬重只是我也整整磨了一年工夫才把这个魔星收服了。”正想再说忽见周青面色有异问道:“怎么?”周青伏地听声过了片刻起身说道:“我们估计错了那批血滴子役有绕过汝州这回是真的来了!”钟万堂道:“那么快把熄灭准备暗器。”周青眼珠一转说道:“不要呆在这屋子里了敌骑从南面来咱们从北面闯出去!”钟万堂摇头道:“太过冒险你的毒伤虽然暂解身体尚未复元!”周青忽道:“在屋子里恐怕有危险!”身形一起闯出大门钟万堂冯广潮全都愕然猜不透他为什么刚才肯留在屋里现在却又急着外闯! 将近中秋月光如练钟万堂飞身道出猛见大门前的把式场上一排练武用的石墩后面蓦然现出一人鹰鼻狮口相貌狰狞怪啸一声惊心动魄。周青双掌一错喝道:“火云峒主你竟也甘心做胡虏奴才可怜海云长老一世英名被你这叛徒辱尽!”火云峒主原是海南岛五指山一个黎族酋长乃师海云和尚是威震南疆的剑师火云峒主龙木公尽榜所传只是二十年来孤悬海外未履中土所以中原剑客知者甚少。其实他们师徒所练的武功绝不在中原剑客之下。周青十余年前渡海深入掠崖曾上五指山见过龙木公一面想不到他竟被清廷网罗了去重逢已是敌人。 火云峒主龙木公磔磔怪笑周青身形一闪一点寒星迎面袭来钟万堂抢前一步挥剑遮拦当的一声一支钢镖掉落地上场边的主槐树上忽又翱如飞鸟的落下一人大声叫道:“周青你也受国恩随我回去吧!”这人红如火周青一见勃然大怒喝道:“仗歹毒暗器暗算于人算那门汉子好还你暗器!”双掌一旋一扬一个铁球呼呼飞去! 这人名叫雷海音乃是四皇子允祯(按即后来的雍正皇帝)门下的异士。康熙子女甚多有十六个皇子七个公主最得他宠爱的是十四皇子。四皇子人最精明却最不得父皇欢心。原来康熙有一日将两笼西藏白鼠分赐四皇子和十四皇子过了十天查问起来十四皇子道:“那些白鼠关在笼中怪可怜的臣儿冒昧把它们放了望父皇恕罪!”四皇子却将白鼠分成两队训练它们厮杀十天未到已是伤亡殆尽。见父皇问起得意洋洋的说了。康熙一生戎马武功极盛到了晚年颇思沽名钓誉堰武修文例如著名的“康熙字典”就是那时他叫臣下编的。听了四皇子的话心想:“此儿若继我位必是暴君。”自此就不喜欢他了。清室皇位继承不依长幼次序由皇帝留下遗诏指定一个放在正大光明殿的正粱死后才由顾而大臣与同皇室开拆是以皇子之间争夺继承甚烈四皇子知道父皇不喜欢自己阴谋夺位更是加紧一面勾结国舅科隆多一面养育死士。血滴子是西藏一个红教喇嘛所创这喇嘛为四皇子所用血滴子也便传给了四皇子手下的武士。雷海音乃允祯手下“四霸”之一龙木公却是最近才礼聘来的。周青这次所中的血滴子正是雷海音所放。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青一见雷海音不由得心头火起将夺自他手中的血滴子立即反射回去。 雷海音一听啸声知道劲力奇大不敢接回。龙木公飞身跃起龙头拐杖迎着圆球一点半空中当的一声血滴子斜飞出去。雷海音阴恻恻的笑道:“周青你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了你受了血滴子之伤纵许暂时保住真气十二个时辰之内也必毒身亡你和我硬拼做啥?不如随我回京我可以给你解药!”周青斥道:“我若要重返宫中三十年前也不反出来了。你以为给皇帝卖命便可取得荣华富贵么?我是过来人比你清楚得多我劝你早放屠刀为子孙留点后福。”他以为雷海音乃是大内卫士所以拿“过来人”身份劝他却不知雷海音一心想保四皇子登基这番话如何听得进去?不待周青说完他已一个箭步窜到面前喝道:“不必废话你既不肯回京趁早领死!”一纵身一抬臂手中的鬼头刀搂头便斫。 周青一挫身闪开刀势龙木公的铁拐呼的打到!周青大喝一声右足一扫趁着前倾之势避杖进招左掌一招“力劈华山”迎面劈去周青三十年内家功力非比寻常这一掌若给劈实龙木公的胳膊非折断不可!但龙木公招数也着实精奇身形骤转中振臂斜肩铁拐疾点周青的“天池穴”。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周青见他果是高手暗道可惜上身陡缩半尺反手一掌把后侧攻来的雷海音手腕拿着喝声“去你的!”用力一送雷海音飞跌出去就在这霎那间龙木公的铁拐劈风之声又到周青赶忙斜身那拐杖点到胸前忽然向外一歪紧接着“当”的一声火花蓬飞原来是钟万堂的无极剑已把铁拐挡住! 周青趁势跳出雷海音也已站了起来鬼头刀横胸待敌却自不敢进招周青中了血滴子内藏的毒刀雷海音料他不死亦伤见他仍是如此威猛吓得呆了。周青正待赶前进招四处马嘶之声越来越近冯家的人也已追了出来周青心念一动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血滴子四处涌现把冯家的人困在核心。冯英奇抱着冯琳正待随着父亲外闯头顶突然怪声大作几件黑忽忽的东西当头罩下他急忙把冯琳挟紧缩身闪躲耳际听得父亲大叫一声颈项一凉一个血滴子已合罩了。钟万堂虚晃一剑撇开了龙木公一掠数丈一柄飞刀把暗袭邝涟的血滴子撞落比冯广潮赶先半步抢着将冯琳接到手中但可怜冯英奇已是身异处。 龙木公和雷海音这时却缠上了周青满空怪啸之声呜呜乱响周青大叫道:“你们不必顾我赶快逃生!”钟万堂左手挟着冯琳右手仗剑开路吩咐邝琏道:“紧随着我不要乱跑!”邝琏性情朴厚钟万堂与他十分投缘知他武功稍差所以一力保他。邝练霞抱着冯瑛见丈夫被杀心摧肝裂哭不出声。王陵与唐晓澜一个使大枪一个仗游龙宝剑两旁保护着她们母女。一个血滴子迎面飞来唐晓澜跃起一劈一剑将血滴子劈为两半。要知游龙剑锋利异常那日周青被十几个血滴子脚尾穷追数度围攻就是靠着这把宝剑逃生。而今冯家人多血滴子不能专袭一人是以唐晓澜武功虽远较周青为低却也能够保护邝练霞冲了出去。 几个失了血滴子的武士一见唐晓澜亮出游龙宝剑纷纷呼喝抢来拦截。唐晓澜剑诀一领剑光闪动把一名武士刺了个透明窟隍耳边听得王陵诧异叫声。他亦已无暇回顾游龙剑迎环作势往前递招。那料后来的两人竟是高手一个手使七节鞭对游龙宝剑竟然不惧七节鞭哗啷啷撒开盘旋缠打全是进手招数。另一个使混元牌劈崩砸压也是势雄招捷虎虎风生!唐晓澜初次出道便遇强敌手忙脚乱! 王陵拖着邝练霞自顾不暇。冯广潮大喝一声追风剑法霍霍展开把面前两名敌人刺伤杀出血路正想救媳妇、爱徒猛见两条人影似断线风筝般一个随着一个凌空飞坠。冯广潮把头一低周青从他头顶飞过他刚一转身后头那个已一杖当空戳下他长剑横挡竟给震退几步。这人正是火云峒主龙木公! 周青这一赶到恰是时候使七节鞭的正在一鞭向唐晓澜右腰猛扫唐晓澜的剑被铁牌压住抽不出来万难逃避使七节鞭的正自得意不料周青突如飞将军从天而降右掌压鞭倏一转身便达中宫欺身直进。周青身法奇快对手抽鞭招架势已不及周青五指如钩一抓抓着他的肩头往外一甩那人惨叫一声琵琶骨全都碎了使混元牌的突然一震手劲一松唐晓澜的游龙宝剑抽了出来青锋一转“盘肘剁扎”向敌人胸前急点那个使铁牌的武士一招“横架金梁”急往上崩。那料唐晓澜身形一展游龙剑已是突然改了方向削他下盘。使铁牌的武士救招不及双足自膝盖以下全给斩断!这时王陵和邝练霞还在十数丈开外和两名武士拼斗。唐晓澜正待上前救援忽被周青一把拉住! 唐晓澜正自一怔周青已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对王陵可得小心在意!”“放手”猛然一声大喝往后倒纵。唐晓澜愕然不解凝眸观看只见冯广潮步法错乱摇摇欲坠;周青赶回去原来是为了救他师傅。唐晓澜急痛攻心在这紧急关头自己竟不能抽身去帮师傅。因为师嫂师兄武功更弱形势更急只好挺剑飞身先去援救他们周青和他说的那句话他亦已无暇去思索了。 你道周青何以会对王陵起疑原来他久历江湖伏地听声的本领更是百不失一他刚才在冯家第一次伏地听声之时明明听出不是一人但后来到了门前却又仅是王陵一人一骑已自疑惑因此他才不敢留在冯家。后来开门索敌广场遇伏龙木公与雷海音双双现身更是令他疑心大起。他想这两人都有极好的轻身功夫莫不是与王陵一同来的。只是虽然怀疑却还不敢断定恐防冤枉好人要不然他早把王陵废了! 再说冯广潮骤遇强敌把苦练十年的追风剑法施展出来结果了两名血滴子正待外闯那料碰着了火云峒主龙木公刚一接招便给震退。龙木公铁拐抡圆旋风急扫忽然听得一片叮叮之声龙木公突觉肩头微麻有如给大蚂蚁叮了几口似的。心中一震料是中了梅花针之类极微细的暗器仗着内功深湛运气护了要害龙头拐杖刷地一个“怪蟒翻身”打得飞沙走石凶猛异常。冯广潮左手了一把飞芒剑诀一领敌人铁拐已到面前。冯广潮知道不能硬碰右腿一提下护其裆身躯半转侧目回睨三尺青锋迅如电掣不架敌招反截敌腕剑尖下划倏的划到敌手脉门! 这一招是追风剑的救急绝招正所谓善战者攻敌之所必救顿时把敌招破开。但龙木公也好生厉害喝声:“追风剑法果然不凡!”避招进招用“腕底翻云”横截冯广潮剑身冯广潮接招还招往下一塌腰剑走轻灵圈回来出去一招“春云仑展”直奔敌人右肋。龙木公忽然向后一倒铁拐脱手飞出拐剑相撞剑轻拐重冯广潮的剑给震上半空虎口流血。龙木公一跃而起伸开蒲扇般的大手直抓下来月光下只见他掌心红如朱砂冯广潮大骇欲逃肩头已似给千斤重物硬压下来急忙沉肩缩肘往后一挣奇痛彻骨肩头已是血淋淋的给龙木公连皮带肉撕去了一大块! 避剑、掷拐、掌、抓撕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正是龙木公败中求胜的杀手绝招!周青大吃一惊连忙倒纵回来冯广潮已是倒地不起邝琏这时正随着钟万堂奋力冲杀听得喊声回身待救亲家雷海音的鬼头刀先斫到“泰山压顶”连人带刀硬往下落直斫邝琏项梁。邝琏一闪奋力招架但仍是招架不住。雷海音飞起一脚踢着他的胚骨邝琏脚步踉跄撞在一名血滴子身上。钟万堂急忙斜里掠出飞脚将那名血滴子踢翻左肘一带邮玻一个“倒踩七星步”往后急退。就在此时只听得冯广潮嘶声厉呼:“你们快逃逃得一个是一个!”月光下只见他踉踉跄路走了几步两个血滴子交叉飞来怪啸声中冯广潮一声惨叫头颅竟给血滴子硬生生剪去!钟邝二人又惊又怒钟万堂左手抱着的冯琳忽然“乌哇”“乌哇”的惊哭起来。 月光下冯琳苹果股的小脸更显得分外可爱。钟万堂叹了口气一咬牙根毅然说道:“先救孩子。”把冯琳交给邝琏左手扣了几柄夺命神刀喝道:“随我来闯出去!”雷海音垫步赶截一刀劈去钟万堂陡然一伏腰似欲让招又一旋身似欲出剑雷海音也是老手见他虚实莫测不敢躁进他旁边两名武士却已并肩抢上。钟万堂青钢剑寒光闪闪容到敌人抢近忽然旋风急扫下击敌人腰胯一名武士惊叫一声短衫贴肉之处被剑尖穿了一洞幸他尚算机灵伏地急滚使出“燕青十八翻”的滚地堂功夫滚出数丈开外那一名武土吃了一惊退后两步尚待收鞭挡剑钟万堂剑随身转夺命神刀在脚底出舌绽春雷喝道:“倒!”那名武士果然应声倒地叫道:“暗青子有毒有毒!”钟万堂把手连扬三柄飞刀连环射出。雷海音横刀一磕将一柄飞刀磕落尘埃旁边两名武士又是哎哟连声双双倒了下来。雷海音见如此声势那还敢追?他自己怕血滴子已失只好叫伙伴:“放血滴子取他!快!快!” 血滴子攻远不攻近混战缠斗中不好施放。钟万堂一逃血滴子可就来了。他听得头顶上空怪声大作一看竟是五六个血滴子呼啸而来钟万堂插剑归鞘两手抓起六柄飞刀大喝:“血滴子能奈我何!”六柄飞刀电射而出半空中铿铿连声血滴子给飞刀撞开园球内的十二把小匕银光耀目宛如洒下满天刀雨!其中有一个血滴子想是高手所力度较强被飞刀碰撞还是逞直飞来。钟万堂急忙迎上去挥剑将这枚血滴子挑落远处这才篷的一声炸开。钟万堂也自暗暗吃惊心道:若是十几枚血滴子围攻那真是万难抵挡怪不得周大侠着了道儿! 这时他已挽着邝琏逃出血滴子所能及的范围之外回头一望只见周青瘦长的身影在月光下龙腾虎跃迅猛异常。钟万堂心里一宽想道:周青的功夫只有在我之上虽说他受了伤但血滴子亦已伤亡过半。他的飞芒暗器也决不在我的飞刀之下料想可能脱险。 钟万堂正自沉吟不定冯琳哭了一阵想是十分疲倦竟然伏在邝琏怀中熟睡起来。钟万堂脸含笑意亲了她一下。远处周青扬声叫道:“钟大哥快和孩子逃跑!你收的那个姓年徒弟若觉他心术不正你就该废他的武功切勿姑息我脱险后自会到陈留找你快逃快逃!” 钟万堂心头一震:周青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还殷殷以此相诫难道年羹尧这孩子将来真会成为一代袅雄?但这时他已无暇多想遥应一声:“周兄万安陈留再见!”抱着冯琳邝琏迈开大步如飞逃跑! 周青见钟万堂已经脱险吁了口气再看唐晓澜时只见他和王陵邝练霞三人正与敌人打得十分激烈唐晓澜的游龙剑闪闪光专削敌人兵刃王陵的大枪上崩下砸里撩外滑也颇见功夫。对面那三名武士虽非庸手但与龙木公雷海音相比却是差得甚远唐晓澜等三人尽自抵挡得住。 周青松了口气双掌一紧左掌上托右手一拉咋嚷一声把一名敌手的右臂硬生生折断。龙木公勃然大怒铁拐往上一抽顺势反展疾如骇电照周青面门劈来这一招用得异常迅疾险狠好个周青避招不及运足内力反臂一振竟硬接了龙木公一拐身躯也趁这一震之力倒翻出三丈开外! 龙木公这一拐如击铁石也是倒退数步虎口痛不觉胆寒他不知周青却伤得更重!周青内功虽高但在受剧毒暗器所伤之后以血肉之躯接了这拐五脏六腑均受震荡眼睛黑奇痛彻心自知性命难保。唐晓澜讷讷道:“周伯伯快来呀!咱们并肩子闯出去!” 周青一扬手打出七枚飞芒暗器把围攻唐晓澜、邝练霞的几名武士打伤叫道“你们快跑!不必等我!”唐晓澜一阵迟疑周青喝道:“你不听我的话么?”呼呼怪啸一个铁球又己飞到头顶唐晓澜宝剑往上一挑把来袭的血滴子挑开背后又听得周青叫道:“快跑快跑用飞芒打他们。”唐晓澜和王陵傍着邝练霞冲杀出去背后只有几名武士追来了。 周青见唐晓澜等三人都已脱险精神大振他自知性命难保要仗着一口气在替他们断路雷海音赶上来周青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反手一掌迅如奔雷雷海音吓得赶忙倒退已来不及腕骨碎裂鬼头刀脱手飞去晕倒地上。周青凶神恶煞般的拦在大路上一个血滴子道:“咱们走吧不要惹他。”这一战虽然毙了冯广潮父子但血滴子也已伤亡过半雷海音并且受了重伤除了有三四人去追唐晓澜之外剩下来的龙木公在内不过五人。龙木公本已脱险但一看之下忽地又怒骂道:“脓包!跟我来他逃不了!”龙头拐杖一展向前冲去。原来他见周青躲避血滴子时虽然敏捷但身法显已不及从前灵活起步落步之际微见摇晃。低手看不出来龙木公可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见微知著料得周青己是强弩之未了。 这几名血滴子都是四皇子的死士给龙木公连骂两次“脓包”十分不忿脚步故意迟缓让他独自向前。周青双手连扬一把飞芒迎空洒出龙木公身形上拔铁拐抡风但仍是给一根飞芒刺着左眼登时瞎了。他平生从来未受过如此挫败凶性作在半空中翻个筋斗连人带拐杖严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半空戳下周青奋起神威双手一扯杖头大喝一举两人一齐用力精钢打成的拐杖“嚓”的一声当中断为两段。龙木公将半截拐杖拼命掷去周青腾起一腿将龙木公踢飞三丈开外但胸瞠也给龙木公的半截拐杖戳个正着伤口破裂真气消散这位凌未风的记名弟子中原唯一精通追风剑法的侠士竟然死在荒村。 龙木公胸口剧痛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急忙提气护伤忽听得旁边的血滴子说道:“大喜大喜钦犯给你老打死了!”龙木公怒道:“哼!你们这些脓包敌人死了才敢上来。”血滴子们默不作声过了一阵有个血滴子忽幽幽说道:“是我们脓包!我们也不想邀功就让你割周青的头回去禀报贝勒吧!”龙木公受了重伤若然无人救护势必也陪葬荒村听这名血滴子口气竟似想要不理自己不由大急陪笑说道:“生毙巨贼大家都有功劳咱们兄弟何必争气!”那名血滴子哼了一声将龙木公与雷海音扶起。自此龙木公与血滴子之间有了心病这是后话。 雷海音悠悠醒转忽然问道:“那个使剑的少年呢?”旁边的武士答道:“我们有三四个人已去追他料他逃跑不了!”雷海音哼了一声说道:“未必追得到人家!”一名武士说道:“他是和王陵一起逃的。”雷海音这才面色稍转点点头道:“悟那么还有希望。你们分出两人通知后到的血滴子分路围截!” 四皇子允祯这次暗中派人追捕周青有两个目的。原来康熙恨自己的人背叛深怕此风一开连护卫自己的武士也靠不住那还如何得了周青是大内卫士中唯一尚在生的叛徒康熙极欲得而甘心要将他活捉回来碎尸万段以做效尤。四皇子深知父皇心意因此令门下武士大举追捕想在父皇面前露这一手压倒其他皇子叫康熙知道他的能干。另一个目的则是想夺取周青的游龙宝剑和追风剑诀。辙翻心极大为了争位不惜全力以赴。一面勾结权臣一面向父皇邀宠一面还不惜到最后关头用武力夺取皇位蝶血宫廷。所以他养的武士最多而他自己也深通武艺。只是还缺少一口宝剑。楚昭南的游龙剑老一辈的宫廷武士和禁卫军教头都赞不绝口他耳熟能详所以想把这口剑攫为己有。 雷海音乃是皇府“四霸”之一甚得允祯宠信深知皇子用心。而今知道周青已毙虽然可用药酒炼周青的头颅保住他本来面目让四皇子可以拿着人头去禀告康熙可是到底不如生擒献上让康熙泄忿的好。因此四皇子的第一个目的只可说达到一半。另一个目的却还未有完成希望。是以他的神情甚为不悦。至于龙木公则更加是心里不舒服了他瞎了一眼身受重伤杀了周青自以为立了天大功劳那知仍然给同僚奚落。 唐晓澜把飞芒扣在掌心三四个失了血滴子暗器的武士不知厉害继续追来。唐晓澜道:“师兄你护着嫂嫂。先走一步。待我打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王陵大喜对邝练霞道:“好咱们先走!”邝练霞却凝步不动说道:“有难同当大师兄你给我抱抱瑛儿!”横刀一立要帮唐晓澜厮杀。王陵大为尴尬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正在此际忽听得唐晓澜大叫道:“倒!倒!”双手飞扬四名敌人倒了一双还有两名也似受了飞芒之伤身形迟滞唐晓澜一剑飞前游龙宝剑疾如风刷!刷!刷!一连几剑杀得那两名武土手忙脚乱。王陵急忙抢上前去大枪一摆叫道:“师弟我来帮你!”但他还未抢到前面唐晓澜的剑左撇右扫又把两名武士全都结果了!王陵赞道:“好剑法!”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唐晓澜回过头来只见邝练霞正在低低缀泣。 正是: 伤心家散人亡后此去江湖险恶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诡计多端 奸徒欺寡妇 奇能各显 四侠斗双魔 冯瑛在母亲怀抱中睡得正香邝练霞低低缀泣王陵道:“师妹事已至此还是节哀顺变赶快逃命为宜。”邝练霞轻抚冯瑛苹果色的脸庞流泪说道:“可怜这对姐妹刚刚周岁就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她和妹妹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唐晓澜道:“钟大侠武艺高强他又答应收小侄女为徒想必无碍师嫂不必悲伤。” 邝练霞虽是女中豪杰骤逢大变方寸亦已乱了。凄然问道:“咱们有哪里好去?”王陵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和我到京中去吧。我在京师镖行熟人很多京中的血滴子又不认得我们你和侄女就随我住在镖行我遍请京中好手教她武艺这是万全之策。” 唐晓澜沉思半晌昂头说道:“师嫂我们还是到太行山去的好!”邝练霞道:“什么!去太行山!”唐晓澜道:“周大侠刚才不是说过北五省豪杰每十年聚会一次今年中秋恰是聚会之期地点就在太行山上。”王陵道:“他们北五省豪杰聚会与我们何关?”唐晓澜道:“我年轻识浅不过看这次血滴子大举出动必然有余党此去京师路途遥远凶险定多。去太行山却只是几日路程五省豪杰这几天纷纷赶来血滴子就算要与我们为难也有顾忌。”王陵嗤道:“你好像和许多豪杰认识似的!凭什么面子叫他们替我们保镖?”唐晓澜不理王陵出语讥诮继续说道:“我虽识人不多但豪侠之士在所多有纵非亲友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的!” 两人争持不下邝练霞低头默想亦是难于决断王陵忽然说道:“师弟你的剑法是谁教的?”唐晓澜道:“自然是师傅教的。”说了之后觉不妥王陵便道:“请借你的宝剑一观!”唐晓澜想起周青的嘱咐疑惧顿生陪笑说道:“这是周大侠送的他叫我剑不离身虽然师兄有命我还是不敢违背周大侠的嘱咐。”王陵“哼”了一声忽然问道:“你是哪里人?”唐晓澜道:“我幼遭孤露流落江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王陵道:“你在关外住过许久吧?”唐晓澜道“是。师兄盘问这些干吗?”王陵转过面来对邝练霞道:“我在师门这许多年也不知师傅会使剑唐师弟才来了一年师傅就教他上乘剑法真是各有机缘。师妹咱们同一村子长大彼此来历都很清楚。这位师弟突然从关外远来投师又得师傅这样宠爱一定是大有来头的了!可惜他刚入师门一年血滴子就登门拜访不是我说迷信的话恐怕他的命是克师之命。” 王陵的话显然是指唐晓澜来历不明并且暗示血滴子就是唐晓澜引来谋害师傅一家的。唐晓澜听得心头火起几乎就要作。但转想在这时候不宜同室操戈而自己来历确有难言之隐这位师兄不知自也难怪他有所怀疑。如此一想怒火稍平只把眼睛觑着邝练霞。心中盘算若师嫂也如此见疑那只有飘然自去的了。 冯广潮在屋子里和钟万堂谈及唐晓澜投师经过时王陵尚未来到邝练霞却在旁边知道这位师弟来历虽然不明却是周大侠亲自嘱托自己公公教的。对王陵挑拨之言十分不快本来他尚未决断这时忽然昂说道:“唐师弟之言有理咱们先上太行山去!”王陵不觉愕然。邝练霞指着冯瑛说道:“我两母女全仗两位师兄弟救助咱们三人可得一心一意对付敌人我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两位大德。”王陵一听此言。知道邝练霞已疑自己挑拨只好说道:“我是认为去京师更为安全但师妹和唐师弟既然决意先去太行那做师兄的就是舍了性命也要陪师妹前往。” 太行山在河南西北离汝州大约是五日的路途邝练霞一算离中秋尚有三日到太行山的时候群雄聚会不过两天想还未散。沿路上王陵神色颇为不安邝练霞只道他是因和唐晓澜争执之故并未在意。 走了两天到了洛阳王陵江湖阅历甚丰细一留神果然见有迹似绿林的人物在城中来往暗中戒备。唐晓澜也是处处提防。投宿之时忽见王陵与一群汉子点头招呼问起来时王陵道:“这是一斑镖行朋友没有什么深交所以打个招呼便算。”唐晓澜当晚不敢入睡宝剑悬腰飞芒在手警备一晚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第三天到了孟津是河南水6交通的要地将入城时忽见一群山东大汉分乘几辆大车疾驰出城。领着车队的是一骑黄膘马马上一个紫膛脸色的大汉看见唐晓澜三人似乎颇为惊愕擦身过时忽然问道:“你们上哪儿去?”王陵道:“孟津探亲来的!”那大汉子又钉着问道:“不是上太行山吗?”王陵急道:“不是不是!”那大汉尚待再问王陵急急进城。车队的人催道:“大哥!快走啊!”那大汉双足一夹策马前奔但还是回头看了王陵几眼。 入得城来唐晓澜问道:“师兄那是什么人?”王凌道:“鲁西大豪孟建雄。”唐晓澜曾听周青谈过天下豪杰知道孟建雄也是个响当当的脚色善打飞火弹是鲁西的武林领袖心中奇道:“今晚北五省豪杰在太行山集会孟建雄为什么不去参加反而从太行山那面走回来而且这样行色匆匆!”于是再问:“孟建雄算得是个武林人物师兄为什么不对他说实话?”王陵面色突变嗤笑道:“师弟不是我说你你有多少江湖阅历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咱们与孟建雄又没有什么交情怎好随便对人说出真话?”说罢瞧了邝练霞一眼。 邝练霞道:“大师兄说得是谨慎一些有利无害。”唐晓澜更是生疑在孟津这晚仍然不敢熟睡到得天亮幸喜无事。 第四日他们到了修武这是一个小县县城本来过了孟津已是渐入山区但一路上人来人往甚为热闹。王陵仔细留神时不时见有江湖人物三三五五迎面走过。王陵暗自心喜唐晓澜却瞧出情形有点不对。只是邝练霞一向少出家门却还懵然不知。 这晚他们在修武一家客店投宿行装甫卸忽闻得隔室有呻吟之声。唐晓澜偷偷张望只见邻房炕上躺着一个病人房中坐着两个汉子一个少女。那少女眉目如画稚气未消最多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见唐晓澜探头张望狠狠盯了一眼啄着小嘴儿道:“喂有什么好看呀!”那两个汉子闻声站起拱手说道:“小兄弟请来坐坐。”王陵伸手一拉没有拉着唐晓澜进邻房去了。 炕上躺的果然是个病人被褥上还隐隐沾有血迹。唐晓澜走进炕上人忽然坐起竟是个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可是双目一张炯炯有神令人生畏这老头瞧了唐晓澜一阵摇了摇头忽然问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是上太行山去的吗?”唐晓澜不知此人底细不敢直说反问了一句:“前辈是从太行山来的吗?”那枯瘦老头“噫”了一声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往唐晓澜臂上一搭唐晓澜不觉“哎哟”一声身子矮了半截瞪眼问道:“老前辈这是干吗?”那老头儿忽然哈哈大笑放了手道:“老夫想起床走动走动想叫你扶我一把那料你如此弱不禁风!”那少女急忙过来将老人扶起使了个眼色老人又摇摇头道:“这孩子不是江湖人物。”唐晓澜心头有气拱手告辞老头儿在背后轻声说道:“我但望他不是上太行山!凭他这样的武功若上山去一百条小命也保不住!”语声极低却字字清楚好像是专说给唐晓澜听似的! 唐晓澜回到房中又气又疑不知那老头儿是友是敌。王陵跑过来问唐晓澜怕他嘲笑不敢把自己吃亏之事说出只说看来似是普通行旅客中岑寂叫自己过去聊天的。王陵嘴角噙着冷笑没说什么。 这晚唐晓澜又不敢好睡到了半夜忽然听得外面轰然一声旅店大门给人用巨物撞破火把通明唐晓澜跳起来见外面冲进来十几名大汉两边踢门搜索邻房不待人来先自开了。那枯瘦老头儿由少女扶着倚门叫道:“铁掌神弹杨仲英在此别扰别人清梦!”那伙汉子一声喊突然怪声呼啸三个铁球闪电般的向老人飞去唐晓澜骇道:“血滴子!”忽然眉头一紧王陵不知什么时候也起了身将唐晓澜肩头按住。唐晓澜低喝道:“干吗?”王陵嘘声道:“不许乱动!” 唐晓澜沉肩缩肘把王陵这一擒拿手解了。王陵骤失重心几乎摔跤急忙说道:“唐师弟他们人多咱们形迹未露不要强自出头卷入漩涡!”唐晓澜“唔”了一声心想:原来师兄还是好意且看下再说。这时那三个血滴子已飞到老人头上刚刚罩下不知怎的忽又升空倒飞回去!只见那老头双掌一收自少女手中接过弹弓大喝一声弓如满月弹似流星把那班家伙打得不亦乐乎!那伙人中突然跳出一人如猿猴纵跃戴鹿皮手套窜高纵低把飞来的弹子随接随掷大声叫道:“神弹已经见过再领教你的铁掌!”一纵身到了老人跟前双臂一震老头身旁那两名汉子踉踉跄跄退了几步老人反手一掌其疾如电汉子双拳齐出刚刚抵住老人左掌突然穿出啪的一声击中他的左胯喝道:“倒下”那汉子摇摇摆摆退出几步回头叫道:“铁掌也领教过了偏不如你所愿并肩子上啊活捉这个老贼!” 唐晓澜看得目眩心惊他听周青说过铁掌神弹杨仲英是北五省第一名豪杰武功技艺在他之上。不知怎的也受了伤?而且今日正当太行山五省豪杰之会他为何却在此地?而受他这掌的汉子并未跌倒武功显然也极深湛这时两边已成群殴那名与杨仲英对敌的汉子身法步法无一不怪灵捷异常。杨仲英却似受了重伤转动不便双足钉在地上如泰山兀立动也不动掌风呼呼周围八尺之内敌人不敢近身!那少女一口柳叶刀不离老人左右刀光闪烁轻灵翔动使出来的竟是极上乘的刀法。杨仲英平生与人对敌无人能以血肉之躯受他一掌而今掌击敌人不倒也自心惊战了片刻高声喝道:“来人可是八臂神魔门下?”那汉子怪笑应道:“你在我师傅掌下逃生偏偏又撞在我的手上还有何话可说?铁掌神弹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猛然扑上疾攻。杨仲英呼、呼、呼连环掌那汉子身形快极一闪又上不教掌锋碰着看情形是想累死他。杨仲英吃亏在不能转动功力虽然在那汉子之上却是无法追击眉头一皱左掌虚扬那汉子往旁一闪杨仲英突跨前一步右掌呼的打出啪的一声把围攻少女的一个敌人打飞出三丈开外!围攻的人一阵大乱那汉子忽然叫道:“攻那女娃子下盘!”凌空下跃一抓向老头抓下杨仲英冲天一拳那汉子轻飘飘的落在左侧横脚一扫少女下盘不稳给逼退几步敌人登时蜂涌而上把少女和老人分隔开了。 那少女和她的两个师兄一起应付强敌险象环生。杨仲英又被那个什么八臂神魔的门人绊住移动不得激战中杨仲英受了敌人一抓右肩鲜血淋漓竟被撕去一块皮肉。幸得那名汉子刚才受他一掌功力亦已大减要不然这一抓便是开膛破腹之灾。那少女惊叫一声几乎中了敌人一刀。杨仲英叫道:“青儿用旋风扫叶五虎断门刀!”少女声人心通招数霍变刀光闪闪自下挑上护着下盘。那几名敌人本来是欺她下盘不稳的给她这路刀法使开竟然不能得手。又战了一阵杨仲英大叫一声左肩又给抓裂额上汗珠竟似黄豆般大小直淌出来。 唐晓澜本来对那老头甚为不满但知道他就是铁掌神弹杨仲英观感顿改敬意油然而生。一大把飞芒扣在掌心暗运内力捏碎窗核双掌连扬右手飞芒打那汉子左手飞芒打围攻少女的敌人飞芒份量极轻他在双方激战中骤然出只听得哗然呼叫有两人似给飞芒打中在地上翻翻滚滚其余的纷纷散开大声喝骂:“何方小子胆敢偷放暗器?”那汉子武功深湛虽在剧战之中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飞芒破空之声虽极微小他已凛然警觉在众人纷叫中突然倒纵出来向唐晓澜藏身之处扑去! 王陵不知是唐晓澜偷放暗器见状大惊急忙向墙角一缩唐晓澜扬手又是一把飞芒那名汉子磔磔怪笑袍袖一择飞芒突然反射过来。唐晓澜忙即伏身只听得叮叮之声响个未停!飞芒竟然都从窗格打入撞在对面墙壁之上。说时迟那时快笑声未停咋咳一声窗框已断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进来掌风飒然唐晓澜头皮又冷又麻看看就要抓到头上。唐晓澜一个“鲤鱼打挺”滚开丈余。就在此际忽听得外面有人骂道:“不要脸欺负小辈!”接着蓬蓬两声如巨木相撞怪手不见喝声渐远。唐晓澜大着胆站了起来张目偷窥只见外面忽然添了两个怪客一人又瘦又高眼珠白渗渗的;一人又肥又矮只有三尺来高两人双手空空盯着那名汉子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五六个人也不知是给一这两个怪客打倒的还是给杨仲英的掌力震倒的。 那汉子怪叫一声喊道:“你们关东四侠竟然也来趟这淌浑水!那是你们的死期到了!”后来的那矮子嘻嘻笑道:“我们四兄弟天不怕地不怕连老魔头我们也要会他一会何惧你这个小卒!董太清你叫你的师傅师叔出来我们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唐晓澜这才知道刚才与杨仲英恶斗的那个汉子叫董太清暗想董太清不知是何等样人周伯伯平时纵谈武林人物从未提起此人看他武功已不在周伯伯之下这两个人犹自称他“无名小卒”那么他们的武功一定更加深不可测了。董太清称他们为关东四侠而来的只是两人想必还有两个未到。 董太清磔磔怪笑想是怒极气极一伸手就向那高个子抓来高个子叫道:“四弟你把那些人扔出去。”蓦地一声长啸十指伸出每只手指都戴着一枚钢环董太清抓到半途急忙缩回身躯一矮变抓为掌攻他下盘。那人身长手长双手向下一按两人闪电般拆了几招董太清突然怪叫一声蹲在地上盘龙绕步快似风车缩成一团灰影专攻敌人的下三路招数怪绝。那高个子如星九跳掷闪转腾挪董太清攻得急他也跳得快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董太清知道敌人武功非同小可欺他身长所以用“盘龙绕步”的身法、抓脚踢裆攻他弱点。那料来人轻功还在自己之上而“盘龙绕步”的地堂功夫又不能持久暗暗心急。这时只听得客店里鬼哭神嚎惨叫之声响成一片。那矮子大展神威或劈或抓掌如奔雷抓似铁钩血滴子四下奔逃。矮子力大异常外家功夫竟似登峰造极抓着敌人往外便摔一手一个犹如捉小鸡一般不过片刻那批血滴子竟给他一个个扔了出去。董太清蓦地纵身虚击一掌高个子又是一声长啸双掌齐扬套在指上的十只钢环一齐飞出。掌风环影中董太清厉叫一声蓦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矮子尚待外追高个子叫道:“他中了我三枚钢环打正穴道尚能逃走也算得是个好手由他去吧。”关东四侠出道以来若敌人能在他们的独门绝技之下逃出倒不赶尽杀绝。矮子停身止步张目说道:“那老怪的徒弟也有这么厉害么?”高个子道:“四弟事到如今只有尽力而为了!”语气之间似有重忧! 铁掌神弹杨仲英重伤之后又经过一轮激战面色惨白摇摇欲倒吁声说道:“三哥四哥老朽不济累你们结下强仇如何是好?”矮子道:“杨大哥你我神交已久今日见面何幸如之!歪风大哥托我们问候你并替你带了解药。他说太行山会后若还能留着骸骨当再到宝庄拜访。”杨仲英道:“多谢你们大哥故人情重只是你们可真得当心点!”高个子拱手道:“知道了!杨大哥事不宜迟你快走!”上前扶杨仲英那少女和两个大汉都怔怔的看着他们。王陵这时惊魂方定刚刚站起忽觉微风飒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王陵叫道:“唐师弟唐师弟!”唐晓澜也觉劲风扑面急回头时什么也没有见着。门外忽然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那少女扬手说道:“小伙子多谢你了!”唐晓澜再张望时杨仲英那一伙人和那关东两侠全都走了! 激战过后客店里的人才慌乱起来纷纷打开房门探望。邝练霞在卧室内叫道:“王师兄唐师弟快来!快来!”王陵和唐晓澜进入内室只见邝练霞抱着冯瑛坐在床上面色惊惶。冯瑛舞着一双小手呀呀的哭了起来。王陵柔声说道:“师妹没吓着么?”邮练霞指着桌面道:“你们看!”桌上一柄匕钉着一张字条写道:“走回头路莫上太行山!”唐晓澜道:“留字的人是番好意若他想伤害我们我们还有命吗?嫂嫂不要担心害怕!”邝练霞道:“我的公公和丈夫全都死了我还害怕什么只是两个女娃如此可爱我怎样也得把她们养大呀!”冯瑛十分乖巧刚才外间激战之时母亲把她紧紧抱着她看着母亲的脸色动也不动而今看见母亲脸色难看这才哭了起来。邝练霞轻吻她的苹果面颊说道:“小宝贝别哭别哭妈妈在这里呢!”冯瑛一对宝石般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瞧着她的母亲见母亲笑了她也停哭笑了。唐晓澜心念一动走出外堂只见墙壁上亮晶晶的也插着一柄匕邝练霞抱着冯瑛跟了出来问道:“唐师弟什么事?”张眼见着那柄匕吓了一跳唐晓澜将那柄匕拔了下来匕尖也穿着一张字条邝练霞将那字条扯了下来一样的笔迹一样的文字写道:“走回头路莫上太行山!”邝练霞皱起眉头说道:“师弟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唐晓澜年纪虽轻阅历却是不少沉思有顷抬头说道:“想是前辈高人指点我看不上太行山也就罢了。”王陵这时也已走了出来忽然阴恻恻的说道:“说要上山的是你说不要上山的也是你你啊难道是当小孩子玩的吗?”唐晓澜强忍住气说道:“师兄邻居那老头子是威震北五省的铁掌神弹杨仲英。”王陵道:“是杨仲英又怎样?”唐晓澜道:“昨晚中秋是北五省豪杰在太行山大会之时以杨仲英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盟主也当参加但他却相反的从太行山那边出来想必是山上出了什么事了。”王俊道:“你还是胡猜乱想而且杨仲英分明受了重伤走动也艰难他又那能在片刻之间在两处留刀寄简呀?”唐晓澜道:“我又没有说这字条是杨仲英留的。但是他朋友或家人留的也是了样。再者前天碰见的那飞火弹孟建雄也是从太行山那边来走的是回头路将两件事连在一起前去可能真是凶多吉少!”王陵搓着双手忽然冷笑。 邝练霞有点不快问道:“师兄你笑什么?”王陵道:“唐师弟原来如此胆小早知如此早听愚兄之计前往京师不是免走这么多冤枉路么?”邝练霞方寸已乱叹道:“到处都是敌人莫不成真个寸步难行?”唐晓澜悚然心动想道:“若然不上太行那么必然要随王凌去京师了。王陵心术如何不得而知我不打紧只恐师嫂上他圈套。”又想道:“师嫂所说也是不差到处都是敌人避得东来避不了西五省豪杰集会又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就算有数万官兵也奈何他们不得。 王陵见唐晓澜低头默想嗤声笑道:“怎么样?不上太行山了吧?”唐晓澜突然昂头说道:“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明天就上山去!”邝练霞和王陵虽是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但经了这场大变同行数日反似觉得唐晓澜更有挚性真情见唐晓澜如此一说立刻赞同点头说道:“行到此处太行山已经在望我看也是上山的好但愿在太行山上能遇见公公或周大侠的好友。” 第二日。一行三人离开修武走了五六十里中午时分已到山脚。沿途行人稀少进入山区更是沓不见人。唐浇澜心里暗暗嘀咕想道:“五省豪杰的大集会何以不见有人在山口接待?”太行山山高林密郁郁苍苍群峦起伏云雾迷漫三人斩棘披荆攀藤附葛走了半天兀是空山响寂但见鸟飞不闻人语。唐晓澜怵然止步邝练霞也是满腹疑虑刚说得句:“唐师弟你看还上不上去?”忽听得一声胡哨十余丈外茅草猎猎作响;唐晓澜忙拉着邝练霞伏低荆棘蔓草之中刷刷响处忽地窜出几个人来!唐晓澜一看大骇为的手持龙头拐杖竟然是龙木公! 王陵动了一动唐晓澜五指一搭他的肩头轻声说道:“师兄不要乱动!”他所捏之处正是肩头琵琶软骨王陵吓出一身冷汗面色变道:“师弟别开玩笑!”唐晓澜道:“你躺下来!你想给敌人看见吗?”王陵和身卧在乱草中果然动也不敢一动。唐晓澜偷偷张望只见龙木公睁开独眼游目四顾对同伴说道:“我似乎听得人声怎么又不见了!”同来的人一律青衣短打手提朴刀腰悬两个铁球显然是血滴子。内中一人话道:“喂朋友!是盘道的?是插桩的?赶快亮万!”“盘道”意即探路“插桩”意即参加集会。“亮万”意思露出来面来。这几句话乃是江湖“唇典”(黑话)邝练霞一概不懂唐晓澜可是暗暗心惊只道踪迹已经败露屏气凝神仍然动也不动。这个人完话稍微一沉跟着又一个沙声的喝道:“喂朋友你们若还是紧自闷条子不亮钢我们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了!” 唐晓澜藏在乱草之中身边又有岩石起伏错落心想:贼人这样乱喊准是不知自己藏身之所且莫理他。刚才那个人说的黑话是:你们若还是不开口(闷条子)不答话(不亮钢)我们可要用暗器打了。说完之后见仍没有答腔的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低声说道:“五省豪杰全给打得死的死伤的伤而今已过两天除了自己人还有谁敢上山!龙大哥怕走了眼吧!”龙木公龙头拐杖击石作响独眼圆睁大声骂道:“我一只眼睛比你们十几双眼睛还亮堂我明明听得人声你们是聋的吗?”龙木公五天之前和周青恶战带伤但除瞎了一眼之外其余的伤却非内伤眼药之后仗着功力深厚和雷海音一路追赶唐晓澜沿途查问。唐晓澜等一行三人两男一女邝练霞是一个美艳少妇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更是令人瞩目龙木公沿途查问跟着他们踪迹追上太行山来。而且在上山之时因为所走山路不同还给他们赶过了头先到山上。到了山上四皇子派来的人尚未撤走他们先拜见了两个魔头雷海音给留着办事龙木公却另外领了七八名血滴子满山乱搜。龙木公此时伤势已愈狂妄故态又复作血滴子都不敢作声龙木公铁拐顿地大声叫道:“你们作什么的动手搜呀!” 唐晓澜不敢亮剑手里暗暗握着一把飞芒只待血滴子来就和他硬拼。血滴子周围乱搜眼看搜到龙木公铁拐忽然向东一指喝道:“敌人来了!”血滴子们纷纷回身唐晓澜吐了口气倚着岩石探头一望只见山拗那边两个黑点倏忽转大转瞬到了这边现出全身为的是个黑衣道士左手铁拐右手长剑脾睨作态意气甚豪跟在后面的是个胖和尚两手空空全无兵器腰间却悬着一个大葫芦。 龙木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四皇子差来的还是杨仲英老儿邀来的?”黑衣道士笑了一笑说道:“听你说你们是四皇子差来的?哈我正要找你们!”铁拐一挥长剑刷的刺出。龙木公横拐一封退后儿步黑衣道士笑道:“悟你还不错!”口中说话剑招丝毫不缓刷刷几剑两名血滴子血流满面四只耳朵全给割落给他卷进袖中。这几下快得惊人龙木公竟是生平未见急挥手道:“放暗器!”霎时间满空怪啸五六个铁球呼呼飞来黑衣道士长笑一声叫道:“小孩子的玩具也拿来现世!”一个铁球飞到头上黑衣道士铁拐迎头一点铁球倒飞回去碰在另一个血滴子上登时裂开里面飞刀纷纷射出黑衣道士铁拐横扫直击把五六个铁球全部击碎长剑飞舞满天刀雨给他扫荡得四处激射撞在岩石之上飞出一溜溜的火花武士们纷纷逃避。 龙木公面色大变飞身跃起黑衣道士喝道:“哪里走!”身形一弓飞箭般疾射而来左手铁拐“暴龙扰海”旋风卷到龙木公横拐一封只觉一股大力犹如巨雷击顶岱岳飞来龙木公功力本非寻常吃这一击龙头拐杖竟脱手飞去这支拐杖是他过洛阳时连夜铸造的(原来那支已给周青拗断)份量较轻钢质不纯受这一震之力在半空中裂为数段!黑衣道士拐剑齐右手长剑一招“倒泻天河”剑花如浪飞洒下来龙木公运独门轻功“飞花卷雨”以碎步腾挪的身法步法在剑光缝中钻出。饶是他轻功卓也觉耳际一凉背后只听得黑衣道士哈哈笑道:“你能避我半招也算不错由你去吧!”原来黑衣道士那一招原想把他两只耳朵齐都削落但龙木公身法甚快结果黑衣道士一招七式瞬息之间使了出来也只能削掉他的右耳。黑衣道士剑法独步北方平生以此自负能在他剑下逃出的他例不追赶。 其他的七八名血滴子在失掉血滴子后也纷纷转身奔逃。那胖和尚身法快极双脚一点身形飞起那班血滴子眼前一黑似觉一片黑云从头顶飞过睁开眼时胖和尚在他们面前笑嘻嘻的站住手里捧着一个大葫芦摇头摆脑的说道:“别这么快走呀贫僧请你们喝酒!” 血滴子纷纷冲上胖和尚忽然张口一喷酒香四溢“酒浪”迎面喷来那班血滴子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眼睛辣痛倏忽天昏地暗耳际听得胖和尚哈哈大笑之声惊魂欲绝再也顾不得眼睛疼痛岩石磷峋七八个血滴子同一心思动身一滚从山上直滚下去。胖和尚也不追赶哈哈笑道:“道兄得手没有?”黑衣道士应道:“只得了一半你呢?”胖和尚道:“我也未竟全功只喷瞎了十三只狗眼。”原来八个血滴子中有五人双眼全瞎但有三人只瞎了一只眼睛王陵心魄震裂侥幸自己刚才给唐晓澜按住并未乱动。 唐晓澜也自看得惊心动魄见了这一僧一道的独特武功忽然想了起来:原来在这两日间接连碰见的这四个异人就是关东四侠为的叫做玄风道长就是那黑衣道人。他左手使拐右手使剑他的剑法名为“乱披风”尤其是武林一绝和周青的“追风剑法”异曲同工每一招都是藏着许多变化比“追风剑法”还更狠辣周青和玄风神交已久廿多年前方始得在杨仲英家里相会互相研究剑法结为知交。周青除了师傅凌未风外最佩服的就是玄风。其中三侠周青虽未见过但也曾听玄风提及。周青把从玄风口中听来的说给唐晓澜知道是以关东四侠的形貌武功早已深印他的脑海。 关东四侠第二个就是那胖和尚名叫朗月禅师生性滑稽人称笑弥勒最喜饮酒他的独门武功就是以美酒作为暗器专门射人双目厉害无比喷出的酒珠就如铅弹一样也是武林一绝!第三个则是唐晓澜在客店中碰到的那个高个子名叫柳先开轻功卓绝客店中留刀寄简就是他的把戏。他又善于以指上钢环打穴若不用作暗器之时那十指上的钢环也是一种兵器。第四个则是在客店中遇到的那个矮子名叫陈元霸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力大无穷他的独门武功是“大摔碑手”和“分筋错骨手”等闲的人给他抓着就如抓到一根稻草一般。周青和玄风缔交之时柳先开与陈元霸年纪还轻功夫虽高尚未“立万”所以那时还未有“关东四侠”之名后来柳先开陈元霸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四人又常聚在一起这才被合称为“关东四侠”。 唐晓澜见了那和尚的绝技想起这四人定是关东四侠无疑心中狂喜正想出去招呼忽听得那黑衣道士说道:“二弟那两个老怪尚未现身三弟四弟与我们相约今日上山也未遇到只怕他们先碰着那两个老怪可要吃亏你在山南我在山北去找他们等下再在此地相会。”胖和尚嘻嘻笑道:“就是这样!”两人身形一晃倏忽不见。 王陵嘘了口气说道:“好厉害!”邝练霞也是满面汗珠以袖揩抹。喘息略定唐晓澜刚说得句:“那黑衣道人是周伯伯的好友。”忽听得远处又是两声怪啸其声尖锐刺耳唐晓澜急忙拉着王陵又伏下来。声到人到唐晓澜张目偷窥只见刚才打斗的场所又出现了两人。形貌都是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黄麻衣裳面目木然毫无表情。两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大皮囊一个左脚微跛一个右脚微跛太阳穴坟起显见内功极为深湛。唐晓澜暗暗奇异:这两人备跛一足行动却如此迅捷!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个圆圈察看那被践踏得倒伏凌乱的山茅野草。过了一阵左面那个老头说道:“喏准是关东那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了!”右面那个老头说道:“咱们要不要去找他?”左面那个老头道:“不必了。”突然撮唇怪啸这番距离更近唐晓澜等三人从未听过这种刺耳的声音只觉心脏欲裂难过之极。冯瑛张口欲喊邝练霞手快赶忙撕下衣襟团成一团塞进她的小口冯瑛小手乱舞邝练霞轻轻抚拍幸在那两个魔头专心察看好似并未察觉十余丈外岩石背后就藏着这么多人。 左面那老人道:“关东这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冲着咱们而来听得啸声自会寻到。”两人站在岩石上远望过了不久忽然见有两条人影从山腰那边跑来。 唐晓澜以为必是关东四侠无疑屏息呼吸等待静看一场恶斗。过了一阵来人上到山头却非关东四侠。一人红如火一人鼻如鹰隼红的这个正是四皇子府中“四霸”之一的雷海音。 那两个魔头也似颇感意外同声问道:“雷海音叫你镇守营寨你来这里做甚?”雷海音以袖揩汗喘气说道:“大寨给人挑了!”那两个老头蓦地怒吼动作如一跳起来道:“什么给人挑了!是关东四侠摸来了么?”雷海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关东四侠来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十指戴着钢环迅如飘风屈起十指逢人便凿;矮的那个更是厉害我们的人一个个给他抓着后心扔下山谷!”右足跛的那老头点点头道:“唔这是四侠中的老三老四万里追风柳先开和单掌开碑陈元霸!”雷海音继续说道:“我们舍命冲出去那料又来了两个敌人比先头那两个还要厉害一个是瘦道士一个是胖和尚那个道士左手使铁拐右手使长剑乱刺乱劈我接了一招兵器就给削掉和身滚了下来侥幸那道士没有刺第二剑!”左足跛的那老头点点头道:“唔那你定是带了花了!哦不错你右边的耳朵没有了!还好你只给那恶道削了一只耳朵!”雷海音满面通红说道:“那恶道削了我一只耳朵就在背后叫道:‘你也算一条汉子可惜!可惜!好好保着左面那只耳朵吧!’两个老头又气又恼说道:“关东四侠的臭规矩真叫人气。”回顾那鹰鼻的汉子道:“你呢?你的左眼是不是给胖和尚用酒喷瞎的?”那鹰鼻汉子左眼血流未止正撕下衣襟沾药敷伤颤声说道:“师傅我我不中用是给那胖和尚用酒喷瞎的!”两个老头默不作声忽然又各自怪啸三声躲在岩后的三人相顾失色。邝练霞怀中的冯瑛喉头作响眼中滴泪手舞足蹈在妈妈怀中挣扎邝练霞心头作痛但又不敢把她口中的布团取出来。” 左面那老头道:“看来关东四侠的功夫果是不弱!”右面的老头“哼”了一声道:“大哥凭我们神魔双老之名算他是关东八侠又有何俱?”唐晓澜听得分明这一震惊非同小可。周青以前提过神魔双老之名据说这两人本是孪生兄弟哥哥名叫萨天刺弟弟名叫萨天都。两兄弟不知从那里学来一身武功哥哥是内外兼修弟柒学的却了西藏魔教中的小诸天大金钢手。哥哥被称为“臂神魔”弟弟被称为“大力神魔”。两人住在旅顺口外一个叫“猫鹰岛”的海岛上和邻居“蛇岛”上的一位异人伏龙尊者又合称辽东三怪。旅顺的口外的“蛇岛”和“猫鹰岛”是渤海外两个最神秘的岛屿千百年来从没人敢到岛上探险渔人打鱼固然要远远绕过就是武林豪侠也不敢一履斯士! 据说旅顺口外的“蛇岛”岛上毒蛇遍布嘘气成雾而“猫鹰岛”上则出产一种怪鸟原属海鸥的一种鸣时有如猫叫利爪又如猫爪所以被名为“猫鹰”。猫鹰一飞也必定一大群常常和“蛇岛”上的毒蛇恶斗猫鹰低飞下来常给毒蛇缠毙或中毒气跌落但毒蛇也常给猫鹰突袭一抓抓上半空。渤海渔民一见猫鹰与毒蛇相斗都远远避开待恶斗过后才打涝落到海面的猫鹰和给猫鹰抓裂的毒蛇。北方人不食蛇据说某年有一个广东名厨师到旅顺作客;恰值猫鹰与毒蛇相斗有渔民捞获毒蛇回来原拟浸制药酒的这位名厨师买了两条弄作蛇羹据说蛇肉之美远在各地之上。这是题外之话按下不表。 周青听说卅多年的大力神魔萨天都在西藏和西域三魔结为党羽西域三魔丧于凌未风之手萨天都后来也给凌未风赶出西域。(“西域三魔”)恶斗凌未风之事见拙著《七剑下天山》萨天都被逐出西域后与漫游东北的哥哥萨天刺会合在“猫鹰岛”上结了巢穴。另一位“伏龙尊者”善治毒蛇隐居在“蛇岛”之上。“伏龙尊者”一生住在蛇岛从不外出所以武功如何无人知道。“八臂神魔”萨天刺和“大力神魔”萨天都则每隔两年就出外一次滋事生端和许多武侠豪英结了仇冤。十余年前双魔忽然销声匿迹不再在江湖露面有人说他们是碰到强敌受了挫折所以躲回“猫鹰岛”去练独门武功了这事不知是真是假武林中的侠士也不敢到“猫鹰岛”上去找他们。不料这时却忽然出现在太行山上。 你道这两个魔头如何会突然复出江湖。原来他们也是四皇子允祯卑辞重宝礼聘来的。四皇子派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喇嘛披戴全身盔甲连眼睛也藏在玻璃镶嵌的头盔之内复带了大内专解蛇毒与预防给猫鹰抓伤的金创圣药前往先到“蛇岛”谒见伏龙尊者伏龙尊者无论如何不肯出山再到“猫鹰岛”上去见双魔双魔独门武功已经练好静极思动心想:以四皇子的英明将来必登大宝自己若能助他夺位将来可能身为国师名扬天下。双魔不爱重宝却爱名位竟然接了四皇子允祯之聘离开海岛。 四皇子允祯门下奇人异士最多允祯知北五省豪杰今年在太行山集会竟思一网打尽以取父皇宠爱而为夺位之谋于是派出三百名武士其中有血滴子百余追捕周青的只是其中一批。另外一大群武士则由双魔率领直扑太行山沿途已伤了许多帮会的人中秋之夕更在太行山上和北五省数百豪杰大战杨仲英铁掌神弹连毙十余武土却被八臂神魔萨天刺毒抓抓伤。 这一场大战北五省豪杰死伤过半所以唐晓澜等连日行来沿途所见的江湖人物都是从太行山突围出来的。其中的鲁西大豪飞火弹孟建雄刚到太行山脚就得人报警连忙折回得以毫无伤。杨仲英中了毒抓又给八臂神魔的唯一弟子董太清率众围攻几遭不测。 双魔接到警报知道关东四侠已经上山相顾而笑!八臂神魔萨天刺道:“今日若能一举击败关东四侠北方豪杰都会望风拜服然后咱们再下江南剪除江南八侠。”大力神魔萨天都道:“好咱们先给关东四侠一个下马威。”两人又绕地走了一圈萨天都突然一声大喝向唐晓澜藏身之处行来唐晓澜邝练霞都吓得满身冷汗面无人色看那萨天都只见他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双手抱着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喝声“倒!”把那块岩石攀了下来!若非两臂有千万斤神力这岩石也攀它不动唐浇澜纵然胆大包大也吓得全身软了邝练霞心里暗叫“菩萨保佑”冯瑛一对眼睛闪呀闪的泪珠已滴湿她的围巾想是因为口中布团塞得过久呼吸有点困难所以一面流泪一面瞧着她的母亲似在哀求她的母亲取出布团让她透气似的。 萨天都攀下岩石走回原地将岩石平放草地之上笑对八臂神魔道:“大哥你看这岩石多平滑恰似一张圆桌。待我再找它几块!”唐晓澜这才知道萨天都攀下这块岩石原来是特别选来当作桌面用的只不知他要这石桌干什么难道是想在深山之上摆酒请客? 萨天都四围一走又攀下了五块岩石连前六块整整齐齐的摆好四面四块中间二块笑道“行了”把带来的大皮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拿出来邝练霞一瞧登时晕了过去。原来萨天都在皮袋中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一个的人头!每个人头都给他用药水炼过面目完整神情如生只是比生前缩小了一半有多人头中的脑髓已全部取出中间挖空萨天都将一个个的人头安放在石桌之上每张石桌恰好六个人头。八臂神魔萨天刺也打开带来的皮囊酒香四溢原来是一袋美酒两兄弟将囊中美酒倾入人头之中头盖向下颈腔向上仍然平放桌上拍手叫道:“咱们就这佯请关东四侠喝酒!” 唐晓澜的心卜卜的跳见邝练霞晕倒急忙扶她起来忽然瞧见王陵虽然伏在地上神色却并不怎样惊惶唐晓澜不禁奇异心想:这位师哥怎么如此大胆呀! 邝练霞悠悠醒转神智迷糊一醒过来见冯瑛面色苍白汗珠泪珠混在一起挣扎欲起小口张开邝练霞一时心痛在神智迷糊中竟把冯瑛口中的布团取出冯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萨天刺怪叫一声双脚点地身形平地拔起俨如一只冲天大雁倏又凌空扑下一抓向唐晓澜藏身之处抓来唐晓澜一把飞芒迎空洒去分明枝枝都打中八臂神魔身上但却叮叮连声纷纷落下飞芒触及他的身体就如触及铁石一般!唐晓澜心胆俱寒黑影当空罩下嚎的一声岩石碎裂火星蓬飞原来是萨天刺来势太疾一抓抓裂唐晓澜面前那块岩石再飞起一腿把岩石踏过一边铜铃般的双眼瞪着唐晓澜三人大声喝道:“你们是谁快快滚出!” 冯瑛“哇哇”大哭把头伏在母亲肩上不敢看“八臂神魔”的凶相。邝练霞刚才本已吓得全身麻软这时忽然左手摸刀右手紧抱着孩子厉声喝道:“不准动我的小宝宝!”面色凛然神情傲兀母性的本能陡然使她充满勇气面对凶恶魔头竟是毫无所惧! 八臂神魔窒了一窒不觉退后几步唐晓澜的游龙剑蓦然出手剑光一闪一招“飞云掣电”向萨天刺迎面刺来萨天刺“噫”了一声飘身闪过。这时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赶到一掌击下八臂神魔已忽然叫道:“不要伤他!”萨天都掌到中途突然变抓唐晓澜剑峰一转犹待刺出突觉手腕一痛似给铁箍箍住一般宝剑竟给劈手夺去人也被挟了起来! 邝练霞抱着冯瑛兀立当地冯瑛越哭越大声邝练霞竟然把刀插回鞘中左手轻轻抚拍低低说道“小宝宝不要怕好好睡一觉明儿妈妈买糖给你吃带你上山抓乌鸦!”她不理眼前凶险竟然给小宝宝唱起催眠曲来了! 八臂神魔萨天刺给哭声唱声搅得心烦扬空一抓邝练霞双眼一睁光芒凛凛萨天刺侧过了脸手臂一转把冯瑛抢到手中喝道:“你哭!”举起冯瑛要向岩石摔去! 冯瑛哭得疲倦渐渐收声给萨天刺举到半空觉得好玩收了眼泪忽然一笑萨天刺和孩子面对着面瞧得清清楚楚满腔杀气在孩子一笑之下突然消失手臂慢慢垂了下来。冯瑛又笑了一笑颊上酒涡隐现小脸生春萨天刺只觉手中的孩子玉雪可爱他平生杀人如草从不皱眉现在却怎么也动不了手!他自己也不禁好生奇异反手把孩子负在背后笑道:“咳这真是缘法!” 伏在蔓草里的王陵蠕蠕而动不敢站了起来萨天刺喝道:“你是谁?”邝练霞失了孩子拼命冲上萨大刺并起中食指轻轻一点邝练霞全身麻软动弹不得王陵忽然冲了出来叫道:“国师爷请看在小的面上不要伤她!” 萨天刺张目注视依稀认得雷海音早凑了上来在他耳边说道:“这人叫做王陵是我们派到冯家卧底的!”原来王陵在冯广潮门下习技与邝练霞同一村子长大对她早有情懦不料她后来却许配给冯英奇王陵满怀心事说不出口。不久学成出师到京都去干镖行生意与人闲谈说起自己的老师壮年归隐之事传到四皇子门下武士耳中起了怀疑遂用威胁利诱把王陵诱入四皇子门下。王陵到京师之后触目繁华有了功名利禄之想更兼对邝练霞念念不忘竟然利令智昏做了四皇子的走狗。这次四皇子门下武上倾巢而出要到太行山歼灭五省豪杰血滴子总管哈布陀想起王陵是山东省人就把他先派回冯家卧底顺便侦察五省豪杰行踪。哈布陀原也并未想到冯广潮竟是追风剑的传人不过顺便摆下一只棋子作为血滴子的外围羽翼而已。不料却撞个正着四皇子所要追捕的周青正好就是王陵的师公。 萨天刺听说记了起来哈哈笑道:“哦你很好!”王陵又跪下去磕头道:“求国师爷把这妇人赏与小的!”萨天刺怪眼一翻心想:“不知这人是不是四殿下的亲信顺手做个人情也好!”掸手说道:“雷海音、郝浩昌那你们就和王陵带这妇人先回京师免得在此碍手碍脚!”邝练霞全心贯注孩子身上犹自不知。唐晓澜虽被萨天都侠得动弹不得却大声骂了起来萨天都伸指一戳把他点了哑穴。邝练霞听得骂声才知道王陵竟然是如此一个丧心病狂的叛贼放声骂道:“王陵我公公待你有如父子你却这样算计我们母女你是人还是禽兽!”王陵凑了上来邝练霞“呸”的一口把他喷得满脸唾涎王陵举袖揩面仍是满面笑容凑到她耳边说道:“霞妹你的女儿还在敌人手中你可不能动强。事至如今你只有和我到京师去然后才能设法把侄女接出来。请你仔细想想。”邓练霞心头一震骂不出口。萨天都解开她的穴道雷海青郝浩昌将她双手反缚起来交给王陵道:“好把你的师嫂带去!”萨天都道:“浩昌你若见到太清叫他也先回京师。”董太清是八臂神魔萨天刺的徒梨郝浩昌则是大力神魔萨天都的徒弟但因入门较迟资质较钝武功造诣要比董太清差许多。 唐晓澜目睹邝练霞被王陵等镣拥而去气极恨极却是出不了一声只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冯瑛哭了许久疲倦已极竟在萨天刺背上熟睡起来不知妈妈已给敌人捉去。萨天都把冯瑛看了一阵也是满心喜爱突然把唐晓澜扔下双手抚摸冯瑛的头面。 萨天刺道:“你不必摸了这孩子是天生习武的胚子。”萨天都放下冯瑛将唐晓澜挟起唐晓澜双目圆睁直瞪着他萨天都笑道:“这孩子倒不畏死!”将抢得的游龙剑弹了两弹蓦地一声怪啸挥舞起来剑锋所到触着的岩石石屑应手飞起!萨天都长啸叫道:“游龙剑果然名不虚传!”回解了唐晓澜哑穴厉声问道:“凌未风是你何人?”唐晓澜傲然说道:“你也知我太师租厉害!”萨天都又把游龙剑弹了两弹狞笑道:“你这小伙子倒倔强得紧!”双指向他肩头一搭便待将他的琵琶骨捏碎令他慢慢受苦再取下他的头颅。萨天刺忽然叫道:“且慢!”站到面前仔细看了唐晓澜一阵说道:“我们正少这样一个徒弟!”双魔横行半世兀是未找到一个称心合意、质美好学的徒弟尤其是萨天都他收的郝浩昌竟然挡不了胖和尚一招一见面就给人喷瞎了左眼。听哥哥一说蓦然心动想道:“若能把凌未风的第四代门人收为徒弟不但可以继承自己的绝技在江湖上也是个大大扬名露面之事。当下面色缓和将游龙剑插回鞘中仍悬在唐晓澜腰上慢声说道:“你那太师祖早已死在天山就是不死他也不是我们兄弟的对熟酰你不如改投我们门下我们兄弟俩包你学成绝世武功。”唐晓澜怒道:“宁死不做你们徒弟!”萨天都面色一沉正待作忽听得远处啸声摇曳长空萨天刺道:“关东四侠来了!”萨天都道:“好收徒之事以后再说!”重把唐晓澜点了麻穴放在两块岩石上下合盖的中空之处厉声说道:“你好好躺着!看看我们的本领!” 关东四侠挑了血滴子在太行山的营寨之后走了下来听得双魔惊心刺耳的怪啸一路寻来回到原处。上到山头蓦见两个麻衣老者站在中间的两张桌子之旁周围四面摆着四张石桌桌上摆满人头触目惊心。关东四侠之“铁拐披风剑”玄风道长喝道:“兀你这二人就是什么神魔双老么?你们弄什么玄虚?”八臂神魔萨天刺缓缓起立阴恻恻的笑道:“四侠远来有关迎接俺们两兄弟摆下薄酒先替四侠接风!”萨天都继续说道:“咱们还请了一批好朋友们给四侠作陪客!”伸手一指四侠中的陈元霸先叫了起来桌上的人头虽然倒放神情面目仍如生前瞧得清楚一眼瞥去其中竟有许多是自己的好友。萨天刺躬腰说道:“玄风道长请坐上席!这席有五虎刀马昆等贵宾作陪朗月大师请坐次席这席有金枪徐应龙等贵宾作陪柳三哥请坐西这席这席有虎棍杨千彪等贵宾作陪陈四哥请坐东这席这席有日月轮华四把等贵宾作陪请呀!请呀!请坐下来呀!” 马昆、徐应龙、杨千彪、华四把等都是北五省成名的豪杰各以断门刀、虎尾棍、小金枪、日月轮驰誉一时这四人也都是关东四侠的多年好友不料而今竟遭了神魔双老的毒手割来人头炼成酒具还用来款待他们。陈元霸先忍不住气往上冲双目圆睁便待作玄风道长铁拐一摆示意叫他暂忍坐上席把“五虎断门刀”马昆的级放人草囊口中说道:“不敢有劳马大哥作陪。”朗月禅师跟着也坐上次席把徐应龙的级收了。柳先开和陈元霸登时醒悟知道大哥用意:既然一场激斗势所难免那么先收下故人级免受毁伤也是正理。于是一落坐将杨千彪和华四把的头颅收入草囊。 八臂神魔萨天刺哈哈笑道:“关东四侠果是快人请先把三杯干了再谈正事!”说时与萨天都各把三个人头中所盛的美酒倒下口中饮后把人头扔下山谷哈哈大笑。关东四侠端坐不动大力神魔叫道:“关东四侠请喝酒呀!”玄风道长忽然冷冷说道:“有酒无肴岂非美中不足?待贫道借花敬佛将取自你们的佳肴敬回两位吧。”双魔一愕不知他弄什么把戏。睁眼看时玄风道长大袖一抖一对对鲜血淋漓的人耳纷纷落下这些耳朵都是适才所割。总有几十对之多其中自然也有龙木公与雷海音的耳朵在内。玄风道长到太行山不过半天就割下这么多武士的耳朵剑法之狠准快捷双魔也自暗暗惊心。大力神魔狞笑说道:“哈一个人头配一双耳朵还是酒多菜少!”玄风道长冷笑道:“如两位还嫌不够等下贫道再添。” 八臂神魔萨天刺怪笑道:“咱们不必斗口四位远来如不嫌酒薄请先润润枯肠。”随手又把一个人头中所盛的美酒倒下喉咙大笑叫道:“人头作酒杯喝尽仇人血!”陈元霸大怒起立大力神魔萨天都突然一跃而前一抓将石桌抓起向陈元霸一送恶笑说道:“陈四哥想避席么?不行不行一定要喝几杯!”陈元霸双掌向石桌一抵推将过去萨天都猛喝一声:“喝酒!”陈元霸忽觉劲风贯耳石桌已向自己这边推来急忙凝神奋力振起神威双掌抵住石桌往外一甩两人外家功夫都是登峰造极力大无穷这一双双用力猛听得轰然巨响石桌碎裂成无数小块满空飞舞陈元霸给震退数步双臂酸麻萨天都在石弹如雨中兀立不动哈哈大笑。这一较劲表面看来是两无伤损其实是陈元霸已输了内力“单掌开碑”的威风竞折在大力神魔之手。 玄风道长与朗月禅师仍然兀坐不动“万里追风”柳先开已沉不住气站了起来。八臂神魔蓦然又是一声怪啸手挽两个人头向柳先开飞纵过来口中喝道:“请柳三哥喝酒!”柳先开单掌一按桌面人似给弹簧弹着一样飞了起来在半空中一个筋斗落到场心两人擦臂而过柳先开手中也挽着两个人头口中喝道:“先敬主人的酒!”两个人头飞掷过去萨天刺的两个人头也飞掷过来两对人头互相交换声到头到彼此接在手中滴酒不漏各自横跃三步凝神注视。 八臂神魔的轻功原已登峰造极但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轻功犹自胜他一筹这一暗中移动萨天刺起步在先柳先开飞身在后两人同到场心擦臂而过分明是柳先开胜了。萨天刺内外兼修武功绝顶却偏偏在轻功较量上输了面红耳赤手挽两个人头向“笑弥勒”朗月禅师走来又叫道:“敬朗月大师薄酒”胖和尚哈哈大笑接过飞掷来的人头张口一吸把酒全吸入口中蓦然一喷“酒浪”迎面飞来八臂神魔早知朗月禅师有此绝技早有防备人头掷出人也飞身掠起“酒浪”在脚底射过丝毫不湿。大力神魔萨天都飞步赶到朗月的喉咙咕咚作响格格笑道:“请你也喝一杯。”大口再张酒花四喷萨天都只道他酒已喷完不加防备蓦然眼前白蒙蒙一片急忙双掌护面酒花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麻衣被射穿成一个个小洞有如蜂巢若是平常武士中了这些酒珠定如受铅弹袭击禁受不住。萨天都铜皮铁骨被酒喷了满身却不过如同给蚁啮一样。当下一声大喝向胖和尚冲来。 另一边八臂神魔萨天刺避开酒雨飞身从朗月禅师头得一声:“敬玄风道长薄酒。”玄风道长手起一杖把石桌打翻幸然喝道:“那有如此敬酒之理!”右手长剑一抖剑光闪烁直裹过来。萨天刺一声怪啸身形晃动随着玄风道长的剑招东飘西荡瞬息之间已闪过了七八招辣招这时他背上负着的冯瑛已经惊醒忽然又“呀呀”的哭了起来。玄风道长的“乱披风剑法”凌厉非常连进几招连八臂神魔的衣裳都未刺着。这时又见他背上的女婴“呀呀”大哭不觉缓了一缓。萨天刺突然凭空掠起十指齐伸向玄风道长当头抓下!这一招迅猛异常玄风道长急闪身时他背着小孩身形居然还能够在半空一转有如飞鸟回翔紧追抓到。玄风的剑尚未撤回左手铁拐横拐一挡竟然给他抓着玄风道长长剑急忙反剑一圈身形已给他扯得移动两步左手竟自抓到面门玄风道长陡然向后一缩头向后仰这霎那间斜刺里一条黑影疾飞而来。萨天刺怪啸一声双手放松玄风道长晃了两晃萨天刺已疾掠出去。 正是: 双魔逢四侠各自显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风急天高 荒山腾剑气 月明林下 一女敬凶顽 这冲来的人是“万里追风”柳先开他见大哥如此凌厉的剑法竟然受困这是从所未有的事暗自心寒仗着轻功卓绝飞身来救。萨天刺刚才轻功输了一招认为奇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竟自放过玄风道长迳取“万里追风”。柳先开双掌变拳十指钢环向萨天刺迎头凿下萨天刺双臂一伸十指指头蓦然伸出尺许长的指甲和钢环一碰铿铿有声柳先开大吃一惊敌人骈指如戟直点面上双睛柳先开翻身闪躲玄风右手长剑左手铁拐急从背后掩来萨天刺跳动如飞十指撕、抓、点、勾真如鹰爪一般! 双魔在“猫鹰岛”住了三十多年常看猫鹰与毒蛇相斗悟了不少武功。尤其是八臂神魔萨天刺以轻功身法内家劲力见长更以猫鹰为师学它凌空扑击之技所以只论轻功快捷之处他要略输“万里追风”但其他功夫却胜柳先开远甚就是轻功中的扑击变化之技柳先开也不及他。萨天刺更练了一种独门武功其名就称为“猫鹰爪”他十指指甲数十年来从不修剪每只指甲长可盈尺其坚如石平时卷着盘在指头用时伸出便变成利爪而且十只指甲都在毒蛇的毒液中浸过被他利爪抓伤若无能解蛇毒之药十二时辰之内必死无疑!以前不知多少江湖豪杰就是丧生在他十爪之下! 玄风道长剑拐齐施和八臂神魔再度恶斗“乱披风”剑法使得凌厉无比剑光挥霍剑风虎虎鹰翔隼刺真如狂风骤起暴雨卷来更兼左手铁拐横挡直劈打得山石纷飞尘沙蔽空厉害非凡。八臂神魔在剑拐突击之下伸长十爪展开描鹰扑击之技忽如巨膺盈空忽如伦蛇疾走每每欺进进招。抓、点、勾撕身法掌法一使开来竟然四面八方都只见萨天刺的身形在转真如一人八臂从四面扑击而来!玄风道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八臂神魔确是平生未见的强敌! 八臂神魔也是暗睹惊心他绝料不到“乱披风”剑法如此厉害两人以攻对攻往往只争瞬息先后在玄风道长来说常觉利爪逼近面门闪躲艰难在八臂神魔来说也是常觉剑光闪动不离要害。这番大战只见铁拐如山剑光如练十爪翻飞两人稍一不慎都有血溅黄砂之险!柳先开见师兄危急仗着卓绝的轻功时来闪击萨天刺闪身来抓他时他又飘身急躲玄风道长得师弟合击之力略略占了上风。恶战正酣猛听得大力神魔与陈元霸震天价的一声大叫! 原来那边笑弥勒朗月禅师与“单掌开碑”陈元霸二人合战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到了强存弱亡死生俄顷之际!朗月禅师几口猛酒把萨天都的麻衣射成无数小洞萨天都大吼一声运力一挣把麻衣逼成无数碎片随风飞舞上半身赤条条的露出赤铜色的皮肤双臂坟起大声叫道:“胖和尚你有多少暗器洒家也不怕你!只把酒喷来作甚?”一招“双龙出海”左右两拳突击朗月禅师的“太阳穴”朗月哈哈一笑身随掌转解下护身软鞭一鞭扫去陈元霸拍拍两掌犹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分向萨天都左右“太阳穴”拍来萨天都突然回肘一撞猛然翻身接着一个“肘底看捶”右拳在肘底骤然击出陈元霸稍退半步觑个真切左掌向上一托顺势把他的拳头托起右手五指勾着他胳弯关节一扭这着正是陈元霸平生绝技乃“分筋错骨手”中的利害杀手一扭之下筋断骨碎任是武功多强的人被他搭住亦是无法抵抗不料萨天都手肘一沉浑如未觉左掌突然打出呼的一掌直劈顶门陈元霸慌忙松开躲闪不及逼得挺肩一撞硬生生的接了大力神魔一掌踉踉跄跄直撞出去。这时郎月禅师刷刷两鞭也都打中了萨天都的后心萨天都一声怒吼反臂一捞竞把软鞭捞着用力一扯朗月禅师身不由己给扯过来急忙把手一松萨天都收力不及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陈元霸飞身扑上萨天都在地上打了两个盘旋猛的将陈元霸抱着背上受了几拳但陈元霸却给他压在下面!朗月禅师抢回软鞭大惊失色看着两人在地下扭打翻翻滚滚朗月掸师提鞭注视不敢下手。片刻之后陈元霸双手被按萨天都横肘抵着他的心口正在用力朗月禅师急忙一鞭扫下猛打萨天都后脑萨天都受了一鞭疼痛不堪抱起陈元霸往前一扔翻起身来又与朗月禅师恶战! 柳先开见状大惊舍下八臂神魔飞身一掠把陈元霸接着放了下来只见陈元霸头面青肿! 问道:“如何?” 陈元霸咬牙说道:“此伤无妨!”双掌一错再杀上去!但此时玄风道长和朗月禅师却是给双魔打得连连后退了。 陈元霸从来受过如此挫败怒火如焚再度交锋更是勇猛打了片刻陈元霸再用“分筋错骨”手法冒险逼近捏着他的肩头要害之处一扭那料萨天都又是浑如未觉手起一掌又把陈元霸打跌地上大声叫道:“你这小子屡次来与我呵痒是何用意?”陈元霸翻起身来作声不得。 萨天都铜皮铁骨非但普通的刀枪不入就连极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法竟也伤不了他。他刚才连受鞭敲拳打除了朗月禅师打他后脑那鞭觉得疼痛之外其他打击简直不当作一回事儿。朗月禅师内功虽高却也拿他无法。笑弥勒笑不出口只好沉着应招且战且退! 陈元霸恶战之后再受一掌骨骼隐隐作痛玄风道长大声叫道:“二弟四弟移过这边咱们并肩子斗他!”朗月禅师偷空又喝了一口酒用酒喷他双目萨天都横掌护睛攻击之势稍缓郎月禅师与陈元霸腾身急走与玄风道长会合一处威力大增八臂神魔闪身疾退陈元霸抡前一掌劈去忽觉微风飒然萨天刺长长的指甲已插中肩头玄风道长蓦地一剑萨天刺跳身避开玄风道长摸出一块药饼疾忙抛给陈元霸高声叫道:“爪子有毒快把药饼嚼碎咽下。”陈元霸悚然一惊依言把药饼嚼下只觉肩头麻辣辣的作痛。 这当儿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赶到柳先开运绝顶轻功屈着十指突然扑击萨天都天灵盖上中了右手五指钢环脑痛欲裂双臂奋力一抖把柳先开弹出数丈之外玄风道长的“乱披风”剑法狠捷异常长剑一指已到萨天都臂上萨天都肌肉一缩长剑滑开玄风道长心念一动知他外功登峰造极要刺也刺不入暗运内力趁势一绞萨天都狂叫一声皮破血流跳了开去!萨天刺已自乘虚抓到一爪抓到玄风脑门玄风缩身一闪肩头也受了一抓急急跳开猛嚼药饼。萨天都中了一剑左臂转动稍为迟钝但仍是强攻猛扑犷厉元俦! 四侠双魔连番猛斗玄风与陈元霸斗了一阵忽觉恶心欲呕原来萨天刺指甲的毒乃是用蛇岛中最毒的“金线蛇”口涎所炼玄风预备的药饼虽然是解治蛇毒的上等好药却也只能防止毒液在体内蔓延开来但毒液在胃中作怪十分难受!双魔一个擅于轻功扑击凌厉一个铜皮铁骨力大无穷长短互补杀法凶纶四侠虽也各有独门武功竟自慢慢抵敌不住。 玄风道长奋力挡了一阵一口黄水呕了出来萨天刺飘身闪躲玄风道长忽然醒起叫道:“二弟、三弟走出圈外!二弟用酒喷他们的招子!三弟用钢环凿他们的脑袋!”萨天刺扬爪急抓柳先开和朗月禅师早已双双纵出朗月禅师张口一喷两条白练迳取八臂神魔面上双瞳! 萨天刺一转身形避开白练般的酒浪朗月掸师张口一喷又是两条白练向萨天都左右双目射来萨天都轻功不及乃兄仍以一掌护睛一掌应敌“酒练”飞来给他蒲扇般的大手迎风一扇酒雨纷飞落在他的身上他铁骨铜皮自然不怕。但就在这霎那间玄风道长的长剑已唰唰唰连刺三下萨天都腾挪闪避中闹得手忙脚乱“卜”的一声头上又中了柳先开的五指钢环。大凡有外家“横练”功夫的人除了“练门”脆弱是致命伤之外其余脑门、太阳穴、下阴等处也比较脆弱虽然不致一击毙命但给内家重手法打中也是疼痛难当!萨天都金星火爆痛得哇哇大叫玄风道长剑光闪闪直指要害萨天刺扑地掠来十指如钩急忙从后袭击玄风旋步飞身又再后退待萨天都双掌劈风与萨天刺并肩再上时朗月掸师又是一口急酒喷成白练先后分取两人双目! 四侠中朗月禅师内功之深仅在玄风道长之下他喷酒伤人的功夫已练至出神入化之境可以运酒成练同数条又可以激洒成弹如冰雹飞降取人双目防不胜防。双魔虽是顶尖儿的人物应付这样奇异的暗器又在三侠合击之下也自有点手忙脚乱! 这一来形势急转刚才是双魔占尽上风而现在却是四侠反客为主各展独门绝技逼得双魔东窜西避酣战中萨天刺急弹钢环伸爪要抓陈元霸脉门玄风道长剑法狠捷无伦连使“追风八剑”上下左右剑剑不离八臂神魔要害。萨天刺逼得运“猫鹰爪”的上乘武功身子蓦地飞腾一抓将柳先开吓退一个筋斗倒翻下地正待招呼萨天都急退背上的冯瑛颠簸过甚又“哇哇”的大哭起来!萨天刺蓦然一怔!朗月禅师喷酒成练!猛然飞至面门!萨天刺回身闪避玄风道长剑锋一指青光一闪已自斜侧直扑咽喉萨天刺低头躬腰已觉剑风飒然沾裳刺肉萨天刺本能的身形一侧肌肉收缩本来预料这剑必难逃避所以运气缩肌希望减少伤害。不意就在这霎那间冯瑛厉声叫喊原来玄风长剑刺倒萨天刺躬腰躲闪把冯瑛红喷喷的小脸显露出来玄风这剑本要刺萨天刺颈项要害冯瑛小脸一扭恰恰挡住她见着剑光闪闪那能不厉声叫喊?玄风好不容易才得着这一剑之机但给冯瑛挡住就算四侠与双魔有血海深仇这一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刺下!高手比武只争瞬息先后玄风这一踌躇停剑不刺萨天刺已蓦然反手一抓把他的手腕抓了五道伤痕长剑当的一声堕地! 萨天都见兄长得手一声怪啸跟踪扑上呼的一掌迅如奔雷迎头劈下他刚才受了玄风一剑之伤气愤之极这一掌用尽全力要把玄风震成粉碎!陈元霸不顾生死拼着性命双掌齐飞斜刺里冲出救援三掌相交噼啪一声有如裂帛左掌受力最重左手腕骨竟然震裂手臂吊了下来!萨天都掌力未卸仍向玄风按去啪的一声又把玄风震出丈许!萨天都放开陈元霸迳自飞身猛扑要取玄风性命! 幸在玄风道长内功深湛又有陈元霸抢在前头挡了一掌把萨天都掌力消去大半这一掌才能不受内伤但也已是身形不稳柳先开与朗月掸师急忙赶上缠着八臂神魔因为两人深知萨天刺身形如风内力深厚还在萨天都之上玄风道长受伤之后要抵御萨天都谅还可以要抵御萨天刺却是万万不能所以宁可放过萨天都去救玄风却抢先拦着了萨天刺! 玄风道长中了毒爪右手脉门火辣辣的麻痒作痛料知所伤非轻萨天都又恶狠狠的自后扑击心头火起大声叫道:“道爷与你拼了!”运足内力铣拐披风翻身急击萨天都自恃铜皮铁骨不躲不闪呼呼掌欺身直进“卜”的一声腰胁之处受了一拐本来此处一非‘练门”二非要害平常刀枪不入而今受了一拐却骨痛欲裂大力神魔外家功夫虽然登峰造极也自禁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腰胁的两根肋骨竟自断了!玄风道长含嗔拐竟如暴风急雨般扫来萨天都不敢再以血肉之躯接他铁拐连连闪避乘势以“大金刚手”荡开他的拐杖激战中彼此追逐萨天都固然觉得他的拐力非比寻常玄风道长也觉他的掌力有如雷震双方都不敢稍存轻视之心。激战中玄风运足内方呼呼数拐萨天都虎跳避开玄风一拐打中旁边的岩石石屑纷飞中忽然跌下一人高声叫道:“玄风道长快来救我。” 这人正是唐晓澜他被萨天刺点了麻穴放在两块山岩上下合盖中空之处不能转动目睹这场惨列的恶战目瞪口呆渐渐叱咤追逐之声渐近猛然岩崩石裂身受巨震血脉忽然畅通原来相应的穴道刚好受震解了。 玄风叫道:“你是谁?” 唐晓澜在石屑沙雾中跃起大声应道:“我是周青收养的那个娃儿”玄风“啊呀”一声呼呼数拐把萨天都逼退数步抢上前来叫道:“哦!原来你在此处!”唐晓澜将游龙剑一把递过叫道:“道长你使这把宝剑!” 周青在赴冯广潮十年旧约之前曾到关东会过玄风道长。周青三十年来亡命江湖屡逢凶险深怕自己一朝不保所以预先便托玄风道长日后在江湖上照顾他唯一的爱徒当时玄风问道:“少年相貌易于改变我怎能凭着你所说的形貌认出他来?”周青沉思有顷说道:“这个容易你将来若碰见使游龙剑的少年就是他了”玄风道长与周青是肝胆相交、两心相照的好友当下慨然应诺下来! 其后周青在京师与血滴子恶斗众寡不敌从京师一直给追到河南。周青给追出京师时关东四侠已有所闻玄风一来为救老友二来也想参加北五省豪杰之会于是约齐四个兄弟跟踪追来那知刚到孟津就碰到从太行山逃命出来的豪杰知道双魔肆虐许多好友惨遭横死事情紧急于是先联袂上山邀斗双魔!又不料在激战之中唐晓澜突然出现! 玄风道长接过宝剑弹了两弹长啸一声山鸣谷应欣然说道:“是了随我冲出来。”八臂神魔一轮急攻把郎月禅师和柳先开杀退尖声叫道:“玄风恶道你敢抢我的徒儿!”身形一起使出猫鹰扑击的凌空绝技三伏三起陡然跃起三丈多高伸出十指长甲向玄风当头抓下!玄风游龙剑横空一荡萨天刺身子悬空一个回旋十指一屈一伸仍然抓下他的猫鹰扑击之技百不失一本以为已避过长剑那知游龙剑乃是宝物剑尖光芒闪动随着一荡之势暴长半尺萨天刺右手五指长可盈尺的指甲竟给削去一半有多。萨天刺怒吼一声翻身落地右手一抓抓向玄风寸关尺处左手一抓却向唐晓澜肩头抓来玄风运剑如风自下反削萨天刺右爪急缩左爪却抓住了唐晓澜肩头。玄风右腕倏翻其疾如电游龙剑“金雕展翅”横截萨天刺手腕萨天刺似畏宝剑厉害身子旋风一转玄风的长剑在他胁下悠然穿过他的左爪也自然松开唐晓澜面色惨白“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玄风宝剑在手剑起处“玉女投梭”“金鸡夺粟”一连几招截腰斩肋萨天刺展开猫鹰闪击之技避招进招萨天刺功力胜过玄风更兼玄风在受伤之后本来万难抵挡但他宝剑在手无形中占了便宜萨天刺擒拿之时总要避开剑尖光芒不敢欺身直进。这时间“万里追风”柳先开先自扑到十指钢环一凿与玄风前后夹击把萨天刺凌厉攻势挡住玄风拐交右手急忙摸出两块药饼一块抛给唐晓澜一块给自己嚼下就在这瞬息间柳先开又已给萨天刺逼走!而大力神魔萨天都也把朗月禅师和陈元霸逼得左奔右窜玄风一急!只觉右腕麻痛比前更甚心胃作闷气往上冲! 唐晓澜功力更低受了爪伤虽嚼解药也是禁受不住只觉目眩头晕摇摇欲倒这时朗月也中了一爪玄风自思四人之中已伤其三再战下去必败无疑思量时萨天刺又展猫鹰技扑击凌空抓下要将唐晓澜抓去。玄风道长大喝一声游龙剑自上一撩趁着萨天刺回旋躲闪之际左手铁拐猛然脱手飞出这是他“伏凛拐”法中救急绝招名为“白虹贯日”萨天刺身未着地横掌一挡“波”的一声掌心竟给拐头打入半寸奇痛澈骨在半空一个倒翻飞身坠地背上的冯瑛又哭起来哭声也已经嘶哑了!玄风道长急忙将唐晓澜一把抓起交给柳先开道:“三弟你带他逃走西南上邙山!”柳先开好生奇异不知何以要上邙山!但此际那能多问背起唐晓澜便走玄风道长又叫道:“分批走不必等我。”柳先开素来敬服师兄不一言施展“万里追风”绝技直奔下山玄风道长仗剑殿后掩护着朗月掸师和陈元霸也从另一面下山。 萨天刺敷药裹伤包扎好时四侠已分两路逃去萨天刺皱眉一想对萨天都道:“你去追那牛鼻子我去捉那小伙子!”萨天刺虽然恨极玄风但他想:玄风这路三人都已受伤早晚毒萨天都功力虽然较低却是只受外伤以一敌三都可以;而柳先开则轻功卓绝叫萨天都去追那是绝对追他不上而且柳先开所带走的唐晓澜又是武林罕遇的美质异才萨天刺收徒之念兀自未抿! 按下玄风道长这路不表。且说萨天刺飞步下山直追“万里追风”两人轻功所差有限柳先开背上背的是大人萨天刺背的却是孩子两相比较柳先开稍稍吃亏但饶是如此柳先开占了先起步的便宜萨天刺追了半天还是未能望见他的背影。 邙山在河南西部是秦岭山脉的北支距离太行山四五百里。第二日中午柳先开到了新安再出去便是函谷关邙山也已经在望了。唐晓澜伤口作毒气攻心到新安时已不能说话。柳先开背他投宿客店给他放血解毒这才悠悠醒转。柳先开本想在这客店中暂避风头待萨天刺追过之后再行露面不料傍晚时分忽听得客店外面一阵孩子的哭声揭帘一看竟是八臂神魔在外面喂冯玻吃粥原来这个魔头也投入了这间客店。柳先开刚一露面萨天刺已经瞧见。把冯瑛背好大步走来柳先开在房中抓起唐晓澜一掌打碎楼格破窗逃逸萨天刺踢开房门也跟着穿出后窗客店主人在背后大喊“捉贼”!这两人早已经到街外了! 新安是个小镇但天还未黑街口也不乏行人。两人长街追逐街上登时大乱萨天刺心急如焚把街七行人纷纷撞跌这样一闹柳先开又已逃出郊外。萨天刺气极展开独门轻功追逐柳先开背影在背后大声骂道:“你逃到天边老子也要把你掏出来!”柳先开闷声不响施展“追风”绝技一路飞奔过了几天又把八臂神魔远远甩在后面。 黄昏日落山间明月升起。柳先开听得远处水声轰鸣波涛拍岸知道已到了黄河之边。崤山、邙山逼近黄河两山横展互为犄角古称崎函天险。柳先开抬头一望邙山已矗立面前两峰夹持峭壁陡立山的南面便是黄河。柳先开心里暗喜这山如此险峻萨天刺轻功不及自己上得山来自己已经翻过山的那边了。 柳先开爬上东面主峰越入丛深一处处丛莽密菁荆棘满道夹杂着不成行列的榆柳杨槐之类的树木柳先开蹑足潜踪又走了一阵前面黑压压现出一片危崖峰峨突兀柳先开背着大人好不容易借着星月之光拣择那凹凸不平的地方着足轻登危石巧着攀援升到七八丈处。到了上面只见处处怪石奇岩在黑夜中看着更觉阴森可怖。柳先开聚拢目光四下辨了辨形势遂从那乱山盘石间往里穿行。 走了一阵眼睛忽然一亮前面地势开旷形成一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侧面山峰挂下一条瀑布山泉飞瀑在月光下如珍珠四溅景色清绝。柳先开无暇欣赏正拟横过山谷攀升峰巅流泉飞瀑之旁忽然冉冉升起一人柳先开一看惊得呆了! 这是一个容颜艳绚的少女瓜子脸儿大大的眼睛长眉如画显得十分秀气柳先开绝料不到在这样险峻的山中会藏有如此佳丽。那少女轻启朱唇柔声问道:“客人这样晚你上山来做什么呀?” 柳先开强摄心神曼声应道:“姑娘你不必管我!”这少女抿嘴一笑说道:“我偏爱多管闲事!”话未说完纵身一跃山风吹送衣袂轻飘直如姑射仙人凌空飞降竟然遮在柳先开面前。这份轻功凡绝俗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也不禁暗暗叹服! 柳先开合掌一揖又道:“我知姑娘武功绝世请不要为难我这亡命之人!”少女双眸一转秋水横波不能逼视诧然说道:“哦亡命之人?你为何亡命?请细说来!”柳先开焦急异常说道:“敌人就要追来姑娘你行行好放我过去吧!”少女说道:“不行!”远远传来怪啸之声柳先开不禁恼恨那少女歪缠双足一点向斜侧飞掠出去那知刚刚着地那少女又已是盈盈一笑伸手拦在前面! 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轻身功夫技压武林想不到竟输给这个少女心里不服飘身急起再往东面掠去不料脚方着地那少女又已站在面前盈盈笑道:“你背着人纵跃不便把这个大小子放下来吧!”柳先开平生以轻功自负争胜之念油然而生把唐晓澜往地上一放双臂一振平地飞起宛如冲霄大鹤掠上峭拔的山隆耳际忽听得呼呼风响一团白影在身畔掠过上到山头仍是那少女抢先一步拦在前头玉臂一松把一个人从背上放下笑道:“如何?”她竟然把唐晓澜从地上背起然后再施展轻功柳先开犹自输了!由不得气沮神伤叹道:“罢了罢了我只道轻功盖世料不到世上还有如此能人!”那少女笑道:“你也算不错了!”唐晓澜毒伤作浑身无力但仍有知觉给这少女挟着飞上山头就如腾云驾雾一般睁大两个眼睛怔怔的看着那个少女少女容光逼人唐晓澜不禁叫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山灵?”少女噗嗤一笑忽然皱眉说道:“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啊!” 怪啸越来越近柳先开跳起来道:“魔头来了快让我逃。”山谷外黑影越来越大霎眼之间八臂神魔萨天刺全身现出大声叫道:“柳先开你逃到天边我也追到天边!”柳先开急忙伸手说道:“姑娘快让我逃!”少女将唐晓澜往旁一带问道:“是不是那个人将你抓伤的?”唐晓澜指着八臂神魔说道:“正是此人!”少女怒道:“好我替你刺他一剑!”将唐晓澜交给柳先开说道:“好好看护着他不必逃走!”纤腰一扭轻飘飘的落下山头! 萨天刺眼睛蓦然一亮沉声喝道:“你这个女娃子快快躲过一旁我不伤你!”萨天刺杀人不皱眼眉只因见这少女美艳异常稍存怜惜不然早嫌她碍手碍脚将她伤了。少女笑道:“怎见得你能伤我?”萨天刺飞身一掠正待轻身提气猱升山峰不料脚方着地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已在耳边喝道:“不准上去!” 萨天刺怒道:“好你这是自己送命怪我不得!”十爪一伸猛的抓卜少女格格一笑微风飒然身影不见!萨天刺左掌护身右掌寻身一抓少女喝道:“好毒的招数!”青光一闪宝剑出手唰唰两剑分刺萨天刺印堂要穴剑法又准又快似乎还在玄风之上萨天刺悚然一惊知是劲敌喝声“来得灯!”斜闪步骤翻身。竟用“风卷落花”之式连避两剑他手底也不怠慢趁少女剑势方收剑招未变之际跟踪直进右掌一托肘尖左手五指已抓到少女胁下。看得柳先开心惊胆战! 正是: 绝代风华奇女子只凭一剑斗神魔; 欲知二人胜败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铁掌神弹 武师传绝技 纵情使气 玉女肆娇嗔 十指如钩剑光似练柳先开分明看见八臂神魔已抓到少女胁下不知怎的却突然怪吼一声拔起一丈多高斜掠出去。看他身法精纯不似受伤猜不透他何以即将得手却又仓皇撤走?再看那少女时只见她左手捏着剑诀右手宝剑斜指前方面色凝重目不转晴的注视着萨天刺显见也是十分紧张。萨天刺双臂箕张眼似铜铃与那少女面对着面谁都不敢挪动脚步。柳先开看得十分纳罕。 柳先开不知就在刚才那闪电之间两人已交换了几招八臂神魔萨天刺一爪抓去把对方闪避的度都已计算在内算准这一抓定可抓着那知指甲微一沾裳少女脚步不动一个吞胸吸腹酥胸凹了半寸。假如萨天刺的指甲能再长半寸便可力贯指尖把那少女的胸膛撕开但萨天刺的长臂业已放尽无能为力就差了这么半寸少女的剑锋已是斜削过来。萨天刺头顶一凉赶忙双臂硬往下沉头仰肘翻攻守兼施令那少女无暇再刺这才得以剑底逃生但饶是如此头顶乱莲蓬的长已给剑锋削去一绺! 这少女也暗自惊异她的玄女剑法自信已练到出神入化不料仍给敌人逃脱。心道:八臂神魔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师傅叫我小心在意! 两人全神贯注伺机袭敌双方都不敢先行难。过了一阵少女忽然噗嗤一笑叫道:“再来好!”就在这一瞬间萨天刺身形骤起十指凌空抓下他是想趁这少女一笑分心把她击倒。那料少女是引他先早有防备宝剑一抖在头顶上打了一个盘旋金刀挟风一冲一绞解招还招。萨天刺身形急转左掌变抓为拿双方换了一招萨天刺脚踏实地攻势动扑击凌厉其中又夹以抓裂、点打之法十指长甲就如利刃一般一派凶狂之势手脚起处全带劲风!比大战关东四侠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柳先开看得暗暗惊心那少女却是气定神闲剑光闪闪衣袂飘飘翩如惊鸿。战到分际盈盈一笑剑招倏变寒光四射忽聚忽散看来毫不凶狠却如流水行云极得轻灵翔动之妙!原来那少女是引他先然后挫其锐气击其暮归萨天刺给裹在剑光之中拼命舍斗!柳先开这才喘了一口大气定了心神。暗想:大哥的剑法已是罕见的绝技了这少女又似乎还在大哥之上真不知她这小小年纪如何练得到这种地步?心念一动:大哥叫我避上邙山莫非与此少女有关。正思量间远处又是一声怪啸! 柳先开听得分明这啸声竞是大力神魔萨天都所暗暗着急。猛听得那少女叫声:“着!”凝眸看时这一场惊心骇目的恶斗已分出胜败!萨天刺肩头红了一片跳出场心。唐晓澜在旁嘶声喊道:“叫他把背上的孩子放下来!”喊声未停萨天都已在山坡上现出身形。 萨天刺一见弟弟来到心中大喜十指飞扬负伤再扑萨天都面目青肿虎吼一声挥拳急上助攻。少女宝剑一指直奔萨天都杀来萨天刺利爪向下一探抓向少女的“血海穴”少女剑法迅捷之极剑锋一颤已把萨天都划一道伤口。萨天刺的指甲方自沾衣那少女身形一闪三尺青锋猛甩回来“乌龙卷尾”反向萨天刺双腿卷去。萨天刺双臂一抖身形扳起叫道:“用重手法打她!”萨天都这两下连受创伤大怒若狂双掌翻腾连环猛扫直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少女不敢过分逼近剑尖闪动乘隙进招。萨天刺身手迅疾十指长尹又抓过来双魔左右夹攻顿时间反客为主把少女困在核心! 萨天都功力原自不弱刚才不知敌人虚实躁妄进攻吃了一剑再度进攻在哥哥掩护之下运“金刚大力手法”硬抢少女的宝剑掌风虎虎掌风剑风互相激荡少女招受了影响剑点落处准确已不如前。往往在敌人要穴之际受掌风一震偏出少许而萨天刺的利爪随即闪电攻来!要知少女剑法胜在轻灵迅捷招数奇妙论功力却比萨天刺还差一筹这番双魔夹击各有独门武功相辅相成威力何止增加一倍少女被迫转攻为守剑法再变浑身上下一片寒光闪闪。三人在山石之间进攻退守左右盘旋双魔虽占上风少女也自不弱只打得个难解难分! 柳先开疑神观战正自紧张忽听得身旁唐晓澜痛苦呻吟双目半开半闭面色瘀黑料是体内毒气已蔓延开来!柳先开这一急非同小可顾不得再看场中激斗赶忙把唐晓澜胸衣撕开用碎石划了一道伤口给他放血唐晓澜气息吁吁低声说道:“柳大侠你别管我快逃命吧!”柳先开道:“不要胡想你死不了咱们走!”把唐晓澜挟起正待从另一面下山猛听得双魔高呼酣斗之声少女剑法已渐散乱柳先开不觉踌躇想到:“这少女一片好心拔剑相助替自己挡着双魔如何好舍她而去?”待放下唐晓澜时又见他双目紧闭脉息甚细只怕自己若去动手助那少女未能取胜唐晓澜亦无法救治!一时没了主意。双魔越杀越凶呼声撼地柳先开一咬牙根说道:“江湖上义气为先宁教身死不教名灭。这位小哥但愿你吉人天相绝处逢生。”把唐晓澜往地下一放飞步下山。 刚跑得几步山顶上空蓦地传来了巨鸟长鸣之声丛林茂草之间山禽乱鸣和和飞起。柳先开不觉一怔心想是什么怪鸟猛禽如此声势?转瞬间头顶呼呼风响两只大鹏一黑一白双翅张开竟如磨盘大小疾飞而过。双魔各自一声怪啸跃出场心。就在此际流泉飞瀑之旁蓦然出现一人竟是个独臂的老尼!柳先开全神贯注大鸟没注意到老尼是什么时候来的。 独臂老尼颤巍巍的走了几步扬声叫道:“徒儿还未了结么?”双魔蓦然转身如飞逃跑扔下话道:“独臂老尼有胆的就到猫鹰岛来找我们!”老尼“哼”了一声叫道:“你等着吧自然有人挑你老巢现在先叫你留下一点东西!”撮唇一吹一双大鹏疾飞而去转瞬之间又再飞回落在独臂老尼双肩上长喙删着双魔顶上的头巾。少女笑着飞跑上来抚弄两只大鹏忽然噘着嘴道:“为什么不叫小黑小白啄他们一口?”老尼笑道:“你也曾和他们试了招来难道还不知道他们深浅?小黑小白如何伤得了他们?他们是怕我的声威不敢和小黑小白纠缠猛不防才着了道儿!”少女又娇笑道:“师傅我的剑法怎样?可以出道了吧?”老尼道:“你的剑法比师兄们都强只是你的仇人比双魔何止厉害千倍万倍?我的功夫已倾囊相授你现在已有了七八成火候再磨练几年双魔不是你的对手!至于能否报仇那就只能看你的运气了。”说罢向柳先开处缓缓行来笑道:“我们师徒只管说闲话叙家常可把贵客冷落了!” 柳先开又惊又喜想不到竟在邙山之上遇到前辈神尼。这独臂老尼剑法精绝只是极少与人争斗近三十年来没人知她踪迹。据武林前辈所传她本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允祯皇帝的幼女名叫长平公主。闯王进京崇祯在煤山自缢临死之前担心长平公主受到侮辱用剑斩她斩断一臂长平公主倒在血泊中挣扎呼号祟祯拥剑叹道:“谁教你生在皇家!”长平公主才得以保全一命。后来闯王入宫而且载于历代通鉴辑览谅非虚假。至于后来长平公主怎样出宫学艺独创一家那就人言人殊演为许多神话性的传说了。 柳先开一算清朝入关已六十多年想不到她还健在急忙施礼。独臂老尼道:“关东四侠豪侠仗义名不虚传!”指着唐晓澜道:“他定是受了八臂神魔毒爪所伤了!”柳先开道:“还望神尼解救!”独臂老尼道:“别的我不敢夸口解治蛇毒我还可以。”柳先开上前扶起了唐晓澜在他耳边说道:“没事了双魔已给打跑了。”唐晓澜双目微开低声问道:“我的侄女儿呢?夺了过来没有?” 柳先开道:“给他带走了!”唐晓澜双眼一翻又晕过去。独臂老尼道:“是我疏忽只想看莹儿试招没想到那女娃子是魔头抢来的。”柳先开道:“救命之恩已不敢忘!”独臂老尼道:“你且随我同到山居等会还有你的几位好友来访。”柳先开心想自己在河南除了杨仲英外可并没有什么好友心中颇觉奇怪。 唐晓澜自己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悠悠醒转只觉幽香袭人睁眼一看柳先开已不在身旁自己躺在一间精室之中房间布署得清雅绝俗冥心潜索只记起那少女与双魔相斗柳先开把自己放在地上以后就不知道了。心想莫非是那少女把双魔打败将自己救了这里是她的卧房?挣扎欲起但觉百骸欲散绵软无力再睁眼看时只见墙上一副对联写道: “铁肩担道义 辣手著文单” 中间一幅中堂写着一长词词道: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好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沈6几曾回?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况有文日山斗对桐阴满肩清昼。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上下款写的是:“写辛弃疾水龙吟词为留良先生寿晚华亭陈卧子书。”唐晓澜常听周青谈论前朝的志士豪英知道陈卧子(即陈子龙)是明末的抗清英雄并以词名为世所重。(羽生按:近人龙榆生编《近三百年名家词选》即以陈子龙词冠其)满清入关后他在太湖举兵事不密竟被俘虏在押解途中投水自杀。唐晓澜粗解诗书大致领略辛弃疾这一词是悲国土沦亡以恢复神州为志并与友人共勉的。同中有“文章山斗”之句那么陈子龙写此送给“留良”这位“留良”先生必然是一代大儒了!蓦然想起来道:“这位留良先生莫非就是浙东名儒吕留良!”吕留良在明亡之后拒绝清廷微聘削为僧著书宣传攘夷影响极大。唐晓澜自幼在江湖流浪未曾好好读书吕留良的书他也并未读过可是久闻其名心中久已佩服。 正沉思间房门忽然轻轻开了昨晚所见的少女走了进来盈盈笑道:“哎你醒了么?”唐晓澜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请恕我不能行礼。”那少女笑道:“那是我师傅救你的命与我无关。喂你不必‘女侠’长‘女侠’短的叫我我还未出师呢!你叫找吕四娘好了!”唐晓澜心念一动轻轻叫道:“吕四娘?哎那么你是吕留良先生的”吕四娘笑着接道:“孙女。”唐晓澜不禁呆呆的望着她想不到这位一代大儒的孙女竟有绝顶武功! 吕四娘轻轻笑道:“小弟弟:你今年几岁了?”唐晓澜道:“十六岁了。”吕四娘道:“十六岁有这样的功大也很不错了小小年纪居然有此胆量敢与双魔争斗怪不得我师傅说你是可造之材替你悉心疗治。我比你大三年你干脆叫我吕莹姐姐也行。”唐晓澜这才知道这少女名叫吕莹“四娘”大约是她在家中的排行。心想:她比我只大三年武功却还在关东四侠、神魔双老之上我再练十年怕也未必赶得上她不觉暗自惭愧。吕四娘又道:“你读过我祖父的书吗?”唐晓澜羞赧答道:“没有。但对他老人家大名却是久已如雷贯耳。”吕四娘又笑道:“学武的人也该读一些书你现在正是求学的年纪我送他老人家著的一本《攘夷录》给你吧。”唐晓澜越不好意思低头道了声:“多谢姐姐!”对吕四娘佩服之极只觉她俨如无人令人不敢逼视。 歇了一阵有一个苍老的女声在邻房问道:“那孩子没事了吗?”吕四娘应了一声:“没事了!”转过头来对唐晓澜道:“我师傅叫你呢!你下床走走看看行么?”唐晓澜下床行了几步只觉气爽神情毫无痛苦大喜说道:“姐姐你带我去谒见她老人家。” 邻房布置好像一个庵堂正中的神像却给一幅黄布遮住看不清楚。唐晓澜一走进来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道:“晓澜你的命总算是拾回来了快过来见这位神尼。”叫他的人正是万里追风柳先开。在他旁边端坐着那个独臂老尼还有一个老头子却不知是谁。唐晓澜过来叩谢却不知道这老尼姑的法讳该是怎么个称呼。老尼微微笑道:“我没有法号名字呢也早已不用了江湖上都称我为独臂老尼你也就这样叫我吧。哎你不必多谢我你应该多谢柳大侠他从太行山一直把你负到这儿!”唐晓澜又恭恭敬敬的向柳先开磕了三个响头。柳先开一笑把他拉起。 吕四娘见过了师傅后对旁边老头子道:“严叔叔远道而来莫非家父有什么事么?”独臂老尼说道:“你的严叔叔叫你回去。”吕四娘陡然一震那姓严的老头子道:“你爸爸年老近来又有点小病很想念你。”独臂老尼道:“莹儿你在我门下九年武功比你师兄们都学得多我也没有什么教给你了。你赶明儿就回去吧。”吕四娘一阵难过独臂老尼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儿你要切记我的教训。你回家探亲之后去打听你大师兄的踪迹看看他的为人若他真个背叛师门你就把他的级拿来见我!”柳先开听得大惊正当此际山门外几声长啸独臂老尼站起来道:“嗯他们也都来了!” 两扇山门慢慢推开独臂老尼欢然说道:“玄风道长别来无恙!”山门外影绰绰的立着三人正是失东四侠中的玄风、朗月和陈元霸。玄风道长长揖到地说道:“仰仗神尼之力吓走两个魔头贫道这厢有礼了。”柳先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哥叫他避上邙山用意就是引那两个魔头来见独臂老尼。 独臂老尼将关东四侠带回庵堂介绍了那个姓严的老头子。这人却不是什么武林中人而是吕留良的门生也是渐东的一个名儒。数十年来在东南沿海传播吕留良的学说和吕四娘的父亲吕留良同是密谋抗清的义土玄风道长也久闻其名拱手笑道:“咱们一文一武殊途同归南北齐心何愁不光复汉家故业。”独臂老尼眼圈一红望着佛堂中的神庵怔怔出神。关东四侠都知道她是前朝公主心伤故国怅触前尘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独臂老尼霍然说道:“贫尼道心未净贻笑道兄。”玄风道长咳了一声将话题引了开去说道:“几年前闻说双魔各破一足我就料到是大师所为。”独臂老尼笑道:“三年前我云游至八达岭巧遇这两个魔头他们不知进退定要与我比武。那时他仍恶迹未彰所以我只略施惩戒。”玄风道长道:“幸好大师刺伤他们要不然这次太行山之会我们更难逃毒手。”当下将双魔受允祯之聘在太行山上杀害北五省豪杰之事说了独臂老尼眼眶欲裂恨恨说道:“早知如此今日我必不放他们过去。” 说了一阵独臂老尼又道:“四侠近年可有到过江南么?”玄风道:“我们四兄弟十年来足迹未过长江。”独臂老尼道:“听说我那大徒弟勾结江湖巨盗为患客商四位亦有所闻么?”玄风摇了摇头。独臂老尼道:“我在世间他尚有所顾忌所以虽然不守佛门清戒仍不敢公然作歹为非只恐我死了之后没人能制服他。”玄风吃了一惊原来独臂老尼传下八个弟子除吕四娘外其他七人都已出师散在江商号称江南七侠。为的名叫了因是个和尚武功最高曾以一根禅杖连败十二个高手技压江南。七侠虽同出一门武功本领却是参差不齐排行第七的甘凤池威名最盛但内功外功比起了因却还相差颇远。再其次是排行第五的白泰官至于路民瞻、李源、周浔等又等而下之并不见得如何出类拔萃了。路民瞻和周浔曾到过关东以前辈之礼见过玄风玄风和他们试招不过三十招两人都败了下来。当时玄风还这样心想:何以独臂老尼的弟子如此平庸想那甘凤池和了因虽然威震江南好象也是有限而今见独臂老尼如此一说不禁惊疑。独臂老尼指了指吕四娘微微笑道:“她今天试剑能独自战败八臂神魔也算难得了。但还要再锻炼几年才制得住她的大师兄。” 玄风听了更是吃惊看那吕四娘颦颦浅笑俨然还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姑娘真不敢相信她剑法如此厉害。柳先开道:“大哥我的性命就是这位姑娘救的。”玄风不由不信说道:“原来不待神尼出手已把这两个魔头打走了。”独臂老尼笑道:“这又不然她没有那样的功夫后来大力神魔加入战团是我现身他们才狼狈逃遁。”缓了一缓又道:“这两年来我对了因不守清规之事隐有所闻所以特别传了莹儿玄女剑法若他将来为非作歹就叫莹儿替我清理师门。但恐她功力未深到时还望四侠助一臂之力。”玄风听了做声不得。独臂老尼又道:“莹儿明天下山以后在江湖闯荡还望四侠招扶招扶。”关东四侠连称不敢陈元霸笑道:“女侠一出刚好凑成江南八侠比我们人多一倍南北呼应也可以互壮声势。”独臂老尼黯然说道:“便愿如此!”陈元霸一想才知失言那了因若入了歧途如何算得侠士搭讪笑道:“可惜女侠要到江南要不咱们同往京师把紫禁城也闹个天翻地覆!”吕四娘蓦然扬眉说道:总会有这么一大!”关东四侠相顾惊诧独臂老尼却轻轻说了句:“壮志可嘉但还要胆大心细。” 浙东名儒严洪逵缓缓说道:“侄女你祖父著书立说反虏攘夷所揭的是堂堂正正之旗我们要逐满人出关恐不是荆轲要离之行所能济事。”要离荆轲是春秋战国时的侠士荆轲刺秦王要离刺庆忌都是名传千载的游侠行事。严洪这此说意思是不赞成用暗杀的手段去解决国家大事。而且含有贬抑游侠的意思。玄风听了大为不悦冷冷说道:“只恐儒生空言也无补于事!” 吕四娘粉脸一红低声说道:“多谢叔父教训。我看还是太史公说的有理以真儒之识配侠士之义然后大事才有可为。”吕四娘所引的话出于司马迁(太史公)《史记》中的“游侠列传序”严洪逵听了拈须笑道:“原来你这些年来也还未抛荒书本。”吕四娘呷了口茶低掠云鬓忽幽幽问道:“在宽可长大了?还跟我爸爸读书吗?”严洪逵道:“他长得比你爸还高半个头呢!他读书极勤诸子百家无所不窥看来将来能传你祖父衣钵的就是他了。”唐晓澜在旁边听得出神虽然不知“在宽”是谁听得吕四娘如此亲切的谈他心中忽如电流通过满不是味儿。 玄风道长拍了拍唐晓澜肩头叹口气道:“周大侠是我几十年老友他把你重托于我我不能不管但我们四人流浪江湖新近又和四皇子作对更不能安定下来教你武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对独臂老尼说道:“还望神尼念他是凌大侠嫡系将他收作弟子。”唐晓澜大喜赶忙过来就要磕头独臂老尼却不待他磕头就一把将他扶起。 独臂老尼微笑说道:“我年纪老迈收了莹儿之后已誓不再收徒。北五省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英雄玄风道兄何不将这孩子送到那里?”玄风拍掌说道:“神尼说的是铁掌神弹杨仲英么?”独臂老尼说道:“正是。”玄风一想:杨仲英技艺不在自己之下此番太行山之会他居然能在双魔掌下逃脱出来可知宝刀未老技业有长。他和自己又是几十年深交把唐晓澜托付给他极为合适。当下说道:“神尼既不肯收徒那只有麻烦杨老英雄了。” 一宿易过第二日一早关东四侠和吕四娘等下了邙山分成两路四侠带了唐晓澜去投杨仲英吕四娘和严洪逵回南方老家山下道别唐晓澜呆呆的看着吕四娘绝尘而去。吕四娘在马上扬手说道:“小弟弟过几年我到东平看你!” 杨仲英家住山东东平县东平县有一个大湖名为东平湖杨家背山面湖朝辉夕阴风景佳丽这日唐晓澜随关东四侠来到杨家庄外但见山峦起伏湖水晶莹湖滨柳树成行山岗秀草没胫唐晓澜未至杨家已自爱上了这个地方。上到半山忽见几座平房依山建筑树荫中一座平台台上一个女孩子正在练武手持一张弹弓将弹子打上半天然后再弹子与它相撞弹子越越多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宛如流星赶月十分好看玄风赞道:“神弹绝技家学渊源将门虎女名不虚传!”那女孩子回过头来看见唐晓澜噗嗤一笑说道:“那天晚上没有把你吓死呀!”玄风道长道:“柳青你回去告诉爹爹说关东四侠求见!”那女孩子连笑带跳的跑回家去了。玄风道:“杨仲英膝下无儿只此一女把她宝贝得了不得。”柳先开道:“我听山东武林同道说有个女神童叫杨柳青想必就是她了。”玄风道:“正是。她爸爸喜爱杨柳所以给她起了这古怪的名字。”说话之间杨仲英已迎了出来大声叫道:“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呀!”说罢又向柳先开和陈元霸谢过那晚相助之恩杨柳青在旁笑道:“还有这位小哥那晚打了一大把飞芒你也该向人道谢呀!”杨仲英哈哈笑道:“我老湖涂了这位小哥的暗器打得不坏!”玄风使了一个眼色唐晓澜扑通跪倒叩了个响头扬仲英连忙拉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玄风道:“这孩子孤露无依求老哥收他为徒。”杨仲英皱皱眉头说道:“回去再说!” 杨仲英把众人迎回家中之后把玄风拉过一边谈了好久这才回过头来对唐晓澜道:“你把以前学过的功夫演给我看看!”唐晓澜解下游龙宝剑欠身行了一礼把追风剑法施展开来只见冷电精芒满庭飘虹。杨仲英道:“好行了!”杨柳青瞪着一双小眼盯着那把游龙宝剑。 杨仲英道:“凭着你那晚的一把飞芒和这手追风剑法我收你为徒!”唐晓澜大喜当着关东四侠之面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师之礼。玄风举手向杨仲英道贺说道:“徒择师师也择徒大哥这个徒儿我担保你称心满意!”杨仲英笑了一笑忽然正色对唐晓澜道:“我嵩阳门下戒律素严现在我将十二戒条逐条念给你听你要详细忖度若不依得早早出声我不强你。”唐晓澜垂手旁立听他念道:“第一条不许偷盗!”唐晓澜点了点头杨仲英继续念道:“第二条不许卖友求荣第三条不许恃强凌弱第四条不许沾官近府嵩阳门下不准与官府中人往来你依得么?”唐晓澜道:“我义父周大侠就是给清廷武士害死的我恨官府中人有如刺骨!”杨仲英又继续念道:“第五条不许结派斗殴第六条不许酗酒闹事”一直念下去念到第十二条道:“这一条最关重要不许欺师灭祖!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师傅一切要说真话更不许勾结匪人侮辱尊长。犯此条者轻则废去武功重则五马分尸你依得么?”唐晓澜一阵踌躇杨仲英道:“我知你来历有些奇怪你以往的来历我不理你今后一切却不许对我有一事欺瞒!”唐晓澜叩头道:“既往来历我自己也不清楚今后一切自当听命恩师。”杨仲英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几十年来我从未收徒从今后你就是她的师兄!柳青过来拜见师兄!”杨柳青抿着嘴道:“我要和他试一试招他若赢得我我就叫他师兄!”唐晓澜忙道:“我本领低微如何是师妹不师姐对手且我入门在后更不敢当。”杨仲英瞪眼道:“柳青胡说八道不怕师伯们笑话么?晓澜你今年几岁?”唐晓澜道:“十六。”杨仲英道:“比柳青大两岁我门下排行不论入门前后只依长幼之别。柳青过来磕头以后要听师兄的话!”杨柳青伸长舌尖吐吐舌道:“还要磕头!”杨仲英喝道:“快磕头!”唐晓澜急忙扶起杨柳青把手一摔唐晓澜出其不意几乎给她摔倒杨仲英对玄风笑道:“道长不要见笑我这个女儿自小没有妈妈是我把她宠坏了十四岁了还这样孩子气!”说了之后又对唐晓澜道:“本门武功最重扎根基的功夫我看你剑术虽有可观根基却是不够明日起你就跟我学站椿、吐纳、腰腿、桥手等基本功夫循序渐进不必贪多你是跟过名师的了你对我所教有什么意见吗?”唐晓澜忽道:“我想白天习武晚上学文多少读一点书!”关东四侠相顾愕然武林中收徒传艺从来就是只讲拳脚兵刃的功夫对文绉绉的儒生可不放在眼内也从来没徒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杨仲英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 杨仲英拈须笑道:“你言正合我意!行!你这个徒弟很对我的意思!玄风道兄学武的人常失之暴躁我少年时气盛不知闯过多少祸。我这宝贝女儿会了一点武艺就像个野丫头似的只知马上马下拈刀弄枪不懂一点礼仪。我看呀她将来找婆家都很难。我早就想请人教她读一点书改一改她的野性。晓澜愿意文武双修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有个堂弟虽然是个落第秀才却也颇通文墨。明天我就把他找来教他们师兄妹念书。”玄风听了内心暗笑想道:你这女儿分明是你宠坏的与读书何关。 杨仲英收了徒弟满心喜悦说道:“青儿你带师兄周围走走。”他与关东四侠海阔天空的谈了一阵临到四侠要告辞时才进去找唐晓澜。找到内进庭院闻得挥拳擦掌之声瞪目一看只见自己的女儿运掌如风把唐晓澜逼得步步后退! 原来杨柳青小孩心性拜了师兄!心不服牵他手道:“喂我和你到后面的庭子去!”唐晓澜不敢不依到了庭子杨柳青忽道:“喂借你的宝剑来看。”唐晓澜一阵踌躇杨柳青道:“呀你这人怎的一点也不爽快又不是要你的。”唐晓澜无奈将剑解了递过去道:“师妹小心这剑锋利得很不要给它碰伤了手!”杨柳青哼了一声拔剑舞了一阵出手虽然不及追风剑法的迅疾却也如银蛇乱掣紫电盘空甚为了得。唐晓澜赞道:“师妹真行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杨柳青又哼了一声板着脸说道:“谁要你乱戴高帽喂我爹爹说你剑法很好我倒要凭着一双肉掌领教领教你的剑招!”唐晓澜急忙道:“师妹武功高强愚兄甘拜下风不必试了。”杨柳青道:“慢着我还未说完呢!我若输了向你再磕三个响头你若输了可得把这把剑给我!好!你先把剑拿回去接着!”青锋倒转向唐晓澜掷来嚷道:“你接好了怎么样亮招动手呀!”唐晓澜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摇手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成?”杨柳青冷笑道:“哼瞧你这小家样你就是怕输掉这把宝剑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呀!” 唐晓澜本来也是个机灵的孩子但此刻给这位师妹弄得毫无办法窘迫异常这把宝剑乃周青所传之物又不能送给杨柳青弄得他满头大汗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杨柳青逼近两步双掌一扬说道:“怎么样?”唐晓澜咬了咬牙插剑归鞘递过去道:“师妹这把剑送给你!”声调颤抖杨柳青秀眉一竖冷笑说道:“哼谁希罕你送!快快亮剑我若不能空手夺你手上利刃给你磕头!”唐晓澜连连退后说道:“这个愚兄万万不敢!”冷笑声中杨柳青忽然呼的一掌打将过来! 唐晓澜闪身一避没有避开腮帮上竟然挨了一掌火辣辣的痛唐晓澜几曾受过这样侮辱不由得气上来!杨柳青又连数掌掌掌凶狠。唐晓澜闪展腾挪三下肩头又给扫了一掌幸她年小力弱要不这两掌就吃不消唐晓澜掷剑落地咳一声道:“师妹愚兄给挤得没法就陪师妹玩玩吧师妹你可得手下留情。”杨柳青娇笑道:“好呀到底给逼出真章来了!”其实她完全是小孩子脾性见这位新来的师兄着急就越要逗他耍倒并不一定要他的宝剑。唐晓澜外柔内刚挨了两掌却动了真气衣袖一拂双臂一分身随掌走呼呼两掌打将出去杨柳青笑道:“好狠的招数!”身形微晃立刻反掌截击唐晓澜右臂唐晓澜左掌往上一招杨柳青变招奇快右手“金龙探爪”唰的又朝唐晓澜面门抓到! 唐晓澜本想还她一点颜色杀她一个下马威教她知难而退。不料杨仲英号称铁掌神弹在掌法上实有过人的技业杨柳青自小跟从父亲学武年纪虽轻掌法却是上乘。见唐晓澜似乎动了真气!的全是进手招数冷笑数声立刻也展身手双掌倏上倏下。交互打出她的招数既巧滑又矜慎既精细又大胆忽攻忽守倏进倏退变化多端不住手的攻击上来唐晓澜倒吸一口凉气不料她的掌法真个精奇。两人辗转斗了数十回合唐晓澜渐渐不支。杨柳青不住口的取笑道:“师兄怎么啦?累了吗?把剑交给我吧这是我的彩物我可不领你的情。”唐晓澜这时恨她刁蛮心中不愿将周青所送的游龙宝剑转送给她咬着牙根支撑心想:你还是个小女孩子看你有多大气力。打久了你可抵受不住。他掌法一变紧守门户想把她拖累不料又拆了几十招杨柳青不但气力上依然支持得住而且掌法越凌厉啪、啪两声唐晓澜胸膛又中两掌虽说杨柳青年轻力小可也疼痛非常。唐晓澜又气又急连连后退在此时.铁掌神弹杨仲英来厂唐晓澜如释重负慌忙往外一窜叫道:“师傅!师傅!” 杨仲英面色一绷斥道:“青儿你为什么跟师兄打起来?”杨柳青嘻嘻笑道:“师兄邀我和他试招你说过嘛要听师兄的话所以我只好陪他动手”杨仲英眼见唐晓澜打得十分认真不似儿戏将信将疑对唐晓澜说道:“你的师妹年纪还小全不懂事你不要伸量她!”唐晓澜忙道:“是师妹一定要逼我过招挤得我没法子的!”杨仲英指着地上的宝剑问道:“这是怎么讲?”唐晓澜讷讷说道:“师妹喜欢这把剑我本待送给她”杨仲英勃然大怒斥道:“青儿你越来越胆大了胡乱要人东西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杨柳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哽咽说道:“谁希罕他的宝剑?”唐晓澜尴尬之极神色不安。 唐晓澜连忙给她辩解道:“师妹并没有说要她只说她喜欢这把宝剑要空手和我过招。”杨仲英瞧他面颊青肿了好大一块问道:“这样你们便比掌来了。”两人低下了头不敢回答杨仲英最疼爱女儿明知是她不对便不再深究下去只得斥道:“野丫头本门最重长幼尊卑之别他虽今日入门却是你的长辈后辈对长辈务必要尊敬。以后不可逞能欺长就是将来要试招也只可点到为止。又不是和敌人搏斗干嘛好像要拼个你死我活似的!”两人低头应了声:“是。”唐晓澜满腹委屈面色青白。杨仲英携他的手说道:“晓澜你师妹还是个小孩子你多担待她些儿。关东四侠要走了你出去给他们叩头道别。”将唐晓澜带出外面关东四侠见他面颊青肿相顾微笑。唐晓澜对四侠道了救命之恩哽咽说道:“我幼遭孤露蒙周大侠抚养和冯师傅传艺周冯两位师傅都已遭横死我的师嫂侄女都被掳去还望四侠留心探访他们的踪迹加恩施救。”玄风笑道:“你这个孩子倒有挚性真情只恐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独臂老尼的最得意弟子吕四娘已经出山。这样吧我们找到她请她帮你的忙。”唐晓澜听玄风说起四娘心中一动连忙道谢。当下四侠举手道别玄风说道:“再过几年待你学成之后我们再来接你。” 自此唐晓澜就在杨家住了下来白天学武晚上学文。起初他还非常害怕杨柳青和他歪缠不知对这位厉害的小师妹该如何应付。不料杨柳青因他那日在父亲面前为她遮瞒对他反有好感。虽然脾气还是刁蛮却不再找他晦气了。两个孩子也就这样的相安下来。如此匆匆的过了五载。 嵩阳派是内家正宗唐晓澜学了五年根基己扎得甚为稳固追风剑法也练得精妙绝伦。闲时和杨柳青常常过招在掌法弹弓上虽然还是稍逊一筹但已不似初次交书方面杨柳青任性贪懒却远比不上唐晓澜功课作业时时要找他作枪手。因为这个缘故杨柳青有时还要巴结他唐晓澜对着这位一会儿娇笑一会儿嗔怒的小师妹觉得很是难受。 这时唐晓澜廿一岁杨柳青也十九岁了。杨仲英英雄垂暮看着眼前这对佳儿佳女心中颇有微妙之感一日他悄悄的问女儿道:“你觉得这位师兄怎样?”杨柳青道:“没怎么样?爹问这个干嘛?”杨仲英笑道:“你这个傻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晤也该为未来的归宿打算了那你觉得师兄的人品怎样?我看他为人倒是满老实的。”杨柳青粉脸一红娇嗔道:“我不懂得什么人品不人品他昨天和我比掌还比不过我呢!”杨仲英微微一笑不再追问下去。心想女儿大约是嫌他武功不高不喜欢他。 正是: 似喜似嗔还似爱女儿心事最难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慧果兰因 深心托毫素 轻颦浅笑 何处不关情 杨仲英本来很喜欢唐晓澜但心想女儿既不喜欢他也就罢了。另一方面他又想到唐晓澜究竟是个来历不明之人若将唯一的爱女许配给他到底不无顾虑他却不知自己的女儿对唐晓澜已是情根深种。 杨柳青和唐晓澜五年来耳鬓厮磨虽然她娇纵成性但唐晓澜却颇能低声下气久而久之她已一刻也少不了唐晓澜。但她却不自知这便是爱情直到他父亲与她谈起终身大事之时她才蓦然醒觉对终身大事不能不注意了。但她从未想过结婚的事真个是:女儿家心乱如麻欲说还休难作答。因此佯作不知父亲用意东拉西扯将话混过。 一日下午杨柳青情思昏昏回到书房瞧见唐晓澜正在用功只觉脸皮热眼皮跳想和唐晓澜一样用功却无论如何静不下来。她偷瞧唐晓澜唐晓澜正在凝神看书好像不知道她进来似的。杨柳青把书本一抛笑嘻嘻道:“师兄咱们爬山去!”唐晓澜愕然说道:“怎么今日又要爬山?”杨柳青道:“我喜欢嘛你陪不陪?”唐晓澜苦笑一声将书卷起说道:“好吧既然你喜欢去我陪你便是。”杨柳青取了弹弓笑道:“瞧你这副哭丧脸咱们去打鸟儿去不比你读这些捞什子的书本好玩得多! 杨家依山面湖爬上后山远处湖光掩映周围郁郁苍苍满山上下尽是野花灿如云霞。唐晓澜登高远眺心旷神怡把心中不快消了一半红花绿树丛中鸟儿唱得正欢杨柳青曳起弹弓打出两弹把两只黄莺打了下来。唐晓澜道:“鸟儿叫得这样好听你把它们打下来作甚?真是煮鹤焚琴大杀风景!”换在平时杨柳青一定大脾气此刻却只娇嗔笑道:“酸秀才又抛书囊了本姑娘偏偏爱打。”唐晓澜正待劝她忽然停下杨柳青随着他眼光望去只见绿树丛中现出了两个人影一老一少笑嘻嘻的望着他们打鸟儿。 杨柳青暗暗生气见是陌生客人不好作强自按捺冷笑一声对唐晓澜道:“你知道本姑娘如何打法不看清楚就来责备。我这弹弓叫做:打生不打死折翼不伤皮你知道么?”嗖的一弹又把一双黄莺打了下来唐晓澜拾起一看黄莺在他掌心跳了两下振翅欲飞却飞不起。原来杨柳青一弹把黄莺翅膀的软骨打着却并不伤着黄莺皮肉只要让它休息些时便能振翼飞翔。唐晓澜虽与她日夕相处却还不知她神弹绝技精妙如斯不但百百中而且所用的力度也恰到好处。像这样弹取空中飞鸟活生生的手中擒到唐晓澜便不能够。 杨柳青瞧唐晓澜面色知他心折大为高兴弹弓再曳那少年客人忽然挪前一步杨柳青弓如满月弹似流星喳喳两弹又向黄莺打去不料飞弹掠过树上的两只黄莺叫了一声竟然振翅飞开这是从所未有之事杨柳青面红耳热大惑不解。唐晓澜朗声道:“这位客人好手法!”原来在杨柳青打鸟儿时那少年客人双指一弹两指间夹着的“菩提子”(一种细小的暗器)竟把杨柳青的弹丸碰歪了准头。杨柳青聚精会神不知是他弄的玄虚唐晓澜打惯飞芒飞芒是比菩提子更小的暗器见他手指微动已自看出。 那少年客人给唐晓澜喝破嘴唇一动正待说话杨柳青忽然弹似冰雹连环飞射刹那之间射出了七八枚弹子少年客人袍袖急挥身形闪动把杨柳青打来的弹子或拂落尘埃或闪身避过张口叫道:“这你小姑娘好没道理!”忽然卜的一弹飞来要躲己来不及正中嘴唇把门牙打得摇摇欲动牙根出血疼痛难当。那年老的客人原是笑嘻嘻的在旁观看这时也急得跃将上来将少年一扶颤声问道:“没事么?”少年忍痛答道:“没事。”张口把血水喷出幸喜门牙还未折断! 杨柳青收起弹弓冷笑说道:“本姑娘打鸟儿不碍你们的事你们干嘛炫本领弄玄虚哼我还以为有多大本领原来却也禁受不了小小一弹这叫做呀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少年客人面色一变心里暗骂了一句:“野丫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本少爷厉害。”但他心中虽然怒骂却不敢说将出来。那老年客人似是他的父亲低低叹了口气却又似怕他动怒似的伸手将他拦着跃前一步和声问道:“这位小姑娘可是铁掌神弹杨仲英的掌珠么?”杨柳青将头一扭却不答话她余怒未息还想找那少年客人的晦气心想这老家伙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想必是我爹爹的朋友了。我若答应这场架就打不成索性给他个不理不睬把他们激怒然后我和唐师兄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唐晓澜年岁较大阅历较深看见杨柳青扭头不理那老者面色尴尬担心事情弄僵不禁一手搭着师妹的肩头低声说道:“别生气啦你记得师傅教训吗?对客人要尊敬不可这样。”回过头来又对那老人道:“两位客人息怒我们正是”铁掌神弹的徒弟这几个字还未说那少年客人忽然从中截断怒声喝道:“关你这小杂种什么事?”老者道:“锡九休得出口伤人!”唐晓澜愕然收声那少年双瞳喷火像一头狼似的盯着自己也不知他这样暴怒为什来由?按说打伤他的乃是师妹自己好心劝架他却不向师妹怒反而辱骂自己真是太不讲理! 少年客人给父亲一说仍是余怒未消又跃前一步朗声说道:“你想是杨老拳师的得意弟子区区不才愿领教名家弟子的高招。” 唐晓澜强抑怒气含嗔说道:“咱们素无过节为何要比武试招!”杨柳青杏眼圆睁转过身来将唐晓澜一推怒道:“师哥你怎么啦?别人骂你祖宗三代你也竟自低头不怕别人把你当成窝囊废(没用的废物)?你不害羞我也替你面红赶快上去把碴子接下来要不我就不认你做师兄?”那老年客人忙道:“我和杨老英雄是多年知交小儿性子暴躁不懂说话得罪了这位小哥我在这里替他陪罪!”杨柳青插嘴道:“陪罪我们领了但我们既承指名挑战少不得在拳脚上还要领教几招!”话锋咄咄逼人老者眉头一皱心道:“杨仲英的女儿怎么这样粗野!”少年客人早把上衣脱下朝地一抛大声说道:“我就先请教这位小哥几招如果是侥幸打赢的话我再接姑娘你的高招!” 唐晓澜受两面一推一挤加上心中也怒那少年无礼把杨柳青拿着自己的手一甩跳入场心双拳一抱叫道:“阁下既然定要试招小弟只好承教!”少年客人答道:“好说好说!”突然呼的一掌当头打到唐晓澜纹丝不动直到敌掌距肩不及一尺方猛然一侧身横掌往上一削双掌一交蓬的一声来人竟给震退两步。唐晓澜这几年来内功精进铁掌的技艺造诣亦颇不凡换了常人这一掌怕不把胳膊打断!那少年也真了得一退一晃把对手眼神往上一领连环步往前一冲突然飞起一腿唐晓澜左掌一个“伏地斩虎”少年右腿一收左腿又起连环飞脚凶猛异常。唐晓澜不由得连退数步。杨柳青在旁冷笑道:“掌上的功夫不是人家对手跤子也踢出来了!”少年客人往前一冲双腿往下站庄左手护身右手一拳当胸捣出大声叫道:“再见识见识你杨家铁掌的威名!”唐晓澜霍地转身双掌齐出哪知少年的手法真快上盘不动下盘一换把唐晓澜双掌一架连架带攻唰地一声掌挟劲风又自打到。 原来这少年学的是五行拳五行拳的拳招全取攻势第一招时唐晓澜硬接硬架那股力量相碰相撞少年力量较弱身形震退攻势不出来逼得改用鸳鸯连环腿阻敌反攻。连环腿不能久战因此趁着杨柳青话而唐晓澜攻势受挫之际改回本门拳术。少年这时己知双方长短知道自己内力不及晓澜于是避其正锋纯用侧袭并以快捷的掌法一抢先手使如暴风雨般的进攻叫唐晓澜腾不出手来施用铁掌功夫击他要害。两人越斗越烈那少年的五行拳拳招全取攻势一招才二招又到连用“劈、钻、炮、横、崩”五字诀五行生克疾如狂风!唐晓澜下盘极稳拳拳有力在拳法中兼施擒拿化解之技斗到五七十招那少年突一拳用“劈”字诀直劈下来! 这一拳拳力极猛唐晓澜横掌一挡拳掌相抵掌心疼痛唐晓澜随掌一拨把少年的右拳粘出外门顺掌一推少年煞是溜滑一个“狮子摇头”突然改用钻掌上击敌面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炮打上盘唐晓澜掌背一挥改推为挂用崩掌往外一挂少年的钻拳又给挂开。唐晓澜蓦然翻身一扭喝声:“着!”双掌迅如疾风施展大擒拿手法把少年的胳膊扣着一扭不料少年俯身一跌猛然施展弹腿功夫疾如骇电照唐晓澜肋下踢去!唐晓澜大叫一声一扭一送双手一松仰面跌倒。那少年也是大叫一声俯身跌倒。杨柳青大惊失色嗖嗖嗖连数弹拒敌救友。那老者哈哈一笑双袖起处只见弹飞不见弹落似乎都给他接过去了。老者突然当空一揖叫道:“杨大哥久违久违!”杨柳青睁眼看时只见一人疾似流星在山间那边如飞掠到可不正是自己的父亲。 唐晓澜和那少年双双爬起那少年双臂下垂哼哼啷啷唐晓澜腰弯腿软肋骨作痛两人都被对方猛力所伤。杨柳青手指犹自扣着弓弦怔怔的站在一边杨仲英拈须斥道:“青儿又是你闯的祸么?”杨柳青不敢回答唐晓澜面红红的道:“不关师妹的事是这位英雄一定要和徒弟过招。”那少年见唐晓澜处处回护杨柳青不禁又是横眉怒目盯了唐晓澜一眼。老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笑。杨仲英侧脸瞧了那少年客人一阵欢然说道:“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他的名字是叫做锡九么?”少年叩头行礼。那老者道:“杨大哥我带你侄儿来看你了你可料不到吧?”杨仲英哈哈笑道:“锡九的武功大有进境了刚才他那招弹腿使得不错!来晓澜见过这位师兄你们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试招啊!”那少年面色通红说道:“青妹的武功真强弹子打得好极了!”杨仲英冷笑了一声张眸掀须双目威严盯着女儿道:“你又卖弄你的弹弓了?”杨柳青低头侧面双眸微抬少年忙道:“没有!没有!”那老者本想要杨仲英教训他的女儿一顿但想起自己的儿子也有不是欲说又罢这时见杨仲英追问自己的儿子答得失魂落魄微微一笑接过话碴道:“没有没有!青儿表演折翼不伤皮的神弹妙技把几只黄莺儿打了下来。”杨仲英这才嘿然一笑旋又和容说道:“黄莺儿在天上飞得自由自在关你甚么事?以后要打也只准你打麻鹰那类猛禽。”杨柳青应了声:“爹说得是。”杨仲英突然左手携那少年右手携唐晓澜将两人凑在一起含笑说道:“不打不成相识你们兄弟见过了以后好有个招呼!邹大哥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姓唐名晓澜。晓澜这位老英雄便是我常对你说起的插翼神狮邹鸣皋老前辈!” 唐晓澜唱了个喏道:“久仰久仰!”少年客人冷冷说道:“得罪得罪!”侧目回睨正眼也不瞧唐晓澜一眼唐晓澜十分纳罕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唐晓澜不知这一老一少乃是求婚来的。插翼神狮邹鸣皋和杨仲英是生死之交廿多年前并称河朔双雄。邹鸣皋的儿子锡九比杨柳青大四岁两人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玩得甚次。到杨柳青七岁时邹鸣皋有事远行独出辽东临行时笑对杨仲英道:“大哥你看他们两个孩子也是临别依依不忍分离呢!”杨仲英道:“你几时回来我把青儿留给锡九做媳妇儿好吗?”邹鸣皋沉思有倾慨然说道:“这敢情好!但小弟此次出关对付本门强敌吉凶祸福事属难料。幸而得胜江湖风浪兵火浮家也不知何日方得归来与大哥把酒话旧?若此时给这两个孩子订下终身只怕他日若有差迟误了侄女青春年华。此事不如慢谈待他日我父子归来侄女又还未许配人家的话那时再提吧!”杨仲英一想也是道理婚事便搁下来了。 谁知两人一别便是一十二年邹锡九是个什么样儿杨柳青也全都忘了杨仲英也以为老友已死日渐淡忘。不料邹鸣皋还记着此事携子南归登门造访。又不料在后山相遇见唐晓澜和杨柳青亲呢的样儿两父子都不禁引起猜疑。那邹锡九与杨柳青一样也是独子自小娇生惯养脾气也是骄纵不堪因此竟然迁怒到唐晓澜身上。 再说杨柳青打了邹锡九一弹心中忐忑不安深怕父亲责备。第二日一早向父亲请安不料父亲却满面堆欢拈须笑道:“青儿你的小伙伴来了怎么你不招呼他去玩儿?”扬柳青把头一扭格格笑道:“现在又不是小孩子!”扬仲英干咳一声笑道:“是啊!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锡九这孩子近年在关外随他爹爹颇闯出了一点万儿。看他武功技业也是上乘之选不知你意下如何?”杨柳青皱眉说道:“爹你说什么!”杨仲英道:“邹伯伯想要你做他的媳妇呢!”杨柳青倏然变色亢声说道:“我不嫁!”扬仲英正色说道:“青儿你不小啦还这样浑爹难道还能把你养过世?你也该懂点人事啦!邹家和咱们是世交锡九人又不错你还有那点不称心的?”杨柳青本欲撒娇见父亲这样认真一时间倒不敢说话。杨仲英又道:“这回你不答应也不行你七岁的时候我已将你许给人家了!”杨柳青眼珠一转忽然说道:“爹要女儿成婚也得依女儿一事”杨仲英道:“什么事?你说!”杨柳青道:“爹爹威震河朔女婿也当是个出类拔萃的英雄!”杨仲英乐道:“是呀说得不错!”杨柳青道:“所以我要和他先行比武然后论婚!” 杨仲英愕然说道:“你还要和人家比武?”杨柳青笑道:“他若赢得了女儿女儿自然甘心情愿做他媳妇若赢不了呢爹要这样没有本事的女婿面上也没光彩。”杨仲英道:“女儿家逞强霸道”话未说完外面帘子一揭邹家父子迈步进来。杨柳青请了个安一溜烟跑出去了。 邹锡九给杨柳青打坏门牙两日来兀自气闷这日一早随父要来给杨仲英请安一到门外就听得杨柳青大声说话不觉停下脚步那知不听犹可一听之下面色全都变了。邹鸣皋心想:“杨仲英女儿这样粗野锡儿也得显显本事以后才好管束!她是个女孩儿家本事再好也赛不过锡儿。她的师兄也还不是锡儿对手锡儿对她怎样也输不了。”和杨仲英寒暄过后开声说道:“大哥昨日提亲蒙大哥不嫌小儿粗劣慨然俯允但儿大女大父母也不好专断专行不知侄女的心意如何?”杨仲英支吾对道:“这这”邹锡九抢着说道:“伯伯威震河朔将门虎女青妹自然是中帼英雄、女中俊杰的了。侄儿不自量力想请青妹指点几招若然相差过远侄儿也无颜再待几杖那就要请令嫒别订良缘另选高才。”杨仲英一听知道女儿所说的话已全给他们父子听去忙不迭的劝道:“你的青妹是小孩脾气不知轻重贤侄要多多担待。”邹鸣皋哈哈笑道:“咱们老兄弟了还说这个干嘛?俗语说得好匹配匹配要才貌登对才是良好姻缘。咱们常听说书说起读书人家的‘才女’都要难难新郎考得合格才许洞房花烛。咱们练武人家让儿女比比拳脚然后订婚这也是武林佳话呀!又不是真刀真枪拼命之事点到即止无伤大稚又有何妨!”杨仲英沉吟半晌见邹锡九跃跃欲试心想:“这孩子也有志气若不让他们比试一下这段姻缘也难撮合。”当下慨然允了。 唐晓澜听得邹家提亲之事满心欢喜他虽然不满意邹锡九的骄横但想起男女两家门当户对而且师妹也是那样的性子两个性情相同的人凑在一起也许相处得来。因此衷心高兴去向师妹道贺杨柳青睨了他一眼忽然格格笑道:“傻师兄你瞧着好了!” 当晚杨家的练武场上火把通明杨柳青穿着湖水绿短衣腰系大红手巾在场心笑吟吟站定邹锡九瞧得心痒痒的心想:“看她的样儿不过是想考较我的功夫心里已是千肯百愿了我也得见好便收不能真个和她相打。”那料两人抱拳一揖邹锡九刚说得声:“青妹请进招。”杨柳青小臂一弯蓦然就是一招“弯弓射月”手指点向胸膛。 这一招竟是杨家“凌云掌”中的厉害杀手似虚似实似按似点。邹锡九惊叫一声扭腰疾闪两腿灵活用“风刚落花”的身法连躲三招。杨柳青冷冷笑道:“大哥不必客气呀!”手底丝毫不缓跟踪直进用掌一托锡九肘尖手掌骤然从右肘下穿出一招“叶底偷桃”直向敌方右胁猛袭招势紧疾竟似敌我死生相拼哪是好友比武试招!唐晓澜“啊呀”一声叫了起来邹锡九身形一斜手腕一绕把全身弯成侧立的弓形两掌平推似箭力猛如山如果是用实杨柳青必然要跌倒场心但邹锡九不敢用实力便收而杨柳青也溜滑非常似早已预料他有这一招、一旋身似把后背交给敌人邹锡九掌力未到她已纤腰一扭轻飘飘的一掠突然拔高一丈五六倏然落到邹锡九背后。邹锡九急旋身探臂来抓“啪啦”一声肩头己中了一掌。杨仲英叫道:“侄儿你放心打罢不必老是退让!”邹锡九脚跟一转一个“怪蟒翻身”身形半转五行拳往上一冲轩眉绕掌一冲一绕疾如闪电抓着杨柳青右臂向外一弯教她左臂不能相救正待用脚一插向外一拖把柳看撂倒邹鸣皋和唐晓澜喜形于色满以为邹锡九此招必胜婚事能谐不料杨柳青一翻一绕早已夺出手来唐晓澜竟未瞧出杨柳青怎样脱险破招但听邹锡九“哎哟”一声肩头又中了一掌! 邹鸣皋道:“侄女这两招玄女摆袖、三环套月用得不错!”杨仲英皱眉道:“其实她的功夫在令郎之下只是天生好胜不肯服输锡侄只要以沉稳的下盘功夫对她的飘忽身法不必急于求攻就可赢了!”这几句话说得很大声分明是想让场中邹锡九听见! 邹锡九声人心通五行拳一个变招强弓硬马上盘不动下盘一换呼呼两拳穿梭般打出去。杨柳青本力不及人家乘暇蹈隙抢攻数招没有攻进霍地飘身从邹锡九身侧掠过用一种轻视之极的口吻在他耳边冷冷说道:“不怕你得人指点你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语声说得极低场边的人都听不见邹锡九却如给利芒刺了一下暴跳如雷闷声不响捻拳攻上心想:我邹锡九纵横关外谁不赞我少年英雄岂容你这野丫头小视!左掌横胸右拳猛捣连用“恶虎掏心”“野马跳涧”“大蟒吞鹰”等凶猛招数。越斗越烈拳行如风杨柳青的系腰红巾也给震荡得飘飘欲起杨柳青宛似穿花蝴蝶在拳风中飘来晃去唐晓澜定神观看杨柳青虽然外似轻松内里竞是连下杀手! 唐晓澜暗道:“不好!”看师傅时也是眉头深锁神色紧张。唐晓澜直洒冷汗看场中两人翻翻滚滚跳跃如飞盘旋转战又已折了三五十招越斗越紧邹锡九招势急似狂风暴雨杨柳青身形轻若落絮飞花绣带红巾随风飘舞。邹鸣皋本来神色轻松谈笑自若而今也变了颜色不自觉的随着杨仲英一步步挪近场心。 杨柳青的掌法乃家传绝技比唐晓澜还要厉害几分。邹锡九功夫虽比她高气力虽比她大但在掌法上却要逊了一筹。加以初上来时心存顾忌拳脚留情先吃了亏继这给杨柳青拿话一激又动了气比武最忌急躁顾忌急躁则浮动不安易为敌乘顾忌则每失机先易为敌制。邹锡九猛攻不下险象环生蓦使险招一招“玉女穿梭”向前一攻杨柳青霍地一转二掩到敌人身后趁邹锡九未及变招双掌粘着后心运力一推邹锡九蓦觉锐风贴身而进要向前窜怕她就招赶招力上加力再推一下自己必然跌倒要向旁窜又怕她借势牵弓掌击空门。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邹锡几恶气顿生无暇考虑立即一个“旋转乾坤”回过身来竟不救招反取攻势右掌向外一挂左拳翻起一个“羚羊挂角”恶狠狠照杨柳青面门打来。唐晓澜看得胆战心惊刚才是怕邹锡九血溅尘埃而今则是怕师妹当场受损一声“邹兄弟手下留情!”尚未出口场边的两个老人家已大声呼叫邹鸣皋颤声叫道:“我们认输了姑娘你不要赶尽杀绝!”杨仲英急声叫道:“青儿不许胡来!”唐晓澜一愕蓦听得“咔嚓”一声邹锡九杀猪般狂嗥怒叫倒在地下滚成一个土球一般邹鸣皋一把将他扶起面目完全变色邹锡九的右臂关节处已经折断手臂吊了下来痛得黄豆般的汗珠颗颗滴下额上青筋毕现。原来是杨柳青趁他使用险招之际骤下杀手掌朝他臂弯之处打去趁势向外一拗杨家铁掌岂比寻常关节处中了一掌已不得了更那堪杨柳青又一拗一扭。邹锡九呻吟喊道:“姑娘你好狠!”邹鸣皋一声不响托起他的手臂硬生生往上一连撕碎汗衫急行包裹。杨仲英吹须瞪眼怒极气极蓦然跨前一步手起一掌竟朝爱女天灵盖打下涩声斥道:“我把你这野丫头废了!”铁掌高举将落未落邹鸣皋蓦然跃起往上一架锐声说道:“大哥怪只怪小儿学技未精他虽拜领姑娘铁掌还未残废得了!续筋驳骨我尚犹为大哥你不必担心!至于婚事再也休提侍小儿苦学十年那时若有寸进再请姑娘指教!”杨仲英听他口气软中带硬想是愤慨已极!眼泪不由涌出僵在那儿! 杨仲英绝未料到几十年老友竟闹到这个田地泪涌心酸正待说话邹鸣皋蓦然将儿子背上一搭如飞跑出杨仲英怔在当场欲待前追只觉两腿浮软无力但听得邹鸣皋的话声断续飘来:“咱们兄弟之情犹在儿女之事休提!”两人翻下山坡背影也不见了。 杨仲英铁青着脸向女儿斥说:“野丫头你随我来。”唐晓澜战战兢兢随在后面他深怕师傅怒火头上刑责过当或者会把师妹弄成残废废去武功因此惴惴不安亦步亦趋想在紧急关头给他们父女调解。不料杨仲英双眼一翻不客气的斥道:“晓澜你跟来作甚?不干你的事你自个儿玩去。”唐晓澜面盘烧怔了一怔大胆说道:“师妹初次临场偶然失手还望师傅念她年轻历浅处罚从宽。”杨仲英“哼”了一声倏又心里一酸摔手说道:“你去吧我自有分教!” 杨柳青见父亲如此认真不敢再似平日撒娇跟到书房双膝跪下杨仲英道:“野丫头你也知罪了么?说明比武试招你为何竟下杀手?”杨柳青双脾微抬哽咽说道:“他也下杀手哩爹爹没瞧见么?”杨仲英怒道:“你还敢强辩不是你咄咄逼人别人怎会真个与你相打?”杨柳青忽道:“女儿实在不愿嫁他!”杨仲英一愕拈须说道:“哦原来这样!”杨柳青道:“女儿欲说不愿又怕爹爹生气。迫不得已和他比武试招欲他知难而退想不到拳难收一时误伤了邹家兄弟!”杨仲英道:“你逞强行凶难道我就不生气了。呸平时我怎样教训你来?”杨柳青俯伏在地忽然哭出声道:“我任爹爹处罚废了我我也不敢埋怨爹爹。怨只怨我妈妈死得早少人管少人教惹出事来教爹爹生气。”杨柳青自小丧母由父亲一手抚养成人而今杨仲英一听女儿提起妈妈不觉一阵伤感想起妻子死后自己一身兼父母之责对女儿也是太骄纵了些养成她这样任性自己也有不是不觉叹口气道:“你知道就好了!”杨柳青见父亲声调缓和霓颜相语方才放下了心。杨仲英叹气之后留意女儿见她眼角盾梢似藏委屈心念一动挥手说道:“你起来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嫁你锡九哥哥是那点不如你意?说到武功这层难道你真这样笨没有看出他一上场就心存退让功力比你高得多么?”杨柳青一抹眼泪忽然噗嗤一声笑道:“爹难道也看不出来女儿心目中早就有了人么?”杨仲英睁大眼睛正待问杨柳青以袖掩面忽地转身跑出去了。 杨柳青小孩心性经了这一仗后深怕父亲再逼她另嫁他人再也顾不得怕羞索性挑明说了出来这可惹得杨仲英又惊又喜在书房里徘徊了好些时候兀自决断不来。 杨仲英想道:原来这丫头竟爱上了她的师哥当时不敢明说事后却弄出这桩事儿教我如何对得住鸣皋老弟!倏又想到:晓澜这孩子也不错除了来历不明这点之外也不会输给锡九。一时思潮起伏他本想把女儿缚去找邹家父子负荆请罪但听女儿吐露心事只恐将来四面相对会弄出更尴尬局面。一抬头看见壁上挂着的妻子遗容。叹了口气蓦然揭开帘子找唐晓澜去。 再说唐晓澜和杨柳青相处五年虽然对她那骄纵的性情能够逆来顺受可是心里却厌烦到极压根儿也不曾想到情爱之事。倒是对于那独臂神尼的关门徒弟吕四娘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已情根深种。吕四娘那爽朗风姿温言笑语五年来时涌心头只是吕四娘武功绝复裤诗书唐晓澜视她俨如天人对她仰幕弥深却不敢有亵渎之念自分此意此情永埋心底一生一世遥拜妆台!杨仲英做梦也想不到这大孩子有这么多心事。 月近中天夜凉如水杨仲英找到唐晓澜的书房却杳不见人杨仲英哑然失笑道:“我也太心急了这个时候他想已早睡了还会在书房么?哦明天和他说也不迟。”正想退出见桌上一张词笺墨迹犹新好奇心起想道:不知这孩子读书读得如何?随手揣入怀中。教书先生住在隔房房中灯光犹明。杨仲英踱了进去。教书先生是杨仲英堂弟虽然是个落第秀才学问却很不错。见杨仲英问起唐晓澜读书之事含笑说道:“这孩子天资过人短短五年经史诗词都已颇有根底虽然不能成为名儒也可算得一个通人。”杨仲英展开词笺笑道:“你看他写的是什么?像诗又不像诗我读不断句你解给我听听。” 教书先生一看原来是长词词牌名为“百字令”全词恰恰一百个字读那词道: 飘萍倦侣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剑匣诗囊长作伴踏破晚风朝露。长啸穿云高歌散雾孤雁来还去!盟鸥社燕雪泥鸿爪无据!云山梦影模糊乳燕寻巢又俱重帘阻!露白葭苍肠断句却情何人传语?蕉桐独抱霓裳细谱望断天涯路!素娥青女仙踪甚日重遇? 教书先生一面吟哦面色始而喜继而忧终而沉吟不语。杨仲英问道:“怎么样?他说的是什么呀!”教书先生双指一弹叹口气道:“我怕这孩子会入魔道!” 杨仲英惊道:“可是这孩子有什么坏心思你看出来了么?”先生摇摇头道:“不是!”原来这词是唐晓澜怀念吕四娘之词词中将他的身世和忧郁的心事写得非常细腻对吕四娘则作为神明一般膜拜。教书先生不知他有这段情缘只觉词意幽怨词中所怀念的意中人可望而不可及似乎是在虚无飘渺间的仙女颇为不解。因道:“说起来嘛他这样的年纪也怪不得。关关睢鸠君子好逐他这词是怀念意中人之词乎情止乎礼也不能说是坏心思。”杨仲英道:“那先生又怎样说他入了魔道?”先生道:“词中之意好像他的意中人和他极难配合他把意中人视为素娥青女当成天上的神仙哩!词中还用了诗经秦风中露白孽苍之典”杨仲英插口道:“那诗说的又是什么?”先生道:“那诗原是春秋时秦国的民歌所以称为“秦风’歌道:‘蔑孽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意思是说:‘芦花(兼葭)一片白苍苍清早露水变成霜心上的人儿哪在水的那一方。我逆着水流去找她绕来绕去道儿长我顺着水流去找她她呀却像在四边不着的水中央。’总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青年人两情相悦还好最怕单思成病走火入魔只恐贻害终生!”杨仲英别有会心忽然一笑想道:“原来晓澜也在思慕青儿他见青儿娇纵自以为无望所以在词中认为是可望不可及了。”因道:“先生不必担心他并不是单思哩!”一笑揭帘而出。 唐晓澜那晚也是彻夜不宁他想起吕四娘又想到杨柳青不禁暗笑。他想:吕四娘武功比杨柳青不知要高多少但她温柔近人而杨柳青那点能为却就骄横放肆日间情事蓦上心头想到她对邹锡九那般狠辣不觉打了寒噤一夜恶梦。 第二天一早杨仲英将唐晓澜叫来劈头就问道:“晓澜你在这里五年现已长大成人出该有成家立室的打算了。玄风道长带你来时曾说你是个孤儿那么想必你未曾订下婚事的了?”唐晓澜悚然一惊答道:“未曾!”杨仲英哈哈笑道:“那么你自己可有合意的人么?”唐晓澜满面通红摇了瑶头杨仲英道:“业师如父但说何妨。”唐晓澜讪讪说道:“没有!”杨仲英道:“少年人儿果是面嫩。”把那张词笺掏了出来掷给他道:“这难道不是你写的?”唐晓澜面红过耳正待分说杨仲英忽道:“青儿和你也是一样的心思最开通不过你们两人即都有意我就派人找玄风道长来。请他作男家的主婚让你们俩人早成婚礼我也可了生平之愿。”唐晓澜听了俨如晴天霹雳半响说不出话来。 杨仲英见唐晓澜面色骤变。低头不语道他年少畏羞含笑说道:“女嫁男婚人生大事有我替你们作主怕什么不敢说?”唐晓澜忽然低声说道:“弟子学业未成不敢有成家立室之想而且也不敢高攀师妹!”杨仲英又笑了一笑看着他手上的词笺唐晓澜摹然抬起了头鼓着勇气说道:“我对师妹可丝毫没有非份之想!” 这一答复大出杨仲英意料之外看他神情严肃不似怕羞掩饰之言咳了两声双掌一按忽然也正色说道:“你人我门时曾立誓遵守十二戒条这十二戒条你可还记得么?”唐晓澜正襟危坐垂手答道:“记得!”杨仲英道:“最后一条是什么?”唐晓澜道:“不得欺师灭祖!”杨仲英道:“怎样解释?”唐晓澜道:“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师傅一切要说真话更不许勾结外人侮辱尊长犯此条者轻则废去武功重则五马分尸!”杨仲英道:“这就是了!那么我问你你写的这词先生说词中意思是怀念一个女子可是真的?”唐晓澜道:“是真的!”杨仲英道:“你怀念的女子是谁?”唐晓澜脖子粗红好不容易才挣出声道:“不是师妹!”杨仲英颓然坐下挥手说道:“你去吧!” 唐晓澜失魂落魄般的走出外面爬上后山青郁苍山色满滟湖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湖山再美恐非久恋之乡这地方只怕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想起师妹那骄横残酷的样子从心底打了一个寒噤他知道师妹的性儿除非她不想要若然她想要一件东西那就是不得不休!只是自己如何敢要这样的妻子?那晚他反复思量终于在深夜起来收拾好诗囊悄悄走了! 再说杨柳青向父亲吐露了心事之后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她想父亲素来疼爱自己一定去和师哥说了师哥想也没想到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她可全没想到唐晓澜会不欢喜她。这一日她为了怕羞故意避免和唐晓澜见面想等父亲和师哥说好之后来告诉她谁知父亲也整天不来找她。那晚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再也熬不住了匆匆披衣起床去找父亲。在庭院蔷薇架下见父亲独自徘徊颜容憔悴不禁惊道:“爹爹你有病吗?”杨仲英叹了口气道:“唐晓澜这孩子走了。”杨柳青跳起来道:“是么?”杨仲英掏出一封信来掷给她道:“你看去!”那信果然是唐晓澜的笔迹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先道谢师傅五年教养之恩继而婉转推辞婚事杨柳青看了不禁柳眉倒竖瞪眼说道:“爹我我他去。”杨仲英道:“傻孩子别人不愿意你强迫他又有什么用?”杨柳青咬唇说道:“谁要强迫他?只是我不愿再呆在家里了!”杨仲英叹口气道:“那也好。” 正是: 情丝偏系错恩爱反成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酒市藏龙 采花传怪寨 渔舟蕴玉 破浪见仙踪 一个多月之后山东半岛的黄海之滨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耳听大海波涛目看海天帆影生出无穷感慨。这人使是偷离师傅独走江湖的唐晓澜了他离开杨家之后本想进京去打探师嫂邝练霞的下落但自忖武功尚远非神魔双老的敌手深怕到了京城被血滴子所现那时救人不成反丢性命思维再三改变行程。他无友无亲想来想去只有玄风道长是自己义父周青的朋友而且关东四侠又曾答允过自己援救冯家遗孤豪侠诺言坚如金石因此唐晓澜想从山东半岛渡过渤海到辽东去找关东四侠。 这日他到了青岛远眺海天一色胸襟开阔他从未见过大海不觉被海的雄壮所吸引独自走上滨海的一间酒楼叫了一壶黄酒坐了一张近窗的座位饮酒观潮。正自神移心醉忽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回头看时竟是一队官差走上酒楼。唐晓澜定了定神把捏好的一套话应付官差谁知那些官差问得非常仔细不但盘问他姓名来历还问起唐晓澜在青岛有什么亲朋唐晓澜道:“我是路过此地那有什么友人?”一个官差冷笑道:“你自己说是东平县的秀才要到辽东来探亲却一无学府文书二来口音又很生硬谁敢担保你的话不是捏造的!喂!朋友你做的好事情!”唐晓澜道:“我没有做什么事!”那二名官差哗啦啦的抖开铁链往唐晓澜脖子一套!喝道:“你跟我们到府里说去。”唐晓澜轻轻一闪那官差扑了个空喝道:“好呀你敢拒捕!”拔出铁尺竟自迎头打来唐晓澜正想出手忽听得一声:“且住!”邻座一个少年公子折扇轻摇轻轻一跃拦在两人中间那官差喝道:“你是什么人?”伸手就要来抓蓦然手腕一痛旁边窜出一个精壮汉子将他拉住喝道:“你找死!”少年公子微微笑道:“放了他吧!”官差团团围上少年公子双眼一睁问道:“谁是捕头?”双目神光凛射话声虽不很高却似具有无限威严令人不寒而栗。那名官差给他一瞪吓得倒退几步一名老捕头走上来打了个干说道:“这位伙计莽撞公子别见怪!请问公子尊翁何人?与这位朋友什么关系?”老捕头善观风色只道他是什么大官的儿子才敢如此霸道。那料他又冷笑一声说道:“凭你也配查问我的家世?”把摺扇一张缓缓的在他面前摇了两摇那老捕头面色倏变扑通的跪在楼板上颤声说道:“冒犯!冒犯!但求公子不知不罪!”少年公子道:“你们回去吧这位客人是我的朋友我担保他的话不是捏造的!”老捕头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率领官差疾步退下! 唐晓澜大感惊奇连忙道谢这时官差已全部退尽酒楼上叽叽喳喳纷纷谈论只听得酒保大声说道:“哼捉采花贼捉到这里来了!”一个酒客道:“他们也不带眼睛那里有这样斯文的客官会是采花大贼!”又一个酒客道:“这也难怪他们采花贼闹得这么凶他们被知府三日一追五日一逼当然要到处查访。”酒保道:“采花大贼那会有公然上酒楼等你捕捉的道理!”一个酒客道:“这又不然也许那采花贼技高胆大就公然到你的望海楼来呢!再说官差们抓紧搜捕也还是为民除害!”另一个酒客“哼”了一声道:“就只怕正点儿抓不着反而滥捕无辜!” 唐晓澜听得骇然唤过酒保来问道:“怎么你们这里闹采花贼吗?” 酒保道:“闹得凶呢!这十天来天天都闹采花的案子好好的闺女半夜三更就失了踪连三百万和周守备女儿都给贼人劫走了!” 唐晓澜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双眉倒竖不觉用手拍了拍剑鞘忽觉那少年公子双眼耿耿的盯着他面上一红笑道:“原来他们竟把我当作采花大盗了!”正说话间酒客又是一阵纷乱窗口临街的客人叫道:“又有一队官兵远远来了!”客人们怕再惹事纷纷结账下楼只剩下那少年公子和那精壮汉子与唐晓澜三人。酒保知道那少年公子大有来头赶快换过小菜重新暖了三壶美酒。 少年公子与唐晓澜携手入座笑道:“给这班奴才败了清兴!”唐晓澜重谢相救之恩少年公子摇了摇摺扇缓缓说道:“这算不了什么家父与现任山东巡抚有旧这把扇子就是山东巡抚写的那个老捕头大约认得巡抚的字所以不敢罗唆。”唐晓澜眼利见扇子上落的款是“于南湖叩写”心中一凛想道:“难道他的父亲是朝中大官?”想起师傅的戒条神情顿时冷淡。少年公子道:“这于南湖是翰林出身书法还过得去。他未迹时曾是我父亲的学生。所以对我父亲非常恭敬。我的一家从远祖到今都没有人做过官!”唐晓澜听他如此说法稍稍放下点心请教姓名少年公子道:“我姓王名尊一他是我的家人哈布陀是个回子。”唐晓澜把姓名说了。王尊一对他甚为客气问道:“兄台腰悬宝剑暗透光芒想必是位剑法名家。”唐晓澜忙道:“曾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那里谈得到剑法。”少年公子微微一笑又摇了摇扇子蓦声吟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望海楼地点虽好只是不高兄台若想观赏海景最好泛舟海中港湾外不远之处的田横岛上有孤峰攀登峰顶看红日从海中升起那才是天下奇景呢!”唐晓澜道:“兄台真是雅人。”正喜他话锋已转不料他顿了一顿又道:“在岛上孤峰赋诗舞剑才是人生乐事兄台可否借宝剑一观?” 唐晓澜好生为难这把宝剑周青曾郑重吩咐不可随便炫露但这王尊一如此客气又对自己有恩怎好不借。正踌躇间楼梯格登格登的响了一阵上来了两个女人。前面的那个黑垂肩光鉴人面上却是皱纹隐现看她那头秀只似廿岁左右的少女看她面上的皱纹又似年逾五旬的老妇。后面那个长眉如画稚气未消却真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年公子双眼一翻前面那妇人道:“客官可要听支曲儿吗?”王尊一眼珠一转向家丁抛了个眼色道:“也好!”黑老妇将手中两片竹板一敲那少女轻启朱喉低声唱道: “一片红霞海上生海中有岛曰田横当年齐国贵公子国破家亡抑泪行誓不帝秦悬正气海隅抗暴见旗渡五百壮士誓同死强虏不灭天道盲” 歌犹未终王尊一眉头一皱道:“不要唱了!”妇人道:“客官面对田横岛却不喜听田横辞吗?”王尊一的家人哈布陀斥道:“休得罗唆!”王尊一道:“赏她银子叫她去吧!”哈市陀把手一扬两锭大银骤的掷去老妇人道:“谁稀罕你这点碎银?”举袖一拂两锭大银落到桌面碎成无数小块!王尊一与哈布陀一惊那两个女人已经下楼去了。哈布陀作势欲追工尊一道:“由她去吧。唐兄适才谈及请借宝剑一观幸勿见却!”唐晓澜道:“这个这个”手指摸向腰间忽然惊叫起来道:“我的剑不见了。”两人一看唐晓澜腰际空无一物宝剑果然不见了。哈布陀道:“这老乞婆手法好快!”唐晓澜失了宝剑心意如焚连忙告辞。王尊一兴趣索然举手说道:“唐兄不必心焦所失宝剑小弟当命家人协助寻回。”唐晓澜道了句谢匆匆下楼追那妇人。海滨林荫路上两头都有官兵巡逻那里还有那妇人影子。官兵见唐晓澜匆匆跑出竟也不加拦阻。 唐晓澜跟杨仲英学了五年功夫对杨家的神弹绝技甚有心得而且他用的暗器是飞芒学了神弹手法更见厉害飞芒份量极轻取准极难所以眼力必须练得非常之好。然而凭他这样的功夫宝剑给人偷去竟然丝毫未觉偷剑的人不论是否老妇武功之高都是不可想像!唐晓澜气诅神伤心想:宝剑给这样的高手偷去那里还有追回之望?垂头丧气在海滨乱走越走越远猛见港湾外有几只渔船停泊一只大船船头立着一个少年女子风鬓雾鬓甚是美貌唐晓澜定神一看却不是那个少女哑然失笑想道:“宝剑是失定了还是先回去吧!”行了几步那女子已进舱中。忽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也凝神注视那只渔舟! 唐晓澜见他看得出神心念一动想道:“莫非这人就是采花大贼!”猛见少年衣袖一扬唐晓澜目力极好看出他是袖底飞镖的打暗器手法而所打的暗器份量又是极轻普通人就是站在身边也觉察不出。待少年行后唐晓澜走上堤岸看那渔船船舷上己平添了一朵梅花花开五瓣清清楚楚就如巧手匠人刻出来似的。唐晓澜知道这是那梅花形的暗器打出来的。暗叫:不好!想道:这正是采花大贼留下的暗记了十成有九是他看上了那个姑娘只怕今晚他就要到这船上来花。正想叫那船老大出来猛然间船篷一揭那船娘跨了出来柳眉一竖向唐晓澜横了一眼将桨在水里一揽猛的抖起一条水线向唐晓澜射来唐晓澜冷不防给水线射湿头面面皮上竟辣辣作痛。那船娘划了两下把渔船开走了。 唐晓澜揩干水珠暗暗叫屈这船娘定是把他当成轻薄少年登徒之辈所以才这样对付他。心想:如现在上前去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不肯相信甚或疑我另有用心不如今晚再来把那采花大贼捉住也好给这里的百姓除去一害。主意打定看那渔船在下游港湾停泊之后便折回街市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 唐晓澜离开客栈之时窗门都已经关上房门还用铁锁锁得好好的就在打开房门之际忽觉微风飒然唐晓澜疾忙回头并不见人影心中犹自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不料走进房中猛觉寒光耀目这一下几乎把他惊得喊出声来。 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把宝剑正是自己那把游龙宝剑剑鞘挂在墙上唐晓澜拿起宝剑剑底压着一张字条写道:“三日后午夜时分到田横庙来见我!”唐晓澜心上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不知这盗剑还剑的高人是何用意?又不知田横庙在什么地方不过距离约会时间还有三日三日中总可打听出来。唐晓澜定了定心想道:“这盗剑者若是前辈高人对我定无恶意若是坏人又断无再把剑送回之理。看来此事虽奇并无伤害。倒是今晚去斗那采花大贼却要小心。看他打暗器的手法已就是武林中罕见的功夫。”当下再不思量纳头便睡。 睡醒天已傍晚唐晓澜吃过晚饭跨出客店对店小二道:“今晚我也许要迟些才能回来。”店小二道:“客官自便。”唐晓澜道:“若有人来找我请记得问他姓名。”店小二道:“这个自然。”唐晓澜走出海滨这是一个下弦月夜淡月疏星把大海衬得更是神秘深遥。唐晓澜找着了那只渔船借着海边的一块岩石藏身提心吊胆的在等候那采花大贼! 等了好久看那下弦新月渐渐升到海的上空唐晓澜心想:“是时候了!”果然再过一会一条人影疾的飞来竟是一身白色衣裳虽然是月色朦胧也瞧得清清楚楚。唐晓澜暗暗称奇白衣乃夜行人的大忌何况志在采花?那白衣人跑到海边可不正是日间所见的那个美少年?唐晓澜手握飞芒尚未射那少年足尖一点猛如一只冲天大鹤迳自飞上渔船那扯着风帆的桅顶。唐晓澜冲口喊道:“捉采花贼呀。”手上一把飞芒扬空射出! 白衣少年叫道:“是我请妹子出来!”船舱突然抢出一人一刀把船桅斩断白衣少年凌空一个倒翻落在船面身形矫捷之极分明是未受伤。唐晓澜这把飞芒是白打了! 船舱里抢出来的是船上的老渔夫唰唰几刀向白衣少年斩去口中喝道:“呸不要脸的你还在这里纠缠作甚?”白衣少年双手空空只是闪躲并不还招兀是叫道:“包妹鱼妹!”船中一声哭泣唐晓澜白天所见的那个美貌渔娘窜了出来哭着叫道:“秦官你走吧!”老渔夫怒喝道:“贱丫头回去!”白衣少年连躲三刀猛的一窜冲到那渔娘身边!唐晓澜运足腰劲一拧身飞上船面游龙剑一招“仙人指路”向白衣少年胸膛刺去喝道:“好大胆的采花贼呀!”白衣少年陡见察光刺目身形一晃堪堪避开怔了一怔喝道:“谁是采花贼呀?”唐晓澜唰的又是一剑那老渔夫将船娘推回舱中面有惊奇之色手提虎头刀拦在船头却不动手。 唐晓澜的追风剑法迅疾异常白衣少年空手闪避颇为吃力加以在一条不甚宽大的船面上不论左躲右闪全在剑锋所及的地方唐晓澜运剑如风总刺了二三十剑兀自未刺着那白衣少年心中骇异之极。那白衣少年在这样狭窄的船面上拉不开脚步对付这样凌厉的剑法空手夺白刀的功夫也使不出来饶他武功精湛也出了一身冷汗唐晓澜连刺不着心中一急把追风逐电的上八路剑法施展出来剑气森森专刺敌人双目白衣少年一声喝道:“兄弟你不停手我可要得罪你了!”猛听得一声裂帛白衣少年撕下一幅衣裳迎风一挥。把唐晓澜的宝剑裹着唐晓澜虎口一震如同撞着铁饭一样手劲一松宝剑已给夺去呛嘟一声给白衣少年抛入舱中。唐晓澜伏着舱面一滚左手飞芒又脱手打出白衣少年料不到他失剑之后还是如此顽强一个疏神足踝中了两芒!向前冲出几步冲到船边唐晓澜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防他进袭。 白衣少年却不进袭哑声说道:“老丈真的这样绝情么?”老渔夫猛然喝道:“白泰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来你不走我可要打你了!”虎头刀一团一卷逼起一圈刀光唐晓澜站在旁边头衣裳竟给刀风逼得飘飘拂动凉透心头老渔夫这份功力不在关东四侠之下。白衣少年足踝受伤跳动不便叫道:“鱼妹鱼妹咱们今生今世不能再见了!”船舱中一声叫喊那渔娘一拳将舱门打碎不顾父命又窜了出来!老渔夫手中刀一招“麻姑拨云”蓦然一披一斩竟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要在自己女儿抢来之前把白衣少年拦腰斩为两截! 白衣少年上船之后一番拼斗系船的粗绳已断渔船顺着水流已离开了岸边十余丈远。就在这老渔夫挥刀猛刺之际水面上突然一声清叱:“刀下留人!”竟然又是一个白衣少年凌波飞掠而来!唐晓澜眼睛一花水面上的白衣少年已跃到船上。待渔夫一刀劈下蓦然手腕一麻虎头刀竟给后来的那少年劈手夺去!那老渔夫纵横半世名满江湖未遇敌手那知不过一招竟然给那少年不知用什么手法夺过宝刀这一下又骇又急却是不敢作冷冷说道:“哼白泰官原来你还邀有同党你是成心来抢亲了?” 唐晓澜惊魂稍定看后来的那白衣少年眉清目秀衣袂飘飘。竟比前头的那白衣少年还要俊美!再看那海面上飘着几块小木板才知这少年竟是运用“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借木板之力凌波飞渡而来!这种“登萍渡水”的轻功唐晓澜只是听人说过想不到如今亲眼看见再细看时这少年面貌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那后来的白衣少年缓缓说道:“老丈且慢待我问他!”向前头那白衣少年一指正容问道:“你叫白泰官吗?何人门下?”前头那少年昂然说道:“白泰官行不改名坐个改姓独臂神尼门下江南八侠中排行第五多谢兄台相救之思请问有何见教?”后来的那个白衣少年眉头一皱旋又厉声说道:“独臂神尼门规素严你深夜上这渔舟意欲何为?”白泰官傲然说道:“你出手相救我领你的恩情只是除掉我的师傅与同门之外不论那路英雄都不能抬出门规压我!我白泰官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出道以来差幸还没有谁疑心过我为非作歹!”唐晓澜忍不住在旁边说道:“这里的采花案件不是你干的吗?”“什么?采花?”白泰官哈哈大笑指着那渔舟的少女说道:“你问她去!她是我未婚妻子!” 渔舟中的少女止了啼泣轻声说道:“我们家事纠纷惊动各位英雄十分不安。” 老渔夫将她一推说道:“回舱中去!”后来的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她果然是你的未婚妻子那怎么岳丈女婿动刀动枪干嘛?”老樵夫绷紧着脸白泰官也闭口不言那白衣少年面色一端又对白泰官道:“我闻得独臂神尼的徒弟在艺成出师之日必在神座之前敬领教条请问白兄第八条说的是什么?”白泰官一愣那第八条说的是:名扬之后戒之在傲!切不可误以为气骨自持即是傲慢!心想:这少年怎会知道我师的戒条。莫非他是我的同门。但我出师之后据闻师傅只收了一个女子乃浙东大儒吕留良的孙女名叫吕莹小字四娘这几年来在江湖上闯起名头只有她我未见过。其余六名男同门我都熟悉可没有他!难道他是我师傅旁支但我师傅一辈可没有同门呀!心中疑惑想道:莫非他是哪位前辈的高足与我师傅熟识的? 独臂神尼在吕四娘之先收有七个男徒头一位是了因和尚以下按次序是:周清、路民瞻、曹仁父、白泰官、李源、甘凤池。吕四娘入门时只有甘凤池还未出师其他的都已独自闯出去了。所以只有甘凤池认得吕四娘。甘凤池在吕四娘入门之后三年出师。和了因等号称江南七侠七侠中以了因武功最高甘凤池威名最盛白泰官的武功次于了因和甘凤池在七侠中也是鼎鼎有名。在江南闯荡以来一向未遇对手他又生成风流倜傥放浪形骸俨然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因此养成一副傲气。而今给这白衣少年正容一问又眼见这人武功远在己上不觉气馁当下也正容说道:“谨领兄台明教!敢问高姓大名。”后来的这白衣少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姓李名叫双双。”唐晓澜在旁边听得两人对答。又觉得后来的这位白衣少年声音好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听他报出姓名甚似女子。心念一动想到:莫非他是吕四娘女扮男装。但见这少年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不觉又暗笑自己想得太痴胡乱猜测。 白泰官和那老渔夫也怔了一怔李双双的名字可从来没有听过。李双双又道:“按说白兄和这位老丈的家事别人可不便干涉但似适才那样性命相扑稍一不慎岂不伤了两位英雄?何况又是翁婿!”白泰官向唐晓澜一指笑着说道:“是这位小哥横里打抱不平我可没有动手。”他没有牵及老丈但那老渔夫已听出话中有刺咳了一声说道:“我们父女与白大英雄之间有点小小过节既李兄出头相劝那便请明日到我家中杯酒相聚!”李双双道:“不敢请问老前辈家居何处?”老渔夫傲然突道:“就在田横岛上!” 李双双悚然一惊道:“不敢动问老英雄姓氏?” 老渔夫道:“我打鱼为生姓名早已忘记了!” 白泰官道:“我的岳丈便是名震江湖的鱼壳大王。” 李双双道:“久仰久仰!鱼老既然下约敢不敬陪。” 唐晓澜却不知鱼壳是什么人物。老渔夫一笑又对唐晓澜道:“这位小哥也一并请了。咳我年老糊涂还未请教你的师承姓氏呢!” 唐晓澜道了姓名道:“我的师傅是铁掌神弹杨仲英。” 李双双“哦”了一声鱼壳冷冷说道:“杨仲英可没有那样好的剑法。” 唐晓澜不知所答李双双道:“追风剑法传至中原未成绝响也是件大幸之事!” 白泰官道:“原来是天山派的剑法怪不得如此凌厉要是唐兄弟再多两年功力今晚我的身上怕不平添几个窟隆!”唐晓澜面上烧白泰官却似毫不介意牵着他的手哈哈大笑。 李双双道:“时候不早我要走了。” 白泰官道:“我陪你一同走!” 唐晓澜也跟着告辞鱼壳向李双双拱拱手道:“明日相会。泰官你今晚可要好好思量打定主意。”三人上岸之后白泰官忽道:“李兄弟唐兄弟明晚之会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去吧!”李双双道:“什么?白兄弟不愿我们卷入你家中私事么?”自泰官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岳丈此会只怕不怀好意李兄既然肝胆相照唐兄也是一见如故我的事少不得对你们说个明白来咱们借个地方谈一谈。”在海滨觅地坐下忽地长吁一声叹道:“情孽牵缠无由自酵说来见笑。”顿了一顿又道:“你道我的岳父是何等人物?” 李双双道:“横行海上的大盗五湖四海都有他的党羽是吗?”白泰官点了点头当下说出一段往事。 三年之前白泰官力服黄河五霸威名极盛一日南游太湖碰见鱼壳的女儿一见倾心白泰官武功既高人又俊美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给他作媒他总是无所当意但自遇见鱼壳的女儿之后却魂萦梦牵再也摆脱不了。说到此处唐晓澜好奇问道:“那白兄碰见她时一定有段奇遇了要不然只凭貌美也不能令白兄这样倾心。”白泰官抚掌笑道:“唐兄弟年纪虽小对男女之情却是体会极深想必是过来人了。说来也不算怎样奇遇我打败了黄河五霸之后却不知他们就是鱼壳的部下!毫不在意到了太湖正是鱼壳的第二巢穴鱼壳派人捉我激战之下我把他派来的八个高手打伤一半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支败走正在危急鱼壳的女儿现身出来将他们喝止把我放了。据后来接近鱼壳的朋友传言说是她敬重我的武功不同意她父亲所为所以救我一命。”说完之后弹指太息海上波涛大作唐晓澜听得出神也不禁“噫”了一声。 李双双笑道:“唐兄好像很有心事!”语声柔媚唐晓澜心中一荡这声音太像吕四娘了莫不成他是吕四娘兄弟。见二人注意自己强笑说道:“李兄不要打岔请白兄再说下去。” 白泰官道:“事情过后我也打听出来她就是鱼壳的女儿鱼娘我想鱼壳虽然是个海上大盗劫过不少客商但若肯改邪归正对恢复汉族河山可是大有助力。再说那个海盗没杀过人呢?他也还不算是十恶不赦的家伙在江湖上也还有侠盗之名。因此我就单骑拜山亲自到太湖去找他迳道来意想娶他的女儿。他见我如此胆大颇出意外当下邀我比试武功比试半天打成平手。他回后堂一问女儿女儿也答应了。当天就订下了这门亲事!”李双双道:“那女孩子很不错呀!”白泰官道:“谁说她错哟?错的是我的岳丈。他做海盗做得好好的不料却受了什么四皇子的诱惑要他扶助登基事成之后把山东割给他让他在海上称王兼做山东总督只要来朝不须纳税。我的岳丈利禄熏心竟答应了。我屡劝不听终而划地绝交断了岳婿情份!那鱼娘对我倒是深情一片托人带话给我说是若父亲始终不许她就终身不嫁。所以我又万里远来想到田横岛再找岳丈理论不料已先在此处遇见。”白泰官不知他远来之事鱼壳早已知道原意是等他到田横岛上再逼他归顺的鱼娘深知白泰宫性格怕事情闹僵鱼壳手下梦想从龙之辈不放他走那时就是她出头庇护也救不了所以坚持要亲到海边来截他。 李双双听白泰官说完之后说道:“白莲出于淤泥芳兰出于幽谷。我最爱管人闲事白兄的未婚妻子既然这样可敬我一定尽力助你。明晚之会非去不可!”白泰官一阵沉吟李双双又道:“而且凭江南八侠的威名哪有临阵退缩之理!”白泰官愕然看他李双双笑道:“我是说你我和江南八侠交上朋友哪可示弱于人!”白泰官似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我岳丈武功非同小可李兄刚才见面一招就把他手中宝刀夺去真是神技惊人。不知李兄用的是哪一派的高招可以说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吗?” 李双双道:“白兄你也学过何必问我?” 白泰官更是惊愕正想道:“李兄不必取笑。” 李双双已抢着说道:“空手白刃的功夫你不是学得极为纯熟吗?你所学的第三十六招是什么?” 白泰官道:“星海浮搓!”李双双道:“这不就是了!不过我用得快一些又是乘其不意攻其无备所以才能一击奏功!” 白泰官叫起来道:“李兄你怎么这样精熟我派武功的秘奥!” 李双双淡然一笑说道:“我见贵派中人用过。”白泰官自思:同门中有此功力的只有了因师兄了因师兄的手法也未必有这样快捷。若是他偷学来的无论如何没有这样造诣百思不解疑团深蔽。唐晓澜却不知道白泰官何以突然会问他的招数。 新月如强悬挂天心李双双说道:“我们明日黄昏再在此处相会!”三人分手唐晓澜行了几步又自回头李双双忽然笑道:“唐兄剑术大有进境!田横岛上可保无妨!”唐晓澜惊异回身李双双笑声已渐远渐杳! 唐晓澜回至客店店中犹明店小二和掌柜都端坐店中。候他回来。唐晓澜又是一讶只见那掌柜恭恭敬敬的起立说道:“我们不知你老是鱼壳大王朋友且来怠慢你老休怪。”递过一张请帖竟是鱼壳大王派人送来的唐晓澜也不由得暗自惊心:这鱼壳大王果然党羽众多神通广大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派人查出我的下落。当下也不多说和掌柜寒喧两句便自入房休息。这两日来怪事频生唐晓澜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能入睡。 第二日黄昏唐晓澜依时来到海滨白泰官和李双双已在那里等候唐晓澜道:“两位仁兄好早!”李双双笑道:“鱼壳大王已恭候我们驾临了!”撮唇一啸海中开来一只大船船中几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躬腰相请唐晓澜知是鱼壳大王的盗船也不惊惧和白李二人上了盗船逢向田横岛开去。 青岛外的黄海中岛屿甚多除田横岛外还有灵山岛、扬威岛、卫山岛等。大小岛屿星罗棋布。青岛背侧又是峻山这座山横亘海岸一面是海一面是山万崎如屏千岩竞秀大海中岛屿浮沉山峰隐约真如海上神山衬着点点星星渔火更显出景物之奇!唐晓澜的渔舟在海涛中起伏绕过几个小岛行了个多时辰舟人指着一个海岛说道:“这就是田横岛了!”三人舍舟登6岛上石山矗立形如巨兽摩空山外有十余丈高的碉楼锁住山口碉栅严闭两旁砌着丈许高的石墙连山而起势如长龙碉后峰尖乱拥古木参天隐隐含有肃杀之气。李双双笑道:“令岳经营此地大费心机这样雄壮的气势还真非我意料所及呢!”白泰官一声微笑随鱼壳派来接引的人进了碉栅内面又是一番天地岛上奇花异草遍地都是最惹人注目的是岩边血红的山茶花黑夜之中也令人耀眼生缬。三人进了栅门一条大汉挥着令旗叫道:“大王请三位嘉宾到千丈岩相会。” 白泰官道“就烦香主引路。”那人手举令牌。泼刺刺一马当前李双双等紧随在后四人都是一等武功脚下飞快左旋右转不一刻已深入密林幽谷之中远望丰草没胫怪石遮云李双双突退后一步在唐晓澜耳边悄声说道:“你紧贴着我!”唐晓澜不明用意忽听得前面带路的人说道:“上山了山路难行请各位留神!”一伏身平空掠起飞越山坡。唐晓澜一看山坡上满是荆棘杂着仙人掌之类有刺的植物和山下的花团锦簇判若天渊。唐晓澜心想:若用游龙剑开路还能上去只用轻身功夫飞越这一大片荆棘却是万万不能。看前面引路那人迈开大步若无其事正在踌躇李双双把臂一贴蓦然一带唐晓澜身子突觉一轻李双双衣袂迎风踢、赡、踞一口气飞出一片荆棘唐晓澜就如腾云驾雾一般只觉自己手臂所贴之处软绵绵香馥馥身子本能一缩李双双已带自己到了山坡之上。荆棘外有一条窄窄的小径从另外方向直通山脚。带路的人不从小径上山分明是想考量自己的功夫若非李双双相助当场就要出丑。那人在山坡上刚立定脚步回头一望三人已悄无声的立在自己身后。微笑说道:“列位真好功夫!”衣襟一撩又沿小径上山。 三人亦步亦趋小径迂回曲折越过几重岗峦走上了一座岩岩上长松闭日藤蔓引风百鸟瞅惆如隔尘世。走了一回蓦地一层峭壁拔地而起不下二三十丈从顶至底天然如削毫无借力攀援之处。李双双暗道:“苦也!这样的峭壁我和泰官或者还可上去却如何能再带一人。”前面引路的人沿着石宕周围走了一遍忽见对面壁上有一处倒垂着一株千年古松形如苍龙樱海丹凤朝阳满树幡着枝藤藤梢枝枝下垂又像龙髯凤毛随风飘拂有几枝藤梢直荡到这边来。引路的人说道:“好我们从这里上千丈岩!”从怀中取出一条软索索端系有铁钩向前一抛勾在主松树上身子荡了几荡便腾身而起直向那株崖松飞去。原来此人轻功虽高却也未到炉火纯青之境所以早备软索借索飞身。李双双笑了笑指着幡松的野藤说道:“有此飞梁不必多费气力!”白泰官略一结束脚尖一贴两手向上一撩便握着枝藤即趁荡漾之势直上松背!李双双道:“唐兄弟你准备好了!”两臂一分双足点处一个旱地拔葱握着飘来的野藤突然身子倒转头下脚上似欲倒冲下来唐晓澜一声惨呼李双双已笑盈盈的用双足夹着野藤两臂下垂叫道:“上来!”唐晓澜惊心咋舌之余蓦然心念一动! 李双双的轻身功夫俊极姿势也美妙异常。唐晓澜蓦然想起在邙山遇见吕四娘时她和关东四侠中的“万里追风”柳先开赌赛轻功也曾负着自己飞上危岩那份功夫的李双双竟是一模一样!当下凌空一跃握着李双双软绵绵的手飞上绝壁。 引路的人见三人不用软索飞上绝壁内心佩服再也不敢故意刁难从石峰上凿出来的小径直登岩顶。 岭上风景又与岛上不同三人上到千丈岩顿觉心旷神怡岭上万松夹道丘壑神奇远眺黄海空阔无边渔帆隐没翩如白羽。李双双乐道:“想不到此地比雁荡天台更具空灵之胜。”雁荡天台是中国两大名山白泰官笑道:“雁荡天台高拔出云雄伟绩丽兼而有之。此峰虽具佳胜究只一峰。有大海相衬始显其奇到底失之雄伟。若以人喻之天台雁荡有如名将胸中可藏百万甲兵此山则如江湖豪客虽心雄万夫究嫌格局不大。”李双双知他借山喻人意指鱼壳微笑不言带路的人却已色变。 他们在山上走了半里光景忽然现出一座大厦粉墙百仞密布蒺藜中间一座门楼金碧辉煌气象万千门楼下面开着两扇大铁几左右排列着数百武士剑戟如林交楼遮道。三人兀然不惧从刀枪剑戟丛中直穿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步入一座花园园内假山玲现回廊曲折还凿引山泉布置成一所水树水栅上建有一广阔的亭子四面玻璃窗子外面遍植山茶攀上假山可以眺望黄海。唐晓澜心想这鱼壳大王真会享受在岛中山上建此别墅真不知要花多少人力物力! 带路的人打起软帘高声唱道:“贵宾到!”鱼壳大王在里面高声道:“揖客入座!”这时新月已上梢头里面忽然走出一队垂美婢手执纱灯恭迎宾客! 三人步入了亭但觉耀眼欲花里面宝器奇珍商彝周鼎罗列满目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地毯窗衣也是缨珠饰玉亭子那面又有一座凉台上面已摆好几桌酒席。 鱼壳大王哈哈大笑起立说道:“三位英雄果不爽约这里还有几位江湖朋友大家见见!”唐晓澜看那鱼壳大王已与昨晚所见大不相同他身披绣袍饰以珠片顶戴天平冠璎珞纷垂俨然王者打扮哪里有半点像昨夜那寒酸的老渔夫?亭子里高高矮矮坐着几十个人见白泰官到来一齐起立轰然叫道:“江南八侠中人不远万里而来幸会幸会!”唐晓澜放眼一瞧不觉大惊失色! 客人中有两个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黄麻衣棠面目木然毫无表情正是八臂神魔萨天刺和大力神魔萨天都! 萨天刺见唐晓澜进入亭中蓦然翻起一双怪眼长臂一伸隔座抓来口中叫道:“你这个叛徒还敢见我!”白泰官伸臂一挡李双双忽然说道:“爪子有毒!”白泰官变掌为拿双指一勾勾着萨天刺手腕萨天刺运掌一推两人都退后几步!萨天刺手腕酸麻被握处有如火烙白泰官也胸口作闷如中铁锤两人不过交换一招都知道对方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鱼壳大王瞪眼道:“什么这小子是你的徒弟?”唐晓澜亢声说道:“我不是这个魔头徒弟我师傅是追风剑周青和铁掌神弹杨仲英!”鱼壳大王“哦”了一声厉声说道:“有话等下再说所有粱子一并解决。”神魔双老一见有江湖八侠的人相助一见鱼壳大王言也不敢捣乱这个场子怒而不言! 一行人走出凉台鱼壳大王请三人坐上席席上座空着两位鱼壳坐在主位神魔双老也坐了下来另外还有四人作陪鱼壳大王依次介绍道:“右座这位是凌云岛主卫扬威那位是五指山的海云和尚!左面两位一位是太湖寨主孟武功一位是星宿海的药师天叶散人!”跟着把神魔双老和白泰官三人也都一一介绍。白泰官和唐晓澜听了大吃一惊这些人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凌云岛主卫扬威精通水性水上功夫并世无两!海云和尚则是威震南疆的剑师隐在海南岛的五指山廿多年来孤悬海外未履中士。杀死周青的火云峒主龙木公就是他的徒弟。太湖寨主孟武功却是鱼壳的副手擅长铁砂掌功夫一双蛾眉刺更是水6两用的外门兵器武艺不在鱼壳之下。星宿海的药师天叶散人则大家都不知他的来历但看他童颜鹤追骨仙凤一看就知是内功造诣极深的人物。至于神魔双老的厉害唐晓澜更是深知心想:这么多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齐集此地万一闹翻纵李双双和白泰官武功再高也抵御不了。看白李二人时只见白泰官已是面色微变李双双则仍是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天叶散人坐下来后眼盯着席上座冷冷问道:“怎么主宾还未来么?”天叶散人武功卓绝初到中原满以为他是主宾谁知主人却不请他上坐心中老不高兴! 鱼壳大王把众人肃请就座之后其他大小寨主和宾客分坐两席鱼壳站起来道:“请哈总管来!”白泰官见席上座空着也是老不高兴心想:原来岳丈不是请我而是另有主宾倒要看这两位是何等人物? 鱼壳大王一声吩咐外面鼓乐齐鸣不一会儿提灯美婢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揭帘走进。这人回人装束眸子精光四射腰悬两个圆球大踏步坐上席神情倔傲神魔双老先站了起来孟武功卫扬威等人也随着肃立只有天叶散人和海云和尚微微欠身作礼。唐晓澜看那人时大吃一惊悄悄对李双双道:“这人我认得!”李双双和白泰官都在出奇看这人步履如山精眸炯炯武功是深湛极了但论辈份却必在神魔双老之下不知他凭什么坐席。见唐晓澜知道此人来历急忙询问。唐晓澜道:“他是我一个新朋友的仆人!”白泰官眉头一皱颇恼唐晓澜在此时此地却说笑话那料这位席上宾坐下来后双眼一扫却倏的又立起来伸手给唐晓澜道:“唐兄来赴宴幸会幸会!”唐晓澜和他伸手一握也笑问道:“王公子好?”那人恭恭敬敬答道:“好!多承关注!这一来不但大出白泰官和李双双意料之外席上自鱼壳大王以下所有武林高手无不暗暗称奇!神魔双老神情顿变! 鱼壳大王亲自替席贵宾斟了一杯美酒郑重说道:“这位是京师第一名手哈布陀、哈总管!”李双双和白泰官虽然不知来历也得随众人道声:“久仰!”哈布陀坐下来后问道:“还有一位未到!”鱼壳大王说道:“宝国禅师要慢一点才来我们可先行开席。”白泰官又是一奇:这宝国禅师名号素未听过何以也坐席。 酒过三巡亭子外鼓乐喧天爆仗如雷哈布陀提起酒壶给鱼壳敬酒肃然说道:“恭贺大王开府!”席上欢声雷动。鱼壳大王春风满面得意洋洋缓缓说道:“兄弟德薄能鲜多承各位匡扶立此基业又承四皇爷错爱允予海外称王。今日开府敬宴高贤日后尚有大事要各位协力相助请予指教!”白泰官满腔怒气想道:原来他来不及等四皇子登基已先窃位自娱。倏然起立冲口说道:“岳丈大人小婿便有一事请教!”舌绽春雷四座皆惊!鱼壳大王冷冷说道:“白大英雄翁婿之称暂缓高见请先赐教!” 白泰官双手据桌正想话亭子外忽然一阵喧哗鱼壳大王喝道:“什么事?”手下人禀道:“有一个老丐婆突然闯来她也要赴大王之宴!”鱼壳喝道:“叫她进来!”软帘一揭一个丐妇步过广亭走上凉台头上青丝覆额俨如少女面上却皱纹隐现行动蹒跚。唐晓澜见了又惊又喜这人正是前天在望海楼上所见的妇人。自己的游龙宝剑多半就是她取去后复又归还。她现在独上孤峰单骑闯席正不知是何用意! 鱼壳大王纵横半世结纳奇人异士不知多少而今见了这丐妇形状也不禁暗自纳罕。哈布陀也认出了她就是前日在酒楼显技的老妇人暗加戒备。鱼壳暗自思量:人的头最与气血有关衰老之人不白亦秃。所以若养生有术能保持自童颜尚不出奇像这丐妇面有皱纹犹自青丝覆额光鉴人那可真是不可思议之事而且田横岛上防范森严岛上孤峰险峻难上这丐妇竟似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直闯至筵前始给人现若非她挟有惊人技艺那里能够。鱼壳大王稍一沉吟急忙出去迎接!那丐妇哈哈大笑道:“鱼壳大王果然大量不罚我闯席之罪还请我喝酒。我今日爬上此峰也还不白费气力。”拐杖顿地巅巍巍的向席行来。 鱼壳大王猛然一惊这席只空有上座一位位子是虚席以待等候贵宾的。如何能给这丐妇坐?当下面色尴尬陪笑说道:“老太太请到那边上座。”待引她走向西那席老丐妇却不移步。蓦然指着唐晓澜道:“我约你明晚来你今晚就来了么?”唐晓澜一惊:那位盗剑还剑的奇人果然就是这个老乞婆急忙站立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前辈休怪弟子是鱼壳大王邀来赴宴不敢不到!”那丐妇拐杖一顿忽然骂道:“呓什么弟子!你这小混蛋连称呼都弄不清楚!你的师傅没有对你说过本门辈份吗?”唐晓澜惶恐万分手足无措鱼壳大王笑道:“这位小哥是你的晚辈吗?不知老太太与铁掌神弹杨仲英是怎个称呼?”老丐妇哈哈笑道:“什么铁掌神弹不铁掌神弹我只知道这浑小子最多能算我的徒孙!”凌云岛主卫扬威奇道:“为什么说是‘最多’你也弄不清辈份吗?” 老丐妇拐杖一挂老气横秋的说道:“我怎么能弄清楚我是前天方见着的。在未见着他前我还不打算认他是徒孙呢!也许他比我的徒孙还低一辈!”坐在席的人个个都是武林前辈或一派宗师听了都皱眉头。杨仲英年逾五旬师傅这辈全已过世那里会钻出这老丐婆明明是说谎的了鱼壳却记起唐晓澜还有一个师傅是追风剑周青蓦然想起一人不觉大惊失色但这人是康熙初年的人数十年来毫无消息连鱼壳也是从前辈口中才知道她的名字。难道她还在世间?而又突然来此?正自猜疑那老丐婆又道:“怎么你连我的徒孙都请坐上席却要赶我给他作陪客么?”唐晓澜慌忙离席给老丐婆行下大礼全场宾客无不惊奇!席贵宾哈布陀更是面皮变色!他和唐晓澜适才还认是朋友现在平地钻出了这老丐婆若按江湖礼节自己岂不凭空矮了三辈?海云和尚椅子一旋蓦然伸出手来。那老丐妇正把唐晓澜扶起海云和尚蓦然伸手未拉当中一拦口中说道:“你们归宗认祖之礼不必在这里来行!”海云和尚自南海而来坐不上席上位已自有点气恼加上这老丐婆老气横秋心中更不舒服所以暗运内劲要她折在当场!海云和尚几十年功力造诣非凡这一格力量何止千斤那知手所触处柔若无物倏然一惊臂上膊腿弯突然酸麻椅子向后一倾老丐婆叫道:“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怎么你也行起大礼来了!”海云和尚双膝跪地忽忙暗运口气才把血脉畅通站了起来满面通红这老丐婆竟不知是用什么手法在电光石火刹那之间就闭了自己的穴道!海云和尚受了暗算非常不忿但自己是一派宗师吃了亏也只能哑忍涂图报复不敢作当场! 这一下全场骇然连哈布陀也睁大眼睛。鱼壳大王尴尬之极急忙对太湖寨主孟武功道:“孟老弟屈驾你到西那席作我招呼宾客。”鱼壳不好请其他贵宾让位所以只好叫自己的副手挪座。那老丐婆更不客气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补上孟武功的位子又恰恰是坐在海云和尚身边。鱼壳再敬了一遍酒过了一阵那老丐妇端坐席上不见有何异状鱼壳才稍稍放心。当下重续前言站起来道:“白大英雄刚才说是有旁指教鱼壳不才愿聆高论!”白泰官怒容满面骤然站起大声问道:“请问老丈我白泰官犯了什么过错?老丈不许我和未婚妻子见面!”鱼壳大王面色一沉高声说道:“你若还认我是你的长辈我开府称王你为何置身事外!”哈布陀劝道:“翁婿之间有事可好好商谈不必气。依我说白英雄若肯和江南八侠一同赞助令岳那么鱼壳大王自可收回成命两家豪杰结为秦晋之欢是也不是?”鱼壳点点头道:“那就要看他了!” 白泰官忽地一声冷笑侃然说道:“老丈开府称王若然是誓举义旗驱除胡虏那泰官万死不辞。若是听什么四皇爷之命贪图裂土分茅作异族屏藩称霸海外那泰官宁死也不敢道随!”鱼壳大王勃然大怒斥道:“泰官你好无礼!我在海外为王不朝不贡又有什么辱没气节之处?”白泰官再忍不住流涕说道:“老丈你好糊涂居然听信满奴的话你若扶什么四皇子登基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吴三桂虽得裂土为王也免不了兔死狗烹之难!咱们要干就干个漂亮的何苦给敌人争权夺位!”鱼壳大王把酒杯一摔怒道:“你真个不从!”白泰官道:“江南八侠头可断而志不可辱?”鱼壳大王忽然一声冷笑向手下道:“请宝国掸师来我倒要看看江南八侠是否都像你一样愚顽不化!”亭子外蓦然又是鼓乐齐鸣两队卫士大声喝道列阵迎宾!札仪之隆不在接待哈布陀之下。席并列两个上座贵宾之位已是出奇而这两位贵宾又都是武林中不见经传之辈更是令人惊诧这时不但白泰官李双双等留神注视所有宾客也都引领外望要看看这位宝国禅师又是什么人物。 三通鼓罢十二名卫士排成两队引了一个胖和尚进来这和尚手提碗口粗的镣铁禅杖嘻嘻哈哈一对眼睛贼忒忒的尽看着两旁侍候的美婢毫无贵宾应有的端庄鱼壳瞧着也不像体统抢出来迎。那和尚摇摇摆摆行了几步猛然止住白泰官颤声叫道:“了因师兄你竟然也在此地!”语声中无限悲愤李双双也骤的站了起来老丐妇端坐席中只是冷笑! 了因和尚乃江南八侠之天下英雄无不知道!所不知道的是他也受了四皇子允祯礼聘被封为“宝国禅师”。了因和尚给白泰官一喝猛的一怔。强笑说道:“你来得我来不得?”白泰官道:“我此来一是为见未婚妻子二是为阻岳丈归顺清廷敢问师兄来此又是为何?”了因和尚胖面变紫手提禅杖说不出话来。 原来了因和尚在六七年前与凌云岛主卫扬威相交渐渐走上歧途他本来是个强盗出身被独臂神尼收服之后律以门规不敢乱动十几年青灯礼佛已是寂寞难堪。出师之后凛于独臂神尼的厉害也还不敢公然作恶。只是偷偷到凌云岛中与卫扬威饮酒作乐。饶是如此独臂神尼也已有风闻所以五年之前唐晓澜初上邙山就曾听得独臂神尼吩咐吕四娘要她代师傅整顿门风若然了因和尚还是怙恶不悛就取他级。 两年之前独臂神尼在邙山圆寂白泰官邀了曹仁父路民瞻甘凤池周清等回山奔丧了因和尚却不肯同行。那时白泰官已知有异还料不到了因和尚在师傅死后恶性复露更一不可收拾。四皇子允祯投其所好微服江湖与他结为兄弟把几个宫娥美女偷带出京送与他受用。了因和尚不辨是非把师傅戒条抛之脑后受了四皇子封号矢忠相报并替他在江湖上拉拢豪杰。 独臂神尼虽死余威犹在此刻了因和尚被白泰官严词相质胖面变色对着师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鱼壳大王急道:“宝国禅师武功盖世四皇子倚为股肱白泰官你敢不尊师兄的话吗?”白泰官怒火冲天大声问道:“师兄此话可真?”了因和尚老羞成怒喝道:“白泰官你对谁说话!”白泰官垂手道:“我对师兄说话!我问师兄师傅十大戒条之说的什么?”要知独臂神尼是明朝公主所以十大戒条之就是反清复明若有谁变节投敌同门等可合而诛之!了因听了面色倏变! 白泰官又逼上一步道:“大师兄是我们同门之师傅死后大师兄应该替师傅行道躬为同门表率才是!”了因和尚忽然嘻嘻冷笑猛的说道:“泰官此话缓提你我分别数年你的功夫如何我今日要考你一下。”白泰官一怔了因和尚道:“你还记得师傅吩咐吗?”独臂神尼门下尊卑之分甚严江海七侠(在四娘未出之前)在江湖各自闯万之后那时了因和尚恶迹未彰独臂神尼要他经常考核六个师弟的武功业绩了因功夫最高还常替师传技后来了因与坏人勾结迷于酒色便懒得考核师弟们的武功了。 白泰官见了因不答自己质问反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抬出师傅遗言。虽然气愤却是无可如何。当下说道:“小弟功夫大半是师兄所传但凭考核!”了因冷笑道:“你知道就好了你且把你这几年所练最得意的功夫演给我看!”白泰官应了一声走出平台对鱼壳大王道:“亭子外山茶盛开我想摘下几朵!”鱼壳道:“你摘便是!”白泰官道:“各位请随我到亭子外看花看那朵合意的我再摘下。”众人久闻江南八侠威名要看白泰官练的是什么功夫一拥出外。亭子周围都是红艳艳的山茶白泰官一路看一路品评众人选了十六朵白泰官一一作了记号却并不当场摘下又回到亭中卫扬威道:“怎么不练了吗?”白泰官忽对鱼壳说道:“请把暂时媳灭!”鱼壳面色迟疑了因和尚哈哈笑道:“有我在此谅他不敢暗算!”鱼壳把手一挥全灭下弦月色本就朦胧这时月亮又恰巧躲进云中亭中漆黑一片忽听得嗤嗤声响众人连忙藏头缩颈防是暗器。漆黑中白泰宫叫道:“请把重明!”片刻之后复亮如白昼。白泰官道:“各位请随我出去摘花。”和众人出到亭外只见周围地上落下十几朵红艳艳的山茶花拿起一看都是刚才做了记号的花拿来一数不多不少正是十七朵。在座的都是江湖豪客精熟暗器功夫见了这手神技也禁不住张口矫舌说不出话来。要知在昏夜之中取准已难何况那些花不是聚在一枝而是分散在花丛之中散在亭子四周。白泰官竟然在亭子之中隔着窗户一一将花打落。这种暗器功夫真是出神入化! 白泰官这几年来苦练暗器梅花针原就是准备万一师兄背节自己武功远不及他就用暗器补武功之不足。这时神技一显垂手退下恭敬说道:“这手暗器不知成与不成?还望师兄指点。”他口虽谦逊心实得意那料了因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大刺刺的说道:“不成!”此言一出满座失色都以为了因口出大言。 正是: 箕豆相煎同门较技天外有天自愧不如。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笑傲孤峰 单骑来闯席 剑惊巨盗 一女显神威 凌云岛主卫扬威恃熟卖熟笑道:“了因大师令师弟暗器功夫神乎其技我们不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大师还说他不成未免太不公道了吧。”了因“哼”了一声道:“你真是少见多怪!”转过身来对白泰官道:“花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梅花针只能打俗子凡夫武功稍高的人你就打他不着!”白泰官口中应道:“师兄说的是。”心里却万分不服!别人打梅花针最多不过三丈他的却可打到五丈有余而且可随意打穴刺目令人防不胜防大师兄却说他的暗器不切实用如何肯服? 了因和尚向白泰官瞧了一下冷冷说道:“你不服吗?我站出来给你打看!”白泰官道:“小弟不敢!”了因冷笑道:“刚才还抬出师傅戒条现在又不敢了!再说你这样微末之技如何伤得了我?”白泰官给他一激怒气又生心想:看来大师兄是甘心投敌了他既如此便是我的敌人还与他论什么兄弟之情?当下拼出平台叫道:“那么师兄请留神了!”了因步出平台中央座上宾客都退到墙边了因禅杖一顿忽然叫道:“且慢!”招手问鱼壳道:“你有现成的暗器吗?”鱼壳笑道:“凤尾缥、铁蔡藉、菩提子、飞蝗石、柳叶刀、没羽箭应有尽有你要什么?”了因道:“都要你叫人抬两箩来!”鱼壳大王果然叫人抬了两箩了因叫放一箩在白泰官面前另外一箩则分给卫士说道:“泰官你梅花针打完了可以取箩中暗器!”白泰官才知道这箩暗器竟是给自己准备的又气又怒。 了因和尚结束停当禅杖一挥使个雪花盖顶顿时呼呼风响席上巨烛全灭纱灯里灯光也自摇曳不定了因叫道:“你打来吧!”白泰官把手一扬只听得嗤嗤数声梅花针如石投大海了因和尚一根禅杖舞成一个大圈风雨不透。白泰官心想:以师兄的功力梅花针的确难以打进正想妙法了因杖法忽慢东一指西一指门户大开迂缓之极白泰官见有隙可乘顿时双手连扬一大把一大把的梅花针无光无声骤如急雨如飞蝗换一个人怕不被刮针射成刺猥!了因和尚立在圆圈中心并不移动半步禅杖也不加快飞针出竟丝毫不闻撞激之声飞近禅杖所及的圆圈便似泥牛入海踪迹全无白泰官不觉大惊心想:梅花针力小再换其他暗器试看狠了狠心在箩中抓起各式暗器连环攒击了因和尚大笑道:“还未够痛快鱼壳大王请你手下把那箩暗器也一齐打来!”鱼壳把手一挥飞刀飞弹以及各式飞镖同时像雨点般攒击过来只见了因杖上火花乱射叮叮当当一阵交响白泰官的梅花针也夹在各式暗器之内打去过了半晌暗器越来越少非但白泰官的梅花针已不剩一根两大箩的暗器也全都用光了。 这时通明满座惊呼宾客纷纷涌出看个究竟这一看不由得齐声叫道:“了因大师真是绝世无双的天人我们衷心拜服!”了因和尚春风满面横杖兀立。地上一大堆破铜烂铁两大箩暗器成了无数碎片禅杖尖上结成黝黑的一个圆球白泰官看了作声不得那些普通暗器给他杖风震成碎片也还罢了自己的梅花针份量极轻几乎可说得是无影无形且见隙即入竟然也给他像磁石吸住一般一支不剩都吸在禅杖尖上!了因微一吐气哗啦啦一阵怪响禅杖尖上的圆球化成粉屑纷纷飘下堆在地上。众人目瞪口呆了因和尚横杖狂笑大声说道:“泰官你服也不服!”白泰官应声说道:“师兄武功盖世。小弟岂敢不服!只是”了因截着说道:“只是什么?是不是除了武功之外你还有不服之处!”白泰官挺胸说道:“若然师兄违背师傅大戒小弟万难服从!”了因和尚“哼”了一声大怒说道:“我要你明大势知顺逆跟着鱼壳大王扶助四皇子登位。不但是你一众同门都要听我的话。”白泰官道:“师傅的大戒师兄就不理了?”了因冷笑道:“什么戒条?师傅既死唯我独尊!你若不依尽管邀集同门来与我讲理!洒家的道理就是这根禅杖!白泰官你好生大胆顶撞师兄你跪下来先领家法!”白泰官又气又急几年不见了因功力又高了许多看他禅杖吸暗器的功夫内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莫说自己远非他的对手就是齐集同门也未必斗得过他这眼前亏是吃定了了因和尚又斥道:“白泰官你还不下跪?”忽地一声冷笑有人冷冷说道:“好不要脸!师傅尸骨未寒就来欺压师弟!”了因双眼睁如铜铃喝道:“什么人在洒家面前无礼!”话声未毕席上笑吟吟的跳出一人俏声说道:“独臂神尼要我来管教你这不知死活的孽徒!”此言一出全座宾客无不色变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此人身上!此人眉清目秀看来只是年将弱冠的文弱书生!正是与白泰官同来的李双双! 了因和尚一见出来的竟是个无名后辈虽然暴怒却不能马上作。事因自己乃江南八侠之岂能与一后辈较量?怒火抑下反冷笑道:“独臂神尼会托你这小子来管教我。我倒要问你是何人弟子?何日出师?你乳臭未干就敢胡言乱语!我要把你的师傅捉来治他个不管门人之罪!”众人轰然大笑笑这文弱少年胡乱吹牛胆敢攀附独臂神尼要管了因和尚。了因武功盖世独臂神尼若真有遗命托人管他托的也该是前辈高人武林宗祖那会托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文弱书生? 李双双在轰笑声中神色自若笑声一歇又冷冷说道:“了因你敢捉我的师傅?算你有天大本领你见我的师傅也要跪下请罪!”了因怒道:“你师傅在什么地方限你三月把他叫来见我你敢不遵命我把你凌迟碎剐!你犯了我就是犯了阎王老子逃到天边也逃不了!三个月后把你师傅叫到田横岛来听清楚没有。”李双双夷然笑道:“我师傅此时就在此地何须三月之期!”了因双目一扫全场叫道:“出来!”李双双右手高举斥道:“跪下!”手上高举一面金牌了因看了面色大变! 这金牌正是独臂神尼遗韧上面刻有十大戒条江南八侠入门之日都曾听过师傅高举金牌宣读戒条听完之后也都曾对金牌跪下失志皈依!独臂神尼虽死遗威犹在了因骤见金脾大吃一惊恶气全消面皮变色!众人见了啧啧称异看来此人真是独臂神尼派来的了!鱼壳一见情形不对急在了因耳边悄悄说道:“大师若对此小子屈服岂不贻笑天下英雄?” 了因俱心一顿恶念又生!想道:“金牌虽是师傅遗物但师傅已死天下无人能够制我怕他作甚?”李双双喝道:“你真敢欺师灭道?还不跪下!”了因突然暴喝一声呼的一掌隔座打去要把金牌震成粉碎李双双左手一扬右手把金牌纳入怀内掌风激荡中李双双包头青巾竟给掌风揭去露出满头秀!白泰官跳起来道:“原来你是八妹!” 这化名李双双的文弱少年果然是吕四娘!唐晓澜又喜又惊心头鹿撞跳个不停!暗道:“双双为四这双双之名分明是吕四娘别号我真蠢连这个也想不出来。”看那吕四娘时仍是神色自如与了因面面相对! 了因这一掌没有震倒吕四娘也自有点诧异当下提着碗口大的禅杖走出席来大声说道:“你是师傅关门的徒弟吕四娘吗?本门素重尊卑之别你今日初见师兄为何不跪下行礼?”吕四娘“呸”了一声冷然笑道:“你不依师傅戒律已是本门叛徒;见了金牌又不下跪更无尊卑之礼。你还敢与我谈论门规?你还有面要做我的兄长?”了因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老羞成怒猛然喝道:“吕四娘你敢把我怎样?”吕四娘道:“我要遵从师傅遗命纠集同门向你兴师问罪!你若不洗面革心就把你级割下祭奠师傅在天之灵!”了因听了哈哈大笑想是怒极气极反大笑道:“小师妹你学了几年武功就敢在你师兄面前放肆?”吕四娘反身一跃跳入场中叫道:“了因我也要看你到底得了师傅多少本领!” 了因和尚狂笑说道:“我纵横半世还没人敢在我面前叫阵想不到师妹竟向师兄挑战!”吕四娘宝剑出鞘向前一指斥道:“谁是你的师妹!”了因笑声一收禅杖一顿大声喝道:“你还不配向我挑战在座高朋哪位替我把这贱婢拿下!”席上都是江湖巨盗武林高手见吕四娘是个少年女子料想武功还浅大家都想讨好了因不约而同备拔兵器跳了出来吕四娘宝剑一挥寒光四闪冷笑道:“好不要脸想群殴么?”跳出来的都是有身份的江湖人物听了一怔齐齐缩手。这当儿坐在席的哈布陀忽然叫道:“要对阵的到外面去!一颗萝卜一头葱要依江湖规矩不要乱了!”这几句话声并不很大但却撞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就像给人用口贴着耳根大声呼喝一样真个是如雷贯耳就是远远站在亭子外面的人听起来也如晴天霹露。顿时间广亭内、凉台上都静了下来席上群雄这才知道哈布陀位列上宾果然是有卓武功不是徒凭势力。吕四娘见哈布陀显露内功用传音入密的“狮子吼”功震慑群豪深深吸了口气正想还以颜色天叶散人跳出来道:“哈总管之言是也!今日到会者都是武林之雄到外面显显功夫孤峰较技让我这山野匹夫开开眼界也大是佳事老朽不才愿为各位英雄清道!”说罢立在场心四围一揖劲风急吹只听得玻璃窗格格作响天叶散人狂啸一声揖停风止看那玻璃窗户全已打开外面落花满地近凉台处枝叶向两边倒伏竟似用人工僻出了一条小径来!天叶散人掌力厉害到这般田地居然能在十步之内震落繁花而玻璃不碎莫说大小寨主就是了因、哈布陀、吕四娘与海云和尚等高手也颇感意外顿时掌声雷动。天叶散人在掌声中得意洋洋和鱼壳走出广亭。 白泰官见席上高手个个都有极深的武功不禁心悸悄悄对吕四娘道:“八妹你可要小心!”吕四娘正在盘算如何能在高手包围之中脱险自己也觉并无把握。忽见那丐妇嘴角挂着冷笑也跟着众人出去心念一动想上去打个招呼那丐妇已钻在人堆之中傍着天叶散人走出去了。 众人走出亭子越过假山山脚是一大片广场场上兵器罗列。众人围了一个吕四娘、白泰官和唐晓澜坐在一处哈布陀了因鱼壳坐在对面鱼壳站出来道:“白泰官吕四娘恃强犯上不服师兄宝国禅师不屑和小辈动手现在谨依武林规章一对一决个胜负哪位英雄替宝国禅师管教小辈?”话刚说完了因忽道:“且慢!” 鱼壳大王道:“宝国禅师有何见教?”了因和尚道:“我曾奉师命负责考核同门武功吕四娘你既是我师傅关门弟子又抬出师傅戒条与我作对今天初见不拜见师兄也罢了但也该把所学武功先练出来让我看看你是否够格列为江南八侠!”按武林规矩若师傅死后出了叛徒掌门人应负清理门户之责。而掌门人则多是徒。若是掌门人背叛本门则当由众门人公决在师傅灵前祭告先把他逐出门墙然后才鸣鼓而攻。现在吕四娘领有师傅遗命虽然可以便宜行事;但也得经过这番手续昭告天下才能否定了因的本门身份否则武林同道仍然承认了因是江南八侠之的。现在了因就以大师兄身份要考核吕四娘武功。在了因心意是怀疑师傅偏心不知有什么秘传武功授给了吕四娘想先看看她的功力。在白泰官听来则是故意刁难折辱自己不算又要折辱师妹。在众人听来则了因虽盛气凌人这番话却也不份。 这时全场目光都注视着吕四娘看她是否甘为师兄折辱。更想看她到底有什么功夫。吕四娘连连冷笑了因斥道:“你笑什么?你到底遵不遵从本门规矩?”吕四娘不理不躲笑个不停了因始而暴怒继而色变。吕四娘的笑声极其清峻只见她嘴唇微动在场的人都听得有一种幽微的笑声摇曳而出音细而清苑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一忽儿渐高渐远好像笑声就从半空中降下来似的再过一会吕四娘大声狂笑山鸣谷应响遏行云隐隐与潮音和答;笑声中含着鄙弃杀伐之声又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蓦然笑声停了而余音袅袅犹自在山谷中回响好似在这海岛孤峰隐藏有无数仙女山灵在同声向了因取笑久久不绝! 吕四娘的冷笑正就是显露了她深湛的内功内功极高的人能鼓气行远音绕梁。吕四娘的笑声正显出了她的中气之强与内力的持久不似哈布陀的以“烈”取胜。但在内行人听来她这样的笑比哈布陀的“狮子吼”功还要高明!吕四娘聪明到极她借冷笑而显武功既不违背本门规矩应了了因考核的要求又不失掉自己身份。所有武林高手心中都暗暗喝采佩服她的大胆机智。了因虽然色变却是无可奈何心中暗暗惊奇这小师妹何以会有如此高的功力。看来不在自己之下。 吕四娘笑声既毕一跃而起拔剑说道:‘同门之谊既绝我现在就要替师傅清理门户!”话声方停蓦听得一声狂啸场中心已现出一人! 此人头戴羊角帽身披黑袈裟手中也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高声喝道:“我替了因大师管束小辈。”此人正是威震南疆的海南岛五指山剑师海云和尚!他适才吃了那丐妇的亏正自一腔怒气本来初时他还不屑于斗吕四娘后来见吕四娘显了玄门正宗的深厚内功觉得和她相斗也不失掉身份因此要仗自己威震天南的剑法把她折服当场。也好挽回刚才被人较短的面子。 吕四娘面寒如水双肩一晃已退后七八步远把剑掣在手中使个“无极含气”的剑式两手下垂目凝剑尖脚下不丁不八站个桩步堪称得沉如山岳静若平湖冷然说道:“海云大师剑法通玄海内知名南天称霸今肯惠然赐招做晚辈的无限荣幸!”这几句话外似谦逊内隐锋芒海云和尚面皮一红看她凝身亮剑功力非比寻常不禁揣然暗惧深怕自己一世威名胜得也还罢了若然不胜可是难堪。心念踌躇长剑一抖不敢贸然进招。 吕四娘深知对方厉害因此以逸待劳封好门户屹然说道:“大师既要管教小辈为何尽不动手呀!”场上一百几十双眼睛齐注斗场有人冷冷笑。海云和尚气往上冲想道:“你这种太极奇门的姿势以逸待劳想讨便宜我先给你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破法!”右手倒握剑把蓦然喝声:“看剑!”呼的一股劲风便扫过来吕四娘剑尖一抖一提一翻一招“妙手摘星”搭着了海云和尚的长剑往前一指剑尖直刺肩头海云和尚一出手便给她制了机先急忙一旋一绞在这间不容之际化了吕四娘剑势倏的撤招长剑一抱滴溜溜的两个转身只觉剑光满场龙潜蚊跃把吕四娘裹在剑光之中。 两人见面一招大家都知道碰到了极厉害的对手这时双方攻势动以快制快霎时间拆了三五十招相持不下。吕四娘觉得对方剑法甚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暗道:“怪不得这厮威震天南剑法果与中土不同!”幸得吕四娘轻功极好身法轻灵虽然摸不到破法也尚不至吃亏。 斗了一阵海云和尚强攻不已招招辛辣变化多端吕四娘忽然满场游走形如彩蝶穿花白衣飘飘绕得急时就如随风飘着的一团白影!在剑光笼罩之中渐渐分不清剑影人影在场高手见吕四娘游走闪避守多攻少都道她气力不加所以要以小巧腾挪的本领来拖延战斗伺机反攻。只是海云和尚剑法疾如雷霆只凭闪展腾挪如何对付得了? 唐晓澜看得惊心手心淌汗掐着白泰官的手道:“吕姐姐斗不过那个秃驴如何是好?”白泰官见唐晓澜面色全变安慰他道:“不用害怕她还可以抵挡得住!”话虽如此其实他自己也在担心。 在座中天叶散人和海云和尚甚是投缘见海云和尚连抢攻势占尽上风欢然笑道:“海云大师果是不凡剑法奇幻无比。这小女子能抵敌这么些时候也真难得。不愧是江南八侠中人。”此话一捧海云一捧了因。了因和尚淡然一笑蹩眉不语。八臂神魔萨天刺忽道:“天叶散人你内功是高极了剑法似还未深研。”天叶散人怒道:“怎么?你说是我看走了眼!”萨天刺道:“不敢不敢!但据我的拙眼看来这女子剑法似比海云大师要高明得多!”其实萨天刺也并非精通剑法只因他在邙山曾和吕四娘斗过吃了大亏后来合弟兄二人之力也克制她不住那还是五年前之事现在看她身法比五年前又不知高了多少萨天刺领过厉害现在看海云和尚强攻猛打正陷了当年自己的覆辙所以敢作判语要在哈布陀之前显出自己眼光独到挫折天叶散人的威名。要知神魔双老是四皇子以国师之礼聘请出山的原以为可唯我独尊那知后来能人越请越多连江南八侠之的了因和尚也请出来了。如今又添了海云和尚和天叶散人而天叶散人的辈份武功又似更在自己之上深怕自己弟兄的地位越来越低所以趁这时机斗场论剑损伤天叶散人的声望。天叶散人那料到八臂神魔有此狭窄心思当场忿然说道:“贤昆仲似乎也不是剑术名家!”萨天刺道:“不是我长敌人威风我看海云和尚在半个时辰之内必然吃败!散人不信敢与我赌赛么?”天叶散人道:“赌赛什么?”萨天刺道:“若然是我看差我兄弟立回猫鹰岛。”天叶散人道:“好!若然是我看差我也立回星宿海!”正要击掌立誓哈布陀与了因已抢着拉开两人齐声说道:“何苦如此咱们都要协助四皇子登基那可分薄了自己力量!依我们说不如改过赌赛办法若海云和尚赢了便罢若赢不了两位再依次和她相斗看谁能将她生擒!”萨天刺闭口不言天叶散人道:“我不屑和后辈相斗。而且这小女子也定非海云对手何必我再出场!”怒气见于同色了因和哈市陀急忙拉开两人不让他们同在一处。想等事完之后不论谁个赌赢都为二人好好调解。 一场小风波刚刚静下看那场中斗剑越来越烈吕四娘仍是满场游走海云和尚仍是猛扫强攻外表形势未变但一流高手已可看出吕四娘在剑光笼罩之中已是接连反击有守有攻! 形势之变了因和尚还不怎样哈布陀可大感惊奇心想:“敢情萨天刺真个看对这小女子剑法奇妙还在海云和尚之上么?”这时白泰官也看出了苗头只有唐晓澜还在心惊胆战。 原来海云和尚与吕四娘换了一招已知她是个生平仅见的强劲对手!因此施展浑身本领想以雷霆万钧之威以求一逞。原意以为吕四娘剑法虽高到底是个年轻女子气力经验定必输亏。那知吕四娘学的是独臂神尼最得意的本领。独臂神尼精研了几十年玄女剑法在吕四娘入门之后的第二年才心与剑会妙悟通玄不但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而且还能融会贯通给原来的玄女剑法增添了许多变化。独臂神尼在剑法未曾大成之前不传徒弟所以江南七侠都不以剑法见长。吕四娘凑合机缘在她晚年入门独得精髓。今日应付强敌把所学施展出来满场游走貌似闪避内里却暗藏极复杂的变化每一招都是可虚可实招里套招斗到分际看海云和尚锐气渐消蓦地剑招一变三尺霜华宝剑寒光闪闪半守半攻。真个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海云和尚是剑术的大行家看出了敌人剑法比自己的更为奇幻又惊又急自己是金刚猛扑出尽全力敌人仍是气定神闲毫无伤。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不妙败中求胜连走险招长剑一招“暴卷天河”僧袍起处剑锋倒卷而上吕四娘蓦然撤剑凝立双眸闪闪光海云和尚长剑卷来她仍浑如未觉这时间全场肃静无声个个惊心骇目唐晓澜闭上双目不敢观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猛听得吕四娘一声清啸向上一纵弓鞋竟朝敌人的剑尖一踏借着这一踏之势整个身子翻腾起来疾如飞鸟呼的一声掠过海云和尚头顶!不待双足落地霜华剑在空中一旋已使出“白虹贯日”的绝招一剑照海云和尚的秃头刺下海云和尚叫声:“不好!”长剑一抖剑锋掠空而上护头硕消敌势尚求侥幸于万一两剑相交吕四娘居高临下宝剑一翻一绞只听得“咔嚓”一声海云和尚的长剑断为两截给吕四娘撩出老远。众人定睛看时吕四娘已笑盈盈的落在地上抱剑当胸四方一揖说道:“海云大师小辈承让了!”海云和尚面皮红到耳根恨不得有个地洞钻入去! 这一场斗剑令到全场高手无不咋舌称奇!萨天刺是一面得意一面惊心;得意的是他与天叶散人的赌赛果然胜了惊心的是吕四娘的本领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自己吃她的亏看来是很难报复了。天叶散人则面色由红转青咬了咬牙猛然起身就要下场与吕四娘决斗! 天叶散人则刚起立肩头忽然给人一按了因和尚低声说道:“天叶道兄待我来收拾这个贱婢!”要知了因和尚虽然走入邪门却是个江湖汉子要保持江南八侠领的身份。他起先不敢和吕四娘相斗乃是不欲落个以大欺小之名以为随便派一名高手就可将她活捉不料事情大出意料以海云和尚那样剑法通玄的人物居然也受到断剑折名之辱!他虽然知道天叶散人武功卓更在海云和尚之上但也深怕万一又逢不测不但折了天叶散人一世威名自己也会受同道窃议辱骂。说自己故意放任师妹凌辱前辈折成名人物的威风显自己本门的技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了因和尚拦阻了天叶散人急急出场! 这一来好戏登台全场喝采。在座高手都知道了因绝世武功出道以来未逢敌手。都要看他怎样生擒师妹表演武功。白泰官暗暗着急可是势成骑虎也无可阻拦。 了因和尚提着碗口粗的精钢禅杖大步走来吕四娘横剑当胸凝神待敌。了因和尚禅杖一指高声喝道:“吕四娘你目无尊长可怪不得我禅杖无情。你若知机快快弃剑求饶领受家法!”吕四娘柳眉倒竖朗声斥道:“了因你在受师傅多年教诲却不守清规违背大戒。师傅遗命要我纠集同门取你级!我念曾是同门之谊给你指点一条生路你若幡然改悟随我回转邙山在师傅灵前焚香告罪立誓洗耻那时一众同门或可饶你不死要不然你今日就难逃公道。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随你的便!”了因和尚勃然震怒冷笑道:“你学了几年武功有多大本领?敢在你师兄面前放肆胡为你上面还有几位师兄你也不问问他们是谁成全了他们江南七侠的威名!”要知了因和尚今年五十有余吕四娘尚未出生他已被独臂神尼收为弟子。自周青以至甘凤池习技之时他都曾代独臂神尼传过本门武艺所以他和其他六侠名虽兄弟实则“半师”一众师弟对他无不忌惮即算甘凤池天资最高禀赋特异威名最盛对这位师兄也要退让三分。也正因此所以了因满心自信以为一众师弟必唯他马是瞻那料今天白泰官不服于前吕四娘更轻持虎须于后了因那能不暴跳如雷! 吕四娘又是一声冷笑大声斥道:“有你这样师兄真是江南八侠之耻亏你还敢说成就了师弟的威名!从今日起只有江南七侠再不准你用师傅的名头招摇!”了因和尚那受得了如此辱骂吕四娘话声未毕他已一杖扫来! 这一杖猛烈之极劲风起处砂石纷飞!吕四娘凌空一跃禅杖呼的一声从脚底扫过。说时迟那时快了因一杖不中立把杖身向前一送骤然一指杖尾起处“毒蛇寻穴”直取吕四娘的“血海穴”吕四娘一个倒翻落在地上禅杖掠面而过身形未定了因第三杖又卷地扫来一招“横扫千军”又已拦腰扫到!吕四娘一个盘龙绕步三度闪开。白泰官唐晓澜见吕四娘节节退后惊险万分大为骇惧! 吕四娘连避三杖退后几步高声叫道:“在场列位英雄见证弟子依礼让了三招同门之谊已绝今日代先师整顿门风请各位不要怪责!”白泰官这才知道吕四娘执行师傅遗命还谨守武林规矩让长辈三招。暗赞这位师妹小小年纪做事如此老到仁至义尽亦柔亦刚道理站得住礼节亦无亏不论这场决斗如何吕四娘在江湖上都已大大露面占了上风了! 了因连环三杖杖杖落空咬实牙根沉杖一扫喝道:“贱丫头谁要你让!”吕四娘柳眉倒竖樱口含喷左手掐着剑诀唰的一剑一招“仙人指路”直指了因胁下了因立起禅杖一个翻身“乌龙盘树”横扫吕四娘中路。吕四娘托地一跳剑身随进“玉女投梭”指向右肩剑尖吐出莹莹寒光直取了因的“肩井穴”了因杖尾一翻叮当一声把吕四娘宝剑格开。吕四娘玉臂酸麻用了一招“夜叉探海”随势屈伸把了因的禅杖带出外门消了他的恶势。两人换了一招各具戒心绕场盘旋寻遐抵隙谁都不敢冒进! 这一来全场惊异就是见过吕四娘功夫的白泰官也万万料想不到她居然能和了因打平手。天叶散人、神魔双老、鱼壳大王和哈布陀等无一不伸长颈项注视场心。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看出这对同门师兄妹正以最上乘的武功护了全身侍机而动都不禁咋舌! 两人凝神沉气绕场一周吕四娘三尺霜华向前一引了两个虚招了因理也不理。吕四娘见他不入圈套计上心头用玄女剑法中似虚似实的剑招连了十几着虚招扰乱了因眼神觑个真切剑光闪处突然由虚化实一招“白鹤剔翎”剑挟金风蓦向了因当胸刺去。了因火候何等老到一见吕四娘手法便知她由虚化实将计就计身躯陡然一缩吕四娘剑尖看看沾衣却忽然扑了个空重心骤失了因虎吼一声碗口粗的禅杖猛的一抢已截着了吕四娘退路!说时迟那时快杖影如山横扫下压向吕四娘当头罩下这一着毒辣异常竟要把吕四娘置于死地!吕四娘身临绝境看来已是万难逃脱! 唐晓澜情急惊呼杖风人影中也看不清吕四娘是用什么身法竟然凌空掠起了三丈多高。本来她被了因禅杖圈住封了去路不论向旁闪避或向上跳跃都难逃一杖之灾不料她就在这死生俄顷性命呼吸之间显出了卓越轻功非凡剑术宝剑一伸剑尖在杖头一点一按借着了因的猛力整个身子反弹起来一个“细胸巧翻云”已倒翻出数丈开外!这一下令得在场高手都不自禁的喝起采来! 喝采声中了因和尚抡杖急上吕四娘身形未定又遇险招急忙剑抵挡己被了因抢在上占了先机。了因内功深湛外力雄厚抡起禅杖呼呼轰轰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真有排山倒海之势风雷突击之威平常的人休说吃他一杖只受杖风震荡也要五脏俱伤。吕四娘虽仗着绝顶轻功上乘剑法在杖风震荡中也是无法反攻身如一叶轻舟在波涛汹诵、巨流急湍之中震得飘摇不定起伏回旋。心想:了因是同门之功力深厚果然非自己所及这样困斗自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击之力时间一长必无幸免。银牙一咬把玄女剑法中最精妙的剑招施展出来拼命进攻飒飒连声浑身上下竟似闪起千百道精芒冷电逼得了因眼花撩乱不由自主退了几步。吕四娘鹰翔隼刺运剑如风唰唰一连几剑以攻为守解了困势脱出包围再抢了有利方位和了因死战! 了因见吕四娘居然能在他严密封闭之下脱险出去扳成平手局势不禁也暗自心惊暗恨师傅偏心教出徒弟竟然一个强似一个后来居上。七弟甘凤池出师未满十年威名已盖过自己而这个吕四娘初次出道武功更是好得出奇自己几十年功力竟拿她无法岂不心寒。要知了因在师傅死后胆敢放肆胡为就因自持武功天下已无人制得而今师弟师妹一个接着一个的赶了上来构成威胁不禁怒从心里起恶向胆边生禅杖一摔竟用凶犷绝伦的杖法对付这初出道的师妹! 了因惯经阵仗火候老到阅历极深与吕四娘战了一阵已知吕四娘剑法虽高轻功虽巧但论内功深厚远非自己可比。因此不惜消耗精力把最凶犷的伏魔杖法施展出来横挑直格左挡右架上下翻飞宛如一条毒龙张牙舞爪杖影如山把吕四娘再度困住!但吕四娘运剑如风虎跃鹰翔带守带攻虽然是处在下风了因却也奈何她不得! 两人辗转攻拒又斗了一百来招了因勇猛如初而吕四娘也轻灵依旧这时新月已至天心山顶的演武场上仍是火把通明、没有一个人感到半丝倦意! 斗到分际吕四娘又是满场游走想用对付海云和尚的战术对付师兄那料了因禅杖又粗又长功力也非海云可比吕四娘这一游走给他衔尾急追长兵器恰把宝剑克住杖头点到背心两人绕场追逐一周吕四娘险象频生想起战术乃因人而施对付了因退守示弱绝非办法。倏然一个翻身再用进手的招数和了因抢攻!接连几剑“劲风扫叶”“高祖斩蛇”“猛鸡夺粟”、“龙顶摘珠”直刺过来!了因抡动禅杖一一挡过但吕四娘也趁此时机站稳脚步缓过气来和了因以攻对攻又扳成了平手局势! 这一仗已打了一个多时辰两人还是苦战不休各无进展。了因胜在功力雄厚内劲深长而吕四娘则胜在轻灵巧妙剑法精奇两人在演武场上兔起鹃落越斗越凶越来越险往往只争瞬息先后稍一不慎就要血溅黄沙。在场高手看得瞩目惊心鱼壳大王悄悄说道:“这样拼斗何时罢休哈总管、天叶散人你们看这可如何了局?”鱼壳大王心想只有天叶散人与哈布陀二人或者有此功力可将了因和吕四娘拆开因此出言示意。天叶散人淡淡一笑哈布陀也摇了摇头。两人武功身份和了因都差不多非到最后关头那肯出场止斗落个以大欺小以众凌寡的恶名。 又斗了半个时辰了因越战越勇吕四娘也是越战越灵。了因只觉吕四娘剑法柔如柳絮快若飞鸿无法克得她着!吕四娘也觉了因力猛如虎杖重如山万难取胜!两人功力悉敌又都不能罢战只好各显奇能继续拼斗战到急处吕四娘几乎是连人带剑化成一道白光了因也几乎是连人带杖圈成铁壁铜墙好比铜钟撞着铁壁猛虎遇着姣龙一剑一杖上下翻飞兀是杀得胜负难分相逢敌手! 这时候不但鱼壳叫苦就是吕四娘和了因也各在心中叫苦在吕四娘是孤身犯险若然不胜怎能脱险下山?在了因是份属师兄当此众目睽睽若然不胜怎好向天下英雄交代!所以两人都明知无法取胜但已势成骑虎不得不咬牙苦斗!吕四娘战了两个多时辰已是香汗淋洒了因虽内力深长也开始有些气喘! 鱼壳见状叫声“不好!”再战下去只怕两人都要同归于尽吕四娘毁掉也还罢了了因毁掉自己岂不要受四皇子怪责?而且这么多高手在场要令了因毁掉也实无此理。当下再顾不得江湖规矩正要请哈布陀和天叶散人出场暗助了因解开战斗。尚未开声这两人已不约而同双双跃下场子! 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各有心思。哈布陀与了因是同恶相济两位一体到此关头不能不救!天叶散人本来妒忌了因位居上座诚心要看他的笑话。如今见他战师妹不下“笑话”已成自己正好趁此时机显一显武功止斗之后顺手把筋疲力竭的吕四娘擒住挽回刚才自己失掉的面子。 场中了因、吕四娘二人各以性命相搏全神贯注根本不知有人跃进场心天叶散人人未到掌先呼呼两掌遥击出来了因、吕四娘身形一荡尚未分开哈布陀也已赶来两个圆球破空掷出。 就在此际一条黑影疾如飞鸟也突降场心哈布陀的两个圆球竟给黑影凌空打落散下满天刀雨!原来这两个圆球竟是百步之内取人级快如闪电的血滴子!天叶散人第三第四两掌刚刚续猛觉劲风倒撞反激回来!来人身法快得出奇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尚未看清已给来人刁着手腕一手一个猛的拉开两人沉肩缩肘急把身形稳住定睛看时来人正是独上孤峰、单骑闯席的老丐婆! 这一下全场耸动比看吕四娘与了因之战更令人惊异!要知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功力不在了因之下。哈布陀的血滴子厉害非常而天叶散人的掌力也登峰造极但两人出手暗算都给这老丐婆在举手投足之间化于无形而且一个照面就将两人拉开这真是何等功力! 老丐婆手提叫化棒喜喜冷笑猛然斥道:“好不要脸那有这样劝架的道理?你看我的!”身形一晃在了因与吕四娘中间一插了因的荡魔杖法正使到“翻江搅海”这招用尽全力给那叫化棒一隔火星蓬飞禅杖缺了一个口那叫化棒却纹丝不动!吕四娘也正恰恰用到“鹰击长空”的绝招一剑刺去也正正刺在叫化棒上也是火星蓬飞缺了个口。老丐婆把棒一抽笑道:“这才叫做公平劝架谁要暗算冲着我来!” 了因和吕四娘倏的分开了因瞪大眼睛看那青丝覆额光鉴人的老丐婆半晌说不出话这老丐婆功力了因出道以来非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只凭刚才这一招已深觉这老丐婆功力之高纵自己师傅独臂神尼复生也不过如此!了因倒拖禅杖骄横之气顿消稽问道:“请问老前辈法讳!”老丐婆哈哈大笑道:“你的师傅没有向你提起我么?你的师傅三十年前初学玄女剑法曾到天山见我!”了因猛吃一惊骤然想起一人颤声问道:“前辈敢是天山七剑中的易女侠么?”了因此言一出全场无不惊骇。 正是: 塞外归来头未白间关万里觅传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相互追踪 海隅逢异士 连环探案 大厦见奇情 老丐婆冷笑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么?”鱼壳大王面色惨白突然牙根一咬把手一挥场中高手全都涌出了因和尚倒拖禅杖退后几步与鱼壳大王并肩一站左有天叶散人、海云和尚、神魔双老右有凌云岛主卫扬威、太湖寨主孟武功、席贵宾哈布陀九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联成一线个个金睛火眼目不转瞬的注视着老丐婆两边形势一触即。 原来这老丐婆正是“天山七剑”中的易兰珠!“天山七剑”成名于康熙初年(事迹详见拙著《七剑下大山》)隔了四五十年飞红巾、凌未风、张华昭、桂仲明、冒浣莲等人先后逝世“天山七剑”就只剩下易兰珠和武琼瑶两人了。“天山七剑”远处西陲外人不知都以为他们早已死尽不料“七剑”之一的易兰珠会突然从天山来到海隅! 易兰珠的剑法在“天山七剑”之中屈一指(本来是凌未风最强后来凌未风断了右手拇指使剑不便把毕生心得全都传给了易兰珠。)独臂神尼在三十年前得了玄女剑诀那时她武功虽已极高剑法却是初学诀窍之处苦于无人指点因此独上天山向易兰珠讨教独臂神尼比易兰珠年长易兰珠和她平辈论交两人在天山探讨剑法聚了半年才散。有这一段渊源所以易兰珠也算得是江南八侠的长辈。 这时论年纪易兰珠虽已六旬有多但她曾服过北天山骆驼峰上的起也大有来头这乃是她丈夫张华昭的遗物原来是凌未风削天山的降龙木所制。送给张华昭的其名就称为“降龙宝杖”天山的降龙木坚逾钢铁刀剑不入所以吕四娘的霜华剑了因的荡魔杖都给她碰得火花蓬飞。 唐晓澜早听周青说过易兰珠的身份这时心中狂喜急跑上来也不知称呼她做什么才对(周青是凌未风的挂名弟子冯广潮又是周青的挂名弟子。唐晓澜则得周青启蒙而学剑于冯广潮)只好大叫“祖婆”易兰珠凝神不答对方九个高手也不敢难。吕四娘玉臂一伸把唐晓澜拉住悄声说道:“不要乱跑!”易兰珠突然伸手把唐晓澜的游龙剑抽了出来杖交右手高声叫道:“你们真要与我这老丐婆为难?” 了因和尚躬腰说道:“小辈怎敢与易女侠为难。”说着用禅杖指了白泰官和吕四娘一下朗然说道:“但这两人乃是贫憎的师弟师妹还不敢有劳前辈管教!”易兰珠怒道:“那你是想留下他们二人么?”了因道:“正是!”了因自思:自己虽然不是易兰珠对手但合九人之力却是稳操胜券。易兰珠双眼一睁斥道:“就是你师傅在生我也管得!”游龙剑一摇呼的一声真似化成一道白光向了因和尚直卷过去。了因和尚急忙横转禅杖振臂一格叮当一声易兰珠剑锋趁势一荡迳自刺到了因协下鱼壳这边的高手一齐动卫扬威的蛾眉刺和孟武功的虎头钧破风扑来易兰珠疾风一转手中剑“力划鸿沟”两根蛾眉刺断成四段一对虎头钩震上半空!了因却已顺势使个“苍龙卷尾”禅杖一起把宝剑燎开九名高手四方攻上。易兰珠暗道:“怪不得这厮猖狂他果然得了独臂神尼真传功力和他师傅差不多远!”清叱一声将天山剑法中的须弥剑式使开身剑合一连人带剑化成一道白光左荡右抉。这时忽闻得唐晓澜惨叫一声原来他左肩已中了孟武功一掌。易兰珠大怒连下杀手!剑光闪闪不离了因要害!忽然间人声喧哗鱼壳大王大叫:“暂停!”九名高手连袂退下。易兰珠宝剑横胸止步不追凝神细听隐隐闻得哭声从远远的高处传来! 群豪住手了望鱼壳大王的山顶别墅之旁原建有一座十三层的白塔白塔顶上隐约可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檐边吕四娘眼利已认出了那女子正是鱼壳大王的女儿鱼娘再看清楚时她竟是缚在檐边半身倒悬只腾出一只右手执着一柄朗晃晃的利刃搁在绳上只要刀锋一动就要绳断人坠任多好武功也救她不得!鱼壳和白泰官齐声惊呼呆在当场! 这时白塔内冲出一名头目飞奔到鱼壳大王跟前打个千儿气急败坏的禀道:“大王不好了我们一个疏神竟没留意小姐把自己缚了传出活来要大王将白泰官他们放走不然她就要割断绳子和大王永别了!” 鱼娘乃是鱼壳的唯一爱女鱼壳本就疼她这次只因白泰官不肯依从所以才禁止爱女和他相见将她囚在白塔顶上。鱼娘不知有前辈女侠独上孤峰出手相救只道白泰官在武林高手包围之下已陷困境一横了心索性以性命要挟!白泰官见了又惊又喜想不到鱼娘和自己相爱如此之深心中感动不觉滴下泪来! 鱼壳沉思有顷把手一挥说道:“算了你们去吧!”易兰珠在九名一等一高手的环击之下要自保不难但却担心唐晓澜与白泰官会遭伤害趁势收篷冷笑说道:“了因我带你的师弟师妹走了你背顺违戒之事自有你本门中人清理门户我犯不着伸手!若你另有为非作歹鱼肉善良的事撞在我的手里我可不轻饶你!”说罢对鱼壳拱手道声:“承让!”将剑交回唐晓澜左手一带与吕四娘、白泰官展开6地飞行的本领风驰电掣般向山下奔去。 鱼壳悚然一惊蓦然醒起顿足叫道:“快!快!快传令下去!叫儿郎们让路!”倏时红旗招展喽罗们大声叫道:“清道送客不得拦阻!”一站一站的传达下去却已经迟了这时易兰珠等已至山腰那些守卫卡子的喽兵未闻帅令一声胡哨在密林丛草中嗤嗤连响早已射出一排飞蝗弩箭来吕四娘哈哈一笑霜华宝剑呼呼掠风前后左右卷起匹练似的一道寒光飞蝗弩箭纷纷跌落地上。淡月疏星之下四条人影宛如四条白练冲破飞蝗箭雨。山路两边埋伏的挠钩手哗啦啦伸出两排雪白锋利的挠钩向四人脚下疾卷易兰珠降龙宝杖左右一扫只听得吧吧吧吧一片断金冕玉之声把挠钩扫断了七八杆。那边厢吕四娘出手更辣一声娇叱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向草丛中扫去伏在里面的四个挠钧手全部中剑倒地血花四溅!易兰珠急道:“不要杀这些小喽罗!”这时鱼壳大王叫让路的帅令才一站一站远远传来埋伏在山腰山脚的喽罗急忙一面传令一面避开易兰珠笑道:“这才像个送客的规矩!”鱼壳在峰顶了望见她们如此神威不禁变色! 四人出了田横岛仍乘鱼壳大王送客的海船回到青岛海滨闹了一晚这时已是月亮西沉晓霞隐现。过了片刻一团团白云紧聚一起云中闪白光东方天色由朦胧逐渐红眨眼之间一轮红日在遥远的海面冉冉升起顿时映起半天红霞丽彩霞辉在黄海上幻成千万道金光灿目的光线。唐晓澜不禁击掌赞道:“朝昏甫敛洪涛不惊;水面霞光灿烂万道;旭轮突现霄漠顿清!”这是清初才子侯方域写东海浴日的佳句吕四娘微露讶意微笑说道:“唐兄弟这几年来你读了不少书啊!”唐晓澜面上一红又是得意又是惭愧低声说道:“胡乱读了点书认得几个字罢了!姐姐家学渊源我拜你做老师只怕你还不肯收我这样的学生呢!”易兰珠白泰官突然听他们说起书本上的话来甚为奇怪! 唐晓澜五年前在邙山初见吕四娘时稚气未消对她深心倾慕当时他曾听过吕四娘称赞她爹爹一个门生又曾听过吕四娘所说的“侠士之义须配以真儒之识”的议论自渐形秽所以在杨仲英门下才要求晚上读书。今番海岛重逢不自觉的抛出了几句书包想讨吕四娘的欢喜。易兰珠哪里知道他这样微妙复杂的心情。 吕四娘听他那么一说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小兄弟你看我会做个教书先生么?”旋而正色说道:“若然谈到了治学那最少要下几十年苦功主人皓穷经你当是容易的么?对经史之学我自己也未入门呢我爹爹有个门生年纪虽比我们大不了许多经史词章却都已有了根底你若有志于学将来我倒可荐他给你做老师。”吕四娘胸襟开朗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心中那有丝毫杂念唐晓澜听了怅然若失低下了头说句“谢谢”。 易兰珠听得不耐烦打断说道:“不必谈书本的事了晓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寻找你拿了你的剑又还给你吗?”唐晓澜垂手说道:“不知。”易兰珠正容说道:“就为了你这把剑。”唐晓澜惶恐说道:“我知道这把剑是太师祖传给周师祖的我实在配不上用它!”易兰珠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天我默察你的人品尚是我辈中人只是你武功太低我怕你不能长保着它!”易兰珠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把剑是天山两把镇山主剑之一不能落在外人手上。现在晦明禅师门下只剩我一人了而我也已到了风烛残年为了对去世师祖作个交代我必须找寻这把剑的下落找了几年总算找着了。你是周青的义子我也早知道了。这把剑现在我决定给你但你的剑术不行有失天山剑派的威望你得跟我学三年剑术!”唐晓澜大喜急忙叩头拜师易兰珠将他一手扶起肃然说道:“我只授你本门剑术其他武功来不及教了。我和你也仿凌大侠与周青之例只能算挂名师徒。到你将来花甲之年或闭门封刀之日你将这剑缴回天山给那时的掌门弟子。然后由掌门人考核你一生功过那时才决定许不许你正式列入门墙。”武林中的挂名弟子等于学校中的试读生都是程度较低还要留待考核才许升级的。 易兰珠将唐晓澜的事处理完毕忽然面挟寒霜对白泰官厉声说道:“白泰官在我面前可不许你说谎这里的采花案子是不是你干的!” 白泰官面皮变色急声说道:”老前辈这这是哪里话来?我我那会干采花的坏事?”易兰珠道:“当真不是你吗?你且等一等!”忽地长啸一声海边小径的绿树丛中突然现出一个红衣少女只有十四五岁光景唐晓澜认得正是那日在酒楼上唱曲的姑娘易兰珠问道:“锦儿那晚他是不是跟踪过你?”小姑娘盯了白泰官一眼说道:“正是他!”易兰珠忽地笑道:“白泰官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侄女?怎么你跟踪起你的侄女来了!”白泰官和那小姑娘同时现出惊讶之色小姑娘道:“啊!原来你是白五叔!”白泰官道:“啊!原来你是锦儿功夫竟这样精进了!易老前辈你老别开玩笑这是天大的误会!” 易兰珠语气稍缓仍喝问道:“怎么个误会?”白泰官道:“那几天我找我的未婚妻子鱼娘找得快要疯了那晚忽然锦儿在远处民房飞身掠过我追出去一段路看清楚不是鱼娘本待退下。但为了好奇想知道她是什么路道所以又跟踪了一会。” 唐晓澜起初见易兰珠声色俱厉惊疑不定这时见白泰官说得有理心想:原来这小姑娘是他的侄女他采花谅也不会来到侄女身上。忽听得易兰珠又厉声问道:“你话当真?我问你你为何一连几晚在钦差行署附近出没?那些采花大盗是不是在行署附近落脚?他们难道不是你的同党么?” 白泰官定了定神这才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前辈疑心我来到青岛恰恰碰上这里的采花怪案有几个老捕头也疑心是我。其中有一个名叫张鸣的武功不差人也正直他走了许多门路终于找到了我。我说案子不是我干的。他说他也知道案子绝对不是我干的但既然有人怀疑那你就非出手管管不可!我想这也有道理所以虽然急于寻找鱼娘晚上也腾出工夫来给他侦查。事情奇怪极了采花的似乎不止一人每个人武功都极高强我有好几次现踪迹都追之不及。还有一样奇怪的是这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一到钦差行署附近就没了踪迹!”易兰珠沉思半刻弹指说道:“这就是了老实说我起先并不怀疑你后来听得捕头私议指明是你我才暗地跟踪你可笑你一点也不知道。”白泰官面上一阵阵热不但是因为自己被跟踪而毫不知情而且是因为不明不白给人怀疑。原来自泰官是个少年公子在江南八侠中以风流倜傥闻名在未识鱼娘以前也曾和名妓往来吟风弄月但其实只是名士风流绝无留宿之事。他可算是好色而不淫的君子但世俗之人却哪里会了解他。 易兰珠道:“老实说我倒是一开始就立心想破案的为了跟踪你倒把正点儿放过了。后来我也看出不是你了但却猜不透何以你连晚侦察他们他们都不向你动手?他们每个人的武功比你都要高得多!”白泰官面上又是一阵烧心想:怪不得她怀疑我和采花贼乃是同党。我以为那些人是惧怕我的威名所以才闻风闪避却不料他们的武功都比我高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白泰官想来想去连自己也想不透。 易兰珠又道:“我平生所见的怪事甚多可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怪案子按理说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极少肯做下三滥的采花贼就是你的师兄了因他也不敢公然采花。而这次的采花怪案竟似有许多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来干这下贱的勾当!”白泰官沉思有顷忽然问道:“这钦差是何等人物?”易兰珠道:“我己查访过了此人名叫张廷玉是义渊阁大学士兼管户都翰林好讲宋明理学虽然是个奴才平日官声却还不错难道他会包庇采花巨贼?”吕四娘道:“这样说来张廷玉乃是清朝重臣怎的却忽然来到这海隅之地?”易兰珠道:“那我可不知道了。”沉思良久忽然拍掌说道:“这事情可越来越奇怪了张廷玉来了不到三天采花案就频频生难道真和他有点牵连?不会呀不会!张廷玉当朝一品就算是个假道学他也用不着采花再说那些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又怎会为他所用?” 白泰官道:“易老前辈既然那些采花大贼都在钦差行署附近出没我们何不探他一探?小侄身受嫌疑这回事非弄它水落石出心实不甘!”易兰珠道:“也只有如此了。”当下五人同到西郊的玄妙观歇息玄妙观的主持乃是曹仁父的姑姑易兰珠和曹锦儿前几天就是在观中寄住的。 在独臂神尼的八个徒弟中曹仁父名列第四年纪却是最长二十年前他和二师兄周涛曾远游回疆见过易兰珠一面这番易兰珠到中原觅剑也曾找过他。曹仁父极想易兰珠收他女儿为徒但易兰珠却不肯答应。只答应教她一路剑法和带她到江湖历练。这次易兰珠故意叫她在城中四处走动目的就是想引那些采花大贼谁料引不到采花大贼却引来了白泰官。 歇息一日之后晚上易兰珠和唐晓澜一路;白泰官和吕四娘一路迳自到钦差行署附近埋伏从三更等到五更一个夜行人也等不着。只有废然而返。拂晓回到观中那知又生了一件奇怪之事易兰珠和白泰官的行李都给人搜了!留守玄妙观的曹锦儿竟半点也不知道。 易兰珠的行李给人搜了还不打紧桌上还留下一张谢罪贴子上面写道:“女侠南来贫僧西下同逢怪案有意侦查眼拙棋差冒犯该打女侠量大落个哈哈诚心请罪乞免责骂。”易兰珠皱起眉头说道:“这样看来我给人跟踪侦查也不知道。真是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这种谢罪贴是武林中平辈之人做错了事之后最谦下的陪礼。易兰珠辈份极高竟想不起当今之世还有谁与她同辈?唐晓澜不懂规矩贸然问道:“留贴的人想是了因那秃驴了?我们去搜他们他们也来搜我们真是胆大!”易兰珠微嗔说道:“了因有这样的胆也没有这样的武功他跟踪我我哪能不知?”吕四娘白泰官不敢说话。易兰珠道:“谢罪贴上说得明白看来此人是个有道高憎与我们抱着同样心思想破采花怪案的了。只是世事难测既有如此能人出现我们可得分外小心!” 易兰珠闷闷不乐吕四娘讨她欢心请她指点剑法易兰珠道:“你师傅所得的玄女剑诀乃古代真传不在天山剑法之下。当今之世只有三家剑法可以并驾齐驱你我两家之外便是桂仲明传下来的达摩剑法。三家剑法异曲同工你已得师傅真传何须向我讨教?”吕四娘惶然说道:“我的师傅也曾承你指点过呢!”易兰珠笑道:“那个不同那时你师傅初得剑谱剑法尚未入门所以要人指点诀窍你现在已不但升堂而且快将入室剑法上是不必我指点的了我将来教你一点练功的秘诀吧!”吕四娘大喜拜谢。易兰珠忽道:“你师傅内功极高若是她跟踪我我或许不知其他的人还有谁有这样能耐?这几十年僻处塞外不知中原各派宗祖还剩几人?”白泰官说了几派掌门人的名字易兰珠摇摇头道:“都是我的晚辈!”继而问道:“峨嵋派的金光大师和少林派的本空大师还在世吗?”白泰官道:“这两人都已死了!”易兰珠“哦”了一声内心越惊异。 当晚四人仍分两路在钦差行署附近埋伏三更敲过蓦地一条人影疾如飞鸟的跃进署衙黑衣玄裳面目看不清楚胁下挟着一个少年女子想是已给他点了哑穴所以毫不声张再过些时又是一条黑影疾跃进衙胁下也挟着一个少年女于唐晓澜一瞥之下认得是哈布陀暗道:“原来他是采花大贼!”正想出声易兰珠将他一带悄声说道:“你紧随着我!把飞芒扣好若有危险先暗器!”与吕四娘白泰官打个招呼四人同时跃进衙内。唐晓澜轻功虽与易吕二人相去远甚但造诣亦已不凡四人飘身进署落地无声遥见哈布陀的影子在楼台亭栅之间隐没。 行署内池塘假山繁花密叶布置得饶有园林之胜天上一钩寒月笼罩着飞楼翠阁。易兰珠一看四面无人飞身纵上假山顶上只见一座宫殿式大厦兽环高耸便在走廊右双足一点飞到廊顶一垫足又从廊顶使了一手“燕子钻云”向那座大厦屋顶飞去立定身躯。过了片刻吕四娘白泰官唐晓澜相继跃上四下一望好大的一所海屋楼台亭榭不计其数易兰珠正不知从何处入手。参差错落的房屋之间有一带万字走廊曲曲折折挂着几十盏垂苏八角风灯忽听铃声响处中间一座大屋呀的一声门响拥出十多个高大汉子躬腰蹑足好像怕惊动什么人似的形状十分滑稽最后走出一个官员红呢兜风髦气概不凡这行人还未走出葫道走廊那头前呼后拥又来了一簇人也是一色打扮两簇人快要相遇从外面来的这簇人顿时肃静无哗一个戴着翡翠顶插有双眼花翎的大官躬腰问道:“张大人卑职请安!”那个披着红呢兜风髦的官员说道:“田大人你不必进去了!”迈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那个“田大人”面露诡异笑容躬腰便退。白泰官曾在山东行侠仗义大略知道官场情形听他们称呼料知那披红呢兜风髦的必是钦差张廷玉而那个插双眼花翎官服穿得齐齐整整的则是山东巡抚田文镜。这田文镜也是清代名士他在当时各省抚台之中甚有威望。白泰官心想:张廷玉虽是钦差但两人官阶相差不到一级(张是正一品田是从一品)按官场规矩张廷玉若到抚台所在地的济南田文镜自当隆重迎接但现在张廷玉出巡青岛田文镜可不必亲来拜谒呀!何以田文镜这样害怕钦差与他平日为官作风甚不相似。 过了一阵两簇人都已去远易兰珠低声说道:“我们去搜中间那间大屋!晓澜你随着我。四娘你要等我先才可出手!”双足一点带唐晓澜从七八丈高的画檐上飘落大厦瓦背抬头仔细一看只见八扇屏风上面还有一排雕花排窗顿时计上心来一个“旱地拔葱”直向廊檐大花板顶纵去左臂一举两指一钳便把整个身子吊在上面用精深的内功轻轻震开一些裂痕一点声息都没有吕四娘白泰官唐晓澜也照着她做张眼偷窥大屋从梁上吊下一盏溜金嵌宝缨络缤纷的长明灯放出一道淡淡黄光照出四根盘龙舞凤的通天大柱大屋正中坐着一个少年公子唐晓澜看得吃了一惊这少年公子正是前几天在滨海楼上所遇的王公子!天叶散人、海云和尚、神魔双老站在两边神情竟是对他十分恭敬!吕四娘和白泰官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究竟是什么路道? 王公子伸了一个懒腰击掌说道:“正事做完咱们可要干些开心的事了。张廷玉那厮好不知趣过了三蜇才走。”对一个黑衣卫士道:“叫哈总管来!”黑衣卫士“喳”的一声垂手退下。 过了一会一阵幽香扑入鼻冠侧门开处哈布陀与另一个黑衣卫士扶着两个少女进来这两个少女正是他们今晚劫来的这时已换了装束轻裙长袖翠羽明挡姿容不俗只是面容灰暗两眼无神。王公子笑嘻嘻的端详了一阵扭转了头说道:“这两个女子忒小家子气虽有几分姿色也像泥塑木雕。先送去训练过一个月后再带来见我!”黑衣卫士“喳”的一声正待带两个少女退下王公子又道:“咱们来到山东先后觅得多少秀女?”黑衣卫土道:“一共已是十二个了!”王公子道:“都叫官媒验过了么?”卫士道:“除这两个之外其他都验过了有八个符合规格!”王公子道:“不合规格的送她们回去不准难为她们。”哈布陀笑道:“何不赐给宝国禅师?”王公子道:“若是不能进入内廷的秀女恐也未必能入宝国禅师法眼我另选佳丽送他好了。”易兰珠心念一动暗想:采花贼那有如此气派?难道他们是朝廷暗中派来挑选秀女的?这王公子不知又是何等人物?正思量间忽闻得天叶散人大喝一声:“好大胆的奸细还不给我滚下!”双掌齐扬廊檐崩折屋瓦纷飞易兰珠等四人在泥砂瓦片的烟雾中飞身下地。原来是白泰官愤怒难抑无意之间咬了咬牙身躯稍沉传出一微细的声响只这一点儿音响立刻就败了事! 白泰官脚未沾尘两柄匕拍拍两声直向王尊一飞去大声喝道:“采花贼原来是你!”王尊一身形骤起一柄匕啪的一声钉在椅背上面深入五寸另一柄直飞过来却给王尊一双指一箱将匕箱住。说时迟那时快吕四娘纵跃如风只一起落之间已扑到王尊一身边霜华剑扬空一抖一招“龙顶摘珠”奔他咽喉刺去。王尊一滑步旁窜转到一根“满堂红”的旁边那“满堂红”是根银铁杵下面有脚上面托着莲花莲花上明晃晃的点着四支红烛王尊一急切之间找不着兵器双臂一抡把“满堂红”提了起来吕四娘第二招“飞瀑流泉”白光闪闪竟似十几口利剑同时刺到王尊一手腕一翻把“满堂红”当铁棍使一推一扫一招“横扫千军”把吕四娘的宝剑格了开去!吕四娘怔了一怔想不到玉尊一使的竟是少林派上乘的正宗伏虎棍法! 那王尊一好不厉害把剑格开随即一招“挟山海”飞身一跃跳到吕四娘左侧“满堂红”向前一送雪亮的银铁杵尖疾如箭驶变成了少林派的大枪招数“乌龙出洞”直向吕四娘小腹挑来吕四娘见他枪法轻薄勃然大怒手腕一翻剑光如匹练般一闪自左向右一旋施展内家功力竟把“满堂红”拦至外门随手一剑“飞鹰搏兔”又向王尊一下三路刺到。王尊一也不由得猛吃一惊这少女剑法果然少见把“满堂红”一番用个“将军下马”格登一声恰把宝剑挡住。两个追风逐电般在宽阔的厅堂大战起来。 吕四娘这边打得已够激烈易兰珠那边打得还要激烈万分!天叶散人一见易兰珠飞身下地霎地一个“金龙探爪”呼呼两掌接连出他快易兰珠更快掌风人影中易兰珠的降龙宝杖已点向他面上双睛这一招换是旁人绝逃不了那天叶散人乃是西域第一高手辈份比了因还要高半辈武功也确有独到之处袍袖一拂反手一掌劈出以攻为守消了来势易兰珠道声:“可惜你这样武功竟然自甘下贱!”手腕一翻降龙宝杖又卷地扫来天叶散人纵身跃避变掌为拿施展分筋错骨中的绝招向易兰珠空门袭击。那料易兰珠突把降龙宝杖当成青钢剑用右手倒握棒梢盘空一绕身移步换避招进招降龙宝杖倏的翻起刺到腰间那边厢八臂神魔萨天刺挡住了白泰官大力神魔萨天都见易兰珠杖法厉害虎吼一声卷起衣袖露出粗如木柱的双臂来。天叶散人正被易兰珠逼得无法招架萨天都恃着神力蛮冲蛮打拳足并用左脚一挑右拳跟着劈胸打出恰恰替天叶散人挡住。易兰珠的宝杖来得疾如雷霆一杖戳在萨天都腰间萨天都恃着铜皮铁骨周身刀枪不入向前一挺大声喝道:“老丐婆你奈得我何?。哎哟你使的什么妖法?”腰间又痛又痒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忽地捧腹大笑起来周身酸软原来易兰珠这杖正正戳在他的笑腰穴上他本来不怕点穴元奈易兰珠数十年功力用的又是内家真力萨天都到底还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如何抵受得了? 哈布陀本待助王尊一双战吕四娘见天叶散人危险大叫一声:“宝国禅师来!”与海云和尚两侧挟击哈布陀使的是流星锤海云和尚前晚被吕四娘削断长剑现在已新换了一把哈布陀先到给易兰珠宝杖一挑把两个流星锤挑过一边海云和尚冲来长剑一招“长虹经天”分心刺到。蓦然间眼前人影一晃只听得易兰珠笑道:“你来得好!”海云和尚突感手腕一阵酸麻手中长剑已给、夺去! 易兰珠本来有一把短剑名为“断玉”乃是晦明禅师留下的镇山双剑之一与游龙剑同有削铁如泥的功效。但她因辈份极尊这次南来却并不把剑带在身边。(她已是天下剑法的第一把好手对付后辈不值得用剑了。)不料这时骤然碰着几个一流高手袭击用降龙宝杖虽然不惧但到底不是非常熟手。这时见海云和尚长剑刺到正合心意劈手夺过大声笑道:“你们既然围攻那可怪不得我拿你们祭剑!”长剑寒光闪闪连下杀手不过片刻海云和尚已先中了一剑跳出取剑再斗!天叶散人与哈布陀拼命抵挡兀是处在下风! 这时门外人声鼎沸大门砰的一声给人踢开了因和尚为提着碗口粗的禅杖大踏步走来双眼一扫不禁惊呼:“原来是你!”抡动禅杖飞身扑上“迅雷击顶”直向易兰珠后脑打落。易兰珠倏的一个转身左手降龙宝杖一格右手长剑斜斜向外一推一招“白鹤啄鱼”直点了因胸膛了因立起禅杖一个翻身“乌龙盘树”横扫易兰珠中路易兰珠长剑一格翻过一边哈布陀与天叶散人两边抢上这三人功力都是非同小可了因的神力尤其惊人一支禅杖前挑后盖左挡右架呼呼轰轰易兰珠力敌三人堪堪打成平手。 吕四娘与王尊一斗得正酣见许多锦衣卫士涌进剑法催紧疾如电掣唰!唰!唰!浑身上下卷起几道白虹似的剑光缤纷飞舞王尊一武功虽强几曾见过这样剑法?慌忙退时吕四娘一剑横削贴着铁杵“顺水推舟”横削王尊一手指王尊一大吼一声几十斤重的“满堂红”脱手掷出吕四娘飘身一闪那根“满堂红”直飞过来铁杵尖正中一名黑衣卫士的咽喉哎哟一声仰翻倒地颈血四溅铁杵竟是贯喉而过! 唐晓澜仗着游龙宝剑连削卫士们的兵刃这时萨天都酸麻渐消只是气力还未完全恢复见众卫士抵挡不住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扑向唐晓澜。唐晓澜剑尖一摆侧身疾刺。萨天都畏他宝剑倒不敢硬接大喝一声:“好小子拿过剑来!”身子一腾走偏锋穿侧翼左掌一圈右指一扣运用擒拿手法来抢唐晓澜的宝剑本以为唐晓澜武艺低微不堪一击那知唐晓澜跟杨仲英学了五年功夫杨仲英虽不是顶儿尖儿的人物但与双魔相较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杨仲英练的是正宗的嵩阳派内功心法传给唐晓澜唐晓澜练了五年根基已稳剑法上无形中高了许多。他的追风剑法迅捷异常萨天都太过大意猛扑擒拿冷不防唐晓澜手腕一翻宝剑自下而上急挑上来喝声“着!”萨天都刚刚被易兰珠打一杖行动稍滞左臀又中了一剑! 游龙剑锋利异常剑尖入肉五寸。萨天都痛得大吼:“好小子拿命来!”更不换招双掌向下便按。萨天都号称“大力神魔”这双掌之力何止千斤唐晓澜刚才那剑不过一时侥幸这时剑未撤回萨天都双掌已如迅雷下击焉能躲避只道此命休矣不料掌风过处只觉头顶似给刀削一样火辣作痛但却并没受伤。唐晓澜睁眼看时只见吕四娘运剑如风已把萨天都直逼出去!一摸头顶微有血丝头脱落了一大片! 这时卫士再度围来唐晓澜见强敌已退心神稍定右手一扬满握飞芒电射而出嘶嘶乱响似流星飞坠惊雷骤落众卫土未曾见过飞芒暗器武功稍低的已是给他伤了几个。王尊一在卫士手中抢过一口单刀笑道:“唐兄弟将剑交给愚兄保管了吧!你我一见投缘我绝不能叫他们伤你!”唐晓澜怒道:“亏你一表斯文原来却干采花勾当谁与你这下三门的小贼做兄弟!”游龙剑疾如风全使辣招“猴猿献身”“仙人指路”“猛鸡夺粟”向王尊一进攻。王尊一面招架一面笑道:“哈哈什么采花?唐兄弟你说我采花?你不怕笑折了这里武林宗匠的牙齿?”唐晓澜狠狠说道:“什么武林宗匠?你这些狐群狗党还不都是一丘之貉!”游龙剑回剑震开王尊一哈哈大笑手起一荡把唐晓澜宝剑震开一刀向唐晓澜手腕劈来唐晓澜剑诀一领“孤鹤凌波”跃身避招还招和王尊一斗在一起。王尊一武功虽比他高想夺宝剑一时之间却不能够。 这时侍卫越来越多吕四娘展开玄女剑法将萨天都又刺了一剑之后急忙退回与唐晓澜并肩作战。仗着吕四娘的剑法通玄唐晓澜的宝剑锋利众卫士不敢近身。可是己少敌多王尊一的高手多是少林派的上乘功夫吕四娘和唐晓澜二人迭遭凶险十分危急! 那边厢易兰珠恶战了因和尚、天叶散人与哈布陀三个一等一的高手虽是不能取胜却已完全占了上风。了因等三人只能靠互相呼应连环夹击之力才能勉强抵挡得住。易兰珠见卫士纷纷涌来大堂中到处是人眉头一皱暗中禀道:祖师在上恕我大开杀戒!剑法倏变只见剑花错落冷电精芒飘渺无定使到急处宛似千方条银蛇乱掣了因等三人连连后退。易兰珠身法如风绕场疾掠东一剑西一剑出手迅捷无伦卫士们方见人影晃处身上已经中剑片刻之间涌进大堂的几十名黑衣卫士。竟然倒下了一大半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一两处剑伤! 易兰珠使的这路剑法也是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法不过虽然同是一路剑法在易兰珠使来比唐晓澜厉害岂止数十百倍!还幸易兰珠一念慈悲负峰所刺都是关节与不致命的穴道之处目的只在使敌人消失战斗力量。 易兰珠绕场一周卫士们倒了一大半武功稍强的未受剑伤也纷纷后退了因和尚等人大惊急忙起来缠斗易兰珠心想:擒贼擒王看来这王尊一是他们领把这厮擒住先破了采花怪案再说。主意打走长剑一抖一个“楼膝拗步”飘风般闪到王尊一右侧一招“玉女投梭”横刺过来王尊一单刀一搁叮当一声断为两截。了因吓得心胆皆裂禅杖急急扫来哈布陀的流星锤也连环打到易兰珠一击不中已给他们二人拦住。 吕四娘见易兰珠如此出手也猛然醒悟霜华剑疾如风接连闯过几名卫士的堵截脚尖一点腾身掠起忽地一招“天山雪崩”半空杀下宝剑直刺王尊一颈项。萨天都弓身一跃急便猫鹰扑击的绝技也腾起身来舍死忘生在半空截击十只长可逸尺的指甲一齐刺到两人功夫都是高强之极半空中谁都难于闪躲吕四娘肩头中了一爪萨天都胸膛也中了一剑还是吕四娘功力较高中了一爪连人带剑转了个圆圈把涌来的卫士又伤了几个宝剑一挥仍然指到王尊一背后!而萨天都吃了一剑卜声坠地已是不能动弹! 王尊一绕场疾走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身形一矮蓦地“翻身射虎”反手一拿左手双指疾点吕四娘的“窍阴穴”右拳如箭冲打吕四娘前心这是少林派“伏虎拳”中的救命绝招败中求胜。吕四娘逼得改攻为守吞胸吸腹晃身急闪霜华剑出去圈回来猛地第二剑又卷地掠来。王尊一绝险已过心神稍定左拳右掌反击吕四娘下盘一名黑衣卫士纵跃如风手提两柄铜锤左砸右压及时赶到这名卫士名叫彭云应乃是哈布陀副手功力也非寻常可比吕四娘看看得手忽遭阻截勃然大怒猛然一振手腕剑锋倒削使出玄女剑中的绝招“秋水横舟”从双铜之下钻过仍向王尊一胸膛刺去。彭云应武功精熟横退两步双铜急砸吕四娘本以为可从铜底钻过那料彭云应先退后复上方位恰到好处眼见这双铜落下就算王尊一给她宝剑刺中。她也免不了头破血流之灾。 吕四娘遭逢绝险退已无及不顾一切霜华剑仍然向前猛刺。正在这死生俄顷之际彭云应与吕四娘都蓦然给人一扯。分开两边。 正是: 强中更有强中手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戒律难持 禅师迷困惑 笺文误释 童子弄权谋 吕四娘彭云应互相冲击如箭离弦其势极猛给来人一下分开甚为惊讶。吕四娘横跃三步收剑看时只见一个清瘦和尚身穿月白憎袍脚登双耳麻鞋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双目不怒而威渊享岳峙状貌威严。正拦在王尊一与自己的中间。 易兰珠一口长剑神出鬼没光芒四射宛如水银泻地把了因、哈布陀与天叶散人三个一等一的高手杀得手忙脚乱猛然间见一个和尚半空跃下一手拉开了吕四娘不禁大惊横剑一封把了因三人逼出外圈正待赶去忽听得那和尚大声喝道:“王尊你还不乖乖跟我回山。”易兰珠闻言一怔只听得那王尊一亢声说道:“师叔远来小侄有矢迎迓就请师叔在此盘桓几天小侄有事绊身回山谒灵暂时还办不到。”那和尚拂尘一指厉声斥道:“你在我跟前还装什么蒜?你恶贯满盈不跟我回山难道要逼我在此下手吗?” 易兰珠甚觉出奇走前几步那和尚双掌合计作了一礼歉然说道:“易女侠请恕无礼小僧是嵩山少林的监寺少林不幸出此下贱之徒不但有玷家门而且辱及武林累得易女侠费神出力我们少林寺非常过意不去!今天我就把他押解回山依法惩治易女侠和这几位朋友若肯赏光请到嵩山少林寺逗留数日我们嵩山少林决不包庇门徒女侠也可作个见证!” 易兰珠本来疑心王尊一是王室子弟最少也是朝廷中人所以才能把钦差行署当作藏奸之地至此大感出乎意外。嵩山少林寺乃天下武术总汇门徒遍布国内声势之大其他各派望尘不及。以前的主持本空大师更是四方钦仰的有道高僧王尊一若然是皇室中人那绝不能出于少林门下。当下拱手说道:“不敢动问大师与本空主持是怎么个称呼?”那和尚道:“本空大师正是贫僧的师兄他不幸去年已圆寂去了。这个叛徒正是他的俗家弟子。现在的主持是三师弟无住禅师。”易兰珠道:“那么你是本无大师了?”那和尚稽说道:“我与凌大侠曾有一面之缘我早欲上天山拜谒女侠只因路途遥远寺务缠身迟迟未能成行。这次冒犯女侠甚为惭愧!” 易兰珠也暗自叫声“惭愧”怎么也想不起他来。这本无禅师精通少林神拳功力不在他师兄本空之下。论起辈份和自己正是同辈。这次和他分头查这怪案若然自己早现有像他那样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也必然会怀疑他与怪案有关去搜他的行李的。易兰珠这样一想倒也不怪本无禅师只是有点惊异看本无禅师年逾花甲轻功何以尚如此了得?其实本无大师的武功与易兰珠原在伯仲之间但此番探案易兰珠先是专心注意白泰官所以没留神到本无大师也跟踪她罢了。 了因和尚、天叶散人与哈布陀三人纵身急退布成犄角之势护着王尊一。本无大师向天叶散人合什作礼开声说道:“天叶道兄贫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不知道兄何以庇护叛徒助纣为虐?”了因喝道:“本无大师你在嵩山清修也还罢了何以到此干预闲事?”本无大师拂尘一扫朗声说道:“这位想必是江南八侠之了因大师了听说大师近来春风得意应清廷什么皇子之聘受封为宝国禅师了贫僧仍山野小民不敢与贵为国师的人来往。贫僧虽与独臂神尼也有点小小的交情但门户不同贫僧正因不肯多管闲事所以虽与神尼份属故交对她的叛徒也还不愿出手料理我想独臂神尼遗规尚在自有她的门户中人出头。大国师责我多管闲事真不知从何说起?” 本无大师只知了因受四皇子之聘却不知天叶散人也受了聘。这番说话暗存讥刺明明知道了因乃是独臂神尼的徒却偏不提起比明骂了因还更厉害!不但了因老羞成怒天叶散人也是面红过耳。了因禅杖一摆大声喝道:“本无老秃我敬你是长辈才好心劝你你当我真怕你么?”本无大师冷冷笑道:“我年迈无能那敢像一些后生小辈妄在江湖称强道霸?我已遵大国师之劝不敢再在江湖上多管闲事了但我本门师侄我总该还管得!嘿我也要劝大国师不要管我少林门户中事!大国师若一定要管呢那么就请大国师知会天下英雄到嵩山赐教!”了因虎吼一声碗口粗的禅杖陡然打出本无大师拂尘一扬把禅杖缠着以了因的神力竟然被他阻住!正想变招忽闻得王尊一也冷冷说道:“师叔一来就以家法相责不知少林家法第十三条说的是什么?”本无大师一怔原来第十三条说的是若然少林门下被误为犯了清规大戒的准许申辩。对监寺所判不服者可邀请证人到嵩山申述评理。最多许以一月为期。少林这条“家法”用意是怕有人受了冤屈监寺误判以至沉冤蒙白的。要知少林门人甚多江湖上良萎不齐有时不免误受牵累;监寺护法有时察看也容有不周所以立法以宽济严不像其他各派做掌门的便可生杀予夺具有无上权威。 王尊一此言一出本无禅师右手一松把拂尘收回睁眼说道:“我亲眼见你同党劫夺少女献来与你你乃是采花案的主凶难道我还诬你不成?”王尊一夷然自若只是微微笑! 本无大师见师侄不理不答变色说道:“既然你要申辩我便许你一月为期任你邀请证人上嵩山评理!你若以为有人作你靠山妄想逃匿那你可办不到!”王尊一傲然笑道:“我为什么要逃?一月后我准到嵩山便是!”本无大师见他态度雍容毫无胆怯之意好生奇怪!心想若非自己亲自破案真不敢相信他就是采花案的主使人。看他儒稚威武两俱有之面上不现半点邪气。谁料他会做出这种最犯江湖之忌的下贱之事。 当下本无大师再对易兰珠道:“到期也奉请女侠上山作个见证这几位朋友也一并请了。”易兰珠笑道:“这两位便是了因的师弟师妹白泰官和吕四娘。”本无大师道:“那更好了咱们先走!”这时门外火把如林山东巡抚田文镜亲率兵丁把大厦团团围住王尊一挥了择手哈布陀出外一阵王尊一道:“师叔请恕小侄不远送了!”本无向外一望只见门外兵丁霎忽之间已退得干干净净冷笑说道:“看你不出原来你还勾结满奴是钦差大人的贵客!”王尊一朗然说道:“请师叔一并记在小侄帐上该杀该剐到时请主持和武林前辈判菲便是!”本无大师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摆拂尘往外便走。易兰珠碍于王尊一是少林派的人既有本无大师出头自己只好放手。 五人回到了玄妙观本无大师向易兰珠一再道歉。谈了两天武学各自钦佩。两日后本无大师自回嵩山白泰官则邀吕四娘去访甘凤池准备先上邙山祭扫师父之墓然后再到嵩山作证。 易兰珠计算路程山东与河南相邻从青岛到嵩山以她和唐晓澜的脚程最多半月可到使叫唐晓谰在玄妙观中留下先传他内功的吐纳之道唐晓澜在杨仲英门下五年所习本是正宗有了根底再经易兰珠一点窍要顿时意与神会上手甚易。 半月之后易唐二人从青岛南下经临沂再向西折从曲阜直下济宁进入河南商丘再过几天来到嵩山。只见那少林寺屋宇连云鳞次栉比果然不愧是一个佛寺的大丛林。进到寺门早有执掌室经堂的僧人到知客堂接引经过大雄宝殿进入罗汉堂本无大师也已亲自出迎说起日期原来明日就是。当下本无替易兰珠引见少林寺的新主持无住禅师无住禅师慈眉善目一看就知是个有道的高僧无住虽然是本无的师弟但他对佛经潜心研究善说上乘之法武功虽略逊师兄道德修行却是阎芽第一所以做了主持但这无住禅师的长处也正是他的短处他力主清腹不问俗事虽然不许门徒与官府往来但也不鼓励他们与官府作对。他只求造遥化外宏扬佛法便认为是求正果的不二法门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唐晓澜进了少林寺后自有知客带他到禅房安歇。唐晓澜住的禅房正在罗汉堂侧边堂中一盏巨大琉璃灯悬在殿顶灯焰足有碗口大小放出缤纷异彩神桌上点着粗如儿臀的巨烛烛焰窜起半尺多高唐晓澜盘足跃坐禅床之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觉万籁俱寂只有堂中烛焰偶而出“必剥”之声。唐晓澜心想这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听白泰官说它有三十六座殿五百多僧侣入夜之后居然如此寂静的确是个戒律谨严的寺院。正思量间忽闻得外面有轻微的声息唐晓澜悄悄下了禅床在门隙一望只见大堂上竟然有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裸着双足金环束两双玉雪可爱的小臂上也束着两双金环就如《西游记》中所描绘的红孩儿一般在大堂中手舞足蹈向这个罗汉伸一拳向那个罗汉踢一腿忽而口中讷讷有辞忽而昂头向天长笑形状诡秘!唐晓澜大为讶异如此庄严肃穆的少林寺中怎么忽然会钻出这样一个孩童而且罗汉堂的重要又仅次于大雄宝殿为什么少林寺的寺僧又容得一个顽皮的孩子在此撒野? 过了一会仍不见有寺中僧人出来干涉唐晓澜一时好奇伸手拉开门闩正待出去忽然眼前一花罗汉堂的檐顶突然落下一人那小孩冲着他一笑那人一打手式、小孩突然在怀中摸出一包东西哗地打去那人伸手一接回过头来却是天叶散人。唐晓澜手拉门闩急忙闩上。天叶散人怪啸一声那小孩忽然喊道:“有人来啊!”天叶散人遥击一掌禅房房门如中铁锤如受巨风突被震开唐晓澜跌在地上! 唐晓澜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只见罗汉堂四面已赫然的立着四个僧人唐晓澜只认得一个是久己入寺的知客僧悟虚禅师。悟虚禅师开声喝道:“咄你是那里来的?少林寺中的罗汉堂岂容得你随意乱闯么?”天叶散人哈哈笑道:“请你们的主持无住大师打话。”四个和尚同声斥道:“我们的主持不见你这无名之辈。”天叶散人一阵狂笑朗然说道:“你们连我都不知道真是丢尽少林的面!”拔身便起傲然说道:“你们不把主持叫来难道我不会自己去找么?”四个僧人也不见怎样腾挪作势已倏地四面齐上把天叶散人围在中间。天叶散人又是冷笑一声出手如电双臂一振两名僧人直掼出去另两名僧人也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天叶散人掌力厉害非常幸在这四名僧人都是现下少林第二辈中的高手要不然更受不住。天叶散人得意洋洋正待前闯冷不防大堂东面人影一晃天叶散人正待回身肩头已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道:“阿弥陀佛!”天叶散人吓了一跳未敢回头先行躲避急忙向旁横跃三步。 天叶散人左掌护胸足尖一旋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天叶散人不远万里远来中土可有什么事赐教么?”天叶散人道:“请问大师法号?”那老和尚稽答道:“老衲正是散人欲找之人!”天叶散人道:“无住禅师名不虚传果然是个谦冲有适的高僧。只是你门下四位僧人忒是无礼。”无住禅师笑道:“他们四人怎知是散人来到他们只当是江湖上狂徒!就是老衲若不见散人的灵山掌法也不知道是你黑夜到来。散人请遏怒气贫僧在此赔罪!”这番话亦软亦硬明是道歉陪罪实是暗责无叶散人不该蔑视武林规矩擅闯山门天叶散人的灵山派与少林派虽然远隔万里门户毫不相涉但天叶散人的师傅灵山上人五十年前曾到少林寺听过无住的师父说经奉以“半师”之礼所以若认真排列起来天叶散人比无住禅师却矮了半辈。乱闯长辈门庭说起来先是自己不对尤其无住禅师如此谦虚天叶散人倒不由得不收起骄狂之气当下还了一礼拱手说道:“令师侄王尊一道德武功江湖推重。贵监寺本无大师不察加以罪名但虽半生闲散也看不过去。令师侄明日便到嵩山请罪俺与几位武林前辈也愿在少林寺中得一旁听之席断此是非。”原来按武林规矩本派清理门户外派不得干预。但若事出非常而受整肃的门徒又公然不服者也可请别派宗祖参与评理只是此种事情百年难遇一次事由若有如此不服本派长老的门人纵许评理得直感情已伤非脱离本派另立门户不可的了。 无住禅师“哦”了一声仍然平静说道:“我们少林寺千百来年都以戒律自持绝不包庇门徒也绝不妄责门徒。但古语有云:兼听则聪偏听则蔽天叶散人与别派武林宗祖蓦然肯来共断曲直那贫僧是求之不得!”天叶散人道声“得罪!”转身便走侧门一启忽然闯出一人合掌一揖叫道:“天叶散人远来恕我们不送了!”天叶散人突觉巨风震撼合掌回揖竟自抵挡不住身不由已直退出堂门!天叶散人素以掌力自鸣不料却敌这人不过定神看时原来却是本无大师道声:“承教!”再也不敢多说疾忙下山。 那个金环束的孩子当无住禅师与天叶散人对话之时始终在旁静听。无住禅师送走天叶散人之后轻抚他的头爱怜说道:“没有伤及你吗?”小孩道:“没有!”本无大师道:“谅那厮也不敢。”对小孩道“好了你回去歇息吧今晚不必练功了你的师傅等着你呢。”小孩应了一声转入后堂。唐晓澜本想问那小孩来历但自己既是初来辈份又低却是不便擅问只好纳着一肚子闷自去睡觉。遥遥听得外面本无禅师声调高昂似在和无住禅师争辩! 天叶散人走后无住禅师与本无大师携手同入“初祖庵”中。这初祖庵乃纪念达摩禅师的建筑(相传达摩禅师在南朝梁武帝时自印来华一苇渡江在河南嵩山少林面壁十年创立禅宗是为“初祖”)少林寺有重大事情时脑人物才入“初祖庵”中相商。无住禅师坐定之后微笑说道:“师兄姜桂之性火气至今未敛今晚何苦与来人为难?”本无大师笑道:“我也不想成佛那学得师弟你的涵养功夫。天叶散人明知我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居然擅闯佛门不给他点厉害他还以为我少林寺僧是可欺之辈。”无住禅师道:“他既按武林规矩要替王尊一撑腰明日便是日期事出非常。他早一晚通知虽然不够礼貌也不必怪责他了!”本无大师道:“我在青岛去捉王尊一时已知有许多武林高手与他助纣为虐只料不到天叶散人也在其内。王尊一既然不服管束且又淫暴下流明日会后废了他吧!” 无住禅师低眉阁目良久良久才低声说道:“师兄这事太不寻常!”本无禅师叹道:“料不到我们大师兄最宠爱的徒弟今日变成这样!”本无的师兄本空乃是前任少林主持在武林中威望远在两个师弟之上所以江湖中人提到少林十九只知本空不知无住本无当年王尊一乃是了因保荐来的那时本无就疑王尊一来历不清劝师兄不要收他。但本空见王尊一相貌非凡聪慧异常非但不听师弟之劝而且把一身本领都授了给他。 无住道:“我说这事太不寻常不只是因为王尊一乃是我们师兄的爱徒而是为什么有那么多武林高手替他撑腰?”本无禅师默然不语无住继道:“你想纵使王尊一是后起之秀他出师才有几年?有何德何能居然令一派宗祖的天叶散人也如此倾倒。还有那凶僧了因自恃是江南八侠之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又怎的竟似给他做了保镖?”本无禅师沉吟有顷一拳击在掌上拖长声音说道:“莫非他”无住禅师面色惨白截住本无的话说道:“我们不要随便猜测骑着驴儿看唱本走着瞧吧!只是我有一言奉劝师兄你性子较暴明日之事说不定有关少林劫数你要忍着些儿。”本无禅师愤然说道:“师弟你是一寺的主持你说什么就算什么愚兄听你吩咐便是。”无住禅师一笑起立说道:“咱们兄弟说这个干嘛?师兄你别多心。”两师兄弟携手走出庵堂看三十六殿浸在溶溶月色之中无住禅师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求佛祖慈悲保佑这大好基业不要毁在我的手里!” 第二日一早少林寺的大雄宝殿香烛撩绕达摩祖师的佛像摆在正中等待举行一个不平常的仪式。 唐晓澜以见证人的身份也被邀请参观只是他乃晚辈不似易兰珠白泰官等由上院高僧接待列席的席位也有不同。招待他的仍是昨日接引他的知客僧悟虚。唐晓澜一早起来悟虚就请他沐浴净身等候午牌时分悟虚带他走出禅房只见值殿僧人两排排列全是鲜明的僧衣进到大雄宝殿五百僧人早已按照原定的位置站好大雄殿内肃穆异常几乎连呼吸声音都可听见。殿台上的两行司礼僧人手敲云板笛韵悠扬一声声传了下去。唐晓澜坐在西侧的第十三宾席过了一盏茶时刻突然钟鸣鼓响月门开处檀香袅袅如雾在香烟撩绕中并排走进三人正是主持无住禅师、监寺本无禅师和少林寺的贵宾易兰珠白泰官与吕四娘随后无住禅师走到达摩佛像之下跃坐在案前的一个黄布拜垫之上本无大师跃坐右侧蒲团易兰珠、白泰官、吕四娘三人坐在右宾席。达摩堂、罗汉堂、掌经堂的上三堂高僧全部穿着袈裟恭身合什向掌教方丈、少林寺的主持无住禅师施礼无住禅师面容肃穆向达摩祖师佛像行礼之后开声说道:“我嵩山少林寺建寺一千三百余年戒律精严名闻海内老衲不德新任主持不意有本寺门人王尊一罔顾清规有违大戒为监寺本无大师现竟在青岛干下采花恶行本应立即缉拿归山但王尊一声称不服要求与监寺对质并邀有别派长老共同评理。此事关系少林荣辱等下明断曲直;阎寺憎人俱当引为鉴戒。”有许多僧侣未知此事一时喷异之声大作少林寺中竟然出了采花大贼这真是从所未有之事。 本无大师稽说道:“掌院方丈若然断了曲直之后王尊一果然有罪但别派长老出头庇护那又如何?”无住禅师道:“若有此事只有罔寺一致劝服外宾惩治叛徒。”本无大师又道:“若然外宾不服那又如何?”无住禅师含嗔说道:“必无是理!”掌经堂的弘法大师道:“采花淫行罪在不恕若真有外宾恃强庇护那全寺僧人均有护法之责!即使叛徒要别投门户也不可以!”掌经堂主持是执掌历代的传经戒律的本无大师就是要逼他说出这样的话无住禅师皱眉不语面有重忧。 时交正午唐晓澜心想:王尊一怎的还不见来莫非他畏罪不敢来么?忽闻寺门外清磐之声寺门开处王尊一洋洋自得在一大堆人簇拥之下走进了大雄宝殿。这一堆人是:了因和尚、天叶散人、哈布陀与神魔双老另外还有两人唐晓澜却不认得悄悄细问悟虑才知这两人一是西北的著名巨寇甘天龙一是形意拳的元老董巨川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王尊一走进大殿向无住禅师行了一礼。无住禅师道:“你愿坐待罪席上还是愿坐在申辩席上由你抉择!”原来按武林规矩生了这样不寻常之事被整肃的门徒若坐在待罪席上即表明自己始终愿皈依本派以待罪之身求同门谅解。若坐在申辩席上即是以两道之一自居与本派主持站在平等的地位辩论。如此则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脱离本派的了。王尊一举头一望那申辩席与外宾席紧紧相连再不思度迳自到申辩席坐下。了因、天叶等人也依次的坐到左侧外宾席上。 众人坐好之后无住禅师将少林戒律说了一遍朗声说道:“监寺的本无师兄你是原告请你将王尊一犯戒之事对罔院僧人一说。”本无大师站起来道:“我上月奉方丈之命到山东各地考察少林门徒在青岛逗留时间恰值当地生采花案件先后有十二名少女被采花贼劫夺无踪经我细心侦察证实是王尊一所为!”王尊一冷笑道:“若你见我采花何不当场将我擒下。”本无大师瞪眼说道:“你并非亲自采花但却是主使。”顿了一顿面对寺僧说道:“王尊一非唯犯下采花大罪而且依附满官。他住在钦差行署之内连晚派人劫夺少女便是以钦差行署作为采花的巢穴!”王尊一又冷笑道:“住在钦差行署也有罪么?”掌经堂的弘法大师起立说道:“我们少林历代所传只守清规不理朝政。住在钦差行署不算是罪。但劫夺少女采花行淫却是大罪请两位不要节外生枝只说到底王尊一有没有主使党羽替他劫夺少女之事好了。”弘法一说本无也有点尴尬。原来少林历代相传虽然是不理朝政。但明亡之后异族入侵寺僧都以不依附满奴与应帮助前明志士作为不成文法本无大师并曾提过要将反清复明列为明文但无住禅师以关系太大坚不答应。在本无大师心中依附满官比采花更不可恕所以一时冲口而出责备叛徒一时想不起祖师所传家法竟没这条。 王尊一辩道:“你说我主使采花有何证据?”易兰珠倏地站起来道:“我来作证!”指了指哈布陀和甘天龙道:“我曾眼见此人劫掠少女献给王尊一受用。”当下将当晚情形细说一遍。全院僧人无不骇异! 无住禅师云板一敲正容说道:“这位易女侠乃是当今硕果仅存的天山剑传人在武林中辈份最尊她绝不会诬赖小辈王尊一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尊一站起来道:“刚才掌经堂的弘法大师说本寺从来不理朝廷之事是也不是?”无住道:“采花之事与朝廷何干?我再问你易女侠所说是假是真?”王尊一昂然说道:“是真!”顿时全寺大哗弘法大师高声说道:“依祖师所立戒条身犯采花之罪者应受火焚之刑!” 无住禅师向达摩佛像叩了三个响头缓缓起立沉声喝道:“少林不肖徒王尊一指使采花劫夺少女罪证确凿。经掌经堂方丈查明戒条罪该处死今日立即执行凡我少林门徒均应永垂大戒!”把手一挥达摩院的四个执行僧人一式大红袈裟离座走出。易兰珠和本无大师四目注视紧紧盯着了因和尚和天叶散人防他们助王尊一拒捕难。那料王尊一带来的七名高手却端坐席上纹丝不动。 四个掌刑僧人缓缓行进大雄殿内严肃异常五百僧人屏息以待王尊一倏地起立冷笑一声喝道:“谁敢捕我?”把外衣一脱现出里面紧身内扣上面绣有五爪金龙四围缀着猫儿眼宝珠光彩夺目四个掌刑僧人不由得凝身止步只听得哈布陀大喝道:“这是当今的四皇子你们还不跪接?” 原来这王尊一是允祯的化名他立心争夺皇位所以不惜微服出宫结交天下英雄豪杰自己也投到少林门下学了三年的上乘武功。 去年允祯回到北京奉父皇之命与钮钴禄氏成婚这钮钴禄氏相貌平平不得允祯喜爱因此当他再度微服出京之际突奇想他想宫中虽然每隔三年五年就要挑选一次秀女但有钱人家为了女儿终身幸福往往不惜重金贿赂私赂内务府的人将他们的女儿豁免就是一些穷家女子闻得有挑选秀女的风声也纷纷把女儿嫁出或带女儿逃避。(所以在封建皇朝每挑选一次秀女民间就如受一次灾害)因此每次挑选秀女虽然都有一千多人但堪称绝色的极少康熙儿子又多再分到各王府时更乏合意的了。允祯心想我手下能人甚多何不叫他们替我找寻美貌女子也免了要挑选那么麻烦因此便惹出青岛的采花怪案。 这一来事情大出众人意外王尊一竟然是当今皇子已经够怪而皇子采花更是想不到的事。霎时间大雄殿内颤声四起僧侣们窃窃私议本无大师额现红筋目闪金光陡然喝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允祯朗声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皇臣女子玉帛皆是吾家所有我取几个民间女子却免了多挑秀女的麻烦这正是一桩德政怎能说我犯法?再说我纵犯法自有宗人府管少林寺也管不着!” 允祯伶牙俐齿几句话竟把本无大师驳倒。阖寺僧人无不气愤。掌经堂的弘法大师忽然朗声说道:“我只知你是少林门徒王尊一不知你是什么四皇子。我们这里不是宗人府只按少林家法处治!”本无大师给他一语提醒拂尘一指冷冷说道:“朝廷有国法武林也有门规你是少林门徒即算你是当今皇帝也得照江湖规矩领掌门人的处罚!”了因大叫:“反了!反了!” 天叶散人站起来道:“虽说武林各派自有门规但事出非常也宜从权处理。四皇子自挑民间秀女怎能算是采花!少林寺规虽严也当遵守国法!”无住禅师默默不语本无大师双目圆睁猛然喝道:“少林寺若然畏惧权贵纵法徇情以后怎能领袖武林?今日之事正是给我少林的考验!少林寺有此下作门徒乃是阖寺之耻行刑僧人你们但依主持吩咐将不肖徒王尊一拿下按法行刑!”天叶散人跳出座位冷冷说道:“少林寺有如此规模也真大不容易。本无大师不纳良言但求决意难道就不顾少林历代祖师的心血想把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么?”此话一出无住禅师与达摩院的长老不禁踌躇而一些年轻气盛的僧人却更增愤慨五百僧人纷纷议论无形之中分为两派一派心虽不渍但为保全少林基业却主张从宽处理不问罪名另一派却慷慨激昂宁愿毁寺亡身也要保持少林声誉。 无住禅师口宣佛号目闪金光云板一敲开声说道:“各位武林前辈与阖寺僧人请暂静下。今日之事既出非常老衲也不敢擅自作主。上三堂主持与达摩院长老请随老衲回初祖庵禀过祖师计议之后再行宣布。列位贵宾请少待些时。”僧袍一拂率领少林十二高僧退进内堂密议。五百僧徒则列满殿中严密戒备。饶是允祯胆大包天也自有点惴然。 无住禅师退下之后良久良久未见出来唐晓澜偶然游目殿外忽见一条人影欲进不进外宾席上的神魔双老忽然站起身来探头外望那背影一闪即逝竟似甚为稔熟之人。殿内僧众见神魔双老起立纷纷围上神魔双老颓然坐下。纷乱中殿内走进了一个小孩金环束混在僧人中正是唐晓澜昨晚所见的奇怪孩子。唐晓澜不由得挪近几步听得一个僧人笑道:“羹尧你也出来看热闹么?你的师傅为何不来?”唐晓澜心念一动睹想:“羹尧”这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那小嘴微微一笑说道:“我怎么知道呢?”唐晓澜正想靠近去无住禅师率少林寺的十二高僧已自后堂连翩走出。 无住禅师老成持重本意不想惹此麻烦在初祖庵中商议良久说道:“天叶散人之言虽迹近威胁但若令少林基业毁于吾辈之手对列代祖师怎生交代过去?”弘法大师忽道:“主持请问少林寺建寺以来已历多少年代?”无住禅师诧道:“怎么你还问我?我嵩山少林建寺已历一千三百余年阖寺僧人谁不知道?”弘法大师庄严说道:“这就是了!试问一千三百年来换了多少朝代!帝皇之威可逞于一时却绝不能君临百世。朝代可更换我少林的寺规却不能擅改难道我少林千年声誉竟不能和一个皇子相比吗?” 本无大师也道:“弘法之言有理今日我们若不执行祖师遗戒少林寺纵可苟存一时但声誉尽丧也不过是名存实亡罢了。若我们毅然整肃维护我少林的尊严少林寺虽名亡而实存永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们眼光应及后世师弟你是一寺主持应该有绝大的碑刀须知创业虽然艰难但寺毁可以重建人亡技可永传。只有这千百年来所积下的声望所建立的精神一旦败坏却再难恢复了。”无住禅师闭目沉思过了好久才叹口气倏地起立率领众人出初祖庵进大雄殿。众人见他面色沉重不知他决定如何谁也不敢问! 无住禅师再度升殿执事僧人立即敲起钟来全堂肃静掌经堂的弘法大师恭身合什合掌问道:“王尊一有罪无罪?”无住禅师沉声答道:“有罪!”允祯带来的人齐都变色。天叶散人道:“愿闻主持之理。”无住禅师道:“王尊一虽然是当今皇子但他入我少林门下之时却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的。本空大师是他的武林师尊并非他的宫中教习。少林寺为武林一脉门徒犯了采花大戒必定要依戒律执行!” 四个刑堂憎人道声:“领旨”缓缓行进了因与哈布陀一左一右分立允祯两侧刑堂僧人视若无睹仍是面容肃穆继续前行。允祯向了因摇了摇手突然喝道:“且慢!”无住禅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允祯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大声叫道:“我入门之后即对本空师傅说明身份我出寺之日他亲写有贝叶笺文与我收执掌教方丈笺文在此你看了就明白了。”哈布陀接过纸包转交无住禅师。无住禅师看后面露讶异之容低头不语。本无与弘法二人急忙凑过去看看后本无怒道:“我本空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你这笺文乃是假的。”原来贝叶笺文写道: “少林第四十七代掌教方丈本空谕知后辈方丈本寺第四十八代弟子王尊一乃当今四皇子允祯慕我少林之名不辞艰苦入寺皈依欲以朝廷之力倡我少林武艺并愿为护法永保庄严。少林有幸皇子皈依谨依君臣之义武林之规允祯仍为少林弟子但废去师徒之名允祯入寺准免对长辈拜跪之礼不受少林家法约束。笺交允祯收执在我圆寂之后转接位方丈。本空谕。” 本无心想:本空师兄乃是刚直之人虽然主刹清修却是心存汉室若然知他是个皇子必不肯收他为徒。纵收他为徒圆寂之时也应对我辈言及。这笺文绝对是假!无住禅师却想道:师兄为保基业想是出于无奈故不得不收。这事乃绝大机密所以他弥留之时不敢对我辈言及。两人心思不同本无咆哮如雷无住禅师却是默然不语。 允祯冷冷笑道:“监寺说这笺文是假请问主持本空大师的字迹可是这样的么?”本无抢着说道:“字迹不足为凭你尚有何人证物证?” 话声未了忽然有个清脆的孩子声音说道:“我来作证!”那个金环束的孩子突然跳上右经桌弘法喝道:“年羹尧你这孩子知道什么?不准在此胡闹。”唐晓澜倏然想起周青的好友钟万堂似曾说过他收有一个天下最顽皮的孩子为徒姓名叫做年羹尧莫非就是这个孩子?何以他会在少林寺出现而钟万堂又不见来? 唐晓澜不知钟万堂原来也在寺中。原来钟万堂乃傅青主的徒孙傅青主和平空的师傅即少林寺的第四十六代方丈痛禅上人交情甚好所以后辈也有交情钟万堂每隔一两年都要到嵩山少林勾留数月。年羹尧家在河南陈留与嵩山相去不远钟万堂极爱年羹尧所以也常携他上山游玩。“少林三老”本空、本无无住见年羹尧聪明绝顶闻一知十大家都很爱他尤其是本空方丈更把他宝贝得不得了常留他一室住宿授他武功。昨晚唐晓澜见他在罗汉堂手舞足蹈就正是他依照佛像姿势练少林寺的镇山拳法罗汉伏虎拳。本空死后年羹尧还是时常上山这次他和钟万堂同来住了个多月中间又曾回家一次回山时恰恰碰到此事。 钟万堂不是证人所以无住禅师不邀他列席。后来大雄宝殿喧哗扰攘年羹尧忍耐不住要钟万堂带他出来在殿外观望不料钟万堂不看还罢一看竟现自己的两个对头神魔双老也在殿内。要知道这十年来钟万堂隐姓埋名四处逃避怕的就是神魔双老这一现令得他急急走避而年羹尧却已混入寺僧之内。 年羹尧给弘法一喝嘻嘻笑道:“怎见得我不知道?我知道这王尊一就是当今的四皇子本空大师对我说的他写贝叶文时我还在旁边呢!他再三叮嘱叫我不要说出我才隐忍了这么多年。当时我因好奇在旁边观望还把笺文牢记了呢!”年羹尧过目成诵本无、无住都知他有此本领。当下无住说道:“小孩子不准乱打誑语你将笺文背来听听。”年羹尧在经桌上高声朗诵果然一字不差本无听了做声不得年羹尧背完之后又道:“本空大师弥留前两天还留有遗书给我叫我将来若有大事就去找这位皇子师兄主持你请看看。”把信取出本无也凑过来看这封信与笺文字迹果然都是本空亲笔。本无叹道:“罢了!罢了!”颓然坐下阖寺僧侣纷乱起来王尊一昂然起立对无住禅师打个稽就往外闯。本无忽大声喝道:“你就想这样走了么?” 正是: 佛门狮子吼童稚戏禅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沥血呕心 名师遭毒害 狠心辣手 巨室出枭雄 允祯傲然说道:“怎么?”本无大师喝道:“你既邀外派人物评理那么你今后还算不算少林寺弟子?”若依武林规矩经此一闹当事人多半会脱离门户改投别派。允祯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本无大师冷笑道:“你既不是少林弟子那就请把少林这点微未之技还来!”骈指如敛蓦然照允祯肩头疾点;这是少林派的绝技名为“铁指禅”只要被他点着这一身武功就算完了。卫护在允祯两侧的甘天龙和董巨川齐齐出手只见掌风起处人影翻腾甘董二人晃肩退出六七步外。允祯素知这位师叔乃是姜桂之性惹恼了他可能他会蛮干急忙叫道:“我当然还算是少林弟子师傅的贝叶笺文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只废去师徒之名仍当我为少林弟子吗?”无住禅师赶出来道:“师兄让他走吧。”本无大师仍然喝道:“既是少林弟子为何对长辈这样无礼?”允祯急忙恭身施礼本无大师双目一睁允祯两腿一酸软不由得跪在地上待要磕头了因、哈布陀面色大变急忙来扶允祯既然露出身份皇子如何能跪拜庶民。无住禅师拂尘朝他肩头一带暗运内力将他扯了起来含笑说道:“前辈方丈既特准你免去跪禅之礼那你也就随心之所安免了去吧。”无住此言慈祥之中却又意有双关意思是说:你若认为对长辈不必尊敬心安理得那也就算了吧。允祯何等聪明听出此意佯作不知在了因等人簇拥之下疾忙退出山门。 纷乱过后吕四娘忽然叫道:“唐晓澜呢?”易兰珠游目四顾果然不见说道:“这孩子混到哪里去了?”无住禅师也问道:“钟师傅呢?”寺僧找了一遍回道:“钟师傅也不见了。”吕四娘问道:“哪位钟师傅?”本无大师答道:“就是那位无极剑的传人钟万堂。”易兰珠“哦”了一声道:“他是我的师侄。我和他的师祖傅青主当年曾同到回疆怎么他现在在这里吗?”无住禅师道:“他在陈留教书刚才说话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徒弟。”易兰珠道:“那个孩子真是厉害叫什么名字?”本无大师道:“叫年羹尧。”眉头一皱又查问道:“羹尧孩子呢?”寺僧回道:“羹尧也溜走了。”本无大师奇道:“怎么他们师徒俩竟不辞而行。”易兰珠心念一动却不言语。 且说钟万堂突然碰见了神魔双老性命交关急忙逃走连夜溜回陈留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乃一方巨富花园甚大围着高墙。钟万堂跃进园中四顾无人急忙躲躲闪闪回到自己房中老工人丁福尚熟睡未醒房中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极为警醒听到声息。睁开一双小眼珠圆圆的眼珠就似黑夜的宝石出欢悦的眼光跳了起来一了把将钟万堂抱住跳跃问道:“钟伯伯你回来了?羹尧哥哥呢?我想得你们好苦呀!”钟万堂急忙嘘声说道:“琳儿禁声!躲到房里去吧!” 这女孩子就是冯家的孪生子冯琳。她周岁之夜给钟万堂救出(详见第一回)带到年家霎忽过了六年有多现在已是八岁的女娃儿了。钟万堂精通药性每日用药水给她洗澡传她武艺所以她骨骼凝实耳聪目明身手矫捷练成了正宗的童子功此刻她见钟万堂如此慌张小小的心灵也不禁震栗起来睁大眼睛问道:“伯伯是什么事啊?”钟万堂道:“有坏人来等下我与坏人打斗不管我打赢打输坏人未走你就不要出来。”冯琳在枕头下一摸摸出两口三寸长的小刀鼓腮说道:“坏人来了我拿这个打他。”钟万堂面上变色沉声说道:“你不听伯伯的话伯伯以后永不理你。”冯琳从未见“伯伯”过脾气吓得小脸一绷眼波欲晕钟万堂在她耳边道:“好孩子你乖乖听话别作声了。”把她推进里房。冯琳眼睛里蕴藏着困惑与惊奇圆圆的眼珠尽瞅着钟万堂钟万堂侧耳一听叹了口气忽然又把冯琳拉了出来低声说道:“孩子本来我不想把你的来历过早说给你知现在逼着要说给你听了。孩子你并不姓年你是姓冯的。你的父亲早死去了死得很惨你的母亲生死未知你还有一个”话未说完、黑夜里突然传来一声怪啸钟万堂吓得将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将冯琳一把推入里房。 怪声曳空由远而近。钟万堂结束停当已听得门外阴沉沉的声音说道:“钟万堂你还不出来要我打门进去吗?”钟万堂冷笑一声倏的抽开门闩两柄飞刀脱手而出闪在门后。外面一声怪笑。飞刀飞了回来插在墙上八臂神魔萨天刺和大力神魔萨天都双双抢进屋内。 萨天刺哈哈笑道:“将近廿年未见不图今日相逢。”钟万堂沉声说道:“钟某候教已久这里不够地方施展请到花园外去。”萨天刺一声怪笑喝道:“你还要选择死地么?”双手一张十指指甲长可盈尺弹了出来宛如十柄尖刀齐向钟万堂插到。钟万堂身回步转青钢剑向上一封身形一旋剑挟寒光向敌人腰肋斩去。萨天刺身形一纵翻出门外就在门外的庭院中站定喝道:“这一招还不坏再来再来!”钟万堂自忖今晚绝难逃过也就处之泰然青钢剑扬空一闪穿窗而出。萨天都一声大吼双掌疾一招“排山倒海”劈面打来掌风十分劲疾钟万堂青钢剑往外一封左臂一挥驸食中二指照萨天都“关元穴”点去萨天都大笑:“老子怕你点穴?”左掌改掌为拳仍然劈下那料钟万堂廿年苦练功力大进关元穴又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萨天都吃他一点突然一阵酸痛拳未落下已感无力钟万堂剑招何等快捷青钢剑横里一划亮晶晶的剑尖已划到萨天都面门。 萨天刺身法好决见弟弟危急弓身一跃疾如飞箭左手把萨天都拉开右掌用“剪梅指”往钟万堂持剑的眯门上划来。两人都是迅如电火钟万堂无暇伤敌青钢剑疾疾收护着身躯横跃出五六步外。萨天刺朝萨天都的“愈气穴”一拍说道:“荣弟你将息些儿等会再打可不要这样莽撞了。”萨天都给钟万堂用重手法点中幸是练就铜皮铁骨否则当场就要毙命。当下不敢逞强倚在墙边调匀呼吸行血解穴。 钟万堂伤了一人窘势渐解青钢剑飞云掣电嗖嗖嗖连环疾萨天刺身形一纵蓦地里凭空腾起身躯扫着树梢向一棵长在庭心的树杈子一拂蓦地身躯斜着飞出两丈有多钟万堂厉声喝道:“那里走!”龙形一式剑光闪闪掌风呼呼捷似灵猿疾抢上去哪料萨天刺练就猫鹰扑击之技身躯竟在半空中一屈一伸一个“鹞子翻身”掌随身翻十指利甲凌空刺下只听得嗤的一声萨天刺的衣袖被钟万堂利剑割断钟万堂的左肩竟也中了一抓幸而闪躲得诀未被抓断筋骨。萨天刺哈哈笑道:“一剑换一抓咱们总算扯平了。”钟万堂悄声说道:“还赚了你半只袖子。”萨天刺怪笑道:“好那么我再讨利息。”身形落地便起再展猫鹰扑击之技向钟万堂扑来。 约廿年前钟万堂自西域漫游归来在青海的乌蔽喀什湖边曾与萨天刺相遇当时钟万堂盛年气壮知他是江湖上痛恨的妖邪当即抽剑与他相斗大战半日萨天刺中了一剑狼狈逃去因此有这一剑换一抓的说话。 廿年后再度重逢两番剧斗萨天刺已练就了“猫鹰爪”的独门武功扑击凌厉迅疾无比钟万堂和他斗了三五十招以快斗快竟然渐感不支萨天刺得意洋洋抓、打、劈、撕越凶狠钟万堂沉着应付蓦地剑招一变东指西划手上宛如换着千斤重物一样显得很是吃力剑招比前慢了但却是剑光撩绕就似在身子周围筑起了铁壁铜墙。要知钟万堂乃无极剑的嫡传这手剑法乃是傅青主当年慑伏江湖的成名剑法名为“浪元无极剑”攻守两利收则护着全身放则八方齐到萨天刺的“猫鹰爪”虽然厉害非凡竟是扑不进去。 两人越斗越烈约过了半个时辰仍是未分高下。正激斗间钟万堂突感肩头微微麻痒吃了一惊知是萨天刺爪上有毒。仗着内功深湛急忙运气抵御同时剑招由守变攻想把八臂神魔早点击退仗着自己深通药性再图解救之方。那料萨天刺虽被逼得退后却又强攻上来厉声喝道:“钟万堂你中了毒爪还想活命么?” 钟万堂勃然大怒强忍着气青钢剑猛的一摇使出“八方风雨会中州”的剑法只见银光匝地紫电飞空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萨天刺知他以死相拼疾退几步。钟万堂叱咤一声剑招似左忽右剑尖一旋萨天刺疾退无及手腕上竟给划了一道伤口。钟万堂乘胜追击那倚在墙边的大力神魔萨天都蓦然一跃而起暴喝一声震得满园子沙飞石走原来他歇息了半个时辰早已气功恢复这一跃一喝气势煞是惊人钟万堂怔了一怔。只见他脱了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跳到庭心双手抱着那颗大树喝道:“起!”把那颗大树连根拔了起来向钟万堂卷地扫去。钟万堂身形急起脚点树身青钢剑向大力神魔疾刺那知背后微风飒然萨天刺又已乘机袭到。 这颗树长达三丈从院子这边可扫到那边钟万堂虽仗着轻灵的身法窜高纵低腾挪闪展到底不能不受了极大的威胁幸得树身粗大转动不便要不然更是难当。 这一来主客易势萨天刺凶猛扑击紧紧盯着钟万堂的身形。丝毫也不放松战了片刻钟万堂手臂又中了一抓深入肌肉黑色的血液沮沮流出同时肩头越麻痒难耐萨天刺叫道:“钟万堂你还不快弃剑投降!”钟万堂咬实牙根突然插剑归鞘趁着大树扫来之势双足一抵树根身子飞出去降落台阶萨天刺喝声:“那里走!”双掌一穿闪电般的扑上钟万堂回头大喝一声:“着!”双手连扬右手六把飞刀飞向萨大刺左手六把飞刀飞向萨天都。这夺命神刀淬有剧毒乃是钟万堂平生绝技非到最危险时不肯施放。萨天刺凌空一跃在半空中强扭身躯。两柄飞刀贴着脚板飞过两口飞刀贴着左肋飞过还有两口飞刀迎面射来给他长袖一拂跌落尘埃。萨天刺出尽平生绝技才逃了飞刀插体之危吓出一身冷汗在半空中一屈一伸硬生生的将身子倒纵回去。那一边萨天都抡动大树四柄飞刀都射入了树中没了锋刃。另两柄飞刀却似会拐弯一样擦着树皮突然从两边射出萨天都手抱大树闪展不灵两肋竟给飞刀插入饶是他铜皮铁骨也挡不住痛得大叫一声双手向前一扔那棵大树直飞上台阶钟万堂急闪开时猛听得震天价响大树直飞入屋内想是撞到了茶案床柜哗啦啦一片交响。在物件碎裂、家具碰撞声中一个女孩子的骇叫声突然传了出来。 钟万堂大骇正想扑迸屋内那知中了爪伤的右臂因用力过甚又猛吃一惊散了真气竟然举不起来。那萨天都中了两刀凶性大竟然扭转手臂把两口夺命神力硬拔出来一跃击前把钟万堂抱着互相扭打滚落台阶而萨天刺却一声狞笑跃入屋内。猛的眼睛一亮只见一个女孩子坐在地下宛如粉雕玉琢非常可爱。急声叫道:“啊燕儿原来你在这里你的几个义父都急着找你呢!你给坏人劫来不害怕吗?”冯琳睁着两只眼睛十分困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外面钟万堂听了也极为奇诧萨天刺又道:“真可怜看你给折磨成什么样儿才不过一年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连我也认不出来吗?”伸手便抱冯琳小手忽扬两柄小刀突然射出萨天刺那里料到有这一着相距又近冷不及防两口飞刀射中胸膛幸好冯琳力小不然就要插入心房;萨天刺运力一弹把两口飞刀弹出长臀一捞把冯琳背在背后冯琳张口大叫使尽吃奶之力挣扎却已动弹不得。 台阶下钟万堂和萨天都互相扭打萨天都力大如虎但钟万堂却内功深湛初时虽是萨天都占尽上风压在他身上举起铁拳才打得两拳飞刀的毒气已在体内行散开来只觉口中焦渴头脑晕眩叫得句“哥哥快来”人已晕了过去。 钟万堂受毒也是不轻仗着深湛的内功才支持了这么些时候此际油尽灯枯已是浑身麻软无力。萨天刺背着冯琳大踏步走了出来。钟万堂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伏地一滚滚出两丈开外萨天刺见弟弟面目黝黑知是中毒甚深自己体内也觉有些绞痛又气又怒圆睁双目一步步向钟万堂行来。钟万堂双拳紧握沉声喝道:“你再行三步我就用毒刀取你性命!”萨天都在昏迷中听得哥哥脚步声挣扎转动嘶声叫道:“我要喝水水水”萨天刺胸膛受伤更怕钟万堂的飞刀咬着牙根运气抵御体内毒气左手一挟把萨天都挟了起来跃上墙头跳出花园去了。 钟万堂双拳张开松了口气。他刚才使的是空城之计手中那里藏有什么飞刀?就是有飞刀他也没气力再。此际双魔已去他益觉难当以肘支地一步步爬回屋内。牵了一床棉被铺在地上隔绝地气卧在上面低叫了几声:“丁福丁福!”满园子静寂寂的只有秋蝉蟋蟀之声这位江南剑术的名家无极派嫡传的弟子虎目中不由得滴出几点眼泪低声唤道:“琳儿琳儿!”过了一阵又低声唤道:“羹尧羹尧连你也不能来送我的终吗?”他挣扎着想替自己放血但却是力不从心这时毒气上冲昏眩更甚险些就要晕死过去。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掠过:我的拳经剑诀兵法医书还未曾传给羹尧呢不行我怎样也得挣扎着等他回来鼓起求生的意志张口在手臂一咬把毒血吸了几口出来神智稍稍清醒凄然叫道:“羹尧你回来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偌大的一个花园静俏悄的只有空气中荡漾着微弱的回声。钟万堂叹了口气年羹尧的影子蓦然从泪光中泛出“这是一个何其顽皮而又何其可爱的孩子啊!”他想了自己是怎样费尽心血把这不羁的野马套上笼头是怎样不理友好的劝告冒着培养出一代袅雄的危险要把他调教成文武双全的将相之材。这空旷的大花园也是自己设计的而今自己中了剧毒却无人来帮忙解救这又岂是始所料及。在极度的寂寞与伤心中钟万堂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当年自己扮成一个走方郎中来到年家见了年羹尧奇异的性格与过人的智慧之后就决意收他为徒不但是想为无极剑留下传人而且是想为汉族培养一位能领导群伦推翻胡虏的豪杰那年遐龄正为儿子愁许多位教师都给他打走了没有人敢教他。自己显了一点能为和年遐龄长谈了一夜年遐龄也真算得豪爽当下就说:“好我把犬子重托给你了。一切听凭你的主意要多少钱都可以。”自己那晚便和他订了两条协定一条是要他拿出五万两银子来一条是要到年羹尧学成之日才许他和父母相见。年遐龄对第一条立刻就答应了马上开出五万两的钱庄折子任凭自己使用。对第二条却有点踌躇他问道:“那么要多少年呢?”我想这是一个关键了不管羹尧父母如何疼爱他都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于是我就说:“十年八年都说不定你若舍不得他我就无法使他成材。”年遐龄想了又想终于答应了。” 想到这里钟万堂面上泛出一点笑容自己为这个孩子费了多少心力啊!自己拿到了银子后就在年府后面买了一方空地雇了许多工匠立刻盖道起一座花园来楼台曲折花木重重中间又造一座精美的书室直到残冬才把花园造成四面高高的打了一重围墙独留着西南方一个缺口。这座大花园就只是自己和年家的老家人丁福三个人在里面住。记得那天是正月十六是年羹尧上学的好日子年遐龄备下酒席请了许多亲友来陪我吃酒吃完了酒年遐龄亲自送儿子上学向我作了三个揖说了种种拜托的话我把他送出围墙的缺口就吩咐工匠把缺口堵塞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窗洞作递食物之用。自此我们三人就和外面隔绝了。我终日坐在书房里读兵法医书练内功剑术。对年羹尧不闻不问这孩子也乐得自由自在在花园里游来玩去从不曾进房里一步也从不曾和我交谈一句高兴起来便脱下衣服跳下池中游一回水或者爬到树上捉鸟儿春天放风筝夏天钓鱼秋天捉蟋蝉冬天团雪球有时玩厌了便搬泥土拔花草足足玩了一年好好一座花园被他弄得墙坍壁倒花谢水干甚至那墙角石根也都被他弄得断碎削落只有我住的书房他没有来过。“他什么时候来的呢?”钟万堂在沉思中忽然似见年羹尧提着一根木捧狠狠的向自己打来! 钟万堂心灵一震“这是幻觉?这不是幻觉!”那是住进花园里一年之后的事了。年羹尧实在玩得腻烦了老家人丁辐也没精神和他玩我看他翻江倒海从不哼一声儿可是他却来找我了。他跑到书房里道:“这么多先生算你最好了从来不敢管我。但我现在玩腻了我要出去你快替我开个门儿。”我冷冷的说:“这花园是没有门的你要出去须从墙上跳出去!”围墙有三丈来高不是轻功极好的人怎能跳出去呢。他见我不肯开门冷笑一声拿起一根杆捧便向我面门打来我伸手一格那条杆棒断成两截我把他的臂膀轻轻一按他不觉啊嘈连声叫起痛来我喝他跪下他怕痛不敢不跪但我一放手他又一溜烟的逃出书房去了从此一连两三个月他不敢踏进书房。转瞬夏去秋来景象萧索这孩子实在玩不出新鲜花样了便悄悄的走进书房我正在低头看孙子兵法他在书房默默的看了半天忽然说道:“这样大的一座花园我也玩得厌烦极了你这小小的一本书朝看到夜夜又看到朝有什么好玩?”我呵呵笑道:“小孩子你懂得什么?这书里面有比花园大几千倍的世界终生终世也玩不完!”他把颈子一歪说:“我不信你说给我听听是怎么个好玩法?”我摇头道:“你先生也不拜便说给你听没这个道理。”他双眉一竖桌子一拍说道:“拜什么鸟先生俺也不稀罕。”我双眼一瞪他怕我打他一溜烟又跑了。如是者又过了十来天他实在忍耐不住了跑进书房里道:“你臂膊一格便能把一根木棒折断这也是从书本中学来的?”我说:“书本中有许多种折断木棒的那是普通不过了最有用的书还可以教你治国平天下呢!”他伸了伸舌头忽又摇摇头道:“我不信读了书也不能出这个园子。”我笑道:“为什么不能学好了本事要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我拉他的了书练好本事莫说这堵围墙就是千军万马也挡你不住。”他纳头便拜说道:“我服了先生你教给我吧!”我扶他起来第一本便讲“水浒”给他听听得他手舞足蹈接着又讲“三国志”、“岳传”和古往今来英雄的事迹侠客的传记接着又讲兵书、史记、空下来又教他暗器、拳脚他也真聪明读书是过目成诵练武是一遍即会。到了第三年秋天我因为赴周青之约叫他自修我偷偷越墙出走来到汝州不料碰上了血滴子周大侠死了我带了冯琳回来那时她刚才过周岁渐渐会说会行年羹尧空下来就逗她玩比兄妹还要亲热我骗他说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他却不知我有一个特别的主意。 钟万堂想到这里面上又露出一丝笑意感到一股兴奋连痛苦也渐渐忘记。他想道:“冯琳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讲到练武她更是从周岁起就扎根基此年羹尧的基础更为坚固。这两个孩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长大了结成夫妻我老年也感欣慰。只是现在现在又遭了这场横祸琳儿被那个魔头劫走而我呢自己精通医理造了这样的一个花园年家无人能够进未又有谁能给我刮毒疗伤活血敷创。哎羹尧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钟万堂从大力神魔撞破的房门外望只见高高的围墙八年前种下的槐树也还未长到墙头心想就是羹尧回来他也还未能跳过这个围墙。哎少林寺的事不知怎么样了?羹尧这样精灵他不见了我应该找少林寺的人和他同来呀。”想到少林寺他又感到一些快慰必里想道:“羹尧这孩子也真幸运少林三老全部疼他把他当成宝贝。我是在他学艺之后的第三年就偷偷带他去的我去后冯琳就交丁福看管怎么丁福也不知哪里去了?这样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打他都没有醒吗?到了去年有时我把羹尧送出围墙就由他自去。今年三月有一天他独自去了半个月才回来说的话好奇怪呀?怎么我想到哪里去了?”钟万堂定了定神忽然感到一阵颤栗他想起了年羹尧那次回来对他说道:“师傅甘罗十二为丞相我今年十四岁了比甘罗还大两年我也不稀罕做丞相最好是做大将军统率全国兵马丞相也害怕大将军的。师傅你说我能做大将军吗?”我道:“这也未尝不可以但但还要很长的时间”我本想对他说你把兵法学成武艺练好将来纠集英豪共举义旗驱除胡虏光复中华那时岂止是大将军开国元勋也有得做呢!可是他年纪还小恐他口疏乱说出去我也就没对他说。不料他却误会我的意思说道:“你说要很长时间是说要等考武举上京会试再统兵出身那才做大将军吗?”我说不要。他又说:“甘罗十二为丞相只是因为皇帝知他聪明绝顶有此能为便立刻把他提拔起来的假如有个皇帝或者皇子也行他知道我的本事也许不用经过科举就让我做大将军呢!”我听了又惊又气八年来他不在这园里练功就是在少林寺内怎么会知道这么些事情?又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当下我狠狠的训他一顿直到他跪下认错才罢。哎我也太严厉了他还是个孩子知道些什么呢? 这时钟万堂所中的毒毒气已渐行近心窝钟万堂咽了口气强运内力抑制着它口里更感腥渴半昏迷中忽听得外面有人哼哟惨叫一声跟着叫道:“师傅我受伤了你为什么把毒刀插在地上呀!”这声音正是年羹尧的。 钟万堂在濒危之际突然听见年羹尧的声音就像困在沙漠上的人突然碰到甘霖一样精神陡振叫道:“羹尧你快进来。”泪珠点点滴在地上泪光中见果然是年羹尧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不禁讷讷自语:“谢天谢地这孩子果然回来了!钟万堂本来人极精明但在半昏迷中过度兴奋竟然没有想到:年羹尧何以跳过三丈多高的围墙。 年羹亮跳了进来一把抱住师傅哭道:“师傅我的脚又痛又痒踹中夺命神刀了。”钟万堂挣扎着用手抚模他的头爱怜说道:“不紧要的你到里房把我的药囊拿来。”年羹尧“嗯”了一声这才注视师傅问道:“师傅你怎么啦?书房给人打得破破烂烂你也躺在地上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不要紧吗?”钟万堂那里还有气力和他细说只是望着里房用眼光催他快去。 片刻之后年羹尧在里面惊叫一声:“琳妹呢?”钟万堂又是一阵绞痛年羹尧提着药囊出来了钟万堂点了点头年羹尧伏在他的身边钟万堂小声说道:“药囊里有一个羊脂白玉瓶瓶里有两色药丸一种粉红一种碧绿粉红的和水内服碧绿色的嚼碎外敷这是解夺命神刀的毒伤的。”说完之后气喘吁吁眼见年羹尧把内服外敷的药丸都使用了这才嘶声说道:“你用小刀在我左肩井穴旁半寸之处割开一条溜口替我把毒血挤出来。然后在药囊里把那金色的盒子拿出来。”年羹尧又“嗯”了一声却并不即时动手两只眼睛东张西望蓦然间外面人影晃动一个少年公子和一个四十多岁、回人装束的精壮汉子走了进来。钟万堂吃了一惊这少年公子正是少林寺的叛徒王尊一怎么他会知道自己的住址突然来到此间? 王尊一轩眉笑道:“钟大侠幸会幸会!”钟万堂沉声喝道:“你来做什么?”王尊一道:“我与令徒有个小小的约会。”年羹尧笑嘻嘻的一跃上前把羊脂白玉瓶递给了那个回人钟万堂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你干什么?”那回人笑道:“钟大侠你受伤很重千万不能动怒俺是北京血滴子的总管如今来拜访你啦!”钟万堂“哼”了一声晕了过去。哈布陀藏好药瓶笑道:“神魔双老可等得焦急了我先把他们救醒再来。”向年羹尧竖起拇指夸道:“小哥你真行!我这老江湖也甘拜下风。” 过了片到钟万堂悠悠醒转年羹尧正用冷水喷他。钟万堂宛如置身恶梦之中试用力咬咬舌头剧痛攻心始信并非恶梦。年羹尧屈了半膝含笑说道:“师傅这位公子是当今的四皇子我和他已结成八拜之交。”钟万堂这一气非同小可。 年羹尧笑嘻嘻道:“师傅四皇子想请你老人家也到北京去。北京好得很呢吃的玩的什么都有。”钟万堂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连骂了几句“畜牲!” 原来这次在少林寺伪造叶笺文假传本空遗命救出允祯等事情都是年羹尧一手干的。三年前允祯还在少林寺之时认识了年羹尧深觉这个孩童不是寻常人物暗地里和他结纳将他当大人看待。今年初年羹尧独上嵩山半路上又遇到允祯允祯引他见天叶散人、了因和尚等武林前辈这些人见他迥异常童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年羹尧见了因等人武功更在自己师傅之上也自佩服。尤其对允祯的帝王气度大志雄图更觉心性相投。到了后来允帧索性说明来历和年羹尧结为兄弟。所以年羹尧回来后才有试探钟万堂的说话。到了一个月前允祯将要到少林寺和本无大师对执正在筹划万全之策蓦然想起了年羹尧虽然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却极其足智多谋而且又素得少林三老宠爱于是又派天叶散人去找他年羹尧密室设谋仗着自己那份鬼聪明竟然模仿了本空大师的字迹伪造了贝叶笺文连无住禅师那样深沉老练的人都骗过了。 再说允祯见钟万堂两眼翻白额现红筋用少林寺所传的推拿之术在他身上按了两下含笑说道:“钟先生何必气苦?令徒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先生也是当今有数的高士天生奇才必有大用与其置身草莽何如列位朝廷。”钟方堂咽了口气凝了凝神咬实牙关招招手道:“羹尧你过来。” 年羹尧恃着师傅素来宠爱作出一副撒娇的样子嘻皮笑脸的说道:“师傅你答应了皇子哥哥的邀请了吧。你的毒伤已很重了答应了我还要替你医治呢!”钟万堂更是气往上涌万不料到年羹尧的心术竟是如此之坏居然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 钟万堂数十年功夫非比寻常这时虽已垂危犹有杀手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打起精神待得年羹尧走近身边蓦然伸出手来三指一扣把年羹尧的脉门拿着厉声喝道:“孽徒你要出卖师尊我先把你杀了!”这一手乃是无极派擒拿夺命手的绝招年羹尧给他一把拿着全身酸软那里还能动弹。 这一着也大出允祯和哈布陀的意料之外要想抢救已来不及。钟万堂突然想起周青临终时吩咐:“你收的那个徒弟若觉他心术不正你就把他弄成残废切勿姑息!”暗暗叹道:到底周青比自己有预知之明三指用力慢慢扣紧! 年羹尧面色惨白颤声说道:“师傅请你念在七年来的师徒之情饶了我的命吧!”钟万堂心头一震七年来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翻过自己呕心沥血所培养出来的人才自己爱他比爱亲生儿子更甚的徒弟难道真要由自己亲手毁灭了吗?年羹尧又叫道:“师傅呀无极派一脉相传至我而斩师傅呀你下得这个手吗?”钟万全心头又是一震无极派的武功奥秘已全传给了年羹尧若然把他废了无人再传衣钵。年羹尧又叫道:“师傅呀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晚上依时睡觉早上依时起床。”原来年羹尧自小放荡不羁被钟万堂收服之后其他还好只是任性的脾气还未能完全改掉常常深夜不眠天明懒起。钟万堂对他如慈父之教子常劝他作息要有定时。这时听他这么一叫不觉相涌心酸年羹尧的话打动了他的挚爱之情再也顾不得周青劝他别姑息养奸的话了手指一松惨然叫道:“羹尧你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脚一伸寂然不动。哈布陀上前把脉钟万堂脉息已停哈布陀摊开双手缩肩笑道:“这老顽固已经死了!”年羹尧心肠虽狠不觉也滴出几点眼泪。 允侦道:“这里事情完全了咱们走吧!”年羹尧跟泪一收想起了师傅的兵法医书拳经剑诀还未取到对允祯道:“皇子哥哥请再等我一会。”正想动手搜寻忽听得外面怪声曳空一道赤色光华冲天而起。哈布陀道:“不好风紧扯呼!”拉了年羹尧往外急跑。 再说那天易兰珠在少林寺纷乱之后不见了唐晓澜又得知钟万堂和年羹尧也不见后急忙对无住禅师告辞和吕四娘白泰官匆匆就追赶赴陈留。三人脚程绝快黎明动身除了在路上凉亭吃些粥饼稍为歇息之外一路抄捷径飞奔晚黑三更已进了陈留县界二三十里。易兰珠道:“年羹尧的家不知座落何方。找到年家就可以找到我的师侄我猜晓澜这孩子一定是去找他。”吕四娘道:“年家乃是河南巨富随便找一个人问都可以问到。”可是夜已三更路少人行正在焦急忽见远处丛林隐有点点火光易兰珠道:“奇了这时候还有人聚在林中作甚?”赶上前去林中一股凉风吹来易兰珠迎风呼吸风中竟似交有药味易兰珠艺高胆大向吕四娘、白泰官招了招手不理江湖“逢林莫入”的告诫一纵身跃进了丛林之内。 林深地黑枝叶繁密易兰珠正聚拢目光跃上树上查看火光所在。忽听得旁边有人冷笑一声说道:“老乞婆算你有胆量居然敢从少林寺追到这儿现在我们选了这块好风水做你葬身之地。你就不必再回到天山那么远了!” 易兰珠怒道“好让我老婆子见识见识你们小辈有多大本领?”身形一晃一个“龙形穿掌”飞箭般穿入林内那人犹待言讥笑蓦觉掌风飒然业已袭到。这人虽然吃惊非小却也机警异常一觉掌风袭来便知厉害不论回身迎敌或前窜闪避都逃不出易兰珠掌下他竟利用近身地形和几枝合抱的松树旋风似的一转身左盘右绕分散易兰珠的掌力接连几转躲入暗处。易兰珠微微一讶这人身法好怪!正待辨声进击蓦听得呜呜声响一件黑忽忽的东西自脑后飞来易兰珠听声辨器引身一闪那暗器闪电般的从头顶飞过却忽然又折了回来易兰珠大吃一惊仗着绝顶轻功一纵身跃上树枝。那暗器形如曲尺居然绕树一匝盘旋飞上犹如有灵性一般说时迟那时快易兰珠早已拔剑在手迎着暗器一挑那暗器呜的一声流星殒石般跌落地上易兰珠一剑而下却不料那暗器在地上一个打滚忽然又飞腾起来横斫下盘易兰珠心头一震蓦然伸出两指强用金刚指力向前一箝真个是身手如电只一招手的功夫已把那暗器箝到手中大声喝道:“韩重山你这怪物敢来戏耍老娘!”游龙剑飞云掣电唰唰唰一连几剑疾向那人刺去! 原来这人名叫韩重山与天叶散人乃是同门兄弟在昆仑山中练就了一种极阴毒的暗器名为“回环钩”形如曲尺两端尖利长两尺有多只中央三寸可以掌握其余地方都装有明晃晃的倒钩这还不算厉害厉害的是它能凭着暗器时的力度操纵可以回环转折上下飞腾。韩重山在昆仑山时曾见山下居民用这种东西猎鸟灵机一动便仿造练成一种独门暗器经过了三十余年的练习改进已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不料却碰着了武林中辈份最尊的易兰珠给她用金刚指力强箝了去! 韩重山的功力比天叶散人尚要稍高少许天叶散人自在田横岛上受了易兰珠的挫折后就立刻请他出来两师兄弟立心要斗一斗这位天山女侠。这时易兰珠剑似惊飘韩重山也早把背上药锄取在手中挡了三剑甚为吃力。易兰珠连连进逼忽听得吕四娘大声叫道:“唐晓澜在这儿!” 原来易兰珠遇韩重山伏击之时吕四娘已直奔火光起处猛然间一条人影窜了出来横空一掌把吕四娘的霜华宝剑震得歪过一边吕四娘收剑飘身定睛看时只见来的乃是天叶散人不远处一堆野火了因和尚横守在火堆之旁神魔双老盘膝闭目动也不动唐晓澜却被缚在一棵树上。 吕四娘运剑如风施展玄女剑中的绝招向天叶散人猛刺天叶散人掌力虽然厉害却是打她不着天叶散人见她剑法厉害自己虽然不致落败要胜也甚艰难正想招呼了因夹攻忽见易兰珠将韩重山直逼进林内大吃一惊忽叫道:“了因大师先把自己人救走!”了因见易兰珠吕四娘双双抢到心里也自着慌急忙把神魔双老一手一个抓了起来飞奔出林。吕四娘被天叶散人绊住无法追赶。 易兰珠枪入林内见了因已转入丛林之内料想无法追赶叫道:“吕四娘你先把唐晓澜救醒我来打这两个妖孽。”游龙剑暴然一伸将韩重山和天叶散人都笼罩在剑光之内白泰官拔刀相助给韩重山的药锄一格震得胳膊酸麻天叶散人正被易兰珠剑招逼得手忙脚乱见白泰官来到蓦然得计连环两掌把白泰官逼向自己的左面空门恰恰阻止了易兰珠的剑招。高手比剑每争瞬息先后易兰珠这一受阻韩重山与天叶散人已脱出身来易兰珠一急将白秀官一把拉住说道:“你帮师妹救人吧!”白泰官面上一红只好退下。 吕四娘将唐晓澜解下见他迷糊糊的知是受了点穴急忙将他救醒。唐晓澜只见吕四娘容光照人站在面前又惊又喜。感激说道:“吕莹姐姐多谢你又救我性命。”吕四娘笑道:“是你本门长辈救你干我何事。”唐晓澜定了定神想起前事急忙叫道:“吕姐姐请去救钟大侠!”原来唐晓澜自少林一直追来闯入林内即被了因擒住。其时正是神魔双老中了夺命飞刀躲在林中养伤的时候。过了不久年羹尧骗了师傅的解药来救双魔允祯把年羹尧夸奖一番随即带了哈布陀和他一起去了。唐晓澜听得分明又惊又急叫嚷起来给了因用重手法点晕迷茫中见一个老妇背着一个女童先走此后就不省人事。现在给吕四娘救醒屈指一算这七八岁的女童想必是冯琳唐晓澜曾受冯广潮大恩念念不忘这一对孪生姐妹因此连声催促吕四娘快去。他却不知冯琳这时已被韩重山的妻子带出三十里外了。 易兰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唐晓澜的说话她完全听到剑招一紧把天叶散人两师兄弟逼退几步大声说道:“年家必定就在附近吕四娘你和师兄弟带唐晓澜去我随后就来。”吕四娘料想易兰珠必能打这两个魔头应了一声和白唐二人联袂出林。易兰珠大显神威剑势如虹奇幻无比独战韩重山的“辟云锄”和天叶散人的“大摔碑手”只打得林中宿鸟惊飞树叶簇簇落下。 韩重山的一百零八路辟云锄法独创一家虽然不及天山剑法的神妙但加上天叶散人的掌力一时间易兰珠倒也未能得手又战了一个时刻易兰珠左手捏着剑诀一指右手剑光一闪一招“探骊取珠”剑锋向天叶散人咽喉疾点韩重山一锄劈空侧身收招改直为横辟云锄转锋下截一招“横云断峰”撞宝剑锄腰肋救师弟。易兰珠招式不变身形微动已从“探骗取珠”变为“巧女穿针”左手一抉右臂猛一进步反撩敌人碗底带挂腰胁唰唰几剑刺尖吞吐如风、一招紧似一招酣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天叶散人的衣袖给割去一截。韩重山见不是路探腰取出一枚琉磺弹呼的一声掷上遥空顿时出一道赤色光华厉声叫道:“老伴你还不快来呀!”辟云锄一拖一格挡过了游龙宝剑与天叶散人并肩疾退。易兰珠蓦然想起这韩重山乃是夫妻双修妻子叶横波武功也极厉害。心想若再加上一个高手以一敌三胜负未可预料。又想起天叶散人与了因等既然在场那么允祯所聘的那班武林高手想必也同来了。深怕吕四娘与唐晓澜又遭不测也就不再追赶让天叶敬人与韩重山逃出林外。 再说吕四娘等人先出林子走了二三里路果然见有巨厦连云围墙高耸吕四娘目光锐利见花园后面几条黑影越墙而出说道:“钟大侠一定是住在花园里了。”与白泰官纵身跳入墙内。唐晓澜也用换掌移步的功夫跃上三丈高墙。三人进到园内只见碎石颓垣枝叶满地分明这里经过一场恶斗于是循着打斗的痕迹觅到了钟万堂的书房房门已给大力神魔用巨木撞碎唐晓澜一眼望去只见钟万堂躺在地上急忙进去俯身唤道:“钟大侠钟大侠!”不见回答用手一摸钟万堂身体冰冷唐晓澜不觉泪如泉涌哭了起来! 过了片刻易兰珠也已来到见状骇然唐晓澜骂道:“都是年羹尧这小贼不好!”易兰珠问道:“怎么?那孩子居然敢就弑师尊么?”唐晓澜道:“与弑师也差不多。”当下把在林中所见所闻说了易兰珠不觉长叹一声心想:“收徒真是不可不慎晦明禅师收错楚昭南独臂神尼收错了因都闹出极大的风波年羹尧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将来所做的恶事只怕比楚昭南和了因还要更大更多。”唐晓澜里里外外又寻了一遍不见冯琳凄然说道:“我的侄女也给贼人劫去了。”易兰珠诧道:“你有侄女?”唐晓澜将往事说了一遍易兰珠忽然目闪精光连声称奇。突然对唐晓澜道:“你随我到天山我还你一个侄女。”唐晓澜莫名其妙正在此时忽听得围墙外人声鼎沸有人用斧头铁锄在挖掘围墙。 正是: 巨室惊奇变袅雄初现形。 欲知后事如何?清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语隐机锋 微词刺巡抚 技惊四座 大侠显神通 易兰珠将钟万堂的医书剑诀藏入囊中叹口气道:“这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交给无极派的传人。”围墙外人声越来越大原来那陪伴年羹尧的老家人丁福颇是精灵当双魔与钟万堂恶斗之际他悄悄爬到墙边在小洞外放出告急的讯号年府的家丁聚集了来却没有一个能跳过高墙只好用铁锤铁凿动土挖墙。 易兰珠收拾停当惨然说道:“钟万堂的身后事自有年府的人照料咱们可以不必管了。”和吕、白、唐三人飞身上了墙头大声叫道:“年遐龄听着钟师傅为你的儿子耗尽心血连老命也送在你儿子手上你可得把他好好葬了。”年家的人哗然大呼易兰珠四人从围墙的另一边飘身下地头也不回飞步走了。 天明时分四人已离开了陈留易兰珠溉然叹道:“我这次重到中原想不到许多老友都已先我而去四娘我要上邙山祭奠你的师傅才得心安。”吕四娘流涕拜谢。邙山距离陈留八百多里四人脚程甚快走了三天便到了山上唐晓澜见名山依旧人事已非想起独臂神尼当年救命之恩不禁怆然伤怀。第二日一早四人同到独臂神尼的墓园祭扫只见墓碑上几个大字写道:“前明公主武林侠尼之墓。”易兰珠点点头道:“这个墓碑题得很好。”想起独臂神尼一生坎坷和自己的命运相似又想起从今以后武林中已再没有剑术可以和自己匹敌的人更有一种寂寞之感正嗟叹间忽见两只大雕一黑一白展开磨盘大的翅膀在墓上盘旋吕四娘招了招手双雕落下哀鸣不已。易兰珠叹道:“鸟犹如此人何以堪?”怅然回到庵堂对吕四娘凝视良久忽然说道:“四娘我答应传你一点内功的窍决你随我到静室来吧。” 原来易兰珠见吕四娘颜容美艳想绪她多保留几年青春美貌因此便带她到静室里传她“敛精内视”之法这是只有女性方能修练的内功易兰珠并非得自晦明禅师而是得之白魔女。原来当年白魔女因情场不幸青春白她最爱惜颜容因此潜心修练保容之道直到暮年才想出一种只有女性能修练的内功兼可保容的方法这种功夫虽然不能长春不老但却有驻颜之效若行之得法四五十岁望之仍似二十许人。其时白魔女已将近百岁自己是不能用本身来试验了所以传给了易兰珠。易兰珠初时也有修练后来丈夫死了自己独处空山也没心思保此青春色相就不再练了。如今见吕四娘之美人间少有遂把“敛精内视”的功夫传了给她。 过了几天吕四娘已经熟习易兰珠携了唐晓澜回天山练剑吕四娘送下邙山依依不舍。易兰珠道:“再过十年你的剑术当可无敌于天下我有一个徒弟那时大约正在江湖闯荡还望你多多招扶她。”吕四娘诧道:“易前辈剑法通玄令徒也必是高手的了何须十年才能出道。”易兰珠笑道:“她现在还只是七岁的女娃儿呢!”唐晓澜心念一动想起易兰珠日前之言不禁问道:“这女娃儿可是我认识的?”易兰珠笑道:“等你到天山时自己去认吧。” 易兰珠去后吕四娘和白泰官多逗留两日把师傅的墓园修茸一新然后分手。两人相约分邀同门向了因问罪分手之际白泰官若有所思忽对吕四娘道:“八妹你看唐晓澜这人怎样?”吕四娘道:“很不错呀!”白泰官道:“再过几年:他得到天山剑法的真传那就更不错了。”吕四娘道:“是呀师兄说这个干嘛?”白泰官笑道:“八妹请恕冒昧我是在情场中打滚的人我看晓澜对你”吕四娘诧道:“什么?”白泰官道:“对你似乎颇有意思。”吕四娘笑得似花枝乱颤说道:“五哥你也忒多心了我把晓谰当成弟弟那会扯到这个上头!”白泰官暗道:“只怕别人不是仅把你当成姐姐。”吕四娘兀自笑个不休白泰官瞧她一眼又道:“那么八妹是另有意中人了?不知是哪位武林豪杰?”吕四娘把头一昂朗声笑道:“一定是要武林中的人么?五哥别谈这个了。咱们邀了同门再到邙山聚会。”扬手作别迳自绝尘去了。 到得家门已是冬去春来桃花初放。吕四娘满心欢悦行到门前猛然吃了一惊大门已贴上官府的封条屋前屋后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吕四娘正要拔剑闯进忽听得“呜呜呜!”三枝响箭一声长两声短在屋后的山上出这乃是江南七侠的联络信号吕四娘急展“6地飞行”的绝顶轻功直奔上山到了山顶果然看见二师兄周青站在上面满面惊惶之色。 吕四娘道:“二哥几时来的?我爹爹怎么样了?”周浔道:“贤妹请随我来”带吕四娘走入山中进入一所庙宇这座庙名唤“朝元寺”主持一念和尚乃是吕留良生前好友吕四娘进入禅房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自己的父亲面色焦黄气喘吁吁躺在床上一念和尚的师弟一瓢站在旁边泪流满面。吕葆中听得脚步声响睁开眼睛低声说道:“是莹儿回来了吗?”吕四娘急忙跪在床前抱着父亲只听得父亲断断续续的说道:“你的在宽哥哥已被捕去一念大师为了救我已牺牲了你要为我们报仇!”声音越说越弱说罢两脚一伸断了呼吸! 吕四娘号陶大哭周浔道:“八妹节哀应变要紧。”吕四娘忍了眼泪听周浔道:“沈先生被捕不过两日囚车还要好多天才能到省六弟在前面相候八妹你赶上去还来得及。报杀父仇救生者重于披麻戴孝伯父的埋葬有我和寺僧料理你快去把沈先生救出来吧。” 原来吕四娘的祖父吕留良眷怀故国立论著书斥虏攘夷不余遗力。他的儿子吕葆中、吕毅中、门人严洪逵等在他去世之后仍推尊诵法备述遗言。沈在宽则是吕葆中的门生和吕四娘极为相投。这次的事件起因于严洪逵的日记。严所著的日记极意低斥满州凡当时灾异祸乱都详加叙述不稍隐讳。这本日记被他的一个学生盗去偷偷告官差来捕严洪逵和吕毅中恰巧出门。吕葆中和沈在宽则被捕了。其时周浔正巧因访吕四娘而住在吕家他逃出后急和朝元寺的主持一念禅师赶出三十里外截劫一场剧战一念禅师受了七处重伤周浔也中了一剑拼死把吕葆中劫了出来送回寺内一念禅师已经因伤重死了。 吕四娘听得咬牙切齿对周浔一揖到地愤然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师兄你好好养伤我要把那些鞑子的头颅取来祭奠。”问了周浔与路民瞻相约的地点便即飞奔而去。 清廷这次遣来捉拿钦犯的御林军由统领秦中越率领此人使判官双笔是个打穴名家。另外四皇子允祯也推荐了两人相助。这两人一个是西北著名的巨寇甘天龙一个是形意派的元老董巨川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被四皇子网罗门下月前且曾陪过允帧到少林寺的。这三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不料主犯吕葆中还是在半路上给人劫去因此一路提心吊胆只盼能早日到达省城然后由浙抚李卫加派好手押往京师。 这日押解沈在宽的官差已过了孝感正行进天目山区忽听得背后马铃叮当吕四娘坐着一骑白马绝尘飞来甘董二人面色倏变催御林军急走秦中越道:“一个孤身女子两位怕她作甚?”甘天龙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秦统断后我们在前开路。”董巨川道:“来的乃是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她的剑术很是扎手秦统领可要留心。”秦中越道:“那正好了走了叛逆把吕贼的女儿擒来也是一功。”甘、董二人深知吕四娘厉害他们估计单打独斗绝对不是吕四娘对手若以二敌一却又折了江湖上的名头在秦中越面前也不好看。所以素性让秦中越断后成心要让吕四娘折折他的威风然后再去救他。甘、董二人老奸巨滑秦中越哪里知道他们用意心中还在暗笑。 秦中越心中暗笑:这两人真是浪得虚名连一个单身女子也这般害怕。当下拨转马头迎上前去吕四娘快马嘶风倏的来到秦中越双笔一扬喝道:“好个大胆的女贼!”把马一夹迎面撞去双笔“风雷夹击”双点吕四娘的“印堂穴”那料眼前一花吕四娘在马背上突然掠起!长剑在半空抖起了斗大的剑花骤然下劈秦中越急忙一个“镫里藏身”只听得坐骑忽然惨叫四脚朝天秦中越一滚下地那匹马已给吕四娘斩了。吕四娘脚尖点地剑光闪处连伤了几名御林军卒秦中越勃然大怒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箭步窜前判官笔向上横迎只听得“叮当”一声刀笔相撞出尖锐悠长的响音火星蓬蓬乱爆秦中越双臂酥麻吕四娘也吃了一惊:“这鹰爪孙功夫不弱!”霜华剑直攻过来一招三式截腰斩肋刺胸疾如闪电。秦中越晃身退步左笔横截剑身右笔“金龙探爪”骤照肋骨“太乙穴”打去。吕四娘一声冷笑用个“秋水横舟”之势一旋一封双笔又给荡开吕四娘唰唰两剑他刺秦中越左右要害秦中越连连退后给吕四娘杀得手忙脚乱。董巨川与甘天龙相视而笑董巨川道:“行了老弟该出手救他了。”甘天龙应声下马长剑一抖向吕四娘分心刺来。 吕四娘认得甘天龙就是陪允祯闯少林寺的人斥道:“老贼少林寺饶了你的狗命你又到这里作恶。”宝剑一抽一招“白鹤亮翅”把甘天龙长剑挡开反手一剑“神龙掉尾”又把秦中越逼退。甘天龙与秦中越打了一个招呼叫道:“你点穴我来取她!”长剑横展再度扑上。吕四娘连三剑都给他一一挡开。这甘天龙武功远在秦中越之上招术溜滑异常吕四娘大怒剑光霍霍展开疾如风雨把甘天龙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幸有秦中越在旁侧袭双笔在剑光飞舞中寻瑕蹈隙伺机点穴令吕四娘不能全力进攻要不然甘大龙也早已落败了。 甘秦二人以二敌一兀是处在下风吕四娘攻如雷霆疾守如江海凝光御林军虽多却插不进手。董巨川手臂一挥两枝透骨钉破空射来在三人走马灯般的厮杀中居然认穴奇准两枝毒钉打向吕四娘脑后的“魂飞穴”和眉尖的“贞白穴”吕四娘用剑一格把第一枚毒钉打落接着一个“凤点头”把第二枚毒钉也避过了对敌人认穴的准确也不由一震。董巨川第三、第四、第五只毒钉又连环飞至。吕四娘虽仗着精妙的剑术轻灵的身法一一避过但也感到颇为吃力顿对强弱易势在甘秦二人环攻之下转处下风。 甘天龙大喜长剑劈削抹刺改守为攻招招辛辣秦中越判官双笔一缩一伸也是小离她的三十六道大穴吕四娘要避董巨川的透骨毒钉分了心神弄得险象环生银牙一咬陡然横剑一封把甘天龙的长剑秦中越的双笔全都格开就从甘天龙的左肩头上一掠过去厉声斥道:“我先把你这放暗器伤人的无耻老贼杀掉!”挥剑直奔前头的董巨川。董巨川喝声“来得好!”一抖手把三枝透骨毒钉用“迎门三不过”的打法分上中下三路齐齐打来三钉齐到这种手法十分厉害敌人本领纵高也难在这刹那之间闪架躲避。那料吕四娘不慌不忙两臂一抖使个“白鹤冲天”平地拔起两丈多高三枚毒钉贴着脚下打过飞出五六丈外。吕四娘在半空中一声大喝霍地连人带剑直飞下来。御休军纷纷围上吕四娘宝剑左披右荡杀伤了十余人仍想直奔董巨川看守的囚车御林军以事关钦犯拼死抵挡人多势众一时不易闯过。甘天龙与秦中越急忙赶来吕四娘左臂连扬放出三支响箭呜鸣连声一声长、两声短过了片刻道旁的山林忽地里哨声四起冲出了几十条汉子飞蝗箩箭纷落如雨御林军急忙伏地对射。这队人中有个白衣少年突骤冲出在箭雨中挥刀直进带领人马冲了过来。 这白衣少年正是独臂神尼的第六个徒弟名叫路民瞻路民瞻乃浙江于潜的富家子弟这回拼了身家把家丁带了出来助吕四娘抢劫囚车。 董巨川看路民瞻扑到喝道:“路公子你也敢造反么?”路民瞻恨他蔑视哗哗两力直劈下来董巨川用个“霸王卸甲”双掌一引一推动作甚柔却是内藏劲力路民瞻两刀落空给他掌力逼退。董巨川乘胜追击腾的飞起一腿路民瞻防不及防手中刀给他踢得飞上半天。董巨川乃形意派的名宿掌力以柔克刚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一脚踢飞兵刃乘隙进身左臂一起似点似戳却是虚式右臂一穿掌如卷瓦喝声“倒下!”掌心一按又劲又疾。路民瞻吞胸吸腹急使独臂神尼所授的防身掌法手臂一牵身子后仰只晃了几晃却并未跌倒。路民瞻在江南七侠之中武功平常董巨川轻敌过甚却不料大象虽瘦亦有千斤名师门下那可轻视?路民瞻乘着董巨川招式用老呼的一声双掌连环出猝击董巨川下盘!董巨川吃了一惊双掌合拢往下一分堪堪把路民瞻招式破开。混战中吕四娘运剑如风冲出了御林军包围直往囚车抢去。 秦中越与甘天龙二人拦她不住董巨川生怕钦犯被劫无心恋战身形一退路民瞻跟步进击给他大喝一声双掌抽撒之间已经变为掌心向下手背向上双掌骈食中二指往上一戳反点路民瞻两腋下的“期门穴”路民瞻到底火候未深绝料不到他以退为进变招如此迅两腋都给点着向后便倒幸有家丁扶住但已是面青唇白汗珠一粒粒的滴了出来。 吕四娘扑到囚车董巨川也已回到车上。吕四娘一剑割裂车篷大声叫道:“沈哥哥沈哥哥!”囚车中有人应道:“莹妹你别冒险。”声音微弱但吕四娘一字一句听得分明精神陡长纵身一跃跳上车顶。这刹那间车蓬忽然揭开吕四娘一剑横胸跳进车内只见董巨川嘿嘿笑道:“吕四娘你还不下去我就先把这个囚徒杀了。”囚车前座董巨川像一尊弥勒佛盘膝端坐沈在宽的头枕在他的膝上他一手扶着另一手叉着沈在宽的咽喉五指只要稍一用力立刻可以置之死地。 吕四娘冷汗沁肌一时方寸大乱沈在宽睁开双眼又低声说道:“只要师傅平安我死不足惜。莹妹你回去吧!”这时真是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吕四娘泪咽心酸猛又听得车下杀声喊声响成一片。路民瞻受了重伤之后他带来的家丁那里挡得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只给杀得伤亡遍地保护路民瞻的十余名精家壮丁也已被围在核心。吕四娘凄然叫道:“沈哥哥你好好保重我誓必救你!”霍地使个“飞鹰扑兔”在囚车上直跳下来舞起丈许长短一朵剑花在人丛中一落御林军几曾见过如此威势纷纷走避吕四娘出手如电转瞬之间把御坏军杀得断手折足遍地呼号杀入核心把路民瞻穴道解开但因为时过久路民瞻仍是不能活动。吕四娘挺剑当前率领路府家丁直杀出去董巨川喊道:“由她去吧。”秦中越跨前两步吕四娘一柄飞刀射来贴肩而过秦中越吓得连忙后退吕四娘已进入天目山去了。这一役也御林军死伤数十路府家丁也死伤一半还伤了路民瞻。 董巨川吩咐把死的扔掉伤的用马驮整好队形急急赶路。秦中越痛定思痛连声说道:“这女子好厉害!”董巨川笑道:“秦兄万安过了于潜前面已是坦途。以后的事有浙江巡抚与我们分担了。”一行走了两天果然平安到了杭州。浙江巡抚李卫乃是康熙晚年宠信的大臣与山东巡抚田文镜齐名都是当时得令的大官。李卫闻讯出来迎接见御林军队形散乱伤兵累累闻得情由不禁惊心咋舌! 李卫在巡抚衙中癖了密室加派高手护卫甘天龙、秦中越、董巨川三人则轮流守在沈在宽身旁。康熙晚年弃武修文颇思笼络天下人才因此曾有密令给巡抚李卫叫他就近讯问犯逆第一要他们供出同党好按名捕拿第二要他劝降吕葆中和严洪逵两名浙东名儒若然不从然后再押解来京。如今吕葆中和严洪逵都捉不着只捉到了吕葆中的学生沈在宽李卫心中颇为失望转念一想这沈在宽也颇有文名何妨审他一番。李卫有个女儿名叫李明珠娇生惯养甚为淘气听说衙中捉来了一个叛逆是个少年书生好奇心起缠着父亲也要去看。李卫斥道:“朝廷大事你女孩儿家理他作甚?”明珠道:“我未见过叛逆只看一看嘛有什么碍事?”李卫被她缠不过只得说道:“守卫的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儿家怎好去看审讯不怕下人笑骂你督抚千金不懂札法吗?”李明珠笑道:“这个容易。”进入内室过了片刻走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男子服装昂摆袖行了几步说道:“女儿扮做爹爹的书童爹爹审讯之时女儿不出声谁知道我是乔装打扮。”李卫又好气又好笑被她缠不过只好依她。 当晚李卫带女儿走进囚房沈在宽经过一日将息精神惭复。李卫见他虽在囚房之中仍是神采奕奕相貌不凡。不觉暗暗称赞。心想:这样人材若肯归顺入阁拜相也非难事。见女儿也在凝神看他心中不觉一动。当下说道:“足下博读诗书如今圣上爱才若渴足下若知顺逆辟邪说归圣朝怕不是个金马玉堂的学土?何苦抱一孔之见作愚昧之行招败家灭族之祸?”沈在宽道:“抚台是两榜出身习知文事。请问抚台大人前辈才人吴梅村先生如何?”吴梅村是明末才子榜眼出身后来投顺清朝做到国子监祭酒。李卫见他说话就提起吴梅村心中暗喜道:“有几分道理了!因道:“吴梅村一代才人又明顺逆知大势。我辈正当以他为范。”沈在宽笑道:“是么?”吟道:“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李卫面色一变沈在宽道:“我想请教抚台梅村这几句词是怎么个?” 原来这词是吴梅村的绝命词吴梅村在病重之际自悔失节因而在临终前写了一“贺新郎”词词道: “万美摧华叹龚生天年竟天高名难没。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待洒向西风残月。剖却心肝今置地问华陀解我肠千结。追往事倍凄咽。 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艾炙眉头瓜喷鼻今日须难决绝。早患苦重来千矗。脱履妻翠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人世事几完缺?” 这词自怨自艾悲感万端一种痛恨自己“失节”的心情跃然纸上。李卫说吴梅村可为风范沈在宽就偏偏提他这自悔做了汉奸的绝命词连刺带讽李卫听了尴尬之极搭讪问道:“先生诗文名家可有什么近作么?”沈在宽应声道:“有。我此次自知必死昨日在囚车上曾口占两句:‘6沈不必由洪水谁为神州理旧疆?’尚未续成抚台大人才高八斗可愿为晚生一续么?”李卫一听沈在宽居然暗里讽示以大义相责叫他为神州理旧疆不敢再谈拂袖退出。 退出囚房李明珠悄悄说道:“爹爹这人才情不错说话厉害得很呀!”李卫面色铁青不理女儿自回书房写奏折去了。 过了三日御林军的统领秦中越来请示说是要押解犯人进京请他加派好手相助李卫道:“你来得好亦府正要挑选新卫士你们三位精通武功请给我作评判。”秦中越自始应了。 抚台挑选卫士极为严格先要有可靠的人深算然后才是较量武功。到了那天李卫在府衙里的演武厅前置酒高会看入选的卫士演武秦中越因要看守沈在宽不能作陪由甘天龙、董巨川和抚衙中的两位卫士总管担任评判。这次挑选卫士从十六人中选出三人李卫叫上堂前一看只见两个是雄纠纠的汉子另一个却面黄肌瘦中等身材活像一个病夫。李卫皱了皱眉问道:“这三人是谁保荐来的?”负责挑选的裨将回道:“一位是左藩司保荐的跟随他多年的武官王奋:一位是世袭巴图鲁汉军旗人韩家的子弟叫做韩振生想出来图个功名。”李卫“唔”了一声又道:“那个面黄肌瘦的又是什么人?谁保荐他的?他也覆选合格了吗?”裨将陪笑道:“大人爱忘事记不起来了。这人是大人的手令保荐的。大人法眼他的功夫还真不错呢!在十六个侯选的卫士中恐怕要数他的功夫最好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卫怔了一怔想了一下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一个月前自己为母亲祝寿请了唱戏的、卖艺的好几班人有一班耍杂技的江湖艺人演得很好尤其是其中一个女子踩绳耍水碗演马技都极精彩。女儿看了高兴得很就叫那卖艺的女人到内衙来问以后每隔几天就请那卖艺的女人来陪她玩耍演杂技给她解闷。自己虽然不喜欢女儿和江湖艺人来往但想这也无伤大雅那女子来时又总是单身一人料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就由她去了。十多天前挑选卫士的事给她知道了她说她也要保荐一人。想到这里李卫不由得看了那面黄肌瘦的汉子几眼。 李卫看了几眼依稀记得这人似是那女子班中的一个伙计当日自己的女儿说也要保荐一人自己问她要保荐谁她说是那个卖艺女人的表哥。想必就是这人了。 原来李明珠小孩心性和那个卖艺女人玩得很是投缘那女人就说她的表哥武艺很好听说抚衙挑选卫士他也想图个出身叫小姐托人保荐。李明珠觉得好玩就对父亲说了。李卫起先觉得可笑:一个江湖卖艺的会有什么真实本领;但被他女儿缠不过心想反正挑选卫士要经过三次考试他那点江湖技艺只怕初选就要落榜。这些人总是企图侥幸就由他去一试叫他知道抚台的卫士不是他那种江湖卖艺的人可以考得上的不料他居然选上了。 李卫记起女儿叫他写的名字是“唐龙”就把那面黄肌瘦的汉子叫上来道:“唐龙你不是耍杂技的么?哪里练来的武功?”唐龙道:“我是家传武艺不得已才出来卖艺的。”李卫道:“好那么下去比试。” 三通鼓罢李卫委托董巨川做主考董巨川先把王奋叫上来问道:“你练的哪门武功?”王奋道:“我练的是铁砂掌。”董巨川道:“好你练给我看。”王奋要三叠青砂砖来平放在厅前的石鼓上练了两个拳式走近石鼓突然呼的一拿劈去把第一叠青砖打得粉碎。抚衙中的卫士总管许成道:“这人的外功有点根底了。”王奋又走了回来对董巨川道:“每叠青砂是十只现在我要用掌力击碎第二叠中的一只请问主考要我击碎那一只?”董巨川随口应道:“就是第七只吧。”那人道了一声“遵令”!走近石鼓一掌拍下按了一下后垂手说道:“请验!”裨将把砖一只只移开移到第七只时果然已是粉碎把这只碎砖用手扫去之后再验第八只和第九只青砖却仍是完好无缺。许成翘起拇指道:“好!”甘天龙笑道:“这人的内功也有点根底了。”王奋又走了上来董巨川笑道:“这第三叠青砖你要怎么样练法?”王奋道:“把它打成粉碎。”许成道:“你不是试过了么?练点新奇的来。”王奋禀道:“这次和打第一叠青砖的方法不同总管大人你请看好了。”走近石鼓双臂一屈一伸吸了几口大气轻飘飘的一掌拍下随即垂手跳开那叠砖纹丝不动仍是好端端的叠在那儿许成颇觉奇怪董巨川点点头道:“不错!”叫许成用手去摸许成手一触及那叠青砖立刻哗啦啦的倒下地上堆满粉屑。原来这叠青砖已完全给他用内力震得如同豆腐一般。许成大惊觉得这王奋功力已在自己之上。董巨川对李卫笑道:“这人的铁砂掌已有八成火候可以入选了。”于是又叫韩振生上来。 董巨川问韩振生道:“你练的又是哪门武功?”韩振生道:“我练的是弓马功夫讲究下盘腿劲。”董巨川道:“好我就瞻你的下盘腿劲。”韩振生叫人取了二十只沙包来每只沙包重二百斤也是十个叠成一叠两叠沙包摆在演武场上。韩振生道:“我可以一脚把一叠沙包中的随便一包踢飞。”董巨川道:“好那么你就踢第一叠中的第四包第二叠中的第六包。”韩振生叫人做了记号绕场疾跑一匝跑近沙包闪电般的起了连环飞脚只听轰然巨响两个沙包飞出五六丈外叫人一验果然是第一叠中的第四包和第二叠中的第六包。董巨川把他叫了上来问道:“还有别的功夫吗?”韩振生道:“还有就是弓马上的功夫了。”李卫叫他试试他接连拉断了三把五石强弓又接连三箭射中红心。李卫道:“这人倒是个冲锋陷阵的将才。”董巨川笑道:“他是个世袭巴图鲁这弓马上的功夫自然该是熟练的了。论到真实本领他比不上刚才的那个王奋。大人可以外放他做个兵营统带。”最后把唐龙叫了上来问道:“你练的又是哪门功夫?”唐龙道:“我哪一门都不练。”李卫道:“那么你有什么特长?”唐龙禀道:“我的特长就是挨打。”李卫愕了一愕正想骂他“混帐”!董巨川笑道:“那么你就练你挨打的功夫吧!怎么练呢?”唐龙道:“叫他们二人一个用掌打我一个用腿踢我我绝不还手。”李卫和甘天龙都吃了一惊王奋和韩振生一人可以掌碎青砖一人可以脚踢沙包他居然敢受他们掌劈脚踢这岂非荒唐。董巨川挥挥手道:“好就是这么试吧!”唐龙跳出场心两手贴膝王奋呼呼两掌向他胸膛劈去韩振生也连环飞脚向他下盘踢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唉唉连声王奋给震出一丈开外始稳得住身形韩振生更惨竟然跌到地上爬不动了!董巨川急忙走出把韩振生挟起只见他双腿肿胀唐龙走了过来道声“得罪”!在韩振生腿上摸了两把说道:“你回去卧床三日自然会好。”又对董巨川道:“主考大人我的挨打可合格么?”董巨川道:“你请等一等我要问过抚台大人。” 董巨川低头思索走回席上。李卫给刚才那幕惊得目瞪口呆。等到董巨川回来急忙问道:“那个唐龙可是会妖法的么?”董巨川心念上动说道:“这人是大人保荐的请大人示知他的来历。”甘天龙插口道:“他练的是“沾衣十八跌”的最上乘内功!我生平只见过三个人会这种功夫。一个是了因和尚、一个是天叶散人、一个是血滴子的总管哈布陀现在连他是第四个。”李卫大掠说道:“这人来历我也不知。”董巨川道:“那么大人为何会保荐他?”李卫面上一红只好将他女儿请托的事情说了。董巨川沉思不语。 李卫道:“可有什么不对么?”董巨川道:“这人是个风尘异人他怎么肯毛遂自荐多方请托来考选一个抚衙的卫士?”李卫听了拂然不悦心想自己乃是皇帝宠信的大臣一省的方面大员做我的卫士还有什么委屈。因道:“当今圣天子在上四海升平奇才辈出。才智之士自然要图出身。他既是风尘异人那么应受优礼。”叫人请唐龙上来亲自筛了三杯美酒敬给他喝。唐龙在李卫手中拨过酒杯突然手腕一翻把李卫的脉门拿着一把提了起来甘天龙长剑出手唰唰两剑刺他背心这几下动作都是快如电光石火唐龙左手反手一掌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把甘天龙的长剑击落将李卫舞了一个圆圈大声喝道:“江南大侠甘凤池在此谁敢上来!” 董巨川陡然一震这甘凤池名震大江南北名气比他的师兄了因还大!自己也曾听人说过他的相貌怎么却会是他?抚衙的卫士四面围着却是投鼠忌器不敢逼近。卫士总管许成喝道:“你这厮冒甘大侠的名义欲何为?”唐龙举袖一抹双目神光奕奕顿时变了面貌。许成七八年前曾在一次武林前辈的宴会中见过甘凤池一面这时见他丰神依旧不觉慌了手脚长揖说道:“甘大侠小的不知你老来到省城有失迎进难怪你老生气。请你老高抬贵手放了敝主人吧。小的给你磕头。” 甘凤池嘿嘿冷笑大声喝道:“谁生你这鹰爪孙的气你们把沈在宽放出来咱们一个换一个要不然我就把你们抚台的颈子扭断。”许成道:“禀甘大侠这沈在宽是朝廷派人捉的不关我们抚台大人的事。”甘凤池又把李卫舞了一个圆圈盯着董巨川道:“哦你这位形意拳的大名家也做了宫中侍卫失敬失敬。你们虽然是奉旨捉拿钦犯但你们也总该知道这李卫乃是皇帝老儿宠信的大臣在皇帝心上李卫的份量可要比沈在宽重得多。将一个督抚换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你们也不吃亏。要不然在你们护卫之下我把大臣杀死你们纵有多大功劳皇帝也要怪责你们细想吧。” 董巨川眨了眨眼慨然说道:“好甘凤池这个买卖咱们做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把沈在宽交你你可不能伤抚台大人毫。”甘凤池道:“这个自然。”董巨川一把拖了许成便跑甘天龙手足无措暗想大哥怎么擅自答应将来怎么好交差啊! 董巨川拖着许成飞跑许成山愕然不解董巨川说道:“许总管你快带我到后堂去见李小姐你就说是大人差你回来请她的切不可说大人被甘凤池擒了。”许成不知用意但也只好答允。到了后堂禀了上去过了一阵环佩叮当李明珠果然出来了。门帘后还有一个女子的身形一闪。 正是: 覆雨翻云手花明柳暗时。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真个情痴 十年如一日 几疑梦幻 卅载困幽宫 这许总管是李卫亲信平时也到内堂所以李明珠并不见疑揭帘问道:“爹爹唤我何事?”说时迟那时快董巨川身子一弓疾如飞箭蓦然冲进内室。帘后藏着的女子要躲已来不及弓鞋一起右足斜飞踢出董巨川身子陡然一缩足根一旋双掌一阴一阳猛的出那女子一脚踢空倏觉掌风扫颈身子一仰竟然在间不容之中避了开去。董巨川并不收势左手一抓敌腕右手猝击面门攻势绵绵不绝那女子身形闪动手背一择用“棚式”化开了董巨川迎面的劈掌左腕向前冲击又把敌人左拳的攻势也化解了董巨川喝道:“陈美娘你的丈夫已给擒了你还敢顽抗?”那女子陡然一震董巨川左手一沉右掌直攻那女子两乳之间的“玄机穴”那女子大怒一个滚身左右两肘前撞后撞这一招突然从内家拳的“如封似团”变为外家拳的“豹食虎儿”来势极猛。董巨川是形意派名宿经验老到他知道只凭本身功力虽然也可取胜但却必有一翻恶斗只恐误了时刻所以一开就诓称她的丈夫被擒使她心乱继而用轻薄的掌法引她怒乱则气浮怒则心躁董巨川觑个正着左手一托敌腕右手掌心一翻迅如闪电般的扣着了那女子臂弯的“曲池穴”施展擒拿手法把那女子捉了过来。李明珠惊道:“许总管这人是谁?为何到我的卧室来捉人?”董巨川笑道:“不把她捉去你的爹爹可要性命不保哩!”迈开大步与许成呼啸而去。 这女子名唤陈美娘正是江南大侠甘凤池的妻子。陈美娘武功虽比甘凤池差许多但在江湖上也已经少有。他们夫妻二人最好游戏风尘在江南一带行侠仗义。一个月前他们搭了一个江湖班子来到杭州卖艺。甘凤池因名头太响所以用药易容到了杭州恰巧碰着抚台李卫为母亲祝寿招他们的班子进衙表演;又恰巧抚台的女儿欢喜陈美娘的杂技时时招她进衙甘凤池身无别事也就留了下来。为了想看看抚衙内有什么能人故意参加了卫士的选拔甘凤池到杭州时曾和路民瞻通过消息吕四娘和路民瞻一到杭州立刻找到了甘风池请他设法。这日恰逢抚台面试甘凤池当场显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抚台擒了过来。那料董巨川老奸巨滑听得抚台说起甘凤池(化名唐龙)的来历事之后心想那个杂技班的女子必是陈美娘无疑。试往内堂一撞果然撞个正着。 且说甘凤池将李卫挟为人质在堂上大口大口的喝酒神采飞扬抚台的卫士在堂下穿梭来往一个个胆战心惊。甘凤池等得心焦喝道:“兀那姓董的老贼为何还不回来?”话犹未了堂下一声应道:“甘大侠少安毋躁俺来了!” 董巨川三指扣着陈美娘的脉门笑嘻嘻的将她拖上堂来甘风池见了又惊又怒。董巨川笑道:“将抚台大人交换贤嫂这总算两不吃亏吧。”甘凤池气得七窍生烟暗骂“奸贼”但他夫妻恩爱纵然生气也要交换。当下咬牙说道:“好你把她放开我将抚台还你。”董巨川道:“你可不许暗下毒手。”甘风池怒道:“江南大侠说一不二。”董巨川将陈美娘往前一推甘风池也把李卫放下。李卫跑下台阶陈美娘跑上堂上。这时内堂里人声嘈杂秦中越所带的御林军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 且说李明珠目睹董巨川将陈美娘擒去又惊又气她绝想不到这卖解的女子有那么大的来头跑入卧房砰一声关了房门滚在床上痛哭气恼父亲的卫士对她没有礼貌。正哭泣间衣橱忽然打开里面钻出了一个人来竟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李明珠惊骇之极收了哭声那少女微微笑道:“小姐你生谁的气啊?说给我听我有办法替你报仇。”话声柔美亲切李明珠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少女道:“我是那卖解女子的班中姐妹。”李明珠道:“为什么我不见你进来?”那女子道:“据听说小姐天姿国色我也想象陈姐姐一道来看你可是你只请陈姐姐一人所以我只好悄悄的跟她进来了。”李明珠小孩心性听那少女赞她美貌十分高兴。笑道:“你才美呢!你是新近搭班的吗?”那少女道:“是呀没有见着小姐以前我也以为自己很美见了小姐才知道自己差得远呢!”李明珠越高兴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你说你有办法替我报仇你有什么办法呢?你的姐姐也给他们捉去了。”那女子道:“是京城来的那些御林军吗?”李明珠想起那日在囚房里旁边有几个人看守犯人刚才来捉人的那个家伙似乎就是看守之一点点头道:“大约是吧。”那少女道:“那易办了我和你去把犯人偷放出来”李明珠惊道:“不行爹爹要骂的。”那少女笑道:“你听我说呀咱们把他放出来悄悄的藏起来然后交给你的父亲看管。这样犯人还是在抚衙内可是让那些御林军栽一个跟斗。谁叫他们不尊重你爹还欺侮你呢?”李明珠道:“他们有人看守的呀。”那少女笑道:“只要你带我到囚房我就有亦法。”李明珠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孩那知天高地厚她觉得这事情倒也好玩而且她对那囚犯也颇好感心想:把他藏起来和他聊聊天一定很有趣。那囚犯一表斯文还会做诗的呢!当下说道:“好!咱们就去。”取出两套男子衣裳说道:“咱们换了衣棠去吧。”那少女赞道:“你真聪明。”不一会换好服装李明珠将她带到囚房。外面的卫士喝道:“什么人?”李明珠一时心慌竟然说不出话。 那少女道:“抚台大人听说钦犯有病叫我来看看是否要请大夫?”守门的“噫”了一声道:“抚台大人怎么知道?”那少女用肘轻轻撞了李明珠一下说道:“你先回去禀告总管叫他请大夫去。我进去看看。”李明珠初时贪玩现在见守门卫土个个凶神恶煞般盯着自己不觉心慌。猛醒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抚台千金的身份若然受到什么侮辱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听了少女的话立刻转过身躯扬手说道:“你看了钦犯之后赶快来找我!”御林军的统领秦中越在里面大叫道:“什么人?不许进来!”李明珠已经跑开守门的卫士伸手拦那乔装少女少女道:“抚台大人要看也不行吗?”卫士道:“把抚台的令符拿来。”少女微微一笑手指一弹已点中了那卫士穴道秦中越在房内听得外面“扑通”倒地之声慌忙跳起只见一个少年疾抢进来骈指如戟点他面上双睛。秦中越大喝一声:“有刺客!”双笔斜飞左右交刺那少年身法竟是迅疾异常身形一矮就在双笔方分未合之际踏中宫直抢进来招式未变双指略沉戳向胸口的“当门穴”这“当门穴”又名“血穴”乃是人身九个“死穴”之一秦中越大吃一惊躲闪不及伏地一滚左手判官笔骤的掷出阻敌进攻那少年五指一拢竟然把秦中越的兵器抓在手中反手一掷如同背后有眼睛一般将抢进囚房的一个卫士击倒。步似灵猿仍然追击秦中越是御林军的统领之一武功不弱这时已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把剩下的一支判官笔当五行剑用盘旋飞舞前遮后挡而门外几个当班的御林军也闻声涌进。这少年好不厉害反身一跃把最先涌进的两名军士直掼出去。秦中越稍有余暇心念一动奔向房中的囚犯那料呼呼风响眼睛一花那少年竟如大鸟一般在自己头顶飞过拦在钦犯槛前双掌一推打了一个圆圈左手上挑右手下按秦中越把笔一挡那少年双掌变指一点“期门”一点“将台”这两处穴道都是人身“晕穴”秦中越本是打穴的好手见这少年点穴奇快吓了一身冷汗。疾忙退时那里还来得及刚一转身背后立觉奇痛左肋的“精促穴”已给点着。这“精促穴”在背后由下数上的第二条与第三条的骨缝中适当脾位乃是人身九个“哑穴”之一一被点中浑身瘫痪。 少年得手之后反身将槛上的犯人抱起低声唤道“沈哥哥!”沈在宽喉头嘎咽应声微弱说道:“不必救我了。”这乔装少年正是吕四娘她听得沈在宽能够说话放下了心左手环抱腰围将他背起右手从衣襟拔出一口精光闪目的腼剑反身便往外闯! 门外的御林军纷纷呼喝那里阻拦得住?吕四娘纵高窜低直冲出外面大堂。甘凤池大声欢呼董巨川大为震动。李卫叫道:“快截!”董巨川甘天龙双抢上去。甘凤池大喝一声运用大擒拿手疾的抓着一名卫士背心朝两人摔去。陈美娘刚才吃了大亏心中气恼拔出匕抢在甘凤池之前向董巨川疾刺董巨川两手虚掩面门腾的飞起右足向陈美娘的匕踢来陈美娘转身一闪甘天龙刷的一剑侧面袭到陈美娘匕一格董巨川疾冲上去想把陈美娘再次擒着。忽然呼的一声甘凤池如箭飞至双手一分四臂相格董巨川身形不稳几乎仆地从怀中一探取出透骨毒钉三支齐急劲异常甘凤池大喝一声左手又抓起一名卫士往前一推三枝毒钉都打入卫士身中双掌一错又来扑击。董巨川急忙游走吕四娘已力斩十余卫士冲至月门回头叫道:“七哥七嫂咱们快走!”甘天龙与陈美娘武艺相当仍在缠战卫士从旁相助将她围在核心。甘凤池掌劈指戳倏忽之间把围攻陈美娘的卫士全部打伤。甘天龙胆战心惊慌忙退时陈姜娘匕一送插入他胁下三寸闷气顿舒和甘风池并肩外闯。抚衙的卫士几曾见过如此声势就如问给狂潮冲击一般向两边分裂开去。狂笑声中甘凤池夫妇追上了吕四娘三人都冲出抚衙去了。 吕四娘到了甘凤池家中说道:“请借静室一用。”陈美娘将她带入卧房微笑退出顺手将房门虚掩。吕四娘面上一红带笑骂道“淘气的嫂子好不正经。”将沈在宽放在床上低声说道:“沈哥哥我在你的身边呢!”沈在宽面色惨白双眸半张叹口气道:“你何必救我?”吕四娘心儿乱跳急忙解衣审视却不见有甚伤痕手臀一松沈在宽扑通又倒。吕四娘是个大行家把耳贴在他胸前一听伸手在他腿弯一扭沈在宽“哟”的一声叫了出来却仍是不能动弹。吕四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沈在宽幽幽说道:“我已成废人了你救我也没用。”原来董巨川老奸巨滑生伯有人把沈在宽救走竟然下了毒手用内家掌力震裂他下肢筋络又用阴力使他受了内伤把他弄成瘫痪造成痨症。纵有华陀再世也难救治。吕四娘如受雷轰魂飞魄散但一触及沈在宽那凄然绝望的眼光急忙以绝大的定力镇住心神毅然说道:“什么没用在宽你在以名懦自负岂不闻: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太史公身受腐刑乃著史记。这三人何尝不是残废?但却名垂千秋万世!在宽一死易耳大丈夫当在绝难之中以求生!”吕四娘侃侃而谈说到后来竟然声泪俱下。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这是《太史公自序》里的两句话《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是汉武帝时代的人他为了李陵败降匈奴的事说了几句公道话触怒了汉武帝竟然身受“腐刑”(阉割)所以他以左丘明和孙腹自况说丘氏在失明之后孙腹在被削去膝盖骨之后还能著书立说他们不是像自己一样都是“废人”吗?他以前人坚忍不拔的精神鼓舞了自己因而也写出了伟大的史书。而今吕四娘以左丘明、孙膑和司马迁三人为例激励沈在宽自勉。沈在宽热泪盈眶陡然觉得生命重新充实起来他紧握着吕四娘的手吕四娘也是满脸泪光然而这已经不是绝望的眼泪了这泪光驱散了沈在宽眼前的灰暗他看到了生命的意义了。 沈在宽紧握着吕四娘的手良久、良久吁声说道:“莹妹谢谢你。”吕四娘微徽一笑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沈在宽低声说道:“只是辜负了你的心意了。”吕四娘眼波一转深情的看望着他毅然说道:“在宽你的身体残废你的心灵可并没有残废啊!你再这样说就是把我当作外人了。”这些话说得非常坚定沈在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又过了一阵吕四娘道:“且说你不会永远残废只要你有虔心毅力我可以教你自疗之法。”在宽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医生了。”吕四娘道:“我还要做更好的医生我教你吐纳之法到你自己能导引血气以意行气的时候你就会完全痊愈而且比常人还要健康。”沈在宽道:“这就是你们修练的内功吗?”吕四娘道:“正是你给别人用内功弄成残废受了暗伤也只有修练内功来抵御!”沈在宽道:“要多少时候?”吕四娘道:“也许要十年。”沈在宽道:“好那正是给我的磨练。” 陈美娘在外面听得哭声轻轻敲门吕四娘开门出来将事情对甘凤池夫妇说了。陈美娘暗暗感叹心想教一个残废的人习练内功而且还是一个全无根底、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十年也未必能够这岂不误了师妹青春!甘凤池道:“十年便是十年古人高义正须我辈行之。我只是怕师妹没有静修之地。”吕四娘道:“一念大师的师弟一瓢和尚日内就将移居仙霞我可以在那里结庐傍居照料在宽。”甘凤池道:“好我们夫妇送你上山。” 吕四娘雇了驴车靠着甘凤池的易容之术、变了面貌先回家乡把父亲安葬之后就随一瓢和尚到仙霞岭隐居。甘凤池下山时对吕四娘道:“将来我们斗那了因贼秃之时只怕还要师妹相助。”吕四娘道:“这个自然我在山中也正可以趁此时机勤修剑诀。” 自此沈在宽在吕四娘的照料下日有进步不知不觉过了五年。 一日清晨吕四娘照着日常习惯到沈在宽房中未入房门在窗口望进忽见他一个人扶着墙壁走路这一喜非同小可赶忙推门进去。沈在宽道:“昨晚我做了吐纳功课之后忽觉气达重关上下升沉又好似胸腹之间有一团东西可以上下转迂。我试用力居然能坐起来今朝我扶着墙壁已经从床前行到书案来回三次了。”吕四娘道:“你进境神这样看来不必十年。但你初初学行不宜过劳还是躺回床上休息吧。”忽见书桌上有一纸词笺写了几行大字。嗔道:“你才好一点又劳神作诗了我要罚你。”抓起词笺沈在宽急道:“妹妹还我!”身子颠巍巍的竟然离开墙壁来抢立足不稳一跤跌倒吕四娘怀中吕四娘急忙把他扶上床上只见他面红过耳吕四娘已一眼把那几行字看完原来不是作诗而是集句将前人诗词集成了一“烷溪沙”调词道: “谁道瓢翠不可怜金炉断尽小篆香人生何处似尊前?见了又休还似梦坐采虽近远如天断来能有几回肠?” 四娘心道:“原来他对我还有疑虑。他对我深情眷恋却又自惭形秽怕这姻缘终如镜花水月不敢对我吐露衷肠所以才有这“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的感触。沈在宽呆呆的看着她吕四娘叹道:“傻哥哥五年来难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心事?不管你怎样我都伴着你。”沈在宽眼圈一红不觉滴下泪来。两人执手相看说不尽柔情蜜意。正在陶醉之中忽听得一瓢和尚在外声相唤。 吕四娘悄声说道:“你好生将息不要胡思乱想我去去便回。”出了山居只见一瓢和尚立在峰头招手。吕四娘跑了上去问道:“大师招唤可有何事?”一瓢和尚向山下一指说道:“你看!”吕四娘凝眸一看只见一人疾似星丸从山下奔上已到了下面峰腰一瓢和尚道:“什么人知道我们隐居在此?莫非是清廷鹰犬么?”吕四娘冷笑道:“若是清廷鹰犬那就是送死来了。”过了一阵人影越来越现轮廓依稀可辨。吕四娘奇道:“怎么会是他?”话刚说完那人已跃上峰顶声叫道:“吕姐姐你果然在此!”吕四娘喜道:“唐晓澜啊几年不见你变成大人了。” 吕四娘替一瓢和尚介绍之后唐晓澜道:“吕姐姐我找得你好苦。”吕四娘道:“是么?谁告诉你的?”唐晓澜道:“甘大侠。但他又不相信我。吕姐姐”一瓢和尚听他说话没头没脑和吕四娘又很亲热心中一动说道:“我回去给你们烹茶。”唐晓澜待得一瓢和尚走后忽然说道:“吕姐姐你要救我!”吕四娘奇道:“为什么要我救你?”唐晓澜道:“吕姐姐别人冤枉我只有你能解救你相信我吗?”吕四娘柔声笑道:“小弟弟我以为你长大了你还是从前那小孩模样。你说什么人冤枉你了?” 唐晓澜颤声说道:“江湖上的侠义道。”吕四娘奇道:“有这样的事?是谁人领头?”唐晓澜道:“是我以前的师傅铁掌神弹杨仲英。”吕四娘道:“还有谁?”唐晓澜道:“还有关东四侠他们。”吕四娘道:“关东四侠不是你义父周青的朋友而且和你一路的吗?”唐晓澜道:“他们本来对我很好爱我如同子侄。”吕四娘道:“那你不要心慌好好说给我听。” 于是唐晓澜从五年前随易兰珠上天山的时候说起。唐晓澜道:“吕姐姐你记得吗?我以前对你说过我有一对孪生的侄女生得非常可爱。”吕四娘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和你在邙山初会之时八臂神魔背着的那个女娃儿不就是其中之一?”唐晓澜道:“那是姐姐名唤冯瑛。”吕四娘道:“那么后来双魔在钟万堂手中又抢去一个那个是妹妹了。”唐晓澜道:“正是。她名叫冯琳。”吕四娘道:“这么说一对孪生姐妹岂不是都到了双魔手中?”唐晓澜道:“不是你听我说这才叫奇特呢。我随易祖婆到了天山易祖婆道:我在路上说过要还你一个侄女”吕四娘插口道:“我也记得她说过这样的话是在年家说的。是不是她收养了一个女娃?”唐晓澜道:“不是收养的是抢来的!”吕四娘奇道:“抢谁的?”唐晓澜道:“抢双魔的!原来易祖婆在与我会合之前为了到处找我曾经到过北方。一日在四皇子的府门前见到冯瑛和双魔玩耍易祖婆看了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女娃她年纪已老正想找一个灵敏的徒儿呢”她非常奇怪这样可爱的女娃儿怎么会与双魔在一起?而且他们看来又绝对不是父女。于是一时兴起竟然私入四皇府探出这女娃也是双魔抢来的。就毫不客气半夜三更把冯瑛抱走了。”吕四娘笑道:“四皇子府中高手云集易老前辈这一下可不把他们吓得乱成一团。”唐晓澜接下去道:“我到了天山易祖婆将冯瑛叫出来见我。”吕四娘道:“慢着易前辈离开天山之时是谁照料那女娃儿呢?”唐晓澜道:“是武老前辈。”吕四娘道:“啊原来天山七剑中的的武琼瑶还在人间。”唐晓澜道:“武老前辈也很喜欢冯玻几乎要和易祖婆争夺徒弟呢?”停了一阵又说下去道:“我见了冯瑛她咧嘴一笑左脸现出酒涡我记起了她就是双魔抢去的冯玻正想叫她。易祖婆却将我止住后来她对我说冯瑛正在跟她练扎基的功夫心神定要专一尤其是她还只是七岁的小孩可不能让她知道身世吕四娘道:“好‘来龙’我已清楚‘去脉’则尚未明请问这女娃儿的事与你现在的事又有何干?”唐晓澜正想再说下去吕四娘忽道:“且慢!”站了起来立在一块大岩石上。 吕四娘立在岩石之上向下面僧舍招手说道:“一瓢大师我再过一会回来不必等我。”转过头来摘下几枚野果递给唐晓澜道:“你吃这个。”果味清甜果浆微有酒味唐晓澜不觉陶然。吕四娘道:“咱们到那边去坐那边的风景比这边好得多。” 唐晓澜随吕四娘走了一阵忽见一处山泉飞溅汇成潭水吕四娘和唐晓澜觅地坐下吕四娘道:“我最爱静尤其爱在这里听泉。”唐晓澜心神一荡但见吕四娘说得极为坦然温柔之中又极端庄令人不敢逼视急忙定下神来傍着吕四娘坐了。说道:“我曾受汝州冯武师的大恩十二年前他家遭受大祸这事你是知道的了当时我曾许下心愿一定要把双魔掳去的侄女寻回现在姐姐已有着落妹妹却还在双魔手中。所以我学剑三年下山之后就想去寻冯琳消息。”吕四娘道:“她在四皇子府中你本领再高恐怕也难如愿。”唐晓澜道:“可不正是?所以后来才惹出那些事来。连我也始料不及。”吕四娘笑道:“你吃了双魔那些人的亏了?”她心想:四皇府中高手如云你不吃亏才怪这有什么意料不到。唐晓谰道:“不是吃亏的小事这事真如做梦一般。姐姐你别怪我我总把你当成亲人请你听我细说。”于是在流泉的山瀑之旁唐晓澜说出了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 原来唐晓斓胆大心细下山之后也不是一下子就莽莽撞撞去找双魔。他漫游江湖先到辽东半岛找到了关东四侠。这时他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关东四侠见他长大成人十分欢喜。玄风道长听他要到北京去探冯琳消息就对他道:“我有一个熟人名叫耿五在四皇子府中当差你到了北京可以找他。”唐晓澜用玄风秘传丹方变貌易容到了北方可巧那耿五已出差去了。唐晓澜只好寄居西山僧舍长日无聊遍游京中名胜一日忽起怀方幽情心想既然到北京那居庸关高京只有一百余里万里长城就在那里蜿蜒而过这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可不能错过游踪。于是一日绝早起来乘马车到了南口就下车徒步登山。 万里长城从嘉峪关到山海关在丛山峻岭中婉蜒一万二千余里居庸关这段通过八达岭。唐晓澜爬上陡峻的山岗只见万里长城在群山之中起伏就像一条其长无比的长蛇。居庸关关城兀立在南口北面两旁高山夹着一条狭小的山沟山岗上山花野草葱宠郁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案。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一居庸叠翠。唐晓澜游赏了一会再经过“六郎影”、“穆桂英点将台”等名胜到了八达岭高峰只见在一处悬崖上凿了“天险”二字山势极为险峻万里长城在山隘处爬过唐晓澜豪情勃上了城墙披襟当风顿觉天地之大与个人之小。 万里长城建筑得雄伟无情城墙上可容五马并驰。唐晓澜在城墙上纵目远眺只见山峰重叠一望无尽居庸关兀立北方万望长城有如一条看不见尾的长蛇在翻山越岭。午日天气睛明在城墙远眺还隐约可见京城中的北海白塔。唐晓澜四顾无人忽然兴起解下了游龙宝剑就在城墙上舞动起来正自得意忽听得有人赞道:“好剑法!”唐晓澜吃了一惊收剑看时不知什么时候城墙上已上来了一个老者唐晓澜道:“惊动老者恕罪恕罪。”那老者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忽然问道:“周青是你何人?”唐晓澜那里敢说只道:“晚辈见闻不广请示谁是周青。”那老者道:“哦你是怀疑我了?我和周青相识的时候只怕你还未出世呢。把你的剑给我一看。”周青生前乃是清宫最忌的钦犯唐晓澜不知这老者是何等人物心怀恐惧那老者咄咄逼人不禁气道:“为什么要给你看?”那老者忽道:“听说周青已经死了是也不是?”唐晓澜道:“你既说是他好友如何不知?”那老者面色一变喝道:“是谁把他杀死的?从实招来?”唐晓澜道:“你是在宫中当差的吗?”那老者面色一宽忽然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宫中卫士那么周青一定对你说过的了把你的剑拿来让我看看是不是那把游龙宝剑?”唐晓澜那句问话本是试探见他坦然认了大吃一惊喝道:“原来你是朝廷鹰犬这柄剑你有本事就来拿去!”刷的亮出剑锋那老者怔了一怔给他一骂似乎很是生气喝道:“真是少不更事!”唐晓澜担心他还有同党唰的一剑刺来那老者一闪闪开喝道:“你真是不知好坏!”唐晓澜出手迅捷不能自休瞬息之间已连进了五招那老者真料不到他的剑法如此凌厉精奇竟分不出神来和他说话双掌翻飞只好和他哑斗。过了一阵唐晓澜一剑快似一剑把老者杀得手忙脚乱老者暗暗吃惊心想:“怎的这少年剑法还在周青之上难道是我看错了他并不是我所要找的人。”连连后退唐晓澜杀得性起步步进逼。那老者忽然一声大喝也在腰间拔出一口剑来只听得铿锵有声老者的剑在游龙剑上一搭一招“乘龙引凤”就把唐晓澜的宝剑勃了开去。唐晓澜骤吃一惊急忙顺势一探化了来势刷刷两剑朝敌人兵器硬削那老者身形飘忽剑招无定不让唐晓澜的宝剑碰上实在躲不开时就拿捏时候让过剑锋用以柔制刚之法化他攻势。唐晓澜在易兰珠门下学了三年剑法已得真传施展开来真如闪电惊飘狂涛骇浪幸在那老人功力甚高剑法虽不如他却尚不致落败。唐晓澜剑法精绝但内力远不如人斗了一百来招弄得满身大汗心里极为焦躁料不到自己学了天山剑法还是一出便逢劲敌连一个老头也制不住! 唐晓澜不知若非他跟易兰珠学了这三年剑法早就败了。又斗一会唐晓澜剑势丝毫未缓可是已渐觉气促神疲。正恶斗间忽听得城墙下有人叫道:“侯老爷子你和谁在上面玩啊?”唐晓澜知是老者同党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刷刷几剑迅如怒狮明是抢攻实是走势老者遮挡之间唐晓澜虚晃一剑飞身便逃城脚那几个人已登上城头唐晓澜百忙中回头一望见果然是卫士的装束跑得越迅疾可怪的是那老者竟然不追。唐晓澜就在万里长城之上跑了十多里才敢歇脚已将近居庸关了居庸关上隐有戍卒唐晓澜跳下城墙藏在山中直到黄昏才敢回去。 唐晓澜提心吊胆过了几天幸得毫无意外。于是又去耿五家中探访原来耿五前天已回来了。唐晓澜取出玄风道长的信和耿五商量。耿五道:“皇府中用人甚多你混进去当个差使吧。不用对总管说只和有头面的执事说说便成。”唐晓澜心想混进去觑个机会把冯琳带走也好于是就央耿五说情在皇府内当了一名打扫园子的仆役。 四皇子的府邸不在紫禁城内而是在城北王大人胡同后面本来是皇室供养喇嘛的神朝现在却给四皇子将一半改为住宅后来到四皇子登位之后又改回黄教上院并赐名为“雍和宫”是北京城中出名的神秘地方。这座宫殿占地甚广殿宇雄伟。里面花园广阔主树参天。唐晓澜进了皇室只见到处都有奇奇怪怪的佛像甚觉新奇。在里面当了半月差使不但见不着冯琳连了因、哈布陀和双魔等也见不着。 一月黄昏唐晓澜完了差使本当同耿五回家忽然听得后园中有女孩子的笑声偷偷进去一看只见几个孩子在园子里捉迷藏;其中一个女孩约有十岁身子非常轻盈孩子们总捉她不着唐晓澜看了一阵那女孩子玩得高兴格格的笑个不休右面脸上现出酒涡十分可爱唐晓澜等了一会那些女孩子道:“捉你不着不和你玩了。”天色渐黑各自散去。唐晓澜悄悄的行近她的身边忽然说道:“冯琳你还记得钟伯伯吗?”那女孩子眼珠一溜道:“你说什么?谁是冯琳?谁是钟伯伯我有许多伯伯呢可就没有姓钟的钟伯伯是新来的吗?”唐晓澜心中伤痛想道:“钟万堂死时这孩子也已有了七岁如何就这个样子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因道:“你不要害伯我和你的爸爸妈妈是好朋友。”冯琳道:”我有许多义父呢你和哪一个是好朋友?”唐晓澜道:“和你亲生的爸妈。”冯琳道:“我还有亲生的爸妈?你说谎。”唐晓澜道:“你的爸爸给坏人害死了你的妈妈还没有死。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呢我带你出去学本事找你的妈妈。”冯琳鄢然一笑道:“你带我出去?学本事?哼你就是坏人!”忽然小手一扬几柄飞刀激时而来! 唐晓澜身回势转一口飞刀贴着肋旁倏然穿过唐晓澜急转身形横伸二指将第二口飞刀夹着往外一甩将第三口飞刀也打落了冯琳拍手笑道:“不错你再试试你若还闪避得了我就叫你伯伯学你的本事!”小手一扬六口飞刀竟分三组打来每组两柄平排而出到得中途却忽然左右分开这是钟万堂的飞刀绝技冯琳已得他的衣钵真传唐晓澜本待空手接刀却无法照顾四方闪得两闪哩哩两声两口飞刀竟贴着耳边飞过。冯琳小手连扬飞刀接续而至越来越急唐晓澜迫于无奈闪避之际游龙宝剑刷的出鞘一荡一扫只听得一片断金切玉之声顿时间洒下了满空刀雨冯琳射来的飞刀全被游龙剑削断。就在此时忽听得两声怪啸有人喝道:“什么人在此胡闹?”冯琳叫道:“萨伯伯这人叫我跟他走呢!” 唐晓澜身形急起正想扑上墙头墙头上倏然飞下一条黑影宛如巨鸟摩云当头扑至十爪如钩凌空击下唐晓澜剑光一闪虚晃一招身形倒转向冯琳立足之处扑来忽听得又是一声大喝大力神魔萨天都双臂如椽竟然拦着了去路。冯琳就躲在萨天都身后手中掐着飞刀笑嘻嘻的在看热闹。 从墙头上飞下那人正是八臂神魔萨天刺兄弟二人把唐晓澜夹在当中。萨天刺哈哈笑道:“唐晓谰原来是你!你想来拜师吗?”冯琳道:“不是他叫我跟他走!他还说有本事教我呢!”萨天都喝道:“好看你学什么高招?”双掌一起直抢过来左掌斜劈胸膛右掌硬擒手腕唐晓澜剑光一闪疾如风萨天都料不到他剑法竟然如此快捷一掌劈空急忙斜闪。唐晓澜剑尖一颤把他的肩头画了一道口子萨天刺急忙施展猫鹰扑击之技平空掠起再度下扑唐晓澜换了一个剑花把宝剑舞成一圈银虹护了头顶萨天刺在半空一转回翔三扑无隙可乘只得落地。萨天都怒吼如雷挥拳再上。唐晓澜刷刷两剑分袭双魔萨天刺喝道:“好剑法。”反臂一抓十指长甲又向手腕抓来唐晓澜一招“秋水横舟”横切过去那萨天刺飘忽如风一转又抓左胁萨天都双掌挟风也迎面劈到。唐晓澜宝剑一抖急把天山剑法中的寒涛剑法施展出来、只见冷电精芒剑花如浪千点万点直洒下来萨天刺在剑光中穿来插去和唐晓澜互相追逐唐晓澜逃不出去萨天刺也扑不近身。萨天都则在外围掌掌掌有劲呼呼风响掌风激荡每每把唐晓澜的剑点震歪让哥哥乘隙进击唐晓澜剑招虽然神妙功力却是不深不过片刻便难支持萨天刺张牙舞爪越凌厉! 冯琳在旁拍手笑道:“哈不识羞你的本事跟我也差不多却想做我的师傅。”唐晓澜大声喝道:“冯琳这两人乃是你的仇人他本事再好你也不能认贼作父!”唐晓澜身陷重围自知难逃因此不管冯琳是否懂事也要提醒于她。萨无刺面色一变叫道:“燕儿别听他的说话。”十爪抓、点、勾撕扑得更凶唐晓澜冲了几次都被他强截回来险象环生看看就将不免。萨天刺喝道:“还不弃剑投降!”唐晓澜咬实牙根挥剑力战。这时皇府里的人都被惊起纷纷拥到后园看擒刺客。耿五在人堆中暗暗叫苦。正在想逃忽听得外面喝道声声围观的人两边走避有一群人走了进来。为的人喝道:“你们的哈总管呢?叫允祯出来见我。”萨天刺倏的跳出唐晓澜莫名其妙待要逃时四围都是人墙哪里还逃得出? 这为的人竟是康熙皇帝的长子、直郡王允堤。康熙虽然未立储君但在一群皇子之中长子权威终究较大。这时诸皇子争位甚烈尤其以四皇子允祯、八皇子允催、十皇子大饿、十四皇子允堤等运动最力。允堤是长子身份当然不肯放过皇位所以也勾结一班廷臣养了一班死士。四皇子时时微服出京唐晓澜入京之日正是四皇子外出之时所以哈布陀、了因和天叶散人等一班高手都被他带出京了。四皇子私自出京本是件绝秘之事不料却给允堤侦知。 皇子私自出京乃是犯法之事。四皇子允祯每次出京都向父皇称病。好在康熙子女众多而且对四皇子憎恶很少召他进见就是偶而要召他时听他有病也就罢了。所以四皇子胆子越来越大在外的时日比在京的时日还多。大提这次查知允祯私自出京心生一计竟然亲自前来拜访。入了皇府听得厮杀之声大为奇异所以进了后园。 萨天刺一见慌了手脚急忙答道:“四殿下卧病未起不能亲接殿下。”允堤道:“我去看他的病。”喝令萨天刺带路萨天刺道:“待我先擒这个刺客。”允堤忽然回顾身边一个卫士说道:“侯三变你把那个刺客擒来。”仍对萨天刺道:“不必你费力你引我见允帧。” 允堤身边的卫士应了声诺嗖地窜出唐晓澜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卫士不是别人正是在万里长城上与他相斗的那个老者。这时唐晓澜斗志已失心想:反正逃不出去落在他的手中总胜于落在双魔手中虑斗几招侯三变施展大擒拿手一把将他抓起。 允堤道:“好你先押刺客回去。”原来允堤怀疑这个刺客与兄弟间的夺位有关所以不将他交回允祯府中人却要候三变把他押回准备亲自审问。 允堤再喝萨天刺带路萨天刺道:“我只是一个卫士不敢私进内府。”允堤勃然变色。 正当此际一个女孩子忽然在萨天都背后闪了出来说道:“殿下我带你去。” 允祯道:“你是谁?” 冯琳道:“我是服侍四殿下的婢女。” 允祯道:“好你这个女娃子倒很乖进去吧。” 冯琳向萨天刺眨眨眼睛带允祯直进内府。 侯三变将唐晓澜擒了疾忙出外和两个随来的太监套起马车直入禁城。他的主人允堤以长子身份住在宫中。马车走了一会从后面的神武门入宫。下了马车两个太监走在前面侯三变挟着唐晓澜走在后面又走了好久天已入黑各宫都已关了园子只有些当值太监巡来巡去。允堤住在东边的承乾宫西边三十六所宫殿是皇帝后妃所住各皇子的家人卫士若非奉召也不能进去。走了一会经过了东西二宫的交界之处侯三变忽然在唐晓澜耳边悄悄说道:“你赶快逃进西宫跨过护墙在花园里向北走二百步有一所假山绕过假山有一个荷塘在荷塘左边五十步有一间黑石屋子你推门进去见了人不要惊怕保你脱险!”说了之后突然把手一松叫道:“哎阿好厉害的刺客!”拔出佩剑闪电般在自己腿上刺了一剑两个太监回过头来唐晓澜已飞身掠过墙头跑到皇宫的西院去了。 唐晓澜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侯三变何以要放自己但身陷皇宫只好照他的指引一试。皇宫极大唐晓澜跨过护墙躲躲闪闪闯入花园向北走二百步果然见有一座假山绕过假山果然有一个荷塘唐晓澜向左边行了五十步找到那所黑石屋子。旁的宫殿都是金碧辉煌只有这所黑石屋子建筑简陋走到门前只觉冷意森森屋檐结有蛛网想是平时人迹少到唐晓澜推门进去走上台阶忽听得厢房内有微弱的声音问道:“是谁?”唐晓澜一把推开房门忽见里面坐着一个头斑白的女人形容枯槁正在手弄瑶琴。见唐晓澜进来睁大了眼。 唐晓澜道:“是侯三变叫我来的!”那女人“哦”了一声眼睛忽然明亮起来盯着晓澜面上肌肉抽搐两滴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唐晓澜忽觉这女人似乎在那里见过似的。心头感到一阵阵寒意。 那女人看了好久低声说道:“你坐下来。”声音虽小却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唐晓澜依言坐下又听得那女人低声说道:“把你的上衣解下来!”唐晓澜吃了一惊那女人道:“我叫你脱衣你自己看看你的胸口有一粒大黑痔两乳旁边有两粒小黑痔成品字形你自己摸摸是也不是?”唐晓澜更是吃惊。 正是: 身世真如梦深宫异事多。 欲知后事如何?清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梦幻尘缘 深宫藏恨事 瓢零蓬梗 一剑上仙霞 唐晓澜大吃一惊这女人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颤声说道:“不必脱了我身上是有这么三颗痔。”那女人道:“你的义父是不是叫做周青?”唐晓澜更是吃惊答道:“是。”那女人忽然哭道:“儿啊你长得这么高了!”唐晓澜跳起来道:“我的爸爸妈妈早已死去了你、你、”他本想说:“你疯了吗?”但被那女人的眼光所慑不知怎的却说不出来。 那女人怔了一怔忽然揩了眼泪惨然笑道:“难怪你不知道。你坐下来。”唐晓澜又再依言坐下。那女人道:“你以为你的亲生爸爸是唐万英吗?”唐晓澜道:“不是他是谁?”那女人道:“是当今皇上!”唐晓澜突然如受棒击再也忍受不住跳起来道:“你胡说!”那女人道:“你坐下来坐下来听我说。有一个做皇帝的父亲虽然很不好但他终是你的父亲我已经风烛残年不久人世了。有幸上天叫你我相会我总不能叫你一生蒙在鼓里。你别尽瞧我你先坐下来坐下来!听我说听我说。”唐晓澜坐下来道:“好你说。” 那女人道:“三十多年前那时我只有十六岁和你的外父在西门外住我已经订了婚未婚夫叫祝家澎在内务部当上一名小小差使那时周青还在宫内当卫士未曾叛变出们三个人是常在一起的好朋友。有一年挑选秀女我竟然被选上了。家中没钱贿赂就这样被迫进宫。当时我本想一死明志但家澎说宫娥每十年淘汰一次只要在宫中保得住身子十年之后年纪大了皇后就会开恩放回家中婚配要不然秀女年年增多年老的不放出来宫中那容纳得了。我想那么多秀女进宫只要我不出风头皇帝也未必注意到我。家澎既愿等我十年。如果我现在寻死岂不辜负了他的心意就这样我进宫去了。 “在宫中过了五年我还未见过皇帝的面闲来无事我学会了弹琴有一天我弹江南的小调我们家是从江南迁居北京的这些小调我自幼耳熟能佯。偏偏有这么凑巧的事皇帝经过听了我的琴声非常欢喜当晚就把我召幸了。那时我想死也不能死了因为凡在宫中的后妃宫娥若然自杀罪连九族我只好忍辱偷生下去那时周青已经叛变侯三变有时侍候皇上进入内廷我就叫他告诉家澎叫家澎另找淑女不要再等我了那知家澎非常痴心第二天就把差使辞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找周青自此不知他的下落周青也没有碰到他。 “再过一年你出了世。那时皇上已经有十四位皇子立储问题已经开始在闹。宫中规矩本来不准汉女为妃自前皇(顺治)和董鄂妃闹出事后这规矩执得更严。生有儿子的贵妃妒忌我以汉女承恩就在皇后面前进谗将我打入冷官而且想谋杀你!” 唐晓澜听得心惊肉跳“啊”了一声问道:“那皇帝知道吗?”那女人惨笑道:“宫中宫娥妃嫔何止千数经他召幸过的也不知多少他那里把我放在心上皇后把我打入冷宫他是否知道我也不晓得。”唐晓澜只觉心头冰冷打了一个寒噤低声说道:“那么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冷宫里过了二十多年。”那女人点点头道:“也过惯了。起初有人看守不准我出这间石屋后来日子久了皇后死了我也老了没有人再注意我了于是她们就让我自生自灭每天有人送两顿饭除此之外就没人再理我了我可以在园子里自由走动但是我住惯了冷宫连阳光也怕见了。我就天天坐在这屋子里等死!”唐晓澜再也忍受不住将母亲一把抱着低声哭道:“我的的妈妈呀!” 那女人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喃喃的说道:“惯了、惯了眼泪也流干了。要不是心里头还惦着你我怕早死掉了!”唐晓澜痛哭失声那女人道:“别哭谢谢天你总算来了。记得我托侯三变偷偷把你送出宫时你还未满月哦算算看我也计不清楚了你现在几岁了?”唐晓澜道:“二十八岁了。”那女人道:“那么我住在冷宫也有二十八年了。多悠长的岁月呀!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出生后我托敬事房的太监去报告皇帝可是太监却告诉了皇后。我等了几天不见他来也不见有宗人府的官儿来我知道事情不妙皇室中骨肉相残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很害怕。于是我把所有饰都送给了一个小太监叫他把你抱出宫去交给侯三变在宫中就诓说你已夭折了。反正皇帝还没知道也无人查问把你送出宫后的第三天我就被皇后打入冷宫。说我妄向君皇献媚乱了祖宗法纪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冷宫里关了二十八年!”唐晓澜哽咽问道:“后来呢?我怎么会到了唐家?” 那女人停了一停说道:“我忘记对你说我还有一个妹妹经周青作媒嫁给一个姓唐的镖师。侯三变将你带到唐家我妹妹没孩子就将你当亲生儿子抚养。”唐晓澜这时如同在恶梦中初醒失声说道:“原来我那惨死的双亲却是我的姨父姨母。”那女人道:“正是我幽禁在冷宫里二十八年侯三变曾悄悄来看过我四五次我才知道不知是哪位皇子探出你在唐家派人捉你把你的养父、我的妹夫杀了。侯三变有次出差在江湖曾碰见过周青周青告诉他说他已将你收为义子并准备把游龙宝剑交你使用叫侯三变留心他年若碰到有使游龙剑的少年就是你了。”唐晓澜“啊呀”一声这时一切真相都已大白。原来自己在万里长城之上舞动游龙宝剑这才被侯三变认了出来。那女人问道:“周青呢?现在还在世吗?”唐晓澜道:“已死了十二年了。”当下把自己和姨母给清宫侍卫追到塞外姨母惨死周青把自己救出来后来交给冯家又后来给血滴子追捕冯家父子双亡母女离散周青身死等等事情全都说了那女人潸然泪下哽咽道:“我已好多年来没有眼泪了今天要痛痛快快哭它一场。”唐晓澜看着母亲思潮乱涌。他多年来在周青教导之下早把清廷恨之入骨。周青又始终瞒着他的身世所以唐晓澜总以为自己是个汉人久有反清复明之志。万万料不到自己竟然是个满洲皇子无情的事实似一个巨大的铁锤把他的心打得粉碎他希望这是一个恶梦但可惜这却不是恶梦。种族的仇恨身世的仇恨纷如乱丝结在一起他茫然问道:“妈妈你叫我怎么好呢!” 母亲再次抚摸孩子的头许久许久这才说道:“关在冷宫里的头几年花很伤心痛恨皇上。后来呢日日夜夜坐在这里等死好像人也麻木了什么都不会想了。呀多寒冷呀!爱呀恨呀都好像冷得凝结起来凝结在心里。你叫我给你想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得让我慢慢的想。啊!你应该是个皇子但我却不愿你做个皇子。”唐晓澜痛苦的叫道:“不是这个问题妈妈我绝不会做皇子的。我不愿意。不是这个问题。”那女人道:“那么你想的是什么呢?”她抬起头来接触到儿子那痛苦的困惑的眼光她身居冷宫她明白了儿子在想些什么。她担心儿子会在无穷无尽的风浪里丧生。她幽幽说道:“好了泪已经流得够了让咱们母子好好的聚一会吧。” 母亲搂着儿子过了许久泪痕满面的说道:“你听我弹琴吧你还没有听过家乡的小调呢!”她抚弄瑶琴叮叮咚咚弹了起来本来是很愉快的小调却弹得甚是悲苦儿子在出神的听出神的想忽然一个髯眉皆白的老人悄俏走了进来。 这个老人正是康熙皇帝。他八岁登基在位差不多六十年人也近七十岁了。近年来他已不大理事在养心殿里优游岁月这晚月色很好他一时兴起带了两个太监在园子里慢慢的逛想起自己一生文事武功都已到了姐姐坐帝位之人更是历代少有但一生就快过去了这些文事武功也将如烟消云散他忽然感到寂寞想找些老朋友谈谈但老朋友也没有几人。皇后和自己少年时宠爱的妃嫔也都差不多死光了。他在月光下慢慢的走走过了荷塘边那座冷宫。 冷宫里飘出一阵琴声好像是什么时候听过的?哦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康熙皇帝在琴声中静静思索问太监道:“谁在这冷宫里?”太监道:“听说是一个年纪很老的宫娥。”康熙奇道:“为什么不放出去?关了多久了?”太监道:“回皇上奴才也不清楚。奴才进宫时那个宫娥已经在里面了也时时弹琴谁也没理她。”康熙皇帝又静听了一会蓦然想起有那么一个宫娥自己在约三十年前曾召幸过她那一晚她弹的也好像就是这个曲子过后自己事多也就忘了。想了一想问太监道:“这个宫娥是不是汉女?”太监道:“听说是。”康熙道:“是不是瓜子面儿眉毛很长的。”太监道:“禀皇上奴才没见过。她在冷宫里总不肯出来。”另一个太监插口道:“是呀皇后死了看守的也撤了她还是不肯出来走动。”康熙皱眉道:“哪有关这么久的?你们在外面等侯我进去看看。”冷宫里唐晓澜母子在琴声中凝结忽然听得有脚步声唐晓澜一闪闪到帐后康熙皇帝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那女人抬起头来。问道:“你是谁?”四目交投顿时呆了。康熙皇帝看了一阵依稀记得问道:“你是海棠吗?” 那女人动也不动木然说道:“万岁爷海棠在二十八年前已经死了!”康熙道:“你不是海棠?”那女人道:“你看我在这里和死差什么?”康熙皇帝看她白斑斑想起自己也老了这廿八年来自己安然做太平皇帝她却在冷宫里等死忽然感到有些愧意坐下来道:“皇后也太忍心了把你关了这么多年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呢?”那女人道:“皇后说我私自献媚迷惑皇上败坏法纪。”康熙叹道:“那真是委屈你了不过皇后也死了十多年了这笔帐也不必算了。我明天把你放出来封你做淑妃。”康熙以为她必定下跪谢恩那知她还是木然不动冷冷说道:“谢皇上皇上不要再把我消遣了现在我的家人都死光啦我也不怕死了。”康熙道:“咦你说什么?你恨我吗?咱们都老啦还能有多少岁月?你出来陪我聊聊气也会慢慢平了。”那女人手按瑶琴仍木然不动。康熙又叹了口气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那女人眼睛一亮忽然说道:“我要你让我的儿子安然出宫!”康熙陡然一震问道:“什么你的儿子?那一晚你就有了?敬事房的太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的会有一个儿子?那这么多年他藏在哪儿?”那女人道:“这些年来他在江湖上飘荡现在呢却在这里就在这个房子里!”康熙皇帝大吃一惊。 唐晓澜倏的从帐后跳了出来激动的嚷道:“你把我的妈妈害得还不够吗?你让我们母子都出宫去!”康熙皇帝忽见一个高大少年站在自己的对面眼光有如寒冰利剑面貌果然有点像自己不觉打了一个寒噤陡然想起自己在五台山上害死父亲的事(见拙作《七剑下天山》第一集)失声说道:“你你你想替母亲报仇吗?”唐晓澜颓然坐下挥挥手道:“你不愿放我你就走吧。”康熙定了定神看这少年虽是风尘满面却自正气凛然不觉颇为内疚说道:“你就留下来吧。”唐晓澜道:“我宁死也不留在这儿!”康熙叹口气道:“你走也好。”他也知道自己十几个儿子正在争权夺位若再添一个更不得了。何况他是汉女所生:多年在外宗人府的名册也没他的名字就是要让他复姓归宗也要大费周章。但眼看这对母子心里颇为难过。又不想自己的骨肉在江湖流浪想了又想又道:“那么我给你一个官职吧。”唐晓澜道:“我更不稀罕!”康熙道:“哪么你就连父亲也不认了吗?”唐晓澜忽然痛哭失声“父皇”二字怎么也叫不出来。 康熙道:“你出去打算做什么?”唐晓澜道:“你别逼我!”康熙奇道:“我逼你什么来了?”忽然眼睛一闪说道:“你也想争夺皇位?骨肉相残?”唐晓澜道:“要抢你家皇位的是汉人。我什么也不要。”康熙道:“好你一定要出去我就让你出去。你以后还要见我吗?”唐晓澜道:“我但愿随母亲终老走得远远的永不再打扰你。”康熙更觉难过又道:“我愿意答应你一件事情你有什么要求吗?”好像不给他们母子一点东西就于心不安。唐晓澜想了一想道:“好那么我想见四殿下求他答应我一件事情他一定做得到的。”康熙皱了皱眉说道:“你倒有事情求他连我都做不了的?你的四哥近年很为跋扈也许他真有一些本事。”康熙对允祯颇为憎厌他想难道这孩子认为他的四哥一定能继承皇位所以要预先巴结他?又道:“好我依你便是。但我倒愿意你亲近你的十四哥。我可以让你做他的副手。”康熙最欢喜第十四子这时正统兵西征。唐晓澜道:“我只要见四殿下。”康熙道:“好你随我出去明天我把你的妈妈放出宫。”携了唐晓澜的手缓步走出冷宫两个太监大吃一惊康熙道:“这是新来的卫士是我叫他进冷宫来的。”两个太监自然不敢出声看看月亮月亮已近天心太监道:“皇上该安歇了明天又免早朝吧?”康熙道:“免!”默默的和唐晓澜穿花拂柳走出园子步过永寿宫步向养心殿唐晓澜忽然“咦”了一声拉着康熙向花荫深处一伏说道:“有夜行人飞上外面的大殿!” 康熙道:“为什么我看不见?”唐晓澜道:“那人的身法太快了!”康熙心想:若是宫中卫土也不敢飞身上外面大殿。但若要说是外人那却是万不能够。心念一动悄悄说道:“你从这里向左走靠着院子的白石栏杆数到第十三块石头把石头揭起有地道通到外面的大殿柱后你偷偷出来看有没有人在里面若然有人你记着他的面貌。”又把随身佩带的一块汉玉取下交给他道:“若是给人现就以此为凭说是新来的卫士好了。”唐晓澜接过汉玉从地道里进入大殿躲在柱后忽见外面走进两人抬起了头咬着耳朵说话。唐晓澜也抬头一望只见上面悬着一块大匾正面题着“正大光明”四字唐晓澜暗道:“这两人尽看着匾额做什么?”等了一会那两人低下头来又在商议匾额后面横粱忽然伸出一个人头唐晓澜一见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躲在殿上横粱后的竟是一个女孩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冯琳! 原来当日冯琳带允堤去探允祯的病。曲曲折折走了一会带允堤上了推开一间房门说道:“四殿下就在这里养病。”允堤探头一望忽然里面嘶嘶有声满屋子里大蛇小蛇连结成团。冯琳尖叫道:“我开错房门了。”身子一扑手肘突然在允堤腰际碰了一下允堤如中铁锤痛得大叫冯琳已一个筋斗翻下楼了。屋内的蛇蠕蠕而出允堤带来的卫士不敢私闯入房允堤又已昏迷只好背起他急走。 允堤去后在四皇子府中留守的韩重山和双魔都责备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胡闹?”冯琳道:“他回去生气也没用我只是一个小丫头到他责备四殿下时你们可以推说皇府中的丫头数以百计知道是谁?而且就是他们俩兄弟到皇帝面前争论皇上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女孩会把他打晕。”韩重山道:“哼瞧不出你这娃儿这样厉害!”心中暗想:好在双魔有先见之明用怪药把她迷了本性令她到皇府以前事都记不起来要不然真难以长久的哄骗她呢。 韩重山和双魔商议一会正想派一人去请四皇子回京四皇子允祯忽然回到皇府。一天愁虑顿时解开韩重山笑道:“大阿哥若敢说出四殿下私自出京四殿下正好告他诬告。”允祯问了情形知道允堤图谋甚急想起一事。原来清朝皇位继承不依长幼次序由皇帝留下遗诏指定一个放在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四皇子这次意急回京就是因为在外面听得国舅隆科多的报讯说是皇上己立了遗诏至于指定谁人却没人知。 允堤把皇帝已立遗诏的事告诉心腹死士。天叶散人道:“既然这样我们非把这遗诏偷到手中不可。”允祯道:“偷不是办法皇上现遗诏被偷可以再写而且也必定疑心是我。只能偷偷去折它一看好知道遗诏中写的是谁。”当下天叶散人、了因、哈布陀等都说愿去。”允祯道:“偷入乾清宫拆开遗诏这事非同小可。去的人不可多只要轻功绝好的一两位去就行了。论轻功是天叶散人最高冯琳杂在众人中静听忽然说道:“我也随天叶伯伯去。”八臂神魔道:“你去做什么?”天叶散人一想这冯琳身躯幼小正好贴在横梁下面而且她的轻功还在大力神魔之上正是个好帮手便道:“好我带你去。你可不准淘气。” 再说康熙的长子允堤回到府中早已醒来恨恨不已。忽报大学土王奕清来访这王奕清乃是允堤一党和国舅隆科多同受康熙宠信他今日始知道皇帝立了遗诏赶忙来报。允堤和心腹死士商议所见和允祯相同也派了三名轻功绝顶的卫士去偷看遗诏。这就是唐晓澜所见的两名大汉了。 允堤遣来的三名卫士商议一阵两人把风一人沿着殿中心的大柱攀上忽然横梁后面寒光电射两口飞刀都插中了那名卫士登时跌了下来。冯琳倏的飞出屋跃到琉璃瓦上随即有人大呼“刺客!”这正是天叶散人移祸江东的计策到得大内的卫士赶来他和冯琳早已从英华殿侧边跑出躲上景山去了。 唐晓澜急从地道跑出只见乾清宫外已有剑影刀光。他跑到养心殿外康熙从花荫深处探头出来正想招唤忽然一条人影疾如飞鸟和唐晓澜几乎是同时赶到。太监喝道:“什么人敢惊圣驾?”那人一声长啸厉声叫道:“哈你就是皇帝!”一探身呼的一掌向康熙劈去两名太监扑身来救给一掌打得晕死地上。那人掌锋下扫左脚又起父子之情出于天性唐晓澜嗖的一声拔出宝剑那人“哧”的一声腾身扑起唐晓澜的追风剑法迅捷无伦一抢攻势绵绵不断那人空手拆了几招康熙已躲入了养心殿内。 那人大吼一声掌法一变翻翻滚滚竟然在剑光笼罩中直扑过来完全是一副拼命神气唐晓澜见康熙已经躲开把剑一收跳出不料那人身法快极唐晓澜纵身一跳他却乘势逼上一抓抓着了唐晓澜肩呷低声喝道:“冷宫在哪面?”唐晓澜心中一震用易兰珠所授的救命绝招身子向前一躬反手一剑从胁下刺出那人若不放手这一剑便是穿心刺腹之灾。 这人料不到唐晓澜剑法如此厉害手掌一撤翻出三丈开外唐晓澜也给他的掌力震得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才稳得住身形肩头犹自火辣辣的刺痛。 唐晓澜不知这人却是他母亲以前的未婚夫祝家澎他失踪了三十多年原来是在江湖到处漫游访师学技最后投到终南派名宿武成化的门下苦学了十余年拳剑两门都有极深的造诣。学成之后也曾两到京师会见过侯三变得知海棠被打入冷宫更是心伤。他本想入宫却是三变苦苦把他劝住。侯三变说:你功夫虽好但宫中高手如云弄得不好非但白送性命而且害了海棠苦劝祝家澎死了这条心祝家澎这才怆然远去。 但三十多年过去了祝家澎这条心仍是未死。他心想自己和海棠己是垂老之年再不相见候待他生。因此拼了性命冒险入宫。想不到就在这晚几个皇子派卫士进来唐晓澜也在宫内。 且说祝家澎被唐晓澜剑法杀退只见乾清宫里刀火剑影大内卫士纷纷赶来。他选择僻路绕着假山借物障形觑准一个落单卫士冷不防扑将出去将他一拳打晕曳入假山洞口剥了服饰扮成卫士大摇大摆的走出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前面的荷塘忽见一群宫女抬着竹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上盖着白布。 这女人正是祝家澎三十年来日思夜想的情人她自唐晓澜随康熙去后哭了一会又笑了一会忽觉万念皆空好像身子凌虚生命的力量全已消散迷迷糊糊的一跤跌落地上。 康熙亲入冷宫的事早有太监得知那些太监最为势利待康熙去后他们急禀知管理冷宫的女官前来探视现海棠晕死在地上商议之后决定把她迁出冷宫然后禀告皇上。 祝家澎从荷塘边走过迎面碰着这群宫女宫女喝道:“什么人乱跑乱闯!”祝家澎抬头一看只见竹床上白布盖着的女人头稀疏斑白面色十分可怕露出来的两只手手指有如鸡爪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里暗道晦气。三十多年不见海棠早已不是他心目中绣年玉貌的佳人了他竟然相逢不识做梦也想不到这形容可怕的老女人就是他舍命来会的情人。 海棠在昏迷中忽闻喝声轻轻睁开了眼皮祝家澎已经走过去了。 这时允堤派来的两个卫士已被擒住其中一名因先前中了冯琳的夺命神刀恶斗时又用力过度待到束手受擒之时已是毒身死。 康熙皇帝亲自审问被擒的卫土审出这卫士竟是自己的长子派来赫然震怒立刻下诏废了允堤的皇子封号交宗人府看管。 当晚纷纷扰扰待事情平息已是四更。康熙留唐晓澜在养心殿住了一晚第二天宫中的管事太监来报说是被禁在冷宫的那个宫娥昨夜身亡康熙听了慨叹不已吩咐以淑妃之礼厚葬召唐晓澜进入书房黯然说道:“你不必等你的母亲了她昨夜已经死了。”唐晓澜本已伤心这时全身麻木欲哭无泪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哑声说道:“好我走了。”康熙道:“你等一等。”叫了一个黄门官来写了一纸诏书给唐晓澜叫黄门官带唐晓澜去见允祯。 唐晓澜迷迷悯悯的出了宫门到了允祯的皇府黄门官推他一把说道:“到了。”他才如梦初醒的蹬下马车。黄门官暗想:皇上也真老糊涂了这样痴呆的人如何能选作卫士。 唐晓澜在宫中已将面上易容的药膏洗去双魔一见大为吃惊。可是他有黄门官带来听黄门官说他还是得宠的卫士只好让他去见允祯。 允祯见了唐晓澜也甚为惊异了因和哈布陀随侍在侧全睁大了眼睛。黄门官去后了因禁不住道:“唐晓澜你到底是弄什么玄虚?”允祯却摆了摆手微笑说道:“以唐兄的高才正该从正途出身。唐兄是何时入宫?皇上身体可好?”唐晓澜答道:“好。”顿了一顿忽然说道:“敢请贝勒屏退左右。”允祯变色道:“这两人皆是心腹唐兄有话但说无妨。”唐晓澜道:“还是咱们两人谈谈的好。”了因怒道:“你敢如此无礼!”允祯眼珠一转正想叫了因和哈布陀退下忽然楼下一阵喧哗高呼刺客了因倒提禅杖霍的立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得外面呼呼风响书房的门倏忽震开一人手提长剑如飞扑进!唐晓澜一看正是昨晚那人。 祝家澎长剑一抖一招“白虹贯日”刷的向允祯刺去了因禅杖一立只听得叮当一声那人的剑给荡了开去剑锋一偏直奔唐晓澜胁下唐晓澜身回步换却不还招哈布陀左掌横扫右拳捣出抢攻他的空门那人接了一招知道了因与哈布陀的功力都在自己之上虚劈两剑倏的从窗口又穿出去。哈布陀先追出唐晓澜尚在迟疑了因喝道:“你既是大内卫士为何却不还招?”左手斜斜一带唐晓澜猝不及防给他牵出楼外收势不及飘身下地只听得一片兵刃碰磕之声有人大声惊叫! 唐晓澜凝神一看不禁叫苦庭院里剑光霍霍人影穿梭关东四侠全都到了。更糟的是自己的业师铁掌神弹杨仲英带着女儿也正在庭园中恶斗。杨仲英骤见晓澜惊叫一声从韩重山的辟云锄下翩然掠出唐晓澜叫道:“师傅是我!”祝家澎大叫道:他是奸细!”杨仲英面色倏变呼的一掌劈来! 原来关东四侠自从那次在阴山和双魔恶斗功败垂成反而吃了大亏十二年来苦心练技总想和双魔再较短长但双魔在四皇子府中关东四侠不敢轻去。这次他们打听得四皇子带了一班高手出门只留下双魔和一个姓韩的镇守。这时关东四侠的独门功夫比前又高了许多于是联袂来京准备大闹皇府报那天的一箭之仇。 恰巧杨仲英和女儿杨柳青为了寻访晓澜在江湖卖艺也到了京师。一日在天桥(北京的一处地名为江湖艺人聚集之地)遇见了祝家澎两人本来相识聚在一起。过了几日又碰到了关东四侠关东四侠邀祝家澎同斗双魔祝家澎那时正一心想入皇宫婉言拒了关东四侠很不高兴。到祝家澎失败回来他们细问情由才知道祝家澎有这一段伤心之事。于是祝家澎旧事重提和关东四侠与杨仲英父女当日就到四皇子府中邀斗双魔。 唐晓澜见师傅不谅掌风劈面慌忙闪过杨仲英掌法雄奇跨前一步一个“左右开弓”双掌齐出唐晓澜避无可避本能的出掌相抗一招“解甲脱袍”把杨仲英的掌势拆了腾身跳出一丈开外杨仲英见他武功大进揉身进击杨柳青大叫“爹爹!”杨仲英凝身收掌哈布陀呼的扑来挥臂一格把杨仲英震退几步。杨柳青急展神弹绝技掩护父亲。 唐晓澜突遭巨变茫然不知所措。玄风道人性子最烈问祝家澎道:“你话可真?”祝家澎道:“他昨晚还和皇帝老儿同在一起我若不是逃走得快早已丧在他的剑下。”玄风道人勃然大怒忽而一想:这祝家澎武功不在我下怎的却会不是晓澜对手?一掠而前右手长剑左手铁拐一齐出。唐晓澜知道玄风手底极辣万难闪避只好拔剑抵挡玄风的招数本来可虚可实存心要试晓澜武艺唐晓澜不知就里。竟把天山绝妙的防身剑法施展出来左一剑“冰网解冻”右一剑“龙跃深渊”带守带攻竟把玄风的铁拐封出了外玄风这才知道祝家澎所说非假剑招倏变更不佯攻剑剑向唐晓澜要害刺来! 唐晓澜连挡数剑大声叫道:“师傅师伯我有话说。”玄风喝道:“你这忘思负义的叛徒谁还听你说话。”剑招催紧疾若惊觎。唐晓澜闪得稍迟给玄风刷的一剑刺穿衣袖逼得横剑一扫上下一荡用的竟是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招数唐晓澜本意原是防身竞不自知这一招威力奇大一难收只听得当的一声玄风左手的铁拐竟给游龙宝剑截去一段!玄风呆了一呆唐晓澜扑地跳出那料眼前一亮酒香扑鼻朗月禅师喷酒成练直取唐晓澜面上双睛。唐晓澜闪头急避朗月禅师呼的一喷白练化成酒浪有如铅弹唐晓澜上衣被射得有如蝉巢万里追风柳先开身飞如箭倏忽掠到一伸手把唐晓澜衣裳抓破皇帝所写的亲笔函件竟被抢去。 唐晓澜呆若木鸡连声说道:“我我”声调哽咽悲苦说不下去。杨柳青道:“我什么?”又爱又恨张开弹弓一弹打去唐晓澜心乱神伤已不知走避了因和尚大吼一声禅杖一抡弹丸倒射他见杨柳青生得美貌恶念突生禅杖点地腾身飞起左手张开宛如巨鹰扑兔一抓就向杨柳青抓来!玄风大惊剑走偏锋青光一闪剑尖直刺了因头颈后脊骨上的“天隙穴”了因以杖为轴脚跟一转仍不放松左手抓到杨柳青背心。玄风剑法迅捷更不收招剑尖一颤迳化成“杨枝滴露”的招数斜点了因脊骨的“精促穴”了因见他剑法精妙不敢放肆身子一转抡杖接招。了因功力深厚杖风如刀玄风连挡十招自知不敌。这时满庭院混战四侠这边的人已处下风杨柳青更是岌岌可危玄风大叫道:“走!”向萨天刺、萨天都分刺两剑将柳先开等人救了出来。杨仲英携着女儿靠祝家澎在后掩护也跳出围墙。了因倒提禅杖还想追赶允祯在楼上倚栏喊道:“让他们走吧!”原来允祯正与天叶散人谈论遗诏之事心中有事深伯事情闹大被其他皇子乘机攻击所以扬声止斗招回了因等人。 唐晓澜这时心乱如麻本来他昨晚乍知身世已是哀痛欲绝万念俱灰想不到如今又被业师误会他就是想死也不能就死。莫说杨仲英和关东四侠对自己恩深义重而且冒然一死恶名更难洗脱他举剑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了因冷笑道:“贼人已经去了你还呆在这里做甚?”唐晓澜悲愤之极纵身一跃叫道:“我纵死也不求你们。”跳过墙头走了。 唐晓澜茫然的跑出北门。城墙上忽然有人叫道:“好小子你还敢追来!” 唐晓澜猛然一惊立在城墙上话的竟是杨仲英原来玄风这一行人逃出皇府也是沿着这一条路他们跨上城墙正想翻出城外杨仲英担当殿后蓦见唐晓澜一人疾奔只道他是前来追击。 唐晓澜颤声叫道:“师傅你容我细说。”杨柳青走在前头夹在玄风道人和朗月禅师之间闻声止步。听得唐晓澜语声十分悲苦说道:“就让他一说吧也许另有别情。” 玄风道:“不能将性命儿戏!” 扬声叫道:“杨兄提防有人追来!”杨仲英曳起弹弓卜卜两弹唐晓澜失魂落魄无意闪避额角臂弯各中一颗跌在地上。只听得杨仲英大声喝道:“你犯了师门大戒我绝不饶你!”唐晓澜站起来时杨仲英这一行人已去得远了。 唐晓澜踽踽独行想起嵩阳门下戒律最严自己入门之日就曾领过十二戒条其中第四条不许沾官近府第十二条不许欺师灭祖自己全都犯了。师傅想是怕了因他们跟在后面要不然一定将自己捉了。想到这望不寒而栗。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这一段冤情永难清白。 唐晓澜在西山僧会冥思默想这茫茫人海自己举目无亲连一个可诉衷肠的朋友都没有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己。思来想去蓦然想起了吕四娘自己和吕四娘虽然相交日浅可是她是名儒之女见识不凡对自己也很关心。唐晓澜想来想去似乎天地之大只有吕四娘可以信赖于是一剑单身又飘然离开了京师东下浙江沿途上时不时碰有武林人物截击原来场仲英竟然把唐晓澜叛师之事传遍江湖幸好盘查截击的都不是好手唐晓澜得以安然来到浙江。到了浙江才知道五年前沈在宽被捕吕葆中身死吕四娘迁居的事。明查暗访都不知吕四娘迁往何处幸好甘凤池名头甚响其时恰好也在浙江唐晓澜就硬着头皮去拜见这位江南大侠甘风池虽不信他却颇通情达理就把师妹的住址告诉了他。但也提防他邀有党羽暗中跟在他的后面一直跟到仙霞岭看他独自登山这才作罢。 唐晓澜和吕四娘坐在流泉山瀑之旁娓娓长谈唐晓澜数月积郁盘结心中一旦倾吐人也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淡了半天烈日当空山瀑流泉给阳光幻成丽彩。吕四娘一笑而起拉唐晓澜登上一块岩石笑指山下道:“你登高试望。”唐晓澜不知其意登高一望只觉旷野平畴尽收眼底不觉心中开朗闷气渐消吕四娘道:“山川奇景可涤浊氛天地无穷应增豪气。人生不如意事常何足介怀。”扬眉一笑唐晓澜顿觉一天阴霾给她数语驱散。 正是: 山川颤灵秀中帼胜须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论世谈词 微言晓大义 寻幽探隐 游侠露锋芒 吕四娘又笑道:“听说你在杨仲英门下之时白天习武晚上学文还曾填过一道‘百字令’的词?”唐晓澜面上一红呐呐说道:“这词不过是少年时候的游戏之作根本不成其为词。”原来那词正是他思念吕四娘而作的不知何以会给她知道是她提起心中揣揣不安。吕四娘道:“你那词我读过了“词味”是有的但太伤感了。少年人不应有此。你开那几句‘飘萍倦侣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便充满了孤独自伤的情意。其实在茫茫人海之中尽多知己而且只要你行合乎义做的事能为大多数人着想那又何必定要人知?” 吕四娘谈词论世晓以微言讽以大义对他词中的儿女之情却半句不提。唐晓澜低头不语心中思想起伏如潮。 吕四娘盈盈一笑又道“我少年时也曾填过一‘水龙吟’词其中有两句道:‘莫学新声后主恐词仙笑依何苦?’我以为无病呻吟固然不好有病呻吟也大可不必。大丈夫若遇危难当立定脚根肩负重荷闯过关去。学词当学苏、辛像李后主那种亡国之音学它作甚?你读过辛弃疾那‘贺新郎’词吧开那三句也像你那百字令开头的三句一样叹交游零落但他那词却一片豪气和你大不相同。你还记得么?你试念来听听。” 唐晓澜抬起头来念道: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一尊搔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沈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这词乃辛弃疾暮年所写俏印象迈脱胜于少年。唐晓澜念完之后顿觉自己心胸侠窄真不免为古人所笑。吕四娘并没有有温言安慰于他但却在该词中引领他自己思索。唐晓澜心环渐畅不禁问道:“姐姐把你作的那‘水龙吟’词也一并念给我听吧。” 吕四娘想了一想笑道:“也好。”念道: “天边缥缈奇峰曾是我旧时家处。拂袖去来软尘初踏石门西住。短锄栽花长诗佐酒几回凝仕。惯裂笛叹云高歌散雾振在上千岩树。莫学新声后主恐词仙笑依何苦?摘斗移星惊沙落月辟开云路。蓬岛旧游员峨新境!从头飞渡。且笔泻西江文翻北海唤神龙舞。” 这词豪情胜慨抱负既高胸襟亦广。若非吕四娘自承己作唐晓澜真不敢相信这是出于女子手笔。 两人谈得甚是投机唐晓澜闷气虽消但还想请问她立身处世之道正思索间忽听得一瓢和尚在下面喊道:“四娘沈先生午睡醒了正找你呢。”吕四娘抬头一看说道:“真是畅谈不知时刻日头都已偏西了。你的肚子也该饿啦回寺院吃饭去。” 唐晓澜随吕四娘下山问道:“哪位沈先生?”吕四娘笑道:“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我爹爹最得意的门生沈在宽。”唐晓澜“啊”了一声问道:“他不是五年前已被捕了?”吕四姐道:“甘师兄还没对你说过吧后来我们把他救出来了。”唐晓澜先是心神一荡后来一想:吕四娘对自己的姐弟之情已足令自己铭心刻骨那能再存奢望?这样一想心湖平静心境澄明默默的随吕四娘进了禅院。 沈在宽午睡初醒回味吕四娘晨间所说的言语只觉蜜意柔情紊回心底再看自己印司所集前人断句的那小词重读一遍读到:“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两句不觉哑然失笑。心想吕四娘如此深情眷恋自己还自寻苦恼这真是着甚来由?又想道:古人相交以诚像吕四娘那样绩年玉貌五年来却忍受空山静寂伴陪自己这样一个残疾之人而且还愿以身相托这真是情真意诚在主人中也不多见。这时心底阴霾尽皆扫净。 吕四娘带了唐晓澜进入禅院两人并肩而行唐晓澜已长得比吕四娘还高禅院前有山泉汇成小潭潭水照影只见一个英俊少年一个啊娜少女有如并蒂之莲在水中摇晃。刚才吕四娘在流泉飞瀑之旁听唐晓澜申诉全心想替他消解优危心中毫无别念对水中影子亦无感觉如今经过小潭步入禅院突然想起了沈在宽那集句小词只怕沈在宽对自己还未能全心信赖见了晓澜若生误会这岂不加重他的病情?思念及此脚步忽缓。唐晓澜若有所觉回头问道:“姐姐你想什么?”吕四娘抬头一望阳光明朗山花如笠说道:“没有什么?”跨前两步带唐晓澜进了禅院在一间静室之前叩门叫道:“在宽有客人来呢!” 沈在宽的床贴近房门伸手便可拔捧门闩他却走下床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开门吕四娘急忙将他扶着说道:“你刚刚能运动四肢不宜过劳。”沈在宽见有唐晓澜在旁怔了一怔随即说道:“你应该先招待客人。”吕四娘笑道:“这是很熟的朋友。”瞧了沈在宽一眼见他毫无异容将他扶回床上替两人介绍沈在宽道:“唐兄请坐我行动不便请恕失礼。” 唐晓澜见此情况才知吕四娘五年来陪伴的竟然是个废人心中感动更觉吕四娘真非常人可及! 吕四娘到香积厨中取了斋饭端进房中唐晓澜和沈在宽谈得甚欢。吃了饭后唐晓澜道:“我有一事想请教沈兄。”沈在宽道:“请说。” 唐晓澜将前事再说一遍。沈在宽听完之后忽然坐了起来。说道:“唐兄既不见外我也愿献一得之愚莹妹你陪唐兄走一趟!”吕四娘惊道:“那你呢?”沈在宽道:“我现在身体日有进境内功亦已摸到门路有一瓢大师照顾就行了。唐兄的事却非你替他排解不可。事有缓急轻重轻重倒置则事殆矣。我们读书就是要识得分别重和轻。何况主人高义原就不止限于男子唐兄和我们既是知交他的危难我们岂可坐视?”吕四娘料不到他的心胸如此开阔不觉感动得滴下泪来。 沈在宽又道:“唐兄这次遭逢大变据我看来是外来之难易解而心中之贼难除。”唐晓澜这时已将沈在宽当大哥看待!说道:“愿聆教诲。”沈在宽道:“唐兄被令师误会之事有四娘出头排解谅可化为无事。只是唐兄乍明身世对今后出处大约颇感为难。”这话一针见血唐晓澜正因为自己是皇室血统而感到苦恼万分。沈在宽缓缓说道:“百姓之所好者好之百姓之所恶者恶之立身处世之道尽于此矣。”唐晓澜低沉思良久良久始抬起头说道:“多谢沈兄教导。” 沈在宽道:“莹妹你明天就陪唐兄下山去吧。”吕四娘心情激荡忽道:“再过几天便是七日了。”沈在宽知她舍不得自己笑道:“少游词云:‘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五年来朝夕盈桓已不知胜过牛郎织女千万倍何必为小别伤心。”吕四娘听了这话知他已是全心信爱更无半点疑虑虽然离情别绪尚自索怀但一瓣芳心也自暗暗快慰。 正说话间一瓢和尚忽然扣门叫道:“四娘今天不知吹什么风又有稀客来了!”吕四娘道:“谁呀!”一瓢道:“你的师兄江南大侠甘凤池。”唐晓澜道:“甘大侠指引我到仙霞我以为他自己不来了怎么他又赶来。”吕四娘道:“甘师兄来必然有事。”和唐晓澜出去迎接。 甘风池见唐晓澜伴着吕四娘出来知他以前所说不假态度比前亲热许多执着他的手笑道:“我暗中保护你上山你知道么?”唐晓澜面有愧色答道:“丝毫不知。”原来甘凤池精明干练把师妹的住址告诉了唐晓澜后一方面怕他说的是假话暗中邀有清廷鹰犬上山;一方面却又顾及若他所说是真也难保没有人跟踪。所以便暗中跟在他的后面。待唐晓澜上山之后这才折回谁知刚刚踏上回程在仙霞岭脚不远之处又遇见了一件奇事。 吕四娘行礼之后问道:“一别五年各同门可好么?”甘凤池道:“近一两年来我很少和同门见面。想不到刚才在无意之中倒得着同门的信物。”吕四娘奇道:“什么是哪位师兄托人来找我吗?”甘凤池在怀中取出一幅画来递给吕四娘道:“你看这是谁的手笔?”画中一只巨鹰威武之极但却被关在笼中鹰像伸出笼来双翼张开似欲鸣叫。笼旁有一个少女形貌颇似浙江巡抚的女儿李明珠。吕四娘看了一阵叫起来道:“难道是路师兄被浙江巡抚软禁了?” 路民瞻是世家子弟武功虽然不高画却很是出名尤其擅长画鹰。这幅画把神鹰囚在笼中似乎是以鹰喻人暗示自己被禁。吕四娘颤声问道:“甘师兄这幅画你是怎么得来的?” 甘凤池道:“我目送唐兄。上山之后就独自折回走了三四里路忽闻得山后有马嘶之声山风吹来还隐隐有凄厉的叫声。”吕四娘面色倏变说道:“难道有清廷鹰犬知我隐居此地?”甘凤池道:“我也是这样担心所以急忙跑到山后去看只见驿道上尘士飞扬几匹马已去得远了。我自念追之不及只好在附近仔细察视忽见山脚的岩石上有几处有点点血迹想是刚才有人在驿道上激斗直打到山边才被捉去了的。”唐晓澜道:“依甘大侠之见他们是不是想上山来!”甘凤池道:“我看不是。看脚印和血迹似是从驿道打到山边后来又越斗越远。看情形似是几个人围着一人后来这人就被捉去了。假如那些人是想上山的话他们就不必在获胜之后急急纵马飞驰。” 吕四娘不觉有点担心说道:“被捉去的那人会不会是路师兄?”甘凤池道:“我看也不是。路师兄没有那么好的武功。”唐晓澜奇道:“甘大侠未经目击怎么会分辨得出他武功的好坏?”甘凤池道:“山边的泥地湿滑脚印分明从脚印的分布和移动的痕迹来看那是几人合攻一人而被攻的人步法并不凌乱进退之间甚有法度。路师兄虽然也有那等武功但他少经阵仗临场未必能有如此镇定。”甘凤池分析入微不唯唐晓澜佩服连吕四娘也觉得这位师哥的确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阅历之深远非自己可比。 甘凤池道:“我最近正想出一次远门去拜访几位师兄。还有我前年听得二师兄(周浔)说关东四侠很想和我见面也许我会北上京师远赴辽东也说不定。”吕四娘笑道:“那好极了我和唐晓澜明日也将远行就和师兄一道吧。有师兄在一起我们安心得多。”甘凤池道:“那沈先生呢?”吕四娘道:“他近来似有进境今日已能扶壁而行了。他知道了晓澜的事就叫我替他向江湖上的侠义道疏通解释。”甘凤池道:“沈先生肝胆照人虽然是个书生但侠义之风犹胜于吾辈!”当下请吕四娘引见到静室里拜见了沈在宽。在宽听得甘凤池和二人同行他本来已无杂念现在更是放心。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下山北上。为了旅途方便吕四娘女扮男装甘凤池擅于变貌易容之术用药替唐晓澜变了颜容一路行来果然无人能识。 仙霞岭的北面便是浙江三人取道龙游、金华、东下义乌、绍兴。直至萧山准备先到路民瞻家乡访问。萧山出去便是杭州沿海一带。吕四娘久困山中此时方得重见大海胸襟宽畅这日他们正向路民瞻的家乡进大路靠山面海吕四娘一时兴起和甘唐二人走上山上远眺海洋只见大小岛屿星罗棋布渔舟点点有如水鸟般在波涛中随意出没。正自心旷神怡忽听得甘凤池声叫唤。 吕四娘回过头来愕然问道:“七哥何事?”甘凤池道:“你看这个。”带吕四娘到一块突出来的石岩下面拂了石上尘土只见上面画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吕四娘一个也不认得奇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甘凤池道:“我也不懂大约是江湖帮会的暗记。”吕四娘道:“我们何必理这些闲事。”甘风池道:“不然你再看看。”带吕四娘下去看画有各种符号的山石竟有五六处之多。 甘凤池道:“有两种符号我稍为懂得意思大概是约定日期到这里聚会。”吕四娘道:“难道这山中卧虎藏龙居然有江湖豪杰么?但这也不关我们的事。”甘凤池道:“八妹你和路师兄一在浙东一在浙西我也经常往来浙皖苏赣各省浙江的成名人物帮会领我们全都知道可没听过在路师兄家乡也有江湖豪客隐居。”吕四娘道:“七哥是否疑心此事与路师兄有关。”甘风池道:“我还不敢断定但此去路师兄家不过八十余里我从未听路兄说过他的家乡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所以甚觉奇怪。我们索性再搜它一搜。”三人转过山腰绕过几层峰峻的石崎见对面山腰有缕缕炊烟吕四娘道:“那边山中似有人家。”甘凤池笑道:“我们索性到那边岭上去看。”三人绕过山背走下岭来岭下面居然有一层层的山田甘凤池笑道:“不止有人家还有村落呢!” 三人横过两山环抱的幽谷到了对面山脚甘凤池放慢脚步一面上山一面用目光搜索上到半山又现了两三处帮会的暗记。行了一阵将到山顶只见山的那边、炊姻四起吕四娘笑道:“我们走了半天深入山地山下人家已收工歇息炊起晚饭来了。我们还不出去今晚可要在这儿借宿了。”甘凤池道:“再看一看。”忽然停下步来露出惊异之容j 甘凤池平日为人深沉不露。纵然未有“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修养临事镇定的功夫在同门之中却屈一指。吕四娘奇道:“七哥你又瞧见什么?”甘凤池沉吟不语过了半晌这才说道:“敢情有哪位师兄被困此地这可真叫我猜不透了!”带吕四娘走到一块石岩底下石岩侧边有一块尖石突出如剑光滑如镜石上刻的符号竟然是他们同门间所用的暗号”符号甚为简单潦草画的是“被困盼援”四字。甘凤池道:“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同门所留的暗记?”吕四娘道:“有何疑点?”甘凤池道:“若是我们同门的暗记何以没有数字符号?”原来独臂老尼门下在互通讯息时署名的暗号必以排行次序替代。例如甘凤池应署“七”字吕四娘应署“八”字吕四娘不是不知可是乍见石上符号确是本门暗记就不细看。甘凤池道:“还有更奇的呢你看得出来吗?” 吕四娘道:“七哥只凭这几个简简单单的符号你怎么看得出那么多东西?还有什么更奇的事呢?我一点也看不出来;请你揭明以开茅塞。”甘凤池道:“你看这些暗号乃是以指代笔用指力在石头上刻划出来的。看这人功力在路师兄之上而在白师兄之下倒称周(清)曹(仁父)二位师兄在伯仲之间但若是周曹二人所‘写’笔迹必然苍老但这些符号点划之间颇带稚气我敢断定留这个暗记的绝不是本门之人。”吕四娘暗暗佩服。甘凤池看了一阵又笑道:“留暗记的是何等样人我此刻已大致可以揣度出来了。”吕四娘忽然笑道:“七哥你且慢说让我猜一猜看。”唐晓澜也在凝神注视但却看不出什么道理正在纳闷。吕四娘道:“留暗记的人是个女子比我还要年轻。”甘凤池拍手笑道:“对了。” 唐晓澜问道:“你们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吕四娘道:“你研究过书法没有?”唐晓澜道:“我幼年失学后来在杨师门下才有机会读书那时只是贪读诗书很少执笔练字。”吕四娘道:“女子写的字总比男子柔媚这你应该知道的了。这些符号虽然并不是方块字而且是用指力所划但也离不开点划勾撇和写字有共通之处如何看不出来。”甘凤池道:“我倒不是从书法上领悟而是看那些符号线条纤细可以猜出那是女子的指头划的。八妹你虽欠缺江湖经验却真聪明。”吕四娘面红笑道:“我连是不是同门所留的都看不出来呢还说聪明?”甘凤池道:“那怪不得你你和好几位师兄还未见过面对他们的功力如何自然没有我这样熟悉。”甘凤池想了一想又道:“同门中除你之外别无女子她如何识得我们的暗记这倒奇了。既到此地我们索性到下面山村探它一探。” 三人攀上山头俯下视后山的情景又是不同只见层层的小山峰曲曲折折宛若重门叠户但半山腰处却用人工辟成盘旋的山道。甘凤池笑道:“这里的形势倒还不错。”三人就从山道上一路走下来走到半山已见山脚有几十家人家。这时红日就将西下百鸟归巢吱吱喳喳的叫得好不热闹。 三人下山之后行进村中村人大都已在屋内用膳只有寥寥几个在外面闲逛见了这三个陌生的客人甚为惊诧。村中有一家朱门大户在周围的民房映衬下分外瞩目甘凤池便向那家人家走去有人上来问道:“贵客可是来找尚庄主吗?”甘凤池应道:“正是。”那人道:“请等一等。”跑步如飞先入屋中甘凤池悄声对吕四娘道:“等会我们进去由我答话若有什么事变请看愚兄眼色行事。”吕四娘道:“我们当然是唯师兄的马是瞻。”说话间已到了那家门前两扇朱漆大门忽然打开。 两名大汉走出门外伸出中指向地上一指唱了个喏问道:“三位是道上同源还是迁金人士?”这是帮会中常用的黑话意思是问:你们是同道的别一帮派的人呢还是本帮兄弟来朝见龙头大哥的?甘凤池竖起拇指向天上一抬大刺刺的说道:“日月星辰不归泥土。”两名大汉面色一变急忙恭恭敬敬的说道:“三位请进待小的禀告庄主。”原来那两句话是甘凤池自表身份说明自己不是帮会中人谁人也管他不着。说这话的人若非一派领就是成名人物。 两名大汉将三人引进客厅坐了一阵只见一个年约六旬的壮健老人从后堂走了出来想必就是什么尚庄主了。唐晓澜正想起立甘凤池轻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抢先站了起来向中间行进三步然后向左侧跨一步再向右侧跨一步然后又侧退三步这才示意叫吕唐二人起来抱拳行礼。这老人怔了一怔颇为气恼。 原来这尚庄主来头颇大听得手下人禀告说是有这么样的三个人来见急忙出来迎接一见之下大为失望他以为来的必是成名人物谁知全不认得。而且吕唐二人都很年青尤其是吕四娘因为得了易兰珠“敛精内视”之术看来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文弱书生;三人中甘凤池年纪较大态度也较为老成但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且面黄肌瘦活像一个病夫。尚庄主心中嘀咕以为他们是江湖骗子。但甘凤池进而复退行的却是平辈之礼尚庄主初时气恼但一想他们既然能找到此地必知自己名头既敢用平辈之札相见当非等闲人物。江湖上异人甚多他也就不敢怠慢。当下哈哈一笑抱拳还礼暗运内家真力拳风向甘凤池撞来甘凤池纹丝不动还了一揖尚庄主身体微微一晃急忙定着。笑道:“老兄好功夫这两位小哥是老兄门下么?”甘凤池道:“雁行并列都是同辈。”尚庄主又怔了一怔伸出手来向吕四娘道:“老朽失言请恕无知。”吕四娘伸手与他一握尚庄主突觉手腕酸麻始知吕四娘功夫还在甘凤池之上。三人中唐晓澜最为壮健英俊尚庄主不敢再试急忙肃请三人就座。 甘凤池道:“听说庄主做寿我们兄弟三人特来叨扰。”唐晓澜莫名其妙心想:甘大侠怎么知道这个老头做寿?谁知这又是帮会的黑话。甘凤池一路行来见了十多处帮会的暗记默察情形料想这里的主人必然是一个大帮会的头子可能就在最近要邀请各帮会的人来这里秘密聚会。这种聚会称为“做寿”所以甘凤池出言试撞。果然一撞便对尚庄主哈哈笑道:“三位高贤;惠然肯来真是增光不少只是还有几天才是寿期要委屈三位高贤在舍下小住了!” 甘凤池道:“既然如此那只有叨扰了。”当下请教姓名甘凤池化名唐龙吕四娘化名李双双唐晓澜化名冯尧。尚庄主问道:“三位在哪里开山立柜?”甘凤池道:“流水行云没个定处。”尚往主又道:“那么三位是上线挂牌的了?”甘凤池又笑道:“不归标不立柜有花赏花有酒喝酒五湖四海皆朋友。”两人用江湖‘唇典’(暗语)问答听得唐晓澜益茫然原来尚庄主惊疑不定一再试探先问他是不是占据山头的寨主或者开香堂的大哥甘凤池说不是于是尚庄主又问他们是不是独行大盗(上线挂牌意即在江湖流窜四出劫掠。)甘凤池又说不是而且说明他们和黑白两道都没牵连(不归标)但在江湖上却到处都有朋友。这样的身份非同小可不是前辈高人就是成名侠客饶是尚庄主见多识广也自捉摸不定。他把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在心中暗数想来想去都没有像他们那样年青的人。尚庄主无法只好以上宾之礼相待叫庄丁带他们到客房安歇。尚庄主心想韩老怪不是今晚便是明天就要来到。他一定会看出这三个人的来历。 三人进了客房吕四娘悄悄问道:“七哥一向深沉不露何以这回自表身份。”甘凤池道:“这个尚庄主定是帮会的领无疑。我们平白闯来若非稍为炫露一下他那里肯招待我们既非帮会中人那就只好假托江湖游狭的身份了。”其实甘凤池正是当时江湖上声名最大的一位游侠根本不是“假托”。也正因此尚庄主怎样也不敢想到甘凤池就是他。 歇了一阵尚庄主遣人送来晚饭极为丰盛吕四娘犹有疑虑甘凤池笑道:“他摸不透我们的道路岂敢暗算?”大碗酒大块肉的吃了庄丁进来收拾说道:“庄主向三位请安请怨他不来陪客了。”甘凤池道:“庄主有事不必客气。” 这晚三人同室到了午夜甘凤池道:“八妹你出去探它一探看这个山庄有什么古怪?”独臂神尼门下以吕四娘的轻功最高甘凤池自愧不如所以叫她去探。吕四娘走近窗口只见窗外黑影幢幢低声说道:“七哥外面有人监视。”甘凤池道:“我有办法引开他们。”伸出中指在窗中对面的墙上一插登时插穿了一个小洞随手在墙角捡起一片竹片伸入洞中搅了一会说道:“行了”从百室囊中取出一颗弹子双指挟着对着洞口一弹只听得嗤的一声弹子飞出外面。随后便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奔跑声音吕四娘何等聪明。知道这是甘凤池声东击西之计衣襟一撩穿窗飞出!外面的看守听得弹子声响以为有夜行人来“投石问路”群向弹子落处奔去。到回过头时吕四娘已飞掠过两间屋面躲在假山之后了。 这座尚庄主的花园占地甚广布置不俗只见四面假山玲珑游廊曲折中间还有一座高耸的碉楼。吕四娘暗暗称奇:这地方好像来过似的?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园林布置竟是模仿鱼壳在田横岛千文岩上所建那座别墅的格局虽然没有鱼壳别墅的雄伟和险峻但也颁为可观。吕四娘躲在假山背后四顾无人正想跃出忽听得有脚步声响只见四个女郎提着纱灯联抉走过。其中一个少女道:“郡主脾气好大看她那样百媚千娇谁也料不到她武功那么高明。”又一个少女道:“是呀昨天她不肯吃饭孟塞主去劝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一巴掌便打过来孟塞主急忙闪开她一掌便把檀木桌子打坏了。”又一个少女道:“后来是庄主进去说好说坏她才肯吃。”第四个少女道:“听说孟塞主武功本在我们庄主之上乃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他倒很忍得。”第一个少女道:“是郡主嘛!他怎么也得忍着。”吕四娘伏地听声四个女郎渐走渐远声音越来越弱吕四娘甚为奇怪:那里来的郡主?难道一个帮会领还敢把王爷的小姐劫了?好奇心起一掠而出轻飘飘的蹑在那四个女郎身后吕四娘轻功已经极峰真有登萍渡水之能飞絮无声之妙跟在那四个女郎身后她们竟自半点不知。 跟了一阵又听得一位女郎说道:“大后天是我们帮中的柜祖开帮大典不知大王来不来?”另一位少女道:“她女儿在这里总会来吧?”又一名少女道:“我听少主说大王忙着呢未必分得出身。”先头那名少女道:“少主倒和你很要好时时和你说体己话儿呢。”那名少女“呸”了一声又说说笑笑过一阵先头那少女又道:“你们说郡主脾气坏我却说她好。昨天我服侍她梳头她执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就像我的姐姐一般。”先头那少女又道:“听说是大王不准她嫁人所以她才逃出来。”其余三名少女吱吱喳喳的问道:“真的你怎知道?”“她不害羞吗?怎么闹着要嫁人?”“嫁不到合意的人难怪脾气坏了。”一人一句听得吕四娘暗暗好笑。 四个女郎绕过假山亭台曲曲折折走到园子西角只见一座三层楼宇楼角挂着十几盏垂穗八角风灯第三层楼上窗门打开灯光照壁依稀看见一个少女的背影竟似熟人但却想不起是谁。吕四娘正想抄小径抢过四个女郎前头飞身上楼。楼上灯光忽灭园子转角处蓦然走出两个人。四个女郎垂手肃立吕四娘急忙闪进花树丛中。斜眼偷窥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尚庄主一个竟是天叶散人的师兄韩重山。只听得尚庄主道:“你今晚就要赶去吗明天再走成不成?今天来了三个小子口气极大我想请你替我摸摸他们的海底!” 吕四娘更是吃惊心想这韩重山武功卓暗器尤其厉害。而且若只是他一人也还罢了只怕了因那一班人也和他同来正思量间只听得韩重山道:“我的老伴等着我呢大后天我一定赶来替你祝寿便是。至于你说的那三个小子等下我去瞧他们一瞧倘若真是成名人物我总不至于不认识的。”尚庄主道:“好我先看看郡主她这两天脾气可大呢!”韩重山哼了一声道:“这贱丫头!”和尚庄主上楼吕四娘急忙一闪展开绝顶轻功奔回客舍。 甘唐二人等得正在心焦窗门一动吕四娘如飞鸟般掠进向甘凤池低声笑道:“我学了你那手功夫将到客舍就随便用一粒小石子引他们走开了。他们今晚要受两场虚惊。”甘凤池道:“你探出什么没有?”吕四娘道:“明天再和你说等下韩重山那怪物要来看我们我们装睡。”客房很大三床并列甘凤池睡在中间过了一阵忽听得有敲门之声甘凤池故意等了一会这才作出给惊醒之状开了房门韩重山和尚庄主站在门口尚庄主道:“刚才有夜行人探庄三位可受惊了?”甘凤池道声“惭愧”说道:“我们睡得太熟一点也听不出来。”尚庄主道:“我就怕惊了贵客不好意思。”随着介绍韩重山给三人相见韩重山双眸炯炯看了一阵吕四娘和唐晓澜虽然都会过韩重山可是现在变了颜容吕四娘又改了男装。在暗淡灯光之下又适值韩重山心中有事竟看不出来。 寒喧几句韩重山道声“打扰”便即告辞尚庄主跟了出来韩重山道:“这三个小子不是什么成名人物但看样子武功却还不错大约是名家弟子故作大言想扬名闯万来的。”尚庄主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天山剑客的门下?”韩重山道:“天山剑传人己绝你还老是怀恨做什么?”又道:“庄主请恕我失言其实以你的武功又有卫岛主和孟寨主在此难道还怕这三个小子作反?”尚庄主见他焦急之容现于辞色不敢再说。韩重山拱了拱手身形起处似一溜轻烟般的飞出山庄连夜赶办他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6续有帮会的领到来尚庄主忙个不了但百忙中早晚仍然抽空来看甘凤池他们三人甘凤池老于江湖言谈之间绝不叫他摸得底细。到了第四日中午尚庄主忽然亲自来请三人随他走到园中园中摆有几桌酒席。吕四娘忽然想起鱼壳大王之宴情景和今日颇为相似。尚庄主请他们坐上席吕四娘和唐晓澜一看在席其他七个客人之中竟然认得二人一个是凌云岛主卫扬威一个是太湖塞主孟武功不禁暗暗称异。 正是: 山庄囚玉女席上见群魔。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较技索镖 当场显身手 解纷徘难 一语释前嫌 甘凤池等三人坐在上座只见不断有人来向庄主道贺甘凤池听得这些客人是来祝贺开帮大典的心里想道:“怎么一个新建的帮会有这样气派!”正自纳闷尚往主忽然端起酒杯左手在怀中取出一把扇子迎风一晃倏的张开扇子外面乌漆光亮扇骨闪闪光甘凤池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江南的铁扇帮死灰复燃!” 五十年前铁扇帮是江南的一大帮会帮主尚云亭武功极高软的硬的全都不吃黑道白道均不卖帐虽然恃强称霸!却也算得个响当当的角色。不料后来尚云亭给人妖郝飞凤盅惑竟然与天山七剑作对被凌未风所擒终于丧命。(事详拙著《七剑下天山》)尚云亭死后铁扇帮群龙大宣告瓦解尚云享有个孙子当尚云享死时未满十岁长大之后颇思恢复祖业遍访名师学成武艺自己取名为尚复初。奔走了十多年得鱼壳之助才把铁扇帮重组起来今日便是他祖祖开帮的大典。名是开帮实是重建。甘凤池适逢其会自然也只好随众举杯向尚复初道贺。 尚复初摇着铁扇开声说道:“今日敝帮重建开帮祭祖承各位道上同僚不弃下愚光临寒舍。更承鱼壳大王出力相助敝帮上下无不感激。”吕四娘心道:“原来他是鱼壳扶起来的怪不得孟武功和卫扬威远道而来这二人定是代表鱼壳来参加典礼的了。尚复初顿了一顿举杯一饮而尽又道:“想我江南各帮各舵一向散如泥沙五十年前的盛况已似烟消云散岂不愧对前人。而今鱼壳大王海外称王为我辈扬眉吐气我们江南各帮何不歇血结盟助鱼壳大王一臂之力。”此言一出各帮领议论纷纷虽然他们赴宴之前已知尚复初之意但兹事体大而今正式提出谁也不敢先言甘凤池吕四娘冷眼旁观知各帮领意见纷歧正想有所作为尚复初已道:“此事关系我们各帮兴衰据我看来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海阳帮帮主屠景昭接着站起来道:“尚庄主所言甚是。此事关系甚大待我们从长计议如何?”这一番话明是捧扬实是拖延。尚复初自知威望未够各帮帮主之来一半是看鱼壳面子一半还是靠自己祖宗的遗荫;见此情形不敢勉强只好说道:“屠帮主深谋远虑老成持重小弟岂敢不尊。此事明日再说。”孟武功颇感失望正想起立言忽然有两个帮友俸上描金盒子尚复初打开口看只见里面有一锭黄金一张大红拜帖。 尚复初拿起帖子一看面色微变说道:“请他们进来!”过了一阵外面进来了两老一少。唐晓澜见了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这两老之中有一个竟然是插翼神狮邹鸣皋那少的乃是他的儿子邹锡九想当年这两父子到杨家提亲杨柳青故意要和邹锡九较技把他的手臂都几乎折断。唐晓澜离开杨家与此事也多少有关一别几年想不到他们竟在这里出现。吕四娘见他看得出神悄声问道:“你认得他们?”唐晓澜点头一时间前尘往事都上心头。心想:这个邹锡九不知现在还恨不恨我。 邹鸣皋大步走来向尚复初拱了拱手双目环扫全场大声说道:“原来今日尚庄主遍请武林高贤嘿嘿小老头也算来得真巧!”尚复初也拱拱手道:“插翼神狮久仰久仰!今日与凌镖头同来有何见教?”邹鸣皋抱拳向各帮领作了个圆揖高声说道:“在下名叫邹鸣皋这位朋友是南京通源镖行的总缥头凌岳。还有这位乃是小儿邹锡九。两个月前小儿助凌镖头走一趟镖到广东中途给铁扇帮的朋友劫了镖银虽然不多只有五万余两在尚庄主眼中不当一回事可是凌镖头与老朽都是光棍一条要赔也赔不起没奈何只好厚着脸皮请尚庄主赏个面子将这点镖银还。我邹鸣皋这厢有礼了!” 江湖上劫镖讨镖都是极寻常的事情。何况邹鸣皋和杨仲英并称北国双雄南方的绿林道也曾久闻其名并非没有来头的可比。各帮领都想:这个面子尚复初一定给了。五万两银子又不多尚复初断不会和成名人物结这种梁子。那料尚复初听了之后哈哈一笑说道:“按理说嘛邹老英雄亲自来讨镖银这已是给小可天大的面子。这镖银无论如何都要归还的了只是今日乃敝帮把祖开帮之日白花花的银子拿出门去总是有点忌讳。不如这样吧这五万两银子就当作彩银我们与邹老英雄父子与凌总缥头比试三场给各位高朋助兴助兴邹老英雄定占赢面我们输了也输得高兴!” 尚复初说出这一番话群雄都是颇感意外甘风池也觉此人没有帮主风度。他却不知尚复初另有想法。尚复初十多年来为重建铁扇帮而奔走虽然闯出万儿但本身的威望到底还嫌不够尤其以适才的建议没人附和令他更感尴尬。邹鸣皋适当这个时候来讨镖银他一肚皮子气没处泄因此想趁此机会挫折成名人物增加自己威风。 邹鸣皋怒火中烧仰天打了个哈哈捻须说道:“老朽这把骨头岂敢较技讨镖但帮主既不赏面子我们也不必勉强于他既然帮主划出道儿我们要不接么这笔镖银又赌不起。没奈何我们只好听帮主吩咐了。”尚复初道:“好三场中谁赢两场这五万两彩银便归他所有。你们是客请!”邹鸣皋正想亲自出马挑战尚复初镖头凌岳已一跃而出朗声说道:“这镖乃是小弟所保我就请帮主赐教两招吧。”尚复初“哼”了一声意似不屑把手一挥一个黑面汉子跳了出来这人乃是铁扇帮三个副帮主之一名叫曹元朗高声笑道:“不必惊动帮主我来接凌镖头的高招吧。” 凌岳问了姓名拱手说道:“我们此来为的只是讨镖可不敢将贵帮视同仇敌。彼此点到为止请副帮主手下留情。”较技讨镖是江湖上常有之事凌岳正是按江湖规矩把话先放下来。曹元朗却是一个粗豪汉子手底虽然很硬对江湖礼节可不大懂心里暗笑凌岳未婉先恃当下走行门迈过步道:“好说好说!”立即开招双臂一伸骨节格格作响骤然进步欺身斗大的拳头劈面打去凌岳是太极派的好手身形一闪一招“斜挂单鞭”硬削敌人手腕曹元朗身手也颇迅疾一个翻身呼的一拳又向凌岳肋下撞去凌岳使了一招“野马分鬃”左腿实右腿虚左手上提右手下沉并不见他怎样使力曹元朗已给他逼退几步。尚复初皱起眉头对卫扬威道:“对太极拳何必蛮攻。”这话本想说给曹元朗听但曹元朗输了一招正自暴躁那里留心帮主说话。他练的是黑虎拳仗着一身蛮力心想我便捱你两拳也无防碍虚晃一招倏又冲上一招“恶虎掏心”右拳闪电般的向凌岳胸口打去凌岳微微一闪突然扭身反腕把敌人右肘勾住太极拳借力使力曹元朗用足力量给他一带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去凌岳右手一送左掌一推曹元朗一交仆下挣扎了好一会才站得起来。这还是凌岳手下留情只用了三成力量要不然他的手腕也要被拗断了。 邹鸣皋欢容满面拱拱手道:“承让了第一场”尚复初把酒杯一顿道:“好我接你第二场!” 邹鸣皋立即下场朗声说道:“帮主肯亲自指教那好极了。”尚复初把外衣脱下正想出场背后一个少年闪了出来说道:“爹爹让孩儿替你比这场吧!”这少年正是尚复初的儿子名叫尚少亭尚复初学过好几门武功他儿子也是从小便内外双修根基扎得稳尚复初沉吟半晌心想儿子虽然火候较差但武功精熟而且年青力壮先自占了便宜让他去和邹鸣皋比试败不为辱胜利立即可以震动江湖当下点点头道:“好你小心一点!” 尚少亭脱衣下场邹鸣皋微微一笑退过一旁尚少亭愕然注视邹锡九早跳了出来朗声说道:“我接少帮主这场。”尚少亭这才恍然原来是邹鸣皋不屑和自己动手。 邹锡九受了杨柳青那次教训之后骄矜之气已减双拳一抱在下立了个门户凝神待敌。尚少亭道:“邹英雄请开招吧!”邹锡九道:“岂敢我未学后辈要请少帮主指教。”尚少亭道:“你远来为客还是请你先赐招吧!”邹锡九说了两句门面话道声“有请”左掌向外一翻右拳呼的打出尚少亭双掌一摒使了一招“云手”把他的招数破了。邹锡九暗道:“原来他也是太极派”站稳马步双拳进搏。邹锡九的下盘功夫极稳尚少亭想借力打力将他打倒可不能够斗了二十多回合刚柔互撞双方都没便宜邹锡九拳拳有力虎虎生风唐晓澜全神注视不觉赞道:“他的五行拳大有进境了!”吕四娘在他身旁问道:“你们是早相识的?”唐晓澜点了点头目不旁瞬心中暗暗希望邹锡九得胜。 打了一会邹锡九渐占上风再不像以前的沉稳五行拳的拳招本来利于采取攻势要先招才后招即到才显得出雄劲邹锡九占了上风觉得此人之技亦不过如是便即斜身上跃从“登山跨虎势”变作“抽粱换柱”左掌护胸右掌奔敌人胸口猛捣。尚少亭微微一闪忽然改了猴拳向前一仆手爪起处竟照邹锡九双睛抓去这一变招大出邹锡九意外急汇收势撤招将护胸的左掌往下一翻往上一格那料尚少亭化抓为掌突向邹锡九寸关尺扣来这一手却是“擒拿手”邹锡九缩肩退步说时迟那时快尚少享右手一拳猛然捣出捷似奔雷闪电邹锡九避之不及只好用肩头一顶只听蓬的一声邹锡九挨了一拳退出几步幸未跌倒铁扇帮人哗然大笑! 邹锡九经了几年历练涵养虽比少年时为好但当场出彩也自按捺不住霍地一个翻身拳行如风连用劈、钻、炮、横、崩的五字诀把五行拳使得如狂风聚雨一般向尚少亭狠狠攻击。 尚少亭这时已摸熟了邹锡九的拳路他自小便随父亲奔走江湖经常和各帮各派的高手比拳斗剑临场的功夫比邹锡九强得多加以他所学又杂不拘一格邹锡九这一强攻正合了他的心意只见他不慌不忙随着邹锡九的拳风飘来晃去外行的看来似乎他已被邹锡九逼得只有退守的份儿;内行的看来他正是处处制敌机先拳路兼沉捷与飘忽两者之长只等邹锡九拳势稍缓他就要立下杀手! 邹鸣皋看得暗暗叹气暗骂这孩子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仍然不懂拳理。自己不知对他说过多少遍要:“胜勿骄败勿乱。”他却先骄后乱如此下去安得不败。 邹鸣皋一面暗骂一面心急看那尚少亭掌法阴辣定是想趁此机会痛下毒手好立万扬名。但邹鸣皋空自着急以他的声望身份却断不能出拳相助连喝止认输也不能够。正着急间忽见邹锡九强用五行拳中的“冲云劈雾”一招双掌齐出冲击敌手上盘尚少亭一声冷笑疾出右掌反手一拿左手挂拳向对熟醢太阳穴”横劈若然给他击中邹锡九只恐有性命之危! 邹鸣皋惊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身份纵身便起肩头忽然给人一按耳边听得那人喝道:“你做什么?”按他的人正是凌云岛主卫扬威。邹鸣皋心意如焚肩头一耸正想硬把身形拔起这一瞬间忽听得尚复初呼喝之声一条黑影疾如飞箭冲向场心尚少亭和邹锡九倏的向两边分开这一下变出意外卫扬威松了手掌邹鸣皋和尚复初双双跃出只见场中一个英俊少年笑吟吟的抱拳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晚辈冒昧强作‘仲连’(调解人之意)请两位老前辈恕罪。” 邹鸣皋父子和唐晓澜一别数年更兼他易了颜容竟不认得。邹锡九十分感激尚少亭虽然气愤但他刚才给唐晓澜一手拉开已知此人武功远在己上不敢上前挑衅只是站在一旁话道:“你懂不懂江湖规矩?你分明见我赢了这才硬来插手。这只能算是助拳那能算是排解?” 甘风池见唐晓澜骤然出手也颇感惊讶暗道:“这可要糟!”果然铁扇帮的人纷纷怒骂尚复初冷笑道:“邹老英雄交游真广随处都可邀人助拳。只是这样闷茶子不亮钢(事先不先声明之意)却暗地里偷打一拳暗袭一掌恐怕也算不得什么英雄行径。好这位小哥既然替邹老英雄助拳那就请一并替邹老英雄接了这一场吧!” 尚复初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老辣词锋咄咄将邹鸣皋奚落一番又直接向唐晓澜挑战。这时全场目光都盯着唐晓澜吕四娘甘凤池暗暗着急! 邹鸣皋面色变紫须眉掀动他是个成名英雄如何忍得尚复初的奚落看尚复初咄咄逼人迈步移身就要和唐晓澜交手邹鸣皋大喝一声“且慢!”拦在唐晓澜面前高声叫道:“我有话说!” 尚复初自觉道理上占了上风阴侧侧的笑道:“邹老英雄有何见教?”邹鸣皋朗声说道:“咱们约定比试三场第一场承贵帮让了第二场虽未决雌雄但少帮主确是占了上风我们便认栽。至于这位少年英雄和我素味平生他排解是出于好意我在这儿拜谢了。我可不敢请他替我顶锅咱们仍照前约这第三场由我领教帮主的高招。帮主是江南响当当的脚色我若给帮主较短那是虽败犹荣。万一我这几根老骨头还经得起打或者承帮主让我邹某一招两招呢那么我就得拜领帮主的大恩敝友也得免倾家荡产之祸! 邹鸣皋这番话扣得很紧先认邹锡九这场输了然后仍申前约仍要较技讨银说话之间映出尚复初气量的狭窄。各帮领窃窃私议觉得尚复初要向一少年后辈报复先已失了身分;为这五万两银子要累人倾家荡产更是不该。因此在邹鸣皋话完之后竟没人替尚复初帮腔反而许多人都这样赞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你瞧插翼神狮的说话把本来是下风的局面一下子便扭过来了。” 尚复初面色一变挥挥手道:“少亭你退下邹老英雄咱们是拳脚上见高低还是兵刃上分胜负?”邹鸣皋挥了挥手唐晓澜和邹踢九也一齐退了邹鸣皋随便立了个门户说道:“不管拳脚兵刃我一并奉陪!” 尚复初勃然大怒把长袖一抛就要动手忽然门外有人跑进来是担任“知客”的香主高举大红拜匣高声叫道:“帮主铁掌神弹杨仲英和关东四侠拜会你老!”尚复初和邹鸣皋都吃了一惊尚复初霍地跳开披回长衫向邹鸣皋拱手说道:“咱们这场暂且押后!”亲自率领帮中几个头目走出甬道迎宾。 邹鸣皋一阵心跳和这位老朋友数年不见却不想在这里相遇。他正不知见了杨仲英可说些什么话好?唐晓澜的心更更是卜卜的跳甘凤池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说道:“唐兄不必担心等下你也不必声张由我替你解开这个结吧。”说话之间杨仲英和关东四侠已联袂走进! 杨仲英双眼一扫瞧见了邹鸣皋父子抢上前去炮拳说道:“邹大哥别来可好?”邹鸣皋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好。”杨仲英忽然转过头来对尚复初道:“尚帮主贵帮今日重开香堂我杨某一来向你道喜二来可有事相求。”尚复初道:“杨老英雄何事相商但说无妨!”杨仲英大声说道:“想请帮主借五万两银子!” 尚复初面色倏变随即抱拳说道:“杨老英雄若缺银子使用尽管拿去但不知何以定要五万?”杨仲英道:“我有一位朋友和我是生死之交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儿。我的侄儿替人保镖失了五万两银子他们流浪江湖没像你庄主那样积有百万身家。赔不起银子我这叔父怎能不替他张罗?”尚复初道:“啊你是为插翼神狮讨镖银来了!”杨仲英道:“正是我和关东四侠要请你老赏个面子!” 杨仲英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关东四侠更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尚复初一瞧自己这边武功最强的韩重山还没有回来自己和孟武功卫扬威三人只恐不是他们对手虽然心中气愤也只好装出笑容抱拳说道:“这点小事累得五位远道而来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冲着杨老英雄和关东四侠的面子莫说五万两银子再多小弟也该奉上。”说罢一面叫人去打银票一面叫人添了一桌酒席请杨仲英和关东四侠上座又到邹鸣皋和凌岳之前陪了个扎请他们和杨体英坐在一起。 邹鸣皋刚才见了尚少亭的功夫情知尚复初一定更高比试起来自己实无把握。杨仲英替他解了困危他心中自是感激但因有以前那段过节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玄风和邹鸣皋也是老相识了微笑说道:“杨大哥听到了邹老英雄之事急得不得了催我们兄弟连夜赶未幸好正是时候。”邹鸣皋心想原来他专程赶来全为的是我。杨仲英斟满了酒对邹鸣皋道:“那年之事小弟非常抱歉。”邹鸣皋接了杯酒一饮而尽大笑说道:“患雄见交情儿女之事再也休提。” 杨仲英这边谈笑风生尚复初十分没趣一腔怒气泄到唐晓澜身上在席上大声说道:“今日敝帮重开香堂各位英雄不约而到实在增光不少。适才这位冯兄(唐晓澜化名冯尧)显了那么漂亮的功夫我们尤其佩服。只可惜三招两式难窥全豹我们还想请冯兄再显显功夫让我们开开眼界。” 唐晓澜不知所答卫扬威人甚精灵看唐晓澜身材听唐晓澜说话似乎在那儿见过似的。站起来道:“不如我和这位冯兄对拆几招给帮主助兴。”唐晓澜甚是不安一时众人眼光全集中在唐晓澜身上。 玄风道长老于江湖记性尤佳和他见过面的人十年之后相逢他还能叫出人的名字。看了一阵忽然对杨仲英说道:“你看这人像不像唐晓澜?”杨仲英也起了疑心说道:“真有点似。”陈元霸道:“面貌不似嘛!”邹鸣皋急将唐晓澜适才帮忙自己的事说了他本意是想给玄风介绍这位少年英雄那知玄风忽然把铁拐在地上一点身形骤然飞纵出去! 卫扬威正在叫阵忽见玄风飞纵出来不知他来意如何怔了一怔只听得玄风嚷道:“我老道最喜欢趁热闹这位少年英雄腰悬宝剑定必是剑术名家的弟子我老道想和他比比剑法。”尚复初又惊又喜。玄风的乱披风剑法海内知名不料他竟会出头帮助自己而且肯和一位少年比剑。 甘凤池把唐晓澜一推说道:“长者有命后辈不应推辞你就陪那位道爷走一趟剑吧!”唐晓澜见甘凤池如此说法只好硬着头皮出去玄风迫不及待左手铁拐一扫右手长剑从拐底直穿出来玄风的剑法犹如狂风暴雨辛辣迅疾唐晓澜避了两招险些被剑刺中避无可避只好把游龙宝剑拔了出来顿时一缕寒光映日生辉玄风大声叫道:“你这叛徒还不弃剑就缚!”刷刷两剑分刺唐晓澜身上要穴左手铁拐又卷地劈扫唐晓澜给逼得凝神对付分不出心神说话。 席上邹鸣皋父子大为震惊邹鸣皋一把拉着了杨仲英的衣袖急声说道:“大哥这位少年英雄曾救小儿一命看来不是坏人有话好说你出去把玄风道兄劝止了吧!”杨仲英面挟寒霜把衣袖一摆说道:“他背叛师门投顺满奴罪当万死!”站起来叫道:“玄风道兄你替我把这孽徒擒了吧要生的不要死的!”本来杨仲英也想出去可是既有玄风动手他以师傅之尊就不便出去了。邹鸣皋见他连骂“孽徒”骇然问道:“这人是谁?”杨仲英道:“他是唐晓澜当年和锡九曾交过手。”邹锡九睁大了眼邹鸣皋也觉大出意外。邹锡九心地狭窄但却也思怨分明唐晓澜刚才出手相救总是对自己有恩想向世伯说情可是见杨仲英那样严重的面色如何敢说只好叹口气道:“咳料不到他会这样!” 玄风剑拐齐施招招厉害唐晓澜逼得把天山剑法施展出来银光四射倏如狂涛卷地倏如长虹经天他志在防卫不在进攻玄风的剑拐虽然威风竟是无隙可入气得大声骂道:“天山一派代出英雄”你这厮骗了天山剑法却做满奴鹰犬真是有辱先人!”话声未完铁扇帮的人忽然轰动起来尚复初手挥铁扇一跃而出扇子在两人当中一格火星蓬飞唐晓澜趁势退了两步。尚复初大叫道:“玄风道兄此人是敝帮仇人请你让给我吧!”玄风道:“什么?要让给你!”尚复初道:“你远来是客你就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也该让我们做主人的替你代劳。”这时孟武功、卫扬威和帮众纷纷跃出围在外圈玄风瞪眼晃剑仍是不肯退下。尚复初道:“我将这厮擒了再交你处置如何?”玄风见此情形插剑归鞘说道:“好这厮剑术已得天山心法你小心了!”尚复初铁扇一挥唐晓澜道:“我和帮主素味平生和贵帮亦从无来往结仇一事从何说起?”尚复初道:“你虽是后生小辈但既是天山门下难道对以前的事一点也不知么?我们的始祖五十年前被天山七剑所害想不到今日门祖开帮祖师爷果然显灵神差鬼使将你送来嘿前人种果后人收前人血债后人偿你还想逃命么?”帮众轰然呼喝呐喊助威。看看就要动手甘凤池忽然跃出舌绽春雷大声喝道:“喂报仇也不是这样报法你们想群殴么?” 甘凤池面黄肌瘦貌不惊人这一喝却如洪钟巨雷震得满园子嗡嗡作响。铁扇帮人不觉胆寒不知不觉之间脚步移后。尚复初铁扇一举哼了一声道:“我忘了还有两位高人在此两位既和池雁行并列是不是也想替他分担罪责?”甘凤池道:“我又不是天山门下谁管你的闲事但江湖道上报仇也有规矩我就看不惯以多为胜仗势欺人!”尚复初面红耳赤本来他以一帮之主的身份挑战后生小辈已有份何况又给甘凤池说他群殴当下辩道:“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群殴来了。敞帮帮众痛心祖师的血仇一时激动要上来看清仇人面目有哪点乱了规矩?一颗萝卜一头葱他是天山七剑的后代门人我是铁扇帮始祖的嫡孙今日由我和他作个了结。我们铁扇帮绝不以多为胜但若二位要为友助拳我们也定有人承接。”尚复初本来想叫他的儿子和唐晓澜动手这才合乎身份。可是他见了唐晓澜剑法知道自己儿子远非其敌所以逼得老着面皮自己出马。甘凤池哈哈一笑说道:“本来向后代报仇乃是江湖帮会的陋习这种陋习今日亦已渐趋消灭。你以一帮之主如此行事本来不足服人。但你要如此我也由得你去。只是咱们可要言明你若输了呢?”尚夏初道:“铁扇帮再不与他为难!我若赢了呢?”甘凤池道:“让他由你处置!”玄风大声叫道:“这人乃是铁掌神弹的门下叛徒铁扇帮的输赢我们不管!”甘凤池微微一笑向玄风遥遥拱手道:“这个自然。”尚夏初又把铁扇一挥帮众全部退下孟武功和卫扬威两个高手把身子移近甘凤池身边帮众也在四围监视甘凤池神色自如大杯喝酒! 那边席上玄风和杨仲英都在暗暗纳罕看这甘凤池貌不惊人说话却如此厉害!而且听他口气身份绝非寻常。四侠和杨仲英与甘凤池都未见过谁也猜不到是他。大家在心里暗暗揣度杨仲英道:“怪不得唐晓澜敢叛师作恶原来背后有人给他撑腰。”玄风皱了眉头说道:“这人看来深明江湖道义乃是我辈中人。”杨仲英也皱眉道:“如此高人怎么会助这个孽徒。”说话之时场中唐尚二人已动了手。 尚复初深知天山剑法厉害但看唐晓澜如此年轻料他功力不高火候未够一出手就虚实并用走偏锋甩腕子扇挟劲风向唐晓澜面门一晃倏地斜斜一指迅如电光流火奔他右“肩井穴”打来。唐晓澜剑把一抖剑锋起处寒光闪闪突然划了半个弧形把上盘中盘全部护住剑锋反削这一招是天山剑的起手式名叫“云锁天山”转眼间便化成了第二招“辟云望月”游龙剑横里一扫趁着扫荡之势剑尖突然自下反弹而上上刺敌人面门。尚复初见他剑法果然厉害急忙向下一个扑身倏地一个盘旋扇子一张当成五行剑使一招“平沙落雁”削他手腕这一招用得甚为老练唐晓澜急把剑锋一转硬封出去。尚复初这一招若用实了唐晓澜必定受伤但尚复初怕他的游龙宝剑削铁如泥不敢放尽以留回旋之地因此唐晓澜横剑外封他的铁扇已往后撤两人俱无伤损。唐晓澜择剑再上又是一招追风剑法里的绝招“李广射石”剑锋堪堪刺到敌手脉门尚复初合扇一点扇头在剑身轻轻一碰唐晓澜剑点稍歪尚复初又已腾身掠起待得唐晓澜追上之时他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两人越斗越烈险招互见。唐晓澜胜在剑法精奇使的乃是宝剑;尚复初胜在功力较高经验丰富两人斗了一百余招尚复初的一揽铁扇倏当五行剑用倏当点穴抉使变化多端虚实并用。唐晓澜不理他的诱招只是展开了天山剑法中的“须弥剑法”防身偶而也突以追风剑法的绝招反击。尚复初虽然老练可是唐晓澜的剑法无缝可击只好逼得和他游斗。铁扇帮帮众看得惊心骇目想不到这个后生小子居然能和他们视若神明的帮主斗得难解难分。 吕四娘全神观战把唐晓澜的天山剑法和自己的玄女剑法细细比较觉得自己的玄女剑法虽然奥妙精奇但若论到沉雄稳捷兼有各家之长那就比不上天山剑法了。这样一看渐悟剑理天山剑法胜在“博”玄女剑法胜在“专”唐晓澜是博而不专自己是专而不博心中忽起异想要把天山剑法与玄女剑法熔于一炉但一来易兰珠断不能收自己为徒唐晓澜未够精纯和他切磋也悟不了天山剑法的神髓。而且自己国仇家恨整日劳心又那能有几十年的功夫给自己潜心修练思念及此不禁哑然失笑。甘凤池道:“八妹武学精深有如大海。我以前初见晓澜见他功力不高尚以为他是平凡之辈。想不到他居然能以剑法补功力之不足可知武学之道不论那方入手只要能有专长便可望成大器。”吕四娘道:“文武之理相通功力有如学识;积学之士胜于徒讲文笔章法之人。”甘凤池听了微微一笑。 原来甘凤池在同门之中除了了因和尚之外以他根基扎得最稳但若论到剑法和轻功则以吕四娘最妙。甘凤池知道师妹此言暗中乃是捧他。因此笑道:“若然饱读经书却无妙笔以传那学识也无由表现。”吕四娘笑道:“师兄所言甚是师兄得师傅之拳我得师傅之剑我们正应彼此切磋。” 这时唐晓澜和尚复初恶斗仍是难分高下唐晓澜的剑点每被尚复初的扇风扇歪但尚复初也只能仗着功力解危攻不进去。吕四娘道:“此人功力不在五师兄之下。”甘凤池笑道:“若然碰在你我手上他大约可敌五七十招。”两人斗场论武旁若无人把孟武功和卫扬威听得暗暗心惊。卫扬威和吕四娘曾在田横岛上会过他看了又看觉这少年神情笑貌却似在那儿见过了的忽然想起了吕四娘来不禁大惊但想纵算吕四娘能女扮男装也决无如此年轻之理这个少年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孩子罢了但口气偏又如此之大饶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也自猜疑不定。 这时场中斗得更急那边席上玄风站了起来忽然眼朝外望面色有异甘凤池忽忙随着玄风眼光注视之处看去这一看大出意外只见韩重山和董巨川二人正排开帮众走进这还罢了韩董二人之中还有一人左臂被韩重山拖着右臂被董巨川拖着明明是被挟持而行此人非他正是在独臂神尼门下排行第五的白泰官! 韩重山和董巨川都是奉四皇子之命来参加铁扇帮的开帮大典的韩重山另有私事所以在那晚上连夜从尚家走出今日始回;董巨川则先到浙抚李卫的衙中作客会齐了韩重山之后才来。二人正进入山口就碰见了白泰官踽踽独行两人武功都在白泰官之上又是合力出击的不过片刻就把白泰官擒了。不过他们知道白泰官是鱼壳女婿虽然传有婚变却不知底细如何;更兼白泰官又是了因师弟虽然他们兄弟也是不和但韩董二人因有此两重关系到底不敢把白泰官难为只是用擒拿手法扣着他的脉门将他拖入庄内。 两人走入山庄只见人头簇拥一问之下始知是帮主和人比武不禁大奇急忙排开帮众走进。关东四侠和杨仲英是曾经在四皇子府中和韩重山恶斗过一场的这时见了怒从心起。玄风道:“这铁扇帮一定是和允祯有关系的咱们今日还要大开杀戒。”杨仲英道:“你们四位去敌那两个魔头我去取那孽徒!” 韩重山行近斗场大声叫道:“尚帮主你为什么和一个小辈比式?”话声未停关东四侠已经从帮众头上飞掠出来!韩重山大吃一惊在上的一桌酒席上又有一条人影凌空飞起!” 这条凌空飞起的人影正是吕四娘。卫扬威喝道:“你们做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甘凤池已呼的一掌劈来!卫扬威双臂一格。给他震退两步吕四娘轻功绝在掌风人影中已翩如大雁般的飞出去了! 关东四侠先出但吕四娘却是后先至她人在半空巳把霜华宝剑拔了出来就在空中舞起一朵剑花一招“白猿击枝”向韩重山当头刺下韩重山是天叶散人师兄武功极高急忙将扣白泰官脉门的手掌一松身形平地拔起居然硬抢吕四娘手中的宝剑。但他料不到吕四娘轻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他的擒拿手法刚使得半招指头刚弹着吕四娘的剑身正想拖她一同落下吕四娘已在半空中一个倒翻仍是那招“白猿击枝”剑势如虹朝着他的脑门直刺下来。 董巨川武功较低不敢像韩重山那样硬抢宝剑逼得也将扣着白泰官脉门的手掌松开闪身左右掌。白泰官脱出了身手掌转了几转舒筋活络韩重山身形落地辟云锄向他斫去。关东四侠已到玄风道人铁拐暴伸“当”的一声格在辟云锄上火星飞爆右手长剑也刷的刺来韩重山将锄一转疾的舞起一个圆圈将玄风的拐剑一齐荡开。朗月禅师张口一喷酒如白练空中飞至给韩重山辟云锄激起的劲风一逼纷洒下来有如骤雨。韩重山也微微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内功不错。玄风剑尖晃动刷的又是一剑刺来韩重山将锄一抡玄风的剑突然改了方向一披一斩顺着锄势贴锄下斩双足。韩重山一声大吼左掌飞出退后半步玄风的剑再次给掌风荡开铁拐击去又给锄头截着。朗月禅师赶上再喷酒浪韩重山不敢进招逼得将辟云锄舞得风雨不透伺隙反击。 那边厢吕四娘一连几剑将董巨川逼退白泰官道:“八妹助我一臂之力先救鱼娘”吕四娘道:“什么?”剑势一松董巨川撤掌后退柳先开脚尖点地身形骤起屈着十指突然从空扑击。除了易兰珠等几个老前辈外柳先开的轻功仅次于吕四娘他手指套着钢环出其不意在董巨川头顶凿了一下董巨川痛得满天星斗不辨西东急忙施展一招“云手”斜推出去。柳先开在地上的功夫不高给他一堆几乎跌倒。陈元霸大吼一声运“大摔碑手”一掌劈出掌风呼呼董巨川吃了一惊不敢硬接。 陈元霸的外家功夫登峰道极但内功造诣却还未窥门径远不及董巨川。可是董巨川不知他的深浅见他威势惊人不免暗具戒心只敢施展形意派的拿手功夫身如飞絮绕着陈元霸的身形疾转。柳先开再度飞扑给他闪开陈元霸趁势一掌打去给他双掌一循几乎仆倒宰得柳先开三度飞来钢环猛扑董巨川要回身闪躲陈元霸这才稳住身形挥拳再斗。 吕四娘与白泰官见四侠分斗敌人一时难分胜负这时场中乱成一片甘凤池恶斗卫扬威和孟武功把酒席打得稀烂。吕四娘挥动室剑开路入场白泰官也抢了一口单刀随后杀人。吕四娘忙中问道:“鱼娘怎么了?”白泰官道:“鱼娘逃了出来要来找我预先托人报讯沿途还留下暗记我追踪而来看来她是被铁扇帮囚了。”吕四妨忽道:“好你去助甘师兄我替你把鱼娘找来!”白泰官喜道“你知她的下落?”吕四娘来不及回答如飞的向西北方杀出去了。 甘凤池力敌两名高手旗鼓相当忽见杨仲英奔出场心向唐晓澜进击心中大急见白泰官奔来急忙叫道:“你替我暂挡一阵。”虚晃一招扑向场心这时场中形成混战各帮领和铁扇帮人见宾客互斗而宾客中又有人替帮主助拳弄得莫名其妙。一时不敢动手。 尚复初和唐晓澜恶斗正感骑虎难下杨钟英忽来相助喜出望外铁扇点、打、敲、削越精神。杨钟英喝道:“你退下!”伸掌来抓晓澜尚复初愕然收招。唐晓澜不敢和以前的业师对敌闪得两闪心里慌杨仲英喝道:“孽徒你还敢拒捕?”一掌朝他顶门拍下唐晓澜眼中含泪闭目待死甘凤池恰好赶到伸臂一格杨仲英一掌如击钢铁竟给震退数步。杨仲英号称铁掌神弹不料在掌力上竟然给人较短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喝道:“尊驾为何助这不义之人?”甘凤池托地跳上前去举手在脸上一抹将面上所敷的药剂抹掉双眸精光闪闪顿时换了一人杨仲英目瞪口呆甘凤池笑道:“杨老前辈你我久已闻名不图今日始得柏见!”杨仲英道:“你是何人?”甘凤池道:“江南甘凤池!”杨仲英“啊呀”一声急忙施礼甘凤池也是急忙还礼。 甘凤池出道以来行侠仗义济急扶危端的是名动江湖黑道白道无不佩服。杨忡英在武林中也是德高望重之人只是杨仲英家居的时日多而甘凤池则四海飘游随处行侠所以声名更大两人惺惺相惜彼此施礼。杨仲英道:“敢问甘大侠为何庇护孽徒?”这时尚复初又已在和唐晓澜相斗听得来人就是江南大侠也不禁心里慌! 甘凤池道:“令徒有绝大的苦衷有绝秘的隐情他绝不是叛师背义之人!”甘凤池一连用了三个“绝”字杨仲英不觉动容甘凤池道:“请你看在甘某面上不要再逼令徒详情我以后自当奉告!”杨仲英慨然说道:“甘大侠一言九鼎既然如此说法想是我错怪了小徒!”这时白泰官和孟卫二人斗了二三十招不支败退奔入场心甘凤池道:“杨老前辈请助我师兄一臂之力。”杨仲英道:“理所当然!”飞奔而上迎着孟武功就是一掌。 甘凤池一跃而前叫道:“唐贤弟侍我取他!”尚复初慌了手脚急忙跳出核心大声叫道:“你们还不动手替我把这几个人擒下来!”铁扇帮的人纷纷围上甘凤池奋身一跃跳上了一块假山石上振臂喝道:“尚复初依附鱼壳作清廷藩帐替允祯图谋江山更要把铁扇帮陷于不义之地今日撞在我们江南七侠手上绝不能叫他阴谋得逞你们听明白了休得为虎作怅!”各帮的营领有认得甘凤池的纷纷告诉同伴:“这是江南大侠!”又有人道:“不知七侠是不是都来了?”有人就指点道:“你看白泰官也在那边。”各帮领之来赴宴一半是卖尚复初祖先的面子一半是慑于鱼壳之势听得甘凤池如此说法他们宁愿得罪鱼壳也不敢得罪江南七侠。有些胆小的已带了随从离场铁扇帮的人有一大半不敢动手有一小半围上去被唐晓澜舞动宝剑杀得伤手折足头破血流兵刃纷纷截断。邹鸣皋父子也都拔出兵刃杀入重围助唐晓澜御敌。 另一面吕四娘展开绝顶轻功兔起鹃落不消片刻已到了园子西角。那座三层楼宇矗立面前屋中走出两个女郎正是那晚所见的四个女郎中之二。她们“咦”了一声上前问道:“谁叫你来的?”吕四娘道:“听说郡主身体不适帮主叫我送药来。”两个女郎面现惊奇之色同声说道:“谁说她病了?她好端端的刚才还有说有笑呢!”吕四娘出言试探证实了鱼娘就在上边心中大喜更不打话拔出宝剑纵身一跃跳上二楼檐角把剑一点身子直弹上去到了三楼刚刚跳下忽然横刺里一剑飞来吕四娘将剑一引那人剑尖向前一探居然解了这招吕四娘立稳脚步看清前面的人竟然是个白满头的老婆婆。 吕四娘道:“你走开我不伤你!”那老婆婆冷笑道:“你这后生晚辈居然敢来窥探郡主!”搂头一剑劈下吕四娘略一晃肩身形似箭般从剑底穿过进入房中只见一个少女躺在床上正是鱼娘!吕四娘道:“白泰官在外面等你!”鱼娘一跃而起忽又迟疑道:“你是何人?”吕四娘正想答话那老婆婆已挥剑扑进! 鱼娘叫道:“你让我出去!”老婆婆道:“没得你父亲准许谁也不能放你!”吕四娘冷笑道:“我见你偌大年纪好意劝你走开你还敢拦阻?”老婆婆大怒一剑刺来吕四娘随着剑风飘晃那老婆婆连刺了十余剑竟然沾不着吕四娘衣裳吕四娘喝道:“你让不让?”三尺青锋一圈一旋“叮当”一声那老婆婆的剑几乎脱手飞去自知不敌盯了四娘一眼狠狠说道:“好记着你这小子!”吕四娘笑道:“你记着好了!”身形一晃剑光绕处刷的又奔老婆婆左肩刺去老婆婆不敢再说挡了一剑急忙穿窗而出。 鱼娘见吕四娘剑法如此神奇睁大了眼吕四娘道:“我的好姑娘别人等着你呢还不出去?”鱼娘见吕四娘开她玩笑说话又不正经反而不敢相信一阵迟疑吕四娘伸手拉她鱼娘把袖一挥高声说道:“白泰官一定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吕四娘笑道:“为何没有?”鱼娘道:“你既然知我是白泰官何人初初见面为何如此相戏?”古时男女授受不亲江湖儿女虽然比较脱略但若非捻熟也不会伸手相扶。吕四娘这才记起自己乃是女扮男装微微一笑把帽子除掉露出满头青丝鱼娘又惊又喜恍然大悟扑上前去抱着吕四娘道:“好姐姐你一定是白泰官的师妹。”吕四娘笑道:“现在你不骂我了吧?”鱼娘道:“我真想不到姐姐这样年青!”携着吕四娘的手双双下楼。 这时场中混战甚烈杨仲英和白泰官并肩力战和孟武功卫扬威二人恰恰打成平手。邹家父子和唐晓澜将帮众杀得四散奔逃甘凤池和尚复初也交上了手尚复初挥扇力战已给他逼到假山背后有两名副帮主赶来相助还是落在下风。 吕四娘游目四顾见关东四侠处在下风对鱼娘道:“你去助白泰官我助关东四侠。”鱼娘自然愿意拔出柳叶刀跑上前去白泰官一见鱼娘精神陡振边打边叫道:“鱼妹妹。”鱼娘脸泛红潮加入战团低声说道:“这么多人你乱叫乱嚷做什么呀?”白泰官微微一笑挥刀奋战全是进手的招数孟武功乃是鱼壳的副手见鱼娘竟助白泰官与自己为敌叫道:“你怎么啦?你真的要背叛父亲么?”鱼娘道:“孟叔叔你不走开我可不容气了你回去对我爹说吧叫他不必再理我了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孟卫二人和杨白对敌已感吃力鱼娘加入自然更感不支而且鱼娘又是主公爱女万一错手伤她更是不好两人打了一个招呼撤招逃跑。 孟卫一逃尚复初更是心谎也想逃时但甘凤池拳风甚紧招招辛辣那里逃得出去?战了片刻两个副帮主先后中拳倒地。尚复初牙根一跤叫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突然用力一拗将铁扇拗断十几枝短箭骤的射出。 正是: 志大才疏心劳力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剑杖交锋 凶僧闹湖上 性灵未昧 玉女出京华 场中恶斗停止铁扇帮的人给甘凤池一喝齐都垂手仰头只听得甘凤池说道:“你们都是苦哈哈的弟兄于黑道买卖劫不义之财我甘某决不拦阻但若给清廷利用那我甘某可不允许。你们不乏明理之人仔细想想。”铁扇帮的人一半慑于“江南大侠”的声威一半震于大势已去纷纷说道:“听甘大侠吩咐!” 甘凤池把脚一提尚复初“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伸腰坐起甘凤池道:“尚复初你虽有野心尚无大恶你若肯改邪归正我也可以饶你一命。”尚复初这时但求饶命那还敢道半个“不”字。 甘凤池道:“你要饶命第一以后不许在江湖厮混。”尚复初忙道:“依得!依得!我从今日起就解散本帮携小儿回乡耕田闭门封刀洗手不干!”甘凤池道:“第二你积敛的钱财都交给我处置你除身上所有之外不许带一个钱出门。”尚复初十年积聚劫掠所得何止百万听甘凤池不许他带一个钱出门十分肉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钱财身外之物甘大侠取去便是!” 甘凤池笑道:“我也不要你的。”叫尚复初和铁扇帮管财务的人把珠宝钱银都取了出来将珠宝留下把钱银分给帮众忙了大半天这才处置完毕甘凤地喝道:“好现在你可以走了!今后莫让我在江湖上见到你我认得你我拳头可认不得你!”尚复初松了口气急忙和儿子抱头鼠窜跑出山村。 吕四娘道:“我们在这里大闹一场又放他们出去。不怕他纠集党羽再来或勾结官兵来围捕我们吗?”甘凤他笑道:“不必顾虑。县城兵最少要两天才到鱼壳派人那更不易。何况这村庄在群山之中险峻难行呢!” 吕四娘一想果是道理。说道:“七哥明断确为小妹所不及。”甘凤池笑道:“小心顾虑也是好的。”这时天色已黑园子里树枝上挂满的碧纱灯笼本来是准备开帮祭祖的喜庆之事用的这时正好派了用场。甘凤池大笑道:“华灯夜宴让我等也享用享用!”叫和尚家未走尽的厨子仆婢开了两桌酒席出来环四顾却不见白泰官。甘凤池道:“五哥呢?”吕四娘笑道:“适才我见他和鱼娘在假山石后隅隅细语想是久别重逢连饭也忘记吃了。”甘凤池笑道:“你把他们找来。”吕四娘应了一声正想走开甘凤池忽又笑道:“在山石上留下本门暗记的想必就是那位鱼娘了。五哥也真是怎么把本门暗记告诉外人。”吕四娘道:“鱼娘也不算外人了。”甘凤池道:“虽然他们已结为夫妇但鱼娘不是本门中人五哥所为总是欠妥。”吕四娘道:“待他日便时我劝他便是。”甘凤池点了点头。原来白泰官素性不羁小节上常常不大注意。但独臂神尼虽然在剑法上早已独创一家却并未开宗立派所以未设掌门。甘凤池是师弟又不好说他只好暗示吕四娘去说。吕四娘既是名儒之女武功又极高强性情也和顺近人白泰官对她倒更为亲近。 甘凤池忙了一日这时方得空闲和关东四侠、插翼神狮等依次见了互道仰慕之情。他见唐晓澜随侍在杨仲英身侧便对杨仲英道:“杨老英雄对令徒的误会该释然于怀了吧!”杨仲英点头微笑抱拳称谢。原来唐晓斓在这半日之中早把隐情细说杨仲英真料不到他有这么复杂的身世杨仲英本来爱他只因误会他叛师背义所以才爱之深恨之切要把他处死。如今听了解释误会冰消不禁把他揽在怀中说道:“孩子委屈你了!”唐晓澜道:“这个怪不得师傅。”又把沈在宽教导他的话说了。杨仲英道:“沈先生之言深得我心到底他是个读书人说话真有见识。” 邹锡九经过了几年历练人情世故通达许多见杨唐二人亲如父子他对杨柳青之心早已渐淡如今更是半点都无。过来向唐晓澜道谢。杨仲英老怀大悦豪兴遗飞和甘凤池大杯喝酒。 杨仲英喝了几杯拈须说道:“听说晓澜要随你们进京。”甘凤池道:“噫怎么?”杨仲英道:“我想带他回家一转。”甘凤池笑道:“我们同他出来本来就是想找老英雄解释如今你们既然见了面误会又已消除已没有我们的事了他自然该侍候你老。” 说话之间吕四娘和白泰官鱼娘三人从假山那边急步行来。吕四娘高声叫道:“七哥路师兄的下落已经有了!” 甘凤池道:“好你说!”吕四娘道:“还是让鱼娘妹说吧路师兄被擒那天恰好鱼妹也在场。” 鱼娘依偎在白泰官身边脸晕轻红说道:“自从那次吕姐姐和泰官在田横岛上大闹之后爹爹把我看管得很严我假装顺他的意不吵不闹过了几年爹爹看管得渐渐松了但还是没机可乘逃走不了。直到上月我父亲应毒龙尊者之约渡海到旅顺口外一个小岛和他相会。”说到这里甘凤池“咦”了一声道:“毒龙尊者一生住在蛇岛从不外出怎么会约令尊相会?”鱼娘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吕四娘道:“那毒龙尊者名头很大不知武功到底如何?”甘凤池道:“我只知他与萨氏双魔相交甚厚武功如何无人知道。” 鱼娘续道:“爹爹离家之后我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一天晚上偷偷乘一艘海船连夜开走。船上米粮甚多我又颇识水性那晚潮水又大我料想他们觉之时我已出海数十里他们要追也追不及了。”说罢出爽朗笑声。甘凤池有感于她与白泰官相爱之诚。赞道:“姑娘勇气令人佩服。”鱼娘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天天吃鱼。单调极了。”吕四娘一笑递了一杯酒过来还给她夹了一块烧鸡道:“好慰劳你一下。”鱼娘含笑吃了续道:“我以前听泰官说过他的同门知道路三哥住在浙江沿海的萧山我就把船开到那儿去啦。”甘凤池道:“五六年前我和路师哥吕师妹为救沈先生曾和御林军大打一仗事后我送吕师妹上仙霞岭路师兄也逃亡到关东去了。你大约不知道此事。”吕四娘笑道:“她当然不知道可是事情也真有这么巧她到萧山那天恰巧路师兄也偷偷溜回来。” 鱼娘喝了口酒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会这样傻了我到了萧山问起路家人家都不敢说正询问间忽然有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少女那少女走过来道:‘你找路民瞻做什么?你是他的什么人?’我给她问住了看她来意不善就想逃走那知这少女武功甚高在马背上飞掠而下拦在我的面前。我和她拆了三五十招才能稍占上风。”吕四娘道:“那少女是不是瓜子脸儿眉毛很长一派天真的模样?”鱼娘道:“正是。”吕四娘奇道:“那是浙江巡抚李卫的女儿李明珠她本来不懂武功怎么在这五六年间就练得那么出色的本领居然能够和你打到三五十招?”鱼娘续道:“我刚刚占了上风忽然在官兵队中走出一个青衣妇人双手空空动手不过三招就把我的兵刃抢去。”吕四娘问道:“那青衣妇人是不是后来看管你的那位白满头的老婆婆?”鱼娘道:“不是不过她们是一路的人。”甘风池听了沉思不语。心想以鱼娘的武功自己也未必能在三招之内夺她兵刃这青衣妇人又是何人? 吕四娘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同一路的人?”鱼娘续道:“那青衣妇人把我擒了之后就在路家对面的一棵柳树上将我倒吊起来待鞭拷打刚打得一鞭路家的炮搂上突然飞下一人高声叫道:‘路民瞻在此你们要捕便捕可不许牵累无辜。”那青衣妇人碟碟怪笑道:‘哈你这可是自投罗网!’跃上前去大约也是十招左右就把路爷擒了。”甘凤池暗道:路师兄虽是公子哥儿倒也颇有男子气概。鱼娘续道:“那青衣妇人持鞭喝道:“她是你的什么人?”路爷道:‘我从未见过她。’青衣妇人道:‘她为何找你?’路爷凝眸瞧我。我给他瞧得面都红啦在那样情景下我又不好说出我和泰官的关系。”吕四娘“哈”的一笑鱼娘嗔道:“人家难过你却好笑。”接着说道:“后来那人叫李明珠把我和路爷都带到抚衙里去青衣妇人道:“把铁扇帮的人找来认一认吧他们常在江湖行走也许会知道这丫头的来历。’第二天那个老婆婆就来啦我不认得她她却认得我一见面就叫出我的名字青衣妇人立刻变了态度把我解了下来就交给那个老婆婆将我带到铁扇帮去。” 甘凤池听完之后说道:“八妹所料不差三哥果是被禁在浙抚衙中。那么我们不必再到三哥的家乡了。” 第二日群雄分道扬镳。杨仲英携唐晓澜回山东故里。关东四侠和插翼神狮父子也答应了杨仲英的邀请到他家里作客。临别时甘凤池忽道:“杨老英雄和关东四侠你们一定要帮我点小忙。”杨仲英道:“甘大侠尽管吩咐。”甘凤池笑道:“铁扇帮的珠宝我们携带不便请各位代为保管也代为使用行侠仗义有时也要用一点钱”杨仲英一笑允诺。 唐晓澜与吕四娘再三道别甚为怅悯。他对吕四娘虽然早无杂念但恩深义重到底不胜依依。尤其是想起杨柳青时更觉得吕四娘的可爱可敬。杨仲英瞧在眼里忙催唐晓澜快走。 杨仲英走后甘吕白鱼四人也收拾行李迳赴杭州。第三天一早到了杭城在湖滨一间旅舍投宿商议晚上探衙。时间尚早四人雇了一艘船艇游湖湖平如镜游鱼可数舟行片刻忽见有三座塔尖浮出水面风姿古朴倒影奇幻:石塔边是一小岛岛上花草丛生楼台隐约。鱼娘喜道:“这里真美!”吕四娘笑道:“这是西湖最美的地方名为三潭印月湖中有湖岛中有岛园林布置之佳冠于东南。据说还是苏东坡所建的呢。鱼妹既然喜欢咱们上去玩玩。”四人舍舟登6步过九曲桥栏鱼娘满怀欢悦。吕四娘忽然把手一指道:“湖山胜处不乏雅人。你看那个少年!” 鱼娘放眼望去只见湖面上一艘画航缓缓摇来舟中小少年约莫十岁光景生得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舟中安了一副茶几上有清茶一壶瑶琴一具这美少年引琴歌道:“渺渺澄波一镜开碧山秋色人杯来;小舟撑出丹枫里落叶轻风扫绿台。”歌声顺着湖面荡去曲折悠扬十分悦耳。白泰官也赞道:“此人不俗。” “三潭印月”是西湖上一个小岛这个“岛”实际是一个环形的堤岸围成小小的内湖中间又有一个更小的岛所以说是“湖中有湖岛中有岛”。而在湖与湖、岛与岛之间缀以亭台楼榭高低隐现玲珑浮突无一处不显匠心。吕四娘道:“咱们到里面去吧。”步过九曲桥栏穿过x字亭、一寄楼等处曲曲折折走到了垂杨深处只见一座茶亭十分精雅上题为“十迎翠轩”两旁一副对联写的:“万顷湖平长似镜;四时月好最宜秋。”吕四娘赞道:“这副联寥寥十四字活画出西湖景色与平湖秋月之联可并称双绝。”甘凤池笑道:“八妹游踪所至最好记那些名胜地方的诗词联语之类我可没有这份耐心。”鱼娘这几年幽层荒岛闲时也读诗书见吕四娘说得高兴便道:“吕姐姐你把平湖秋月那联一并念给小妹听吧。”吕四娘笑道:“你忙什么等会我们再到‘平湖秋月’去玩你大可把那些佳联都抄下来。”但还是念道:“凭栏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红蛮花疏日苹秋老;把酒对琼楼玉宇莫辜负天心月满水面风来。”鱼娘听在耳里念在口里一个个字在舌尖打滚但觉如嚼橄榄满口甘芳。 四人进了茶楼凭栏坐下茶博士过来问道:“四位各冲一杯藕粉再泡两壶龙井如何?”西湖藕粉和龙井茶最是有名吕四娘点头道:“就是这样。” 迎翠轩中茶客寥寥东一桌独坐一个老头见甘吕等四人进来似乎颇是留神看了又看。吕四娘见这人面貌颇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坐了一会竹帘开处那舟中的美少年走了进来。甘凤池见他气宇轩昂英华内蕴暗自留心。那少年也冲了杯藕粉泡了一壶龙井凭栏坐下。双目炯炯目光对甘凤池这边投射过来。 吕四娘和鱼娘都改了男装那少年目光横扫过来鱼娘不知不觉低下了头。吕四娘悄悄在桌子底用脚碰了她一下道:“五哥你看这湖上的睡莲古人诗云:留得残荷听雨声但听那游鱼磔磔之声。现在虽无细网荷也未残看那荷上圆珠滚动之状令人益增喜悦。”鱼娘一听知是吕四娘暗中提醒于她故意叫她做五哥让她记起自己是个“男子”。心中不觉好笑但转念一想又不禁悚然暗惊自己这一无意之中露出了女儿羞态若然给这少年看破岂非不便。 那美少年却似并不怎么注意扫了吕四娘一眼之后眼光又移到孤单老头身上那老头似有了几分酒意倚栏吟道:“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这是南宋词人张于湖的“西江月”词那老者唱来似颇多怅触。那美少年击节称赏一歌既终果然惊起几只芦苇中的沙鸥振翅飞去那美少年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那老者桌前深深一揖说道:“老丈一定是车老伯了。”那老者还了一礼道:“李公子我与尊翁一别三十余年想不到今日还能见你。” 吕四娘心头一触猛然记了起来这老者一定是寿昌书院的“山长”车鼎丰无疑了。原来昔日吕四娘的祖父吕留良设帐讲经浙西浙东许多儒生都曾来听他讲学寿昌书院的“山长”(相当于今日的校长〕车鼎丰也曾来听过那时吕四娘年纪很小大约还未满十龄之后吕四娘在邙山独臂老尼门下学技就再也没见过了。只后来听父亲说过这车鼎丰虽在寿昌县出生但却在四川长大听说他少年时颇干过一番事业至于是什么事业父亲并未言明吕四娘当时年轻也没有问。后来偶然曾听乡先辈谈起这车鼎丰廿七八岁时始归故里闭门读书不到十年居然成了通人虽然一半是吕留良指点之功但他本人的天资毅力也真令人佩服。 这时那“李公子”和车鼎丰正在娓娓而谈话声说得很低好像怕人听见。吕四娘心想:这两人看来似是世交但听这车鼎丰所说他和这少年的父亲一别三十余年那么他们离别之时这少年一定还没有出生何以车鼎丰一见他便叫他做“李公子”好像早已知道了这少年的来头? 那少年和车鼎丰谈了一会站了起来叫茶博士过来结帐老者也站了起来作势欲走。那少年忽然又坐了下来眼看外面露出惊讶之容。吕四娘转头一望但见竹帘开处走进来三个女人二个是青衣妇人一个是李明珠还有一个是只有十四五岁样子的小姑娘生得非常可爱进来时微微一笑右脸现出一个深深的酒涡顿觉满座生春平添生气。 吕四娘心中一惊但觉鱼娘的手微微颤抖。吕四娘知道这青衣少女一定就是那日捉她的人了急忙把她的手紧紧捏了一下示意叫她镇静。 鱼娘一想自己已经改了男装那青衣妇人未必看得出来。而且又有江南大侠甘凤池和吕四娘在座即许真的给她青破打将起来自己这边也一定不会落败何必怕她。如此一想心里宽了许多装做若无其事的看湖上风景。 李明珠走了进来也拣一张靠着栏杆的桌子坐下拉着那女孩子的手笑道:“小妹妹你看这里的景色比京城北海如何?”那女孩子又是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四面扫射。 正当此际那美少年蓦然又站了起来高声叫道:“瑛妹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李明珠那桌三人都翻起眼睛看他却无一人回答。那美少年急步行来说道:“瑛妹你怎么啦?三年不见你就忘记我了?”伸手拉那女孩。 那女该轻轻一闪反手一掌掴去美少年几乎给她打中急忙跳开两步叫道:“瑛妹你疯了吗?”那女孩子骂道:“谁是你的瑛妹?”双足一跃挥掌又拍少年足跟一旋转了两个圆圈那女孩子身法好快瞬息之间已了几掌而且每一式都不相同每一招都是辣手。甘凤池大吃一惊:这女孩子分明是得过高人传授而且所学的不止一家! 这女孩子出手奇绝而那少年的身法更奇只见他疾转几个圆圈那女孩子每一掌都似乎就要打中却又掌掌落空。少年又叫道:“喂你不认得我难道这套功夫都忘记了?我不是教你练过的吗?” 女孩子骂道:“胡说八道只凭这点伎俩你就配做我的教师。你要做我的教师还得拿出一点真实的功夫来!”掌法更紧而且忽拳忽掌忽然又骈指如戟点那少年穴道少年只是躲闪几乎给她点中急忙腾出右掌相抗并伸出左手击她。那女孩子倏的凌空扑起伸开十指向他脑门抓下少年大吃一惊疾忙后退叫道:“你真的疯了吗?你那里学来的这种邪门歪道的功夫?”吕四娘也吃了一惊这女孩子功夫之杂竟是她生平从所未见少林派、无极派、雪山派的拥有而且刚才这一抓还是八臂神魔萨天刺的独门功夫。 那女孩子挥拳再上青衣妇人忽然跃起纵过几张桌面一抓向那少年抓来叫道:“小妹妹你退下。让我来捉这个疯子!”少年一闪几乎给她抓着肩头慌忙跳过一张桌子青衣妇人手臂暴伸一掌击去那少年双掌一抵喝道:“你是何人?”身躯摇晃又跳过一张藤桌。青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配问我?”猛起一掌迫击过去掌风劲疾非凡少年突然举起桌子一挡只听得砰然巨响桌子给掌力震成粉碎!茶博士惊叫道:“客官有话好说可别在这里打架啊!” 青衣妇人那肯理会在茶座里穿来插去追那少年。茶博士躲到里座有几个茶客早逃了出去。那车老头躲到墙边也是连声叫道:“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啊!” 吕甘等四人也躲到墙边看那青衣妇人越打越起劲掌风呼呼那迎翠轩中的十几张桌子有好几张已给打翻其余茶桌上的杯子也全给掌风震碎哗啦啦的一片响声! 青衣妇人出手劲疾显然功力极高;但那少年也自不弱身法飘忽如风本来茶屋之内地方虽也不算很小但到底不比空旷之地可以随意施展更兼那被打翻的桌椅横七直八的阻在地上进攻退守都受限制。那少年仗着身法轻灵左边一兜右面一绕居然似彩蝶穿花般的在桌椅间穿来绕去。青衣妇人一连打翻了七八副桌椅仍是打他不着。少年喝道:“老乞婆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青衣妇人道:“谁和你这疯子讲理?”掌风更烈不一刻店中的桌椅全给打翻青衣妇人索性踏在被打翻的桌椅之止向少年追击。少年道:“不要毁了人家的地方要打咱们另约个地方!”青衣妇人道:“好那就到外面去!”少年喝道:“这里乃湖山胜地并非较技之场你要打咱们明日到九溪十八涧去见个高下。”吕四娘暗暗点头心想:这少年懂得爱护风景倒是可人。 那料青衣妇人却冷冷笑道:“谁中你这缓兵之计!”手底丝毫不缓这时桌椅都已打翻青衣妇人展开梅花桩的身法步法连连向少年进逼。少年避无可避只好也踏在打翻的桌椅上和她对抗;打了一阵渐渐处在下风。 甘凤池忍无可忍正想出手劝开。吕四姐忽然拉他一下道:“咱们走!”甘风池愕然道:“为什么要走?”吕四娘朝外面一指只见湖面上又是一只小艇摇来船头站着个胖和尚手提一根斗大的禅杖披襟迎风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大师兄了因! 甘凤池吃了一惊他的武功半是了因所授虽然他早已知道了因背师叛义早已和他割断了兄弟之情但这次还是了因叛师后和他的第一次相见在这次初见的刹那他本能的还把了因当师兄看待想起他曾传过自己武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和他对敌。 吕四娘的武功全是独臂神尼所授心理上对了因无所畏俱见甘凤池睁大了眼便道:“咱们两人联手斗他稳操胜算但一来不知他后面还有没有凶人二来恐防毁坏湖山胜迹还是走吧!” 那车老头身子贴墙看得惊心咋舌连连叫道:“停手停手有话好说这样蛮打干嘛?”青衣妇人忽地冷笑道:“着呀!我几乎忘记了这疯子还有个同伴瑛儿把那糟老头拿下来!”那女孩子笑应一声身形一起小手一伸向车鼎丰当头抓下。 车鼎丰双掌一分以为来人到底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只想格开便算那料这女孩子年纪虽小手底极辣一抓未落疾的变招左掌一托敌人肘尖右手一个龙形穿掌在敌手臂弯一斫一拉车老头惨叫一声右手登时脱臼女孩左掌一招啪的一声又打中了他的胸膛! 这时了因的小船已越来越近。 吕四娘和甘凤池正想跑出耳听那老头惨叫之声勃然大怒。甘凤池道:“你去救那老头我助这少年一掌。”吕四娘不待甘凤池说完身形早已飞起。倏地凌空扑下一抓抓着车鼎丰的后心将他提了起来。那女孩子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眼见敌人轻功卓绝竟然毫不畏惧乘着吕四娘身形未稳双指一戳疾如电光石火竟向吕四娘的“曲地穴”戳来。这一招使得好不阴辣! 但吕四娘是何等人物!那女孩子这一“阴手”如何会戳得中她?只见她身形微闪左掌“唰”的一声推出把女孩这一招化了那女孩身体晃了两晃突然小腿一伸一记“横江踢斗”横扫过来右掌反手一劈左手合指一拿居然是擒拿手的招数。吕四娘向后一斜身将车鼎丰带过身后单手一穿把女孩的擒拿手解开:那女孩子犹自不知进退喳的两掌斜分掌势直劈出去。吕四娘又好气又好笑单掌一沉一推化为“顺水推舟”这一掌暗含内力不但把女孩的掌势拆开而且把她的掌封住叫她招式不出去要撤也撤不回来。这时吕四娘只要稍微用劲那女孩准受内伤那女孩子小脸泛红实在可爱。吕四娘哪舍得伤她。疾的单掌一收抓起了车鼎丰往外便闯。女孩子吓得呆了倚在墙边喘气。 再说那青衣妇人正将得手蓦然甘凤池横跃出来呼的一掌劈出青衣妇人一听掌风知是劲敌双掌一合哩的一分平推出去这一下以硬碰硬双方手臂都觉酸麻。青衣妇人吃了一惊掌法一变弓步阳掌倏的推出这一招名为“跨虎登山”暗藏阴劲。甘凤池突似醉汉摇晃身躯向后一倾突然往下一煞右掌往里一穿青衣妇人掌力到处只觉软绵绵的甘凤池猛的喝声:“倒!”上穿的右掌已搭在青衣妇人左臂底下左掌也平击她耳旁的“太阳穴”。这一手乃是独臂神尼秘传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独臂神尼门下只有了因和甘凤池会使连吕四娘都因为在师门时年纪尚轻功力未到未得传授。对付武功平庸的人不用出手只须借力使力便可将敌人摔倒。甘凤池因知这青衣妇人乃是劲敌所以一面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家功夫消她掌力一面连用分筋错骨和大摔碑手的功夫反击敌人! 那青衣妇人猝不及防左臂已被甘凤池拿着身子向前俯跌但她内功深湛竟然在摇摇欲倒之际手肘一撞借甘凤池那一击之力向前一冲甘凤池含胸吸腹正想再运“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消她那一撞之势那知她那一撞竟是虚招身子向前一冲沉肩垂肘居然化了甘凤池的内家真力。 甘凤池右掌拍去掌风从青衣妇人耳旁扫过竟没伤得着她。青衣妇人左臂已脱了出来踉踉跄跄斜冲数步这几招险极凶极看得那美少年也目眩神摇。 甘凤池连运“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居然没有摔倒那青衣妇人暗自奇异这时吕四娘已出了茶居白泰官和鱼娘也跟了出去甘凤池叫那美少年道:“快逃迟就来不及了!”突然一俯身将两张凳子抓起向青衣妇人猛力掷去青衣妇人双掌向外一推两张凳子碎成四块。那美少年也逃出去了。 甘凤池急忙追上吕四娘钻进船中扬帆开走。那少年的小船却停在另一处这时刚爬上船。青衣妇人追了出来猛见了因站在船头就要来到。急忙叫道:“宝国禅师追那小贼!”了因道:“哪个小贼呀?”青衣妇人道:“哪两条船上的人都是仇家你先替我捉左边画肪上的那个小贼吧!” 那美少年船已开出十余丈远了因坐了下来用禅杖拨水小舟如箭直向那少年追去。吕四娘的船和了因的船相距数十丈眼见了因就将及那少年的画舫忽然掉过船头说道:“七哥那少年看来是我辈中人咱们回去救他一命。”甘凤池道:“好小心一点!”掉过船头向两船中间摇去。 了因的船来得迅疾不一刻就追上那支画舫美少年陡见一个胖和尚追来威风凛凛就像把守山门的金刚一般不禁怒道:“我究竟与你们何冤何仇?你们这不是平白欺负人吗?”了因不理不睬提起斗大的禅杖站在船头上就呼的一杖打来!少年见他来势凶猛拔出宝剑一格“叮当”一声火花四溅宝剑几乎脱手飞去。 本来这少年剑法极高若然是在6上和了因厮拼纵不能敌也可斗个五七十招但现在各自站在船头上动手那绝妙的剑招无处施展剑杖交锋力强者胜力弱者败了因抡起禅杖呼呼轰轰有如泰山压顶直扫下来。少年抵挡不住晃身飞上船蓬了因睁眼大喝一声禅杖落处把船舷打裂木片纷飞少年在帆布蓬上给震荡得把持不住了因喝一声扫一杖第二杖扫下船身倾侧第三杖扫下船板也给打得裂开少年在蓬上一个倒栽跌下湖中那小舟覆在湖面! 了因站在船头大笑忽然倒提禅杖猛的插入水中一阵乱搅。正在此时吕四娘的小舟疾如飞箭驶至白泰官道:“那少年已给打翻湖底怎生是好?”鱼娘道:“无妨只要他没打死我可救他!”突然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了因将禅杖在水中一阵乱搅甘吕二人的小舟已经来到。甘风池和白泰官虽然用药剂变易颜容可是那身裁体态却瞒不过了因的眼。其实古代的“易容术”还比不上现代高明的化妆术瞒不很熟的人自可要瞒亲人可难。了因可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这一怒非同小可猛然将禅杖提出水来迎着来船大声喝道:“甘凤池你也来与我作对?” 甘凤池提刀在手答道:“小弟井非敢与师兄作对若师兄屏除名利之心重遵师傅教诲我们愿奉师兄为长”了因不待他说完猛又喝道:“若不然呢?”甘凤池冷冷说道:“若师兄定要固持己见利欲熏心背叛师门不顾大义那么你就不是本门中人小弟也不敢奉你为兄长了。”这话就是说要“大义灭亲”了因气得浓眉倒竖大喝道:“甘凤池那人要与我作对犹自罢了你也要与我作对?你也不想想是谁传你的武艺是谁成全了你江南大侠的威名?你现在人大志大长了翅膀就要飞了?你知恩不报算什么江南大侠?”甘凤池天禀极高了因在未反叛之前对他颇为爱护指点他的武艺时也特别用心所以常挟恩自重。不过实际说来甘凤池得他特别用心传技是真若说到“江南大侠”的名头却是甘风池自己挣来的与了因无关但了因在师弟出各之后心中不无妒意尤其在师弟的名头比自己更大之后更是不满所以逢人道及总是说“江南大侠”的名头乃是他所功己全。甚至面对着甘凤池也如此说。 甘凤池当然绝不计较这些听他这么一骂心中反觉辛酸叹息自己的师兄变成了这样。了因见他眼圈红润只道他是在反悔自责当下将禅杖在船头一顿说道:“你能知错便好你现在就随我去吧。晤白泰官你呢?你还要与我作对到底吗?”甘凤池木觉不忍听了了因此话忽然双眼一翻大声说道:“师兄知过能改那是最好没有!但愿师兄反躬自问到底是谁错了?师傅十六戒条的第一条说的是什么?师兄之恩虽深师门之义更重我宁可违背师兄也不能违背师傅的大戒!” 听到此处吕四娘突然朗声话道:“什么师兄不师兄他早已不是我们的师兄了七哥你还与他叙什么兄弟之谊?”了因怒眼圆睁禅杖一顿怪笑道:“哈原来是你这贼婢在中间挑拨!”用足十成力量呼的一杖扫去甘凤池站在最前举刀一挡震得虎口流血了因也晃了几晃心中暗道:怪不得他有那么大的名声功夫果然是比以前高强得多了! 甘凤池挡了一招知道自己仍非师兄之敌了因第二杖又到甘凤池双足运劲在船面一撑小船横过一边避开这杖了因第三杖再起吕四娘忽然一声长笑从船头上突然飞起霜华宝剑挽了一个剑花凌空击下。了因向上一杖挥去吕四娘的剑在杖身一按身子竟给弹上半空甘凤池大吃一惊吕四娘在半空打了一个筋斗连人带剑又俯冲而下了因大喝一声:“你找死!”禅杖再向上撩劲风荡处吕四娘衣袂飘扬真如仙子凌风姿势美妙之极!了因这一杖用足内力吕四娘剑尖在杖头一点又给反弹上去。甘凤池把手一扬两柄匕闪电般的向了因掷去吕四娘在空中转了一个圆圈连人带剑又落了下来光环飞降威势更足惊人。好个了因左手一低把甘凤池掷来的两把匕已都接到手禅杖一挥又向光环横扫过去吕四娘弓鞋朝着禅杖一踏这一下给弹得更高湖上的舟子已都站在船头观望真疑心是太湖仙女飞落西湘。 了因和尚左手一扬两柄匕反向甘凤池掷去甘凤池功力不及师兄不敢硬接身躯一闪两柄飞刀钉在船舱板上。这时吕四娘又从空中飘降下来剑光飞洒四度刺落这样打法真是古今少有连甘凤池也看得呆了。了因暗暗寒心想不到这小师妹的轻功竟然精妙如斯比起在田横岛上孤峰较技之时又高了不知多少!吕四娘正在仙霞岭五年苦练这时施展出来本以是一击可以奏效那料四度袭击仍是无隙可入也自心慌。这样打法最耗精神只要有丝毫疏忽就要给禅杖扫得粉身碎骨埋玉西湖。 了因凝神挥杖刚挡开了吕四娘从空中击下的第四剑忽然船身一阵动荡舱板忽然裂开湖水滚滚涌进舟中船身渐渐下沉!原来这乃是鱼娘的绝着! 鱼娘在海上长大精通水性惊涛骇浪也都不怕何况这平静的西湖?她潜入湖中本来是想救那少年但四觅不见而船上吕四娘已和了因打了起来她露出头来观望见吕四娘形势奇险突然想起了一招绝招潜到了因船底拔出佩刀片刻之间就把了因的小舟弄了一个大洞! 了因武功极高却不通水性不禁慌了子脚吕四娘第五次从空中扑击下来了因大叫一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脚尖一点船头也纵起两丈高一杖向吕四娘掷去同时左手疾伸要把吕四娘在空中活捉! 甘凤池白泰官同声叫喊甘凤池掷出匕白泰官撒出梅花针了因禅杖一抡杖风呼呼中吕四娘突似弹丸一般飞射回小船之上! 甘凤池大吃一惊急忙跃进舱中吕四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笑道:“好险!”甘凤池知她没事放下了心忽然小船一阵摇晃只听得白泰官叫道:“七哥出来!”甘凤池赶忙出来只见了因的船就将沉没了因跳在船蓬之上居高临下挥动禅杖向自己这只船猛击两船相距在三丈之外禅杖无法打倒可是那杖风呼呼威势也极猛烈。了因正努力设法使两船接近白泰官提着朴刀站在船头面色已吓得青白! 甘凤池叫道:“五哥待小弟接他一杖。”抢在白泰官前面了因足跟一旋那船打了一个圈圈两船相距不到一丈了因大喝一声蓦然凌空扑下一杖向甘凤池打来甘凤池奋起神力横刀一挡金铁交鸣甘凤池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虎口震裂手中的红毛刀飞上半空身不由己的直给震回舱内。 甘凤池跌了一个筋斗了因也几乎跌落湖中。原来甘凤池的功力虽然不及了因但相差也并不远了因被他奋力一挡人在半空只凭一击之威一击之后便不能再出力来被甘凤池内家真力一震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急忙跃回危船!鱼娘在水底用力一板小舟上下受力登时倾覆! 了因不懂水性这时脚跟己浸到水中鱼娘用剑斫他被他用禅杖在水中一揽杖尾触着剑尖力道虽然不强鱼娘也己把持不住佩剑跌落湖底急忙潜下去拾不敢再惹他了。 了因急中生智俯身一抓硬生生的把船板抓裂一块出来向水中一丢身形飞起足尖向那浮在水面的船板一点又再纵高纵高之时用禅杖将那船板一拨让它漂出少许再落下时仍用这个法子借那一小块木板作为踏脚之用居然给他跳上白堤。 了因的船倾覆之后鱼娘也浮出水面爬回小船急忙拨转船头向孤山那边摇去小舟如箭到了因上岸之时吕四娘等也已在另一边上岸了。 甘凤池背起车鼎丰故意绕一段路再回到湖滨客寓幸喜没碰着对头想来那了因也筋疲力倦不敢再追踪搜捕了。 吕四娘吁了口气道:“这叛贼好厉害!”对白泰官道:“你先给这位老丈敷伤等会我和七哥给他接臼。”立即盘膝而坐做起吐纳功夫。甘凤池也是一样。鱼娘看得莫名其妙白泰官咋舌道:“幸亏七哥替我接了一杖。”原来甘吕受了了因的杖力震荡恐防受了内伤所以都盘膝静坐运气调元。过了一阵两人站了起来笑道:“幸好没事!” 正是: 同门恶斗怵自惊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疑雨疑云 谎言谈旧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 鱼娘带笑过来拉着吕四娘的手道:“姐姐真看不出你这样美若天仙功夫却如此了得?”吕四娘笑道:“小鬼头你几时也学会了这一套懂得给人戴高帽了。不过说来我们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把那恶贼的船弄翻这场恶斗真不知如何了局?” 这时白泰官已给车鼎丰敷了金创圣药车鼎丰双眼半张面如金纸。甘凤池怒道:“那女孩子手底好辣!”吕四娘过来看道:“还好幸那女孩子气力不大只是折断了一根肋骨。”甘凤池擅于续筋接骨之术先替他接上右手腕骨所脱的臼然后替他缝好筋骨的伤包扎起来。过了一阵车鼎丰精神稍稍恢复张开了眼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吕四娘道:“你再躺一会儿。”车鼎丰微喘问道:“老朽多承相救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吕四娘笑道:“先祖姓吕讳晚村老丈想必相识?”车鼎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恩人是葆中先生的公子么?令祖当年终帐传经我虽未得列门墙也曾受他指点。”挣扎着就要起来拜谢吕四娘轻轻将他按下道:“老丈乃是我的长辈先人常常说及如此客气岂不折杀小辈。”车鼎丰肋骨尚痛见吕四娘以长辈之礼待他也就罢了。甘凤池道:“与老大同游的那位少年是谁?”车鼎丰看了甘凤池一眼道:“他他”吕四娘知他心有顾忌道:“他是我的师兄。”车鼎丰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吕葆中并无儿子定神看了吕四娘一会道:“请恕冒昧我记得葆中先生有位掌珠小字莹儿的是否和先生一起?”吕四娘一笑揭下头巾道:“长者之前不敢隐瞒吕莹正是我。”车鼎丰大喜道:“久闻女侠绝世武功今日目睹果然不假。伯道无儿中郎有女令尊泉下亦当瞑目。”吕四娘听他提起父亲不觉泪下。车鼎丰又道:“那么这位当是江南七侠中人?”吕四娘道:“他是我的七师兄甘凤池。”车鼎丰这一喜非同小可以肘支床将身倚枕说道:“想不到与江南大侠在此相会!”欢喜过度勉强起来忽然“哎哟”一声晕过去。 甘凤池笑道:“这位老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吕四娘道:“师兄大名谁不仰暴。这位老先生牵动筋骨一时急痛料可无妨。只是那位什么‘李公子’的来历可得待他好时再问了。”甘凤池道:“我看这位老丈也是江湖中人。”吕四娘道:“我起初只当他是个先辈宿儒现在看来他对我辈来历颇为清楚那纵非江湖中人也必定是与江湖中的人有来往了。” 师兄妹谈了一阵车鼎丰仍然未醒天色已黑甘凤池再要了一个房间安歇吕四娘和鱼娘。吃过晚饭吕四娘甘凤池白泰官围坐商议吕四娘道:“事不宜迟我今日就想去探它一探。” 白泰官道:“那么让鱼娘留守我们同去。”甘凤池想了一想道:“人一多反而打草惊蛇还是让八妹一人先去吧待探得虚实之后我们再定下步计策也还未迟。”原来甘凤池是因顾忌了因正在抚衙硬拼殊非善策而吕四娘的轻功卓则是他所深知是以有此动议。白泰官一想也明白了甘凤池的意思便不再持异议。 吕四娘吃过晚饭小睡一会听到三更鼓响方才起来换过黑色的夜行衣服带了百宝囊和甘凤池白泰官点道别只一耸身便轻如燕子般的穿窗飞去。白泰官叹道:“八妹的轻功提纵术我辈望尘莫及做为师兄真是惭愧极了!”甘凤池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必然之理。要不那武学一道还能有什么展呢?”白泰官点了点头忽道:“我看今日所谓的那个女孩子将来也定在我辈之上只是手段太辣了!”甘凤池笑道:“要不是她生得那样可爱我真想打她耳光。” 不说甘凤池和白泰官在客寓谈论。且说吕四娘出了湖滨旅舍一溜烟的奔入城中。抚衙道路她本熟悉悄无声响的跳上女墙翻入后园园中虽也有卫兵巡逻但吕四娘的轻功已有登萍渡水之能、飞絮无声之妙就是从卫士身边掠过他们也懵然不觉。 后园连着抚衙内室吕四娘跳上屋脊心想:先找李明珠一问。忽见远处屋面一条人影疾掠而过吕四娘暗中笑道:居然还有同道中人且看看他是谁?身形一起紧蹑这夜行人背后用中食两指相搭“拍”的弹了一声赶紧跳开那人回头来下弦新月虽非明亮吕四娘却已看得清楚原来就是日间的那位“李公子”。他回过头来不见人影甚是惊诧转过身飞入内院。 吕四娘跟在他的身后轻轻跳下内房忽然走出两个丫头那“李公子”躲在庭中一棵树后吕四娘却一耸身跳上侧屋的横粱只听得一个丫头道:“小姐和师傅到外边去了听说去见什么宝国禅师你那冰塘燕窝可不必这样快端出来。”另一个道:“那个女孩子也要呢。哼她不知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连我们小姐吃的燕窝她也嫌不好说是远比不上她家中的呢!”两个丫头吱吱喳喳走出外间去了。 吕四娘不再理那“李公子”飞身捻在两个丫头前面走到外衙忽见那青衣妇人和了因和尚双双走来吕四娘一惊伏在屋脊上不敢稍动了因和那妇人走入屋中正正就在她的下面。吕四娘轻轻的移开了一点瓦缝!张目下望了因刚刚走进忽听得那青衣妇人在了因身后狠狠说道:“哼吕四娘!”了因翻眼说:“吕四娘怎么?” 青衣女人道:“宝国禅师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样纵容帅妹?”了因“哼”了一声有苦说不出。青衣妇人又道:“难道你的师弟没有一个听你的话?”了因怒道:“没他们也成!”歇了半晌续道:“我的来意想你已明白了?”青衣妇人道:“你不是替四贝勒带密礼给李大人吗?”了因道:“另外还有三件事情。”青衣妇人道:“请说。”了因道:“第一件那路民瞻虽然犯了你家大人却是我的师弟可得由我处置。”青衣妇人笑了一笑道:“本来理该如此。但其中尚有未便之处。他就囚在这间屋里等会你进入复壁密室去看他就知道了。还怕不止他一个人在里面呢!”了因皱了皱眉头道:“何人看守他?”青衣妇人道:“我们的李小姐呀!”吕四娘方始恍然大悟这青衣妇人为什么带了因走进这间空屋原来路民瞻囚在这儿。 吕四娘凝神细听只见了因又“哼”了一声道:“你的徒弟好不要脸!”青衣妇人面色一变道;“宝国禅师你可不能乱讲!我的徒弟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师弟吗?”了因道:“那也得由我做主。”青衣妇人忽又一笑道:“不必你操心啦我看他们已私订终身啦你那师弟呀初时倒硬得很半点不理我们小姐现在呢可是有说有笑亲亲密密的像对小夫妻啦。”了因道:“好吧就算他们成亲民瞻也得随我到京城去。”青衣妇人又笑道:“只要你能说得动他我听他平日口气对你似颇为不苟文呢!”了因大怒“拍”的一掌将桌子打塌一角道:“他竟敢如此!”青衣妇人忙道:“宝国禅师息怒反正你的师弟逃不掉你可以慢慢教训他。请问第二件呢?” 了因面色稍宽忽然笑了一笑道:“嫂子韩大哥见过你啦?”青衣妇人道:“见过啦!”了因道:“你们这别扭闹了十年老夫老妻该和解啦。”青衣妇人道:“你是给他作说客了?”了因歪着眼睛笑道:“有些风流事情本是逢场作戏过了也就算了嫂子你说不是么!”青衣妇人“呸”了一声道:“女子没正经。第三件呢?’~ 吕四娘一一听才知青衣妇人乃是韩重山的妻子。心想:她倒保养得好看来还只是四十多岁的人。她听帅傅说过)这韩重山乃天叶散人师兄两兄弟各有所长大叶的掌力在当今武林之中可在五名之内;而韩重山的暗器之巧则要数到前三名他的妻子叶横波武功也极高强原来就是这青衣妇人。怪不得甘凤地也只是和她打个平手。 了因停了一停又道:“那个女较儿呢?叫她随我回去!”青衣妇人道:“我要收她做义女呢!”了因道:“你别开玩笑啦我非把她带回去不可!”青衣妇人道:“怎么她是私自离京的么!”了因道:“你别多理闲事总之你把她交出来便是。” 青衣妇人好像很不高兴问道:“你几时回京!”了因道:“后天就回去。”青衣妇人说道:“那么你不管吕四娘了?要知道她也是钦犯呢。”了因暗想:吕四娘、甘凤池、白泰官是同门中除了自己之外武功最强的三人自己若和叶横波合斗他们三人只恐还要落败。沉吟半晌忽道:“韩大哥还要来的是么!”青衣妇人道:”谁管得着他!”了因道:“若你们夫妇同心合力那我就将甘凤池捉来让你消一口气。”青衣妇人道:“好吧那你多留两天等那老鬼来了再说。我也真舍不得燕儿呢!” 了因忽又端了面色说道:“你现在就将那女娃儿叫来让我间她。”青衣妇人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跑出屋外连击三掌撮唇长啸一声过j’会日间所见的那女孩子不知从什么角落跑了出来青衣妇人将她一把拉着道:“有贵客要见你。”那女孩子“嘟”着小嘴儿道:“我不见宝国禅师。”青衣妇人一把将她推进屋内责道:“不准这样无礼。” 那女孩子见了因似乎有点畏缩了因招招手道:“你过来!”那女孩子摇摇头说道:“我不!”了因生气道:“你这小捣乱他们把你 313宠坏啦!”那女孩子忽道:“四贝勒叫我不必听你的话。不要你亲近。”了因跳起来道:“什么?你胡说!”小女孩子笑道:“他说你是个淫僧喂大师傅什么叫做淫僧呀?”了因面色青里泛红十分尴尬拿不准四皇子是不是说过这话。 吕四娘在上面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气者是自己师傅在武林中被尊为“圣尼”却有这样一个弟子背上“淫僧”之名师傅九泉有知死不瞑目;笑者是了因在这女娃之前作出一股尊严之状被她那么一笑真是无地自容。正在好气好笑之际屋外树荫下人影一闪一个人唰的窜了出来躲到屋角暗黝之处把耳贴墙偷听里面的话。吕四娘心道:“晤他也来了胆子倒真不小!”这人正是那个“李公子”。 屋中那女孩子又道:“我在宫里闷得慌出来玩玩你们何必这样紧张明天我就自己回去。”了因道:“四贝勒叫你和我一同回去。”那女孩子道:”他真的这样说?”了因生气道:“你在胡说看我赏你耳瓜子。”站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作势抓她。青衣妇人急忙拦道:“宝国禅师你不害臊吓唬孩子吗?”女孩子一溜烟跑出屋去。屋角那个“李公子”嗖的掠出拔步便追! 了因大叫道:“有贼!”身形一起飞掠出去。吕四娘知道那李公子绝非他的对手瞬息之间已飞过两间屋面青衣妇人也追了出来吕四娘一耸身掠过一间屋面朗声叫道:“了因你敢来与我决一死战吗?”了因大吃一惊猛然收步转过身来吕四娘双手连扬六把精光闪目的小匕化成六道银虹齐向了因奔去。 独臂神尼门下除了因外每人都练有自己的独门暗器如白泰官练的是梅花针甘凤池吕四娘练的是飞刀吕四娘的飞刀与甘凤池又有不同除了比甘凤池的刀更短之外而且刀柄楼空飞出来出叮叮当当响惊心动魄了因功力极高抡起禅杖六炳匕全给震飞然而那飞刀怪响也扰得人心头烦躁就在了因心神不定之际吕四娘施展绝顶轻功呼的一声从他身旁掠过一回又是六把飞刀待了因将飞刀全打落时吕四娘已飞身出抚衙去了。了因知道追她不急倒拖禅杖追飞下屋来。青衣妇人道:“宝国禅师燕儿呢?”了因道:“也走了!”青衣妇人道:“怎么不追呀。”了因赌气道:“你去追吧!我追这小子有如此大胆原来是吕四娘这贼婢暗中帮她。”青衣妇人见过吕四娘本领单身那里敢追? 吕四娘跳出抚衙跃上民房聚拢目光四下一望只见西北角一条黑影疾如奔马直奔出城在黑影之前隐隐见着一点黑点滚动有如流星。吕四娘知道黑点定是那女孩子背后那黑影当然是那个少年了。吕四娘心想:这两人甚是怪异且去追他。黑影已出了城吕四娘才飞身追赶追了好一会儿黑影渐现吕四娘这才放慢脚步。那少年轻功也是第一流了然而吕四娘紧跟他的身后他竟然丝毫也不知道! 少年已奔到湖滨西岸忽然跑上一座临湖的高山此山名为“葛岭”在宝石山与栖霞岭之间相传古仙人葛洪曾在这座山上像过丹所以后人把这座山叫做葛岭。这时跑在前面的那女孩子已跑到山上少年追到山上只见怪石林立女孩影子已经不见少年大叫道:“瑛妹瑛妹!”山风送声群峰回响却不见人回答。 那少年又叫了两声忽听得有人在背后笑道:“她不认你你叫她做甚?”少年大吃一惊不敢回头先横跃三步拔出剑来然后旋身凝视。吕四娘笑道:“恭喜阁下今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年看清楚了吕四娘是谁疑心大起喝道:“你黑夜跟踪意欲何为?”原来日间在茶居之时那少年眼见吕四娘将车鼎丰抓去并不知她是为了救人还怀疑她也是那“疯婆子”一路;之后吕四娘甘凤池在湖上恶斗了因之时他又已跌落湖底潜入西湖里湖并未看见。所以摸不准吕四娘是友是敌。 本来吕四娘只要将事情说清将名子亮出就可无事。但吕四娘身负国仇家恨不能不份外小心这少年看来虽然不是坏人但到底是个陌生的外乡来客吕四娘自然不愿一下子将身份抖露。少年见她久久不答怒道:“你到底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我与你素味平生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吕四娘想起这少年怪异的身法心想:我且试试他的本事。故意冷冷笑道:“你和车老头干得好事!”那少年面色倏变“哼”了一声道:“亏你这副身手居然做鹰爪孙!”肩头微动刷的一剑刺来。吕四娘一闪闪开把剑擎在手中笑道:“你是何人弟子?”少年刷刷两剑凌厉异常朗然答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在剑法上好像十分自负。吕四娘暗暗好笑心想:有哪一家的剑法我不知道?只要你使满十招我不把你揭破才怪。 那少年把剑一抖走偏锋急上又是斜腰一剑。吕四娘再不躲闪看准他这招乃是武当派的“孔雀剔翎”使的乃是剑锋刺戳之劲于是平剑一压使的是玄女剑法中的“倒转阴阳”霜华宝剑一沉一提满以那少年必然被迫撤剑;不料少年剑招怪绝见吕四娘平剑来压剑把一抖剑身一颤忽然反削过来!吕四娘几乎着了道儿幸而她的玄女剑法已到炉火纯青之境缩剑一绞马上解了敌人的招数少年抢出两步反身又是一剑这剑明是嵩阳派的“凤凰展翅”剑势应该自左而右吕四娘通晓各家剑法身形微动已先截至左方不料少年剑到中途倏然一变直刺右肩吕四娘回剑不及只好仗着绝顶轻功身躯一扭闪电般的避开这剑。 吕四娘大为惊异这少年剑招怪绝真是见所未见急把玄女剑法中的防身三十六路连环剑法施展出来宝剑舞成一个圆圈、尾相连滴水不入。而在防守之中也杂以攻击的招数。少年疾风暴雨般的狠狠攻击直拆了二三十招吕四娘尚未看出他的家数! 少年剑法虽怪但吕四娘使的乃是正宗剑术精妙异常虽然一时间摸不着对方路数不敢放手攻击用来应付却是游刃有余。 吕四娘不知那少年比她更为烦躁。吕四娘摸不着他的路数他也同样摸不着吕四娘的路数只觉吕四娘的剑法精微奥妙似乎只有天山剑法可堪比拟。更兼吕四娘功力又比他高再斗三五十招他已面红气喘而吕四娘犹是气定神闲! 少年一急剑招展得更快。吕四娘带攻带守留心观察只觉这少年的剑法好像博采各家但每一招都和正常的剑法相反。例如武当派中的“无常夺命”一招剑势应自上而下刺向下盘;而少年使这一招时却是自下而上刺向中盘。又如嵩阳派的“抽撤连环”一招应该是左三剑右一剑再向中间疾刺两剑;而在他手中却是先向右方刺三剑再向左方刺两剑然后分心直刺一剑。吕四娘与他斗了一百招后恍然大悟横剑一封将少年逼出三丈开外笑道:“你是白魔女的嫡系传人!你师傅不是飞红巾就是武琼瑶!” 吕四娘将那少年的师承派别揭破那少年大吃一惊横剑当胸不敢进招!吕四娘将剑插入鞘中笑道:“不必斗了我和你斗满百招才知你的家数我已是甘拜下风!” 少年瞪大双眼又是疑惑又是羞惭对方的剑法明明在自己之上怎么却反而认输?而且更令他惭愧是:吕四娘看出了他的家数而他对吕四娘的剑法却还模不着头脑。当下由不得抱剑作揖道:“我认输了你若要捉我我束手就擒!”吕四娘大笑道:“谁要捉你你听过独臂神尼的名字没有?” 少年“啊呀”一声一揖到地说道:“那么兄台是独臂神尼门下江南七侠中人了?”吕四娘道:“正是。”那少年瞧了一眼忽然面呈疑惑之容。原来他曾随母亲武琼瑶在天山北高峰和易兰珠闲坐论剑易兰珠说:“当今天下有四派剑法各擅胜场难分轻重。这四派一是晦明禅师传下的天山剑法二是达摩祖师传下武当派北支宗师桂仲明谱补的达摩剑法;三是独臂神尼所用的玄女剑法第四就是白魔女传下的独门剑法了。”当时武琼瑶道:“天山剑法之博达摩剑法之奇玄女剑法之妙三家并称那的确是难分高下我这门剑法失之于偏姐姐也拿来相提并论那岂不令我汗颜。”易兰珠道:“姐姐未免太谦了论到奇诡辛辣姐姐这一门剑法还要胜过上述三家。”武掠瑶叹道:“三家剑法之中可惜玄女剑法我尚未见过。”武琼瑶只提三家始终不敢将自己的剑法与之井列那自然是她的谦虚。易兰珠笑道:“听姐姐此言我忽奇想若请四派剑客到天山一会也是盛事。只恐人寿有限奇想成空。那玄女剑法我倒见过三十年前独臂神尼上天山之时可惜姐姐不在这里。她的剑法只传关门的女弟子吕四娘吕四娘身负国仇家恨终日在江湖奔跑恐怕未必能到天山呢。” 少年忆起当年之话心中暗奇何以面前这人却是男子。吕四娘一笑揭下头巾道:“我就是吕四娘敢请兄台高姓大名?”少年道:“我叫李治姐姐所说的武琼瑶正是家母。”吕四娘拱手道:“原来兄台乃是闯王后裔失敬失敬!” 原来当年“七剑”归隐天山武琼瑶与李思永成亲在白魔女的旧日居天山南高峰上隐居只生一子就是李治。李治十岁之时父亲去世由母亲传他独门剑法。再过两年易兰珠把冯瑛带到天山北高峰那时冯瑛还只有七岁。天山南北两峰相距千里武琼瑶每年必来拜会易兰珠一次。所以李治和冯瑛算得是青梅竹马之交李治比他年长六年一向拿她当妹妹看待。六七年前易兰珠再到中原冯瑛就托武琼瑶照顾。到易兰珠回来后方再把她领回。有此一段渊源所以李治和冯瑛十分要好。 吕四娘与李治互通姓名彼此敬仰。吕四娘道:“李兄离天山多久了那车老头子又是何人?”李治道:“我高天山未满两年车世伯以前在四川之时曾和家父共事。我这次下山家母曾开列名单给我叫我遍访父亲旧部看有几人还在人间?前几天我托朋友将我到杭州的消息禀知车老伯他就约我昨日在三潭明月相会不料却飞来了那场横祸幸我小时常在天山绝顶的‘天池’游泳还略通水性要不然那就无辜遭受灭顶之灾了。不知那凶憎是什么人?武功如此了得!”吕四娘道声“惭愧”把了因来历告诉了他扼腕嗟叹。 李治道:“可所见的那个女孩乃易老前辈爱徒也是她唯一的传人请姐姐帮我一同寻找。”吕四娘怔了一怔心想:那女孩武功极杂怎会是易兰珠的徒弟?道:“李兄恐怕认错人吧?”李治笑道:“我与她一同玩大怎会认错?只是不知怎么她却似迷失本性似的令我十分忧虑!”吕四娘道:“既然是易老前辈的衣钵传人那我当得效劳尽心寻找。” 正说话间忽听得“呜呜呜!”三枝响箭一声长两声短从东南角出。吕四娘吃了一惊对李治道:“请兄台见谅我有急事必须赶回客寓。”李治道:“怎么深夜有人射那响箭?”吕四娘道:“那是我们同门联络的信号!”李治也吃了一惊道:“既然如此女侠请便!”吕四娘拱了拱手正想下山忽又说道:“李兄你的车老伯在我那儿你明日来吧。”当下将客寓地址说了就在葛岭山脚的东南角上倚山面湖是杭州最著名的旅馆。李治喜道:“我明日绝早便去。”吕四娘足尖一点身躯晃处疾若流垦倏忽不见!李治大为佩服。 闹了半夜一钩斜月渐向西沉想已过了五更了。李治跳上一块临空突出的岩石之上四处俏望空山静寂只有松风过耳远处潮音。李治大为失望忽听得格格的笑声起自身畔李洽急忙跳下叫道:“瑛妹瑛妹!”日间那女孩子突然从山石后面闪了出来格格笑道:“我在这儿!” 李治大喜那女孩子招招手道:”你来呀!”李治一阵迟疑女孩子笑道:“我不打你了我刚才跟你闹着玩呢你还生我的气吗?”李治走过去拉她的手那女孩子一笑挣脱。李治怔了一怔忽然想起她现在已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了可能懂得害臊了呢。也便笑了一笑问道:“那青衣妇人是谁你怎认得她的?”那女孩子道:“你管得着?我认得的人都要对你说吗?”李治又怔了一怔心想:怎么她的性情全部变了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儿呀! 要知李治和冯瑛在天山之时情同兄妹。冯瑛对他十分柔顺。李治真想不到两年多不见她却用这样的口吻回答自己。那女孩子又格格笑道:“你坐下来呀你尽呆呆的看着我干嘛?”李治坐在她的身旁问道:“易伯母好吗?”那女孩子道:“很好呀她也惦记你呢!”李治道:“她的头怎么样了?”那女孩子道:“还不是像从前一样斑白。你问她的头干吗?”李治跳起来道:“什么易伯母的头白了?”要知易兰珠的头因为几十年前曾服了忧昙仙花可保永世不白。若然一白就是死期到了所以李治问她头实际就等于问她健康如何如今听这女孩子说她已斑白如何不慌。那女孩子忽又笑道:“我骗你呢你本来很聪明嘛怎么这次笨了?我不是说她的头像从前一样吗?她的头以前怎样难道你不知道?你下山也不过两年。”李治一听果然她是说过这话。笑骂道:“你怎么学得这样顽皮了?拿这个来吓我!易伯母的头是永远不会白的你说她白了不是诅咒她要死吗?亏她那么疼你你开玩笑也不应这样开!”那女孩子伸伸舌头道:以后我不敢了!” 看官们都知道这女孩子实际不是冯瑛而是冯琳了。她躺在山石之后把吕四娘和李治的对话全都听去心里又惊又喜。她年纪虽小可是也听人说过易兰珠和武琼瑶的名头知道这两人是当今之世最厉害的女剑客尤其是易兰珠更是内家正宗剑术大家了因和尚天叶散人他们常常骂她还说过要邀集十名一流好手去斗她。冯琳虽小人却聪明见这些“伯叔”如此恨她忌她就知这易兰珠的本事一定大得不得了。心中好生仰慕。 适才她在山石之后听得李治原来是武琼瑶的儿子又听李治说自己“是”易兰珠的唯一传人而且还和自己一同玩大心中暗暗奇怪难道世界上真有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可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心中忽然起了一个鬼主意:就冒认是那不知名的女孩子逗逗李治。 李治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女孩子不是冯瑛又问道:“你这两年见过我的母亲吗?”冯琳晤晤呀呀含糊说道:“见过一次。”李治道:“她怎么样?”冯琳道:“她在练剑。”李治奇道:“怎么她在练剑?她不坐关了吗?”原来李治下山时她母亲已开始“坐关”以七日为一期即每次静坐七天静坐之时只食花果过了七天然后再食烟火。然后休息三天又再静坐。这种长期“坐关”乃是修习最上乘内功者最后要过的一关。“坐关”期中不理俗务更无需练剑。所以李治一听冯琳说她母亲练剑大为奇怪。冯琳听言察色知道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微微笑道:“我和师傅一同去的师傅说你母亲走火入魔!” 李治这一惊更甚颤声叫道:“她走火人魔?哎呀那么她身体怎样?”冯琳在四皇子府中长大遍习各派武功。然而四皇子门下异人除了因之外谁都不懂正宗的玄门内功其他各派偏门修习内功的常会“走火入魔”所以冯琳对这个名词十分熟悉。因道:“好在我师傅及时赶到李伯母心灵正起异状之际面肉痉挛我师傅一瞧就知她是走火入魔赶忙运内家真气助她呼吸她这才恢复正常。据师傅说要不是她及时赶到伯母就要半身不遂啦。所以伯母后来不坐关了说要把剑练到出神入化之后然后再坐。”这番话说得活灵活现而且很有根据不由李治不信。心想白魔女传下的武功本来不是玄门正宗我以为她功力深湛修练最上乘内功也可无碍谁知还是走火入魔。心想:以母亲的好胜受此挫折不知该如何伤心呢!一念及此不觉闷闷不乐。 冯琳又笑道:“我师傅说这不紧要你闷什么?她说你母亲有过此番经历以后再‘坐关’时就知所趋避了她还指点你母亲修习最上乘内功的诀窍呢可惜我听不懂。”李治大喜道:“晤那我母亲倒是因祸得福了。”冯琳这一番话无意之中撞个正着。原来论起辈份武琼瑶比易兰珠尚高半辈(武谅瑶是白魔女的关门徒弟易兰珠虽然是晦明禅师抚养长大但武功大半是凌未风所传。晦明禅师和白魔女是同辈〕所以易兰珠和武谅瑶虽然私交极好但说到武功总是谦逊更不好意思“指点”武琼瑶了。李治心想:想必是易兰珠见自己母亲经过这场灾难所以不拘俗套不固执于辈份愿意“指点”了。 冯琳微微一笑又道:“你那独门剑法能不能教我呀?”李治一愕道:“你学的天山剑法博大精微为何还要学我的?”冯琳道:“我师父说我们两家剑法一正一反本来同出一源所以我想如果同时兼学岂不更好?我本要伯母教的但可惜我匆匆下山没有机会再学了。”李治忽笑道:“其实我这一门剑法你师傅也懂的。以前我母亲的师姐飞红巾曾教过她。”冯琳暗吃一惊想不到说话之间又露破绽。幸好李治一笑之后又道:“你师傅也不教你想必是见你年纪太小恐你学得太杂所以叫你专练天山剑法!”李治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问道:“你下山多久了?”冯琳想了一下答道:“晤半年多了。”李治道:“半年之间你为什么学了那么多别派的武功?”冯琳嘟着小嘴儿道:“我欢喜嘛你为什么总爱管我?我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多学一点也不紧要。我知道啦你不愿意教我所以故意这样骂我。”李治甚爱这个小妹妹闻言皱起眉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好像你和我是外人似的?你真的要学我当然可以教你。” 冯琳大喜又道:“什么叫做‘后天之气’什么叫做‘先天之气’?‘内丹’修练又是如何?”李治又是一阵愕然心想怎么易伯母连这些最基本的内功修习常识都没教她。原来所谓“后天之气”“先天之气”都是道家的说法其后亦为修习内功时所习用。所谓叫“后天之气”就是指胸肺中的气因为那是由外间吸进来的所以叫“后天之气”丹田气海中的气又叫小先天之气乃是人类自母体产出后就赋有的。普通人呼吸时胸肺中的气与丹田之气不能沟通混合;但若对吐纳功夫有了修养的人则可令二气混而为一称为“气通”到了“气通”的境界“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上下交结无形中就似在体内结成一粒“丹丸”之韧可上下转动这便是道家所谓的“内丹”其实乃是体内所养成的一股气劲并不带什么迷信的色彩的。 冯琳对于内功窍要茫然无知所以有此一问。及见李治愣然眼睛一溜已知所以笑道:“你一定奇怪师傅为何不教我了?她说我年纪小不耐静坐所以只教我练剑并未教我内功。”冯瑛七八岁之时由武琼瑶照顾八岁后回天山北高峰到十二岁止这四年间李治每年见她一次每次相聚约半个月李治当她孩子看待所以并没问起她有否修练内功。这时心想:易伯母只授武艺不传内功这样教法岂非甚有缺陷?因道:“我说给你听也不紧要只是若给伯母知道那可真是贻笑方家了。”冯琳道:“我不告诉她便是。她本来叫我在江湖历练三年之后再回山时才将内功修习之道教我的。我只伯她年纪老迈若有意外岂非一生难学!”李治闻言眉头又是一皱连道:“岂有此理。”心想:这孩子素来温柔敦厚怎么出来半年心术就变得如此坏了。”只顾自己。若真个恩师死了悲痛还来不及那会想到其它。这女孩子如此若给易伯母听到真会气死。 冯琳见他又扳起了面“哎哟”叫道:“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好哥哥你别对我生气我以后不乱说了。”李治心想:这女孩子下山后不知交了些什么朋友给引坏了。今后非得对她多照顾不成再不能让她和青衣妇人之类蛮不讲理的“疯婆子”鬼混了。因道:“好吧我不生气。你要学内功我把基本要诀传你。”说了半个时辰冯琳心领神会大喜道谢。李治眉头又皱道:“你怎么啦?简直和以前像两个人了?”冯琳微微笑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你说给我听。”李治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也有十三四岁啦!连自己本来是怎样的都忘记了么?”冯琳一笑跳起似乎是因得他的指点极为高兴。李治说完这话心里忽然感到颤栗心想:难道真有这样快忘了本性的人?不觉呆看着她说不出话。 谈了半夜!不知不觉之间东方已白五彩朝霞出现天边。“葛岭朝墩”原就是“钱塘八景”之一。从葛岭向东远眺越过市区在远处是一片浩渺的钱塘江一直伸展到遥远的东海。这时太阳已慢慢地从海面上升起来就像一面紫红色的大铜盘似的。李治迷悯的心情给清晨的冷风吹得暂时清散站在“初阳台”上看那一面紫红色的大铜盘越升越高逐渐由紫红变成橙黄继而又由橙黄变了耀眼的白光。俯瞰西湖湖面闪耀着万道金光四周的青山绿树都染上了美丽的朝霞彩色! 李治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记起了吕四娘的说话对冯琳道:“我和你看吕四娘去!”冯琳佯作不知问道:“哪个吕四娘呀?”李治道:“就是昨晚和我在这里比剑的那个女人。”冯琳道:“我怕她的那个同伴那个黄脸汉子。”李治道:“那个人是江南大侠甘凤池呢为人最是行侠仗义有什么可怕?你也应该交交这些正派之人。”冯琳无奈只好随他同去。 甘白二人自昨晚吕四娘去后久久不见回来心中悬悬那睡得着。听得敲了四更甘凤池独自起来在旅舍的庭院中散步看那一钩斜月慢慢的从头顶移过。在这万籁俱寂之际忽听得有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好像就在这旅舍之内。甘凤池天生的侠义心肠虽然心中有事也禁不住循声寻访这旅店占地颇广总有二三十间客房。甘凤池跳上屋面听得叫声自东一间房内急忙从屋面飞过寻到那间房间使个“珍珠倒悬帘”双足钩着檐椽探头内望这一望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一个老头背向窗口。面向一个中年女人冷一冷说道:“你再叫!你再叫我就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女人面色青白好像是很是害怕:但仍是恨恨说道:“你真是人面兽心寡清薄义把我骗到杭州原来是要下毒手!”那老头狞笑道:“我家的那个婆子容你不得没奈何只好请你借一只耳朵十根指头作为我赎罪之物。念在以往恩义你自己下手吧我有灵丹给你止痛!”那女人抖个不停老头嗖的一声拔出了一口解腕腰刀。 甘凤池听得这老人声音好熟见他拔出了刀蓦然叫道:“韩重山你干什么?”一口飞刀穿窗直入! 韩重山武功极高只因全心对付那个女人没有听出声息。这时反手一拿已把飞刀拿着。甘凤池虎吼一声跳了进来!韩重山顺手将匕一插甘凤池一个翻身一招“覆雨翻云”用擒拿手一拂向韩重山持刀的手腕直截过来甘凤池的擒拿手在同门中湛称一绝韩重山手腕一翻匕落地。屋中的女人急忙穿窗跳出。韩重山大怒双掌一推甘凤池出掌相抗只觉一股大力甘凤池身不由己直向门外撞去砰然一声木门已给撞开那韩重山也给甘凤池神力推倒跌落床上。 正是: 八两半斤功力悉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梦碎魂消 禁宫愁永别 天南地北 军旅喜相逢 韩重山大怒把手一扬出独门暗器“回环钧”呜呜作响甘凤池道:“什么东西?”两口飞刀劈空打去回环钩形如曲尺甘凤池两口飞刀一先一后齐齐斫中不料那暗器呜的一声给飞刀一撞突然回环转折斜刺飞来甘凤池吃了一惊看它的来势向东急向西避那料韩重山的回环钧十分怪异突然在半空一转闪电般的向甘凤池头顶飞来明晃晃的利钩直向甘凤池的颈项钩下甘凤池躲闪不及伸手一招利钩钩在掌上。甘凤地运上乘内功掌心内陷肌肉一收利钩钩在掌上就如插到棉花堆中一样竟给消了来势。甘凤池五指一撮把回环钩拿在手中拗为两段。 这回环钩乃是韩重山成名暗器竟然给甘凤池收去韩重山不禁又惊又怒从房内跳出来双掌齐甘凤池一闪一勾再运擒拿手中的“井刀胜剪”一招双指陡箍韩重山虎口韩重山反手一推沉肘一撞两人由合而分自旅舍的走廊跃下庭院。 到了落地之时韩重山已取出辟云锄来这锄原是韩重山采药所用虽然长仅三尺却是精金所炼一锄劈去劲风带着光芒在昏夜之中威势特别显得猛烈! 甘凤池兀然不俱展开沉雄掌法也是打得虎虎生风。正酣战间韩重山一声怪啸西客房又跳出一个人来甘凤池正使到“跨步进掌”一招左手向辟云锄一托右掌奔敌前心那人突插进来运掌一带把甘凤池的掌力化了。韩重山锄锋下戳却倏的收回。甘凤池一看这人乃是形意派的成名人物、老好巨滑的董巨川。甘凤池叫声苦也这韩重山已是难斗更那堪又加上一个高手。 韩得山叫道:“董克你截他后路不要让他逃走。”韩重山辈份甚高此话乃是不想夹攻董巨川一笑退下手中扣着三枚透骨钉目不转睛注视斗场。 甘凤池和韩重山一场恶斗客舍的人全给惊醒。白泰官跑过邻室对鱼娘道:“你看着车老伯切不可擅自离开。”跑出外面董巨川一见笑道:“哈白泰官原来是你!你的老丈人正生你的气呢!”白泰官怒道:“胡说!”董巨川手臂一挥三枚透骨钉破空射来全奔白泰官穴道白泰官拔刀在手迎空一磕将头一枚透骨钉磕飞左手一招把第二枚透骨钉挟在中食二指之间向上一弹将第三枚透骨钉也打落了。 白泰官武功在同门之中要数到第四但暗器之精却是数一数二所以接暗器手法极为纯熟董巨川不知深浅心想:怎么这白泰官也如此厉害。不敢怠慢一掠数丈双掌一堆一带劈面便使出形意派的绝招来。 白泰官横刀一削董巨川右掌倏然一翻掌风劲疾己劈到白泰官右肋白泰官哩哩两刀全部落空左闪右避甘凤池见状吃了一惊掌法稍疏几乎给辟云锄所伤。董巨川运掌如风柔中带刚逢抢白泰官手中兵刃。白泰官一个“盘龙绕步”连人带刀一转倏地一招“雁落平沙”败中求胜。那料董巨川掌法已得形意门精髓若实若虚双臂一分左掌一拔刀把右掌一按道声:“着!”白泰官一个倒翻跌在地上董巨川大喜刚刚跨出一步白泰官左手一扬突然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顿时一片银光灿烂嗤嗤声响。董巨川大吃一惊一跃丈许袍袖急挥虽然把那一大把梅花针都扫荡净尽但已闹得个手忙脚乱! 白泰官所练的梅花针原是准备对付了因的厉害异常。当年在田横岛的孤峰之上就曾露过一手。董巨川功力不及了因对付这种细小的暗器不得不凛然戒惧。 董巨川飘身下地掌再攻身法大变只见他身如飞絮绕着白泰官疾转叫白泰官要处处提防腾不出手来掏摸暗器。这种游斗的功夫乃是功力高者对付低手时可稳操胜算的战略。但好在白泰官武功虽然较低还不至相差过远在他缓攻的战略之下还勉强可以抵挡得住。 又战了片刻董巨川掌法渐紧飘忽如风!白泰官刀光霍霍总沾不着敌人只有紧密封闭门户。但饶是如此还是觉得敌人双掌矫若神龙在自己面门乱晃。 那一边甘凤池和韩重山功力悉敌原可打成平手但为了心悬白泰官的安危不免受了影响韩重山的一百零八路辟云锄法变化无方见甘凤池气馁连下杀手正在紧迫之际甘凤池一声长啸猛一掌把辟云锄荡开掠出丈余突然喝道:“看镖!”韩重山横锄一挡甘凤池已放出三枝响箭一声长两声短响箭直上遥空鸣呜之声十分刺耳。韩重山见甘凤他的响箭并不向自己射来道:“你捣什么鬼?”还以为他的暗器另有怪异横锄戒备不敢稍懈。甘凤池猛的飞身向董巨川扑去骤然一招“金龙探爪”向董巨川后心狩击董巨川反手一掌却挡不住甘凤池神力给推出一丈开外几乎跌倒。韩重山大怒一跃而上辟云锄一展又把甘凤池截住。 董巨川吃了一掌当时还不觉怎的过后骨骼竟然隐隐作痛。在同门中甘凤池内功仅在了因之下这一掌使的乃是内家阴力饶是董巨川那样的高手吃了一掌也损元气再用游斗来困白泰官时身法已不似以前灵活了。这样一来此消彼长白泰官虽然还是微处下风但已远不似刚才那样吃力。 这一场恶战打了一个时辰旅店的人全都惊醒有些胆大的便在窗口探头出来。旅店主人慌了手脚却不敢上前劝架。有人道:“快报官呀!”甘凤池一听暗叫不妙猛攻数招以进为退韩重山窥破用意冷笑喝道:“呸你还想逃!”辟云锄盘旋飞舞一步也不肯退让。那边厢白泰官虽然抵挡得住仍是脱不了董巨川掌力范围。 吕四娘在葛岭上听到同门响箭匆匆赶回。旅舍建在山麓倚山面湖吕四娘方到湖滨道上忽见一骑马迎面飞来驰向城内。吕四娘心念一动脚尖点地猛的飞上马背只一揪就把马上人揪下地来那马惊叫一声跑过一边。吕四娘道:“什么人?”那人忽道:“你不是在小店西便上房住的李相公么?”吕四娘这才清楚是店中照料马匹的人。那人道:“店里来了强盗打劫正和你的同伴打呢客官快放我走。”这个看马的小二胆子倒大吕四娘道:“好吧你去报官我回去帮你们袭盗。”暗地里却拾起一枚小石把手一扬将马腿打伤。那马倒是良马嘶叫一声跑到不远处停住仍然等候主人。看马的小二不知吕四娘是好人还是坏人见她肯放自己急忙一溜烟的跑去跨上马背走了。 甘凤池和白泰官正在吃紧白泰官形势尤其危急董巨川连连进逼白泰官忽地叫道:“师妹!”董巨川道:“叫妈妈也没有用!”话声未停只见白光一闪吕四娘连人带剑旋风般的扑到面前董巨川大吃一惊侧身一闪一掌向吕四娘肩头打去吕四娘何等快捷手腕一翻一招“神龙淖”宝剑呼的圈转过来饶是董巨川那样的名手缩身闪时衣袖也给削去一截。董巨川大叫:“风紧扯呼!”韩重山把腰一躬一枝蛇焰箭突然射出这是他救命的暗器之一吕四娘伸剑一格忽然“蓬”的炸开吕四娘吓了一跳向旁斜跃数步幸未烧着。韩重山见是吕四娘来那里还敢恋战急忙飞身上屋和董巨川一道逃走甘凤池道:“这里不能住了。”急忙去见店主道:“明告店主我们都是帮会中人在这里碰到仇家我们不想牵累于你请把房钱算清我们现在就走。”帮会中人斗殴当时乃是常事店主人吓得面青唇白那里还敢收钱甘凤池丢下十两银子也不理他。 鱼娘在房内正等得心焦听外面厮杀声声又不敢开窗外鳗渐渐外面喧声渐寂不久白泰官等三人回到房中。鱼娘道:“怎么啦?甘大侠碰到什么人了?”白泰官道:“别多问啦快收拾吧咱们现在就走!”甘凤池叫道:“车老怕!”床上车鼎丰翻了个身忽然坐了起来。 吕四娘喜道:“车老伯你没事了?”车鼎丰道:“那个女孩子出手好辣幸蒙两位相救。”甘凤他道:“五哥你背车老伯。我和八妹断后。”车鼎丰道:“寿昌书院诸生都是心怀故国的热血少年甘大侠如没适当地方歇足不妨在那里暂驻侠踪。”甘凤池道:“那好极了。”吕四娘忽道:“七哥我再到抚衙一趟。”白泰官道:“怎么你还要去?”吕四娘道:“旅舍的人已去报官了因那厮知道我们在此必然亲来。”甘风池笑道:“八妹用意我知道了那是调虎离山之计。了因来捉我们我们就去救路师兄。”鱼娘道:“吕姐姐这计策虽好只是你累了一晚也该歇歇了。”吕四娘笑道:“不要紧。”吃了几块乾粮喝了一大杯水身子一扭展开绝顶轻功上屋飞走。 李治和冯琳下了葛岭冯琳忐忑不安李治道:“瑛妹甘大侠知道你是小孩不会怪你的。”两人走了一会已到旅店附近忽见一队官兵在外巡逻冯琳道:“不好咱们快逃。”旅舍中跑出一个和尚正是了因! 了因一见冯琳大怒喝道:“哼!你这小捣乱往那里跑?”僧袍一佛提起斗大的禅杖呼呼追来冯琳道:“李哥哥你替我挡他一阵我用暗器帮你。”了因轻功虽然不及吕四娘但比起冯琳却不知高明多少一忽儿就追到背后伸开蒲扇般的大手当头抓下。忽然寒光一闪李治刷的一剑斜侧刺来剑招奇快了因缩掌斜劈冯琳一回手射出两柄飞刀了因举杖一撩两柄飞刀都被反击震上高空远远的抛落湖心。冯琳足狂奔十几名捕快骑马急追了因身形一动李治刷刷两剑又迎面刺来了了因喝道:“你找死!”呼的一杖“迅雷击顶”直向李治头颅打落李治身形一晃剑锋点向了因胸膛这一招本是白魔女独门剑法中的杀手了因一杖击出门户大开李治以为必然得手那料了因的禅杖在半空打了一个圈圈不用撤杖护身李治已觉得好似一股大力推来身形不由得倒退两步剑点也给杖风震歪。了因大喝一声杖尾一起呼呼声响又再扫来。 李治大吃一惊不敢硬架在杖风中一个翻身仗着剑法轻灵突然抢攻他左面空门了因禅杖一立挡了开去。两人斗了十招李治一口剑疾如擎电总不让他禅杖碰着斗到酣时李治剑光一闪再取他肩上的‘风府穴’了因迎着他的剑势杖身一送那料李治的剑法全与平常剑法相反明明看他是刺左面偏锋不知怎的却倏然改向了因杖头一点突觉冷风急劲剑锋已到左肩了因肩头一缩左掌往前一抓李治的剑锋已点到了因肩上突然一滑失了重心竟被了因一抓抓着手腕动弹不得长剑梢榔一声跌落地上。 了因左手一举把李治平举起来待要下摔忽又缩住。问道:“你是谁人门下?”李治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了因心想这人剑法奇诡似乎不在吕四娘之下倒不可随便杀他。道:“你能接我三十余招也算一条好汉。暂且饶你一命。”五指一紧用最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法把李治捏得全身麻软骨头松散见李治额上汗珠似黄豆般一颗颗滴下居然哼也不哼。了因也不禁暗暗赞他硬汉叫过官差把他绑了跨上骏马再向前追。 冯琳足狂奔背后十几骑快马追来冯琳待他们追得近时反手一扬突然出两柄飞刀她的飞刀之技出于钟万堂所传含有剧毒飞刀插入马眼毒性登时作两匹马变了瞎马狂叫乱奔马上的捕快给摔下地来幸好没有跌死。 迫骑受阻冯琳缓了口气又再飞奔。那班捕快相顾失色。捕头道:“一个小孩子也捉不着我们还当什么公差?”率众再追追得紧时冯琳又依前法射倒两匹快马。如此过了几次冯琳暗器囊中只剩下两柄飞刀不敢再放。 捕快们追得更紧追出一段弯路蓦然前面尘头大起一支军队迎面奔来三丈多高的帅字旗上写着斗大的一个“年”字被西风卷得猎猎作响。策马前追的旗牌官见一个女孩跑得飞快背后七八骑公差飞骑追赶颇为惊异。一员俾将策马上前提起长矛朝着冯琳一指喝道:“站住!”冯琳在四皇子府中长大什么官儿没有见过见长矛指到居然不慌不忙伸出小手一把将长矛握着只一扯那员俾将竟然给她扯下马来冯琳也学他的神气喝道:“站住!”那员俾将怒道:“你这小孩子好大胆你叫什么名字?”冯琳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七八骑捕快先后追到见大军在前不敢妄动。捕头上前向旗牌官见了个礼禀道:“这小孩子是宝国禅师要我们追的。”旗牌官道:“谁是宝国禅师?”了因被封宝国禅师军中并不知道。捕头道:“听说这小孩子是四皇府的人私逃出来四皇子派人捉她宝国禅师便是四皇子所派的人。”旗牌官肃然变色道:“原来如此你等一等。”回马禀告中军。 那员俾将给冯琳气得七窃生烟兵士们四面围着见冯琳一副大人神气又可爱又可笑都围着看热闹。那员俾将给她握着长矛尴尬之极豪然挺矛一搠喝道:“你放不放手?”冯琳一笑喝道:“你放不放手?”暗运内力将长矛一扯那员俾将双手一松一跤跌倒地上。 兵士们见他们的管带跌翻在一个女孩子手上都暗暗好笑。那名军官老羞成怒跳起来抡拳就打。周围的士兵忽然四下散开一个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喝道:“谁在这里闹事?”那名军官急忙住手禀道:“是这个女孩子闹事。”冯琳也抢着道:“你是带兵的将军吗?为什么不管部下?大人欺负孩子!”那少年将军一看这女孩子笑靥生春十分可爱而那名军官则面青唇肿军装泥污狼狈非常。看来明明是军官吃了大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问道;“你这孩子哪里来的?为何和我的军官打架?”冯琳道:“我走得好好的他偏偏要来拦我。”中军过来禀道:“禀副帅听杭州的捕快说这女孩子是四皇府的人。”少年将军也微微变色道:“你请大帅出来。” 冯琳道:“你管我是哪里的人我不偷不抢不犯皇法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能拦我。”少年将军笑道:“你倒嘴刁。”停了一停又道:“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冯琳道:“偏不告诉你。”少年将军笑道:“你练一趟拳给我看看。”冯琳道:“我又不是江湖卖艺的女人为什么要使给你看要么你我比划比划。”少年将军一笑下马道:“好吧我就和你比划。”冯琳道:“我赢了你你可得放我走。”少年将军道:“好吧你招。” 原来这支军队正是年羹尧率领这少年将军乃是他的副将岳钟淇。年羹尧自跟了四皇子后又读了四年兵书到十八岁那年四皇子才保他出来带兵随大将傅深远征准噶尔部立了大功回来后升为总兵再升为提督先后不过三年从一员俾将升至一军主帅升迁之在清代中可算第一人。这时年羹尧才不过二十一岁。岳钟淇据说是宋名将岳飞之后今年亦不过二十二岁也是四皇子提拔的人。他和年羹尧一样精通武艺熟读兵法两人年龄相若志趣相投合作治军十分相得。 岳钟淇豁达大度御下甚宽年羹尧则察察为明治军极严。所以军中下属对年羹尧是畏之如虎对岳钟淇反为亲近。岳钟淇见冯琳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千居然能把那名军官打倒又见她十分可爱一时兴起想逗她玩玩答应和她比试。 这冯琳好不调皮岳钟淇一声“好吧。”刚刚说出她小腿一伸己突向岳钟淇膝盖踢来岳钟淇弯腰一接冯琳拍拍两掌旋风般的疾打过来、岳钟淇道声“好!”双掌斜直截下左右一分用岳家散手中的“撑椽手”反击岳钟淇臂力沉雄只因怕伤了冯琳不敢用出全力那知武家较技最怕有所顾忌他这稍一迟疑冯琳已化掌为拳一招“流星赶月”打到他的小腹脐门要穴! 岳钟淇大吃一惊急忙一个翻身双掌一荡化开她的攻势。心里暗道:这女孩子小小年纪怎么手脚如此阴辣不觉把喜欢她的心情减了一半。冯琳手脚并用跨进一步右拳收回护腰左手变掌向左前下方抹击这一招乃是少林拳中的“尚档切掌”。岳钟淇横掌一截她双脚又连环疾起左脚踢岳钟淇膝盖上的“白海穴”右脚踢膝盖下的“筑宾穴”这却是北派“太祖拳”中的连环腿法岳钟淇连运岳家散手中的“左右开弓”、“托天换日”几招才堪堪把她挡开。 冯琳越打越狠招数变化无常各家杂陈忽拳忽掌。岳钟淇暗暗称奇真想不到她这么一点年纪如何学得这么多离奇古怪的武功。冯琳个子又小运用各派武功时专拣攻敌下盘的来应用岳钟淇不能不弯腰应战十分吃力。 打了片刻四周的兵士突然肃静无声岳钟淇知道一定是年羹尧到了。心想:自己打一个女孩子不过岂不叫他见笑。面上烧拳风一紧不再退让。岳钟淇乃名将之后岳家散手精妙无伦冯琳虽会各派武功俱到底是年轻力弱火候未到岳钟淇认真出手冯琳立刻转处下风。岳钟淇步伐似猿猴出拳如虎豹十招一过冯琳根本挨不进身来。岳钟淇笑道:“小姑娘你服输了吧?”冯琳一声不响退后两步突然反手一扬两道乌金光芒电射而出。岳钟淇吓了一跳知道这暗器必定有毒。侧身骈指疾的一弹弹在刀柄之上将第一柄飞刀弹落地上。第二柄来得快极岳钟淇不及弹它又不敢手接只好缩肩一闪那柄飞刀呜的一声飞过头顶。只听得年羹尧大喝一声“住手!”岳钟淇敛手跳开这一喝好像具有无限威严冯琳那样调皮也吓了一跳赶忙缩手。 年羹尧手中拿着飞刀反覆把视沉吟不语。岳钟淇走过来道:“这飞刀有毒大帅千金贵体何必冒险接它。”年羹尧只道了两个字“无妨”。岳钟淇道:“这女孩子好怪只怕真是四皇府的人。”年羹尧“唔”了一声面上变色并不答话。岳钟淇大为奇怪。他与年羹尧共事三年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张惶失措的神色。往时在千军万马之中枪林箭雨之下年羹尧都是指挥若定;岳钟进心想:就算这女孩子是四皇府的人大帅也不必怕她何必如此沉吟思考。 岳钟淇有所不知年羹尧与冯琳一同长大年羹尧比她年长七岁小时常常抱她情如兄妹。自他们的师傅钟万堂中萨天刺毒爪死后冯琳被双魔抢去深居皇府之中自此二人便不再见。年羹尧只听得了因说过说是四皇子也甚喜欢冯琳双魔把她抱来之后四皇子就把大内的秘药混入茶中叫她服下。吃了这种秘药以往经历会全都忘掉对于孩子尤其见效。 年羹尧当时听了也并不怎样在意心想:这小丫头鬼灵精让她忘了往事也好。两人不见霎忽七年年羹尧渐渐长大成人最近一两年也有京中权贵给他说亲了。不知怎的每当有人说亲年羹尧就会想起冯琳不知她长得怎样了想她失了记忆见了我恐怕也不认识了思念及此每觉茫然。 刚才年羹尧听得中军报告就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闹事心中已是一动。出来军前一看见冯琳和岳钟淇打得难分难解暗暗吃惊心想这女孩子多半会是她了。及至接了飞刀更加证实。要知年羹尧乃钟万堂唯一传人飞刀之技比冯琳还要高明自然能接能收而且一见飞刀便知来历。 冯琳见了年羹尧小小心灵也是陡然一震心想怎么这人好像在那儿见过似的?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年羹尧道:“小姑娘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冯琳眨眨眼睛道:“好吧你问。” 年羹尧叫参将招呼她上自己的车子突然吩咐岳钟淇道:“把那些杭州的捕快全扣起来传令军中不许把这事泄漏出去。”岳钟淇好生奇怪但年羹尧将令如山只好依从不敢问。 年羹尧跟上车子叫冯琳坐在自己身旁仔细看她见她苹果脸儿酒涡隐现。儿时面貌依稀可辨。问道:“你从实说来你是四皇府的人吗?”冯琳道:“是又怎样?”年羹尧道:“在四皇府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出来?”冯琳面上一红忽道:“不告诉你。”年羹尧道:“四贝勒命宝国禅师来追你回去你知道吗?”冯琳道:“我不回去。”年羹尧道:“为什么不回去?”冯琳嗔道:“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嘛有什么好问的?”年羹尧道:“四贝勒对你不是挺好吗?”冯琳道:“唔好”忽然眼圈一红道:“你是什么将军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年羹尧一怔继而一凛心想要是她回去说起我如此问她只怕允祯会起疑心便道:“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冯琳道:“哼原来你这人很坏。”年羹尧奇道:“我怎么很坏?”冯琳道:“你在外面带兵自由自在却要劝我回到宫里去受气。”年羹尧笑道:“哦原来你还是那样好玩。”冯琳睁大眼睛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好玩?”年羹尧又是一怔强笑道:“瞧你的样儿就知你好玩嘛!你好玩也不要紧只要你不是私逃你要出皇府溜溜四贝勒也不会不许偌大一个北京还不够你玩的!”冯琳眼圈又一红怒道:“你这人的确很坏!”年羹尧皱眉道:“怎么我又坏了?”冯琳道:“你为什么总想逼我回四皇府去?”年羹尧道:“劝你回皇府去享福竟是坏么?”冯琳道:“那还不坏?我死也不愿回去!” 年羹尧心中一震冯琳说得如此坚决想来其中定有内情。便道:“好吧我不劝你便是。你在这辆车上躲着可不许乱动。”冯琳道:“好呀那么宝国禅师来了你可也不许说给他知道。”年羹尧不答撮帘下车叫道:“中军来!”吩咐道:“把那些杭州捕快通通给我斩了!”中军吃了一惊年羹尧挥手道:“快去传令军中不许泄漏!”年羹尧治军一不如意便要杀人中军已是司空见惯。但想不到他连杭州的捕快也杀见年羹尧面色甚坏不敢作声片刻之后七八名捕快全都身异处。岳钟淇知道之后要劝已来不及。年羹尧吩咐立刻将尸火化骨灰撒入河中。 毁尸灭迹之后年羹尧下令拔军开入杭州。走了一阵旗牌官报道:“有一个和尚提着一根碗口大的禅杖相貌凶恶自称宝国禅师说是大帅朋友要来求见。”年羹尧道:“好我亲自接他!” 了因擒了李治之后用分筋错骨手法扭伤李治关节令他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恢复然后将他交与抚衙的卫士王奋和韩振生。这两人乃是当年董巨川替李卫主考从数百人中选拔出来的卫士王奋的铁砂掌功夫造诣颇深韩振生的下盘腿劲也很有斤两李治武功虽高但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形同废人有这两人看守谅他不能逃走。了因叫王韩二人把李治先带回抚衙跨上骏马续向前追。 走了十余里光景田野间滚出两名捕快高呼宝国禅师了因见他们跌得面青唇肿喝问何事。两名捕快将冯琳飞刀射马之事说了了因大怒骂道:“这野丫头简直反了!”继而一想她只是射马不敢射人看来还不敢公然背叛。 了因挥手叫这两名捕快先回抚衙续向前追不过二三里光景又是两名捕快拦路投诉了因益气愤。如是者每走几里就碰到两名跌伤的捕快一共碰到了八名之多。了因一算追赶冯琳的捕快已伤了一半心道:“她那毒刀一共有十二把伤了八骑快马用了八把被我打落两把那么她身上最多还有两把最多还能再伤两匹马儿且看那未受伤的捕快怎样。 了因拍马追出五六里路再不见有受伤的捕快暗暗奇怪。摹然间微风飒然坐骑忽地长嘶撒腿飞奔。了因大怒双脚一夹那匹健马哀鸣一声四膝跪下。了因吃了一惊下马喝道:“谁敢暗算?”忽听得铃声叮叮一个江湖郎中挑着药囊摇着铜铃从路旁的山坡走下。唱道:“神医赛华陀精晓祝由科不论人和马受伤可问我!”边唱边摇铃铃之声响个不停。 了因心念一动看自己那匹马时只见它四蹄朝天已是倒毙路上。 了因大吃一惊他自负武功绝世无双坐骑被人暗算居然还不知道别人是用什么手法。只见那走方郎中又唱道:“射马不射人还图半点情;欲医宜趁早莫过午时辰。”了因面色一变暗运内功护了全身招手道:“好来给我医!”走方郎中取下药囊提着“虎撑’(江湖郎中挑东西用的器具又可用作防身兵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了因猛然大喝一声禅杖抡圆呼的一杖当头劈下。 那走方郎中冷笑道:“出家人这样横蛮还说什么皈依三签?”说时了因的禅杖已当头打到想是见他毫无抵抗想留活口略略闪开头顶奔肩头扫下。那走方郎中纹丝不动直到禅杖距离肩头不到一尺才猛然侧身举起手中虎撑往上一挡陛然巨响火花蓬飞。了因只觉手腕酸麻禅杖几乎脱手。那走方郎中也摇摇晃晃退了几步连道:“可惜!” 了因又惊又怒这人内功之深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禅杖一摆一招“横扫千军”照准敌人腰肋再扫走方郎中举起虎撑横架把禅杖再荡开去。了因错步抢进禅杖疾的一点这一招名为“青龙出海”是了因杀手之一那走方郎中的虎撑已封出外门回救不及了因用了全力意料必中那知走方郎中微一侧身用虎撑的护手铜柄轻轻一带了因的禅杖竟然也给撑出外门急忙往前一点解了他的阴劲托地跳出丈外。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佛爷禅杖不打无名小卒!” 走方郎中阴恻恻笑道:“大和尚我既非王爷又非富户你怎向我化缘准会失望!了因怒道:“谁跟你化缘!”禅杖一展呼呼风响和走方郎中大战起来! 了因力使杖端的非同小可杖影如山呼呼轰轰活似一条怪龙张牙舞爪。那知这走方郎中的虎撑施展开来竟然也是风声呼呼寒光闪闪两人各不相让斗了三五十招难分高下。禅杖与虎撑每一相碰便出一溜火花两人都是虎口热用了全力握着兵器这才不被对方震飞。 了因暗自吃惊心中暗数当世高人能够和自己打成平手的已是有限那里跳来这样一个江湖郎中居然好像还在自己之上? 再斗片刻那走方郎中招数一变左手掏出铜铃了因一杖卷地扫去走方郎中纵身一跃铜铃突然叮叮当当在了因耳边响了起来了因禅杖一挂把他的虎撑荡开怒道:“你敢戏耍佛爷!”禅杖一搅登时四面八方都是了因影子一根禅杖竟然似化了千百条杖影把走方郎中围得个风雨不透这是了因精研独创的“天魔杖法”不是遇着最强的敌人不肯轻用! 那江湖郎中笑道:“你还有多少家当一并拿出来吧。”口里说笑手中却是毫不缓慢一柄虎撑前遮后盖横挑直挡把门户封闭得十分严密。在杖风呼呼之中铜铃仍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了因展开最凶狠的“天魔杖法”仍是未能得手那铃声越响越密江湖郎中装模作样讷讷念咒就像给人作恕招魂一般了因给他摇得心烦意乱天魔杖法渐渐疏散江湖郎中乘势反攻反宾为主。正战得吃紧之际那江湖郎中忽然笑道:“大军来了少陪少陪!到你要往西天时我再来给你招魂!”虎撑一收飞身便起了因怒道:“那里走?”一杖扫去江湖郎中左手一摇长袖飘起反身一拍了因但觉眼神一乱急忙撤杖护身待得再睁开眼时那走方郎中已跳上山坡去得远了! 了因定了定神心想能以衣袖作为兵刃的只有无极派傅青主传下的“流云飞袖”功夫这江湖郎中那招莫非就是这种罕见的秘笈?那么他该是傅青主这一派的传人了?但无极派的传人明明只有一个钟万堂而且这人的身法也不是无极派的。怎么他却能使出这“流云飞袖”的绝招? 了因禅杖点地茫然若失这还是他出道以来除了对易兰珠之外第一次吃的败仗。易兰珠和他师傅同辈吃败仗犹自可说这走方郎中不见经传这挫折可受不了。 了因正自思量前面尘头大起一支军队迎面开来。了因暗想:那郎中的耳朵倒真灵敏在疾战中居然能分出心神听出山拗那边路上的行军之声。仰头见写着“年”字的帅旗迎风招展不禁大喜。心想:年羹尧这孩子居然回得这样快那小丫头定被他兜截了。 年羹尧把冯琳藏好之后策马出迎到了军前下马拱手俾官小卒肃立无声。了因大笑道:“老弟真有你的真像戏台上的大将军。”年羹尧面色不豫但迅即忍住含笑道:“宝国禅师小将袍甲在身不能全礼。请禅师换马咱们且并辔一谈。”中军牵来了一骑蒙古健马了因跨上马背又说道:“老弟你一做了将军分外多礼我这老粗可不懂客气喂你看见那小丫头吗?” 了因以年羹尧的长辈自居老气横秋年羹尧颁为不快但他城府甚深以了因是四皇子跟前得力之人所以一向对他甚为恭敬。当下佯作不知问道:“哪个小丫头呀?”了因诧道:“你没有看见吗?还有哪个小丫头?当然是指那个和你一同长大的野丫头。”年羹尧道:“她不是在四皇子府中住得好好的么?”了因道:“哦那你真是未见着她了。那么那些杭州捕块呢?”年羹尧道:“什么杭州捕快宝国禅师你别尽给哑谜我猜了我刚从福建袭匪回来这里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了因道:“你真是能者多劳刚从青海回来又到福建袭匪现在想是奉了四皇子密令又要赶着回京了。”年羹尧道:“正是。我路过杭州还要顺便把一批钦犯带去。”了因道:“你小小年纪打仗倒有两手怪不得四贝勒看重于你。”年羹尧淡淡一笑道:“哪及得宝国禅师武功盖世无双。”了因平时最喜别人捧他武功第一这时新败之后听了却反尴尬搭讪问道:“四皇子既有密令叫你回京难道没有向你提起那野丫头之事吗?”年羹尧道:“没有呀!”了因笑了一笑道:“看来四贝勒很喜欢这个丫头。”年羹尧心跳耳热吞了口水强行忍住笑道:“是吗那丫头又精灵又好看本来就逗人爱。”了因笑道:“不是这样。我看四贝勒是有意留她准备她日纳入后宫。”年羹尧强笑道:“莫不是大师多心吧?”了因在马上大笑过了一阵说道:“那四贝勒我可比你熟悉得多。他和我一样都是色中饿鬼。那野丫头年纪虽小却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若不是我看出四贝勒对她有意我也要动她念头!再说她年纪虽小也有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就是个顶标致的大姑娘!”年羹尧心头又恨又痒又惊慌。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冯琳不肯回去只是四皇子既然对她有意我怎能把她留住? 两人井辔而行过了一个时刻到了湖滨大道了因忽见韩振生和王奋在甘凤池所住过的旅舍中一步一拐行了出来急忙勒马问道:“你们怎么了?犯人呢”王奋禀道:“给强人劫去了!”了因骂道:”脓包饭桶两个人看守一个废人都守不着!是什么强人这样大胆白日青天来抢犯人?”韩振生道:“是一个江湖郎中强闯进来那个少年一见他便叫舅舅我们正待喝问那料他身法真快我们还未看清就给他用袖子一拂摔倒地上。睁开眼时犯人已不见了。”了因吃了一惊不敢再行责骂。年羹尧忽道:“什么?用袖子一拂你们就摔倒地了?过来给我看看。”两人一步一拐走了过来年羹尧叫他卷起裤子一看只见两人大腿又红又肿。年羹尧突然用力在他们腿上一扭两人“哎哟”一声大叫起来大叫之后纵身一跳痛楚若失居然行走自如。 年羹尧笑道:“宝国禅师不可骂他他们遇了武林中顶儿尖儿的硬手了!”了因奇道:“你怎么知道?”年羹尧道:“你忘记了我那死鬼师傅是无极派的嫡系传人么?这种衣袖拂穴的功夫正是我们无极派中‘流云飞袖’的家数。不过这人功力比我师傅还高所以莫说是这两位捕头就是武功比他们更好的人也恐禁不住此人一拂。”了因听了大奇问道:“你们的祖师傅青主还传了谁人?难道无极派的长辈除了你师傅外还有什么人得过傅青主的真传么?” 年羹尧道:“我的师傅是无极派唯一传人。”了因道:“既然如此又怎么钻出这个江湖郎中?”年羹尧道:“他不能算是无极派的人但和我们的太祖师(指傅青主〕倒很有渊源。”了因道:“到底是谁?”年羹尧道:“天山七剑中的武琼瑶你是知道的了。”了因愠道:“那还能不知?”年羹尧道:“这江湖郎中是武琼瑶的弟弟。”了因诧道:“武琼瑶还有一个弟弟。”年羹尧道:“她的弟弟名叫武成化。自幼随父亲姐姐远赴塞外‘七剑’归隐时他大约还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几十年来僻处塞外在武林中亦无事迹留传难怪大师不知道了?”了因道:“既然如此他与你们无极派又有什么关系?”年羹尧道:“我也是听得师傅说的听说太师祖和武成化的父亲终南派名宿武元英乃是生死之交所以曾传了他流云飞袖的绝技。”(作者按:傅青主传武成化绝技之事详见拙著《七剑下天山》) 了因听了心中舒畅。心想:原来这江湖郎中有绝大的来头那么输一招半招给他也还值得。两人并马而谈了因忽道:“在杭州的一批钦犯中有一人和你也很有渊源呢!”年羹尧道:“大师休得说笑!”了因道:“这可不是说笑。你和少林派的关系素来不下于那武成化和你们无极派的关系吧?”年羹尧道:“这个自然我的武功有一半就是出于少林三老所传。”了因道:“我那不肖师弟路民瞻有一个好友印宏和尚是少林监寺本无禅师的徒弟。路民瞻这次被擒听说印宏涉嫌给他送信被抚衙高手追踪到仙霞岭脚缉拿归案。你这次奉命押解犯人进京那印宏和尚浙抚一定会移交给你。”年羹尧笑道:“我现在身为朝廷大将只知执法绝不循私。那印宏和尚我虽认识说不得也要把他一并押解进京!”了因和尚在马上大笑道:“什么法不法呀!小年别笑疼我的肚子。王法是什么一回事我知道你也知道在我的面前何必说这个漂亮话儿。其实那印宏和尚到底是否曾给路民瞻送信现在也还没有证据。”了因倚老卖老。所说却是实情。 两人在军中并马而谈晌午时分进入杭城只见城中遍布哨岗、每隔十步就有士兵站岗了因奇道:“什么事这样紧张?”一马前驱到抚衙先报年羹尧入城的消息只见浙抚李卫气急败坏的出来。 你道他何故如此原来是因为吕四娘大闹抚衙之故吕四娘协助甘、白二人打退韩重山董巨川之后预料了因必来追捕抚衙缺乏高手正好乘机救人于是施展绝顶轻功一夜之中两探衙署。到了抚衙晨鸡已鸣晓风拂面卫兵正在换班。 吕四娘对抚衙道路本就熟悉昨晚探衙又已知道路民瞻囚房所在便直奔外衙那间青砖大屋。在屋道:“吕四娘”吕四娘吃了一惊以为给人现。只听得那少女道:“吕四娘不愧是女中丈夫只恨我无法学她的样子。”下面墙角暗门倏的打开浙江巡抚李卫的女儿李明珠牵着路民瞻缓缓走出。路民瞻想是处在暗室多日眼睛很不习惯眨呀眨呀的好久才能睁开眼睛。 吕四娘心中奇道:“怎么这位大小姐谈论起我来了她为什么又这样大胆敢把犯人从密室里带出来。”只听得那李明珠又道:“吕四娘确是女中丈夫但她欢喜的那个书生更是人中俊杰。”吕四娘面上一阵热心中却是十分欢喜。路民瞻笑道:“你怎么知道?”原来路民瞻并未见过沈在宽只是在同门口中隐隐约约知道沈在宽的为人而已。李明珠笑道:“他以前也曾被囚在这儿我父亲对他威胁利诱他一点也不屈服。若然他是像你们一样的侠士倒不出奇他却只是一个文绉绉的书生呢!”吕四娘在上面听得芳心大悦对李明珠甚为好感。 李明珠本来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官家小姐自那次随父亲见了沈在宽之后听到他那番激昂慷慨的议论尤其是听到他借吴梅村的绝命词暗讽父亲之后像在暗室的人忽然看见了阳光受了刺激心中波动她本来是个好奇的女孩子自此竟然偷看起朝廷的“”连吕晚村的“攘夷录”她也偷偷找来看了。所以这次她之敢于庇护路民瞻除了欢喜他英俊的风度之外和读了吕晚村写的“”也不无关系。 路民瞻听出她对吕四娘和沈在宽的倾慕之情微笑道:“其实你要学他们也并不难我们一同逃走找他们去。”李明珠面目倏变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的爹娘!”她虽然与前有所不同但还未坚决到可以抛开家庭抛开千金小姐地位的程度。 路民瞻好似甚为失望默然不语。李明珠道:“你倒可以趁这机会逃走。了因那贼秃天亮之前带了一班捕快匆匆出衙去了。我的师傅还在梦中衙中没有高手拦阻你放心走吧!” 路民瞻大出意外在这一个多月被软禁的生活中他已察知李明珠对他的情意心中还害怕她会缠着自己哪料她却肯放自己偷走心中感动倒反犹疑。李明珠推他道:“快走快走!等一会天大亮了要逃走就不容易了!”说完之后眼圈一红路民瞻更是心神动荡。 正在此时忽闻得一声冷笑:“好呀女生外向你要放他走了?”青衣妇人阴恻恻的推门进来。 正是: 虽有红颜知己在却防魄魁暗窥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暗器连珠 飞针伤女侠 诡谋密运 毒手害禅师 李明珠惊叫“师傅”那青衣妇人扳脸不理向路民瞻一把抓来喝道:“回去!”吕四娘突然一声长啸从屋顶直窜下来! 这青衣妇人正是韩重山的妻子叶横波她本来和韩重山在寞巷山结庐双修后来韩重山到西域采药并探访他的师弟天叶散人一去几年尚未回山叶横波下山探听才知他和西北一个女飞贼红锦娘勾搭上了叶横波大为生气夫妻反目。后来韩重山投入了四皇子门下叶横波也到抚衙做了李明珠的师傅。叶横波内功深湛五十余岁还似四十许人。韩重山对那女飞贼本是雾水姻缘并无诚意日子一久渐生厌倦不禁又思念起自己妻子来。于是央了因给他和解。叶横波起先坚不答应后来念起夫妻之情允许和解可是却提出一个毒辣的条件要韩重山将红锦娘的一只耳朵、十根指头带来作赎罪之物。昨晚甘凤池在旅舍看见的那个女人便正是那个女飞贼。也幸亏甘凤池及时闯来红锦娘才能从韩重山的魔掌下脱逃。 吕四娘一跃而下霜华宝剑早已拔在手中。叶横波横跃三步也拔出宝剑吕四娘道:“路师兄随我出去!”叶横波大怒喝道:“吕四娘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唰的一剑剁来!吕四娘不慌不忙用了一招“白鹤剔翎”向她右腕一削叶横波霍地一个“凤点头”宝剑披风一招“饿鹰掠羽”急如电火剑锋反削吕四娘左臂。吕四娘笑道:“你的剑使得不俗。”剑诀一领剑锋一转突然贴着叶横波的剑身一绞叶横波的剑几乎给她绞得脱手飞去!大吃一惊急忙使个“蝉曳残声”的招数暗运内力轻轻一卸解招还招。吕四娘剑法精妙快捷转瞬之间进了三招把叶横波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叶横波仍然毫不退让一边挡一面大声叫道:“来人呀!” 叶横波武功不在丈夫之下吕四娘不愿久战霜华剑哩哩的连进几招叫道:“路师兄你先上屋。”路民瞻向李明珠一揖到地推窗跃出。吕四娘运剑如风十招之后叶横波给剑点耀得眼花撩乱退了两步吕四娘笑道:“失陪!”纤腰一扭穿窗飞出。叶横波气呼呼的提剑追去眨眼之间吕四娘已跳过三重院落。 猛然间忽听得路民瞻在前面大声呼叫!吕四娘身形急起疾如飞箭又再穿过一重院落只见一人双掌作势擒拿把路民瞻逼得团团乱转另一人手提一顷锄头截了去路这两人正是董巨川和韩重山。 原来董巨川老奸巨滑他和韩重山在旅舍中给甘吕白三人合力杀退之后预料吕四娘必然乘虚救人因此和韩重山急绕捷径奔回城辄刚好及时来到。 吕四娘见路民瞻形势奇险身形未到暗器先呜呜两声两柄匕破空飞出韩重山是暗器名家一扬手三团寒光也脱手飞去这暗器乃是他所练的”寒光飞钱”四边锋利吕四娘的两柄匕全给打落中间那团寒光已直朝她胸口飞来吕四娘将剑一撩把飞镖撩过头顶顺手又打出两柄匕分取韩重山和董巨川。 韩重山身形暴起辟云锄将匕从半空打落直扑吕四娘;董巨川一闪把匕闪开但却缓了一缓路民瞻缓了口气脱出身来。董巨川喝道:“哪里走!”跳过假山又再拦截! 这边厢吕四娘挡了韩重山劈头一锄还了一剑不愿给他缠着仗着身法轻灵轻功卓绝韩重山一锄横斫她顺势将剑尖在锄头一点借着韩重山的猛力整个身子反弹起来翩如巨雁向董巨川俯冲而下董巨川疾忙闪避吕四娘剑光一闪直刺他背后“凤府穴”董巨川是形意派名宿武功不弱百忙中翻身缩肘突然双掌一推一带乘吕四娘立足未稳倏的扑攻她中路空门这一招乃是他的杀手绝招不料吕四娘剑法神妙无比变幻无方在半空飞落之时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招乘腹进击霜华宝剑倏的出去圈回来拿捏时候又快又准董巨川一个排山掌刚到胸前她的剑锋已反圈回来!幸在董巨川火候老到急忙伏地一滚才脱了十指被削之灾饶是这样还是给吕四娘蹬了一脚滚出三丈之外才爬得起来! 吕四娘叫道:“路师兄你快走我给你断后。”接着说了两句本门暗语告诉他甘凤池所在韩重山早已跑来辟云锄楼头再劈吕四娘纤腰一躬不退反进刷刷两剑分刺他两胁的“章门穴”韩重山迫得连退三步横锄一封。路民瞻早已越出围墙飞奔而去。 这时叶横波也已赶到见韩重山正和吕四娘恶战怔了一怔悲喜交集嚷道:“老鬼你来作甚?”韩重山叫道:“好婆娘咱们的帐以后再算。你快来给我拦住这个贱婢!”董巨川从地上爬起怒火中烧运掌如刀也从偏锋急攻把吕四娘逼得转攻为守。 吕四娘一想自己本领再高也挡不住三个一流高手的夹击虚晃一剑左手捏着剑诀的手指突然张开向董臣川面门一划董巨川到底是惊弓之鸟低头一闪吕四娘反手一剑向韩重山疾点一下身子已从董巨川掌底穿出。叶横波早奔在前面持剑拦截。吕四娘足尖点地平空跃起丈余挽了一个剑花呼的一声从叶横波头顶掠过叶横波举剑一撩恰恰给吕四娘下戳的宝剑荡开吕四娘已飞上对面假山只要再跃就可以飞出女墙上。就在此时韩重山一声怪啸五口飞钱一齐出手! 吕四娘听得暗器破空之声又快又疾不敢怠慢将霜华宝剑盘头一扫那五把飞钱都在离头顶三尺以上飞过宝剑没有碰着。吕四娘奇道:“这家伙准头何以如此之差?”心中疑虑但形势紧迫逃走的机会稍纵即逝吕四娘不暇思索飞钱刚从头顶飞过她就脚点假山尖石施展绝顶轻功“一鹤冲天”直向女墙飞去。 那知身子刚刚跃起那五把飞钱忽然一齐掉头飞了转来一把在上看来势乃是取上盘额头;一把在下看来势乃是要削下盘双足;还有一把在右一把在左看来势是要削吕四娘双臂;还有一把穿心飞来势更凶猛!五把飞钱只要中了一把就算不伤性命也得断体残肢! 这“寒光飞钱”和“回环钩”都是韩重山的成名暗器“回环钩”能够回旋转折已是江湖上罕见的奇门暗器;“寒光飞铬”能以甩手法掉头分袭更是防不胜防!韩重山五拔齐飞预料吕四娘必难逃过不觉哈哈大笑但想到吕四娘美若天仙竞如此玉殒香销又不觉暗呼可惜! 吕四娘骤逢绝险身子悬空进退不得!就在这生死俄顷之间显出了她的生平绝技!只见她人在半空横剑左右一挡取双臂的飞钱叮当一声左右飞开;青锋一转剑柄倒持往外一顶中间那把飞钱也直射出去。但头顶和脚下还各有一把飞钱万难逃避吕四娘突将身子一侧双脚提起身子凭空矮了半尺两把飞钱呼的一声夹头夹脚飞过!吕四娘竟然毫无伤飞上女墙! 吕四娘刚刚松了口气跳下女墙忽听得背后呜呜之声又到疑是巨拔不敢前跃急把霜华剑往后一扫使招“回风扫柳”向暗器来处一扫只见一柄形如曲尺的东西跌落地上吕四娘笑道:“你暗器虽然厉害能奈我何?”话声未停突然一股劲风迎面扑来竟然是天叶散人陡然从暗黝之处现身一照面便用大摔碑手劈来朗声笑道:“贱婢还有我在这里照顾你呢!” 吕四娘纵然艺高胆大剑法通玄这时也不由得心寒气沮!天叶散人的功力还在他师兄韩重山之上而且吕四娘又怀疑他们是布下陷阱不知除了天叶散人之外还有什么高手窥伺在旁? 其实天叶散人倒不是预先埋伏而是找师兄来他听到师兄独门暗器的嘶风之声循声觅迹恰恰遇到吕四娘外闯他深知吕四娘轻功卓所以一照面便用大摔碑手把她震退几步以待师兄来到而收夹击之功。 吕四娘不敢硬接敌人掌力果然横跃三步那掉在地上的暗器忽然一阵翻腾突然刮地盘旋倏然向吕四娘双足斫到! 这暗器正是韩重山的“回环钩”吕四娘未曾见过吓了一跳几乎给它钩着!急把剑尖往下一点身形飞起“回环钩”在她脚下呜呜飞过天叶散人飞步迫来;呼呼两掌连环劈到吕四娘跳高纵低腾挪闪展堪堪避开那回环钩在墙上一碰又折回来。这时韩重山亦已跳下女墙大声叫道:“师弟用掌力震飞她的宝剑!”手一扬最后两把飞钱飞出而且飞出时用了极其阴毒的手法一把飞钱用平时暗器的手法迳取后心另一把却用甩手法飞出之后能够掉头两把飞钱之间还夹了一枝七煞针。 吕四娘避开天叶散人掌力那回环钩先到吕四娘一听风声知它飞腾三折之后余势已衰霜华剑横里一劈把回环钩削成两截回环钩跌在地下几自盘旋不已却再也飞不起来。吕四娘凝身不动仗剑护身想等那飞钱掉头飞回之时再用宝剑削它那料取后心那把飞钱却是平常暗器的打法又疾又准吕四娘蓦听得暗器嘶风之声飞钱己到背后百忙中反剑一拍刚把那把飞钱拍落前头那把飞钱已闪电股飞回吕四娘回剑一挑天叶散人陡然大喝一声跳到离吕四娘丈余之地运足内家真力遥一掌吕四娘剑锋竟给震歪那把飞钱在宝剑刀口上一擦斜切下来吕四娘踊身一跳突然小腿一阵剧痛那枝七煞针已射入肉!韩重山连用三种奇门暗器加上天叶散人掌力终于令吕四娘吃了大亏! 董巨川和叶横波这时也紧随韩重山之后跳下女墙。吕四娘一阵心惊暗道:不道我今日命丧于此。陡然想起国仇未报家恨难忘爱侣病榻缠绵良朋远方期望蓦然间勇气大增想道:“我绝不能就此死去!”忍着疼痛霜华剑扬空一闪直如鹰隼穿林巨鸟掠波翩然从天叶散人左侧穿出天叶散人见她中了暗器仍然硬闯冷笑一声双掌一阴一阳左按右击吕四娘剑把一抖出手如电剑尖倏的从两掌虚袍的弧形中直刺进来指向天叶散人胸口的“璇玑穴”这时天叶散人若然双掌一合吕四娘性命难保但天叶散人也活不成。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天叶散人本能的吞胸吸腹左手一托剑把右手双指朝吕四娘手腕一划半攻半守先解敌招吕四娘乘势一个侧身宝剑一斜刺到天叶散人肋下天叶散人也迫得微一侧身吕四娘宝剑一旋陡然挽了斗大的一个剑花呼的一声从天叶散人头顶跃过力狂奔。天叶散人大怒跟踪急赶背后韩重山夫妻和董巨川一个接着一个也紧紧追来。 本来若论轻功的本事吕四娘要比天叶散人高出一筹比起韩重山夫妻和董巨川则更要高出许多。但她小腿中了韩重山的七煞针轻功减弱施展那6地飞腾的功夫不免大受影响。 吕四娘在前天叶散人等四人在后风驰电逐不一刻已追出杭州城外。在城中站岗的兵土但见几团白影挟风而过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能够拦截了。 起初半个时辰吕四娘还能勉力支撑和天叶散人保持五丈开外的距离其他韩重山等三人则更落在十余丈后。过了半个时辰吕四娘的腿越来越痛天叶散人乘势力离吕四娘已不到三 吕四娘听背后步声越来越近。心想自己己尽力求生看来是仍是难逃不如与他们决一死战。虽然知道此时此际只天叶散一人自己已难对付但与其被辱何如死战把心一横突然脚步一缓反手一剑天叶散人不料她有此一着正自狂追几乎给她反手剑穿心而过急忙一个倒翻避开剑锋吓出一身冷汗。吕四娘此一突击居然收效心中一喜忍着疼痛绝尘飞奔! 天叶散人定了心神喝道:“贼婢敢尔!”紧追不舍又过了片刻吕四娘小腿肿痛一听步声天叶散人距离更近已到了二丈之内!吕四娘又施前法倏然凝身止步反手一剑那知此次天叶散人已有防备运足掌力大喝一声双掌疾吕四娘身形一停陡觉劲风贯胸在筋疲力竭之际给一掌风震得立足不住直撞入路旁树林一跤跌倒正在危急忽然给人一带一掷耳边听得一声“阿弥陀佛!”睁开眼时自己已安然立在地上。这人的掷法恰到好处就如给人提着轻轻放下一样。 再说天叶散人见吕四娘给自己掌力震倒心中狂喜抢入树林。忽听一声“阿弥陀佛”只似有人就在耳边唱道:“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字一句极其清峻!天叶散人左掌横胸护身右掌半伸御敌定眼看时只见一个清瘦和尚身穿月白僧袍脚登双耳麻鞋手提拂尘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拦在自己面前此人非他正是少林寺的监寺本无大师! 天叶散人倒吸一口凉气在嵩山少林寺时他已见识过本无大师的本领不敢逞强。本无大师拂尘一挂合什说道:“散人别来无恙。”天叶散人还了一札也道:“禅师法体安康!”本无道:“托庇尚好散人一派宗主也有空到杭州玩水游山么?”本无禅师是明知故问天叶散人面上一红嗫嗫嚅嚅欲答非答韩重山夫妻和董巨川三人已然赶到。 这三人却未见过本无大师见天叶散人和一个和尚施礼问答颇为恭谨而吕四娘就站在旁边不禁惊异。韩重山道:“师弟为何住手?”辟云锄一摆就向吕四娘奔去。本无大师忽然上前拦住合什笑道:“施主何必与一个小女子为难看贫僧薄面饶了她吧!” 韩重山怒道:“你管得着。”辟云锄扬空一劈直冲过去天叶散人急道:“使不得!”本无大师微微一笑拂尘一挥往辟云锄上一搭韩重山顿觉似有千斤重物直压下来辟云锄的去势竞被阻住!天叶散人道:“师兄这位高僧是少林的监寺本无大师。”韩重山吃了一惊本无拂尘一松韩重山将锄头抽了出来道:“这女贼是叛逆。吕留良的孙女大师是有道高僧为何护她?” 本无大师冷冷一笑道:“晚村先生是否叛逆姑置不论但两位是武林名宿一派宗师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公门办事可有地方官府所的公文捕引么?”本无明知他们已被四皇子所用却故意问他出语亦暗存讥讽试想以韩重山兄弟的身份如何能在公门当差?韩重山心中气怒但却不敢作。 吕四娘歇了一会气力渐渐恢复一扬手射出三枝响箭“呜呜鸣!”三声一声长两声短直上遥空霜华剑横在胸前冷笑道:“天叶散人你有师兄我也有师兄。你若想群殴我们亦有人接你。你若要单打独斗就请指定日期随你划出道来我一准奉陪。”天叶散人面上热十分尴尬。须知天叶散人兄弟成名多年即使与吕四娘单打独斗已有以大压小之嫌怎能在本无大师面前合四个一流高手之力联手斗她? 韩重山见吕四娘射出响箭知道这是她招集同门的讯号。心想:这本无老秃名不虚传刚才所露那手功夫非同小可。吕四娘这贼婢虽然受伤但仍堪一战。我们四人斗他们二人已未必能胜;若甘凤池白泰官再一赶来那就必然落败。本无禅师又是微微一笑道:“四娘在前辈面前休要逞强!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约会比武?依老衲之见今日之事不如两作罢休各散了吧!”本无之言明似责备吕四娘实是责备天叶散人兄弟。本无禅师在武林中的地位与易兰珠一样辈份极尊韩重山与天叶散人比他尚矮半辈。此言一出天叶散人先拱手说道:“敬依大师之命。”韩重山道:“今日之事作罢以后之事再提。”本无禅师一笑道:“这个贫僧不管!” 韩重山等四人去后本无禅师道:“你也真大胆怎么独抗这四个魔头。”吕四娘道:“这是迫于无奈。”把前事说了。本无禅师叹道:“少林寺不幸出了王尊一这个叛徒累你们江湖侠士受了许多灾难。”王尊一即是四皇子允祯的化名本无禅师叫惯了虽然已知他即允祯仍然不惯改口。”吕四娘笑道:“就算允祯不投贵派门下也一样要与我们为难。这不关少林之事大师不要难过。”正说话间忽听呜呜响箭之声两长一短吕四娘欢然说道:“甘七哥他们来了!” 过了一阵甘凤池与白泰官果然来到。他们见吕四娘形容憔悴吃了一惊;见本无大师在旁又是一喜。吕四娘将本无大师相救之事说了。甘白二人急忙拱手道谢。甘风池道:“八妹的伤怎样?”吕四娘把手在伤处一指笑道:“幸好他的暗器无毒。”白泰官道:“什么暗器?”吕四娘道:“一枚小小的银针。”白泰官是打梅花针的能手道:“若然无毒那便好办只要剜开伤口用磁石把它吸出来便是。”甘凤池道:“本无大师下山何事?”本无道:“我有一个徒弟在萧山县慈恩寺当主持。”甘凤池道:“啊!那是印宏师兄了?他和我们的路师兄最为相得。我们日前曾到萧山本来要去找他可惜一连碰到意外之事还未得与他见面。”本无禅师道:“幸好甘大侠没有找他若去找他那是白行一趟。”甘凤池道:“怎么?他不在萧山了?”本无道:“他已被浙衙高手捉去了。听说是涉嫌给路侠士送信。”甘风池“啊呀”一声想起那日在仙霞岭所听见的激斗之声与留下的那张画想来被捕去的人定是印宏和尚。便道:“印宏法师为我们路师兄而遭缧练之灾大师若有要我们兄弟效力之处尽管吩咐。”本无大师笑道“现在元需。我打算去向年羹尧要人。” 甘凤池奇道:“怎么问年羹尧要人。”本无大师道:“年羹尧这孩子现在抖起来了我打听得他自福建率军回京今日便到杭州。浙抚要将一批朝廷的钦犯和疑犯都交与他。我明日就看他去。”甘凤池急道:“大师这可要三思而行!”本无道:“甘大侠有何高见?”甘凤池道:“年羹尧既然做了清朝的将军只怕对大师不利。”本无道:“年羹尧这孩子我自小看他长大他的罗汉拳法还是我亲自所传谅他不敢对我无礼。”甘凤池道:“还是小心的好。”本无叹道:“年羹尧天生颖异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材就算他变坏了我也要亲自去看一看看他坏到什么程度!”要知本无大师年已六旬开外虽云勘破色空但老年人爱孩子的本性却甚为强烈年羹尧小时一年中有半年在少林寺少林三老特别爱他一半固然是由于他的聪明颖异一半也是因为和尚无妻无子到了年老特别欢喜孩子的原故。 甘凤池尚待进言本无大师麝尾一拂又笑道:“再说贪僧虽然年老力衰年羹尧那点兵马也还未必能困得住我!”少林三老中本无最为强项火气也大。甘凤池不敢多说便道:“那么我们在寿昌书院听候佳音。”本无大师举履施礼单身自去。 李卫接了年羹尧和了因进入杭城了因听得路民瞻已被吕四娘救去咆哮如雷年羹尧却微微笑道:“一个路民瞻有什么要紧?天下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他纵逃去也做不出什么事来。”了因怒气稍解不久韩重山和天叶散人来见报说少林监寺本无大师现身此地救了吕四娘之事年羹尧眉头一皱道:“这老家伙最爱理人闲事。”了因前在山东钦差行署曾吃过本无的亏此气至今未消怒道:“他若撞在我的手上我走要他再吃我一杖。”韩重山心中暗笑心想:你那禅杖未必强得过我的辟云锄何必胡吹! 年羹尧和了因、韩重山等人都是旧识便邀他们到军营去住畅叙联欢。当日浙抚李卫便将钦犯一十八名点交;年羹尧一看果然有印宏在内当下也不作声叫副帅岳钟淇把犯人押解回营。自己和李卫寒暄一阵同了因等人告退。 是夜军中点起牛油巨烛大宴了因这一班人。了因等人都以年羹尧的长辈自居而今见他成了一军主帅又羡又妒了因道:“还是小年有出息咱们少读兵书弄来弄去都只是拿刀弄杖。”年羹尧忙陪笑道:“那里话来大师将来身为国师那是何等清贵!”殷勤劝酒把一班人灌得酩酊大醉。 席散之后年羹尧回到自己帐中听得军中击鼓已是三更。微微一笑将帐中隔着的一重帘子拉开冯琳倏的跳起说道:“哦原来你这人是个酒徒喝得醉醺醺的快走开一点。”年羹尧道:“你这小孩子知道什么?我不喝酒你便要被押回皇府。”冯琳“噗嗤”一笑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你才是说孩子话呢你喝酒和我回皇府有什么关系?”年羹尧“嘘”声道:“宝国禅师在这里我和他们喝酒把他们都灌醉了。”冯琳眼睛滴溜溜的转忽然拍手笑道:“呵你真聪明你要把他门灌醉了然后放我逃走那么杭州城中就没有人能捉得我了。”迈步便走。年羹尧道:“且慢!”冯琳转过身来道:“你又不想放我走了么?”年羹尧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爸爸妈妈呢?”年羹尧是想试探她对自己身世知道多少。其实她的来历年羹尧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师傅钟万堂带来的女娃儿冯琳一愕眉尖紧蹙道:“从来没人问我这话!”年羹尧道:“现在我就问你!”冯琳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萨伯伯说我自幼死了双亲是他把我抱养大的。他们都叫我做琳儿。”年羹尧道:“你不回皇府到哪里去?”冯琳一笑年羹尧看她脸上梨涡十分可爱。道:“呀你真顽皮别人问正经的你却尽笑。”冯琳道:“你问得好奇怪难道你怕我撒谎住到你家里不成?” 年羹尧心念一动道:“问你去哪里有什么奇怪?一年两年的你这个小妞儿就要变成大姑娘啦难道还好意思东飘西荡走荒山宿野庙的过日子?”冯琳笑道:“那有什么不好我穷了便偷偷东西容易极了又非常有趣你知道么?”年羹尧又好气又好笑道:“四皇府的人常在江湖走动你不怕给他们碰到么?”冯琳道:“我的眼顶利一见他们影儿我便跑了。而且除了宝国禅师之外他们也不知道我偷偷溜出来的。那个骚婆子就不知道见了我还拉着问长问短问四皇子派我出来干什么呢。”年羹尧知道她所指的骚婆子就是韩重山的妻子叶横波不觉一笑。又喜她对自己说出心中话非常高兴便道:“现在只是宝国禅师知道将来难保没更多的人知道。四皇子见你久不回府他会派人捉你的。”冯琳道:“哼你别唬我我不害怕!”年羹尧看她小脸青知道她其实很怕。便道:“你不如真的住到我的家去吧。我不怕你撤赖不走。”冯琳道:“咦住到你的家里你的家里有什么?”年羹尧道:“只有爸爸和妈妈再有就是下人了。我家有个大园子里面有花有鸟很好玩的你可以往到园子里去。”冯琳一笑不置可否。 年羹尧取出一块汉玉递给冯琳道:“我的爸爸叫年遐龄住在河南省陈留县乡下你一到陈留随便问哪一个人都知道的你见了我爸爸把汉玉给他说是我叫你来的便行了。对别人你可不要乱说你知道么?”冯琳将汉玉拿过道:“唔这东西倒很好玩。你真罗唆我还不定准要到你家去呢!”本来年羹尧正要靠允祯提拔不应冒此危险把允祯喜欢的人偷偷放走。但不知怎的冯琳那天真的笑容却令他忘了一切危险而他作出了这决定之后也早在心中盘算好了对策纵许败露也自无妨。 冯琳接过汉玉便走年羹尧道:“呀傻丫头你这样子就能走出去么?”取出一套小马井穿的号衣掷给她道:“到里面换衣去。” 到冯琳换好衣服之时年羹尧已将值夜的军官叫来命他把冯琳悄悄带出营外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慢馒消逝不觉叹了口气。 第二清晨年羹尧到帐后巡视见了因等宿酒未醒心里笑道:“真是匹夫之勇。”命人弄醒酒汤服侍他们自到前面中军虎帐坐堂准备把那些疑犯提来审问。忽然戈哈什(副官)进来报道:“有一个老和尚说和大帅是老相识要来见你。”年羹尧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忽然又道:“好叫他来见那些疑犯暂时不要提来!”过了一阵本无禅师提着拂尘大步走进!年羹尧慌忙迎接数年不见只见本无禅师健烁如昔。双目寒光凛然不怒而威把年羹尧盯得心中悸慑。 年羹尧急忙施礼道:“大师远来请恕未曾迎接。”本无大师鼻子“悟”了一声左手微抬道:“悟不敢当!你是大将军怎敢要你迎接!”年羹尧正自弯腰施礼忽觉一股大力把自己抬起又惊恐又尴尬本无大师竟然不肯受自己的礼。 年羹尧亲自端过虎皮交椅侧身陪本无大师坐下道:“晚辈挣此功名全仗大师当年训诲指点之功!”本无“哼”了一声道:“我训诲你什么?”年羹尧知道这老和尚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不敢说话。僵了片刻这才陪笑道:“老禅师所授的罗汉拳晚辈现在每天都练。”本无大师冷冷说道:“罗汉拳有什么用?罗汉拳可助不了你挣这么大的功名。”年羹尧不敢回话。本无大师见他状貌恭顺怒气稍平道:“你交的好朋友!你的功名是王尊一招扶的吧!”年羹尧陪笑道:“四皇子也是你老师侄。”本无怒道:“我没有那么阔的师侄!”年羹尧道:“上辈本空主持的贝叶笺文载明四皇子还是少林寺弟子他虽尊贵对少林的思情倒不敢忘我出京时他还对我说将来若登了大宝还要到少林寺札拜。”其实允祯对他说的是若登了皇位就要把少林铲平!本无禅师怒极气极反而冷笑。忽道:“你当年力证贝叶笺文是我师兄手笔这件功劳大极了!”年羹尧心头一震。暗暗盘算如何对付。 本无禅师盯了年羹尧两眼心想:“这孩子果然变了只知功名利禄忘了自己是汉人了。”但少林家规素来不理朝政也不禁门徒为官何况年羹尧又不是少林派的正式门人本无更管他不着年羹尧见本无大师不语面色似较缓和又陪笑道:“无住禅师法体可好?”本元道:“好。”年羹尧道:“自古道师尊如父我虽然无福得列门墙但曾蒙老禅师指点一向把你老当师尊看待老禅师远来请容弟子备办斋席。”吩咐下去本无忽道:“且慢!”年羹尧道:“大师有何吩咐?”本无道:“我来此不是化斋我问你浙抚交给你押京的疑犯我的徒弟印宏可在内么?”年羹尧稍一迟疑答道:“在内。”本无道:“他犯了什么嫌疑?”年羹尧道:“涉嫌给叛贼路民瞻送信。”本无道:“有证据么?”年羹尧道:“尚未搜出。”本无道:“那么请大将军准我将他保释。”年羹尧急道:“大师言重了!”本无道:“客气话不必多说!你干脆说准还是不准。”年羹尧道:“这这” 本无冷笑道:“既无实据就照你们朝廷的法例也可交保候传难道少林寺的监寺做一个保人你年大将军还信不过吗?”年羹尧只好说出来道:“这是四皇子所要的人。”本无火气上冲大声说道:“好你就对四皇子说是我带走的他若要人可到少林寺去要!” 本无大师动了真怒心中已是准备硬要。不料年羹尧忽然陪笑长揖到地道:“大师不要生气晚辈马上把印宏师兄请来陪罪便是。有什么干系由我承担。大师请稍候片刻。”把中军唤来吩咐几句过了半刻卫兵果然将印宏和尚带至帐前。印宏十年前曾回嵩山本寺礼拜那年羹尧还是十一岁的孩子两人曾见过面。年羹尧亲自把他镣铐解开印宏叫了一声:“师傅!”本无道:“你也该谢年将军释放之恩。”印宏和尚疑团满腹迫于师命作了一礼! 本无怒焰已熄心想年羹尧到底是有慧根的人还未完全变环。中军捧上佳茗斋点年羹尧倒了三杯热茶清香扑鼻举杯向本无禅师道:“大师远来请略进斋点。”本无端起茶杯印宏忽道:“师傅咱们别再叨扰年将军还是及早走吧!”年羹尧一口将茶喝尽道:“印宏师兄怎么见外?我昨日方到杭州累师兄久受缧绁之灾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师兄若然不肯赏面那不是诚心怪责小弟了。”本无见印宏催走心中一动及见年羹尧将茶喝光暗笑印宏多疑举起茶杯笑道:“我从来不受官府布施今日破例喝你一杯。”将茶喝了。印宏将茶杯放在唇边迟疑一阵本无禅师忽然一跃而起一掌将印宏的茶杯打碎。大声喝道:“年羹尧你敢施暗算!”年羹尧哈哈大笑早已缩进帐后。本无大师拂尘一扫帐帘倒卷呼的一声了因和尚一杖打出! 本无道:“印宏随我闯!”拂尘一卷将了因禅杖卷着一掌劈他左肩天叶散人倏然跳出双掌一堆运全力接了本无一掌了因禅杖一颤脱了出来韩重山和董巨川也从对面帐中杀出四名一等一的高手把本无师徒围在帐中!年羹尧再走出来远远的坐在虎皮椅上坐观虎斗。 本无勃然震怒拂尘一举唰的向董巨川拂来董巨川急忙一个盘龙绕步赶快闪开抢到侧面掌;本无大师翩然掠出向天叶散人猛下杀手天叶左掌平胸右掌一扫本无喝道:“着!”掌似奔雷把天叶散人震出一丈开外!右手拂尘又已同时向了因面门拂去!本无最恨了因这一招乃是杀手名为“五龙抓面”!韩重山长袖一挥歹毒暗器飞蝗针急如骤雨向本无面门急射本无大师迫得将拂尘一扫数十枝飞蝗针全给扫成粉屑!但了因也解了拂尘毁面之灾急忙退出一丈开外叫道:“困着他!他已中了剧毒决逃不了!”禅杖展开呼呼轰轰不让本无抢近身前天叶散人董巨川韩重山也同时进击!本无的拂尘虽猛:可以卷夺兵器但在四名高手合攻之下若卷了一人兵器势将露出空门被其他三人击毙!只得和他们游斗! 正是: 禅师遭困危竖子弄奸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沉痛释真禅 传经避劫 凄凉谈往事 借酒浇愁 了因和尚、天叶散人、董巨川、韩重山等四名一等一的高手联成犄角之势把本无师徒围在当中。本来若论武功实力本无大师身为少林监寺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以一敌四纵然未必能胜也尽可抵挡得住但不幸他中了年羹尧诡计喝下掺有孔雀胆药末的狮峰龙井茶孔雀胆乃是剧毒之物斗了片刻渐渐眼睛黑体如针刺。本无大师仗着数十年精纯的内功提一口气把毒气强压下去大喝一声佛尘向韩重山的辟云锄一绕了因禅杖呼的一声向下三路扫来本无身形一闪拍的一掌将董巨川震出帐外天叶散人急忙飞身进掌本无大师已从空缺冲出了因四人所布的阵形一乱待再变阵合围之时本无已冲到帐边。 印宏和尚是本无的徒武功自是不弱但比起了因等四大高手究竟要逊一筹他紧随本无身后只以一步之差被天叶散人横肘一撞双掌迅击竞被隔了开来。本无大师听得背后拳掌交击之声反手一掌天叶散人跳到西待本无师徒会合之后他们四人又已联成了犄角之势。 四人再度围攻越逼越紧。了因的禅杖宛如怪莽毒龙担当中路;韩重山的辟云锄横扫直劈绊住印宏;天叶散人和董巨川从两翼协助教本无大师无法专对一人下其杀手。又斗了片刻本无大师额上见汗自知不妙蓦然喝道:“印宏我今日死在此地你回嵩山告诉师叔。不要顾我!”猛然对董巨川疾两掌董巨川刚才中他一掌功力大减惊弓之鸟不敢硬接身形一闪了因的禅杖乘机直扫下来一个“迅雷击顶”打到了本无大师头上。这时本无大师右手拂尘挡住天叶散人左掌击退董巨川未及撤招看来万万逃闪不了! 就在此际显出了本无大师凡人圣的武功只见他肩头一挺蓬的一声了因禅杖如击在铁板之上直弹起来本无大喝一声掠过天叶散人头顶直奔坐在帐内的年羹尧杀去! 了因等大惊四人一齐回防本无喝道:“印宏快走!”印宏稍一犹疑只听得师傅又喝道:“不肖徒你想我死讯无人知晓吗?”这时年羹尧已躲入帐内本无一面大喝脚底仍是丝毫不缓直奔内帐杀来印宏怔了一怔帐外校尉刀枪纷举截他去路。印宏咬实牙根一声洪喝把一杆长抢夺到手中叫道:“师傅我去了!”把长枪展开左点右戳暴风骤雨般直杀出去!那些校尉武艺低微如何挡得往?霎忽给他杀出帐外。了因等四大高手紧蹑本无身后年羹尧在帐内将两把交椅猛的掷出! 本无大师“喀喀”两掌把交椅打得裂成数十小块木片纷飞。了因禅杖一挺杖尖堪堪点到背心本无猛喝一声拂尘反绕把禅杖缠着饶是了因神力惊人竟自不能移动半步。天叶散人双掌齐抵着了本无大师左掌掌力董巨川韩重山左右攻上本无左掌一缩天叶散人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了因趁势沉杖一抖本无已把拂尘解了出来向韩重山猛施杀手! 天叶散人素以掌力自鸣那料刚才这招本无大师右手拂尘力拒禅杖只以单掌之力已自胜他不由得暗暗心寒。年羹尧在帐内叫道:“不用怕他他喝了孔雀胆毒茶决活不了!”天叶散人鼓勇运掌力救师兄!不过三招又给本无大师震出一丈开外! 本无大师纵声狂笑:“哈哈年羹尧你好!”心伤之极为狂笑!饶是年羹尧那样袅雄听来也觉心胆欲裂。年羹尧暗道:“你虽于我有恩但四贝勒要把少林寺铲平我也无法不先除你。但已不敢揭帐观战在卫士环立下退到了帐后。 狂笑声中本无大师愤极气极痛下杀手!韩重山正使到“开山辟石”一招挥锄急斫本无大师陡然大喝肩头一挺又硬接了了因一杖左掌一挥把韩重山的辟云锄打得脱手飞去!董巨川正在背后招本无左掌向前一按喝声“去!”把韩重山一拿打翻拂尘自肩上反扫过来把董巨川手腕缠着。了因急挺杖来救本无已倏地回身拂尘把董巨川卷了起来迎着了因的禅杖便送了因慌不迭的缩手只听得本无又是大喝一声:“去!”奋力一挥把董巨川掷出帐外! 这几招疾若电光石火本无拼血肉之躯硬接两杖把韩重山董巨川打得重伤晕倒地上不能动弹!了因和天叶都已胆寒。本无哈哈狂笑拂尘向天叶迎头一击天叶散人急忙倒纵出去了因一杖扫来本无右手一挥拂尘倒转如失飞出天叶散人料不到他有此杀手惨叫一声当场仆倒!这时了因禅杖刚刚打到。本无左臂一架喝声“着!”右手一抬把了因的禅杖握在手中了因竟给扯了过来急忙松手欲逃本无扑地腾起一腿正正踢中了因前心了因飞出三丈开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登时晕倒地上。 本无大师哈哈狂笑突起坐在地上年羹尧闻声胆碎不敢出来众校尉瑟缩四隅都吓破了胆!本无笑声渐弱忽然垂胸臆讷讷语道:“年羹尧你好年羹尧你好!你好”语声渐弱渐寂。过了好久有一个胆大的卫士悄悄上前伸手推他本无动也不动。那卫士放胆摸他胸口忽地大声叫道:“这恶和尚已经死了!” 年羹尧闻声走出兀是不敢上前卫士又禀道:“大帅这恶和尚已经死了!”年羹尧突然放声大哭道:“羹尧为国亡私全忠不能尽义。这和尚虽非我师但我曾承他指点武艺;今日他图谋劫走叛逆我不能不为朝廷诛之于心却是不忍。”说完之后抹干眼泪吩咐校尉道:“给他买副上好的棺材将他厚葬了。”岳钟淇暗自齿冷心道:“你这猫哭老鼠假慈悲做给谁看。”自此更看透年羹尧面目在畏惧之中暗加戒备。 了因等四人伤得甚重天叶散人被拂尘柄插穿肋骨尤其伤得厉害。年羹尧命手下将他们救醒一个个都哼哼嘟嘟不能动弹。了因的禅杖给本无大师拗得弯弯曲曲刚刚醒来又气得晕了过去幸在这四人都是功力深厚虽受重伤尚未致命年羹尧是钟万堂的弟子颇懂医理急辟静室给他们调治同时心中盘算对付少林之策。 甘凤池和吕四娘等在车鼎丰家里藏躲车鼎丰伤势已愈吕四娘中的不是毒针用磁石吸出之后调养两日亦已行动如常。这日聚在家中闲话吕四娘道:“那日幸亏有本无大师要不然小妹只恐不能与诸兄相见了。”甘凤池道:“本无大师方道热肠确是令人钦佩。但他行事任性率真对年羹尧那厮口虽痛骂心实爱之。我倒不能不为他担心呢!”正说话间忽有人报道:“有一个和尚僧衣破碎满面血污求见甘大侠。”甘凤池“啊呀”一声急忙奔去开门一个和尚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一跤跌落地上甘凤池一看出不是本无大师心中惊疑不已。路民瞻闻声走出大叫道:“印宏师兄你怎么啦?”急取冷水将他喷醒。印宏大哭道:“我的师傅只怕已遭毒手了!” 吕四娘心痛如绞急问详情。印宏一一说了。吕四娘甘凤池怒道:“好本无大师若有三长二短我们誓必为他报仇。”印宏道:“年羹尧手握大军帐中高手如云这仇极不易报!我想在此稍息之后便回嵩山告诉主持方丈知道。”甘凤池道:“好我送你到嵩山。” 待到晚间车鼎丰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证实了本无死讯。诸侠大哭一场设灵祭奠。正自伤心忽闻得有“叮叮”之声远远传来甘凤池一跃而起推门出望。寿昌书院设在心麓山风送声更为清澈甘凤池登高眺望不见人影正自惊奇忽闻得铃声又起一条人影突在山拗出现倏然之间就到半山。甘凤池大吃一惊叫道:“八妹你来!”话声未停那人已到面前是一个手提“虎撑”、长着三绺长须的江湖郎中向甘凤他打了一个稽问道:“车鼎丰老先生在这儿吗?”吕四娘与车鼎丰自内走出一看全不认识。甘凤池起了疑心正想出言试探车鼎丰起先不敢表露身份及至见了他的虎撑端详一阵忽然叫道:“来的莫非是武老前辈吗?” 那江湖郎中抱拳说道:“小姓武老先生如何得知?”车鼎丰道:“李公子曾经提及。”江湖郎中道“原来尊驾便是车老先生。”车鼎丰道:“不敢老前辈可见到李公子么?”那江湖郎中面现惊诧之容看了甘凤池和吕四娘一眼。车鼎丰连忙给他们介绍甘凤池听说此人便是武琼摇的弟弟武成化急以先辈之礼参见武成化道:“欠仰江南大侠盛名我与尊师虽曾有一面之缘但门户毫不相连咱们还是各交各的以平辈相称好了。”甘凤池执意不肯武成化无奈受了他半礼随众人同入寿昌书院。 坐定之后武成化道:“李治不在这里么?”车鼎丰道:“我们正想找他。”武成化道:“这孩子真是少不更事我千辛万苦把他救出来叫他不要随便走动那知转一转眼他就跑失了。” 车鼎丰莫名其妙问道:“怎么回事?”武成化道:“我姐姐这次叫他下山历练甚不放心所以托我暗中保护。那知他在湖滨被了因所擒伤了筋骨。我把他从渐抚卫士的手中抢了出来。又用流云飞袖的绝招将那凶僧吓走。”吕四娘道:“啊李公子真是信人他果然那天绝早就找我们。还有那个小姑娘呢。”武成化道:“我没有见着什么小姑娘?” 武成化呷了一口热茶续道:“我将他救出之后便把地带回道观我在宝石山的黄龙观寄居。我叫他在道观中疗伤等年羹尧大军去后才出来走动。昨天我出城替他配药回来时听道士说他已出去了。直等到半夜都不见他回来又没有留下书信我还以为他一定是到寿昌书院来找你呢!” 车鼎丰和甘凤池面面相觑甚是担忧吕四娘道:“李公子人很精明剑术又高料无意外。”武成化道:“杭州高手云集只一个了因和尚他已对付不了我如何不替他担心?”甘凤池道:“我料了因他们也必然受了重伤。以李公子的武功除了了因这班人之外其他的人也伤他不得!武成化道:“甘大侠何以料那凶僧会受重伤?”他想:以自己的武功也只能把了因打败而不能伤他还有何人有此本领?甘凤池把本无大师遇害的事说了道:“依武老前辈说来了因被吓走之后正好与年羹尧的大军相遇年羹尧必邀他进帐无疑的了。本无大师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人物岂有束手被害之理。”印宏和尚这时伤也好了出来见过武成化道及当时之事也料了因等四名高手必伤无疑武成化这才略放了心。 武成化对本无大师是久己仰慕闻他噩耗自也不免伤心在甘凤池等人所设的灵前祭了道:“还要去找李治。”车鼎丰道:“夜已深了歇一宵吧。明日大家分头去找。” 车鼎丰在寿昌书院名虽讲学实是宣扬吕留良攘夷卫国之说所以聚集有一班有血气的青年俨然成为浙江秘密反清帮会的一支。车鼎丰暗中派人寻找李治一连三天竟是毫无消息。 再过几日年羹尧的大军也开走了李治的消息仍然探不出来。武成化叹了口气道:“看来只有广托江湖的朋友代为寻找了。”甘凤池道:“江南一带我可尽力。”吕四娘问武成化今后行止武成化道:“我想到年羹尧故里一行。把钟万堂遗骨迁葬。”众人知道他曾得无极派先祖傅青主指点算起来比钟万堂还高一辈钟万堂死后无极派没有传人后事自然该他照料。 甘凤池道:“我们送印宏大师回嵩山正好与前辈一路。”第二日.甘凤池吕四娘路民瞻白泰官鱼娘等一行和车鼎丰郑重道别护送印宏回山武成化和他们一路到了登封之后便各自分手。 一别数年江山仍旧吕四娘一面登山一面慨叹只怕这千年古刹会化劫灰。印宏更是神伤。上到山来早有知客僧迎接入寺。 到了解行精舍弘法大师亲自出迎弘法是掌经堂的座高僧地位仅在少林三老之下印宏急忙上前参见。弘法大师面色沉重低声说道:“监寺的噩耗主持已经知道了。”印宏道:“请师叔代禀主持第四十八代弟子印宏参谒。”弘法道:“主持正在达摩院讲经我已替你留下座位你去听吧这次恐怕是他在嵩山本寺最后一次的讲经了。” 弘法大师陪贵宾在解行精舍说话印宏和尚怀着沉重的心情悄悄的走进达摩院末位坐下只见本寺十二名大弟子都垂胸臆凝坐听经。 无住禅师面容肃穆声调低沉讲的是“法华经”中的一节经堂的气氛虽然凄怆经文的故事却甚有趣。大意是说:当五百阿罗汉于佛前受戒之日佛祖引导他们悔过自责。席罗汉道:“世尊我等常作是念自谓已得究竟灭度(按:可作彻悟真理解)今乃知之如无智者。所以者何?我等应得如来智慧而便自以小智为足。”佛祖叫他举例他便说了一个故事说是印度方时有一个人他的亲友送他一件衣服衣里藏有一颗无价宝珠他却不知道因为贫穷到处流浪“为衣食故勤力求索甚大艰难少有所得便以为足”后来那亲友见了他说你有宝珠而不自知“勤苦忧劳以求自活甚为痴也。”那人因此而悟了佛理。 这故事印宏也曾听过以前只觉有趣并未领略其中妙谛。而今重听忽然如有所触只听得无住讲道:“我嵩山少林建寺已历一千三百余年历代勤劳始有了今日的规模。但也正因此有些人便因为经过艰难少有所得便以为足。’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其实少林的规模。比起达摩祖师所传的经文至理正等如那人所获的‘衣食’与那‘无价宝珠’之比若‘只求自活’‘勤苦忧劳’那便‘堕入下乘’了。你们将来舍了基业到处流浪之时应该记着你们本来有一颗‘无价宝珠’不要只因衣食之故而堕絮沾泥那才是我佛门弟子。”讲完之后十二高僧和印宏和尚都流下泪来。 无住禅师道:“请甘大侠来。”印宏上前参谒无住禅师道:“你不必说了。”过了一阵知客僧陪甘凤池进来无住禅师拱手道:“甘大侠义薄云天远来报讯我们少林寺僧无不感激。”甘凤池急忙还礼道:“本无大师一代宗师竟遭暗害凤池身在杭州不能分难惭愧无比。”无住禅师道:“枭雄当道人力难挽浩劫本无师兄虽死事情只恐还未了呢!”甘凤池默然不语。无住道:“允祯与年羹尧都出自少林允祯若登大宝有年羹尧助恶那就是少林的大劫到了。”甘凤池道:“以禅师大力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无住道:“除非换了沧桑否则这场浩劫必免不了。”甘凤池想道:“反了吧!”见无住禅师双眸炯炯眺望远方知他正在沉思不敢言语过了半晌无住禅师叹口气道:“明日起少林寺僧便要渐渐疏散了我想在福建的莆田和广东的南海再建根基将来只怕还有要仰仗甘大侠之处。”甘凤池道:“禅师若有所需只管吩咐。” 甘凤池等在少林寺住了几日见少林寺忙于搬迁便即告辞。下山之后吕四娘道:“我闻得弘法大师说曾静已到北京。”白泰官道:“反正我们已到河南何不上京一趟。”曾静是吕留良的得意生几十年来仆仆风尘密谋复国和严洪逵沈在宽等都是忘年之交。甘凤池道:“我和关东四侠也有来年在京相见之约去就去吧不过大家要小心一点。”甘凤池炼有易容丹当下替各人化装易了容貌迳赴京华。 秋去冬来时移序换到了京城已是仲冬季节鹅毛似的雪花下得正紧。众人进了城门忽见一队喇嘛排着仪仗向皇宫那方进。众人躲在一间店铺的檐下听得店中的人闲谈道:“听说老皇帝得病特地从西藏请这班大喇嘛来替皇上念经攘解你看那派头多大。”吕四娘心念一动却不言语等喇嘛过后悄悄的对甘凤池道:“我们来得适时也许会看到允祯那厮登位的大典呢!”甘风池道:“我听得江湖上的朋友传言康熙的十几个皇子暗地里都在勾心斗角争夺皇位未必见得就是允祯登位。”吕四娘道:“允祯处心积虑已久结纳的奇人异士最多其他皇子不是他的对熟酰”甘凤池笑道:“管他是谁登位对我们汉人都没好处何必费心猜它。” 甘凤池虽然未到过北京但他交游广阔在北京也有很多朋友闻得他来许多人都邀他到家中居住甘凤池一一推辞在旅舍住了两日。吕四娘道:“我们虽变了容貌旅舍究非长住之地。”甘凤地笑道:“我算好还有一个人要来请我们。”吕四娘问他是谁甘凤池笑道:“说你也不知道。不过这人的师傅你倒见过。”吕四娘知他有心卖个关子一笑不问。果然到了第三天店小二进来禀道:“唐爷有一和尚带了捐册来指名要向你化缘!” 甘凤池道:“好请他进来。”店小二好生奇怪道:“我还以为他是瞎撞原来果然和客官相识。”过了片刻引进了一个和尚面容清瘦看来约有五十岁左右。甘凤池掩了房门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空明和尚原是是你。你怎么做了和尚了?”那人道:“特来向你化缘!”甘凤池笑道:“你的耳朵倒长居然知道我了铁扇帮的横财。”那和尚忽惨然一笑;道:“披上袈裟事更多过了年我也要离开北京了。”甘凤池问道:“怎么你现在真的勘破色空?”那人又是一笑笑得极为凄惨道:“到我的破寺喝酒去!”甘凤池结了店钱。和那和尚向郊外走去。走到郊外甘凤池才替他们介绍。原来这和尚俗名叫祝家澎正是武成化的唯一传人。吕四娘也曾听武成化在途中说过他有这么一个徒弟却料不到原来就是这个和尚。心中奇怪为什么甘凤池从来不说。 走了一阵到了西山那和尚在前领路走到山麓一个破破烂烂的庙宇笑道:“这就是我的居处了。”这庙原是废弃的方庙虽然破烂里面地方倒还宽敞。 那和尚略扫灰尘在墙壁上取下两大葫芦老酒邀众人共酌。甘凤池道:“还未请教你的法号?”那和尚道:“我替自己取了个法名叫做冷禅。”甘凤池笑道:“名为冷禅只恐你的心未必真冷。”冷禅又是惨然一笑大口大口的喝酒转瞬把一大葫芦老酒喝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祝家澎因意中人被幽深宫三十年来梦寐不忘去年冒险探宫失败之后心灰意冷因而削做了和尚。但他还不知道意中人已死所以虽然做了和尚还是舍不得离开北京。 甘凤池见他意兴萧索喝了一大口酒摇头笑道:“我兄如此自苦真是何必披上袈裟?”冷禅道:“如果去年碰见你们也许我会得偿心愿”当下把他去年探宫失败之事说了。甘凤池道:“将来我们再和你去。”冷禅苦笑道:“我已做了和尚这事不必提了。” 冷禅知道吕四娘是甘凤池的师妹又是名儒吕晚村的孙女忽然问道:“禅理重在空明儒家要人克己但性情与生俱来苦要人如太上之忘情岂不是违反了自然?看来我这一生是既不能为侠客也不能为高僧的了。”吕四娘道:“儒佛两家都是导人为善顺其自然不必勉强的。正唯有至性至情所以才能割肉喂鹰舍身救虎。拧非一讲空明便是只求自了!”冷禅起立一揖道:“敬闻妙论醒我迷糊。”吕四娘慌忙还礼道:“前辈如此折杀我了。”冷禅哈哈笑道:“我和你师兄兄弟相称你岂可叫我前辈。”说话至此眼中始流露出兴奋的光辉。 甘凤池道:“祝大哥虽以冷禅为号豪情胜慨还是潜在心中。”冷禅苦笑道:“卅年回如梦如烟不必说了不必说了。咱们喝酒。”过了一会冷禅先自酩酊醉倒。白泰官笑道:“这和尚真有意思。”甘凤池扶他进禅房安歇冷禅醉得迷迷糊糊吟道:“古刹荒凉留客住野僧无礼慢嘉宾。”甘凤池服侍他睡了在寺中巡视一遍只见几间耳房都已备好床铺吕四娘道:“这个和尚看来虽然疏狂其实细心得很。也是性情中人。”甘凤池道:“要不然他怎能为了一个女子等候三十多年?” 甘凤池这才说出冷禅来历众人都不禁黯然叹息。路民瞻感触尤多又喝了一大口酒吕四娘笑道:“路师兄不必伤感李明珠虽然是侯门小姐但看她举止言行却绝不是一个懦弱的宫娥可比。” 甘凤池又说出他与祝家澎结识的经过那不过是三年之前的事祝家澎初到江南人地生疏缺了盘缠在一个小市镇柔药讨钱他不懂规矩末拜当地的“大哥”那“大哥”的手下硬收“场规”他略为出手就把那些人打得抱头鼠窜。本来事极寻常不料那当地“大哥”却是一个盗党领的徒弟见他一个异乡来客露出那惊人的武功不禁生了疑虑以为京中派来的捕头就暗中通知那盗党领。那盗党领听说有这样的人物到来连忙带人去盘问他两方言语不合打了起来祝家澎寡不敌众竟给擒了。恰好甘凤池也到那个地方听说有这样一桩事情赶忙去拜会那盗党领求见被他所擒的异乡怪客。甘凤池只看了祝家澎一眼便断定此人必非捕快立刻向那盗党领说情把祝家澎释放出来。祝家澎见甘凤池与自己毫不相识居然这样的为自己尽力对他的义气十分佩服及至互通姓名知道他就是“江南大侠”之后更为倾佩。两人言语投机结成了风尘知己。那时祝家澎就把他的来历向甘凤池说了并相约日后在京相见。甘凤池因事涉宫廷秘密而且是祝家澎个人的私事因此一向没对同门道及。 第二日冷禅一觉醒来又约甘凤池喝酒。甘凤池笑道:“这样喝法只须连喝三日便要把你这破庙也喝光了。”说着掏出银子来道:“今天我请客吧。”冷禅白眼一翻道:“小家子气这点银子够什么用?”甘凤池怔了一怔心道:你这和尚吃得多少十两银子还不够?问道:“要多少才够?”冷禅道:“你拿出一万两来吧。”甘凤池又是一怔冷禅哈哈笑道:“我向你化缘你当是假的吗?”甘凤池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说笑的呢!你既然要莫说一万二万也有。”从囊中取出一串宝珠道:“这是铁扇帮劫掠来的不义之财大哥拿去用吧。”冷禅放入怀中这才笑道:“我要你的钱为的是要拿去救济一些孤儿寡妇。” 甘凤池道:“你做了佛门弟子难怪要广结善缘。”冷禅眼睛一翻忽又笑道:“我要救济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孤儿寡妇。”甘凤池随口问道:“不是普通人家的难道还是富贵人家的不成?”冷禅道:“我专门救济你对头冤家的孤儿寡妇。”甘凤池道:“大哥你又说笑了。”冷禅忽正色道:“一点也不是说笑。我问你你们这些江湖侠客和宫中卫士是不是对头?”甘凤池道:“若他们死心塌地的为皇帝老儿卖命缉捕我们那当然是对头了。”冷禅道:“可不是?我救济的就是一些卫士的寡妇孤几。你知道我在三十多年前曾在宫中外廷的内部当差那时周青还在宫内当卫士未曾叛变呢。我和周青以及另外一名卫士叫侯三变的是好朋友。”甘凤池插口道:“我听你说过周大侠是我生平敬仰的人侯爷虽在宫廷对江湖上的侠义同道也常加掩护像他们这样的卫士非但不是我们的对头而且是我们的朋友。”冷禅续道:“当宫中卫士其实也惨得很。我因为和周侯二人交好所以也认识一些卫士朋友。去年我回京之后现他们十九都已死去。有些卫士留下寡妇孤儿皇帝既没恩恤平时邻里又因憎恨那些卫士生前的作威作福谁都不照料他们。”甘凤池叹道:“这真是祸延子孙。”两人谈讲一阵冷禅便到城中沽酒去了。 晚上冷禅回来甘凤池问道:“可有关东四侠的消息么?”冷禅道:“他们还未来。倒是我碰到一些武林朋友他们听说你来到处的打探消息。我怕你不愿太过露面所以一概推说不知。”甘凤池道:“推得很好其实那班朋友十九都是闻名的朋友我又改了容貌他们见了我也不认得。’白泰官问京城有什么新闻冷禅道:“除了老皇帝的病之外便是十四贝勒的回京。”十四皇子名叫允祯最得康熙宠爱他曾屡次统兵西征现在还在辞职被封为抚远将军。吕四娘听冷禅谈起十四皇子蓦然想起唐晓澜所说的宫中见闻道:“十四贝勒回来莫非是为了争位?”冷禅道:“这就不知道了。我过去对宫廷的事知得颇多现在反不愿闻问了。”白泰官道:“一个皇子回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新闻。”冷禅道:“不然这十四皇子是从青海带军赶回的大军驻扎在城外呢此其一。其二是他回来之后就在护国寺前设了一个较技场立有两个擂台一个是比试摔跤的一个是比试拳脚的。主擂的台柱都是他军中的勇士。并立下重赏谁能把台主摔倒的赏黄金百两能打台主一拳的赏黄金十两。这较技场已开了三天了。” 众人之中鱼娘一向生长水边且久已倾慕京城的繁华不料到了北京之后却关在这样荒凉的庙宇里自觉气闷闻言不禁说道:“我们何不进城去瞧瞧热闹。”白泰官也是好动的人帮腔说道:“反正我们已改了容貌到城里溜溜也不揖事。” 甘凤池虽然不大想去但白泰官是师兄不便扫他的兴便道:“既然鱼姑娘和白师兄都想去那么我们一道去好了。” 护国寺是北京的大庙市之一往年每逢元宵端午中秋等佳节便开庙五天十分热闹。现在虽非庙市之期但因十四皇子在寺前空地设了个较技场看客比起庙市的游人还要拥挤。甘凤池等五人身怀绝技不一回就挤到台前。这日正逢摔交那一台开场主场的是一个蒙古武士生得十分威武。甘凤池等看了半天已接连见五名拳师败在他的手下。那蒙古武士十分得意大言道:“久闻京师乃人文蔓苹之区卧虎藏龙不知多少为何总不见能者赐教。难道京中武士果真不过尔尔吗?”白泰官悄声说道:“七哥你若施展出那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包管他当场出彩。”甘凤池道:“五哥千万不可招惹麻烦。”白泰官道:“我不过说说罢了谁真的想去打擂。” 过了一阵没人进场比试蒙古武士道:“再没人来我要回去吃午饭了下午再见吧。”话声方停忽然在人丛中挤出一个少年跃上台上道:“我来领教。” 吕四娘吃了一惊这少年形容虽改音调未变细细一看分明是唐晓澜无疑!心中想道:怎么唐晓澜又到京城来了?他的身世有绝大隐秘他又不是爱闹事的人怎的却在这里抛头露面?杨仲英父女不知来了没有?游目四顾不见熟人台上两人已动了手。 蒙古武士是摔交能手根本不把唐晓澜放在眼内双手扭着唐晓澜手臂两腿微弯膝盖向前一顶喝声:“去!”那料唐晓澜纹丝不动蒙古武士肢窝一痒又酸又麻扑通一声给唐晓澜摔倒地上跳起来道:“你这不是摔交?”唐晓澜道:“怎么不是?你明明是给我摔跌的嘛!”台下观众也哗然乱叫。那蒙古武士虽然明知他用的不是“摔交”手法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酸软无力给他摔倒气愤愤的站起来道:“好咱们再来一次明刀明枪你真能摔倒我我便服了。” 唐晓澜确实不懂“摔交”手法刚才那着是他暗用“拂穴”手法拂了那蒙方武士的麻痒穴硬生生将他摔倒的。见蒙古武士不服心道:“好我再给你一个真的。”学了蒙古武士的姿势两腿微弯双臂平伸道:“来吧!”蒙古武士和身一扑捉着唐晓澜的手腕便扭。唐晓澜早先在台下看了半天心想这摔交之技和擒拿手法似乎相通我何不用他的招数加以变化?主意打走用力和那蒙古武士相抗。那蒙古武士的力比唐晓澜大得多手腕一沉膝盖一顶看看就要把唐晓澜摔倒那时唐晓澜的手臂滑似游鱼蓦然脱了出来身子微微一闪左手一推右手一击借力打力那蒙古武士庞大的身躯竟然直向台下飞去。 这一招正是摔交中的厉害招数名为“犀牛望月”。是唐晓澜刚从那武士学来加上内功劲力暗中杂以擒拿手法将他摔倒的。蒙古武士给他一摔本以为会头破血流那料唐晓澜这一摔功夫十分到家就好像把他送到地上似的。那蒙古武士十分佩服翘起拇指道:“行!这一百两黄金该是你的了!” 唐晓澜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台下又跳上一人冷冷说道:“行!摔交中杂以擒拿手法确是难得我的擂台你也一并打了吧!”唐晓澜吃了一惊这人能在瞬息之间看破自己的手法非大行家不可。拱手请教才知他就是较量拳脚的擂台主十四皇子的军中教头云大鹏。 唐晓澜也不推辞施了一礼道:“请云教头赐招。”吕四娘在台下越纳罕不知唐晓澜一再打擂是何用意。 云大鹏见他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知他必是内家高手想试他功力右手作掌左手抱拳一声“有请”吐气扬声拍的一掌向唐晓澜当胸按下掌心内卷暗藏小天星掌力唐晓澜反掌一推只觉对方掌力己变不是平按而是斜带右手急忙向上一捎将他勾带之劲化开右手画了一个圆弧“哧”的一声疾推出去云大鹏道声:“好!”身形一闪扑攻唐晓澜左面空门。 吕四娘悄声道:“晓澜大有进步了。”甘凤池“晤”了一声心中很不高兴。他也像吕四娘一样猜不透唐晓澜用意。暗道:就是想试自己技艺的进境如何也不该在这种场中炫耀。 云大鹏试出唐晓澜功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不敢怠慢倏的五指一拢向唐晓澜左胁“啄”下这种指法名为“雕手”专破内家气功指力雄劲无比;唐晓澜身形半转掌根用劲一推右拳由怀内向上一冲云大鹏身形后仰唐晓澜左掌一堆一拨把他的雕手拨过一边猛然进招翻身劈击左掌在右拳背上一括而过右拳披面左掌斜切云大鹏又道一声:“好!”双手如环一翻一绞将唐晓澜凶恶的招数破开两人一合即分各自戒惧。 云大鹏道声:“再来!”再度扑上彼此经过试招之后掌法均变云大鹏双手翻绞如风车疾转向唐晓澜着着进招。这种“风车手”的掌法乃北方技击名家霍玉堂所创利于近攻唐晓澜退了两步双臂一挺采用长拳打法接了他二十招觉得甚为吃力。 吕四娘看得皱了眉头心想:以唐晓澜的能耐绝不在敌人之下如何这种掌法也不会应付。再过片刻唐晓澜看看给逼到台边近台的观众纷纷避开防他跌下。那知唐晓澜身形一起呼的一声从云大鹏头顶飞过反转身来掌法大变! 台下的观众轰然喝采云大鹏也吃了一惊只见唐晓澜飘忽如风掌法神妙变幻无可捉摸!自己的“风车手”逼到东方敌人已避到西方到逼到西方时敌人又已在北方出现。就像他已熟知了自己的招数似的一出手一投足都全在对方意料之中。 你道唐晓澜何以会突然抢尽上风?原来唐晓澜在易兰珠门下三年学的是以天山剑法为主掌法通而不精。但虽然如此天山掌法到底是博采各家而成只要运用得宜对付任何家数都可保持不败。唐晓澜对敌的临场经验不多未曾见过“风车手”这样的古怪打法所以初时落在下风。到接了二三十招之后渐知路数便用天山掌法中的“游龙掌”来专克这种近身的打法。唐晓澜的天山掌法虽然只学了五成但对付起云大鹏来己绰绰有余。所以唐晓澜的掌法在甘凤池等一流的高手看来虽然还是颇多破绽但在云大鹏看来已是神妙无比。 唐晓澜越打越快云大鹏正想喝停“卜”的一声肩头已中了一掌幸在他的根底甚好身体壮实晃了两晃并未跌下。唐晓澜道声:“得罪!”双掌一收垂手站立。 台主这方在擂台后面揩有一个帐蓬喝采声中帐中走出一个军官道:“请这位英雄进帐领赏。”云大鹏面向观众宣布今日擂台结束。但看热闹的观众还是挤满台前。 唐晓澜随那军官进了帐中那军官伸出手来与唐晓澜相握一握之下唐晓澜只觉对方掌力奇劲自己五指竟被捏得隐隐作痛。那人哈哈一笑放松了手道:“果然是真有本领的人!”随即请问姓名唐晓澜乱捏个假名说了。那人道:”小弟虽为十四贝勒的近卫军统领一向随军西征无暇结纳中原豪杰见笑见笑。”唐晓澜道:“原来是方统领失敬失敬!”十四皇子军中有两个本领极为高强的人物近卫军的统领方今明便是其中之一。唐晓澜在打擂之前早已听人说过。 方今明道:“壮士稍待我叫他们把黄金拿来。”唐晓澜道:“小弟久幕十四贝勒军中的英雄此番前来志在求教不在黄金。不知方统领绝世武功何以不去主擂。”方今明哈哈大笑道:“请进帐后一谈如何?”其实唐晓澜早知十四皇子摆擂的用意也早知方今明在幕后选贤的用意他这一问目的不过是故意掩蔽自己打擂显技的真意。 再说吕四娘等满腹疑团在台前等了多时忽见唐晓澜和一群军官走出帐蓬跨上骏马一群人扬鞭呼喝闯出人丛擂台和帐蓬中的办事人员也随后离开人群渐散。甘凤池愤然道:“咱们回去吧。” 吕四娘一路默不作声回到了冷禅的破庙之后甘凤池以拳击掌正想话吕四娘突然抢着说道:“我看唐晓澜绝不是求荣卖友之人!” 吕四娘与甘凤池最为相近心意相通所以吕四娘见甘凤池傲然于色便知他对唐晓澜起了很大的怀疑因此抢着说话。甘凤池道:“八妹对于唐晓澜此人你当然知道得比我清楚。可是他到底是凤子龙孙你也不能过于轻信。”吕四娘道:“他出生未满一月即离宫廷一向在侠义门下我们怎能将他与满州皇子一例看待?而且他若想求荣当日在深宫见了皇帝就当认父归宗求官赐禄。”甘凤池道:“话虽如此但到底不能不防。人心易变明未的洪承畴何尝不以大忠臣自命到后来不也投降了满奴做了2臣传中的要人物?焉知唐晓澜不是变了心意见允祯做皇帝的希望最大就想投靠他呢?”吕四娘道:“七哥顾虑不无道理但咱们还是再放远在看才能断定。”甘凤池道:“好我在三日之内准能把他的消息打探出来。” 过了三日甘凤池果然把唐晓澜的消息打探出来愤然的对吕四娘道:“我料得不错唐晓澜果然投靠了允祯在允祯的近卫军中当上一名都统了。”吕四娘秀眉一整沉思半晌道:“即算如此恐怕其中也别有因由。”甘凤池道:“凡事也不能老从好处着想过去我也曾替他向杨老英雄和关东四侠等武林同道说情但如今他已当了满洲军职我们可就不能还把他当成以前一样看待了。须知正因唐晓澜出身侠义门下和我们又都熟识他若变了心肠扶助满洲和我们作对那才是一个最厉害的敌人呢!”吕四娘道:“依你说怎样?”甘凤池道:“趁他还未手握大权的时候把他杀了!”吕四娘道:“把他杀了?”甘凤池道:“难道还要养虎贻患吗?”吕四娘道:“总得见他一面问个青红皂白。”甘凤池道:“八妹究是心软也罢你既然要见他明日和我到明十三陵去。”吕四娘喜道:“你已经和他约好了?”甘凤池道:“不是我和他约好是允堤和他约好。”吕四娘奇道:“这怎么说?”甘凤池道:“允堤明日带一班亲信卫士到明陵狩猎我打听得唐晓澜也会随行。” 明十三陵在北京北郊长寿山下乃是十三座明代皇帝陵墓的总称这些陵墓散布在方圆约百里的小盆地带东西北三面峰峦耸立好像屏障正南一面如同喇叭口伸向北京平原口的左右有两座山龙山和虎山构成了合抱的形势。每个陵墓的附近都有一个以陵为名的村落如永陵村康陵村等满洲入关之后辟明陵一部为狩猎场村民不许入内打猎。峪在附近山丘却可以看到。 第二日一早甘凤池和吕四娘便到明陵中的“主陵”长陵(明成祖墓〕附近的山头等候。长陵在十三陵中建筑得最为雄伟墓地本身虽然列为禁区但在山头望下碑亭华表矗立翁仲石兽分列却也看得颇为清楚。吕四娘登高眺望不禁起了故国之思潸然泪下。 正是: 故国山河在孤臣孽子心。 欲知唐晓澜见着了吕四娘之后怎样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烛影摇红 允祯登大宝 剑光惊梦 侠女入深宫 甘凤池出言劝慰吕四娘凄然道:“如果师傅在此她老人家恐怕要更伤心呢。”独臂神尼乃是明末崇祯帝的公主甘凤池想起师傅也说不出话来。 到了近午时分陵道上尘头大起十几骑骏马如飞奔来甘吕二人躲在大树之后过了一阵那些人已到了长陵的墓宫“稷思殿”前休息吕四娘纵目观看果见唐晓澜杂在卫士之中而且对允堤状貌十分恭敬。甘凤池道:“如何?”吕四娘默然不语过了一阵方道:“有何办法引他出来讲话。”甘凤池道:“难难!”想了一想忽道:“你带了暗器没有?”吕四娘道:“有。”甘凤池道:“等会你行刺允堤。故意现身给唐晓澜看见看他怎样。”吕四娘笑道:“我若一击而中当真杀了允堤岂不是帮了允祯那厮的大忙!虽说那个满洲皇子登位对我们汉人都是一样但我最恨允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宁愿见允堤登位。”甘风池笑道:“谁不恨允祯?我叫你行刺允堤可并不是要你一定把他刺死给他挂点彩也就够了。看唐晓澜对你怎样?你轻功卓现身之后就可引卫士们追你。他们也走追你不上。唐晓澜如果帮定允堤和你作对我就把他干掉。”吕四娘心头一震但甘凤池说话斩钉截铁而且事关重大不便反对。心里但愿唐晓澜不是真的依附清廷。 允堤等休息一会带了猎犬走出长陵墓地狩猎场在长陵之西恰恰要经过甘吕二人埋伏的山麓吕四娘手心淌汗着着允堤经过唐晓澜就在他的侧边甘凤池嘴角一呶示意叫她快放吕四娘倏地飞身扑出右手一扬三柄小匕带着呜呜之声分三路向允堤打到! 就在这一刹那只见唐晓澜亮出游龙剑一撩把当中的匕打落允堤久经战阵身手也是不凡霍地一个“凤点头”把左面那柄匕也闪过了另一名卫士双指一箱把右面那把匕箱着反手打出大叫:“有刺客!” 唐晓澜骤见一个少女扑出虽然改了容貌但他已知道是吕四娘怔了一怔众卫土已纷纷扑上允堤道:“把她拿下!”唐晓澜略一迟疑之后舞剑赶去。 甘凤池见唐晓澜救护允堤十分卖力勃然大怒。众卫士追赶吕四娘已到南面山麓唐晓澜起步梢迟落在后面。甘凤池不假思索一扬手六柄飞刀闪电射出全是飞向唐晓澜的要害之处! 正在甘凤池扬手飞刀之际忽听得弹弓连响甘凤池的六口飞刀竞在半空给人打落!甘凤池大吃一惊!只听得又是嗖嗖两声从自己头顶飞过。甘凤池猛然想起一人回身便退北面山头上一个瘦长身影俨如怪鸟飞腾倏忽到了山脚甘凤池施展出“八步赶蝉”的本领紧紧追蹑前面那人片刻之间已越过两个山头。 甘凤池叫道:“杨老前辈何故相戏?”前面那干瘦老头儿倏然止步回过头来长须飘飘笑道:“甘大侠几乎给你坏了大事!”正是铁掌神弹杨仲英。甘凤池一愕以为他是扰犊情深爱徒意切不禁问道:“老前辈敢是为唐晓澜而来吗?”杨仲英道:“正是。”甘风池诧道:“老前辈武林领袖侠义感人难道也包庇叛徒吗?”杨仲英哈哈笑道:“这回轮到我替敝徒说情了晓澜有绝大的苦衷有绝秘的隐情他绝不是求荣卖友的人!”甘凤池又是一愕这些说话正是他以前替唐晓澜说情劝过杨仲英的当下不觉动容抱拳说道:“既然老前辈也如此说那么是甘某莽撞了。”甘凤池与杨仲英一南一北都是以侠义威德服人的武林领袖所以以前杨仲英听甘凤池一言便冰消了对唐晓澜的误会而今甘风池听杨仲英一言也相信了唐晓澜不是坏人。 甘凤池正想细问根由杨仲英笑道:“令师妹也来了。”甘凤池仰头一望只见吕四娘从对面山上跳下片刻便到跟前笑道:“那班卫士给我带着兜了几个现在只怕还在山谷之中疑鬼疑神往来乱窜呢!”又道:“我在前面山头见杨老前辈引师兄来此想来你们已和晓澜谈过了?”甘凤池摇了摇头杨仲英道:“不必和他谈了有一位非常人物就住在附近村落他倒想和你们一谈。”甘凤池又吃了一惊心想什么人物值得杨仲英如此推崇?吕四娘道:“是哪位侠客?”杨仲英道:“你见了他自然知道。”带两人向山谷中走去渐见农村小屋散布丘陵杨仲英到了一间小屋外面停下步来只听得里面有人吟道:“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他乡生白旧国见青山。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 吕四娘喜道:“原来是曾伯伯在此。”急忙扣门里面诗声停下门开处一个灰朴朴的乡下老头走了出来但虽然是农夫打扮却掩不住双目的神光。那老头看了吕四娘一眼笑道:“烧了灰我也认得你这小姐子这位想是你的师兄江南甘大侠了。”甘凤池抱拳作揖道:“老丈是蒲潭曾老先生?”那老头哈哈笑道:“我们闻名已久想不到今日在此见面。” 原来这老头名叫曾静是湖南蒲潭人道德文章素为世人推重别人为了尊崇他只称他为“蒲潭先生”而不名。他在三十余年之前还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虽然文章已做得不错但并无特别过人之处。后来他到永兴府应试见吕留良所评时文内有论夷夏之防及论井田封建政制的文字忽然幡然大悟道:“真读书人原应如此。”自此烧了八股文章再不应考。并道他的门生张熙(字敬卿湖南衡州人。也是清代的一个名儒)到吕留良家中访求书籍那时吕留良已死吕四娘的伯父毅中把父亲的遗书都送给他。 曾静得了吕留良的遗书之后也继承了吕留良的遗志以排满为己任他虽然不是吕留良亲自教出的学生但却真正承继了吕留良的衣钵。曾静后来又亲到浙江吕家与吕葆中(吕四娘之父)、吕毅中、严洪逵等共研吕留良的学说所以吕四娘自小就和他相熟。 吕四娘问道:“曾伯伯几时来京的?”曾静笑道:“比你们来早几天。”吕四娘道:“我们的行踪你都知道了?”曾静笑道:“见面的都是这班朋友怎能不知道呢?不过你们的住处我还未打探出来要不然我就先去看你们了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请杨老先生把你们引来。”甘凤池道:“我们今日此来曾先生也知道了。”曾静道:“唐晓澜是我设计送他到允堤府上去的我自然不能不替他留意。昨日我听得甘大侠打听晓澜的消息便知你们今日必然在此等他。” 吕四娘问道:“曾伯伯为何要把晓澜安排在允堤府中?”曾静呷了一口浓茶道:“满洲入关七八十年根基已稳要聚义民举义旗正式难推倒清廷恐怕是很难的了。所以我想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是策动清军中的汉人将领造反;另方面是设法令他们自相残杀。”甘凤池听了心中很不以为然心想:复国大业焉能因人成事?策反固然重要但到底不能恃为主力。但曾静乃一代名儒甘凤池初次和他见面对他的策略虽不谓然却也不便立刻和他争论。 吕四娘插口道:“伯伯的意思是想叫唐晓澜煽动允祯和允堤作“对让他们自相残杀。”曾静道:“正是。他们火拼不管谁盼谁败都伤了满洲元气。他们元气损一分便是我们的实力增一分。当下说出他和杨仲英北来之事。 原来曾静连年奔走江湖结交义士和杨仲英也是老相识了。三月前他到杨家听说了唐晓澜复杂的身世认为大可利用。所以急急和他来京。到了京城知道了康熙病重更认为是绝好的时机。所以叫唐晓澜故意打擂显技混进允堤府内。 曾静道:“有一件事你们还未知道呢允堤来半月还未曾见过康熙的面。”吕四娘奇道:“是么?康熙最宠爱他为何不让他入宫见面。”曾静道:“还不是允祯从中捣鬼叫隆科多等替他封住宫门吗!”吕四娘道:“康熙雄才大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而今宫廷之内竞被允祯一党把待想必他也已病入膏盲了。”曾静道:“我看也是如此。所以想挑动他们内哄必须亟亟进行。” 众人谈论一会吕四娘问杨仲英道:“令媛呢?”杨仲英道:“我怕她惹事不敢让她同来。她和晓澜已订婚了。”吕四娘连声“恭喜”心中却暗想道:唐晓澜一向憎恶她这婚事只怕还有变卦?心颇不安但却不敢说出。 曾静笑道:“莹侄女你的喜事也怕快了?我到杨老英雄家中之前曾上仙霞岭见过在宽他已经能出寺门散步了。”吕四娘杏面泛红心中甚是欢喜。曾静道:“我到他的书房去坐还抢了他一词呢。”吕四娘忍不着问道:“为什么要抢他的?”曾静哈哈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掏出一纸词笺果然是沈在宽的笔迹只见上面写道: 梦深幽度关山千里寻觅旧时游。树老荒塘苔深苇曲曾寄心事悠悠。只而今飞鸿渐杳算华年又过几清秋?东海潮生霞峪翠拥尽恁凝阵。回殊乡作侣几同消残漏共读西楼。班固书成相如赋就闲招鸳盟鸥。问征人归来何日?向龙山醉与白云浮。正是菊劳兰秀天涯何苦淹留? 想忆之深跃然纸上。吕四娘看了更是又喜又羞。心想道: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也该回去看他了。 唐晓澜那日骤然见了吕四娘和甘凤池心中一惊诚恐被允堤看出破绽到后来甘凤池被杨仲英引走他也随众追过几个山头直到吕四娘踪迹已杳这才回来。允堤闷闷不乐道:“小小两个刺客都捉不着要你们何用?”众卫士不敢作声。允堤又对唐晓澜道:“还算你有点能耐那个用弹弓暗助你的人是谁呀?”唐晓澜道:“我也不知。”好在允堤并不追究草草收队回城。 唐晓澜正喜无事不料回到皇府允堤忽然向他一指喝道:“把这小子拿下来!”两旁卫士突然扑上唐晓澜毫不抵抗束手让他们擒了允堤道:“你这小子暗藏奸诈分明是和刺客一路你当我不知么?”唐晓澜喊冤道:“小的保卫不周罪当万死。但若说小的勾结匪人那却是死不瞑目。”允堤道:“追那女贼时你为何落在卫士之后。”唐晓澜道:“我受了一点伤虽然不重但当时却未免一惊所以起步迟了。”露出手腕果然有一道三寸来长的刀痕原来唐晓澜在撩吕四娘飞刀之时故意将剑锋一挂让飞刀落地之际擦过自己手腕。允堤面色稍见缓和喝道“为何你不早说?”唐晓澜道:“一点轻伤不敢张扬夸功。”允堤面色更好道“那么说你对我倒很忠心。”唐晓澜道:“皇爷明鉴。”允堤双眸炯炯眼光在唐晓澜面上扫来扫去唐晓澜想起了曾静“胆大心细”的嘱言兀然站立不动神色。过了一阵允堤才道:“好那么是淹错怪了你。左右替他解缚。”唐晓澜叩头谢恩允堤忽然和颜悦色的道:“你果然忠心明日升你做近卫军中的一个都统。” 唐晓澜这一夜没有好睡暗想十四皇子这样精明只怕他的疑心不易消氓。果然到了第二天晚上允堤又派人把他单独叫入密室。 唐晓澜心中惴惴只听得允堤道:“你替我办一件事。”唐晓澜道:“听皇爷吩咐。”允堤道:“这事易办得很。”说着拿出一条绳子和一个药瓶来续道:“你替我去杀一个犯人。你用这条绳子将他绞杀之后用药水浇他尸体这是大内的秘药浇了之后他尸身便化为血水。犯人囚在皇府东院第三间房的楼上。你去吧!” 唐晓澜听得毛骨悚然接过绳子药瓶允堤又道:“你带了宝剑没有?”唐晓澜道:“带了。”允堤道:“你将他绞死之后削他的中指回来见我。” 唐晓澜奉令而去推开囚房只听得里面黑黝黝的有一个人在呻吟。唐晓澜关上房门打燃火石只见一个男人蓬垢面瑟缩屋角呻吟道:“好你把我杀了吧我大汉义民誓死不辱看你们这些胡狗横行到几时?” 唐晓澜大吃一惊听这语气此人竟是自己同道中人。上前喝道:“你这死囚今日是你死期到了。你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么?”那人睁开了眼忽道:“你是胡人还是汉人?”唐晓澜道:“你管我是胡是汉。”那人道:“看来你是汉人为何却做胡虏鹰犬?”唐晓澜取出绳子心中思量不定:到底是杀他还是救他?若然杀他于心何忍?若不杀他曾静所托的大事必要因此误了。正自踌躇那人忽道:“我再问你一句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唐晓澜道:“快到午夜。”那人道:“有一个本领极高之人约好午夜救我。你和我们一道走吧。”唐晓澜思潮汹涌逼近两步那人又道:“你杀了我将永为大汉罪人。”唐晓澜心念一动忽然冷笑道:“我只知贝勒之命今必要送你归天。”那人怒道:“我是西北义军领你杀了我我的弟兄也不饶你!”唐晓澜喝道:“死囚闭口!”将他一把握了起来左手取出绳索套在他的颈上。 那人叫道“二哥来呀。”窗外呼的一声铁枝齐断黑夜中飞进一人平提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唐晓澜身形一闪那人喝道:“快放我的大哥!”唐晓澜大叫道:“有刺客!”避了两招游龙剑早已拔在手中转瞬之间那人连进五招唐晓澜也还了四剑。 那人边打边喝道:“你这身手却效忠满洲贝勒羞也不羞。”唐晓澜也喝道:“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休得胡言!”游龙剑迅若飘风欺身直进剑光中照见那人带着黑色面具狰狞可怕!唐晓澜连使追风剑中的“穆王神骏”“王母青禽”两招一剑刺他下盘再一抖剑锋直上刺他面部这两剑一下一上运用起来极为艰难但却是追风剑中最凶的绝招。那人身手极为了得平剑一择转了半个圆弧剑风震荡竟把唐晓澜的游龙剑封出外门! 唐晓澜大吃一惊游龙剑向前一揉把敌人攻势解开剑把一旋剑刃横削那蒙面人横剑一挡火星篷飞中剑刃缺了一口赞道:“好剑!”唐晓澜趁势疾陡觉剑尖似给什么东西一吸剑尖落空那人刷的一剑刺到小腹。唐晓澜晃肩斜闪那人似乎手下留情喝道:“弃暗投明饶你不死!”唐晓澜骂道:“反贼吃我一剑。”游龙剑扬空一闪一招“飞瀑流泉”剑花如浪千点万点直洒下来。那蒙面人好像甚为激怒长剑一抖竟在游龙剑的宝光笼罩之中直刺过来! 唐晓澜乍逢强敌抖擞精神把天山剑法的精妙招数尽量施展出来招里套招式中有式似虚似实变化无方那蒙面汉子剑法远不如他精妙但功力极高只用瓢、绞、击、刺几种手法便把唐晓澜的攻势一一消解打了半个时辰唐晓澜把天山剑法中的六十二路追风剑全部使完兀自奈他不得正想转为带攻带守的须弥剑法那人长剑一指闪电般的搭在游龙剑上反手一绞唐晓澜的剑不由自己跟着他转转了两转呼的一声脱手飞去!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就在此际暗室里突然大放光明只见十四皇子立在房中脸有笑容招手说道:“你果然忠心于我。过来吧!”蜷缩屋用的“死囚”也一跃而起身上枷锁不知是什么时候全解开了。 唐晓澜抹了一额冷汗心道:“好险!”本来唐晓澜初时并未料到允堤会用这种阴险的方法试他几乎中了圈套想把那“死囚”放走。幸得他还够机灵就在想放“犯人”之时猛然看出破绽以后待到蒙面人一来破绽露得更多唐晓澜便也将计就计索性用出全力与他周旋显出自己对允堤的忠心耿耿了。 你猜唐晓澜看出的有那些破绽?第一:那犯人既是极为重要的死囚就该被打得重伤到不能动弹或者是被封了穴道或者是有高手在旁监守。但这三样都没有。犯人只是带了普通的枷锁内功高强的人大可挣脱。第二犯人故意炫耀他身份的重要在“刽子手”面前表露出他是“西北义军领”大为可疑。第三若然犯人所说的是真那么唐晓澜以一个新入皇府之人允堤那能放心叫他独自办理此事。第四那蒙面刺客来后不先救友却和他缠斗太不近情理若真的是江湖上的侠义道所救的又是这样重要的人物断无抛开所救之人却先劝敌投降的。第五刺客劝唐晓澜时叫他不要做满洲“贝勒”的奴才若是汉族侠士称呼上不应用满洲人所用的尊号。第六刺客来了几乎有一个时辰唐晓澜又大声疾呼皇府里高手甚多却无人相助。这明明是允堤布下的陷阱。这六个破绽自唐晓澜踏入“囚房”起至允堤出现止一个个显露出来但虽然如此若非机灵心细的人也看不出。 允堤躲在复壁之中对唐晓澜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原来那“囚房”竟是皇府中的机密地方有地道直通外面允堤就是从地道中来的。 唐晓澜骤见允堤现身故作惊惶一个箭步遮在允堤与那蒙面人之间允堤道:“他不是刺客车将军把面具脱下来你们两人见见。”那蒙面人应声把面具脱下原来是允堤军中的第一把剑术好手车辟邪。这车辟邪乃是旗人剑术深得长白山风雷剑法之妙和近卫军的绕领方今明并称军中二宝。而车辟邪因是旗人尤得允堤宠爱。 唐晓澜道声“得罪”又道:“好在车大人只是存心相试若然真是刺客我性命早已完了。我学艺未精实在惶恐。”车辟邪被他一捧哈哈笑道:“论剑法你比我高明得多再过几年待你的功力渐增我就不是你的对熟酰” 允堤甚是高兴对唐晓澜道:“把那药瓶拿来。”唐晓澜从怀中掏出幸好没有震裂允堤拔开瓶塞骨嘟嘟的喝了一大口递给唐晓澜道:“你们累得乏了各自喝一口吧。”唐晓澜一喝只觉异香透鼻原来竟是绝好的美酒。车辟邪半屈着膝跟着接过酒喝接着那伪装“死囚”的卫士也喝了。原来这样赐酒由统帅喝起每人轮喝一口乃是满洲军中的“荣典”只有有功的将士才能得到统帅如此敬酒。 允堤喝了酒后面孔忽又一板对唐晓澜道:“你身怀绝技何故要毛遂自荐以前在什么地方办事呀?”唐晓澜胸有成竹眼睛滴溜溜一转道:“贝勒请恕冒昧小人有言禀告。”允堤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你但说不妨。” 唐晓澜从腰带上解下康熙给他的那块汉玉递给允堤道:“贝勒想必见过。”允堤接着大吃一惊这汉玉明明是父皇佩物怎的却到了此人手里。唐晓澜道:“小人原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为了绝密之事所以才进皇府。”允堤哦了一声暗道:原来果是大有来头。双眼盯着唐晓澜忽道:“你几时进宫的?”唐晓澜道:“我是去年才迸宫的。”允堤道:“原来如此去年我一直在青海怪不得未见过。你有什么机密的事要告诉我?” 唐晓澜道:“皇上早选中了贝勒继位贝勒可知道么?”允堤虽知父皇最爱自己但对于继承大宝之事因上有十三位阿哥不敢过份希望所以乍闻此讯不禁又喜又惊。唐晓澜续道:“四皇爷谋位最急贝勒当然也是知道的了!”允堤双眼一翻唐晓澜急道:“奴才不敢离间贝勒骨肉之亲但”允堤截着道:“但事实确是如此是么?”唐晓澜跪下叩头允堤冷笑道:“我也早知允祯这厮心怀不轨!”唐晓澜抬头说道:“贝勒若不早为之谋只恐煮熟了的鸭子还会飞走!” 允堤双眼一翻又道:“你这话怎么说?”唐晓澜道:“皇上养病至今已有半月;贝勒回来也将十天了。为何皇上总不见宣召贝勒?”允堤拍案道:“难道有奸人从中捣鬼?”唐晓澜道:“国舅隆科多、将军鄂尔泰、大学士张廷玉这三人都是四贝勒的一党。”允堤道:“我也听说如今在父皇跟前的除了几位御医和几个亲近的内监宫女之外就是这三个人了。这事果是可虑。依你说怎样?”唐晓澜道:“总得设法见着皇上。”允堤道:“未奉诏书如何可见?”唐晓澜道:“必要之时便闯进去。而且贝勒手握大军若然及早布置”允堤面色倏变道:“我明白你的一片忠心了。不要乱说你退下去吧。” 其实允堤早已有了布置他也知道允祯手下有本领的武士最多惟恐受了暗算所以把大军屯在城外由心腹大将傅克图掌握嘱咐他若自己万一受了扣押或其他意外就动用大军对付允祯。 不说允堤这边的布置。且说康熙皇帝身体一向壮健在位已六十一年就在这年十月他还“驾幸”南苑举行围猎跑马射鹿颇见勇武。不料围猎之后忽然害起病来大凡身体壮健平素少病的老人一旦害起病来就很难疗治所以病了不到几天便十分沉重。康熙移驾到畅春园的离宫养病初时还能挣扎料理国事后来越看越不行了这才叫国舅隆科多和大学士张廷玉摄理朝政。 康熙是个极其好强的人一生南征北讨治河修书政教武功都颇有建树不想到了晚年十几个儿子明争暗斗顺轧排挤康熙却是无可奈何。所以一病之后十分烦恼竟不愿见家人骨肉因此不仅允堤就是允祯千方百计求见也只能在外面遥叩“圣安”允堤与唐晓澜之猜疑“奸人捣鬼”其实也只猜中一半。不过允祈靠了隆科多、鄂尔泰、张廷玉等人做耳目又贿赂了康熙的近身宫女与太监所以对康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了如指掌。 这日康熙六十一年一月十三日康熙已病得迷迷糊糊进了一碗参汤神智略见清醒猛然想六十余年之事只觉尊荣之极亦如过眼云烟儿子虽多但他们所争的不过是一个宝座并无真挚的父子之情。如此思量只觉得“寂寞”极了不由得想起儿时的好友纳兰容若来可惜纳兰短命空负一代词名只三十一岁就死了要不然晚年最少还可有一人陪伴说话。 内监见皇帝欠身欲起走来问候。康熙道:“书架中间那格有一把扇子你替朕把那扇子拿来。”内监甚为诧异这时已是隆冬天气要扇子做什么?但是圣上吩咐不敢不依。康熙接过扇子一声长叹。 这刹那间他想起了四十余年之前和纳兰容若远征塞外的事那时是在吐鲁蕃附近白天炎热晚上苦寒大漠风砂荒凉一片自己曾与纳兰指点山河话天下兴亡事迹。纳兰曾劝自己不要徒恃武功自己还笑他是书生之见如今看来西北连年征战各族始终不服纳兰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那时纳兰曾替他写了一把扇子自己不欢喜那些词句所以一直搁在书架上。 康熙在思潮汹涌中打开了那把扇子读上面的字道:“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家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恋花》调咏“出塞”。) 康熙细细咀嚼“今古河山无定据”与“满目荒凉谁可语”等句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隆科多和鄂尔泰随侍在侧见皇上看出了神哪里想得到:这位康熙皇帝享位如此之久享年如此之高富贵荣华到了极点临死之前心情却是这样的寂莫凄凉。 隆科多轻轻走近御榻道:“皇上精神初复不可劳心。”康熙凄然一笑挥手说道:“快传十四贝勒允堤来!”他自知不起这时已在准备吩咐后事了。 各皇子谋位心急这两天听说康熙病重都是大清早赶到畅春园外直到深夜才回去稍歇第二日绝早又来每人都抱着“鸿鸽将至”的心情冒着隆冬的寒风在园子外等候兄弟们见面只是冷冷招呼大家都抱着猜忌之心互不交谈。 这日众皇子正等得心焦忽见隆科多飞跑出来大家哄然围上。隆科多大叫道:“圣上有旨各皇子到园不必进内单召四皇子见驾!”允祯大喜一跃上前拉着隆科多飞奔进园。 众皇子愕然失望九皇子允搪最为横蛮先攘臂叫道:“不要管他咱们都进去!”众皇子齐声响应带着随从一鼓拥入守园的卫士哪敢阻拦。唐晓澜和车辟邪是十四皇子允堤的随从这时也随众拥入园内。 康熙皇帝宣召了允堤后神智又渐模糊朦朦胧胧中忽似置身在五台山上一个清瘦的老和尚向自己瞪目怒视正是父皇顺治不禁吓得魂飞魄散骇叫道:“父皇饶我!”鄂尔泰上前摇他道:“皇上醒来十四贝勒就来!”康熙皇帝一身冷汗转了个身突然问道:“这里是什么所在?”鄂尔泰道:“畅春园呀!”康熙道:“你骗我这里是五台山!”鄂尔泰暗叫一声苦也皇上已昏迷至此四皇子还未见来。康熙又转了个身忽然大叫道:“你们决把那老和尚打出去!快呀!不要让他进来!” 这时允祯和隆科多已飞跑进来。鄂尔泰跪禀道:“皇上十四皇子来了!”康熙悠悠醒转允祯跪在床前。康熙伸手过去摸他的脸忽然叫道:“你你你不是允堤!”允祯道:“臣儿奉父皇之诏!”康熙忽然回光反照大怒道:“好呀我还没死你们就伙同骗我!”拿起一串玉念珠照允祯劈面掷去!隆科多大惊失声。此时门外人声鼎沸允祯咬了咬牙突然扑到床上。康熙惨叫一声一口气转不过来便死过去了!康熙在五台山上谋杀父亲(详见拙著《七剑下天山》)而今也死在儿子手上。 众皇子带领随从一拥入内御房外一队御林军拦着去路原来隆科多也顾虑到众皇子不听玉令所以预先安排下来的。唐晓澜推开众人一把悄悄道:“贝勒应当机立断!”允堤大叫道:“我们问候父皇谁敢拦阻?”众皇子轰然大叫御林军才自顾失色刀枪纷举却是手颤脚震! 就在此际内房里传出一声惨叫众皇子一惊一条人影陡然飞了起来从前排御林军的头顶飞掠过去从窗口一跃而入。 四皇子允祯扼死父皇双手一松一跤跌落床前。隆科多道:“恭喜皇上大事已了!”陡见一条黑影突然从窗口飞入鄂尔多喝道:“你是谁?”上前拦阻那人闷声不响突然出一拳将鄂尔泰打跌地上。跪到御榻之前举头一望忽然跪下哭道:“我来迟了”!” 这人正是唐晓澜他在康熙生前不肯认父而今见他死了!父子之情到底出于天性不觉跪下。允祯神智已复急忙跃起骈指朝唐晓澜的“肩井穴”一戳唐晓澜登时倒在地上口还张开泪犹满面。按说此时唐晓澜武功已较四皇子为高但这个时候他那还有心防备? 隆科多道:“皇上不要担心。”拉着允祯走出房外允祯虽然未登大宝但他已改口以“皇上”相称。允祯定了定神举袖一抹双眼登时嚎陶大哭起来! 这时众皇子正在喧闹陡闻哭声卜卜争先御林军举起刀枪只是作个势子而已见他们硬涌进来纷纷闪开隆科多大叫道:“皇帝龙驭上宾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本大臣受先帝寄托之重请诸位郡王快到正大光明殿去听本大臣宣读遗书!”各皇子果然静了下来皇帝已死谁也不想进内看望一窝蜂的都赶去正大光明殿候旨。 隆科多将唐晓澜交给御林军先带入内廷押候当场问道:“此人是哪位皇爷的随从?”众皇子都赶着进宫谁也不理。允堤心中恼恨唐晓澜莽撞生怕误了大事更是不敢开腔。心想:待我登上了皇位之后再把他杀了。 这时天色近晚午门本已关闭。为了宣读遗诏只得打开。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闻讯纷纷赶来宫中妃嫔也都到偏殿静听。停了一会那满朝文武都已到齐。阶下三千名御林军排得密密层层。众皇子都挤到殿内闹得乱哄哄的。允堤的心卜卜的跳伸长颈子看殿中央悬着的那块写着“正大光明”的匾额。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气氛之中忽然有人悄悄的拉了他一下允堤吓了一跳只见是他的心腹近卫军的统领方今明。方今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军中有变!”允堤大吃一惊问道:‘怎么?”方今明道:“年羹尧说是奉了圣旨就了抚远副将军之职暂代贝勒处理军队他的一万铁骑军也已在我们的驻军之所安了营寨。”允堤大惑不解年羹尧不过是一个提督他的军队虽骁勇善战但比起自己的二十万大军何异以卵击石何以会给他接收。急问道:“博克图的兵权没被削吧?各营军官是不是还效忠于我?”方今明道:“博克图还在。近卫军和其他十二个营将年羹尧的军队包围监视请贝勒立即回去!允堤听说博克图无事心中稍安道:“只要兵权还在兵士未变就不必害怕你先回去吧。就传我的主意叫他们设法把年羹尧先扣押起来。”方今明面有难色众皇子听得允堤和人说话纷纷唬声注视允堤急推他道:“快回去!”方今明无奈只好在人堆中又挤出 纷乱中宣礼的太监击起殿七大钟叫道:“宣遗诏!”一刹那间乱哄哄的大殿静了下来跌一根针在地下都听得见响。只见那隆科多鄂尔泰张廷玉三人走上殿去殿上设了香案三人望空行过了礼卫士安好扶梯隆科多爬上去在匾额后将玉匣遗诏巅巍巍的捧了下来。众皇子个个伸长颈子只见那隆科多站在殿中高声宣读。读到“传位于”之时故意拖长声音心急的皇子不自觉跨步出去隆科多咳了一声接着读道:“四皇子!”顿时阶下哗然大闹!众人都知道康熙皇帝最僧恶四皇子允祯怎会传位给他。殊不知那遗诏本来是写着:“传位十四皇子的允祯密派天叶散人和冯琳入去偷看知道之后由隆科多献计在十字之上加了一横下面加了一钩变成十字于是本来是“传位十四皇子”的变成“传位于四皇子”了! 哄闹声中九皇子允搪、十皇子允俄先不服越众叫道:“我不信!”殿上布置好的侍卫拦上前来允搪允俄都是全身武功又以为那些侍卫也像御林军一样只是虚张声势不敢拦他恃强冲去就想抢夺遗诏不料允祯板面喝道:“拿下来!”侍卫中两人骤然扑上允搪允娥同声大喝道:“谁敢拦我?” 允搪允俄懵然不知:那两名卫士却不是普通卫士而是四皇子预知有今日之事不但把御林军和殿前侍卫都收买了而且在前两天就把十几名心腹好手安插进去这两名卫士乃是韩重山和董巨川允搪允俄怒挥拳不过几个照面就给点了穴道摔到阶下御林军中四皇子所埋伏的人抢过来将他们缚了领头高呼“万岁!”三千御林军呼声震天百宫失色。这时全班侍卫下来把允祯迎上殿去允祯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把皇帝的冠服全副披挂起来在隆科多等党羽簇拥之下登了宝座。殿下御林军三呼“万岁!”那文武百官有一大半已给允祯收买另一小半迫于威势也只得一个个上来朝见。众皇子呆若木鸡迫不得已都上前朝拜。 礼成之后允祯道:“允搪允俄扰乱朝堂犯大不敬罪着即革去爵位交宗人府审问!”又道:“先帝遗诏郡王本无权拆读但今日既闹了此事为了昭示大公特准备亲王拜读把遗诏颁下!”众皇子伦着传阅见果然是康熙亲笔而且果然写得明明白白是:“传位于四皇子”众人心虽不服却都不敢说话了。允祯又道:“先帝弥留之际执意要我继承大宝并给我玉念珠为凭我力推辞不获只好尊父皇遗志还望各位郡王相助共治天下。”说着取出康熙掷他的那串玉珠来故作伤感之状潸然泪下。允祯知各皇子都还有潜势力存在所以不能不假意笼络人心。十四皇子气得手足冰冷先下朝众弟子也跟着散了。 允祯当晚就搬入皇宫在乾清宫居住连夜召集心腹彻夜办公例如拟订各部大臣名单调换各省督抚监视亲王收揽兵权等等想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巩固皇位。把几件大事办了下来已是四更隆科多等方才退出允祯又派人去与年羹尧联络内监奏道:“皇上稍歇一会吧。明早还要上朝呢!”允祯也实在围倦便道:“若年羹尧派人来立刻叫他见我。”伏案假寝朦朦胧胧似见康熙血流满面正想呼救忽又见吕四娘提剑杀来允祯一惊而醒内监禀道:“宝国禅师在外面求见。”允祯道:“叫他进来!” 了因进来稽不跪道:“恭喜主公即位。”了因自恃功劳对允祯仍如平日在皇府之时。允祯暗暗不悦心想:“这班人将来总要一个个除掉才好免得他们拿我在江湖上的事情乱说。”但刚刚登位还有许多事要倚仗他们因此不露辞色问道:“国师见朕何事?”了因道:“禀皇上皇上今日所擒的那名刺客已审出来了。”允帧眉头一皱心道:“这种小事也拿来麻烦我。随口问道:“是哪个皇府的卫士?”了因道:“这倒不知但这人却是藏有先帝遗书曾自称是大内卫士的唐晓澜。”允祯道:“好带他进来!” 唐晓澜有甘凤池给他的易容丹入京之时已用药变了颜容但二百多年前的易容丹还比不上现在最好的化装药品了因等又是行家用湿手巾在他面上一抹登时现出原来面目而今推了进来允祯一见哼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老是和我作对?”了因取出康熙以前给唐晓澜的诏书那是当年唐晓澜为了要见允祯求康熙写的后来到了允祯皇府未曾掏出恰遇关东四侠前来闹事所以允祯没有见过。 允祯一看诏书要允祯好好照顾此人不禁大为疑惑喝道:“你是什么来历?”唐晓澜瞪目不答允祯正想给点苦头他吃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内监叫道:“宫中起火。”允祯大吃一惊推门外望蓦地里寒风扑面侧面诩坤宫的琉璃瓦上突然跳下一人运剑如风刷刷两剑直向允祯刺来这人竟然是在梦中吓破允祯心胆的吕四娘。 正是: 巧运权谋登大宝深宫又见剑光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铁马金戈 将军擅征战 晓风残月 玉女剑纵横 吕四娘突然出现允祯吓得呆了。了因虎吼一声提起碗大的拳头照吕四娘面门一晃陡然飞起一脚拳虚腿实吕四娘手中宝剑几乎给他踢飞急忙舍了允祯霍地一个“凤点头”剑把一翻连进两招上刺脑海下刺肚脐了因一个“盘龙绕步”闪到吕四娘背后再起飞脚踢她后心了因这两招是把“伏虎拳”“连环腿”合起来用凶犷之极。吕四娘听得脑后风生脚尖一点身子凌空;了因一脚踢去忽然失了敌踪身子向前冲了两步吕四娘手攀殿粱左手一扬两柄小匕呜呜声响一取允祯一取了因! 这几下快如电光火石允祯刚才怔了一怔到了因替他挡住吕四娘时惊魂方定伸手要点唐晓澜的晕穴那料吕四娘匕突然飞来允祯伏地一滚匕从他头顶飞过。翻起身时宝剑已拔在手中。 取了因那把匕给了因双指一夹硬用金钢指力把匕夹为两段允祯叫道:“宝国禅师先把那唐晓澜废了!”允祯因唐晓澜身上藏有先帝诏书不知他的来历极之猜疑反以临急之时尚不忘要把他废掉。了因拔身跃去吕四娘陡然从空飞下了因还未赶到她已把唐晓澜提起又跳上大殿主粱这时外面的卫士纷纷涌来救驾吕四娘用剑斩断了唐晓澜身上镣铐问道:“没受伤么?”唐晓澜道:“没有!”原来了因看见康熙的诏书上写明要允祯照顾他在未禀明允祯之前不敢私用刑罚。吕四娘听他没有受伤宽了宽心道:“好咱们闯出去!”身形一长宝剑旋风一扫把琉璃瓦打碎屋顶穿了一个洞口有两名轻功极好的卫士飞身上去抓她吕四娘身子一弓左手把唐晓澜掷出洞外右手剑锋一戳一点两名卫士的手刚刚触着粱柱就给吕四娘斩伤跌下去了! 了因武功虽然极高见状也不禁暗暗惊心。允祯大怒喝道:“快把这贱婢替朕擒来。”了因适才与吕四娘换了几招见她的剑法似乎比前更高自己的禅杖不在手头空手与她单打独斗只恐讨不了便宜。若和众卫士围攻她又失了师兄的身份因此允祯一声令下众卫纷赶出去只有了因不动向允祯禀道:“主公只恐他们还有同党我在这里保护主公。”允祯道:“好吧你在这里也好。”心里却是不悦。 吕四娘轻功俊极唐晓澜亦要比一般卫士为高倏忽之间两人已飞越出几重殿宇。外面董巨川与甘天龙从两边袭来这两人功夫在众卫士之上吕四娘匕急飞甘天龙长剑一格把第一柄匕打飞看准第二柄匕来势一个闪身向左闪开那料吕四娘似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暗器之时暗运手法第一柄匕迳急直飞第二柄匕飞近敌前却突然一偏向左一拐匕呼的一声从甘天龙肩头擦过把肩头的衣服划开甘大龙大吃一惊不敢前追。董巨川却一抖手还敬了三枚透骨钉两枚给吕四娘打落第三枚也擦着唐晓澜肩头飞过把唐晓澜吓了一大跳。 两边暗器交锋阻了一阻宫中卫士已从四面围来吕四娘仗剑在前开路带着唐晓澜专拣僻处逃窜这时已进入了宫后的御花园刚刚掠过一座假山蓦地又冲出一队卫士前面那人轻登巧纵捷若猿猴唐晓澜一看却是以前偷放过自己入宫寻母的侯三变。但见侯三变把手一扬一枝响箭破空飞来唐晓澜一惊心道:“这侯三变乃是我开蒙师傅周青的好友如何也对我不留情面那枝响箭从吕四娘头顶飞过吕四娘身形疾起向那枝响箭落处赶去唐晓澜心中一动紧跟吕四娘身后侯三变越众来追连放几枝响箭有的左飞有的右射吕四娘跟着响箭前奔就好像靠响箭给她带路似的把卫士甩在身后转入假山花树丛中竟然一路无人拦截! 响箭一停吕四娘倏然止步笑道:“冷禅真有办法!”花树下突然闪出一人将唐晓澜一把拉着道:“你也来了。”唐晓澜一看却是一个和尚怔了一怔才看出是以前和自己在宫中交过手的祝家澎。冷禅这一拉却是擒拿手的绝招唐晓澜的琵琶骨蓦然给他三指一扣动弹不得。吕四娘忙道:“是自己人。”冷禅诧道:“怎么他不是宫中的卫士吗?”吕四娘笑道:“她是海棠的儿子!”冷禅一阵颤粟:急忙放手带领吕唐二人进入一个山洞之中。黑暗中唐晓澜但见他双眼闪闪光盯着自己。吕四娘道:“晓澜他是你母亲以前的好友。”唐晓澜心神动荡潸然泪下冷禅道:“你见着了你母亲么?”唐晓澜道:“见着了!”冷禅道:“你带我到冷宫找她。”唐晓澜哽咽说道:“你不必再找了我母亲早已死了!” 冷禅一呆寒意直透心头他等了三十多年做了和尚犹未忘情想不到意中人却已死了。 原来冷禅三十多年之前曾在宫中的内务部当差和一班御前待卫相识自去年来京隐居西山之后又时时周济一些已死去的老卫士所留下的寡妇孤儿所以一些尚未退役的卫士旧人和他颇为相得。康熙驾崩那天没有多久他的卫士朋友中便有人向他报信说是唐晓澜被擒允祯也已经入宫了。那些老一辈的卫士除了候三变等有限几人外在康熙晚年已因年老力衰多半失势在宫中执役只不过是位列闲而已。一到新帝即位免不了人心惶惶找冷禅商量办法。 冷禅和一班卫士在古庙的大殿倾谈甘凤池和吕四娘等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卫士去后甘凤池道:“祝大哥你还想入宫吗?”冷禅道:“允祯门下高手如云此后宫中必然防卫更严如何去得?”甘凤池笑道:“不然在这新旧交替之时最易混入再过些时日便不行了。”冷禅熟识宫中情形一想便明其中道理所似当晚便和吕四娘偷进宫内。 果然在新旧交接之际防范较疏。允祯忙于处理大事对宫中卫士的差使还未有全盘布置而哈布陀了因等人刚刚入宫地方也还未熟悉。吕四娘等随便在宫中冷僻的地方放一把火引开了允祯的人吕四娘趁这机会便把唐晓澜救出来了。 冷禅听得意中人已死半晌不语。吕四娘道:“咱们事情已了出宫去吧。”冷禅伤心之极问唐晓澜道:“什么时候死的?”唐晓澜道:“就是你上次进宫的那个晚上。”冷禅面如死灰假山洞外人影一闪侯三变走了进来笑道:“幸亏允祯带来的那班卫士还未熟悉宫中道路老卫士们又不是诚心为允祯卖力要不然你们真逃不了。”忽觉洞中气氛有异问道:“祝大哥怎么啦?你们都不作声。”冷禅道:“海棠死了!”俟三变道:“海棠死了?怪不得上次你们进宫之后冷宫便封闭了我还以为她是被移到别处幽禁呢。”冷禅忽道:“海棠虽死我还想到冷宫一看看看她二十多年居留过的地方。”候三变默然不语黑暗中唐晓澜泪光摇晃道:“我也想再去一次。”侯三变想了一阵叹口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我也不想在宫中混下去了就带你们去一趟吧。” 过了许久外面人声渐静侯三变带领冷禅等三人抄宫中小径直奔冷宫沿途上虽然有两三处有人查问但都不是允祯的人侯三变一打暗语便通过了。过了一阵只见一个荷塘水光闪闪亮侯三变道:“荷塘边那所黑石屋子便是冷宫了。”走到宫前忽见石门半掩候三变大为诧异冷禅抢在前头推门进去忽听得有人问道:“是王队长吗?” 冷禅和尚一看却原来是两个宫女在里面打扫。冷禅怔一怔:这两个宫女好像是在那里见过似的。不理她说什么“王队长”不“王队长”冲上去问道:“你们认识海棠吗?”那两个宫女吓了一跳惊道:“你这个和尚是从那里来的?”侯三变跨上一步道:“他是皇上带来的人你怎么不答他的话?”了因和尚随允祯入宫宫中早已传开那两个宫女还以为冷禅就是那个什么“宝国禅师”吓得变了面色冷禅喝道:“快说!”一个宫女胆子较大回道:“海棠早已死了还是我们把她抬出去埋的!” 冷禅的眼光中突然出现一种奇异的光芒痛苦的扭着手臂忽然问道:“是不是用竹床抬出去的?”宫女道:“是呀!”冷禅顿时呆若木鸡脑海中现出一幅褪了色的图画:四名宫女指着一张竹床竹床上用白布盖着一个女病人头稀疏斑白面色十分可怕露出来的两只手手指就如鸡爪一般。这是自己第一次入宫时偶然碰到的一个情景。难道那天晚上撞到的那个僵尸般的丑陋女人就是当年美如仙子的海棠?再一细看这两个似曾相识的宫女正就是那天晚上所碰的到的宫女。那么那个僵尸般将要断气的女人自然是海棠无疑了。这一刹那间千万思潮如波翻浪涌忽然又都平静下去冷禅经历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空灵境界。 侯三变见冷禅兀立如僵石眼睛如定珠只道他是痛极成疯急忙拉他一把道:“祝大哥你看开一点。”冷禅忽然哈哈大笑道:“狗矢撅!狗矢撅!”侯三变惊道:“大哥你怎么啦?”冷禅笑道:“解脱臭皮囊还我庄严相。臭皮囊与庄严相原是一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如今方才懂得。” 侯三变见他胡言乱语心急如焚正想出言慰解。吕四娘盈盈一笑合什说道:“恭喜大师妙悟禅理此去灵山是坦途了!”侯三变和唐晓澜都愕然不解吕四娘道:“你们不要打扰他他现在比什么时候心中都要明白。” 吕四娘博览群书对佛经也深有研究。佛经《燃灯录》中说过一段故事说有一个高僧问燃灯佛道:“何谓古佛心?”燃灯佛答道:“并州萝卜重三斤。”又问道:“什么是道?”燃灯连道:“狗矢撅狗矢撅!”再问时燃灯佛竖起一指道:“不可说不可说了。”这一段“语录”正是佛经中大乘妙谛所在意谓真理无处不在在最污秽的事物中亦可见到最庄严的东西所以说从“狗矢撅”也可悟道。污秽与庄严原是对立的可是在污秽中也孕育着新生的种子就如每一个新的世界都是从旧的世界中蜕化出来一样。冷禅想到当年绮年玉貌的海棠临死时却是那样丑陋初时不免感触万端但感情迅即净化升华顿觉灵台明净。 那两个宫女见他们状若疯痴冷禅的模样也不像太监们所谈起的了因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认识王队长吗?他就要来了我们还要打扫呢!” 侯三变道:“什么王队长?”宫女疑惑道:“听说叫做王陵你们都是跟随圣上的人难道彼此不知道吗?”唐晓澜又惊又喜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忙道:“认得认得!他和我是最熟不过的老朋友了他要住在这里吗?”宫女道:“天一亮就要搬来所以哈总管要我们连夜打扫。”唐晓澜道:“那好我们就在这里待他。”推开厢房闪身入内。 侯三变等三人跟着进来侯三变看看天色悄声说道:“天快亮了你们还不出去?”吕四娘也觉唐晓澜举动异怪问道:“王陵是什么人?你等他干吗?天亮之后就不容易出去了。”唐晓澜道:“他是我的师兄。”把王陵叛师劫夺师嫂的事说了。吕四娘原听他说过这段故事只是记不起王陵的名字听他说后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索性再在宫中耽搁一天。”侯三变也道:“世上竟然有这样卑劣的小人我老侯也放他不过”冷禅却默不作声在房内走来走去在屋角拿起一具瑶琴铮铮弹了两下唐晓澜想起往事不觉潸然。宫女进来道:“哎这望还有一具烂琴抛了它吧!吕四娘道:“不必我替你带它出去好了。” 过了一阵天色渐亮。外面脚步声响王陵和两个卫士走了进来。原来他在允祯门下已做到了一个卫士小队长的位置允祯登极他也随着进宫。这时哈布陀已晋升为宫中卫士的总管哈布陀知道王陵的武功稀松平常随便给他安置了一个闲职叫他在御花园的一角看守。就把原来封闭了的冷宫打扫给他居住。王陵居然分配得一所“宫殿”居住那管它冷宫不冷宫心里头总是十分得意因此一早就把行李带来另外还带了两名他属下的卫士。 王陵跨进冷宫先闻到一股霉烂的气味皱起眉头喝问宫女:“怎么还未打扫干净?”又道:“这墙壁也该漆一遍了。”正自作威作福厢房突然飞身跃出一人宫女正想道:“王队长你的朋友在此候你。”话还未曾说得出口王陵和两个卫士已是惨叫连声倒在地上只听得唐晓澜冷笑道:“王大卫士别来无恙?你现在得意了还认得我吗?” 王陵给唐晓澜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倒吓得魂飞天外呐呐说道:“唐师弟你你”唐晓澜提脚一揣踩在他的肋骨上喝道:“冯师嫂呢?”王陵道:“不在这里。”唐晓澜道:“你把她害了?”王陵道:“愚兄不敢。”唐晓澜喝道:“谁和你称兄道弟?快说师嫂现在哪里?”王陵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唐晓澜大怒脚尖微一用力王陵痛得死去活来叫道:“她早逃走了!”唐晓澜不信又用力一揣王陵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两个宫女吓得面无人色瑟缩一隅。吕四娘走了出来把她们押进厢房微笑说道:“不要吓了她们。” 过了一阵王陵悠悠醒转唐晓澜喝道:“你还不说实话吗?”王陵呻吟道:“她真的走了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唐晓澜见他痛得死去活来还是如此说法心道:“师嫂武功比他高强真的逃脱了也说不定。再问道:“什么时候走的?”王陵道:“入京之后的第三天走的。” 唐晓澜料得不错。他的师嫂邝练霞确是因为武功比王陵高强幸而逃出虎口。原来当年邝练霞被双魔所擒交给王陵之后王陵逼她成亲她推说要为公公和前夫守孝非满百日不能成亲。王陵武功又不及她近她不得到了京城之后双魔进了皇府尊卑不同职位有别和王陵分开。邝练霞在路上不敢逃走乃是忌惮双魔双魔不在王陵一人那是她的对手给她痛打一顿便自逃了。 侯三变走了出来皱眉说道:“还未问完吗?天就要亮了!”唐晓澜仰天惨笑;叫道:“冯师哥我今日替你报仇了!”一掌劈去将王陵天灵盖震破。 侯三变道:“快走迟些就来不及了!”这时曙色初开夜雪未化园子外面响起呜呜的号角声侯三变道:“新总管真卖力天刚亮就召集卫士了!”跑出冷宫带吕四娘唐晓澜等人急走。 哈布陀新任宫中卫士总管头一天便闹出大事非常恼怒。于是一早召集卫士准备洗刷旧人清除积弊。刚刚巡到花园忽见几条人影向西北角疾掠飞去前头的人竟然是吕四娘。哈布陀大怒心道:“这贱婢好大胆居然敢在宫中过夜把手一扬两个圆球破空掷出吕四娘笑道:“血滴子能奈我何!”身形飞起霜华剑向上一挑寒光闪处一剑将当头的血滴子劈开里面的十二把快刀四面激射宛如洒下了满天刀雨侯三变学她样子呼的一拐也将一个血滴子扫去落到卫士丛中卫士纷纷躲避哈布陀叫道:“快追!”吕四娘等人已越过几座假山逃到了顺贞门了。 侯三变松了口气猛然间只听得号角大鸣左有董巨川右有天叶散人率领卫士如飞扑来吕四娘叫声:“苦也!”侯三变道:“跟我来。”顺贞门外便是景山守门的人有一半是宫中的老卫士侯三变跑上前去喝道:“刺客逃出去了你们见也不见?”守门的卫士道:“没有呀!”侯三变道:“快开门待我去追!”随允祯来的新卫土见他们一行四人有和尚又有少女十分疑惑喝道:“你们是些什么人?”候三变道:“御前侍卫!”在守门的卫士中冷禅也有熟人打了一个眼色混乱中铁门倏的打开侯三变等四人如飞逃出。到董巨川追到之时铁门又已关上。守门的老卫士查他身份到查得明白之时吕四娘等踪迹也不见了。哈布陀空自怒却也怪不得那班守门的老卫士。因为候三变确是以前在宫中得势的御前侍卫谁也料不到老皇帝一死他便立的叛变。 且说吕四娘等人得侯三变之助逃出禁宫大内唐晓澜道:“吕姐姐我的剑给了因那厮搜去了。”吕四娘道:“以后再找他算帐吧。咱们先回去和七哥商量。”侯三变也道:“经此一战以前那班老卫土想必都会被责罪了。宫中人事调动防备必极严密咱们是不能再去冒险了。” 四人回到西山僧舍白泰官出来开门笑道:“怎么你们现在才回来七哥几乎要和关东四侠入宫去找你们呢。”冷禅喜道:“关东四侠来了?”飞奔入内只听得玄风高声叫道:“祝大哥我们找你晦气来了!”冷禅笑道:“我已披上袈裟你还要找我晦气!” 吕四娘和唐晓澜等依次和关东四侠见过朗月禅师道:“我们四兄弟这次折得好惨折在一个女孩子和一个江湖郎中手里。”冷禅惊道:“怎么?你们和谁动手来了?”四侠中的陈元霸卷起衣袖臂上露出一道刀痕道:“你瞧那小丫头多毒若非玄风大哥懂得医药我这条胳膊算是卖给她了!” 柳先开道:“我们这次来京在经过河南荣阳之时玄风大哥有事叫我们三人先走一程我们方到虎牢关就碰到那个小丫头和一个少年同在一道。”唐晓澜道:“哪个小丫头呀?”陈元霸恨恨说道:“就是允祯收养的那个小丫头呀我们以前大闹四皇府之时和她对过“盘子”(见过面)。这次在路上碰见我见她生得可爱走上去问她那料她一抖手便是三柄飞刀距离太近逃避不及我仗着一身横练功夫伸臂挡它。不料这女孩子武功居然颇有根底其中一柄飞刀竟将我的手臂划穿了一道口子皮肉登时瘀黑原来她使用的竟然是喂过毒药的飞刀!”唐晓澜叫道:“晤那一定是冯琳无疑了!”吕四娘却道:“和他一道的那个少年是不是长身玉立手使宝剑剑法十分怪异的人?”柳先开道:“正是。”吕四娘道:“那么这女孩子不是冯琳而是天山易老前辈的关门徒弟了。”唐晓澜道:“冯瑛出手不会这样歹毒而且她也不会用喂毒飞刀。我在天山时常常见她这个孩子纯良得很。”吕四娘大为疑惑问道:“听说你这两个侄女乃是孪生姐妹那么一定相似得很了。”唐晓澜道:“连我也分辨不出来。”吕四娘道:“是了一定是李治把妹妹当作姐姐了!柳先开道:“谁是李治?”吕四娘道:“天山七剑中武琼瑶的儿子。”柳先开“啊呀”一声叫了起来道:“这怎么好?我和他在虎牢关交手我中了他一剑他也中了我一记钢环。武老前辈若知岂不怪责?”唐晓澜道:“武老前辈晚年修养已到炉火纯青之境想来不会为你们的无心之错而生气。”吕四娘道:“柳大侠你们先把故事说完然后我再告诉你这女孩子的来历。” 柳先开道:“四弟中了那小丫头的喂毒飞刀之后我和那少年动手各自受伤那丫头还想追来幸我轻功较好才能把四弟救走。以后的事让玄风大哥说吧。” 玄风道:“我让他们先走一程那料就出了这样的乱子。他们在回程上碰到了我是我一时气愤非得找着那丫头不可。我想那“少年既然受伤一定不会去远我替三弟四弟裹好伤口就在虎牢关的附近山头遍找直到黄昏才现那个少年可是那小丫头已不见了。却来了个阴阳怪气的江湖郎中真的意料不到。”冷禅心里暗笑:以关东四侠的威名折在个女孩子的手里怪不得玄风气愤。可是碰到我的师傅还要逞能那却是怨谁不得。先不说穿微笑说道:“玄风道长怎么意想不到呢?” 玄风续道:“那少年见到我们向那江湖郎中低声说了几句想来定是告诉他:我们便是伤他的人。那江湖郎中好大火气不等我们开口提起虎撑便打哎后来呢打了一阵我们便走了!” 冷禅微微一笑知道关东四侠之中玄风年纪最长本领最高却也最为好胜。便道:“玄风道长不必气恼折在那位江湖郎中手里算不了什么一回事。”玄风怒道:“你还说呢我看他的手法与你颇为相似想来必是和你同一门户的了。”冷禅笑道:“岂只同一门户他是我的业师天山武老前辈就是他的姐姐他老人家得罪你们只好由我这做徒弟的向你们赔罪了。”玄风大吃一惊做声不得。冷禅道:“他老人家三十年来未到中原所以认不得你们四位玄风道长休要生气。”玄风哈哈笑道:“是他老人家那我们折了还有何话可说。”朗月禅师道:“令师年纪似乎比你大不了多少。”冷禅道:“我是中年之后才投师的。”甘凤池却道:“可惜那小丫头又不见了你们和武老前辈动手她一直没有出现吗?”玄风道:“没有。” 原来冯琳被年羹尧放走之后一心想学正宗内功晚上装神弄鬼偷偷把李治引走李治见她自然高兴。冯琳道:“你的舅舅有事先上邙山叫我和你赶去。”武琼瑶托弟弟照顾儿子原是暗中照料所以直到杭州恶斗了因之前武成化都未曾露面。冯琳乱说一通恰好撞个正着。李治心想:必然是母亲和舅舅要我多在江湖历练所以舅舅不愿和我同行。又想道:“冯瑛和我舅舅很熟一定不会骗我。因此便心安理得和冯琳离开杭州。 一路上冯琳想尽办法问他内功窍要李治只当是冯瑛毫无戒备把自己所知都告诉了她。冯琳对李治既无好感亦无恶感与他同行唯一目的不过是骗他传授内功心法目的一达心里就暗暗筹划怎样把他撇开。 无巧不巧他们将到邙山之先在虎牢关碰到了关东四侠中的柳先开和陈元霸冯琳用喂毒飞刀伤了陈元霸李治也刺了柳先开一剑可是柳先开轻功俊极李治猝不及防也中了他一记钢环打中要害穴道登时受了重伤。冯琳将他扶到密林深处留一包解药便悄悄走了。 幸好武成化随后赶来经过林边听得李治呻吟呼唤进去一看见他受了重伤又拿起解药一看见竟是极其珍贵的珍珠末治伤解毒散立刻替他敷上问起清由十分奇怪。道:“天山灵药虽多易老前辈可没有这种药散。”殊不知这却是冯琳在四皇府中带出来的大内圣药。李治也起了疑心两舅甥还未谈论清楚关东四侠已一齐来到。 本来关东四侠各有独门武功若以四敌一武成化纵不落败也讨不了便宜。可是关东四侠中柳先开和陈元霸都受了伤而李治敷了大内圣药珍珠解毒散后手臂已能挥动自如舅甥联手把关东四侠杀得大败而逃还幸是武成化顾在李治受伤才没有追赶。 关东四侠说完之后吕四娘也把李治和冯琳的来历说出。众人一阵惊叹。唐晓澜道:“我誓要把侄女寻回既知她的踪迹我到河南走一趟吧。”甘凤池想了一阵说道:“你先回到允堤军中。我料允祯登极之后必不许允堤久留京城若他再统兵西征河南是必经之地。你到军中看有无可乘之机让他们兄弟大打一场。纵不成也可宠络军中一些有血性的汉族男儿。”顿了一顿说道:“本来我们应聚集义民自举义旗。不过你既然费了许多心血才取得允堤信任放弃这一机会也未免可惜。”吕四娘眼珠一转正想说话甘凤池已笑着续道:“八妹想是怕唐贤弟单身陷在军中这个虽然不无危险但就是在允堤军中我也还有些帮会兄弟。而且我们打听得允祯何日出之后我们也可分批赶往河南。”吕四娘想了一想道:“也好我们也该上邙山祭扫师傅的墓了扫墓之后我再回仙霞岭吧。” 允侦心思被甘凤池料个正着他果然不愿允堤久留京师。那日允堤待允侦登位之后满腔气愤连夜赶回军中想不到年羹尧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削弱了他的兵权。原来年羹尧一到便将允堤的二十八个营的带兵军官召集了来宣布允祯即位要他们效忠。这些带兵将领虽然都是允堤的心腹盼望允堤能够登基可是一听到允祯已坐上宝座过半数的军官都变了心但求能保自己功名利禄已是万幸那还敢萌反叛之心。到了黄昏时分允祯登位改元“雍正”的大诏已正式颁布连允堤最可靠的飞龙军中的十二个营的统兵官也动摇了! 允堤回到军中连夜召集心腹将领会商十二个飞龙军的统兵宫中有七个不赞成与年羹尧作对允堤副手博克图也道:“四贝勒已登了大宝年羹尧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若要除他只恐军心不附。”允堤默然不语心想:最亲信的将领都是如此说法其他各营的统兵军官更不便与他们商议了。又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年羹尧再强也不过是我的副将兵权且还在我的手中我便暂时忍耐下来将来出征西域我大可以用借刀杀人之计把年羹尧的军队派去打前锋让敌人把他消灭。那时离京万里我纵不能争夺大宝也可拥兵自固西域为王省得受允祯那厮气。主意打定便道:“既然如此就让年羹尧这小子做他的什么副将军吧但咱们可得多防备他。”众军官散后允堤再与博克图商量博克图也赞成此议第二日允堤便立刻上疏入奏请求继续西征上了奏章中军中报唐晓澜求见。允堤大喜传他进帐说道:“患难见人心你在我失势之时尚来归我我必定不亏待你。”又问唐晓澜怎能逃脱。唐晓澜道:“昨晚宫中大闹刺客我乘着混乱便逃出来了。”允堤心想那些刺客是其他皇子所派的那样精明的人竟然不起什么疑心便把唐晓澜提升为近卫军的副总兵官和车辟邪方今明二人并列。 允祯接了允堤奏疏正合心意传下圣旨叫他过了新年便立刻统兵西征拧由此而想到处置了因等人的办法把了因、萨天都、萨天刺、董巨川、甘天龙等五人调到年羹尧军中叫他们帮助年羹尧西征暗中却传见年羹尧说道:“这五人中除了董巨川较为懂得大体外其他四人都是野性难驯到西征之后若这四人未死你就替朕除了他们吧。”年羹尧心中一凛毛骨皆寒再一细想又觉得这是允祯宠信自己的表示又惊又喜慌忙叩头接旨。他却绝未想到在另一方面允祯也吩咐这五个人叫他们监视年羹尧。这正是允祯驾御功臣的手法。 转眼过了新年允堤以抚远大将军的名义统兵西征年羹尧则是副大将军平空升了三级允祯又另调五万精兵给年羹尧统率所以年羹尧虽属副职宝际上和允堤分庭抗义彼此提防。 大军开行一月之后已到河南朱仙镇离年羹尧的故乡陈留不过一日路程年羹尧下令大军在此歇息三日。这日唐晓澜和几个近卫军的中下军官到镇上喝酒在酒楼上北望开封南望许昌形势果然险要想起这乃是岳武穆当年大破金兵的地方感慨万端心想满洲入关暴虐更过于当年的金兵侵宋又想起自己以“满人”的身份却参与汉人复国之业也真是意料不到。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楼下乱哄哄闹成一片。 唐晓澜下楼去看只见小贩行人纷纷走避。唐晓澜拉着一个行人问道:“什么事?”那人见唐晓澜军官打扮叫道:“大人饶恕小的世代奉公守法不是歹徒。”唐晓澜道:“你说什么?”那人见唐晓澜态度和善稍稍放心道:“镇外来了一大队官兵那人要捕拿人犯。”唐晓澜松开了手心道:“这却奇了行军之中怎会捕拿人犯?若说是散兵到镇上骚扰则允堤和年羹尧都治军极严军纪远非其他官兵可比而且大军驻在镇外除了军官之外兵士不准入城那么这队官兵到底是从何来的?”正在思疑镇外尘砂漫天人潮越汹涌唐晓澜身不由己给人潮推着行了几步忽然被人重重碰一下唐晓澜练武多年感觉灵敏绍人一碰顿觉有异一摸身上银包佩剑和康熙给他的那块汉玉都不见了。银包倒不打紧则佩剑乃是允堤所送却非追回不可双臂一振在人丛中冲出只见前面一人贼忒忒的向自己瞪眼自己的佩剑给他挂在腰旁汉玉却拿在手中摇摇摆摆。唐晓澜大为生气拔步追去那人好生奇怪并不混进人堆之中却专拣人少处飞逃唐晓澜疑心大起紧紧追踪过了片刻追出镇外。 那人越跑越快方向和驻军之地相反唐晓澜精神陡振施展起6地飞腾的上乘轻功电逐风驰越追越远。唐晓澜施展了全副本领始终追他不上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唐晓澜的轻功虽然未如吕四娘之登峰造极但在江湖上已不可多见这人轻功造诣在唐晓澜之上看来和“万里追风”柳先开不相上下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偷了。 唐晓澜心中一动故意放缓脚步那人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脚步也跟着缓慢下来唐晓澜叫道:“前面这位朋友咱们素味平生何故相戏?”那人回头作了一个鬼脸自言自语道:“这把剑当烂铜烂铁卖可值不了几个钱这块玉倒可以卖三几两银子!”唐晓澜突然飞身掠起一抓向他抓去那人叫道:“哎哟不好!”肩头一动冲出数丈以外笑道:“还好未曾失去!”唐晓澜抓了几块碎石用连珠弹手法向他去。因为摸不清的来路所以并不存心打他。只用了几分力量碎石也故意离他头顶几寸目的不过是想吓一吓他那人却突然向上一纵碎石刚好弹在他的后脑卜卜有声弹了开去那人抱头叫道:“好厉害的捕快啊!我可真要逃了!”脚步一紧跑得更快! 唐晓澜越惊奇心想:这样的高人不能错过叫道:“前面这位英雄俺甘拜下风请停步相见!”那人理也不理仍然飞跑。唐晓澜气道:那有这样不通情理的人?也加紧脚步向前急追追了一阵追入了一座山中。 唐晓澜计算脚程离朱仙镇大约也有二三十里了心中一凛想道:“这人莫非是故意引我来此?那人脚步一缓唐晓澜眼睛倏亮已进入一个山谷之中谷中遍地积雪银光泻地谷中有一座茅屋唐晓澜停了下来不敢冒进。那人回过头来把手一扬一件东西劈面打到唐晓澜伸手接过却原来是自己的佩剑那人又扬了一扬手把唐晓澜的银包和汉玉都抛了过来忽然长叹一声摇头摆脑的说道:“你这人对身外之事如此看重对自己性命却不爱惜真真可叹!你既然爱财如命我就还给你吧省得你像冤魂一样来缠绕我。”唐晓澜听得话中有话怔了一怔道:“晚辈岂敢爱惜钱财还望前辈指点迷津。”那人回头一笑道:“什么前辈晚辈我最讨厌这些俗札虚文。我问你你不爱钱财我才不过拿了你三件东西你就拼命来追我作甚?”唐晓澜道:“晚辈不揣冒昧但想结识高人。”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口不对心我在镇上拿掉你的东西之时你哪里知道我是什么‘高人’?”唐晓澜当时果是把他当作普通小偷哑然无语。那人道:“你明明舍不得这几件东西嘛是也不是?”唐晓澜道:“这胸剑乃是一位朋友所送我不想失掉但” 正想说但追下去之后就现你是高人那人截着说道:“什么朋友?是你的上官送的是也不是?” 唐晓澜一愕那人又笑道:“你是怕失了佩剑允堤问起不好意思也损了你近卫军副总领的身份对么?要不然这把剑也不是宝物你的游龙剑尚自可失这把剑为什么不能失掉?”唐晓澜一听这人竟熟知自己底细更是莫测高深。那人哈哈大笑道:“送你这把佩剑的人现在自身难保哪还会道问你的佩剑?”唐晓澜更是吃惊那人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还不知道吗?”唐晓澜吓了一跳莫明所以那人道:“好你不相信我叫你见一个人!”撮唇一啸茅屋中走出一人唐晓澜一见又是大吃一惊! 这人竟是允堤军中二宝之一的方今明唐晓澜以前打擂炫技之后就是由他引进允堤军中的。只听得方今明道:“唐兄你受惊了!”唐晓澜道:“方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方今明道:“你进来吧我慢慢告诉你。” 进了茅屋唐晓澜先问那人姓名那人哈哈一笑双手齐伸唐晓澜不解其意细看之时才现此人两手均与常人不同常人每手有五只手指而他却左右手都生多了一只手指双手共是十二只手指忽然醒悟叫道:“你是十二指妙手神偷陈德泰陈大哥!”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正是。你现在该知我不是你的什么前辈了吗?” 唐晓澜瞪大眼睛越疑惑今日一切均如做梦一般。 你道唐晓澜何以疑惑原来这十二指神偷陈德泰乃是甘凤池的大舅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头。唐晓澜心想:方今明和车辟邪二人乃是允堤心腹中的心腹何以方今明却会和甘凤池的大舅在一起而且还如老朋友一般?方今明黯然说道:“主公今日恐怕难逃大难了!”唐晓澜又是心中一凛方今明既然还称允堤为“主公”那么他和甘凤池显然并非一路何以又会如此?方今明又道:“你若不是陈大哥引来只恐性命难保!”陈德泰在旁笑道:“如何?我可没有夸大骗你故意称功吧?”唐晓澜拜下去道:“多谢陈大哥救命之恩还望明白告知释我疑团。”陈德泰道:“你还该多谢这位方大哥若不是他我也不知你在镇上喝酒。” 方今明道:“你知道你的游龙剑现在哪里?”唐晓澜道:“我的剑给了因搜去想必在了因手中。”方今明道:“你可知道了因在哪里?”唐晓澜道:“不是在宫中吗?”了因等五人在年羹尧帐下年羹尧的军队另成系统所以唐晓澜不知。方今明道:“但了因不在宫中你的剑现在也不在了因手中了。年羹尧今日举事劫夺主帅你那把宝剑也助了他一臂之力。”唐晓澜越听越奇陈德泰笑道:“了因正在年羹尧帐中而你的游龙剑也已到车辟邪的手上了。” 原来这方今明原是江南一个龙头帮主允堤招贤纳士十年前就招揽了他。在他未入允堤幕中之时和甘凤池虽非知交却是相识所以和陈德泰也曾有数面之缘。 方今明先把自己的来历向唐晓澜说了然后说道:“我们主公手握兵权允祯这厮自然放他不过可是在京中之时怕激起众皇子公愤所以不敢在京中下手。却等年羹尧篡夺了兵权之后才叫年羹尧下手。”这原是唐晓澜意料中事却问道:“你怎么知道?”方今明道:“车辟邪最爱宝剑了因将你的剑送了给他又诱之以功名利禄叫他背叛主公。车辟邪答应了年羹尧又叫他来说我。我不愿背叛主公但和车辟邪又有十载交情也不想立即告因此我用缓兵之计请他宽限一两日答见他这是今早的事。你们出市镇后我本想去提醒主公哪料他已经去赴年羹尧之宴我知道事情不妙过了一会就有人飞报给我说是年羹尧那边已经动手。”陈德泰微笑插口道:“年羹尧的军队中也有我们的弟兄所以方大哥赶忙跑来:把消息告我。” 原来方今明此人武功虽高对于立身处世之道却是糊涂看重私情忽于大义。允堤用小恩小惠笼络他他就愿以国士报之。但他对甘风池的侠义也甚为敬重所以一旦大难来时甘凤池的人叫他逃走并告诉他陈德泰恰巧在此他也就跑来了。唐晓澜听了颤声问道:“甘大侠知道此事么?” 陈德泰道:“甘七哥恐怕要过两天才来但关东四侠却已到了。”原来甘凤池怕人多不便是以分成三批动身。第一批是关东四侠第二批是杨仲英路民瞻和他第三批则是吕四娘和白泰官及鱼娘。甘凤池虽然没来但他交游遍天下年羹尧军中也有他的耳目所以唐晓澜暗中得人照顾还不知道。 唐晓澜问道:“方大哥那你今后打算怎样?”方今明苦笑道:“我要今晚见过车辟邪之后才能定夺!”唐晓澜道:“什么你还要见车辟邪?”方今明道:“我和他十载交情亲如兄弟就算今后割席绝交也得说个明白。而且我也要打听主公下落。”唐晓澜听了暗叫:糊涂。但他见方今明还口口声声称允堤为“主公”不便相劝只问道:“那么你还回军营去吗?”方今明道:“不我已托人约他明日一早在雪魂谷相见。”唐晓澜道:“雪魂谷在什么地方?”陈德泰微笑说道:“就是外面这个山谷。”唐晓澜道:“怪不得这里的雪景如此之美果然不负佳名。”又道:“车辟邪既然甘为名利所诱方兄不可不防明早之会我和你一同去吧。”方今明摇手道:“我只约他单独相见人多不便谈话。”陈德泰微微一笑示意叫唐晓澜不必多言。 晚上消息传来说是年羹尧奉了圣旨已代允堤就了抚远大将军之职允堤的近卫军全数被歼最亲信的七名军官也被杀了其中有三名军官就是和唐晓澜一道喝酒后来在酒楼上被捉去的;至于允堤和博克图则在席上披擒生死如何不得而知。方今明听了捶胸大哭。 第二日天刚方亮方今明便到外面山谷相候天空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显得更是阴沉萧瑟方今明箕踞崖石之上翘东望心想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忽听得一声长啸蓦地传来车辟邪突然从侧面的两块岩石中间跳出道:“方兄来得真早你那两位朋友呢?怎么不一同来?”方今明吓了一跳心想:难道他昨晚就已来了?道:“我们既约好单独会面怎能还约旁人?” 车辟邪面色阴沉淡淡一笑道:“昨日我那番说话方兄可曾考虑?”方今明道:“主公待我们不薄”车辟邪截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兄弟争位难道你还要为他死节不成?”方今明面色大变道:“你们已把主公害了?”车辟那道:“我可没有动手。”方今明虎目流泪道:“想不到你如此忘恩负义!”车辟邪道:“方兄宽心主公还未死呢你哭什么?”方今明道:“年羹尧肯把他放了么?”车辟邪笑道:“当今皇上亲自派哈布陀来将他请回京师去了。”方今明一听心想:允祯将他秘密解回京城结果还是难逃一死而且允祯心狠手毒只恐允堤将来之死要比死在刀剑之下更惨。怒道:“皇上这样刻薄寡恩我兄能不心寒么?”车辟邪哈哈大笑。 方今明怒道:“你笑什么?”车辟邪笑道:“我们与十四贝勒不同我们又不与当今皇上争位他纵刻薄寡恩与我们有何关系?”方今明一阵心寒颤声说道:“十载相交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人!”车辟邪眉毛一扬道:“怎么样?”方今明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走吧!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咱们以往的交情一笔勾销你去做的你的官我回去做强盗。只要你不是奉命来捉我我就不和你动手。”转身欲走。车辟邪叫道:“且慢!”方今明回头道:”你想怎么?”车辟邪道:“我兄三思而行!”方今明心伤之极为冷笑回身又走。刚走得几步忽听得哈哈大笑之声方今明回头再看只见崖石下突然多出两人一个和尚一个胖老头这两人正是了因和董巨川。方今明气往上冲道:“车辟邪你早约好帮手来对付我了?”车辟邪冷笑道:“我何必约人来对付你你我斤两如何彼此心中有数我再问你一声你到底愿不愿跟我回去?”方今明冷笑道:“这样说你是要把我留下了!”董巨川在旁阴恻恻的说道:“车统领这回我们看你的了!”车辟邪嗖的一声拔出剑来寒光闪闪与冰雪相映耀眼生辉大声道:“方今明你既有不臣之心我也无兄弟之义了!” 方今明大叫道:“好哇你将我的颈血染红你的顶戴吧!”左掌护胸右拳掌底穿出车辟邪冷笑一声回身拗步游龙剑青光一闪斜刺胸胁方今明喝声:“来得好!”筱地身形一塌手法如电一个“印掌”掌风飒然直袭敌胸。车辟邪喝道:“你找死么?”呼的圈转手来剑锋一转截他臂弯方今明突然长身急起左掌托他肘尖右手变掌擒拿只一钩就钩着了车辟邪臂膊。方今明知道车辟邪剑术非同小可所以一出手便拼了性命使出了极其凶恶的险招! 车辟邪临危不乱控背合胸突然一个“退步横耾”比开了方今明擒拿之势剑柄向外一撞斜点方今明左肋的“笑腰穴”这是他的救命绝招方今明晃肩急退嗤的一声车辟邪的剑锋在他肩头削过。方今明大喝道:“今日我与你拼了!”身形疾起拳如雨掌翻飞打出了十八路长拳楼头盖顶捶肋捣胸在剑光中穿来插去! 车辟邪与方今明的武功都是上上之选一个精于拳术一个长于剑法本来是八两半斤但车辟邪有了游龙宝剑威力无形中增加了几分加以方今明失之于躁一上来便拼老命气力难继打了半个时辰车辟邪剑招越展越快把方今明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再过片刻方今明越不济雪魂谷中但见一团剑光盘旋飞舞方今明的身形已被裹在剑光之中。 董巨川与了因袖手旁观相视而笑。董巨川道:“这人果然真心投师你送他一把游龙宝剑也还值得。”了因道:“反正是慷他人之慨算得什么?”又道:“这人剑法高强远在海云之上只不知他轻功如何?”董巨川知道了因心意笑道:“看来轻功也还不弱将来再碰到你的师妹时可以让他出手一试。”原来了因功力虽比吕四娘较高但碍于她的剑法轻功几次都只是打成平手擒她不得。所以很想物色一个剑法轻功造诣深厚的人做他的助手。 谷中二人越斗越烈董巨川笑道:“不出三十招方今明必死于车辟邪剑下。”了因笑道:“便宜了年羹尧这小子捉了允堤连他手下两名最得力的武士也解决了报上去又是一个大功。”笑谈之间。忽听得方今明惨叫一声想是中了一剑董巨川抚掌大笑得意于自己眼力无差那料笑声未停喝声陡起雪魂垒上突然飞下数人。为的正是玄风道长大声喝道:“了因秃贼快来领死!”跟着的除了关东四侠之外还有陈德泰和唐晓澜。 原来陈德泰早预料到车辟邪会约人同来这不是车辟邪怕斗不过方今明而是年羹尧放心不过必要派人监视。陈德泰见方今明太过糊涂所以事先并不劝他暗中却约了关东四侠在崖上环伺。逼才当董巨川和了因相视而笑之时陈德泰与唐晓澜也相视而笑陈德泰道:“让方今明眼见他这位好朋友的真面目他才会心死。”唐晓澜这才知道陈德泰的用意。 了因骤见关东四侠飞来颇出意外。他绝未料到方今明会约这四人助拳但也傲然不惧哈哈笑道:“佛爷还怕你们不成!”禅杖一挥把玄风的长剑震了开去;柳先开身形飞起十指钢环向了因的光头猛凿了因禅杖一抖呼呼带风一招“潜龙升天”直抖上去柳先开不敢下落在空中一扭腰身斜掠飞开但了因一停他又飞来。了因大怒暗运内功向玄风猛下杀手柳先开飞来一凿了因毫不理会一杖向玄风横扫过去!柳先开十指钢环齐齐下击卜卜连声就如凿在钢板一般柳先开大吃一惊竟给反撞回去!玄风道长哪里挡得住了因的全力进击奋力挡了二招虎口流血!了因当头一杖向玄风顶门击下朗月禅师忽然斜刺冲来大口一张喷酒成浪了因突见眼前白茫茫一片急忙举袖遮眼缓了一缓玄风剑法快捷异常反手一剑刺到了因肋下以为这招必然得手那料了因内功确是深湛听风辨招肌肉陡然内陷玄风一剑刺去剑尖已经着肉陡觉软绵绵的无从着力而玄风的剑又已放尽就是相差这么半寸无法刺进了因大喝一声左肘下沉猛然向玄风撞去。这时两人都已是欺身肉搏了了因的禅杖未及撤回玄风的剑拐也已从了因两旁伸出无法回救! 陈元霸见势危急奋不顾身双臂一振和身撞去硬接了了因这招陈元霸练就铜皮铁骨力大无穷两人一碰了因踉踉跄跄倒退几步陈元霸却被撞得更惨大叫一声眼前金星乱舞口吐鲜血飞滚出数丈开外。幸他壮似蛮牛吐了一口鲜血休息片刻又如无事!翻身跳起禅拳复上! 了因力挡关东西侠脑门中了柳先开的十指钢环隐隐作痛不敢再行硬挡。朗月禅师又把酒浪喷来了因大袖一挥炒飞风起把朗月禅师的酒浪激得四处飞溅酒香扑鼻。关东四侠都吃了一惊但了因既要分心防御朗月禅师喷酒成练的独门武功又要闪避“万里追风”柳先开的钢环闪击在玄风快捷异常的乱披风剑法攻击之下还要应付陈元霸的大摔碑手以一敌四竟然处了下风! 方今明斗得精疲力竭自份必死唐晓澜突然扑到换了一个剑花一招“天山飞雪”凌空击下剑光闪闪真如雪花飘舞千点万白直洒下来车辟邪把宝剑舞了一道银虹力挡开去。两人都是使剑的高手论功力那是车辟邪要高得多但论剑法那却是唐晓澜远为优胜。车辟邪逼得运用内力以粘连激荡之法来抵御唐晓澜绝妙的天山剑法。本来若以一敌一时间一久唐晓澜不是车辟邪对手但方今明得了帮手精神陡振以二敌一也占了上风! 这时两边人分成三处厮杀十二指神偷陈德泰独战老奸巨滑的董巨川董巨川接招试招以八卦游身掌中的盘龙绕步身法虚击两掌。八卦游身掌以飘忽见称若非一流高手必然给他耗尽气力露尽本门武功给敌人以可乘机会那知董巨川的老谋深算却恰恰着了陈德泰的道儿。原来陈德泰的真实武功在董巨川唐晓澜之下但他绰号“神偷”身手自然溜滑之极加以他的轻功本领亦自不凡所以若非和他以内力相较多半会怀疑他是一流高手唐晓澜昨日就是这样领了厉害以致失声呼他“前辈”的。 董巨川虚击两掌陈德泰作势扑击其实也是虚招。董巨川用盘龙绕步的身法围着他旋转陈德泰也是东一拳、西一掌忽东忽西滑似泥鳅。董巨川见他拳法杂乱无章但身手却灵敏到极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看不出他的精妙拳术。谁知陈德泰乃是故弄玄虚真是乱打一气的。董巨川越打越惊小心翼翼试着逼近敌人那知他过份小心又着了陈德泰的道儿陈德泰已看出他用的是虚招看他逼近自己陡然施展神愉绝技在董巨川怀中一探立即跃开把手一扬哈哈大笑! 董巨川侧身一闪把手一抄将陈德泰打来的暗器接在手中。一看竟然是他平日惯用的暗器透骨钉一摸怀中不由得毛骨悚然自己的一匣廿四支透骨钉全都不见了。陈德泰手里难道是破铜烂铁吗? 董巨川心胆已寒退后几步四面一看只见了因在关东四侠围攻之下已显如下风车辟邪力敌唐晓澜和方今明二人也早已是优劣易势恨恨想道:“早知方今明这厮会约帮手真该多带几个人来!”了因这时又中了柳先开一记钢环暴怒和雷禅杖抡得呼呼风响玄风道长趋闪游斗朗月禅师不停的喷酒助战一大葫芦酒都几乎喷完了因身上的袈裟干疮百孔也自有点惊心董巨川叫道:“宝国禅师他们以多为胜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了因大吼一声一杖把玄风的长剑隔开拔步冲前那料陈元霸在朗月禅师的酒浪掩护之下趁着了因一杖打出尚未收回余势己衰之际突然奋起全力双手抱着禅杖向下一按玄风掌法乘隙即入欺身一剑距离既近势劲力足了因内功虽高左肘一缩一格也被刺穿臂骨血染衣裳。了因大喝一声:“去。”禅杖一抖将陈元霸弹上半空幸在柳先开正自半空扑下一抓抓着了陈元霸的衣领定住了他的身形双双落地了因禅杖急奔一杖向陈德泰扫去杖风激荡陈德泰身形不稳险些给震倒仗着身手溜滑急避开去董巨川心念一动了因道:“快咱们联手冲下山去!”董巨川这时对陈德泰已是起疑怀疑陈德泰未必有真实本领但见了因受了剑伤无心恋战将刚才接在手中的一枚透骨钉猛向唐晓澜掷去叫道:“车统领快走呀!” 车辟邪早想冲出无奈唐晓澜绊得甚紧忽见唐晓澜肩头一缩剑势一缓车辟邪大喜趁势一招“回风舞柳”宝剑一旋“叮当”一声把唐晓澜的剑绞得脱手飞去唐晓澜急着要抢回自己的宝剑一时情急左掌一推一拿空手硬抢车辟邪宝剑一旋转锋下戮剑尖舞动看看就要刺入唐晓澜小腹之中方今明陡起一脚正正踢在车辟邪腰胯之上车辟邪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唐晓澜收势不及也跌了下来唐晓谰收势不及也跌了下来恰恰压着!牟辟邪的身子唐晓澜左手叉喉右手抢剑。方今明大叫道:“唐兄弟小心!”话未说完车辟邪蓦地一腿腾踢唐晓谰飞跌出数丈开外。唐晓澜内力不如敌人相近肉搏险吃大亏! 方今明无暇顾敌先行救友把唐晓澜扶起唐晓澜道:“不必顾我你去追敌!”方今明一看唐晓澜只是膊骨脱臼一驳便好道:“好我替你把剑抢回!”飞奔追去! 这时了因和董巨川走在最前关东四侠和陈德泰紧跟在后一路追出山谷。 车辟邪吃了方今明一腿肋骨也自隐隐作痛。他颇为精灵不和了因董巨川同一路逃免受关东四侠威胁独个儿从斜刺奔出方今明紧紧跟上车辟邪轻功较了因稍好抄偏旁小路逃在最后心中想道:我有宝剑在手方今明不是我的对手他离开大伙独自追来只是自寻死路。过了一会已逃出谷口把了因等人抛后半里之遥。关东四侠中的柳先开轻功虽高但他们必须四人联手才能挫败了因所以柳先开也只能时不时向了因骚扰边走边打不敢追过了头。关东四侠见了因受了剑伤紧紧追赶立心要在游斗之中将他困死。 车辟邪逃出山谷心中正自盘算准备再逃出一段路程就要回身对方今明痛下杀手。忽然眼睛一亮迎面一个少女走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头起两个菱角眼如秋水脸泛桃花生得真如玉女下凡娇小玲珑十分可爱!车辟邪虽在紧张逃命之时也禁不住向她注视。这少女腰悬短剑见车辟邪奔来忽然喝道:“止步!” 车辟邪愕然停步那少女道:“把剑拿来!”车辟邪笑道:“姑娘你做什么?”那少女身形突然飞起骂道:“你这小贼你不拿来姑娘自取了!”车辟邪轻功甚高又不忍下手伤她闪身躲避左手一伸待要将她手腕拿着不料眼睛一花那少女倏的从头顶飞过车辟邪突觉手中一轻游龙宝剑已被那少女夺了过去! 车辟邪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少女轻功竟然远在他上。而且虽然说是自己本无故意防范不周但这少女能在举手之间就把自己的手中宝剑抢去这份武功也确是非同小可。 那少女抢了宝剑拦住了车辟邪去路剑锋一指喝道:“快说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偷来的?”方今明已快追到背后车辟邪背腹受敌横了心倏的扑起一拳向少女劈面打去那少女道:“哼你这小贼还要行凶。”宝剑一抖迅逾追风刷刷两剑左刺右腰“精促穴”右刺左臂“曲池穴”车辟邪弯腰转步施展全身本领才避开两剑。少女也微露诧异之色心想:师傅说我的武功已尽可闯荡江湖何以一出来便碰见这样的强敌两剑都刺他不中?若然随便碰见的人都有这样本领那今后可得更留神了。 车辟邪再避两招方今明已然赶到见状也是极为惊诧正想帮那少女那少女却先喝道:“什么人不准上来!”方今明一愕止步但见那少女一剑快似一剑把车辟邪追得团团乱转剑法之妙竟是生平仅见!方今明叹了口气暗道:天下真多能人这样一个女孩子也有这么高本领自己以前目空四海真是井底之蛙! 正是: 玉女试身手剑法见雄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姐妹花并开 张冠李戴 恩仇结难解 苍穹白云 本来论起武功车辟邪和那少女各有擅长若然各仗宝剑厮拼那是半斤八两。无奈车辟邪和方今明唐晓澜拼斗半日气力消耗许多;又吃了方今明一腿闪展腾挪受了影响;而且是空手搏斗处处都受那少女宝剑的威胁。斗了三五十招那少女喝声:“着!”唰的一剑将车辟邪肩肋骨刺穿!车辟邪也真了得伏地一滚腾身跃出数丈以外方今明看得呆了竟然忘了协助帮她擒人。 那少女一剑将车辟邪刺伤反而吃了一惊原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手伤人陡见剑尖带血手反软了。就在这时猛听得有人大声叫道:“琳丫头你跑到这里干嘛?” 那少女愕然不解抬头一望沙尘滚滚一大堆人杀奔过来为的本来是个和尚手提禅杖十分凶恶喊声就是他出来的;可是转眼之间他背后的人己纷纷冲上。那些追赶和尚的人有高有矮有道士也有和尚。一个瘦长汉子追两步便飞起身来屈着十指向那和尚光头猛凿;有一名道士向那和尚彪刺两剑便抢着冲了出来恶狠狠的向自己瞪眼。这少女看得十分纳罕只听得这名道士大声喝道:“喏你这个野丫头快随我回去!” 这少女正是冯瑛。她随易兰珠学了将近十年武功已尽得天山剑法精髓加以她又是幼年便习正宗内功根底要比唐晓澜好得多。轻身本领更非唐晓澜可比。易兰珠晚年收徒把她视为唯一传人(唐晓澜不过是挂名弟子)为了怕影响她学武的心情并没有将她惨痛的身世告诉给她。她只依稀记得幼年时曾在一个极大的宫殿中住过那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人易兰珠便告诉她那是一个强盗窝她便是在那里长大后来给救出来的。另外她还记得一个“唐叔叔”那个人也曾跟过师傅学剑可是师傅说这个人不算她的徒弟叫他们以叔侄相称这个“唐叔叔”在她十几岁那年下山了。此外最熟的人便是天山南高峰的李伯母和“李哥哥”她在武琼瑶那里住过一年那个“李哥哥”比“唐叔叔”不过小几年不过比“唐叔叔”好玩得多。 冯瑛这时已十六岁了下山还不到一月易兰珠叫他先去找唐叔叔可是易兰珠也不知唐晓澜在哪里因此又告诉她说有一个“吕四娘”和唐叔叔很要好叫她到邙山独臂神尼的墓旁大树上留下字迹说是自己已经下山叫吕四娘见字后带唐晓澜来看她。易兰珠心想江湖七侠在江湖上交游广阔而江南七侠每年总会有人上邙山扫墓不管是哪一位见了冯瑛的留字都会通知吕四娘而吕四娘也必然能找到她的。 易兰珠又因为邙山距离陈留良不远又吩咐她到了河南之后可以到陈留良年家的后花园中一看并告诉她说后花园正中有一间书房叫她到那间书房去细细搜查看有什么遗书没有。原来那年钟万堂被双魔所杀易兰珠恰巧经过那里和吕四娘等将双魔及其同党逐退易兰珠将钟万堂遗下的医书剑诀收入囊中准备将来交给无极派的传人当时因太过匆忙没有详细检视后来才现傅青主的遗著《金针度世》一书没有带出这本书乃是傅青主一生心血不但有精妙的医理还有无极派的内功秘奥。易兰珠是傅青主后辈傅青主生前对她很为爱护所以易兰珠想叫冯瑛把那本书搜查出来。这也是不让前辈心血湮役的一点心意。 就是这样冯瑛在朱仙镇到陈留良路上碰到了这一批人。先碰到的是车辟邪车辟邪手上拿着的正是唐晓澜那把游龙宝刽。要知游龙断玉二剑乃是天山之宝唐晓澜得了游龙剑冯瑛得的是断玉剑两柄剑均是百余年前晦明禅师所炼形式相似只是长短不同冯瑛一见便认得所以才会硬抢了车辟邪的剑并把他刺伤。 玄风道长见了冯瑛误以为她就是去年所见的冯琳想起四弟受她毒刀所伤想把她擒住交给唐晓澜处置。陈元霸也随后赶到。冯瑛见玄风恶狠狠的瞪着她心想:江湖上恶人真多这班人没来由的来欺负一个女孩子真是可恶!只想师傅叫我下山之后要行侠仗义锄恶助善。这个恶道士非给他一点厉害尝尝不可。玄风一拐打来本想打掉她手中的游龙宝剑然后再捉她那料一拐奔前寒光陡起当的一声火花蓬飞中玄风左手铁拐已经断了一截!玄风“咦”了一声冯瑛反身一剑斜刺过来玄风还了一剑刚刚出手冯瑛已倏的变招第二剑第三剑接连而至!玄风的“乱披风”剑法已以迅捷着称那料冯瑛的剑招比他还要快玄风仗着火候老到解了三招第四招冯瑛使出天山剑法的绝招一招“流星穿月”剑尖电也似的奔向玄风咽喉玄风为了解这一招逼得将剑横封上去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玄风手中的长剑又给截断了!玄风大吃一惊反身跃出!了因冲到一杖向玄风当头压下玄风急忙跳开柳先开陈德泰等人纷纷涌上。 冯瑛见和尚打道士心想道士是恶人这和尚应该是好人了。那知了因见了冯瑛也误会她是冯琳心想这冯琳乃是当今皇上所要的人不能让她再跑了禅杖四围一荡把陈德泰柳先开逼开这班人原以玄风为玄风拐剑均断这班人不敢再逼近了因。了因见冯瑛手上拿的是游龙宝剑心想这野丫头真是无法无天连车辟邪也刺伤了禅杖一抖突然向她扫去。 冯瑛误以为了因是好人那料他突然一杖扫来冯瑛碎不及防举剑一挡叮当声中了因的禅杖虽然缺了一口冯琐的游龙宝剑却已给他震得脱手飞去董巨川跃上去抢陈德泰身形迅疾抢先半步把宝剑抓到手中董巨川大怒暗运内力一掌震去陈德泰无法不应这招翻掌一挡董巨川大叫一声倒跃三丈手掌流血!原来陈德泰贼公子状元才明知较量实力不是董巨川对手掌中暗挟了董巨川的一枚“透骨钉”双掌相交钉头上戳透骨钉真个从掌心透过掌背! 陈德泰接了这掌顿觉天旋地转朗月禅师急忙把他扯过问道:“怎么样?”陈德泰背转了脸向袖口一吐朗月禅师见袖口殷红知他受了内伤所以要背转脸吐入袖中乃是怕敌人看见急忙叫玄风道:“咱们走!”此时此际玄风断了兵器陈德泰受了内伤方今明己战至力竭筋疲其余三人不是了因对手而且还不知那少女是友是敌玄风逼得把手一挥六个人一齐撤走。 了因一杖把冯瑛手上的宝剑打飞一抓抓去那知冯瑛已拔出了断玉剑剑诀一领一剑横削了因连忙缩手衣袖已给割去一截。了因大怒再起一杖想把她的短剑照样震开冯瑛这次已领了乖身形一起剑尖在禅杖头上一点身子弹到半空就在半空中舞起一朵剑花凌空下击!了因禅杖一立迅往上戳冯瑛侧身一闪连抢三招了因禅杖舞了一个圆圈把冯瑛逼出一丈开外。了因手舞禅杖赶上前去伸手又抓那知冯瑛剑法精妙绝伦了因杖势一缓她骤然从杖底钻了过来一剑刺到了因肋下了因大惊为了要解危招拼着把她打死杖身往外一挂这一招乃是荡魔杖法中的“崩”字诀败中求胜劲道奇大冯瑛见势不好剑尖和杖尖一接身子又弹到半空。心想:这和尚好凶我不是他的对手再落下时不向了因进击迳自展开绝顶轻功向南逃走! 了因目瞪口呆心道:罢了罢了!这野丫头从那里学来的剑法江湖上又一个“吕四娘”了。董巨川正在拔钉疗毒叹口气道:“咱们栽了。”了因见冯瑛身形倏忽不见道:这野丫头轻功也比以前高得多。我们告诉年羹尧去。 了因和董巨川回到朱仙镇车辟邪也已逃回三人进帐才知年羹尧等得不耐烦带了几名亲兵已回家去了。中军还说大帅要过两天才回来和大军一齐西征转告宝国禅师他把方今明交给岳钟琪处置。了因和董巨川只有苦笑。 年羹尧夺了允堤的兵权又收服了车辟邪之后十分得意。遥望家乡脑海中突然飘起冯琳的影子。 年羹尧屈指一算冯琳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心想她该长得比以前高多了。想起自己少年得志手握兵权脾腕王侯做观卿相人生至此可算得是得意极了!唯一缺陷的是还没有一个称心满意的夫人。又想皇上虽然属意冯琳但他三宫六院佳丽正多我若捷足先登先把冯琳弄到手中他总不好意思和我争夺。要知年羹尧此际身份与前已大不相同对允祯也不似以前那样忌惮了。 年羹尧命令大军在朱仙镇外驻扎三天除了要解决允堤之外还想回家一转探问冯琳是否在他的家中。这日一早就写了一封信逼双魔带回家去给他父亲免得骤然回去过于突兀这也是年羹尧身为大将军之后应有的“派头”。双魔性子虽野但却不似了因之傲还服年羹尧管束所以年羹尧暗中叫他替自己监视了因今日又派遣他们送信。双魔去后年羹尧等到日上三竿还未见了因他们回来等得不耐烦心想:这些小事交给岳钟淇去办好了带了几个亲兵跨上骏马迳自回家。 冯瑛落荒而逃见那凶和尚并不追来反向回程走了松了口气走上驿道仍然迳去陈留。走到中午时分听得背后马铃叮当回头一看忽见两个形容怪异的老头龈牙咧嘴冲着自己直笑。冯瑛猛然想起这两个人好像在那儿见过似的。再一细想这两人乃是“强盗窝”里的自己幼时他们常常抱自己在那些大屋中间游玩那些屋子里有很多左右怪怪的大佛像的。冯瑛记得起双魔却记不起了这乃是因为双魔相貌奇特冯瑛又是由他们抱回皇府特别亲近的原故。 双魔一见冯瑛喜出望外萨天刺在马背上一掠而起大声叫道:“琳儿你这两天跑到那里去啊?随我回去吧!”忽见冯瑛眼光怪异圆鼓鼓的望着自己惊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么?”冯瑛骂道:“我认识你是强盗!”‘萨天刺大为生气斥道:“我们纵是强盗恶魔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双魔早年的确做过强盔而且也知自己在江湖上有“魔头”之称因此最恨人骂他们强盗恶魔若非误会她是冯琳他们早已出手了。 那知萨天刺未曾出手冯瑛已先动手身形飞起刷的一剑迎面刺去!萨天刺身手迅疾飘身一闪刚刚避开冯瑛第二剑第三剑跟踪急刺萨天刺连换几种身法始终避不开她只觉冯瑛的剑尖在身前身后晃动。这还是因为萨天刺练过扑击之技身手溜滑要不然早就被冯瑛刺中了! 萨天刺气往上冲大叫:“反了反了!”萨天都叫道:“这丫头既如此绝情咱们还惜她作甚?”斜刺冲上一掌劈下! 冯瑛见双魔相貌凶恶夹攻自己大怒道:“好哇你们这些狗强盗真可恶!”剑锋一转萨天都蛮冲恶打那料到冯瑛剑法如此精妙急忙缩手肩头已中了一剑萨天刺这时再也不能容忍身形突起十指忽坤十指长甲向冯瑛蓦地刺来冯瑛见此怪状也吃一惊回身疾刺萨天刺展开猫鹰扑击之技抓、点、勾、撕和冯瑛大战起来! 萨天都铜皮铁骨中了一剑不以为意随手在路旁拔起一株大树向冯瑛横扫过去冯瑛身法轻灵一闪闪开。萨天刺石手抓她手腕左手刺她面门冯瑛见他来势凶猛连走巧招萨天都打得性起把树干贴地打来扫她双腿。这一来冯瑛为了防御下盘轻功打了折扣萨天刺的猫鹰扑击之技非比寻常而且两兄弟配合得当冯瑛剑法虽妙亦是难奈他何。 冯瑛现在的武功本领大约相当于吕四娘当年下邙山之时当年吕四娘可胜八臂神魔但却挡不住双魔的合击!冯瑛如今也是如此而且她年纪比当年吕四娘下山之时还小气力更不如双魔悠长。打了半个时辰渐觉气喘心跳气力不济想突围逃走双魔缠得又紧萨天刺叫道:“好个忘恩负义的丫头你赶快跪下叩头认错我们或可饶你!”冯瑛闷声不响突然剑把一翻一剑刺到萨天刺腕脉萨天刺猛然缩手萨天都树干贴地扫来冯瑛脚尖一点树身一个鹞子翻身倒飞出去。萨天刺叫声:“哪里走!”身形飞起一抓抓下那料冯瑛轻劲卓绝在半空中身躯一屈反手一剑萨天刺猝不及防腔骨中剑手抓向前一插一推冯瑛也被他指甲刺伤乘他一推之势飘出五六丈外。 萨天都大叫一声:“好哇!你这野丫头胆敢伤害尊长!”舞动大树急急赶上萨天刺中了一剑幸在冯瑛空中进招无从使力这一剑伤得不重扯下农衫包了伤口忍痛追赶。 冯瑛跑了几步忽觉头晕目眩口中焦渴。要知萨天刺十指指甲都在毒蛇的毒液中浸过若无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而且一用力毒得越快。冯瑛不知所以拔步飞奔几乎晕倒试一止步运气抵御这才稍好一点。可是这么一来双魔都已赶上萨天刺狠狠说道:“你这绝情绝义的贱丫头现在死到临头你还不认错么?”冯瑛“呸”了一声记起师傅的教训:“纵教躯体成灰不可求饶屈服。立定脚步断玉剑扬空一闪骂道:“恶强盗你再过来!”萨天刺怒道:“你中了我的毒爪苦不求饶必死无疑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再横我们就坐在这里看你毒身亡何必和你再打。”冯瑛大怒冲上两步刷刷两剑先攻势! 萨天刺冷笑一声拉萨天都退后冯瑛冲前几步又感目眩心跳急忙定了定神“呸”了一口骂道:“不敢明刀明枪暗地偷施毒爪这只能算下三流的强盗!”萨天刺置之不理萨天都却忍耐不住怒喝一声扑上前去萨天刺叫道:“防她宝剑!”冯瑛蓦然跃起刺下萨天都一掌击去劈她不中冯瑛手腕一翻萨天都肩头又中了一剑萨天刺奸滑得多在旁觑个正着左手一勾把冯瑛宝剑抢过顺手一推将她推跌地上。 萨天都连中两剑气极恨极翻身跃起踏步上前萨天刺道:“让她自己求饶!”萨天都怒道:“你饶她我不饶她!”握拳冲上萨天刺知道他的脾气一不可收拾伸手一拦正想设法劝阻忽听得背后马铃叮当尘头大起年羹尧带领几名亲兵策马飞来高声叫道:“你们做什么?” 萨天都愤然说道:“这野丫头不知好环将我刺了两剑!”冯瑛这时已晕在地上年羹尧心内暗惊但却不露形色问道:“你们怎么碰到她的?”萨天刺将情形说了年羹尧暗道:还好不是在我家中碰着的但冯琳这丫头最鬼灵精为何碰见这两个家伙也不避?萨天都道:“这丫头无情无义禀大帅我可要把她毙了!”年羹尧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将来皇上要人谁敢担这关系?”萨天都乃是鲁莽匹夫闻言一窒年羹尧道:“天刺你将解药给我。”萨天刺摸出解药道:“大帅我们兄弟愿负责押她上京。”年羹尧不答接过解药急忙给冯瑛内服外敷解药极其灵验过了片刻冯瑛悠然醒转见双魔旁立一个年少将军蹲在自己身旁。冯瑛大为惊诧年羹尧道:“琳妹你养养神。”冯瑛心道:“今天不知撞了什么?有人骂我野丫头又有人叫我琳妹妹。”见这少年将军颇为和善定了定神索性跌垫地上暗运内力过了片刻气达重梢一跃而起。萨天都瞪眼骂道:“野丫头你这回服了吧?”萨天刺道:“弟弟不要吓她!”年羹尧道:“拾起你的宝剑跟我回去吧!”冯瑛将断玉剑插回向年羹尧施了一礼道:“多谢你救命之恩。”身形突起施展绝顶轻功跳下道旁田野绝尘而去!年羹尧道:“快追!”率亲兵追去。双魔也随着追赶但转眼之间冯瑛已跑过几十片旱田跳上山上马儿上山不便双魔轻功又远不及她眼光光的看她隐没在山林之内没了踪迹。 萨天都道:“这丫头绝情绝义连我们都不认了不要望她再回来了。”年羹尧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以后再理她吧。”带领亲兵重回驿道傍晚时分到了家中。 年遐龄见儿子回家十分高兴拉手问长问短年羹尧屏退左右悄声问道:“有这样的一个孩子来了没有?”将冯琳相貌说了。年遐龄道:“来了大半年啦拿着你的信物捎了你的口信来的。”年羹尧道:“几时走的?”年遐龄道:“谁说她走了?午间我还派人送燕窝给她呢。你妈妈很喜欢她。可是这个小姑娘脾气很怪不肯和我们同住要独自住那个大花园里就住在你师傅以前住的那间房间呢!她又不肯要人服侍我们只好每天送食物给她就像以前对你师傅一样。”年羹尧道:“是我要她这样的。”年遐龄道:“她是你看中的媳妇儿吗?”年羹尧极之奇怪心想:午间时分她正在和双魔大打怎能又在家内吃燕窝?不答父亲的话匆匆赶去花园年遐龄以为儿子害躁一笑回房。 年羹尧进入花园但见满园花草壁倒墙坍想是师傅死后父亲心伤也就不愿打理这个园子了。行了一阵忽闻腊梅飘香数百树梅花把自己以前和师傅住的那间房子围得花团锦绣走去一看每珠梅花都经过细心栽剪想是冯琳的心血无疑。走入花径但见石阶光洁厦宇无尘。和外面荒废的景象大不相同年羹尧轻轻推门进去见书房尚透出灯光年羹尧轻敲两敲里面冯琳问道:“谁呀?这么晚我不要东西吃了!”年羹尧笑了一笑突然推门进去。忽见冯琳坐在房中带着惊慌的神情正在推开一本书本! 正是: 扑朔迷离甚姐妹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无意发藏书 坐行梦梦 有心求伴侣 误会重重 冯琳自那日撇开了李治之后来到年家交出了年羹尧的信物之后住到那个大园子里。园子已经荒废多年年遐龄本不敢让她去住冯琳微笑显了一手武功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将庭院中一棵槐树上的鸟儿打落年遐龄想起自己儿子的许多异事又见了她的本领心想这小姑娘既然是儿子叫来的必然大有来历稍事打扫之后就由她搬进以前钟万堂住过的那间书房。 冯琳走进荒园只觉心神动荡到了书房之后更觉这个地方好像来过一般。苦苦思索却是想不起来。年羹尧要她住到花园里去原有根深的用意。因为冯琳吃了允祯的迷药失掉记忆对进皇府之前的旧事再也记不起来。因此年羹尧想让她住在旧时住过的地方好触她的思想恢复她的记忆。 可是冯琳失掉记忆已有多年虽觉这园子地方好熟仍然想不起来住了几天园子的每个角落都走到了恍惚记起这些地方都是自己旧游之地。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到过这个园子却记不起了。再转念一想:自己和年羹尧是最近才认识的怎么会到过他的家中?心中疑虑不定过了半个多月心中才渐渐安静下来。 一晚冯琳在园子里徘徊苦苦思索忽见墙头上黑影一晃先后有两个人跳了进来。 冯琳一看见这两人身法虽颇矫捷轻功却非上乘她掌心本己暗扣两柄喂毒飞刀待要出转念一想却又止住。 只听得前头那人道:“这里就是钟万堂生前的地方了咦怎么房间里有灯光?” 他的同伴道:“难道那女娃子还在这里?” 前面那人笑道:“绝对不会。我确实打探清楚就在钟万堂死的那天他已被双魔抱进皇府去了。” 冯琳听得“钟万堂”三字心头又是一震心想怎么这个名字好熟! 后面那个夜行人又道:“莫非年羹尧留有人看守?” 他同伴道:“年羹尧现在北京忙着替允祯夺位他哪里还有闲心顾着这个园子。” 后面那人道:“年羹尧诡计多端不可不防。”两人悄悄商议一阵各自取出一个形如鹤嘴似的东西走到窗子下面冯琳也不知道他们干些什么。过了一会两人推门进去。冯琳悄悄的从花树丛中钻了出来身形一起飞上屋檐用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双足勾着屋檐悄悄向下张望。 屋内的那两个夜行人面面相觑好像甚为惶惑。原来他们以为屋内有人所以用那形如鹤嘴似的东西把“鸡鸣五鼓返魂香”喷入里面不料一到屋内却现杳无一人这乃是夜行人的大忌不禁慌了。一人再跃出外面四面张看冯琳缩在檐脊那人张望一回回到屋内道:“奇了真没有人。”他的同伴道:“不管它有没有人咱们快搜。”两人翻箱倒筐看见冯琳的衣裳十分奇怪。 一人道:“难道邝师叔那个外孙女儿又回来了?” 另一人道:“她在皇府里住得好好的怎会回来别胡猜吧。”继续搜查用刀剑铁凿在墙壁地上乱刺乱插。冯琳看得好生纳罕。心道:难道这里埋有什么重宝不成?过了一会两人将她睡的那张大床也搬过一边在床底搜探又用铁凿搭土忽闻得金属相触之声一人道:“找着了!”挖出一个铁匣左弄右弄却弄不开。 同伴道:“拿回去再设法吧。” 先前那人道:“不知里面藏的是不是那本书若然不是岂不白白辛苦一趟。” 摸出一柄缅刀道:“待我把这铁匣斩开。” 他的同伴道:“当心点可不要弄坏匣中藏书。”话声未停先前那人已一刀劈下蓦地里火星蓬飞铁匣一开两柄飞刀电射而出那人猝不及防给飞刀射中心窝惨叫一声当场倒地。另一人闪过一边过了一会见无异状再上前去将匣里的书拿了出来看了一看放入怀内大喜笑道:“终算找着了。”把尸踢过一边道:“师哥明年今日我替你做周年祭。书已找到你在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了。”反身走出屋子。冯琳心道:这人好坏叫他也吃一刀。那人刚刚走出屋子给冯琳一口飞刀也正正插中心窝倒地惨叫片刻之后也随着他的师兄到黄泉路去。冯琳跳了下来先陶出那一本书只见封面写着“金针度世”四字。又进屋内拾起那铁匣中射出的两柄飞刀看了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那两柄飞刀的形式和自己的完全一样冯琳再察看那两人的伤口中毒的微象也相同又惊又疑心想:韩伯伯说我所用的喂毒飞刀乃是独门暗器江湖之上无人会使何以这铁匣中所射出的飞刀和我的完全同一家数? 原来冯琳自小跟随钟万堂学成了夺命神刀的绝技被双魔抱进皇府之后本性虽然迷失小对所学过的武艺却未忘记她那一匣二十四把毒刀也仍带在身边。四皇府中高手如云冯琳因得他们喜爱每人都传她武艺;其中韩重山乃是使暗器的高手见了她的飞刀便知是傅青主这一派的真传韩重山拿了她的飞刀细心研究不消几天连淬炼飞刀的毒药也研究出了。但韩重山自己是一派宗祖不愿使用别派的暗器所以只传了冯琳淬炼飞刀的方法和配制解药并指点她的手法自己却不使用。钟万堂死后无极派没有传人年羹尧虽也学得几成但以年羹尧的身份自然不会再在江湖行走所以韩重山才会对她说那一番话。冯琳也以为飞刀之技是出于韩重山所传根本记不起有个“钟万堂”了。 冯琳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好把那两个尸悄悄埋了。收拾好房之后展开那铁匣中的藏书一看又吃一惊吃惊之后又不禁喜出望外! 这本书分上下二卷上卷共十三篇前三篇是内功窍要后十篇则是拳经剑诀。下卷十二篇全是医书。冯琳先看拳经剑诀觉得有些手法还不及自己所学的厉害但再看前三篇时则觉其中深藏奥义精妙无穷。冯琳本来从李治那儿学了一些修练内功之法可是因为李治本人尚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有许多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且又是出于口授东鳞西爪有如一盘散珠串不起来。看了书后顿觉脉络分明以前所学的非但能用书中之理一以贯之而且悟了许多精义。要知傅青主乃是内家正宗武功虽然不及白魔女的辛辣但照他的方法修习内功比起白魔女这一派来却要事半功倍。 冯琳天资颖悟自此在花园的静室里依书修练过了半年进境神。连书中的拳经剑诀也全学了。这一日偶而翻阅下卷冯琳本不耐烦阅读医书翻了十多廿页忽见其中载有医治迷失记忆的方法看了半天看不明白。原来这乃是傅青主当年为桂仲明的“离魂症”所作的一个医案傅青主精心研究医学当年桂仲明之病虽然是靠冒烷莲之力治好其中经过得意外之助颇多(桂仲明之怪病事见拙著《七剑下天山》)。傅青主心想治病不能全凭巧合因此神精竭智想出了医治这一类“离魂”怪症的方法所用的方法大致相当于近代的催眠术冯琳毫无医学基础所以看不明白。 冯琳虽然看不明白但却因此有所触。心想自己对幼年之事每每想不起来问那些叔伯也是语焉不详而且各人所言颇有差异莫非自己也患有这种“离魂”的怪症。这样看来这本书倒大有用处呢!随手翻阅下去翻到最末一页忽见有几行写道:“字谕羹尧徒儿:此书乃你傅祖师一生心血你当珍而藏之并凭此书为据接掌无极派门户钟万堂。”原来钟万堂生前耗尽心血把年羹尧训练成文武全材本意就是想他继承无极派的衣钵不过因为年羹尧还未长大成人(钟死时年羹尧方十四岁)所以没有将这本书传给他。钟万堂为了预防给仇家突然所害在书后留下那几行字原有当作遗嘱的用意。后来钟万堂果真被双魔所害临死之时现年羹尧竟是个心术极坏背师叛道之人这本书的藏处也就没有告诉他了。 冯琳看了这几行字后才知道钟万堂是年羹尧的师傅不觉将一些事情联想起来想道:这钟万堂不知是什么人但他铁匣中的飞刀和我所用的一模一样想必和我有点关联的了。但听那两个偷书贼所言钟万堂此人已经死去看来只好问年羹尧了。这一晚冯琳对卷凝思想到深夜直到年羹尧来了她才惊起。 年羹尧推门进去忽见冯琳坐在房中正在推开一本书怔了一怔笑道:“这么晚了你还未睡吗?看的是什么书呀?”冯琳突然想起这本书是钟万堂留给年羹尧的若然给他看见岂不是要送回给他?冯琳心中不舍年羹尧伸过头来冯琳将书一卷放入怀中道:“你这人真是进来也不先叫一声。”冯琳浅笑轻颦年羹尧看得痴了。问道:“你的伤全好了吗?”冯琳愕然不语道:“你说什么?”年羹尧道:“你的功夫俊极了比以前高明得多啦!”冯琳凛然一惊心道:莫非他已知我得了这本宝书。年羹尧继道:“八臂神魔的毒爪厉害非常你服了解药之后半个时辰就行动如常真真难得!看你现在的面色简直像没事人一样。”冯琳奇道:“我几时受伤了?”年羹尧笑道:“你这小淘气和我开什么玩笑。你不想见双魔我已把他们支开了。”冯琳莫名其妙道:“你到底说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年羹尧道:“你今日午间和谁打架来了?”冯琳奇道:“我来了大半年未曾出过园子几时和人打架来了?”年羹尧见她神情不似说笑不禁大奇再追问道:“你今日整整一日都在这房子里吗?”冯琳道:“我骗你做什么?”年羹尧睁大了眼道:“我今日分明见着你嘛!”冯琳见他怪样噗嗤一笑道:“你见着鬼啦!”停了一停忽道:“别说这些鬼话啦我问你钟万堂是你的师傅是吗?”年羹尧双眼一翻道:“悟怎么样?”冯琳突然把手一扬一柄飞刀向年羹尧迎面飞去。 年羹尧大吃一惊伸手把飞刀接着喝道:“你干什么?”冯琳嘻嘻笑道:“你接飞刀的手法和我一样。”年羹尧心道:“我和你同出一师传授怎会不一样。”说道:“原来你是试我来了。”冯琳道:“那日我瞧不清楚你的手法所以再试一次。”年羹尧道:“你试这个干嘛?”冯琳手托香腮盯着年羹尧眼睛又笑道:“你这个园子我好像来过似的?”年羹尧心中一跳冯琳又道:“我和你好像也是以前相识似的?怎么他们一点也不告诉我呢?”年羹尧本性多疑心念一动想道:“这个野丫头精灵极了她以前的说话不可全信。若然她不是和皇上闹翻而是自上派来试探我的那可糟了。”冯琳见年羹尧眼珠转来转去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啊?”年羹尧道:“你怎会知道我师傅的名字?”这回转到冯琳一怔一时间答不出话来。冯琳舍不得那本书势不能说是从那本书上钟万堂所留的遗言知道的。年羹尧把她尴尬的神情看在眼内越起疑。想道:“若不是皇府的人告诉她就是江湖上的人物告诉她了。她逃了出来已近一年不知和什么人物来往这层也不可不防。”冯琳眉头一皱笑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多疑你年大将军声名显赫你的事情自然很多人知道的了。”年羹尧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冯琳道:“我是听路人闲谈知道的。怎知那些人名字?”冯琳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很为得体殊不知又触了年羹尧之忌年羹尧从钟万堂习技其事甚秘路人怎会知道年羹尧哈哈一笑道:“你几时学会骗人的?”冯琳道:“谁骗你啊?我问你的话你理也不理却反过来盘问我哼我不和你好了!”年羹尧给她一逗心痒痒的拿不准她这天真无邪的神情是否假装道:“好你坐下来我问你你的飞刀是谁教的?”冯琳道:“是韩重山伯伯教的。”年羹尧摇摇道:“不是!”冯琳道:“那么是谁教的?”年羹尧正想说话忽听得外面似有声响急呼声说道:“快躲起来待我看是谁来了?”冯琳抢一个鬼脸躲到床后年羹尧打开书房门一瞧忽见了因手提禅杖大踏步走来。 原来了因和董巨川弑羽而归之后听得年羹尧回了老家了因等五人出宫之时允祯曾有密旨要他们暗中监视年羹尧。了因倚老卖老素来不把年羹尧看在眼内这时又恨年羹尧不等他们和董巨川商量道:“小年要我们替他卖命他却回家享福咱们找他去。”董巨川城府甚深笑道:“他是三军主帅我们没有他的召唤又无紧要事情怎好找他?”了因道:“告诉他我们捉不到那个方今明却碰着了那个野丫头这些事情不紧要吗?”董巨川摇摇头道:“这些都是小事。”了因双眼一翻道:“好你不去我去!我们领有皇上密旨又非他的下属怕他什么?”提了禅杖连夜闯到陈留。 年羹尧见是了因吃了一惊问道:“宝国禅师何以深夜到来?”了因张眼四望道:“小年你和谁说话?”年羹尧道:“我在房里读书你听错了。”了因道:“这间房就是钟万堂以前住的吗?”年羹尧道:“不错。”了因道:“雅致极了好我们进去坐坐。”不待年羹尧答话迳自推门进去。 年羹尧心中骂道:“你这秃驴慢慢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心中愠怒面上却丝毫不露陪笑说道:“禅师赏光那好极了。”跟着了因进去。了因坐下来深深呼吸笑道:“好香像是小姐的闺房。”年羹尧道:“大师说笑了!”了因贼忒忒的四面张看道:“绣花的枕头大红的被褥哦你回家秘密完婚连我们也不告诉该当何罪?”年羹尧道:“家母对我自小溺爱我是独子他怕我长不大听一些三姑六婆的说话把我当女儿看待床铺被褥都是女孩儿家用的说这样可以化解灾殃真真可笑极了。”那时民间风俗把独子当女儿养大的非常之多。了因将信将疑突然走到床前轻摇床柱年羹尧大吃一惊了因笑道:“这张床也造得好精巧。我真想在这里睡一觉。”年羹尧本以为冯琳定被现那知了因摇了几摇帐后一点声息都没有。 年羹尧好生奇怪想道:“这鬼丫头怎么躲藏得这样好?”了因把禅杖一顿坐在床上。年羹尧道:“我家中另有客房不敢委屈大师住在这里。”说时面色已变。了因哈哈笑道:“我是个野和尚和你说说笑话休怪休怪!”年羹尧到底是三军主帅了因不敢过于放肆。搭讪笑道:“我碰着那个野丫头了。她的武功比前高明得多你说奇也不奇!”年羹尧又是一怔道:“你也碰到她了?”了因道:“还有谁碰到她吗?”年羹尧道:“萨家兄弟吃了她的大亏。”当下两人各把日间所遇的事说了。年羹尧面色一端道:“方今明捉不到这事可要告诉皇上。”展开纸笔!作势要写奏折了因不通文墨最不耐烦看人读书写字道:“好哇小年你写奏折要我在这里侍候你吗?”年羹尧巴不得他这样说忙道:“我带你到那里大屋去。叫两个歌妓好好陪你。”年家是河南富家中歌妓颇有名气了因哈哈笑道:“这样还够朋友。”年羹尧将了因带出荒园把管家叫来吩咐他好好招待了因。然后又一个人回到书房。 书房中灯光摇曳不定年羹尧悄悄推开房门梁上突然跳下一人年羹尧道:“你这小淘气和我开什么玩笑。”跳下来的少女拔剑待刺见来的是年羹尧忽又缩手。年羹尧道:“刚才我和了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了因也碰到你了你还说你今天未出过这个房子!”那少女道:“谁是了因?”年羹尧道:“你装什么蒜宝国禅师你都不认得吗?”那少女若有所悟道:“是那个手提禅杖又胖又凶的和尚吗?” 年羹尧哈哈笑道:“你真会说笑你这话若教了因闻知怕不把他气死!现在你认了吧?你是不是今日先碰见了因后来才碰到双魔的?”年羹尧刚才在房中和了因各说今日之事原意就是想叫冯琳听见看看她的反应如何?那少女似乎颇为疑惑道:“哦原来那个胖和尚就是了因?我非但碰见他还和他交手来了怎么样?”年羹尧大喜道:“你到底说真话了。那么我也告诉你真话吧你的飞刀不是韩重山教的是钟万堂教的我和你虽非兄妹和兄妹也差不多。”说着用手拉那少女不料那少女衣袖一挥“啪”的一声打在年羹尧脸上。斥道:“嘻皮笑脸动手动脚想找死吗?”年羹尧愕然说道:“你怎么啦?装出这个凶样给谁看呀?”那少女宝剑一晃斥道:“你是年羹尧是不是?”年羹尧道:“我的好姑娘这里可不是戏台呀!”那少女道:“你今日曾逼那个魔头给我解药念在这点情面可以饶你不死!傅青主的书呢?快拿来给我。”年羹尧道:“什么书呀?”那少女道:“你装什么蒜?不是你把书搜去了为什么我遍找不见。”年羹尧心念一动道:“就是你刚才看的那本书吗?哈哈哼!”心道:“原来我师祖的拳经剑诀是你拿去了你的来历我也全明白了却将我戏耍。”一手抓去那少女横肘一撞一个肘捶把年羹尧撞得倒退两步刷的一剑刺去年羹尧虎吼一声顺手把一张椅子端起迎着宝剑一挡那少女剑招一忽收道:“恩怨分明我不杀你!”脚尖一点穿窗飞出。 年羹尧大怒冲出书房将她拦截那少女对园中路径不熟给他抄小路截着。年羹尧拔出允祯所赐的尚方宝剑道:“你这丫头无情无义你是听谁的差遣到这里卧底来了。”那少女道:“哈我饶了你你还不让我走!”剑诀一领一招“春风拂柳”向年羹尧胸口便刺! 这少女不是冯琳却是冯瑛她下山之时易兰珠吩咐她趁上邙山之便可到陈留年家搜寻傅青主的遗书。她不知日间碰到的少年将军便是年羹尧逃脱之后养好精神到了晚间便施展绝顶轻功偷偷来到年家摸进荒园。她进来时恰值年羹尧送了因出来所以双方都没现。 冯瑛进了房子见灯花吐艳锦幄犹温分明是女孩子的闺房而且房间的主人好像是刚走未久。大为奇怪。四处搜索都找不到师傅所说的那一本书搜来搜去搜到帐后偶然触动机关墙上一道暗门倏然打开。冯瑛心想:这房间里古怪真多。走进暗门但觉缕缕幽香直扑鼻端好似有人在这里藏过冯瑛打亮火石在夹墙里细细搜索仍是找不到那本书但却现那另一端的暗门可以通到外面。 原来这复壁暗门乃是钟万堂当日为躲避仇家暗中营造的。后来被冯琳现年羹尧却不知道当了因进来之时冯琳已悄悄的从暗门溜走。 冯瑛在复壁中搜不到傅青主遗书回到房间恰巧碰着年羹尧回来。冯瑛早听得师傅说过年羹尧是个叛国枭雄本待将他一剑刺死无奈他日间救过自己性命所以手下留情只图逃脱便算。 年羹尧却误会她是冯琳不知好歹仍然紧紧追来。冯瑛给他逗得了脾气展出绝妙的天山剑法把年羹尧杀得手忙脚乱! 但年羹尧自幼得钟万堂传授又得少林三老的指点武功亦非泛泛虽然不是冯瑛对手但斗了三五十招仍然未曾落败。 冯瑛不愿久战连进几招把年羹尧逼退之后转身便走。年羹尧对冯琳虽然有意但此时此际见冯瑛对他连下杀手已起了绝大的疑心怀疑她若不是允祯派来试探自己便是已和自己的仇家结成一路二者必居其一。因此必欲得而甘心恃着自己熟悉园中道路一路拦截和她游斗。抽空还出两枝告急的响箭想把双魔招来! 花园甚为广阔两人一路游斗翻过了几座假山直打到了花园的西北角上。就在这时忽听得东边也传出了叱咤厮杀之声年羹尧一怔继而一想莫非是自己手下的武士现了她的同党也打起来了。于是越不肯罢手一面紧紧缠斗一面高声叫道:“来人呀!” 冯瑛大怒斥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断玉剑扬空一闪一招“大漠流沙”骤下杀手。剑光闪烁沙飞风起年羹尧奋力挡了一剑只听得“咋嚓”一声火花飞溅自己的尚方宝剑竟然缺了一口。冯瑛趁他剑法慌乱又是一招“大海扬波”剑光飞洒中年羹尧肩头中了一剑忽见一条黑影如飞扑来年羹尧叫道:“决把那野丫头拿住!”冯瑛已跃上墙头跳出园外。 来的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冷笑问道:“那个野丫头呢?”年羹尧把手朝外一指淡月疏星之下蓦然现这人不是自己帐下的武士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唰的一剑刺来年羹尧大吃一惊肩头一缩使出无极剑法中的“一羽千钩”招数意图以柔克刚连消带打那料敌人剑法奇诡辛辣剑势明明向左不知怎的却倏然向右年羹尧飞身闪跃中陡觉顶心一惊头已被割断一綹! 这人正是李治。他自从那日得武成化救醒之后对冯琳在危急之时舍他而去甚为不解。见她留下解药心中始稍稍宽慰。想道:“瑛妹”下山之后性情虽然大变却还不是寡情绝义之人看她留下解药便可知道。因此寻她之念越急。 武成化虽然是他舅舅但因并不住在天山与冯瑛见面不多因此对她的性格也就不很熟悉。听甥儿语气显然对冯瑛情有所钟叹气劝李治道:“那女娃儿虽然是易女侠的心爱徒儿面貌武功都是上上之选但察她人品却不敢恭维。她虽然给你留下解药但在危险之中舍弃至交好友那却是武林中最不齿之事。”想了一想又道:“何况和你同行的那个女孩子是否冯瑛尚未可知。看她留下的解药名贵之极却非天山所产。”李治笑道:“除非世上有两个冯瑛要不然就定不会错!”又道:“舅舅以大义责她道理当然不错。可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心性未定易为外物所诱舅舅你是她的长辈教诲之责你也应当担负。”武成化见甥儿极力为她辩解也就不再提了。 这日他们适巧来到陈留。武成化想起:无极派的嫡系传人傅青主的徒孙钟万堂曾在年家教书听易兰珠说钟万堂的遗骨便埋在园中。我和钟万堂虽然未见过面但我曾得傅青主传过几手绝技和无极派甚有渊源既到此地理应当祭扫他的坟墓。于是和李治趁着夜深时分也悄悄溜入荒园。 花园当中书房里的灯光透出碧纱窗外武成化道:“咦这壁有人!”李治道:“这个花园也造得怪孤零零的只有这么一间房子。”武成化道:“我听得易女侠说过钟万堂死后她打听得年家已把这花园封了。怎么又有人住在这里?”两舅甥蹑手蹑脚轻轻的跑过去看。忽听得书房中哈哈狂笑有声喝道:哈哈小年你回来了吗?你做得好事呀!”门开处一个胖和尚跳了出来却是了因。 原来了因此人虽然一向莽撞有勇无谋这回却是粗中有细。年羹尧把他带出园子交给管家招待之后。他忽然想起今晚之事疑点甚多。按说若然是自小给人当女儿养大成人之后必然多少带点女孩儿家的气味。但年羹尧气宇轩昂做事决断。何曾有半点女孩子气? 了因心有所疑顾不得贪欢慕乐。管家将他带进一间华丽的客房笑道:“大师你稍歇会儿我叫两个歌妓陪你。”了因忽道:“且慢。”管家停了下来道:“大师有何吩咐?”了因道:“你家的小主人是独子自小一定很受双亲宠爱的了?”管家笑道:“这个自然。”心中暗道:这和尚何以会问这些话?了因道:“你们乡下的风俗独生儿子多半被父母作为女儿顾养是吗?”管家笑道:“是有这样的风俗可是我家的小主人却与众不同他自小顽反到极最爱和人打架。你想他怎肯给父母当女儿打扮?”了因所了半晌不语。过了一阵说道:“我不想要歌妓来陪了日间来的那两位形容古怪的老人还在府上吗?”管家回道:“在。”了因道:“我想和他们一见。烦你对他们说宝国禅师有请。” 管家知道他们乃是同伴毫不疑心果然去请双魔。心中还想:主人说这个和尚贪酒好色想来是夸大其辞的了。 双魔未睡听说了因在此急忙来见。了因屏退管家对双魔道:“主公(指允祯)叫我们监视小年我们都以为小年忠心可靠。殊不知我今晚却现他有欺君罔上之事。”双魔惊问所以了因将年羹尧骗他的事说了。说道:“他的房中定有古怪。我们再去搜他一搜如何?”了因以为双魔必然答应却不料双魔两位在了因哈布陀诸人之下了困又极傲慢他们久已不甘。年羹尧看出他们和了因之间颇有芥蒂早已用恩结了他们。双魔听了了因的话齐声说道:“这点小事也算不得是欺君呀!他到底是三军主帅岂可对他无礼。”了因大怒道:“好吧你们不去我若搜出什么证据禀告皇上之时你们也有干连。”八臂神魔萨天刺比较老成练达拉了弟弟一把道:“既然宝国禅师有命我们岂敢不遵请禅师先去我们兄弟随后就来。”萨天刺用心是想看风使舵了因见他们既肯答应也就不为已甚由得让他们在后面把风。 了因再到书房之时正是年羹尧将冯瑛追到园子西角的时候。花园广阔三人并未碰头。了因虽隐隐听得西北角上有兵刀碰击之声但想起机会稍纵即逝便一心搜索。一搜便搜出了冯琳日常所穿的衣服心中冷笑:原来是小年把这野丫头收在这里与我们作对!再用禅杖敲击墙壁又现了复壁暗门更是生气。正想出房去找牢羹尧却不料碰到了武成化。 了因在武成化手下吃过败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提起禅杖搂头便打。武成化展开虎撑霎忽之间连进数招和了因打得难分难解。就在此时李治听得年羹尧的响箭传声寻声觅迹追到西北角上遥见年羹尧和一个少女动手赶到之时。那少女已跃过墙头。李治使出白魔女的独门剑法一剑割断年羹尧的一綹头忙去追赶那个少女。 年羹尧被李治见面一招几乎丧命大为吃惊按说李治武功虽然厉害但比年羹尧也高不了多少。不过白魔女所传的剑法与各家剑法相反奇诡凶辣天下无匹年羹尧猝不及防以致吃了大亏。心中凛然猜疑是冯琳邀了高手来袭击自己急急赶回书房去看。 这时了因扣武成化打得正酣两人都是内功深厚神力惊人。禅杖与虎撑每一相交便出一声巨响!打到急时但听得呼呼轰轰之声园中花木给两人兵器打得稀烂花飞叶舞枝断干裂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两人都给对方的兵器逼出一丈开外。 年羹尧见此威势不敢上前。过了一阵了因渐处下风武成化运起内家真力虎撑荡风哗啷啷一响在禅杖上面喷出一溜火光了因虎口麻急退两步。武成化无心恋战逼退了因之后一转身便走。了因气红了眼一退复上禅杖一招“苍龙摆尾”又是卷地扫来。武成化的虎撑一横反手一招“星横斗转”将了因的禅杖横封出去喝道:“凶僧你真个不知进退俺可要替你度了!”口中念念有辞左手掏出一个铜铃铃铃的摇个不停铃声噪耳。把了因听得心烦意乱杖法使开已不似先前精妙武成化的虎撑横射直击越凌厉!了因喝道:“小年你在旁边干瞪眼吗?”年羹尧是大将身份本就不肯和了因一齐动手何况敌人太强他更不愿冒此危险了。了因一喝年羹尧心中气口中却冷笑道:“双魔就快来到。何必我来动手。”说话之间东南角上两条黑影由隐而现果然是双魔到了。 年羹尧叫道:“你们快来助战!”萨天刺颇工心计身形飞起在掠过年羹尧身边之时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了因曾搜你的房间!”一掠即过待年羹尧霍然醒起之时他已和萨天都左右分进三个人排成品字形将武成化围在当中。 年羹尧听了萨天刺的话无心观战。跑进书房只见房中衣物凌乱。心道:“这秃驴越来越无礼了!继而一想:自己是三军主帅当今皇上最宠信的心腹大将了因竟敢偷偷摸摸搜索我的房间莫非还有所恃?允祯手段毒辣年羹尧素来深知如此一层一层的推想下去不觉冷汗直流牙根一咬心道:“了因此人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允祯曾有密令叫我西征之后可相机除掉他我提前动手也没有什么不可!我现在兵将精通谋略到了此际已猜出是允祯暗中摆布叫他和了因互相监视因此除了因之念愈急。一个人在房中盘算毒计。 年羹尧在房中算计了因在外面打得更烈。了因功力略在武成化之下得双魔来助立即占了上风!萨天刺张牙舞爪连使猫鹰扑击之技腾跃闪扑专攻敌手空门萨天都侍着一身蛮力硬冲硬打了因的禅杖则把虎撑挡住不让它打中双魔。 武成化又怒又急怒者是以了因那样的名头竟然以多为胜合几名高手之力围攻自己;急者是李治一去不闻声息也不知他是被敌人擒了还是追出园子去了。急怒之中无心恋战为了要冲出包围手法一紧虎撑荡风寒光闪闪双魔给他追得团团乱转虽有了因敌住他的虎撑双魔也已不能欺身进逼! 激斗之中萨天都给他的铃声摇得心烦意乱怒骂道:“装神弄鬼不是东西!”用铃声扰敌乃是武成化的独门秘法。原来高手搏斗最忌分神武成化用铃声扰敌而自己却不为所扰威力无形中就增长几分。可是这种铃声扰敌的战法只能收辅助之效胜负之机主要还是决于双方实力了因与双魔三人联手合斗实力比武成化强得多所以虽然在百招之内未见输赢但却是稳持先手显处上凤! 三人之中萨天都的功力最低而且比了因更为莽撞他被铃声扰得心神不定火怒骂冲上来硬抢武成化的铜铃。武成化一声冷笑虎撑起处一招“巨舰横江”把了因的禅杖封着左手铜铃在萨天都耳边用力一摇萨天都陡然跳起武成化长袖一挥使出傅青主所传的“流星飞袖”绝招把萨天都蛮牛也似的身躯摔出三丈开外!缺口一破武成化立即窜出萨天刺忙着救弟弟了因一人不敢前追。 了因收回禅杖气喘吁吁。年羹尧立在门前微笑说道:“禅师辛苦了!”了因见年羹尧神态安详若无其事心中奇道:“他既进了书房难道还看不出我曾搜过他的房间吗?”提起禅杖走了过去。年羹尧道:“宝国禅师进来坐呀!”了因大步跨进书房禅杖顿地怦然有声说道:“小年你收藏的那个小姑娘呢?咱们都是熟人为什么不叫她出来见见?”年羹尧笑了一声道:“宝国禅师你跟随皇上多年还不知道他的心意。”了因道:“怎么?”年羹尧道:“他这人最为多疑出京之时他曾叫你暗中对我监视是么?”了因睁大了眼年羹尧道:“我早就知道了是皇上亲自告诉我的。他说他之所以这样吩咐你是要考验你是否忠诚?”了因“晤”了一声似信非信。年羹尧道:“所以他并不是提防我而是提防你啊!”了因心头一震口中说道:“小年你想离间我和皇上吗?”年羹尧说道:“岂敢。不过禅师也不必担心我断不会对皇上说你坏话。”此话用意其实是想逼了因和他互相掩护。了因低头不语对年羹尧的话还未全信心想:此事甚大应该和董巨川商量。年羹尧见说他不服又笑道:“那个女娃子是在我这里而且已来了半年有多了。”了因见他但然直承颇出意外年羹尧道:“可是这是皇上的意思啊!”了因道:“小年你胡说!”年羹尧道:“宝国禅师你虽然武功绝顶可是对儿女之事却非深知。”了因道:“怎么?”年羹尧道:“皇上想把这女娃子收入后宫封为贵妃你知道么?”了因道:“我知道主公想要她。至于是否要封她作贵妃那我就不知道了。只要主公欢喜封她作皇后也不出奇。”年羹尧哈哈大笑道:“宝国禅师此言差矣!这样看来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 了因愕然道:“我怎么说话差了。”年羹尧笑道:“本朝宫禁汉女不准入宫你知道么?”了因道:“那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前朝的董小宛不是汉女么?”年羹尧笑道:“后来是放宽了可是汉女绝不能立为皇后难道你不知道么?”了因道:“晤那么算我说错了。其实那女娃子被封做什么和我都不相干。我只知道主公要她而你却把她藏了大半年这个怎么说法。”年羹尧笑道:“若只是皇上要她那么事情简单得很随便把她糟塌也算不了什么。可是皇上是真的喜欢她呀!”了因道:“小年你说话别兜这有什么不同?”年羹尧道:“哈这就大大不同了。皇上喜欢她要给她一个封号那么她就得是高贵人家出身你知道么?”了因“悟”了一声道:“我还是不大明白。”年羹尧道:“普通人都要讲门当户对这你是知道的了?皇帝是天下最贵最富的人家所以立皇后选贵妃都应是名门之女。普通人家的只能被选作宫娥要有了儿子之后才能被破例升为贵妃。那女娃子来历不明皇上又不愿委屈她做宫娥所以只有另想办法了。”了因道:“悟我明白啦。”年羹尧道:“所以皇上道她出宫叫她住到我家认我父亲做义父一两年后再献入宫。”了因道:“那么主公何以又对我说她是私自逃跑的还叫我留心寻找她呢!”年羹尧笑道:“就因为你们和她很熟她突然不见皇上防备你们疑心所以故意说她跑了。将来她进宫之时你们只以为她是我的妹子怎知她就是那个野丫头!”了因已信了七八成道:“但她怎么住在你的房间?”年羹尧“呸”了一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心邪!这园子封闭已久她住在这里最好没有。”了困道:“晤那是免得给别人知道。可是”年羹尧道:“我回来是探望她呀你以为我住在这里么?”了因笑了起来。年羹尧道:“所以你绝不能告诉皇上要不然皇上知道你识破他的秘密你非但无功劳可言而且有不测之祸!”了因凉了半截提起禅杖忽道:“那么那位未未的贵妃娘娘又躲到哪儿去了?”年羹尧道:“她见你来早就吓得跑了。”说罢携着了因的手出到外面招呼了双魔四人一同回到正屋安歇。年羹尧知道了因性情暴躁所以先是设法拉拢拉拢不成就用说话把他吓住免得他当场作。回府之后待了因睡了悄悄把萨天刺叫来说道:“皇上当年聘请你们出山曾许夺位之后把你封为国师不想你们现在却身居人下。”萨天刺道:“我们技业平庸那有什么说的。”话虽如此年羹尧一听就知是意气之言。笑道:”萨老前辈不必自谦论武功论资历你最少都该和了因并列。”萨天刺默然不语。年羹尧笑道:“其实皇上的意思是要你替代了因。” 萨天刺连连摇年羹尧道:“隔墙无耳你怕什么?实对你说吧皇上因他恃功傲慢要我把他除了。”允祯所派的五个人:了因、董巨川、双魔和甘天龙了因是以允祯心腹自居平时不受年羹尧拢缉董巨川最为奸滑知道允祯既忌年羹尧亦忌了因但征战事事要靠年羹尧所以他对年羹尧也甚为巴结绝不敢以前辈自居。甘天龙以董巨川马是瞻自己并无主意。双魔则早受年羹荧笼络所以密谈片刻之后便和年羹尧商量除掉了因之策。 了因懵然不知。第二日一早双魔拍门把了因叫起道:“我们兄弟今日先回军中宝国禅师还在年府逗留?”了因急着要回去和董巨川商量道:“我同你们一齐回去好了。”年羹尧早备好酒菜给了因饯行双魔斟满了酒先自饮了了因嗜酒如命片刻之间饮了三杯忽见双魔面色有异年羹尧又不出来了因试运内功用丹田之气将酒逼出忽觉不如平日通畅双眼生辉萨天都吓得面如土色了因大喝一声陡的把萨天刺抓了起来! 按说双魔武功虽较了因为弱但弟兄合力也可以和了因打个平手若再加上年羹尧那就可以稳操胜券。但年羹尧怕了因勇猛不敢出来;而双魔长久以来在了因积威之下对他甚为惧怕。尤其是萨天都因为自恃天生神力铜皮铁骨曾和了因较力被了因折服几乎扭断手腕。萨天都是性直的人自此对了因生畏在酒中有萨天刺采自“蛇岛”的毒药他们兄弟二人服了解药自饮无纺年羹尧因此定下毒计叫双魔劝他饮酒本以为了因必死无疑不料了因内功深厚连饮三杯面不改容双魔已自慌了。因此以萨天刺的武功竟然被了因举手之间擒了过去! 了因三指在萨天刺脉门一扣喝道:“快把解药拿来!”萨天刺道:“不关咱们的事。”了因手指用力萨天刺道:“解药在我袋中。”了因摸了出来丢进口中屏风后一声呐喊年家的武士杀了出来! 了因把萨天刺一掷抢了禅杖抡得呼呼风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把屏风桌椅打得稀烂年羹尧在炮楼上伸出头来喝道:“萨天刺快快上前!”萨天刺跳了起来和萨天都硬着头皮进击了因禅杖一抖轰的一声打在石柱之上顿时把大可合抱的石柱打断柱折梁摧墙塌屋倒双魔在瓦石飞扬、沙雾迷漫中急退武士们被压得手足折断满地乱滚了因抡动禅杖直打出来要打进后堂冲上炮楼和年羹尧拼命!双魔急忙和他缠斗。年羹尧埋伏好的弓箭手张弓搭箭引弦待射。了因打了一阵忽觉气促心跳口中焦渴! 正是: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心腹互猜疑 双魔进酒 同门齐聚集 联剑诛凶 了因虽服了解药但未及运气调元便是一场恶战解药压制不住毒药慢慢作知道不能久战一个翻身抡开禅杖直打出去。弓箭手一声喊羽箭纷飞那里射得他中片刻之间给了因打出大门大声骂道:“年羹尧你这人娘贼撞在洒家手里一杖打断你的狗腿!”一脚把年家大门踢烂呼呼两杖把大门左右的石狮子也打碎这才扬长而去。 了因走后年羹尧下来一看只见满地断箭不禁心惊。双魔道:“给他走脱如何是好?”年羹尧道:“我即刻上摺奏他皇上不会信他的话。我再叫车辟邪和董巨川拿他谅他逃不出我的掌心。” 了因打出年家越想越气。躲上附近山头打坐一会把毒都逼出来心道:“自己孤掌难鸣再找这小子报仇也打他们不过。不如回京去禀告皇上把他这大将军撤了然后再找他算帐。”了因一心还以为允祯能替他主持公道气愤愤的独往北行。 冯琳那晚从复壁暗门中逃走之后也向北行第二日到了新安沿途见路人来往无不对自己注视心想:我一个单身女子难怪受人注意。殊不知她之所以受人注视乃是生得太美之故。冯琳又想:了因这一班人都出来了想必放我不过。我还是改装了吧。这时已将到镇上忽听得背后马铃之声冯琳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书生面白无须五短身材穿得颇为华丽一身锦衣甚是夺目。看来像是个公子哥儿心道:“这人的衣服真好看我今晚偷他的改装便是。看他走进一间客栈也跟着进去。掌柜的急忙招待问道:“这位大爷你们要一间房还是要两间房。”那书生道:“什么?”回头一看见一个绝艳少女跟在后边始知店主误会笑道:“我一个人呢怎住得两间房。”店主也笑道:“我还以为这位小姑娘是同你一路来的。”冯琳啐了一口店主道:“姑娘莫怪年时不好很少单身的女子投宿。”那书生要了一间上房冯琳也要一间店主人皱起眉头若然是卖艺跑江湖的单身女子也还罢了冯琳穿的却是富家小姐的衣裳店主起了猜疑不敢让她住宿。冯琳道:“怎么?你欺负我没钱吗?”掏出两粒金豆摔在柜上店主人忙笑道:“岂敢岂敢小店简陋我是怕你姑娘赚弃。”急忙也替她开了一间上房。 睡到半夜冯琳悄悄起来跃上瓦面跳过邻房伏耳一听里面寂无声息哑然暗笑道:“这书生又不是江湖上的行家何必这样小心谨慎?”捏碎窗格飞身进去摸到床边拿起锦衣。床上的人忽然一声冷笑跳了起来反手一勾就把冯琳的手腕勾住!冯琳沉肩缩肘迅用了一招“渔夫解纲”把手脱了出来那书生噫了一声骈指一戳好像长着夜眼似的戳的竟是后颈“天柱”要穴。 昏黑之中那书生认穴不差毫厘当然是高手无疑若在半年之前冯琳定然被他点倒。书生出手如电点到之时忽觉软绵绵的手指陡然一滑歪过一旁冯琳反手一掌和那人右掌接个正着冯琳给他掌力一带几乎跌倒而那人颇似出乎意料之外给冯琳的掌力一震急忙惜力飘身飞过房中那张桌子靠门一站“咳”的一声燃了火石微微笑道:“我早料你会来的了坐下来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别惊动了店中的人。”冯琳行藏败露甚为尴尬只好依言坐下。 那书生将火石点燃了桌上油灯笑道:“以你的相貌武功为何要做小贼?”冯琳道:“你怎么会料到我来偷你?”那书生道:“自碰见你后你就紧跟着我。这点都料不到我还能在江湖上行走吗?哈不过你可走了眼了我虽然衣着华美那是我素性如此我囊中所有其实不值你一偷。你若缺钱使用我可送你一锭黄金再多就不行了。”冯琳笑道:“谁要你的黄金?”解开外衣上面的两粒纽扣露出一圈珍珠颈练烟僧生光那是皇府珍品每粒珍珠都是一式大小又圆又大。只这串珍珠便足值百两黄金。那书生吃了一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摸不透冯琳来路。 那书生想了一想蓦然手摸剑柄厉声说道:“你不是黑道上的女英雄想必是公门中的女高手了?失敬失敬!”冯琳噗嗤一笑道:“什么黑道白道我是一概不知!”那书生道:“那你来做什么?”冯琳道:“你这套衣裳值多少钱?卖给我吧!”书生一愕猜不透她的用意不知她是玩笑还是正经。冯琳道:“我就用这串珍珠买你的衣服你总不吃亏了吧?”书生怒道:“你是诚心来胡闹了?”冯琳道:“谁有工夫和你胡闹?”书生看她说话神气不像是开玩笑便道:“送你一套衣裳也算不得什么。请问尊师是哪一位?姑娘大名可肯见告么?”冯琳又是嗤的一笑道:“咱们萍水相逢何必查根问底再说我的师尊多着呢怎能一一说给你听。”书生道:“你要男子的衣裳做什么?”冯琳道:“你给不给不给我便走了。”那书生在武林中甚有名气摸不清冯琳来历心有不甘微微一笑站起来道:“你有本事就走出去好了。”冯琳心想:“要打架我可不怕可是惊动了人却不大好”。便道:“说给你听也不打紧你可不许乱说出去。”书生道:“这个自然。”冯琳道:“我的父亲是个大强盗他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所以我便逃跑出来但他耳目众多我怕被人看破只能改装逃避。” 冯琳说的当然是谎话可是这么一说却恰巧和鱼娘之事暗合。那书生出神的看着她忽道:“你今年几岁?”冯琳道:“你真没礼貌问人年岁干嘛?”那书生哈哈笑道:“好不问不问。你的来历也不必告诉我了。咱们心照不宣。” 冯琳道:“你愿不愿卖一套衣裳给我?”书生道:“我送给你。”冯琳大喜道谢。那书生又道:“我的技业虽然粗疏在江湖上还有些朋友。你明日和我同行好了。保管大江南北黑道上的人谁也不敢对你动手。”冯琳心想:这书生口气好大我倒要看看他是何等人物便也笑着答应。 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白泰官的师弟在独臂神尼门下排行第六的李源。他是湖南的世家公子十年来足迹不出两湖。最近得到甘凤池的传书要他在清明之日到邙山祭扫师傅坟墓。并说明这是同门的一次大聚集不能不来。因此李源才单身北上。 李源虽然多年来足迹不出两湖同门之间却是互通声气对白泰官这事隐有所闻听了冯琳的话疑她就是鱼娘。可是看她只是十几岁的幼女而白泰官之事五六年前已烩炙人口传遍江湖。据此看来鱼娘不应如此年轻。但转念一想:女子驻颜有术听说八妹吕四娘就一直像个廿一岁左右的少女。那么鱼娘若得异人传授保着青春面貌也不足为奇。心道:“不管她是不是鱼娘我且和她同走一程后日可到邙山只要碰着周二哥或甘七弟一问定可知道。 第二日冯琳换了男子服饰买了一骑健马果然随着李源同行。路上两人各自出言试探冯琳乖巧之极李源哪里试得出来。走了一程两人下马休息在树荫下聊天。李源道:“江湖上武功好的女子屈指可数除了吕四娘外就该数到鱼娘了。”冯琳微微一笑心中大不以为然。李源又道:“你的武功也算得是上上的了。我看你纵算比不上吕四娘也总可比得上鱼娘。”冯琳又是微微一笑道:“你见过她们两位吗?”李源一怔道:“没有见过。”这话确是实言。冯琳笑道:“你既未见过她们二人又怎知她们武功深浅胡乱来比呢。”李源本是出言试她不料给她问倒。强笑道:“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听江湖上朋友所谈也总可知个大概。你见过她们吗?”冯琳笑道:“我倒真的见过吕四娘的武功那是人中少有。鱼娘虽会武艺却不见得如何。”冯琳的话也是实言。她前年在杭州“三潭印月”之时曾见过吕四娘与鱼娘和了因动手。李源听她大赞吕四娘而贬低鱼娘越怀疑她就是鱼娘本人。正想出言再试冯琳忽道“快走快走!”李源抬头一看见一个胖和尚提着禅杖大步走来正是自己的大师兄了因。李源吃了一惊了因已大声喊道:“六弟慢走咱们快有十年不见了啦!”冯琳见李源不走心想我若一走马上就要给了因看破。他武功极强夺马追来我定逃走不了也便故作镇定闲闲的倚在树旁。心中盘算脱身之计。 李源十年来未见过了因但从同门口中对了因近年的行事却是了如指掌。心中暗暗叫苦。了因道:“师弟你好?这位朋友是谁?”李源武功同其他六位同门一样大半出于了因所授虽然知他已是背师叛道还是恭敬的问好。答道:“托庇平安。这位朋友是路上碰到的。”了因“哦”了一声定睛注视冯琳。李源道:“听说师兄近年得意。”了因道:“晤你们做师弟的很不高兴是吗?”李源不敢答话了因仍然望着冯琳李源心中颇怪冯琳不懂杠湖礼节走过去对她道:“这位是我的师兄了因你过来见见。”冯琳把手一扬蓦然飞出三柄匕一柄射李源坐马两柄却射李源李源大吃一惊猝不及防闪开一把却给另一把射中左肩扑通倒下冯琳飞身跳上马背用匕在马臀一插那马负痛狂嘶飞奔而去! 原来冯琳听得李源与了因兄弟相称心中暗想:若不快逃片刻之后他们师兄弟一说明白我就糟了。她年纪虽小计谋却多知道了因武功极高飞刀定然射他不中所以改射李源。心想:他师弟受了刀伤他定然无暇追我。冯琳想得不错可是却无辜伤了李源。 了因见冯琳上马飞奔追之不及。果然先救治李源。了因对冯琳的毒刀来历甚为清楚囊中虽无对症的解药但立刻替李源剜肉疗毒用大内的金创圣药敷上也可保无事。了因倒不是特别痛爱这个师弟而是想把他医好之后逼他听自己的话随自己入京。了因投了允祯之后六个师弟无一从他他深觉颜面无光。李源在江南七侠中的名气虽不如甘凤池与白泰官之大但逼得他从顺总可挽回一点面子。免得江湖上的朋友嘲笑说他自命是“江南七侠”之连自己亲手教过的师弟都不跟他。 了因替李源解了外衣剜肉疗毒手有所触心念一动搜索李源怀中物件在贴身内衣之内搜出了一个腊丸了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把腊丸掐碎里面藏有一张字条取出一看却原来是湖南曾静写给岳钟琪的密函。曾静和岳钟淇的父亲乃是朋友这封信是劝岳钟淇在取得兵权之后举兵抗清的。信中还抬出岳姓的先贤岳飞劝岳钟淇学岳飞的模佯抵抗异族侵略。了因虽然识字无多意思却还看得明白冷冷笑道:“瞧不出这位公子哥儿还会来这一手。”继而一想岳钟淇乃是年羹尧的副手有了这封密件便可作为凭证连年羹尧也扳倒他。心念此仇可报不觉大喜。这时了因心思已变只想把李源押到北京领赏他顺不顺从倒无关紧要了。 过了一阵。李源悠悠醒转只见了因手中拿着那张字条嘻嘻冷笑得意之极。李源冷汗直流知道事情已败露拼命跳了起来了因一声冷笑轻轻一推便将李源推跌地上。 了因喝道:“你干什么?”李源嚷道:“师兄你是不是汉人?”了因道:“是汉人又怎样?”李源道:“是汉人就该把这张字条还我。”了因“呸”了一声道:“你乖乖的随我到北京去。”李源又道:“你完全忘记了师父的吩咐么?”了因狂笑道:“师傅既死我就是你们的师傅。”李源怒道:“好哇了因!你把我杀了吧!”了因道:“你要死还不容易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手段你想我用分筋错骨的手法把你煎皮拆骨;还是想我用点穴的手法让你落个全尸而且还可以再活三日?”这两种手法都是极厉害的刑罚分筋错骨惨于碎剐凌迟但若被他用毒辣的手法点穴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碎剐凌迟还要痛苦。李源出身富家不觉心悸。了因见他面色惨白笑道:“你想清楚没有?”李源曾读诗书想起“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两句胆气顿壮斥道:“不必多言我若怕死也算不得是江南七侠了!” 了因一声狞笑把李源拉近身边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照李源后颈捏下。李源瞑目待死但听得了因笑道:“可惜今日以后江南七侠就只剩下六人。你口口声声要遵师傅的遗训就让你去见师傅吧!哈此地离邙山已近你要不要我将你葬在师傅墓旁?”李源心念一动想起明日可到邙山又想起一众同门都在邙山聚会。再想起惨死虽无足俱但若有一线生机也不该放过。了因手指已触到他的颈骨停了一停李源大声嚷道:“师兄我还是听你吩咐。”了因哈哈一笑松开了手心道:“这个公子哥儿果然经不起我的一吓!”李源道:“我随你到北京去但请你不要牵累曾老先生。”了因“哼”了一声道:“晤这个以后说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也许可以手下留情。”了因又问起冯琳何以会和他一道李源依直说了了因知他十年来足迹不出两湖料他所言非假。不再多问押他上路。 第二日中午时分经过邙山下了因耳听山下的黄河水声轰鸣眼看崤山邙山迎面矗立想起当年在此山习技的往事不觉游目四顾回忆旧日游踪。李源忽道:“师兄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因道:“谁耐烦去记。”李源道:“今日正是清明节呀!”了因一算果然不错道:“是清明又怎么样?”李源道:“师傅死后小弟屡次想来扫墓都因家事羁绊未能前来。心中惭愧已极。今日清明佳节恰恰经过此山。小弟求师兄开恩准我上山一拜。”了因面上一红想起师傅死后自己也从未来祭扫过。了因对独臂神尼之死、虽然漠不关心但独臂神尼到底是他的恩师既然经过此山又恰值清明节日也油然起了扫墓之心慨然说道:“好吧咱们就上山一拜。”牵着李源的手直上邙山。 邙山春日风景绝佳山花遍地有红里参白像大红玛瑙的茶花;有桃红花瓣包着金丝花蕊的杜鹃花;有青丝花蕊镶着乳白花瓣的报春花。密密丛丛满眼都是。走了一阵已到主峰山峰上挂下的瀑布在丽日下洒起金色珍珠的泡沫。了因虽然贪恋繁华到此也不禁精神一爽。抬头一望还记得前面那座突出的山峰就是当年师傅教自己轻功的地方只因为自己幼年时根基扎得不好轻功总练不到登峰造极。那边流泉飞瀑之旁的大石却是自己试杖之地石上留下的杖痕想必还在。了因边想边走不多一会和李源攀到峰顶。 山顶上独臂神尼所养的黑白二雕在空中盘旋飞鸣似乎是出来接客。了因叫了声:“小黑小白”黑白二雕呼的一声从了因头顶掠过了因道:“咦小黑小白也不理我了!”蓦然想起自己今年已近六十离开邙山也有二十多年了“小黑小白”也应当改称“老黑老白”了。 二雕出现季源精神一振走过两行槐树夹着的山道墓园遥遥在望。了因忽道:“咦那边有人。想是那位同门也上来祭扫了。”话声未停吕四娘和甘凤池突然现出身形了因骤吃一惊翻身便抓李源李源早已跳开吕四娘撮唇一啸黑白二雕凌空击下了因大怒这黑白二雕竟然听吕四娘的话来攻击自己;禅杖盘头一扫喝道:“你这两个扁毛畜生也来期我!”二雕震于他的威势一掠下又飞起就在这瞬息之间吕四娘已一剑飞前陡然把李源抢走。 了因气红了眼吕四娘微微一笑山头上高高矮矮三五成群不但六个师弟一个不缺连关东四侠和铁掌神弹杨仲英等人也都来了。二师弟周浔冷冷说道:“了因你也来么?” 李源和同门见过始知刚才抢救自己的就是师傅的关门徒弟吕四娘十分惊讶。甘凤池看出他肩臂受伤问他所以李源一一说了甘凤池极为愤怒对周浔道:“二哥他贵人事忙那还有闲心到此扫墓他是押六哥到京请赏路经此地六哥求他‘恩准’上山他怕‘犯人’脱逃所以才跟上来的。”了因面色红里泛青禅杖一挥把一块石头打得粉碎怒道:“凤池你现在对谁说话!”甘凤池扳脸不答。周浔道:“难得你今日到此请到师傅墓前说吧。” 了因心中盘算脱逃之计提起禅杖傲然前行片刻之后到了墓园只见墓园碑上写着“前明公主武林侠尼之墓”十个大字左下角写着门人:周浔、路民瞻、曹仁父、白泰官、李源、甘凤池、吕四娘立。却无了因的名字。了因禅杖顿地怒道:“立这墓碑是谁的主意?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甘凤池道:“是我派人征求了一众同门的意见鸠工建立的。墓碑上的字是大家公决推路三哥写的怎么样?”了因道:“为何你不向我请问?墓碑上又为何没有我的名字?”甘凤池闭口不答。周浔道:“咱们一众山门都已齐集现在依次行礼。”七个人排成一队由周浔领前正拟行礼。了因一跃而前呼的一掌把周浔推开抢在前头。说时迟那时快吕四娘凌空跃起抢在墓前横剑一封冷冷说道:“我们同门祭扫敬辞外人参预。你要跪拜应等我们祭过之后。这点规矩你都不懂么?” 了因大叫道:“反了反了!我入师门之时你还未出世你倒干涉起我来了!”周浔跃上一块岩石大声说道:“独臂神尼门下弟子公决在师傅灵前祭告逐出叛徒了因趁各位武林前辈在此今日昭告天下!”了因陡的跳上石岩吕四娘已抢先一步立在周浔身边。周浔续道:“叛徒了因背师叛道弟子等今日禀承师尊遐训清理门户。愿各位武林前辈作证。”周浔说罢甘凤池喝道:“了因你还要我们动手吗?”江湖上替死去的师傅清理门户第一步是先由同门公决把叛徒逐出门墙;然后才鸣鼓而攻逼他在师傅灵前自决自己给自己定罪自己给自己执法罪情重大的就得自裁。若他自己所定之罪过轻同门可以纠正。若他不服则同门中不论哪个都可杀他。今日了因自投罗网江南七侠便得在一日之内将两件事都并在一起办了。 了因嘿嘿冷笑突然反身一跃禅杖在半空舞了一道圆圈路民瞻白泰官急忙闪避了因一掠冲出跑上左边山峰。那边正是关东四侠等外宾观札之处曹仁父的女儿曹锦儿与鱼娘一道正伏在石上低声谈论了因突然冲到鱼娘惊叫一声抽刀旁跃曹锦儿当其冲给了因一手抓着大声喝道:“谁敢上来!” 甘凤池双瞳喷火高叫道:“了因你要不要脸?临死还欺侮小辈!”了因哈哈大笑把曹锦儿旋空一舞冷笑说道:“曹仁父你一大把年纪不应与他们一般见识你出来说句公道话!” 曹仁父在同门之中名列第四年纪却是最长比了因大两岁曹锦儿乃是他独生女儿痛爱异常。他曾为了女儿远游回疆求易兰珠收锦儿为徒。易兰珠不肯答应但后来仍然教了她一路剑法和几手绝招。这时曹仁父见女儿在了因手中心痛之极颤声说道:“了因你还是人吗?”了因嘿嘿冷笑曹仁父须眉掀动道:“同门的公决绝无差错你就是杀了锦儿我也要说你是叛徒!叛徒!”骂声中了因突然尖叫一声一手将曹锦儿掷下深谷!甘凤池的匕和白泰官的梅花针都向了因飞去但哪里打得中他! 众人齐声惊叫曹仁父几乎晕倒。吕四娘倏然跃下山谷了因面色青白叫道:“好哇你们这班小辈都来暗算我了。”甘凤池怒不可遏拔刀冲上看看就要和了因相斗。半山腰里衣袂风飘白泰官道:“咦八妹上来了她抱着一个人。”转眼之间吕四娘抱着曹锦儿冉冉升上曹仁父赶上去接吕四娘道:“没事儿!”曹仁父把女儿抱在怀中见她手足擦伤罗裳染血但还活着。不禁喜极而泣。 原来曹锦儿性颇刚烈不甘受了因挟持她武功虽然远远不如了因但在危急之时却记起易兰珠教的一手救命绝招纤足向上一勾踢中了因的寸关尺脉门要害了因逼得向外一掷幸得吕四娘轻功卓绝跳下去把她脚后跟捞着救了上来。 这时了因的残暴更激起公愤甘凤池先喝道:“了因你这懦夫居然还有面目站在这里吗?”了因以英雄自居斥道:“我是懦夫?你敢不敢上来和我决一死战?”甘凤池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为非作恶却不敢自行定罪又不敢领受刑罚不是懦夫是什么?”了因大怒道:“好大家都到师傅墓前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为?”了因虽然大言炎炎其实却是色历内茬他正在想好一套说辞要在极险之中找出生路。 了因提着禅杖走到师傅墓前抢占了一块高地冷笑说道:“你们邀了这么多武林朋友来此我虽死何惧!”甘凤池道:“胡说我们清理门户绝不假手外人!”了因心中稍安又道:“你们七人除了吕四娘外其余六人可全经我亲手教过你们说要清理门户我也清理门户我好坏都是你们的师兄算得是你们的一半师傅你们今日聚众犯上情同弑师我先要惩罚你们看看你们从我这里学到的一点技业能不能将我打死?”武林中最为讲究尊师重道有“一日为师百年为父”之语了因以“半师”自居要求先和他教过的师弟较量武林中确是有这规矩。不过了因的情形与一般不同他是背了师傅遗训背国叛师这是最大的罪名就是师伯师叔等长辈犯了师侄也可亲手杀他。甘凤池等本可不理同吕四娘围攻可是听他的口气明明是说他们六人不是他的对手周浔先说道:“好哇让你死得瞑目就依你划出的道儿办吧!”吕四娘道:“我与你可无同门情份今日你要逃生万万不能!”了因怒道:“我若第一场就输了任由你们定罪我若赢了再和你这贱婢较量。”在同门之中他最忌惮吕四娘可是心想:若然单打独斗却准能赢她所以用说话把她挤出之后马上禅杖一抡高叫道:“好你们来吧!”呼的一声骤向周浔打去先下杀手! 周浔在同门中虽然位列第二武功却不精强抽戟一架两只臂膊全都麻了甘凤池龙腾虎跃右手单刀一招“拨云见日”横斫过去左手一勾展开擒拿手法勾了因脉门左虚右实明知克他不住用意不过是在掩护周浔。了因溜滑异常避强攻弱禅杖一立把甘凤池的单刀震开呼的一掌击出明取正面的甘凤池暗击左翼的路民瞻周浔滑步扬戟戟尖已堪堪刺到了因后脑了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身躯一矮禅杖向后一推当的一声把周浔的天方画戟震得脱手飞去左掌一按拍到路民瞻前心白泰官一跃而上虎头刀迎面劈下白泰官在同门之中除了了因与吕四娘外武功仅次于甘凤池宝刀一劈一晃使出盘龙刀法顿时在了因面前泛起一团银光了因逼得撤掌防身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手段与白泰官周旋左手禅杖一荡扫开了同时攻到的几条兵器。李源臂伤未愈挥七节鞭向了因下盘缠打了因禅杖一绞七节鞭缠在杖上了因大喝声:“去!”暗运内力一震李源的七节鞭竟然被震得断为三截。李源大惊跃出周浔已把兵器拾起挥戈再战曹仁父道:“六弟你歇歇吧。”李源牙根一咬道:“同进同退不杀此贼誓不罢休!”解下腰带舞得矫如游龙缠腕拂面展开的仍是软鞭招数。李源在同门之中武功与白泰官不相伯仲只是气力较差更兼受伤之后所以刚才吃了大亏。现在改用腰带作为软鞭腰带全不受力不怕震断在兵器上先不吃亏盘旋缠打虽然不能致了因死命也收了牵制之功。曹仁父痛恨了因入骨他使的是独门兵器铁琵琶可以锁拿兵刃手腕内中又藏暗器这时拼了老命了因也不敢不防。 这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因把一身绝技全都施展出来只听得呼呼轰轰周围数丈之内都是风声功力稍低的兵器部给杖风震歪失了准头。但周浔等以六敌一此呼彼应了因也不容易各个击破。加上甘凤池天赋异禀臂力沉雄仅仅略在了因之下论武功也差不了许多他和白泰官力攻中路敌着了因的禅杖灭煞他的锋芒。曹仁父与路民瞻力攻左翼每到危急之时曹仁父就按铁琵琶放出里面的暗箭;李源与周浔则力攻右翼配合牵制。六人分成三组把了因围得风雨不透。 山上群雄看得怵目惊心看到紧张之时真恨不得拔刀助战。可是这乃是别人清理门户的内部之事外派的人可不能插手。吕四娘气定神闲倚在树边观战时不时出微笑。玄风道:“看来江南六侠胜不了他们师兄第二场只吕四娘一人更难取胜这凶僧可能死里逃生了!” 杨仲英道:“他若连胜两场咱们等他下山之时再行兜截。咱们是为武林除害与他们清理门户无涉。”柳先开一笑说道:“老前辈不必担心等下请看吕四娘出手。”关东四侠之中柳先开领教过吕四娘的本领对她甚有信心。 这一战打了一个时辰周浔等六人都觉了因功力比前犹胜了因也感到六个师弟今非昔比。激战中了因渐觉额上见汗气喘心促两边仍是不分胜负。了因暗道:“不好自己本来以耐战见长但此时此际却不应与他们久战了。杖法一变连下杀手。甘凤池与白泰官拼了全力尚可抵挡得住其他四人已不敢欺身进逼了因呼的一杖把甘白二人的兵器全都荡开大声喝道:“住手!这一场算是扯平两无胜负我要见见那贱婢的功夫看她这些年来有多少进境?”他这说话仍然是以掌门师兄自居说完话后拔身跳出横杖当胸双目盯着吕四娘。 这一战了因固然耗了不少气力周浔李源等也已疲倦不堪。甘凤池心想缠斗下去十九可操胜券但同门之中必有一二人因过劳而受内伤算作扯平也罢抱刀退下表示同意。周浔白泰官等也相继退下。吕四娘盈盈一笑飞身跃进场心。 了因定了定神喝道:“这一仗我若胜了彼此不许寻仇。”这话其实已有一点气馁。吕四娘笑道:“敬依尊命!”刷的一剑刺去。了因禅杖一翻一招“翻江倒海”如蚊龙般直卷过来。周浔与曹仁父李源三人都未见过这位小师妹的本领见了因见面便下毒招都吃了一惊!甘凤池道:“无妨!”但听得吕四娘一声长啸左足朝杖头一踏借着这一踏之势整个身子翻腾起来疾如飞鸟呼的一声掠过了因头顶身形未落霜华剑在空中一旋已使出“鹏搏九霄”的招数照了因的秃头猛刺下来!山上群雄大声叫好了因禅杖一抖掠空而上一招“举火撩天”把吕四娘的宝剑逼开暗暗吃惊:这贱婢的功夫比以前又高许多了。 吕四娘见了因久战之后余势未衰不敢怠慢把玄女剑法使得神妙无方剑势如虹着着进击。了因抡动禅杖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也是有攻有守。 打了半个时辰未分胜负。了因又是吃惊又是后悔:哎早知如此适才斗那六人就不该多耗气力。吕四娘看他已有怯战之意剑招越催紧真的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了因咬实牙根大喝一声使尽内家真力杖影如山把吕四娘的剑光裹住! 周浔等又是大吃一惊看了一会但见一缕银光好像在千万根杖林的包围之下穿来插去。已看不清那个是了因那个是吕四娘了。 原来吕四娘早料到终须要与了因决战所以除了剑法更加精研之外在仙霞岭五年又潜修内功把师傅传的与得自易兰珠所指点的内功窍要悉心研习经过五年内功大有进境和了因相比已差不了多少。而了因经过刚才一战气力耗了一半此消彼长吕四娘不但在轻功剑法上占了上风即在内家功力的较量上也尽可和了因打成平手了!吕四娘以前输给了因的地方就在功力不如他的深厚现在功力方面拉成平手吕四娘已是放胆进攻毫无顾虑。 本来以了因的本领即处下风也还可战半日偏偏他心情焦躁力求战决使出全力拼命进击吕四娘以逸待劳乘暇抵隙一味游斗约莫又打了半个时辰了因渐露疲态酣战中群雄听得一声长笑了因拖杖败逃原来已被吕四娘刺瞎一眼。 吕四娘轻功卓绝那容得他败里逃生身形一起后先至拦在了因前面剑光霍霍把了因又逼得倒退回来! 了因这时俨如一头负伤的猛虎禅杖呼呼抡开狂冲猛打。甘凤池叫道:“八妹小心!”吕四娘定神应付剑似彩蝶穿花步若灵猫扑鼠身如柳絮轻扬了因禅杖到东她避到西了因禅杖到南她避到北;可又不是一味闪避就在闪避之时也仗着绝妙的身法一口剑连连闪击。又激战了好久群雄正看得眼花撩乱但听得了因惨叫一声仅剩的一只眼也给吕四娘刺割了。吕四娘跨步揉身横剑一抹待把了因人头割下猛然一想他到底曾是师傅徒指点过自己六个师兄的武艺应该落个全尸剑到中途突然改变手法剑尖在了因胁下的要害穴道轻轻一点了因大叫一声禅杖呼的掷出临死一掷劲道仍是大得出奇吕四娘扭身一闪那禅杖插入对面石壁只露出短短的一截杖头。 了因绝顶武功只因一念之差走入歧途以致落得在师傅坟前惨死群雄无不吁嗟叹息引为鉴戒。甘凤池想起他当年替师传艺在独臂神尼墓前叹道:“若你肯遵师傅遗训儿何至落得今日下场”众人商议把他埋在师傅墓旁立碑说明此事使后世之人永以为戒。众人推定由吕四娘执笔吕四娘走进独臂神尼生前所住的石室和路民瞻共同斟酌碑文。甘凤池独坐一旁默然不语忽听得外面似有人声吕四娘也惊觉急忙推门出去。走到墓地渺无人踪但了因的级已经不见。正是: 正喜邙山诛叛贼又惊白口失头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白日飞头 同门增敌忾 清流照影 玉女费疑猜 吕四娘“咦”了一声柳眉倒竖道:“是谁这样大胆居然敢上邙山偷头?”甘凤池伏地听声道:“还未去远快向北追!”白泰官、路民瞻等同门兄弟与关东四侠纷纷追出。甘凤池道:“烦朗月禅师与元霸大哥在此镇守三哥五哥和杨老英雄到南边出口巡视。二哥四哥在庵内守灵其余的人随我追去。” 甘凤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伏地听声之技百不失一追了一阵果然现有一行四人正自飞奔下山。吕四娘轻功一展流星陨石般直冲下去倏忽到了山腰。定眼一看那四人原来是天叶散人、车辟邪、董巨川和甘天龙。 原来年羹尧自逼反了因之后心中惴惴回到军营只见军中气氛肃穆想不到竟是允祯御驾亲临年羹尧急忙进营叩见。允祯对他解决允堤之事大加赞赏。年羹尧心中稍安乘机禀道:“了因恃功傲主非但不听我的将令而且在背后诽谤圣上说圣上能有今日全是他的功劳。我说了他几句他负气走了。想是要回京面圣先告我的状呢!” 允祯眼珠一转哈哈笑道:“我倒想见他!”年羹尧一震面色青白。允祯轻抚年羹尧肩头道:“年大将军你是朕擎天柱石统率大军昼夜辛劳何苦与这个山野匹夫生气。”又笑道:“他想见我只恐他见着我时已说不出话了!”立刻把天叶散人、车辟邪、董巨川、甘天龙四人召来降旨道:“限你们在十天之内将了因级带来见我!”允祯正要倚重年羹尧趁机牺牲了因以收怀柔之效。天叶等四人出帐之后年羹尧跪下叩头道:“主上洪恩小将肝脑涂地不足图报。”允祯一笑将他拉起道:“朕还有大事与你商量。”和年羹尧进帐后密谈。 天叶散人等沿途查探了因踪迹了因相貌凶恶又是个和尚查访并不困难。天叶等虽知了因厉害但心想以四人之力亦足以制他死命放胆追上邙山。想不到上到邙山之时了因已经死了天叶散人等大吃一惊慌忙把了因级割下飞逃下山。 吕四娘追到山腰冷笑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乱闯么?”车辟邪见只是吕四娘一人!心想:“人人都说这贱婢剑法厉害我且试她一试。”长剑一指一招“斗转星横”斜刺横抹吕四娘一声冷笑霜华剑向外一展霍地飞起一团银光只轻轻一绞就把敌招破了。车辟邪正想进招吕四娘剑尖一指疾如电闪刷的竟向咽喉刺到车辟邪横剑一挡吕四娘的剑似银蛇般陡滑下来车辟邪急退三步还是躲闪不了手腕被剑尖划了一道伤口长剑几乎把握不牢。天叶散人见状危急赶忙横攻一掌这才解了车辟邪之危大声喝道:“贱脾你把师兄害了该当何罪?” 吕四娘怒道:“干你何事?快把了因级还来!”刷刷两剑与天叶散人斗在一起车辟邪翻身进剑侧面助攻。董巨川叫道:“点子硬砂石多风紧扯呼!”意思是说:吕四娘不好对付而且她的党羽又多已经来了风头不对还是走吧!天叶散人一记“手挥琵琶”阴掌反击吕四娘还了一剑天叶散人武功不在了因之下左掌改拳一招“卸步搬拦撞”抢攻进来吕四娘回剑反击车辟邪虚击一招趁势奔出这时甘凤池、玄风道长和柳先开已经赶到与董巨川、甘天龙二人交上了手。车辟邪挺剑冲出冷不防吃了柳先开一记钢环头痛欲裂逼得和柳先开游斗。 再过些时群雄一齐来到天叶散人无心恋战双臂一分左掌一搭轻拔吕四娘剑把右掌反来截击吕四娘皓腕这一招以攻为守甚为厉害吕四娘一转剑锋身移步换变招斜戳天叶散人就在这一瞬间脱出了吕四娘的剑光圈外。 玄凤道长和白泰官双双抢上天叶散人大喝一声左手一招“神鹰攫兔”向白泰官当头抓下右手一招釜风铁拐趁势又避开他右手剑招。天叶散人在一个照面之间接连避开三般兵器的夹击还能趁势反击玄风大怒剑拐兼施与白泰官左右截击。吕四娘叫道:“不把了因级还来休想下得山去!”天叶散人闷声不响反手一掌呼的一声把白泰官的钢刀震开转身又闪过玄凤道人一剑双臂一振飕的窜起一丈多高在玄风道人身旁飞掠出去! 吕四娘素知玄风好胜所以不愿以三打一合击敌人。这时见天叶散人以大摔碑手震退师兄急忙挺剑追上天叶散人迅若狂飚衣袖一拂将柳先开五指钢环一套车辟邪脱出身来飞奔下山。就在这霎那间吕四娘己如影附形一缕青光剑锋急指到天叶散人身后天叶散人一声长笑右手一扬喝道:“好东西来了!”一个红布包袱向吕四娘劈面掷来吕四娘低头伸手一把接着天叶散人叫道:“贱丫头哭你的师兄去吧!”吕四娘手指触处圆忽忽的料包袱里是了因的秃头怔了一怔天叶散人直冲下山。 董巨川和甘天龙双战甘凤池见势不好一个盘龙绕步风车般的一转一绕也脱出身来连跌带滚自山坡上直滚下去。他练的是八卦游身掌的功夫全身骨节活动如意滚下山坡不怕受伤。来邙山的四人中甘天龙武功最低正想跟着逃命甘凤池大喝一声反手一掌迅若奔雷甘天龙方奔出两步突觉背心如中铁锤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在地上打滚。甘凤池还想下山追敌吕四娘笑道:“了因的级已经取回由他去吧。” 甘凤池解开二包袱只见了因级颈血未干面目狰狞可恶陡然想起他昔年替师传艺同门切磋等等情事不觉滴出泪来叹口气道:“也罢咱们替他把级缝上也算叫他落个全尸。”挟起甘天龙回到师傅墓旁。 李源等到南边山口巡视的人尚未回来这时天已黄昏晚霞成绪鱼娘忽道:“瞧天边那一片红云!”那片云红得出奇就像天边张了一张红幕玄风道:“红云出现定有血光之灾!”吕四娘笑道:“岂有此理!”过了一阵红云越扩越大南边天际红了半天甘凤池突然叫道:“嵩山火起!”众人登高一望果见嵩山那边隐现火光。 邙山与嵩山遥遥相对相距三百余里在邙山这边看得见嵩山火起火势可知甘凤池和吕四娘面面相觑白泰官奇道:“嵩山少林寺五百僧众个个身怀绝技为何扑火不了野火竟让火势燎原真真奇怪!”吕四娘道:“只恐这把火是清廷放的!”甘凤池一阵颤栗陡然将甘天龙一把抓起喝道:“你是清宫侍卫定知这把火是谁放的!”甘天龙狩笑道:“你们已自猜中何必问我!以少林寺的威势与朝廷相抗尚自灰飞烟灭!你们几个人做得了什么大事?识相的快把老子放了!”甘凤池怒极冷笑骈指朝他胁下一戳甘天龙顿觉体内如有无数小蛇乱窜乱咬痛得连连哀号。甘凤池道:“你们为何要上邙山偷头快快从实招来!不然还有苦头你受!”甘天龙逼得如实招了。甘凤池咬牙说道:“想不到允祯与年羹尧这样狠心。可惜这厮来迟半日否则也可让了因知道知道他所卖身投靠的皇帝是个什么东西!”要知道江南七侠虽然联剑诛凶师兄弟之情到底还有以吕四娘那样痛恨了因激斗之时尚自手下留情留他全尸而允祯反而要取他级这怎不令群雄恼怒。 甘天龙供完甘凤池一把将他抓起摔下山谷。吕四娘道:“了因恶贯满盈死无完尸也是得之报。”吕四娘知道甘凤池心事知他对了因之死颇有惋惜之情所以出语开解。甘凤池道:“话虽如此只是让允祯那厮取去了因级我确是心有不甘。”吕四娘轻轻笑道:“七哥不必恼怒他日我誓将允祯之头取来在师傅灵前祭扫便是。”甘凤池见吕四娘如此豪迈暗暗佩服。这时嵩山那边火势越来越大远远望去就如一条赤色的长蛇把嵩山围了几匝白泰官担心道:“三哥六弟怎么还不回来?”白泰官与六师弟李源交情甚好知他肩上毒刀之伤未愈又在恶斗了因之后担心他会出事。吕四娘抬头一望笑道:“五哥不必挂心这不是他们回来了吗?咦怎么多出了一个人?”到南边山口巡视的是杨仲英路民瞻和李源三人这时却见左侧山峰现出四条人影甘凤池奇道:“这又是那位高贤来了!” 眨眼之间四人来到山上吕四娘叫道:“咦一瓢大师你也来了?在宽呢?”一瓢和尚颓然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吕四娘朝他面上一看不觉惊呼:“怎么你受了伤了幸好这伤不重七哥你给他活活血路。” 原来那日冯瑛离开了年家之后问得邙山离陈留只是几百里路程记得师傅的吩咐想在独臂神尼墓边的树上留字给吕四娘便也赶往邙山。一路想道:“这吕四娘名闻天下连师傅也称赞她的剑术若见着她得好好向她请教一番。”这日到了邙山已是黄昏时份她从南面登山刚入山口山崖上突然扑下一人恶声骂道:“哈你这女贼居然也敢到邙山来了!你的飞刀呢?再抖一手吧。”那人口出骂言手挥腰带身手甚是矫捷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这三人正是到南边山口巡视的李源路民瞻和杨仲英。须知李源身为江南七侠之一在江湖上未曾受过什么挫折那日中了冯琳一刀引为奇耻大辱正想在邙山事了之后便去查访冯琳来历报这一刀之仇。而今遇见冯瑛只道是冯琳自投罗网当然不肯放过。 冯瑛听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正自莫名奇妙李源腰带一挥倏的向她手腕缠来冯瑛一闪闪开问道:“喂你说什么?你是谁呀?”李源扑上一步把腰带当为软鞭施展又是一招“长蛇绕树”向冯瑛纤腰疾扫斥道:“好歹毒的女贼烧了灰我也认得你!”李源武功不在白泰官之下更兼在怒火头上出手又狠又快冯瑛闪了几下几乎给他腰带扫着怒道:“你不讲理休怪我手下无情。”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李源一招落空顿觉脑后生风敌人已绕到自己身后。李源急忙移身转步只见晃晃的剑尖正向自己的咽喉指来李源腰带一抖揉身进招想夺冯瑛手中宝剑哪知冯瑛剑法乃是天山真传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在李源腰带舞成的弧圈中穿来插去剑剑不离李源要害。李源纵不受伤也非冯瑛对手何况又是刀伤未愈而且在激斗了因之后! 路民瞻见同门受困拔刀助战杨仲英看得甚为诧异心道:“这女娃子的剑法怎么如此厉害比我那个丫头强得多了!”李路二人并肩合战兀是守多攻少处在下风激战多时路民瞻刀法一变脚尖依着八卦掌的步骤走离官奔坎位一招“神龙抖甲”刀锋反斫敌人肩胛冯瑛换了两招没能碰他兵刃颇为奇怪。原来独臂神尼毕生沉浸武学正所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所以每个门徒所使用的兵器都有所不同而且都有独特的技艺路民瞻传的是八卦紫金刀法按着五行八卦方位进招守中带攻乃是专为碰着强敌时用的。冯瑛进了几招没有占得便宜心中一急剑招一变三竟把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须弥剑式”施展出来! 路民瞻刀法虽有专长但到底不如天山剑法的神妙尤其是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变化奥瀚不可究洁每一招中都藏有许多变化当世可与抗衡的只有独臂神尼传下的“玄女剑法”但除了吕四娘之外其他七人习艺之时独臂神尼的“玄女剑法”尚未练成当然也无从传授。路民瞻与李源被冯瑛剑法一逼顿时手忙脚乱。杨仲英见势头不好取下弹弓嗖嗖数弹连珠疾。 杨仲英号称铁掌神弹弹弓上的功夫自是非同小可冯瑛的剑正使到疾处见杨仲英出暗器心中笑道:我的大须弥剑式泼水不进你这小小弹子何足道哉!剑招催紧仍然直取李路二人不把杨仲英的弹弓放在心止。冷不防叮当数声剑尖颤动冯瑛虎口隐隐生痛剑招全失了准头路民瞻的紫金刀与李源的腰带乘机并袭! 原来大须弥剑式虽是神妙之极杨仲英的神弹也的确打不进去可是冯瑛功力到底稍差杨仲英的神弹非但准头极好而且劲力奇大要不然他的弹弓怎能称为天下第一?还幸冯瑛的剑乃是宝剑这才不致被弹弓打崩缺口。 冯瑛大吃一惊幸在杨仲英的神弹一阵密袭迅即过去到李路二人进招之时她已能缓了口气运剑抵敌。 殊不知冯瑛固然吃惊而杨仲英吃惊更甚他的神弹天下无敌竟然一颗打不进去听那噼啪之声密如炒豆铁弹子想是全被敌人的宝剑劈裂了!若然敌人是享有盛名的人物如了因、甘天龙、天叶散人有此功力尚不出奇但敌人却仅仅是个十多岁的女娃子!杨仲英不知冯瑛所使的断玉剑是宝剑加上她滴水不入的剑法这才能够抵御。 弹弓一停李源与路民瞻又给逼得连连后退李源叫道:“杨老前辈快弹子!”杨仲英拉弓再射如此一松一紧李路二人才堪堪与冯瑛打个平手。 过了一阵杨仲英一匣六十四粒铁弹已决完冯瑛兀是未退杨仲英乃是北五省的武林领袖殊不想弃弹运掌助李路二人合攻一个女孩。而且杨仲英看了冯瑛的剑法虽不识其名但也暗暗佩服怜才之念一起大声叫道:“此地乃是独臂神尼陵墓所在今日武林群雄在此公祭怎可携剑上山?快给我滚下山去!”此话明是示意叫她逃走可是冯瑛正在上风听了此言越火起心道:“我的师傅都没有这么大的臭架子你这老头敢喝我下山?”剑招越催紧。激战中只听得一阵断金切玉之声路民瞻的八卦紫金刀给冯瑛的宝剑削成两段。杨仲英大惊顾不了身份提起铁弹弓上前遮挡还未奔到场心只见路民瞻已被冯瑛迫到崖边路民瞻腾挪躲闪连运几种身法都脱不了她的剑光笼罩! 冯瑛的心意其实并不是想将路民瞻置于死地她只是恨他们无故欺负;所以想惩戒一下他们。杨仲英一急把最后三粒铁弹打出冯瑛缓了一缓山崖下突然窜上一人路民瞻叫道:“一瓢大师救我!”那和尚一拳捣出蓦然大叫一声飞掠丈许冯瑛也叫了一声像断线风筝飘下山谷。 原来一瓢和尚与江南七侠乃是至交听得路民瞻叫声赶着救人又见冯瑛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未防敌先救友一招“排山运掌”突推出去掌力虽然雄劲但中防门户大开冯瑛剑法通玄剑尖一颤已刺到他咽喉下的“愈气穴”还幸在冯瑛并不蓄意伤人见一瓢闪身退避剑尖趁势一偏在一瓢肩头刺了一剑但自己也给敌人掌力震得立足不稳飘下山谷。 一瓢和尚武功精湛吕四娘见他受伤甚为诧异问杨仲英道:“是什么强敌来了?”路民瞻恨恨说道:“就是在杭州遇到的那个野丫头这丫头好不狠毒”李源也道:“我所中的毒刀也是这丫头放的。我与她素不相识她竟然下此毒手小小年纪就这样邪恶长大了定是武林一患八妹咱们趁她羽毛未丰把她除了吧。”李源一到邙山就与众同门合斗了因所以未有暇说及受伤之事。吕四娘听了颇为惊诧心想冯琳武功虽然不错但要说她伤得了一瓢大师实难令人置信。在杭州见她距今不过一年难道她的武功就精进至此?正想说话一瓢和尚已站了起来微笑说道:“这女孩了并不狠毒路兄李兄怪错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奇:怎么一瓢自己受了剑伤还替敌人辩解。甘凤池也道:“依一瓢大肺的伤势来看这女孩子确非狠毒之人。”李源诧道:“此话怎说?”一瓢解开外衣露出肩上伤痕只见在琵琶骨边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剑尖所及在“通海穴”上留下钉头大的一个红点“通海穴”是上身血脉枢纽之一所以被剑尖一点气血不能流畅要甘凤池替他推血过宫。 李源道:“出手便刺穴道要害还不是狠毒么?”一瓢道:“这女孩子剑法之妙老纳生平仅见。想是她剑与心合所以随意所指都是穴道要害并不是她有意要将老纳置之死地。试想她的剑尖已刺到琵琶骨上只要稍为用力老纳的琵琶骨还不被她挑断?哈那老纳可变成了废人再不能练武啦!”路民瞻一想:以那女孩子的剑法果然可以把一瓢大师的琵琶骨挑断。而且不但如此事后细想她对自己也似乎手下留情要不然有好几次她都可以把自己刺伤。不禁大惑不解。 吕四娘笑道:“不管她是否邪恶我们都不能除她。”李源道:“怎么八妹认得她吗?她是谁?”吕四娘道:“可能是天山易老前辈的传人也可能是双魔的徒弟。”路民瞻奇道:“这怎么说?”吕四娘正想把唐晓澜对她所讲的故事说出看了一瓢一眼忽又停住。 路民瞻道:“八妹怎么不说下去?”吕四娘笑道:“这故事太长一瓢大师远来必有要事咱们先听一瓢大师说吧”一瓢道:“也没有什么要事在宽见你久不回来叫我携书找你。”吕四娘道:“那么只留他一人在仙霞岭吗?”一瓢道:“在宽进镜真快现在非但已能行走自如而且内功也有了点根抵了。他已经不用别人照顾啦!”吕四娘道:“他未下过山吧?”吕四娘知道在宽性情他若无特别事情必不至请一瓢来找自己因此怀疑他曾下山见过什么人物。 一瓢从怀中摸出书信递给吕四娘;边道:“他未下过山只上个月你的一位堂侄叫做吕元的曾找过他。”吕四娘本来面有笑容拆信一看登时转为惨白。原来信中报告的是:新皇帝即位之后立即派兵将吕留良的族人全捉了去只逃出了一个吕元。而且除了把吕留良的著作毁版焚书之外又将吕留良吕葆中的坟墓挖了掘出尸体戳尸枭示。吕元间关逃上仙霞不见吕四娘只好对沈在宽说知此事。沈在宽知道一瓢和尚古道热肠若然给他知道此事必然不顾性命闯牢劫狱非唯无助而且有害思之再三决定瞒着一瓢只请他带信给吕四娘。 一瓢见吕四娘面色灰白问道:“在宽说些什么?”吕四娘把信给他拔出宝剑一剑将身旁一块大石劈为两半含泪怒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甘凤池等把在宽的信传看了道:“既然如此咱们都同去吧!” 第二日群雄同下邙山吕四娘悲痛稍减才把唐晓澜的故事说了李源道:“如此说来冯瑛冯琳乃是相貌极为相似的孪生姐妹那么我所碰到的也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了?”吕四娘道:“连唐晓澜都分辨不出她们更不要说我们了。”甘凤池道:“要分辨他们只有一法姐姐的武功较高。”一瓢道:“假如妹妹的武功也精进了呢?”甘凤池道:“那就无法辨认了。”一瓢道:“唐晓澜呢?”吕四娘道:“他和十二指神偷陈德泰在雪魂谷养伤。” 一瓢又道:“允祯这厮真狠他登位不过数月就兴大狱而且还一把火把少林寺烧了!”甘凤池问道:“你从嵩山经过吗?”一瓢道:“我在路上见年羹尧的大军开往嵩山只好绕道避过不久就见嵩山火起少林五百寺僧个个身怀绝技若然被他们一网打尽这就真是武林旷古未有的浩劫了!”甘风池想起当年护送印宏上嵩山曾听无住禅师预料到少林将有大劫的话道:“无住禅师高瞻远瞩但愿他能逃过这场浩劫。”群雄遥看三百里外的嵩山火势未灭都不禁烯嘘叹息。 按下吕四娘等人不表且说冯瑛逃出邙山之后思前想后觉得下山以来种种经历都非常奇怪。路上无端碰到一些人要追她年羹尧又把她当成另一个女子而今在邙山碰到的那个手挥腰带的少年又硬说自己曾用毒刀伤他真不知是何道理! 冯瑛想来想去心道:“莫非这世上有一个相貌和我极为相似的人?”走过小河临流照影绝世丰姿连她自己也看得呆了喃喃说道:“我不信世间上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心中狐疑已极突然转了念头逞向陈留行去想再到年家务必探个水落石出。 “莫非世间上有一个相貌和我极为相似的人?”“我不信世间上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冯琳这时也是如此呆呆的想。 她那晚从年羹尧卧室中的复壁暗门逃出之后偷了一骑马连夜跑出陈留想起李治把她当成易兰珠的徒弟口口声声叫她“玻妹”年羹尧一回来就问她有否出过园子还说在路上见她和双魔打架。如此看来一定有一个人极似自己了。冯琳也不自觉的临流照影顾影自怜叫起来道:“我便是我世间只应有一个我那能有两个冯琳!”她本来也想再回年家探个下落但为了俱怕了因只好茫然的向前乱走。 一日冯琳正在路上行走忽见前面一骑白马马上坐着一个女子披着大红斗篷白马红裳十分抢眼看她腰悬佩剑还有暗器皮囊想必也是练武的人。冯琳心道:我出道以来还未碰过几个会武艺的女子不知此女武功如何?好奇心起放马奔驰跟在她的后面。那女子听得背后有得得蹄声回过头来盯了冯琳一眼冯琳见她眉如弯月眼若晨星口唇微微翘起美是美了但却带着一副傲岸的神情像是有刺的玫瑰丛中放着一颗水密桃美艳之中却又似有不调和、和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冯琳讨厌她这一种神情见她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她横了她一眼。那女于忽然“啐”了一口作了个鄙屑的神情双膝一夹刷的一鞭把马儿打得放开四蹄绝尘而去。 冯琳自小在皇府长大众人把她捧得像凤凰似的几曾受过这样闲气?不觉心中慌怒暗道:这女子好没礼貌好我偏要跟着她走气她一气冯琳忘记自己身上穿的乃是男子服装那女子见她紧跟后面以为她意存轻薄所以怒。 若然这女子是普通的女子也还罢了这女子却正是以骄纵著名江湖时时闹小姐脾气的杨柳青。江湖上的朋友出于尊敬她的父亲北五省的武林领袖“铁掌神弹”杨仲英所以个个让她几分。她却以为是自己技艺出众俨然以“女侠”自居就益骄纵任性而行。这次她父亲和唐晓澜远赴京华本来叫她留守家中临行还郑重吩咐不准她出门乱闯。她等了几月不见父亲回来又思念唐晓澜得紧唐晓澜虽和她订了婚但却迟迟不肯结婚令她颇为不满但这种事情女孩儿家却不便说出口来竟然不理父亲吩咐单人匹马独上京华。 冯琳却是小孩心性见杨柳青神情傲岸屡屡在马背上回眸盯她越要跟着她走。杨柳青快时她也快马加鞭杨柳青慢时她也放松僵绳不即不离总保持在三十步距离之内。冯琳在皇府长大不知骑过多少名马骑术比杨柳青高明得多。杨柳青给她逼得怒从心起七窃生烟看看已走到林边荒僻之地蓦然勒马横鞭摘下弹弓回脖叱道:“你这小于是干什么的?” 冯琳“哧”的一笑道:“大姑娘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管我干什么?”杨柳青柳眉倒竖叱道:“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那条线上的?胆敢跟起你的姑奶奶来啦!”冯琳伸出手指在脸上一刮笑道:“又不是和你对亲家好个大姑娘你查根问底做什么?这条路可又不是你的。你能走我不能走?” 杨柳青嘿嘿冷笑高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冯琳接口答道:“知道你是出来找汉子的大姑娘!”杨柳青杏脸涨红怒喝道:“好小子年纪轻轻口舌轻薄饶你不得!”一技弹弓流星般打出三粒铁弹冯琳一个“镫里藏身”躲过第一粒双指一伸挟着了第二粒轻轻一弹双弹对撞将杨柳青的第三粒铁弹也打落了。一翻身坐上马背笑道:“哈没打着!” 杨柳青大怒弹弓再曳弓如满月弹似流星冰雹般飞射过去冯琳叫道:“哎呀不好!”突然一个倒栽葱跌下马背但却并不跌倒地上而是纤足轻勾马背倒挂起来那匹马斜刺里冲出十余丈外杨柳青的弹子嗖嗖的在马背上飞过仍然没打着她! 冯琳抖露了这一手绝妙的骑术杨柳青不禁暗暗惊心。说时迟那时快冯琳陡然又翻身上马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刀!”拍马一冲两柄飞刀电射而出!冯琳的飞刀之技得过钟万堂的真传又得过韩重山的指点确是非同小可。杨柳青觑准来势柳腰一扭待闪过她第一把飞刀然后再把第二把飞刀打落那料冯琳的第二把飞刀后先至杨柳青刚向左边一闪一道寒光已经疾飞到面前杨柳青慌忙把弹弓一挡只听得“咋嚓”一声弹弓竟自当中断了。颈边一阵冰凉第一口飞刀又贴肉飞过。这还只是冯琳意存戏耍并不立心伤她性命要不然这一柄飞刀早已穿喉而过。 杨柳青又惊又怒抽出佩剑拍马上前要和冯琳拼个死活忽听得背后又传来了马蹄之声冯琳眼利已隐隐瞧见二三里外来了数骑马上的人似是“公差”。心道:若是允祯派来的人那可不好。且放过这泼婆娘吧。左手一拍马颈那匹马乃是年羹尧所养的战马给她一拍蓦地长嘶。杨柳青忽见冯琳的马疾风般飞驰过来眼神一乱将剑朝马背上冯琳的身影疾刺两剑那刺得着忽觉头顶给人轻轻一拍风声呼呼那匹马已从身边飞过杨柳青一摸头顶头上所插的两根玉钗已被冯琳取去了! 杨柳青大怒拍马追赶越追越远过了些时连冯琳的背影也不见了。 冯琳马快半个时辰跑出了廿余里外遥见远处嵩山矗立松了口气心中想道:听说嵩山乃是少林寺所在少林寺有天下武术总汇之称我学了这么多各家各派的武功不知能否与少林寺的僧人抗手油然起了到嵩山礼拜之心傍晚时分走到了一个小镇名叫郭家镇问起镇上居民知此地离嵩山只有两日路程、马快的大半天就到了。 冯琳在镇上找了一间最好的客店住下吃过晚扳正想安歇忽听得外面有女子的声音说道:“掌柜的给我一间最好的上房有没有?”掌柜的恭声答道:“杨女侠你老来要没有也得有。小二来呀把贵客带到东厢上房去。”冯琳听得声音好熟在门缝里张望出来见果然是路上碰到的那个女子笑了一笑心中暗道:“这一点本领就称起女侠来啦!”杨柳青要的房间正巧就在她的隔邻。 杨柳青进了客房掌柜的亲来侍候送茶送水送饭忙了半天杨柳青道:“辛苦你啦王老头。”冯琳在隔室听得铿然有声杨柳青道:“这锭银子赏给你啦!”掌柜的道:“哎呀小的可不敢要你老的银子杨老爷子前年替我们除了镇上的恶霸小店一年也省了十两规银感激还来不及怎好意思要你的银子。”杨柳青道:‘那是我爹的事总不能白住白喝你的。”掌柜的推辞再三这才接了。道:“你老早安歇吧。”说着退出房门。冯琳暗道:听这样说来这泼婆娘的父亲倒像是个侠义中人。接着听得隔房悉悉索索之声。冯琳想道:待她熟睡之后我且搜她一搜看她是谁的女儿。 再过一阵冯琳听得隔室微有鼾声正想起身忽听得外面人声步声店门打开住客们惊醒骚动掌柜的大声叫道:“公差来查夜啦!客官们都守在房里不要出来。”冯琳心中枯慑披了衣裳坐在床上。听那些公差的脚步声似是分成两路分头搜查两边的客房。 冯琳惴然戒备隔房陡然传出吵闹之声官差哈哈笑道:“你是江湖的卖解女子吗你的汉子呢?”一个官差道:“人家是大闺女呢!”杨柳青叱道:“搜完了就给我滚出去。”先头那官差嘻嘻笑道:“没搜完呢!房间里搜完了你的身上还没搜!”语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官差的脸上似乎中了一掌杀猪般叫将起来。杨柳青喝道:“给你姑奶奶滚出去!”这么一闹搜东边客房的官差顿时蜂涌而来杨柳青娇叱一声:“滚!”左右开弓拍拍两掌用家传铁掌的“力跌千斤”招数把两名官差摔出门外拔出佩剑一跃而出官差叫道:“好凶的贼婆娘啊!” 纷乱中有人喝道:“先把这贼婆娘缚了!”顿时刀剑相交劈劈拍拍的在外间天井打将起来。冯琳听那兵刃相触之声吃了一惊道:“咦官差之中居然有如此高手!”探头窥望只见四名官差将杨柳青围在核心为的使一柄钩镰枪吞退抽撤招招厉害杨柳青给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形势十分危急。冯琳心道:“好看她同是女子份上救她一救。”双指连弹把取自扬柳青头上的两支玉簪弹将出去杨柳青陡见冯琳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坏蛋和官家的鹰犬乃是一伙!这回糟了!” 使钩镰枪的那人身形一闪叫道:“留神!”围着杨柳青的两名官差突然倒在地上原来是中了冯琳暗器打穴的道儿杨柳青跃出冯琳嘻嘻笑道:“奉还你的玉簪你怎么不接呀!”杨柳青疾风般的冲出客店大门技起弹弓劈劈拍拍的向里面乱打。使钩镰枪的怒吼一声拔开近身的铁弹正要追出忽听得一个女子阴恻恻的说道:“把这小子拿下哎‘他’不是臭小子他是女扮男装的野丫头皇上所要的钦犯!” 冯琳一听吃了一惊这女子竟是韩重山的妻子叶横波!冯琳宝剑一挥夺路而走左手一扬三柄飞刀两柄取那使钩镰枪的汉子一柄取叶横波。叶横波冷笑道:“哈教会徒弟打师傅啦!”一掌劈空冯琳那口飞刀给掌风震得倒飞回来与后那两柄飞刀相撞一齐跌落石阶。使钩镰枪的那条汉子已飞步上前一招“龟蛇锁江”钩镰枪一伸锁拿冯琳的宝剑冯琳一个盘龙绕步刷刷两剑先把旁边的两名公差刺伤回身与那使钩镰枪的斗在一起。 叶横波磔磔怪笑大声叫道:“臭汉子正点在这儿快来瞧你的乖徒弟呀!”蓦地里震大价一声巨响西边一间客房板壁倒塌木片纷飞中惨叫之声大起来只听得韩重山高声叫道:“臭婆娘正点在这儿!” 冯琳放眼一看在火把光中只见一个枯黄焦瘦的和尚双目炯炯有威大喝一声左手抓起一条大汉向石阶摔去右手一掌将韩重山的辟云锄震开。韩重山在武林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好手竟然给这老和尚的掌力震得连连后退。冯琳分心一看那钩镰枪的一抢掷来险险给他刺中冯琳迫得凝神一志抵御敌人。耳边但听得韩重山叫道:“臭婆娘快过来王敖你留心那野丫头的飞刀只准捉活的你小心些儿!”叶横波盯了冯琳一眼抽剑助他丈夫所有卫士也都拥去围攻那老和尚只剩下那个使钩镰枪的汉子缠着冯琳。 酣战中只听得连连惨叫之声想是那些卫士给老和尚一个个打跌了。使钩镰枪的那汉子武功甚强冯琳双眼注定他的兵器不敢旁观心中暗数那不同音调的惨叫之声霎那之间似已有八人重伤倒地! 原来这个和尚乃少林寺以前掌经堂的席高僧如今身为少林寺监寺的弘法大师。弘法大师乃少林三老之下的第一人自前任的监寺本无大师被年羹尧害死后就由他升任监寺雍正(允祯年号)登极之后少林寺主持无住禅师料知浩劫将临好在他早两年己命少林寺的僧侣携带法物经卷暗中疏散一支走福建莆田一支走广东南海在少林寺被火焚的前夕寺中僧众已十九疏散。那日听得年羹尧驻军朱仙镇外风声甚紧弘法与达摩院中的长老便请主持走避岂料无住禅师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赶快走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弘法等当然不肯无住禅师说道:“允祯与年羹尧若到嵩山不见老衲怎肯干休?我纵苟活一时也必累少林寺僧被朝廷追捕。佛祖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衲不德亦愿身体力行。”弘法等仍然不肯无住庄严合什毅然说道:“我今以少林寺主持身份令你等离!”少林寺寺规最严弘法等人只好最后一批离山第二日年羹尧的大军就把嵩山围得水泄不通。 雍正和年羹尧都曾出身少林深知寺中僧侣厉害早准备了最厉害的火器以三百名配备有硫磺火筒的御林军在少林寺周围乱扫那喷火筒中间贮有硫磺火硝白磷等引火之物一揭筒盖白磷点燃烈焰立即喷出一扫着殿瓦墙壁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火光弥漫开来在数百年前这已是无可抵御的火器允祯犹恐有失在喷火队之后配以数十名大内高手再在外围配了千名神箭手准备寺中僧侣突围。谁知火势熊熊少林大门紧闭竟没一人逃出。 允祯大感意外对年羹尧道:“难道寺中僧侣甘受焚毙?”转眼之间少林寺已成火海。一片墙摧栋折之声烧了半天只有当中那座石塔还未倒塌忽见石塔上端坐一人年羹尧道:“少林寺的主持耐不住火烧跑上塔顶来了?弓箭手小心!”话声未停无住禅师口宣佛号突然从塔顶一跃而下跳入火海过了片刻那石塔轰隆倒下少林寺三殿与华严宝塔尽都灰飞烟灭。年羹尧松了口气道:“少林寺的主持已投火僧众想必都已在火海中化为灰烬!”允祯心想无住禅师乃是五百僧众之连他也未逃脱其他僧众想必没有先他而逃之理只是还有一事未明那石塔高十余丈虽在火海之中也应可多延时刻何以这样易于倒塌? 允祯不知华严宝塔的倒塌半是由于火力所攻半是无住禅师自毁。无住一级级的走上塔顶在每一层塔基都用掌力震松砖石然后再在塔顶现身让雍正皇帝亲自见他投火令雍正安心这才保全了少林寺的许多僧侣。因为雍正见“要”已除纵怀疑有少数僧人逃脱追究也不严紧了。 雍正与年羹尧放火烧了少林寺之后留下一批人在山上看守另外派一批人在嵩山周围三百里内搜查巡视。为的是预防有别派高人到嵩山问讯所以在嵩山周围张下罗网。 火烧少林寺之后半个月搜查渐宽允祯带了哈布陀等人另办一件大事去了。只留下韩重山夫妻在河南境内主持巡视事务。至于嵩山之上则留下海云和尚与御林军统领秦中越驻守。弘法大师打听得清廷防范稍松心悬无住禅师偷偷回到河南始知主持已壮烈牺牲于是昏夜上山在华严宝塔旧址取了一掬泥土作为少林寺的圣物准备带回莆田永留后代弟子瞻仰。弘法大师武功卓绝偷上嵩山留守的海云和尚等人丝毫不觉。可惜逃了一关逃不了第二关终于在小镇的客店中遭遇了韩重山夫妻的盘查。 与冯琳对敌的人名叫王敖是河南抚衙中的第一高手河南巡抚派他协助韩重山搜查。此人武功虽然不若韩重山夫妻但却比冯琳稍高而且他也是打暗器的能手练有极其歹毒的独门暗器。 冯琳与王敖恶战连用了好几派武功都脱不了身。猛然想起韩重山要捉活的说话心道:此人不敢伤我的性命怕他何为?剑法一紧全取攻势冯琳武功与王敖相差有限既无性命顾虑强攻猛打凌厉无前王敖给她逼得连连后退看看就要冲出门去。王敖咬了咬牙抢先一步堵住大门钩镰枪一伸格住了冯琳宝剑左手一扬无光无声冯琳忽觉腕骨似给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微感酸麻也不怎样在意用无极剑中的“千钧一羽”招数将王敖的钩镰枪粘出外门唰唰两剑冲开一条逃路一跃跳出大门。猛听得王敖哈哈笑道:“野丫头你中了我的独门暗器啦!还不乖乖的弃剑投降请我救治?”冯琳怔了一怔王敖追到背后冷不防冯琳也回手一扬两柄飞刀左右分到王敖旋身一格当的一声钩镰枪打飞了一柄飞刀可是第二口飞刀却斜刺掠肩飞过王敖转身稍缓肩上一痛火辣辣的也着了一下。王敖大怒喝道:“泼丫头你找死啦!”钧镰枪风狂雨骤再把冯琳的宝剑裹住。就在此时猛听得砰然巨响客店的大板门碎成几块飞出门外几条黑影倏然冲出。 正是: 初闯江湖遭暗算隐伏危机尚不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矢志扶持 真情萌爱念 金针度劫 怪症触芳心 冲出来的是韩重山夫妻他们二人与四名捕快四名卫士围攻弘法大师四名捕快武功甚低霎眼之间全给弘法大师打得重伤其他四名卫士不及半个时辰也相继倒地。韩重山夫妻大惊拼力抵御。弘法大师的武功仅在少林三老之下韩重山夫妻虽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也占不了半点便宜。但弘法大师却是给他们缠上了。 缠战一久弘法大师心头烦躁诚恐敌方尚有高手。暗运内家真力阴掌向内一圈长拳捣出。少林寺神拳无敌韩重山横掌一挡哪挡得住“砰”的一声拳风己扫中右肋庞大的身躯直给震出大门。 叶横波虚晃一剑飞身便逃弘法大师扑出门外猛听得鸣鸣声响一件黑忽忽东西自外射来弘法听声辨器引身一闪那暗器好怪竟然转折飞来弘法大怒一掌劈去掌风一荡暗器飞堕墙边。弘法举步再追不料那暗器在墙边一撞蓦然飞腾起来弘法猝不及防脚踝一阵剧痛暗器的倒钧已刺进骨头。弘法双指一钳把暗器拔了出来。追出门时韩重山夫妻已经不见。弘法所中的暗器正是韩重山精心所炼的“回环钩”形如膨尺两端尖利周围还装有明晃晃的倒钩可以回环转折上下飞腾当年易兰珠初遇回环钩时还几乎着了道儿幸赖功力深湛才能用金钢指力强钳了去。弘法虽然武功卓绝比易兰珠却差一筹又不明“回环钩”的特性因之吃了大亏。 里面王敖与冯琳恶斗猛见韩重山夫妻呼号逃跑弘法大师追出门来把他吓得魂不附体飞身也逃。冯琳正想追赶忽听得耳边有人叫:“小姑娘你不要追啦!让老衲给你看看你中了什么暗器?”冯琳一怔只见那老和尚已站在自己的面前。冯琳心道:这老和尚真真厉害一眼就瞧出我女扮男装。我中了什么暗器?难道刚才给蚊子似的叮了一口那就是敌人所夸口的独门暗器吗?弘法大师拿起冯琳的手轻轻摩了一下面色倏变“悟”了一声道:“这是四川唐家的独门暗器七煞白眉针。” 冯琳不知七煞白眉针是什么名堂也不知道四川唐家是什么来头笑着问道:“老和尚你真有本领能把韩重山夫妻都打跑了。你中了他的回环钩一定很痛了。我一点也不觉痛你还是先医自己吧。”弘法一听这女孩子不但知道韩重山的名字而且还知他用的是什么暗器不禁大为惊奇狐疑满腹急忙问道:“你的师傅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冯琳一愕本不想说但是那老和尚样眉善目对自己十分和蔼脱口说道:“我的师傅多着呢你赶跑的这一对韩重山夫妇也是我的师傅不过老和尚你别害怕我教你怎样治伤。”弘法听了大感意外。 冯琳梨涡浅笑续道:“韩重山的钩是没毒的它的倒钩若折碎了嵌入肉中你用磁铁吸出来便行了。你瞧这多简单。他的暗器是专为擒敌用的你的武功比他们高没有给他们擒着就不必怕他的暗器了。”冯琳心想:我给蚊子似的东西叮了一下这和尚都这样紧张想来他的武功虽高对暗器却不熟习。冯琳心感这和尚对她和善叉想乘机卖弄她对暗器的知识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不知自己竟是班门弄斧。 弘法大师给她逗得笑了起来心道:“这孩子真真可爱可惜太欢喜自恃聪明不知天高地厚。”原来冯琳所中的七煞白眉针是四川唐家所炼的一种极为歹毒的暗器针细如毛所以叫做白眉针。刺入人体之内顺着血管深入到了心窝神仙难救。冯琳手腕穴道之处中针大约在七天之后白眉针便到心窝。而且若在头三天之内不能阻住毒针上升以后纵得解药也成残废。这解药只有唐家才有王敖是四川唐家的女婿他用白眉针伤了冯琳原意并不是想取她性命而是想要挟她投降。不料事出意外王敖忙着逃命这时已不知走到何方。更无从求到解药。 弘法大师一笑之后戚然心忧看这女孩子雪肤花貌可爱异常若给她知道在七天之内便要身亡不知多伤心呢。少林寺的灵药虽多偏偏就没有一种能解七煞白眉针的。 弘法大师暗暗叹息冯琳见他久久不语笑道:“你行得动吗?你行不动我给你找磁石去。”弘法大师合什说道:“小姑娘菩萨心肠老衲多谢你了。我不用磁铁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倒是你的伤你的伤”弘法大师不忍把真相说出言辞呐呐冯琳道:“怎么样?”弘法大师在身上掏出三粒丹药道:“你把这药丸吞下去每天吞一粒。然后你到福建莆田的少林寺去就说在路上碰到我这么一个老和尚叫你来的他们便会收留你了。”弘法给她的丹药乃是少林寺秘制的“少还丹”虽然不是对症的解药但在三五天内却可将毒气止着不升一月之内不至身亡。弘法大师打算化一两天功夫到河南巡抚衙中把王敖捉来迫他拿出解药。但不知能否成功所以不想先说。弘法身为清廷的猎物自是不敢携冯琳随行。 冯琳接了丹药笑嘻嘻的道:“这药丸苦不苦?”弘法急道:“不苦不苦你快吞吧。有人来啦老衲要走了!”僧袍一拂上屋便逃冯琳见他左足虽然微跛行动仍是十分矫捷这时月亮正到天心月光下忽见两条人影如飞奔来其中一人就是以前在四皇府要自己跟他出走的唐晓澜。冯琳吃了一惊只恐唐晓澜和吕四娘乃是一道要来捉拿自己。 奔逃中忽听得那老和尚的声音叫道:“唐晓澜是你和陈大哥吗?”冯琳心道:哦原来他们是认识的。脚底加快越跑得迅疾那老和尚和唐晓澜并不追来想是唐晓澜未曾现自己而老和尚也忙着和他们叙旧了。 冯琳跑了一阵已出小镇心道:“我何必去什么福建莆田嵩山就在附近要到少林寺去何必舍近图远。而且嵩山的少林寺比莆田少林寺有名得多。 约莫跑了二三十里天还未亮冯琳疲倦不堪在山坡的高地上脱下外衣躺下休息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忽听得有脚步之声冯琳转了个身听得有人叫道:“咦有个女孩子睡在这里!”冯琳跳起身来定睛一看吓得睡意全消来的两人一男一女正是王敖与叶横波。 原来韩重山与叶横波逃走之后不久就与王敖会合韩重山受一掌虽无性命之忧但要养伤几日王敖中了毒刀毒势也渐渐作。韩重山道:“弘法那秃驴中了我的回环钩轻功必受影响臭婆娘你去缀(跟踪)他。我叫天叶师弟赶去帮你。”又对王敖道:“你中了那野丫头的毒刀可得捉着她逼她拿出解药。”其实韩重山也有解药但怕王敖不肯出力所以不拿给他只给了他两颗普通解毒止痛药丸就催他再去追踪。 冯琳一跃而起反身欲逃叶横波长剑一指拦着她的去路。冯琳一招“饥鹰掠羽”疾刺过去。叶横波哈哈笑道:“你有多大能耐敢与师娘对剑!”横剑一到往外一展这一招攻守俱备端的厉害。但叶横波诚恐误伤了冯琳不敢用尽全力只随意一挡以为冯琳的剑必然被她磕飞那料冯琳今非昔比双剑相交叶横波的剑竟给荡开吃了一惊暗道:“咦这野丫头进境怎么如此神?”不敢大意霍霍几剑将冯琳的剑势压住。 叶横波认真起来冯琳自不是她的对手但冯琳得了傅青主的遗书习了玄门的正宗内功加上本来学会的各派武艺三五十招之内居然未露败象。王敖提枪欲上叶横波怒道:“不必你来帮忙老娘不信擒不了她!”剑招一紧顿时把冯琳裹在剑光之中。只是叶横波有所顾忌只想生擒不敢使出杀手所以冯琳虽然迭遇险招还能拼命招架。 又斗了三五十招叶横波深觉颜面无光拼着把她刺伤剑掌兼施剑刺麻穴掌夺兵刃冯琳力挡数招十分吃力看看就要被她生擒忽听得有人叫道:“瑛妹是你吗?”冯琳不敢回头力架一剑大声答道:“是呀李治大哥快来帮我。”叶横波剑身一压把冯琳的宝剑压得抬不起来左手骈指如戟骤然向她麻穴一点! 就在此际那少年已如飞赶到右手长剑一格把王敖的钩镰枪荡开左掌一堆又将叶横波的点穴招数化解。叶横波一看正是以前在“三潭印月”所遇的那个少年后来查出是李自成曾孙的李治。嘿嘿笑道:“哈又是一个钦犯来了!”剑招暴展逢取李治李治剑把一翻似左忽右刷的一剑刺到敌人左肋叶横波使个“封侯夺印”招数想把李治的剑封住那料剑招方展李治的剑已到右方叶横波给他一连几记怪招杀得手忙脚乱冯琳又乘隙攻击叶横波险象环生大声叫道:“王敖你对付这个丫头!”王敖展开钩镰枪上前助战心中冷笑:“原来你连两个小孩子都打不过还摆什么前辈架子?” 四人一合即分李治的剑钉紧叶横波此来彼往各施杀手从树林中打下山坡。李治是白魔女的嫡系传人剑法奇诡辛辣天下无匹叶横波功力虽高一时间却被压在下风。 冯琳见李治到来精神大振她有了昨晚的经验再战王敖不图急进只把无极剑法霍霍展开把门户封得非常严密王敖连攻了十招身上渐渐热口中焦渴知是毒伤作攻势不得不缓。 冯琳嘻嘻笑道:“你这狗贼技亦不过止此而已呸还不快快弃枪投降!”王敖武功实际在她之上只因毒刀的毒性作得快所以不支。给她一喝又气又怒冷笑道:“野丫头你中了我的毒针七日之内必定身亡还逞什么能?” 冯琳哈哈大笑道:“胡说八道!”突然转守为攻使开的却是允帧亲自教她的少林派达摩剑法着着抢攻从“一苇渡江”使到“法轮三转”不过十招已把王敖杀得手忙脚乱。王敖叫道:“你不信我的话吗?你的曲池穴现在是不是隐隐酸麻?”曲池穴位于肘部关节中央王敖计算白眉针从血管上行现在该行至曲池穴附近因此出言警告不料冯琳吃了弘法大师所赠的“少还丹”白眉针已被血液胶住暂不会上行因此毫无痛楚。冯琳见他满头大汗尚自虚声恫吓“嘿嘿”笑道:“且看是谁的死期到吧!”左一剑右一剑招招凌厉片刻之间王敖连中两剑偷眼看叶横波时叶横波与那少年厮杀正酣两人旗鼓相当一时间尚分不出胜败想叶横波抽出身来帮助自己是不能够的了不觉气馁声调转低以恳求的口吻说道:“我死了你也不能活不如咱们交换解药各不相犯如何?”冯琳大笑道:“你若好好求或许我能饶你你意图要挟我就偏不饶你了!”剑招一紧一翻一绞王敖的钩镰枪把握不住脱手掷下山涧给山上泻下的瀑布一冲堕入山脚河中。王敖横了冯琳一眼叫道:“玉貌花容可惜可惜!”冯琳怒道:“可惜什么?”恨他口舌轻薄反手一剑把王敖刺了个透明窟窿自前心直透后心显见不能活了! 李治与叶横波各自使出看家本领李治胜在剑法奇诡叶横波却胜在功力深湛激斗了一百来招李治额头见汗呼吸紧促叶横波正在反守为攻连抢先手忽听得王敖惨叫之举不觉胆寒想道:他们二人联手合攻我可是斗他们不过。虚晃一招如飞逃跑李治气喘吁吁停剑招呼冯琳不再追赶。 冯琳想起以前在他受伤之际弃他而去的事心中有愧面色尴尬。李治笑道:“瑛妹我找得你好苦。你和这贼婆娘不是很要好吗?还记得前年在三潭印月之时你是和她一同来的现在怎么和她打起架来了?”冯琳忸怩一笑说道:“我欢喜和谁好便和谁好这有什么奇怪呢?这个老妖妇欺负我我不欢喜她啦。” 李治心中暗喜想道:到底她灵根未灭知道分辨好人坏人啦。她年幼无知我得好好招扶她。忽见冯琳眉头一皱问道:“瑛妹你受伤了么?”冯琳道:“没有呀只是在曲池穴附近甚觉酸麻不知是何道理?”说完之后蓦然想起王敖的话不觉一惊。原来冯琳在服食了少还丹后白眉针本已给血液胶住可是在一场激斗之后血流快白眉针又缓缓上升。李治的舅舅武成化通晓医理李治也懂得一些伸手摸她玉腕冯琳面上一红李治因和冯瑛自小玩大彼此无拘所以毫不在意摸了一摸惊叫道:“你是受了喂毒暗器所伤了。悟摸不出来暗器必定极为细小想必是梅花针吧?”冯琳道:“不是梅花针是叫做什么七煞白眉针。” 李治大吃一惊黄豆般的汗珠颗颗迸出冯琳见他如此紧张惊疑渐起问道:“七煞白眉针很厉害么?我给打中时只似给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一点也不觉得痛楚。”李治急问道:“是谁告诉你的?你中的暗器真是叫做七煞白眉针?”冯琳指着地下王敖的尸说道:“是他告诉我的白眉针就是他射的他还说我过不了七日就要身亡哩!”侧头一想又笑道:“呸我可不信他刚才说要与我互换解药我也不理他。他当我是小孩哩我可没上他的当。”李治一听吓得面如土色不待她把话说完急急上前搜王敖的身冯琳掩面说道:“吓他死的样子好难看把尸拖过一边我不要看。”冯琳到底是女孩儿家出手虽然毒辣见了尸骸闻了血腥可就不禁害怕了。 李治不理冯琳叫喊搜了王敖尸身取出一筒暗器揭开筒盖里面装满牛毛也似的小花针比梅花针还要细小李治心中一痛急忙再搜搜遍全身却找不到解药冯琳道:“你不听我的话我可要跑啦!”跑到山边!面对河流深深呼吸李治急忙叫道:“听你的话你不要跑!”把尸踢过一边用落叶将它掩盖。冯琳噗嗤一笑道:“我吓你呢你也相信我现在不跑啦喂白眉针真的很厉害吗?” 李治见她死到临头尚自不知还似小孩子一般的乱开玩笑又是悲痛又是心急。问道:“喂这人使的兵器呢?”冯琳道:“给我打得他掷下河中去了。”江流东去河水滔滔水深流急显见是无法寻找的了。王敖的解药就藏在枪管之中李治就算找着也识不破机关何况根本无从寻找。 武琼瑶熟悉各家暗器李治自幼跟随母亲知道七煞白眉针的来历心中盘算道:“此去四川最少要走一个多月就算唐家肯给解药也是缓不济急。”心中一急不觉滴下泪来倏又想道:“可不能给瑛妹知道她知道了一定慌死就算不能挽救也该让她死前尽情快活。”偷偷转过了身抹干眼泪。可是冯琳已全看在眼中大为感动。心道:以前他受伤的时候我抛掉他他一点也不怪我现在我中了暗器他却这样关心比我紧张百倍哎这人虽然不算聪明却是真真难得。冯琳在皇府之中虽受众人宠爱可是这样自然流露的至性真情她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 李治回过头来强笑说道:“瑛妹你喜欢什么?我陪你玩。”冯琳道:“瞧你急成这样连笑声也是颤抖的!笑不出就别笑勉强装笑很是难看!”说着扮了一个鬼脸这回李治倒给她真逗引得破涕为笑。冯琳道:“我都不急呢!你急?我不信白眉针要得了我的命。昨晚我吃了老和尚一颗丸药什么痛苦都不觉得。他还叫我到福建莆田的少林寺去找他。你想若然我活不了七天他怎么会叫我去?我在路上已经死啦!”李治一喜问道:“什么老和尚?那药丸还有吗?”冯琳吞下一颗药丸道:“武功顶好顶好的和尚嘛。”李治笑道:“他总得有个名字吧?”冯琳道:“他又未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李治心想难道是少林寺的高僧?莫非就竟是莆田少林寺的主持。那么去嵩山不是近得多了咦我真笨!竟然想不起少林寺来!少林寺的灵丹妙药极多说不定就不必需要唐家的解药也可救治。李治不知少林寺已被火烧更猜想不到冯琳碰到的就是嵩山少林的监寺而少林监寺也无法医治。 冯琳见李治呆呆出神道:“你想什么呀?”李治道:“我想和你到嵩山去。咱们就是不加快脚程明天也可到达。不是比去福建莆田快得多吗?”冯琳拍手笑道:“你想的和我一样我正想到嵩山去呢。喂咱们求得解药之后再约少林寺僧比一比剑。”李治道“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你到少林寺礼拜可不能胡闹。”又道:“你的师傅和少林寺以前的主持本空大师乃是相识的朋友和前任的监寺本无大师也是知交少林寺僧人一定会接待你。”冯琳道:“是么?怎的我未听师傅提过?”李治笑道:“易伯母见你是个孩子所以什么都不告诉你是不是?” 冯琳道:“是呀她嫌我多话所以什么也不告诉我。”李治一愕道:“你以前文静极啦现在大了才喜欢说话的是不是?你连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都忘记了?”冯琳一惊心道:又碰钉了。可是她心思灵敏面上神色自如毫不表露出来微笑说道:“我对最亲近的人就多话啦对一般的人谁高兴多说”李治一想也是道理。冯琳和易伯母有如母女她在伯母面前絮甛撒娇也是常事。冯琳见他微微一笑不敢多说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你舅舅呢?”李治道:“他有事情回天山去了。”冯琳心中一宽他知道李治性情忠厚自己冒充易兰珠的徒弟定不致给他识穿。 冯琳又再披上男子衣裳和李治同行一路上冯琳尽逗他说天山上的事情而自己则巧妙的避开不知道的话题不消半天冯琳对天山七剑的故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易兰珠徒弟的性格等等都已了然于胸。 嵩山是太室少室两山的总称第二日两人到了少室山山下这时距火烧少林寺已将一月各派武林宗主无不知道此事严禁门徒不许踏入嵩山周围三百里内。也正是因此所以弘法大师一来那光头就先惹人注意遂被韩重山探知而李治则因无甚名气韩重山料别派的人已不敢到来所以嵩山附近这时巡逻反而转松才给李治偷偷溜进。李治与冯琳遥见有一大片山头光秃秃的大为惊奇两人一路登山山下青葱一片半山花树繁茂但一上到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却只见一片瓦砾和烧焦了的木炭。 冯琳道:“怎么是这个样子你一定带错路了。这里一间房子都没有那儿去找少杯寺?”李治道:“少林寺在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天下谁人不知怎会走错。”指着那堆瓦砾道:“你不见烧焦了的砖瓦?定是山上大火少林寺给火烧了。”两人甚为失望尤其是李治更觉悲痛心想:救治瑛妹只有寄望于少林于今少林寺给火烧了教我哪里去求灵丹妙药? 冯琳笑道:“你又急了?就是没有解药我也不见得就会死。”冯琳已吞了最后一粒的少还丹只是微感手腕酸麻其他并无所觉。李治跳上一块石岩纵月察望忽然叫起来道:“那边好像有一间房子哦是房子。咦还有一个人。”跃下岩石跑前数丈欢然说道:“这人是个和尚。”冯琳道:“一定是少林寺僧咱们叫他!”撮唇一吹群峰回响那人飞奔而来果然是个和尚。 李治恭身问道:“请问大师法讳?”那和尚道:“你们找谁?”冯琳见这和尚头戴羊角帽身披黑袈裟目光凶恶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不像是少林寺僧人服饰手中暗扣飞刀冲口答道:“不找谁。”李治却道:“请问少林寺几时给火烧了?无住禅师还在此么?”那和尚一声狞笑高声说道;“你们找少林寺主持?哈来得巧极了我正要找你们!” 李治打了个突兀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和尚道:“什么意思叫你去见无住禅师!”长剑骤呼的一股劲风便扫过来。 此人正是留守嵩山的海云和尚他在嵩山守了将近一月今日才初见外人心道:哈到底有两个小贼自投罗网。他本是威震南疆的剑师可惜运道不好投到允祯门下之后一出山便碰见吕四娘被吕四娘在田横岛上截断他的剑自此不得重用不能与了因天叶散人等并列只被分配到外府武士中去做个教头也正因此他未见过冯琳。 李治突遭剑袭几被刺伤幸仗轻功精妙平地拔起丈余这才堪堪避过。海云和尚挥剑再刺冯琳三柄飞刀一齐出手海云和尚长剑一转划了一道圆弧滴溜溜的两个转身三柄飞刀都给剑风激上半空远远的抛下山谷。李治叫道:“瑛妹你别动手。你再动手我可要生气啦!”拔剑在手一提一翻展出白魔女的独门剑法与海云和尚恶斗起来。 海云和尚本不把李治放在眼中不料劈面几招便觉极难化解。吃了一惊不敢大意长剑呼呼风响剑光笼罩全身李治剑法虽然奇诡绝伦却也攻不进去。两人转瞬之间拼了三五十招海云和尚先是以守为攻后是以攻对攻双方斤两悉敌杀得个难分难解。冯琳在旁看得跃跃欲试只是害怕李治真的生气不敢上前。本来以冯琳的性子很少听人的话。只因李治对她十分爱护不知不觉之中令她潜移默化令她觉得不好意思不听李治的话。 海云和尚抢攻了三五十招仍然占不了半点便宜只觉敌人剑法奇诡之极无可捉摸;本来他想独自领功而今却惧怕冯琳上来夹击了。李治心中也暗暗吃惊:敌人剑法疾如雷霆每一剑都似有千钩之力久战下去只怕吃亏。正想及时摆脱忽听得敌人连连长啸想是招呼同伴心中越急刷的一剑陡然刺去。海云和尚见敌人剑尖晃动似是刺向上盘又似下刺膝盖退了一步左掌横拨右剑平胸兼顾上下左右不论对方如何变招都能对付得了。哪料李治剑锋一颤改向中盘疾刺他的“笑腰穴”。海云和尚猝不及防被剑尖点了一下又麻又痒登时狂笑起来。李治大喜反身拉了冯琳飞逃下山。 未到山腰海云和尚的副手御林军统领秦中越已经赶到判官笔左右分展在山道要隘之处截住去路。留守嵩山的卫士起初本来很多后见日久无事而允祯又正有事于他方渐渐减缩最后只留下了海云和尚与秦中越二人。秦中越的武功虽然还比不上海云和尚但他的判官笔打穴招数也颇有独到之处李治想在片刻之间将他打退却是不能。 斗了二三十招猛听得海云和尚连声怒吼如飞退下。李治心中凛然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腰肋骨末端适当肾脏位置如被点中便会狂笑不休绵软无力那知海云和尚只笑了一阵便居然能举步如飞这功力真是非同小可!冯琳拔出短剑手扣飞刀李治道:“你站到那一边去我若不敌你可先逃下山。”说话之时海云和尚已然赶到。 李治背腹受敌形势顿变走了三五十招招数渐为敌困海云和尚长剑一绞一旋当的一声搭住了李治的剑身李治凶辣的剑招施展不开秦中越的判官笔左右一分“双风贯耳”左笔虚指面门右笔直扎胸际的“玄机穴”这一招李治万难抵挡! 冯琳闪过一边却并不远这时再也不理李治的话玉手一扬飞刀疾射秦中越扭身闪避失了准头判官笔待再点时已被冯琳一口飞刀将他的判官笔打得歪过一边秦中越斜跃闪避李治长剑向前一探解了海云和尚的招数大声叫道:“瑛妹快走开不准上来!”冯琳笑道:“我可不理你的话啦。你别生气一生气你就不够这秃驴打了慢慢生气不迟。”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短剑横挥已和秦中越杀在一起。 冯琳武功极杂片刻之间连换了五六种招数秦中越武功只能算是二流好手给她变幻无常的招数杀得头晕目眩三五十招过后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李治连连叫喊冯琳只是不理。斗到分际秦中越欲图败中求胜行险侥幸刷的一个箭步飞窜过来双笔一起双点冯琳背心的命门要穴。冯琳轻功比他高明又精听风辨器之术秦中越飞身窜起她已有所准备容得秦中越的判官笔堪堪点到背后冯琳足尖一点半身一转身形斜飞剑锋圈后姿势美妙之极秦中越的双笔刚好凑上她的剑锋给她一圈一旋借力打力叮当两声两枝判官笔都给短剑绞出手去。冯琳叫道:“你们夹攻我的李治哥哥饶你不得!”回身一剑把秦中越五指削断秦中越惨叫一声从半山腰直滚下去。 海云和尚和李治各有擅长本来谁也胜不了谁。只是海云刚才被剑尖点了笑腰穴虽然仗着功力深厚迅即无事可是气力到底减弱了些本就被李治的剑法压得处在下风而今一见秦中越丧命荒谷更是胆怯长剑一招“李广射石”明是抢攻实是退却。 冯琳叫道:“胖和尚你还笑得出吗?”一抖手又是三口飞刀海云和尚剑已攻出无法回防左掌运掌成风震激飞刀可是如此一来使剑的力道减半说时迟那时快李治一剑下戳海云和尚腿弯关节之处已被剑尖挑断筋骨海云和尚也真了得在地上一个打滚竟然和衣滚下山坡。 冯琳格格笑道:“哈这像什么?这像饿狗扑屎。”笑声未停忽然一跤扑地。原来她在剧战之后白眉针又向上升毒性作虽有少还丹也压不住了。 李治大惊俯身一看见她面如金纸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李治和冯瑛本是青梅竹马之交这时更不把男女之嫌放在心上伸手在冯琳胸口一探只觉温软软的显然未曾气绝只是用力过度一时晕了过去。李治想起舅舅教他的急救方法用手指控开冯琳的樱桃小口用嘴巴给她接气。过了一阵冯琳悠悠醒转这时李治方觉软玉温香不觉心神一荡急忙把嘴移开低声问道:“怎么啦?”冯琳道:“我口渴得紧。”李治知是毒性作道:“我和你找一个地方歇息!抱起冯琳在山拗突出来的大石岩背后找到了一个山洞李治将她抱进洞中把自己的上衣脱下铺在地上将冯琳轻轻放下洞中的石钟乳滴下水珠李治用手掌积了一些水灌冯琳饮了。冯琳神智稍清道:“你走吧不用理我了。”李治道:“瑛妹你放心你会好的。我在这里陪着你呢?”冯琳喃喃说道:“我不好我不陪你。你好你陪我。”李治知她想起以前她在自己受伤之际弃他而去的事;道:“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给你找果子吃。”冯琳又哺哺说道:“我骗你我有话要对你说!”话未说完就晕了过去。 李治束手无策轻轻给她抚拍过了一阵冯琳又醒了过来嘴巴张开头颅半仰似乎是想说话李治道:“瑛妹你别说话啦好好儿养神吧。”把放在旁边的冯琳背包取来想给她当作枕头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忽然手有所触背包裹有一卷厚厚的东西李冶取出一看却原来是一本书封面写着“金针度世”四字。 李治又惊又喜他听母亲说过《金针度世》一书乃是傅青主一生的心血之作。上卷的拳经剑诀还算不了什么下卷的医书却是稀世之宝。却不知怎的会到了“冯瑛”手中?再想一想记起易兰珠曾对母亲说过钟万堂惨死之事说是这本书一定在钟万堂之手可惜当时忘记搜寻。李治心想:可能是易伯母叫冯瑛去取的了。心里想道:我本不应偷看此书但书中可能有解七煞白眉针的医法如今处在绝境无法可施只好先看了它万一上天之幸待瑛妹好转之后再向她告罪。 李治把下卷医书部分一页页的翻阅下去看了十多廿页忽见有一页写着“离魂症医案”。李治心道:“这个名称好怪!”但为了急于找寻所需的药方跳过不看又翻了十多页忽见其中一页写道:“解治飞针碎片等邪毒专编。”李治大喜凑到洞口亮光之处细细阅读。冯琳忽然一个翻身道:“你做什么?”李治道:“我看你那本书。”冯琳忽又喃喃说道:“离魂症离魂症你看得懂吗?” 李治心中一动看冯琳时冯琳已瞌了双眼转了个身又睡去了。李治心道:为什么她尽挂着离魂症咦她的性情和在天山之时很不相同许多儿时的事也不记得莫非也患了离魂症了?且别理她先把这解毒专编看了再说。 李治因为舅舅武成化通晓医理他也颇有点医学常识读起来比冯琳容易得多。看了一遍心中大喜原来解七煞白眉针之法和解其他针毒之法一样并不需要特别解药可以用傅青主独创的针灸之法治疗。先用银针刺有关穴道人体本身的抵抗力会因此而受激可今毒性渐渐减弱然后用巴豆令病人大泻余毒从粪便中排出银针细小纵留在体内取它不出也无足为害了。 李治喜孜孜的将书放好蓦然想起地处荒效既无可供针灸之用的银针又无巴豆可买如何是好。想了一想从洞口望去满山修竹想道:“我削竹为针大约也会有效。至于巴豆虽然无处可买但却可用别物替代总之能令病人大泻一场便行。记起有一种山果在半生未熟之时采下一吃之后便会腹泻想必也可替代巴豆?他在无望之际找到希望无论如何都要一试了。 李治看冯琳已经熟睡再脱下一件衣裳给她盖上便出洞去找山果走出山口俯视山谷忽见一条人影一拐一拐的走得非常缓慢走两步停一步还不时出呻吟之声细看之下正是被自己刺伤的那个和尚。心道:晤原来这厮居然未死。李治无暇理他自去找寻那种山果找了半天居然给他找到。李治拣那半生未熟的摘了五六个然后斩下竹枝削成利针回转山洞。 山洞中冯琳已醒不见李治正想道:晤他弃我而去也是应该。一会儿李治已经回来。冯琳道:“你还未走吗?我四肢无力胃闷欲呕头痛口焦在这荒山之中料是无救的了。你回天山去吧回天山去找你的瑛妹。”李治以为她神智不清乱说胡语笑道:“瑛妹不就在这里吗?你放心啦!我给你治包保你能治好。”将冯琳轻轻扶起道:“瑛妹恕罪休怪无礼!”冯琳道:“什么?”李治道:“请把外裳褪下我给你刺有关穴道。”冯琳道:“你不必费心啦!”病眼朦胧中见李治焦急的模样忽又笑道:“好你给我治。你这人婆婆妈妈说什么恕罪无礼呀我还不知你干什么呢!” 冯琳睡了一觉说话清爽李治一喜心道:“她刚才还说胡语现在却这样清醒了。”用竹针替她刺了有关穴道又让她睡了一觉傍晚时分冯琳醒觉一开口就嚷肚饿。李治大喜道:“谢天谢地这可好了!好你要果子吗?这里有甜山果。” 正是: 一双小儿女患难见真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玉女露机心 疑团莫释 君王贪绝色 险象环生 冯琳辗然一笑道:“你真好。”把山果咬了一口皱眉道:“你骗我这果子是酸的。” 李治道:“酸的更好你听我的话把果子吃了吧。” 冯琳口渴肚饿三两口把果子咬去一半笑道:“我听你的话啦。”过了一阵肚子作响冯琳面上一红道:“你出去一会儿。”李治道:“你好点吗?”忽听得“勃”然有声臭气四溢冯琳顿足道:“你快出去人家要拉屎啦。” 李冶想不到这山果催泻之功比巴豆还快心中大喜连臭气也不觉得转过了身走近洞口说道:“好了好了!你把毒气泻清过几天就可以和我下山了。你能够移动吗?你把衣服换了等下我给你洗。” 冯琳掩鼻说道:“我知道啦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大为感动想道:“连我都觉得臭他却毫不在乎。”又想道:“若然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什么‘瑛妹’不知还会不会对我如此?”又想道:“他待人接物出于一片至诚这可是假装不得。我以前在他受伤之际弃他而去他现在还对我这样。即算他是把我当成‘瑛妹’才这样对我也是难得的了。”心中感动不觉滴下泪来。 冯琳换了衣服李治把地上秽迹抹净卷起衣服笑道:“果子虽酸对你却很有益再吃两个。”走出洞外忽见洞旁藤萝深处人影一闪李治喝道:“谁?”拾起一块石头向人影躲藏之处掷去。那人攀着长藤晃了两晃像荡秋千一般飘下半山躲入荆棘丛中。孪治瞧清楚了原来正是被他刺伤的海云和尚心中暗叫不妙不敢远离冯琳去追就在洞口附近寻觅山泉洗涤衣服。洗完再看海云和尚的身影已经隐没不见。 李治将洗干净的衣裳挂在树上让它风干回到洞中冯琳又已泻了一次又换了一身衣裳见李治回来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 李治道:“那凶和尚还没死。不过你也不用慌我就在附近洗衣服你听到什么响动立刻叫我。” 冯琳道:“我知道啦那凶和尚那天不是也中了你一剑吗?他又不知道我生病纵算他伤好了也不敢来。” 李治道:“小心的好。”卷起衣服又出外面洗涤。 一天一夜冯琳泻了六次李治一点也不怕污秽麻烦一夜未睡细心照料。第二天冯琳腹泻止了可以扶着墙壁走路只是肚子饿得难受。笑道:“我想吃烤羊肉。”李治听她一说也觉肚饿难堪把干粮袋打开一看所剩无几心道:“这里野山羊有的是要吃烤羊肉那也不难只是凶僧窥伺在侧我那能分身出去猎羊?”笑道:“你将就点儿先吃吃干粮吧嗯还有几块肉脯这炒米也还不错。”将干粮全部递给了冯琳自己出外采山果吃并生火烧水削木为瓢盛水给冯琳饮干了半天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山洞附近可以吃的野果不多果子也抵不着肚饿李治将开水给冯琳送干粮吃见她吃得津津有味饥火越上升。冯琳道:“你不吃一点?”李治咽了口水道:“我刚才吃过了还饱呢。”冯琳把肉脯吃完干粮吃了一半舔舔舌头笑道:“真奇怪我平时最讨厌吃干粮那知干粮也有这样美味!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得多。”李治心道:“肚子一饿再粗贱的东西也要说好吃。”冯琳见他面青唇白不知这乃是因饥饿所致好生过意不去道:“这两天你也够累啦好好睡一会吧。”李治点了点头喝了一瓢开水坐在地上屏除杂念运气练功大约是饿过了头感觉上反而不像先前那样的饿得难受只是四肢无力练了一阵听得冯琳说道:“咦肚子真快饱干粮又不好吃啦。我好了之后和你到北京去咱们去吃聚翠园的溜鸡脯清真馆的烤鸭子五芳斋的炒鳝糊‘都一处’(店名)的马莲肉然后去吃六必居的酱黄瓜这些都是北京的老字号菜做得呱呱叫!” 冯琳在皇府长大时时溜出来吃东西对北京的名菜如数家珍。李治本来饥火稍煞给她这么一数又饿起来越难熬。央求她道:“好妹子你别说啦。”冯琳一怔笑道:“瞧你的模样敢情也是饿了!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又不去打羊。”李治忽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店名菜名?”冯琳道:“我下山之后在北京城里玩了半年。”李治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心情?”心里有点不信。 冯琳溜了嘴又道:“你知道羊肉有多少种吃法?我告诉你只‘烤肉宛’一家吃羊肉就有十八种吃法!”李治心想:她现在已嫌干粮不好吃了那她一定不是很饿了。她中的毒已经泻尽再吃一些东西长长气力就可下山啦外面几声羊叫冯琳道:“好哥哥你听见啦?打一只羊来吧打不到羊打只野兔也好。”李治跳起来道:“好借几把飞刀给我!”冯琳大喜把无毒的飞刀捡了几把给他。李治道:“你跳跳看。”冯琳跳了两跳。李治道:“好快要复原啦。你把有毒的飞刀带着记得若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 李治在洞口装了两张踏弩用两块石头压着机括生人进来一不小心踢着石头弓箭便会射出弄好之后喝了一瓢水走出洞天走了一会果然见有山羊只是山羊跑得甚快李治没有气力哪追得上?吃了几枚野果心想:我不如拣一处僻静的地方躲在岩石背后等山羊走过我一把飞刀就把它打死。李治依计行事可是这样的打猎法有如“守株待兔”等了半天还没有山羊走过李治又饿又急好不容易才听到一声羊叫。 李治在岩石后一柄飞刀射了出来那只小羊大约是走散了的给飞刀打中跃过山涧倒地哀鸣李治闪了出来见小羊咩咩哀叫心中一阵难过想道:“这小羊孤零零的想来正是去找它的妈妈我把它打死了母羊晚上不见它的宝宝回来不知多伤心呢!”又想道:“瑛妹也像这只小山羊一样她连身世来历都不知道她的母亲也许是正等着她回来呢!我一定得保护她不能让她被坏人伤害了。”李治久饿之后手劲不足那飞刀砍在山羊脚上嵌在肉内李治走了近前小山羊又是一声哀叫李治叹了口气屈了半膝把那柄飞刀拔出在背囊上取出金创药替小山羊敷了伤口推它走开心道:“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句话说得真不错。我宁可饿死也不吃这只小羊。”躲在岩后想再等野兽经过那小山羊的叫声渐去渐远忽然又听得一声尖叫从山风中远远传来。李治跳了起来心道:“这不是山羊的叫声。”伏地一听叫声断断续续可不正是冯琳的叫声! 李治叫道:“不好瑛妹一定是碰着那个凶和尚了。” 李治顾不得身子虚软展开家传的轻功绝技撤腿便跑。他为了猎取山羊离洞已远跑了一阵气喘心跳两只脚就像带了枷锁一般感觉十分沉重。这时冯琳的叫声听得越清楚了分明是呼唤自己的名字李治振起精神向山洞疾奔急忙中忽然踢着石头一跤跌倒爬起来时劲道消失再想举步已是软绵无力。孪治大急心道:“现在我毫无气力就是赶得回去也没用处。”跃坐地上随手在身旁弯下来的树枝上摘了两枚山果苦思退敌之法。过了一会厮杀之声渐来渐近原来李治跌倒之处离洞已经不远冯琳与敌人一蹈厮杀竟然到了李治藏身不远的地方。李治在大石后边望了出来和冯琳厮杀的正是那个凶和尚只见他左腿微跛身形迟滞也好像负伤的样子。原来海云和尚在山谷中养了几日剑伤渐愈那日现李治之后又现流下来的山水水色淡黄臭气触鼻。海云和尚是南疆的剑师在海南岛五指山数十年对各种毒物深有研究一看之下便知这是中了剧毒之后的排泄物。海云和尚心中暗喜想道:两个小家伙中了剧毒这可是我的机会来了。他可不知只是冯琳一人中毒。 海云悄悄的从山谷底爬了上来在洞口窥探一不小心触动了李治所安排的伏弩腰腹连中两箭痛得哇哇大叫把茅草堆在洞口便想放火。冯琳提剑出来和海云和尚在山前厮杀。 冯琳上山之时乃是男子打扮如令换了女子衣裳这已令海云吃了一惊尤其吃惊的是:海云和尚本以为他们二人中了剧毒谁知冯琳大泻之后睡足吃饱精神已经恢复除了稍见清瘦之外丝毫不显病容。海云和尚心呼不妙暗道:莫非是他们布成陷井引我上钩么?虚晃一剑转身便逃。 冯琳闷在洞中几日乍见阳光精神抖擞见海云和尚负伤逃走心道:这秃驴留在山中终是一害我何不趁他受伤之际把他除去。冯琳轻功本就不错更兼海云在剑伤之后又受箭伤更是比她不上跑出二三十步便被她追上海云和尚转念一想:这女子武功在我之下她的同伴又不在此我正好趁她单身一人将她擒了挟为人质免得日夜心惊胆战怕那个少年来搜索自己。 海云和尚功力深厚虽然受了箭伤本领还是在冯琳之上将她引到地形险峻之处突然回身反击抢先占了可以逃走的路口把冯琳堵在山石堆中前面是峭壁危崖万难飞越两人就在山石堆中恶战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了李治的藏身之处。 李治在大石后面望出只见冯琳剑式夭矫遮拦击刺居然不露破绽喜道:“傅青主的金针神技真是灵效异常。看样子她是完全好了。”但海云和尚内功深厚剑势雄奇虽然身法不及冯琳迅捷轻灵一抢了上风冯琳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治看了一阵但见冯琳在片刻之间已连换了五六种剑法每每在危急关头剑法突变避过险难以达摩剑法的强攻最后转为无极剑法的坚守居然与海云和尚拼了一百多招! 冯琳刚刚病愈气力到底软弱拼了一百多招剑法渐见散乱。海云和尚哈哈大笑右手运剑如风左手便在剑光飘瞥之中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强抢冯琳的宝剑。 冯琳叫道:“李哥哥快来呀!” 海云和尚大笑道:“你叫了半天他也不答应你你要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么?”冯琳力挡两招险险被他抓着海云和尚一面进招一面冷嘲热讽笑道:“你的李哥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去相会只是我可舍不得把你也送到黄泉去哩!” 李治听得心头火起吸了口气使劲跳了出来蓦然喝道:“贼秃俺等你久了哈哈你今日也会自投罗网!”海云大吃一惊他在全未受伤之时也还不是李治对手见他突然出现只道果真陷入了敌人布置的陷井强攻两剑把冯琳逼得闪过一边趁着李治尚未飞扑过来回身急走。抱头一滚就在荆棘丛中直滚下山涧。冯琳拍掌大笑道:“李哥哥快去打落水狗呀!”忽见李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伸指示意冯琳吃了一惊忽而连声娇笑。 冯琳机警之极娇笑叫道:“哈你打了一只老虎懒得打落水狗了?虎骨熬汤很不错呀!”李治一怔随即明白用意振奋精神大声笑道:“是呀你去剥虎皮我打水去。咱们吃烤羊肉吃腻了也该换换口味啦。”说完之后一跤跌倒幸得冯琳已到身边双臂一伸将他抱住。在耳边悄悄说道:“你再忍一会儿待那秃驴走远了我再抱你回去。” 海云和尚滚下山涧闻得他们谈笑之声吓得魂不附体心道:“原来果然中了他们的圈套好险好险!我现在若碰到老虎已无气力相斗何况斗他。”急忙附葛攀藤溜下山去躲进山谷中的秘窟。 冯琳在山顶眺望直至海云和尚的影子消失之后才伸伸舌头笑道:“好险原来你也是摆空城之计。”纤手一印李治额头歉然说道:“你一定是累够了你觉得怎样?你可千万不能生病呀!”李治见她忧急之情现于辞色心中欣慰暗道:“这小妮子也懂得要关心别人了。” 冯琳道:“还好你没有烧。咦你怎么不说话呀?”李治十分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肚子饿不是生病。”冯琳“哧”的一笑伸出指头在他脸上一括骂道:“你真傻你肚子饿为什么不出声却把干粮都给我吃。”李治道:“你病后体虚不吃东西怎能长出气力?”冯琳一笑将他背起心中感动只觉甜丝丝的气力也特别大了。 回到洞中冯琳道:“我吃剩的还有一点点干粮你送开水吃了吧。我打猎去!” 李治道:“你刚刚病好又经过一场恶斗也该歇啦!” 冯琳道:“真奇怪我打了一场出了一身臭汗反而精神好了。你躺一回我打一只山羊给你烤。” 李抬忽道:“有一只小山羊脚上中了我的飞刀走路一跛一拐的你见了它不要打它。” 冯琳笑道:“咦原来你已打伤一只山羊了为什么你又不把它拖回来?” 李治道:“它叫得很凄惨我不忍心。”一笑出洞而去。 李治吃了一点干粮躺在地上望着洞口出神想道:“瑛妹在天山之时十分善良下山之后不过年多就变得坏了。幸好我再遇见她这几天来她虽然患了一场大病心灵倒似渐渐恢复健康了。”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心道:“易伯母的天山剑法何等神妙何以瑛妹刚才和那秃驴恶斗连用五六种剑法却总不把本门剑法施展出来?”想来想去疑团莫解不觉把下山以来几次遇到冯琳的事都想起来细细琢磨只觉她的行事语气日常一些动作上的小习惯等等都和冯瑛有异想得不禁呆了。“难道她不是瑛妹?不会呀不会!世间那能有两个这样相似的人?”渐渐日影西斜洞口阴暗却还不见冯琳回来! 李治心中暗惊:“难道她又像上次一样抛开我独自下山?”又想道:“自从和她同路到嵩山以来看她说话行事已不似下山后初见她时那样乖谬料她今次断不会弃我而去了。”正自思疑不定忽见洞口人影一闪冯琳提着一只烤熟的羊腿走了进来。李治心中一宽暗责自己不该把她想得太坏。“她年纪小阅历少初走江湖误交匪人难免受了影响今后她在我的身边就不会那样了。” 冯琳右手提着羊腿左手把李治拉了起来将羊腿凑近他的鼻端娇笑道:“你闻闻香不香?”李治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连道:“好香好香!”把羊腿接了过来大吃大嚼。冯琳笑道:“久饿之后不该吃得太多提防把你吃坏了。”李治道:“你放心我们练过内功的人胃脏不像平常人那样嫩弱。”片刻之间把那只熟羊腿吃得干干净净。 冯琳看他狼吞虎咽十分好笑。忽而想起他是为着自己才捱饥抵饿不觉笑不出来。李治却笑道:“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冯琳道:“我不敢在山洞附近烤怕烟薰坏了你。”李治道:“好呀你现在很懂事了。”冯琳笑道:“你有烤羊肉吃才说我懂事将来没羊肉吃又该骂我啦。”李治道:“我几时骂过你来。”冯琳道:“我知道你心里骂我。”一笑燃起松枝。 火光中只见李治望看目己出神冯琳笑道:“怎么?是不是我说错话又惹你生气了?”李治忽道:“我在想着一招剑招。”冯琳道:“哪一招剑招?”李治道:“刚才你和那凶僧斗剑有一招那凶僧使的是‘惊涛拍岸’你用少林剑法中的‘一苇渡江’轻轻卸了敌人的攻势巧妙的避了过去那固然不错;可是我记得易伯母演过天山剑法中的‘寒涛剑法’有一招叫做‘浪涌金门”一招四式紧凑异常正好可以对付那招‘惊涛拍岸’。不知你为何不用?但我对天山剑法并不熟习愚见如此对不对还要请贤妹指教。请你把那一招‘浪涌金门’演给我看彼此再琢磨琢磨。” 冯琳一愕强笑答道:“我已经忘记啦。”李治道:“你怎么会忘记了?”冯琳眼圈一红说道:“我下山之后曾生过一次大病那时又没有你照料一个老婆子熬生草药我喝病好了以前学过的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冯琳说的当然是谎言李治听了也觉难于置信。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冯琳。 冯琳心中一酸想道:“迟早都要给他看破我何不对他说了。”李治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天山剑法奥妙之极你却把它忘了。”冯琳走近两步拉起李治的手忽然笑道:“如我对你说谎你恼我吗?” 李治骤闻此语豪吃一惊急问道:“你说了什么谎话呢?”冯琳道:“我根本不懂天山剑法!”李治大笑道:“这才是最大的谎言你不懂天山剑法还有谁懂?”冯琳泪光莹然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怀疑我不是你的瑛妹你对我细心照料觉得不值了是么?”李治跳起来道:“你这是哪里话来?咱们以侠义自许即算见了毫不相识之人患病受伤也该救护。何况我与你呢?你这样说法当我是什么人了?”冯琳本想说出真相见他如此忽又忍住噗嗤笑道:“我和你闹着玩儿你就当真了?” 这一晚两人都辗转反侧不能熟睡。冯琳从未见过如此至诚的君子心中有感反复思量一会儿想把真相全告诉他一会儿又想仍然瞒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年羹尧来年羹尧雄才霸气言行举止自有一种威仪冯琳心底里非常佩服在此次上嵩山之前总觉得李治不能和他相比但经了这场病后年羹尧的影子忽然渐渐淡了。冯琳又想起允祯逼婚之事蓦然了一个怪想心道:“人为什么要结婚我也不知道。但女孩子总得有一个丈夫大约是不可避免的了。假如要我选择一个丈夫选择谁呢?是年羹尧呢?还是这个有点傻气的李治?晤最好他们能像泥人一样可以打碎了和水捏成一个。呸真是傻想法!我现在又不要结婚想这些做什么?”不觉笑了出来。 李治也正在胡思乱想回味冯琳所说过的话疑云笼罩心头突闻冯琳笑声坐起来道:“怎么你还未睡吗?”冯琳道:“我想起那个秃驴被你吓跑现在还觉好笑。”石壁上插着的松枝烧得噼啪作响李治道:“晚间很冷你当心点要不要烧一堆火?”冯琳道:“不要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姐。”她睡不着坐起来想与李治聊天。推开当作枕头的包裹手触书本抽了出来李治笑道:“全靠这本书救了你的小命。” 冯琳想起李治恩德无可言报把那本傅青主的绝世奇书递过去道:“你欢喜这本书我送给你吧。”李治心念一动奇道:“这本书不是易怕母叫你去取的吗?”冯琳道:“是呀你怎么知道?”李治道:“她老人家要你取这本书当然是想留给无极派的传人。你怎么可以私将授受?”冯琳信口胡说不想又碰了钉。要知易兰珠是一派宗师辈份极尊她断无要别派的书据为己有之理。冯琳在皇府长大却不知这种武林中最为看重的事情说谎之时顺着李治的口气为这本书既然是易兰珠要的那么自己这个“冒名弟子”也就有权处置了。给李治一说急切间竟想不出话来自圆其说李治瞧着那本书忽然叹了口气。 冯琳心道:“糟了这回定是给他识破谎言所以才连连叹气。”李治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易老前辈和无极派的傅祖师从中原一同来到塞外与无极派说得上是数代交情而今却眼见傅青主身后凋零连传人也没一个这本书将来也不知要给谁才好她老人家若见此书不知多伤心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以她老人家的地位也可行武林大典以一代宗主的身份替别派物色传人传书赠剑。”冯琳眼珠一转笑道:“这事何必你来操心无极派的传人早就有了。”李治道:“谁?你说是年羹尧吗?年羹尧虽然是钟万堂的徒弟但他叛师求荣为武林所不齿。我听母亲说过易老前辈有一次和她闲话还曾想提她一同具名通告武林同道替钟万堂清理门户把年羹尧逐出无极派的门墙呢!” 说话之间忽见冯琳双眉紧蹩面色不预李治愕然停口拉起冯琳的手问道:“怎么你不舒服吗?” 冯琳心中难过之极她绝未料到她所佩眼的年羹尧原来在武林侠义的眼中却是一个坏蛋。她想问李治年羹尧怎样叛师可是又怕李治说出令她更伤心的事情终于忍住李治问道:“你说无极派早有传人若不是指年羹尧又是谁呢?” 冯琳已把谎话编好定了定神笑道:“你认识的。”李治道:“谁?”冯琳笑道:“是我!”李治大吃一惊道:“易伯母怎舍得你改投分派?你是她唯一传人你改投别派她不是白费十年心血吗?”冯琳道:“我的师傅说她本想替无极派另找传人可是若找不到好的便对不住傅青主要找好的她年纪老迈又没有这份精神。所以才想叫我替无极派重开门户。至于天山一派的传人不是还有我的唐叔叔吗?”冯琳早从李治口中知道天山各人的关系所以说来头头是道。 李治一听心道:“易伯母一代宗师行事非我辈所能料及。她古道热肠女中英雄竟肯舍弃爱徒真真难得!”又想起冯琳精通无极派的剑术想是易兰珠要她学的因此对她的话竟然深信不疑。笑道:“如此说来你竟是无极派未来的宗主了可喜可贺!” 冯琳笑道:“所以我有权把这本书送给你。”李治笑道:“我又不想改投别派你给我做什么?”心中暗笑她小孩脾气。 冯琳道:“我没东西送你这本书你非要不可。你放心我不要你改投无极派便是。”李治莫道:“不要这样孩子气。这是你门户中的宝物不该随便送人。”冯琳道:“上卷的剑诀拳经我已熟记心中。下册的医书我却是一点不懂看着也觉厌烦要它何用?” 李治听她提起医书眼睛一亮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在微弱的松枝光中“金针度世”四个金字特别触目李治想起医书中所载的离魂怪症心道:“瑛妹所说的生病后忘了天山剑法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念头一转微笑说道:“那么你就把下卷医书送给我吧。”冯琳见他肯要喜孜孜的把下卷递给了他笑道:“好啦你看通了将来我有什么病都找你医。”两人相对一笑各自睡眠。 第二日一早李治醒来冯琳已经不在。李治心道:“他一定是打猎去了。”李治昨晚吃了一只羊腿又睡了一觉精神已完全恢复跑出洞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春阳烂灿鸟语花香满山都是生气。李治打了一套“龙形八掌”舒散筋骨便跑到山中寻觅冯琳。 嵩山峰峦千态万状如丛笋插天列戈耀日李治爬上一处山峰箕踞石上脚底的流泉飞瀑恍如泻玉鸣金头顶的淡雾轻云俨若笼纱飘带山景雄奇秀丽兼而有之。只是这座山峰的对面便是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大火过后草木焦黄一片光秃秃的在群峰翠拥之中显得非常不调和非常之舍人难受。李治心道:“这场火不知是怎样烧起来的真煞风景!”看着碍眼索性跑入林中采摘野花。 静寂空山突传来人声笑语。李治一闪闪到大石后面。一行人远远走来走到石前忽然站着。李治偷眼一瞧只见一三十来岁的汉子锦抱绣带气度高华一只脚踏在石上脾睨顾盼双目闪闪有光其他的人分列左右似乎是他带来的随从最靠近他的人长相十分威武李治一见几乎叫出声来。 这人正是新掌兵权的征西大将军年羹尧只见他谄谀笑道:“皇上神机妙算威德兼施登位以来不过数月即四海翁从群丑怯服允堤统率廿万雄师而束手受擒少林寺空夸技击无双亦灰飞烟灭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不能与皇上相比。”李治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竟是当今皇帝(允祯)。 允祯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是年大将军你的功劳。”年羹尧指着下面五乳峰下的瓦砾场说道:“少林寺的五百寺僧被烈火所焚无一人敢出来抵抗足见皇上圣威。”允祯哈哈大笑忽喟然叹道:“少林寺的千年古刹毁于一旦虽云自取朕亦心伤。”年羹尧忙道:“皇上宽洪仁厚只可惜少林寺的僧人不懂朝廷礼法不能早早体会圣思。”李治听了只感到一阵恶心不期然打了个寒噤。 允祯又道:“少林寺毁了也颇可惜待朕回京之后当再命河南巡抚重修庙宇另招一班有德的僧人主持。”李治听到这里忽觉前面遮着他的那块石头微微摇晃。 李治身子一缩突然闻得巨声喝道:“什么人快滚出来!”大石轰然倒下李治纵身跳出已陷在包围之中! 原来允祯自火焚少林之后留下海云和尚看守过了一月不见他回报又想看少林寺火化之后情形如何一时兴起带了天叶散人、哈布陀等再上嵩山。此时突然现埋伏允祯仍是神色自如淡淡一笑挥手说道:“少林寺被焚之后武林各派宗主无一敢来此人居然敢上嵩山胆量不小。你等且待退下待朕问他。” 李治傲然说道:“你问什么?”允祯道:“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吗?”李治道:“不是。”允祯道:“那么你和少林寺的长老有什么交情?”李治道:“少林寺的长老德高望重我还不配和他们拉上交情。”年羹尧面色一变允祯哈哈笑道:“那么你为什么要上篙山?”李治道:“你和少林寺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你又要火焚古刹两到嵩山?”随从喝道:“大胆匹夫顶撞皇上!”允祯眉头一皱。心道:“好个强项不怕死的小子若能将他收服倒是个可用之才。” 一个随从禀道:“御林军统领秦中越的尸身已经现海云和尚则还未找到请皇上赐命将这小贼擒下严加审问。看是他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同党?” 李治心想:看来今日万难逃脱可不要牵累了瑛妹。于是不待允祯问他率先答道:“全是我一人做的!”允祯问道:“秦中越被你杀了那和尚呢?”李治道:“被我刺伤无人救治想必也死了!”随从均怒便想动手。允祯忽又笑道:“小伙子你可别乱吹牛凭你一人就能逃得过韩重山的搜查又能杀伤朕的两个高手吗?” 李治一怔心道:这个皇帝难道竟是个深通武艺之人?年羹尧道:“皇上明见这小子一定还有党羽。请传令叫御林军搜山!” 李冶一急冲口说道“什么高手不过是脓包罢了!那两个脓包就是你派来看守嵩山的人吗?哈哈!”旁边的天叶散人怒道:“皇上若不教训这个小贼咱们宫廷卫士声名扫地。允祯微微一笑将哈布陀招了过来低声咐吩几句道:“小伙子你别以为能上嵩山便有了不起的能为别以为能杀伤朕一两个人便骄妄自大朕今日带来的随从随便你选一个来斗只要你能斗个平手朕便放你下山。”李治自念横竖一死何必怕他拔剑喝道:“我也随便你派出人来一个来便斗一个两个来便斗一双!”声音故意说得十分宏亮想叫冯琳听到好见机躲藏。 允祯笑道:“这小子口出大言哈布陀你斗他吧!”哈布陀应声而出在腰间取出两个流星锤呼的一抛向李治左右夹击! 李治见他来势凶猛揉身一闪突似灵猫扑鼠一剑急进剑把一颤剑尖闪电股的向哈布陀中路刺去哈布陀顺着剑势脚跟一旋左手流星锤砸向剑身。那知李治的剑法与众不同看他刺向中路却是戳向下盘哈布陀一锤砸空敌人的剑尖已戳到膝盖大吃一惊左足腾地飞起鞋底一沾剑尖倒退三步允祯喝采道:“好剑法!” 哈布陀乃官中卫士的总管与了因天叶散人等并驾齐驱听得皇上给对方喝采深感颜面无光双锤旋风急舞交叉进扑。他的功力之高与了因不相上下刚才那一剑乃是轻敌大意一时疏忽如今要在皇上面前争回面子双锤急舞呼呼挟风威力煞是惊人。李治的剑法虽然奇诡之极被他双锤紧迫却是施展不得。幸喜李治下山以来经了几次阵仗本领又比在杭州斗了因之时高了不少要不然早就被他擒了。 两人辗转攻拒斗了六七十招允祯对天叶散人笑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与哈总管斗这么久也算是难得的了!”天叶道:“不过他气力渐衰最多也只能支持五十招了。”允祯忽道:“他的剑法颇为怪异你认得吗?”天叶散人面上一红他乃一派宗师见多识广却认不得李治的剑法。允祯心思过人想了一想道:“天山剑法和玄女剑法我都见过此人剑法无天山剑法变化之繁复亦无玄女剑法变化之精微。但奇诡之处却又似在两家之上看来不是达摩剑法便是白魔女的独门剑法了。”允祯在少林出身对各家剑法未曾目击亦有耳闻故此说来甚有见地。天叶散人一想悚然暗惊道:“皇上此人的剑法定是白魔女的独门剑法只怕他便是武琼瑶的儿子。武琼瑶出手狠辣比易兰珠更为难斗。我们不要随便伤他。”允祯笑道:“我早就吩咐哈总管了。我倒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是此人有此胆量都是难得的人才。” 又斗了三十来招李治气力不加果然现出败象但哈布陀要想把他生擒却也颇不容易。须知高手较技攻拒之际间不容那能伸进手去。哈布陀虽技胜一筹但非把李治打伤就无法将他生擒偏偏允祯又不让哈布陀伤他。李治的剑伸缩不定变化莫测哈布陀几次想把他宝剑打飞都被他巧妙的避了开去。 哈布陀心头焦躁突然想出一个妙法双锤一紧杀手连施看着就要把李治毙于锤下。哈布陀每展一招杀手就大声喝他投降。岂知李治是拼了死命来斗丝毫不惧急斗中哈布陀的流星锤每每只从他头顶五寸之上飞过端的非常惊人。李治怒道:“你想要我投降那是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剑诀一领转守为攻拼命反扑正在紧张之际忽听得一声尖叫冯琳已出现林中。 李治叫道:“瑛妹、你快逃!”心神一分宝剑竟给敌人一锤打飞。耳边听得允祯喝道:“停手!” 冯琳听得厮杀之声摸到林边突见允祯带领许多高手旁立观战吓得魂不附体本来想逃但一瞥之下见李治给哈布陀困住危险之极心道:“我不救他他性命难保。”此时此际冯琳再也顾不得允祯逼婚的威胁拔出毒刀蓦然跳上前去。 允祯又惊又喜笑道:“琳丫头你玩够了吧还不随我回去!”冯琳将毒刀对着心窝尖声叫道:“你若把我的李哥哥伤了我也不再活啦!”允祯笑道:“谁要伤他你过来吧!” 李治刚才在敌人包围之下兀然不惧此际见冯琳向皇帝求情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几乎疑心在恶梦之中。蓦觉手腕一麻哈布陀三指已扣紧他的脉门。 冯琳一步步走将过来。年羹尧心中一震生怕冯琳说出曾躲在他家向她抛了一个眼色。冯琳好似全无知觉木然的走到皇帝身旁。“君主无戏言你收了毒刀我不伤他便是。”冯琳眉毛一扬把刀放回暗器囊中道:“四贝勒我向你请安来啦!”哈布陀道:“你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用意是提醒她改换称呼。允祯笑道:“她淘气惯了不必拘礼。”又笑道:“你到处乱闯吃够了苦吧。咱们以前的皇府改了雍和宫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冯琳道:“你把他放了我便回去。”允祈笑道:“你跟我回到京后我便放他。”冯琳道:“君主无戏言我跟你口去!” 李治目瞪口呆冯琳连叫两声他都未曾答应。允祯把手一挥哈布陀拖了李治先行下山。允祯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你和他很要好是不是?”冯琳道:“她是我的结义哥哥当然是很好的了!”一面回答一面在心中盘算对策。 允祯骤然感到一阵酸意冷笑不语。年羹尧心中惴惴却喜冯琳并不说他。年羹尧禀道:“请圣上先到小臣家中。”允祯点了点头。冯琳滴溜的眼睛朝他面上一扫年羹尧急忙低下了头。 年羹尧的家离嵩山不远下山之后换乘快马当晚便到年家。允祯道:“你把她好好安置了。”年羹尧领命将她关在以前所住的书房。书房外有哈布陀和天叶散人把守。那是万逃不了。 自年羹尧回家后花园已修茸一新添了好多间房屋不再像以前那样荒凉了。雍正皇帝(允祯)和李治也都住在花园里面。晚饭过后雍正忽命人将年宝尧招来。 年羹尧惊疑不定入见皇上。雍正道:“我想把琳丫头立为贵妃你着怎样?”年羹尧道:“这是皇上家事小臣不敢说话。”雍正道:“你知道琳丫头来历不明汉女禁止入官的规例虽然放宽朕的太后还在”欲言又止。年羹尧何等机灵暗道:当年我猜度皇上意思果然没有猜错。奏道:“小臣冒昧想认琳贵人做义妹。”雍正笑道:“你果然聪明好要认干脆认做堂妹好啦。你派人送她入宫太后一定没有话说。”年羹尧心中暗喜。雍正忽道:“西征之行可以再缓。你后天和我一同回京吧。”年羹尧本想趁机会会冯琳闻言如浇冷水问道:“那么鱼壳之事又如何?”原来年羹尧当日解决允堤之后原定回家只住三日后来雍正一到叫他把西征之事暂缓暗中布置大军对付鱼壳所以住在如今。 允祯笑道:“让鱼壳多做两月大王吧。”年羹尧道:“他要求皇上践约将山东归他管辖这又如何对付?”雍正笑道:“张廷玉并不糊涂交接之事文书往来最少也得数月那时他已是瓮中之鳖。”年羹尧只好唯唯称是躬腰告退。心道:琳丫头若然进宫迟早都会将我收藏她之事泄露出来这却如何是好?回到房中屏退左右苦心思虑对策。 冯琳被关在书房见绵帐如新鸳鸯被暖不觉又把旧事回忆起来。心道:年羹尧待我不错怎能再一见他?又想道:这花园好像我许多年前曾住过的但我怎样想都想不起来若能再住半年或者可以寻出一些线索。正思量间雍正已派哈布陀召她入见。 冯琳一面行一面想法雍正住在园子西新建的大房冯琳进来雍正微微一笑挥手叫哈布陀退下房中只剩下他和冯琳两人。 雍正道:“你在皇府多年我一向待你不错你为何逃跑?” 冯琳小嘴一呶说道:“我住得腻呢出来走走这犯了什么天条了?”雍正心神一荡说道:“好啦既往不究你以后可不要走啦!”冯琳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为什么你要管我?”雍正笑道:“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啦!”上来想亲冯琳冯琳一闪闪开道:“你当我是下贱的宫女吗?” 雍正凛然一惊陪笑说道:“我把你策封为贵妃除了皇后之外宫中就算你最为尊贵了。”冯琳甚为生气忍着不便作。雍正道:“如何今晚你别走了吧!”伸手又来拉她。 冯琳心道:他武功在我之上动强起来可是难于对付。回眸一笑说道:“堂堂皇上干偷偷摸摸的事你不羞么?你就是要把我策为贵妃也该得我心甘情愿才行。”那知雍正对冯琳垂涎已久如今见她又长大了许多越长得天姿国色心痒痒的按奈不住。 正是: 天生丽质惹灾殃愁入深宫岁月长。 欲知冯琳能否逃脱虎口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密室藏奸 将军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费心机 冯琳退了两步雍正笑道:“朕做的事谁敢闲话!”踏前一步伸手又拉。冯琳忽道:“四贝勒登了大宝我还未贺。恭喜皇上呀!”雍正一怔道:“你何必来这一套?”冯琳道:“光明大殿的遗诏改得真好!”雍正一惊想起遗诏正是她和天叶散人去偷由隆科多改的。变色说道:“你在外面乱闯对什么人说了没有?”冯琳道:“我还知道大体怎敢乱说。不过若是有人招恼了我那我便要嚷出来了。”允堤虽除众皇子的羽翼还未完全剪除此事若宣扬出来雍正皇位不稳欲焰登时熄了一半笑道:“好啦那么我以贵妃之礼正式接你入宫咱们再为夫妇。”冯琳道:“那以后再说。”雍正道:“你不依我我就把你的李哥哥杀了!” 冯琳一惊心道:入宫最少还有半月能避过一时就算一时一笑说道:“夜深啦你不睡我也要睡了我回去啦。”雍正见她口气已软心道:富贵繁华谁人不想。这丫头不过是自高身份一定要正式受了册封才愿意罢了。心中一喜挥手说道:“好啦你回去吧!” 冯琳走了两步还未跨出房门雍正忽又招手说道:“回来!”冯琳一惊回头说道:“皇上真难伺候你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雍正迟疑半晌说道:“你在江湖闯荡也顾不得修饰颜容头乱了不理饰物掉了不管。我要叫宫娥替你修饰一下。”冯琳甚为奇怪为何皇上要管到这些事情? 雍正进入内室过了一会带了两名宫娥出来一个手捧梳妆盒一个手捧脸盆替她梳头整衣冯琳甚不耐烦忍着气由她们去做。一个宫娥在梳妆盒中取出一个小盒里面装的好像是胭脂宫娥挑了一点抹在冯琳臂上。冯琳道:“胭脂为何涂在臂上一团红的多么难看!”举袖一擦竟然揩拭不去。雍正哈哈笑道:“你用水洗吧!”冯琳颇为诧异在宫娥手中抢过手中在脸盆里一浸用力揩抹不料越抹颜色越红雍正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原来雍正见她如此关心李治醋气攻心生了好多疑虑。所以叫宫娥用守宫砂试她一试。“守宫”就是壁虎守官砂的制法据说是以珠砂和牛羊脂喂壁虎食日久之后壁虎腹作赤色通体透红把它的血取了出来混入胭脂涂在女子臂上若是妇人的话一抹便去若是处女的话则无论怎样洗抹颜色越鲜艳。有一咏守宫砂的诗道:“谁用秦宫一粒丹记时容易守时难鸳鸯梦冷肠堪断晰蝎魂消血未干;榴子色分金钏晓茜花光映玉班寒;何时试卷香罗袖笑语东君仔细看。”这诗说得很“风雅”但拆穿来说不过是侮辱女性的把戏。 冯琳年纪还小怎知皇帝是用守宫砂试她洗抹不去气愤愤的道:“你捣什么鬼?”雍正一笑叫宫娥抉她出房。冯琳一气摔掉宫娥的手自己跑出去了。 第二日年羹尧将父母请到园中举行收“女儿”的庆典冯琳任由他们摆布年羹尧的母亲痛惜冯琳知道此番认了“女儿”之后她便被送入宫中甚为难过。替冯琳梳头时险险滴出眼泪冯琳瞧在眼内低声说道:“姆妈我实在舍不得你。”年羹尧的母亲道:“孩子我也舍不得你只怨”她本想说:“只怨年羹尧这孩子没福。”底下的话到了口边又咽回去。冯琳何等聪明早知其意道:“羹尧哥哥为何不来看我?”年羹尧母亲道:“你今后是贵妃啦没有皇上之命他怎敢私自见你。”冯琳道:“你告诉他我挂念他。”年母道:“好孩子我知道啦以后你在皇帝跟前多招扶他。”转过身偷偷抹了一滴眼泪。 晚饭时换了双魔看守萨天刺捧饭送来愤然说道:“琳贵人请用膳!”冯琳道:“萨伯伯你为何这样叫我?”萨天刺道:“哈你又叫我做伯伯了?你不是要把我刺个透明窟窿吗?”萨天刺以前将冯玻误认冯琳几乎叫她刺伤此恨至今未消。冯琳诧道:“我岂敢跟你动手你这是那里话来?”萨天刺见她态度自然不像出于假冒奇道:“就是上一个月就在年家附近你不是大骂我们还将二伯(萨天都)刺伤了吗?” 冯琳跳起来道:“真奇怪这事情我现在还未弄清那天我根本未出过房门年羹尧一回来就说我曾与你们交手我还以为他是活见鬼而今你们又这样说莫非世间上真有一个与我极为相似的人你们把她当成我了?”萨天刺一怔他也不知冯琳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十六年前他在太行山上抢了冯瑛后来被易兰珠偷去再后来他在钟万堂手里又抢了冯琳始终把两姐妹误为一人闻言奇道:“那天真不是你?世间上那会有两个这样相似之人?” 冯琳忽道:“萨伯伯是你抱我进宫的是不是?”萨天刺道:“怎么?”冯琳道:“请你告诉我我的父母到底是谁?”萨天刺一惊心道:“我就是你家仇人之一怎能说给你知。”干笑一声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许多次吗?你是路旁弃婴我将你拾回来的。”冯琳小嘴一扁道:“我不信!”萨天刺道:“你不信我也没法。”冯琳忽道:“若我是弃婴你将我拾了回来那么你就等于我的重生父母我就等于你的女儿了。你没有女儿我做你的女儿好不好?”萨天刺心中一酸道:“你是贵人啦我怎敢高攀!”冯琳忽道:“萨伯伯你年纪也一大把了还在宫中执役是何苦来?不如你助我逃出去我侍奉你终生。”萨天刺心中一动他投靠允祯本来是想做“国师”不料中原能人甚多在允祯门下一直被了因哈布陀等人压着出不了头十多年来始终是个卫士而今还要听年羹尧使唤。闻言心动想道:“与其郁郁不得志倒不如有个女儿侍奉天年。”但想起皇上与年羹尧手段之辣他虽有魔头之号也自胆寒。 冯琳眼睛露出哀求的眼光萨天刺打了一个寒噤急忙避开道:“你别胡思乱想啦我出去了。”冯琳好生失望吃过晚饭跌坐床上好像老僧入定面壁出神。听得园外打了二更忽然想道:“这房中有复壁暗门通到外面我何不出去看看?”又想道:“出去也没有用外面有人把守我如何能够逃脱。而且李治哥哥又还在他们的掌握中!死了此心又坐了一个更次听得三更鼓响门外有脚步之声似乎是双魔换班冯琳心道:“我在此呆坐也是无法不如出去看看双魔对我不错若然是他们换在园中把守也许不会拦我我再见一次李哥哥那时死也甘心。”走到帐后一按墙壁开了暗门走入复壁。 复壁中黑黝黝的冯琳正摸索间忽觉有一团黑影向自己移动冯琳大吃一惊把喂毒的匕夹在掌中只听得有人低声说道:“琳妹噤声是我!” 这时入了复壁一阵眼睛已渐习惯黑暗中依稀分辨得出年羹尧的面影冯琳收了毒刀蠕动身子慢慢凑近双手相握静寂中年羹尧听得冯琳的心卜卜的跳。 良久良久冯琳才说出一声:“你来了?”年羹尧道:“我知道你挂念我我冒死也来。”黑暗中冯琳面上掠过一丝笑意说道:“嗯我知道你会来的!” 冯琳自从在杭州见了年羹尧后就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后来又到年家来住情苗本已暗生这时被年羹尧宽大的手掌握住面热心跳想道:年羹尧也未必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坏也许他是像我一样和师傅合不来才离开帅门的呢! 喘息中但听得年羹尧问道:“你想逃吗?”冯琳道:“你怎么进来的?”年羹尧笑了一笑道:“我劝你不要逃了今时不同往日皇上亲在这儿” 原来自那次冯琳在复壁逃后年羹尧细心检查门户现秘密暗赞师傅用心之巧初时想把暗门堵塞后来一想也许还有后用索性增设机关从外面掘了一条地道通了进来。 冯琳听了年羹尧的话心中一冷道:“你统率大军也怕他吗?”年羹尧道:“我愉偷进来不能耽搁咱们先把要紧的话说了。” 冯琳一厢情愿尽从好处着想以为年羹尧既肯冒险到此一定是设法救她来了。笑道:“有什么紧要的话呢?”年羹尧迟疑半晌尚未想好说辞冯琳挨近了他悄悄说道:“我也有要紧的话要问你我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的不知是不是在梦中?”年羹尧道:“我也好像见过你的那么说来咱们很有缘份。”冯琳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缘份我总觉得你是我一个很亲近的人就像兄妹那样的亲近的人。” 年羹尧心中暗笑想道:“小时候咱们一同玩耍那时师傅骗说你是我的疏堂妹妹我也信呢。”冯琳续道:“现在我真是你的妹妹了我很高兴。我真的不想进宫里去嗯你还能像以前在杭州的时候一样偷偷放我们逃走吗?或者你不能救我也请你设法救他我说的是那位李哥哥一个非常好的好人。年哥哥我会一生感激你的。大约咱们真是曾在梦中相逢所以我一见你就信托你。” 年羹尧心神动荡猛然想道:“我现在羽毛未丰好容易才弄到兵权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坏了大事。”冯琳滔滔说个不停年羹尧急道:“咱们以后还有许多机会你先听我说。”冯琳仰面望他年羹尧道:“你不会对皇上说出我曾收藏你吧?”冯琳道:“绝对不会!”年羹尧心中一宽道:“皇上说话无人敢抗。你入宫后他对你一定宠爱万分那时你就比皇后还有权力咱们一里一外互相照应嗯你是聪明人我不说啦!” 年羹尧冒险进来真意在此。冯琳听了如受雷硕顿时身驱麻木脑子空洞洞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绝未料到年羹尧用心如此卑劣。 更鼓声声年羹尧道:“你回房中去吧不要露出这里的复壁暗门。咱们心心相印彼此扶持大家都有好处。妹子你是聪明人我不多说了。”其实正是他不放心又多说了一遍。冯琳听到“心心相印”之语突觉一阵恶心。年羹尧摔脱了她的手道:“我也该走啦!” 静夜中忽闻得脚步之声哈布陀拍门道:“琳贵人开门接驾皇上来看你啦。”原来雍正准备明日启程回京心痒难熬临睡前来看她一次。 年羹尧这一惊非同小可手按墙上机括便待开启地道暗门冯琳忽然一手将他抓着沉声说道:“不准走!”外面雍正大声叫道:“琳儿你睡了吗?” 年羹尧冷汗迸流生怕碰撞声响不敢用力摔脱冯琳的手只好低声央告:“好妹子别开玩笑快些放手!”雍正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开门叫道:“你在里面做什么?”又自言自语道:“咦没人答应!”“喂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打门进去啦!” 冯琳握紧年羹尧的手腕在他耳边说道:“你带我出去将李治救出然后我放你走。”年羹尧又惊又怒冯琳又道:“你不答应我到上声叫嚷!”门外“砰”的一声雍正一拳击在门上。 年羹尧背脊一撞开了墙壁暗门将冯琳拖进地道。气呼呼的道:“你想害死我吗?”冯琳道:“我只有一句话你不答应去救李治我就叫嚷。”年羹尧道:“我也不知道他关在何处。”冯琳道:“好我要叫啦!”门外又是“砰”的一声! 年羹尧跑了两步恶念顿生心道:“不如把她杀了!”冯琳突叫了一声雍正在外面道:“啊我还当你不在里面呢快开门!” 年羹尧急道:“好我答应你快别乱嚷!”心想:“她武功不弱杀她不成那可更糟。而且在地道中就算能将她杀了也难逃掉关系。一被现能进地道的疑犯除了我就没有第二个人那时非但大将军做不成、说不定还有灭门之祸。” 雍正在外面等了一阵里面又无声息哈布陀垂手旁立眼睛偷看着他雍正甚觉不好意思心想:“这丫头也太骄纵啦。她理也不理我这皇帝的面子搁到那里?”叫了两声里面仍是无人答应。雍正一气暗运排山掌力将房门打塌! 年羹尧在地道中听得外面轰然巨响魂不附体拉着冯琳急跑。冯琳道:“把李治放了出来我马上就走走不脱我也决不供你!” 年羹尧走出地道和冯琳隐在假山背后指着西边的一间小屋道:“李治关在那儿。”冯琳道:“你替我把看守的人支开!”年羹尧稍现犹疑冯琳笑道:“你干不干你不干我可要回去见皇上啦!” 再说雍正踏迸房中沓无人影大吃一惊道:“难道刚才那叫声不是她的?”哈布陀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呐呐说道:“奴才接班之后还见窗帘上她的人影委实并无逃走。”雍正聪明绝顶道:“既然如此她必定还在屋中。” 复壁暗门之类的机关在宫中是司空见惯雍正十分在行推开大床从哈布陀手中取过流星锤在墙壁四围一扫触动机纽暗门打开雍正道:“想不到小年还有这手!”哈布陀道:“园内遍布皇上亲信就是年将军和她一起也逃不掉。他们一定还在地道之中。”雍正道:“你入去看若然现就把他们‘请’出来不准声张。” 过了一阵哈布陀面色仓皇从地道中跳出报道:“里面没人!”雍正忽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可不许对第三人说!见了年大将军也要恭敬如常决不能露出半点辞色!”雍正城府极深此时心中虽已萌了要杀年羹尧之念但西域未平鱼壳未除异己未锄他绝不会就此和年羹尧决裂。 哈布陀一身冷汗颤声说道:“奴才知道。”雍正挥手道:“快到外面搜索。我料小年也不敢这样大胆敢和琳丫头一起偕逃。”哈布陀“喳”的一声立即出门片刻之后警号大作! 年羹尧给冯琳逼得没法听得警号声心生一计倏然跑出看守李治的乃是车辟邪正是年羹尧所收服的心腹武士年羹尧朝东边一指道:“那边报警你快去帮手!” 车辟邪一走冯琳跳了出来年羹尧道:“你自己救。”冯琳道:“你乖乖的给我坐在那边太湖石上别想打坏主意啦。待找出来叫你走你才许走。”提剑跳入房中。 雍正试了守宫砂后已知李治和冯琳并无关系而且又想将他收服。所以对他并无虐待连枷锁也未上冯琳跳入房中叫道:“机不可失快随我逃!” 李治这两天恍如了一场梦万千疑问塞满心胸但此时此际也容不得他问随着冯琳穿窗跳出。 园中人影幢幢纷向冯琳所住的地方跑去。冯琳跳到假山背后对年羹尧笑道:“你可以走啦!”她对年羹尧的爱意虽然如白云遭遇狂风被年羹尧的一席话扫得干干净净。但到底还有一些朋友情份所以也不想过份把他难为只想凭自己的运气逃跑。 年羹尧伸出手来道:“但愿你逃出虎口咱们若是有缘来生再相见吧。”冯琳心中一酸伸手与他相握年羹尧反手一拿她的脉门突然一掌向她脑门击下。 原来年羹尧权衡利害心想:他二人一定逃不脱就算逃脱。她对自己情义已绝留着也是祸殃眼看她就要和李治冒险偕逃。心中一急暗道:“与其让她负我不如由我负她。而今出了地道。我一掌把她击死谁敢疑是我杀?”他知冯琳武功不错所以故意用说话激动她的心弦趁她分心之际突施杀手。 李治走在前头见她与年羹尧有说有笑惊疑不已关心过甚;隅一回头大惊叫道:“你做甚么?”反手一掌将年羹尧手臂格开右手剑挽了一个逆花反身疾刺年羹尧胸胁年羹尧身子一缩拿着冯琳的手自然松开转身便走。 这一来登时惊动了园中侍卫立刻有人跑来李治气呼呼的犹想追杀冯琳急忙扯他躲入花树丛中李治道:“这奸贼如此阴毒真是人间少见!”冯琳避开李治眼光低声说道:“不要理他咱们快走!”心中羞愧之极! 年家花园甚大假山树木布局奇巧不熟悉道路的人走半天也未必走得出去冯琳带着李治穿花绕石借行障形一路急走忽听得天叶散人大叫道:“你们快来呀守着左边的亭子和右边的假山然后向中央搜索!”冯琳偷偷望出只见年羹尧与天叶散人站在太湖石上把手指向自己藏身之地冯琳暗中叫苦心道:“他比我更熟园中道路这却如何是好。”李治便想闯出冯琳道“且慢!”只见十多人分三面包抄而来冯琳心中盘算道:“他不仁我不义谅那些人不敢伤我性命我见了皇帝立刻揭破他的奸谋然后自杀。”主意打定反觉胸中泰然只见那些待卫三路包来越来越近。冯琳牵着李治的手只觉他的手心已在淌汗。 冯琳心道:“可怜的李治哥哥他那日身陷重围尚不畏死。而令手颤脚震那决不会因为自身的安危而是为我担心的了!”横了心肠便想单身跳出引开敌人。忽见那些待卫三路穿插从旁边不远之处走过却没一人走近假山不觉大奇! 原来不但冯琳与李治心惊年羹尧更是心惊胆战他也料想到冯琳若然被捕一定会把他的作为抖露出来。这时他只有极力想法暗助他们逃脱虽不得已亦要为之! 年家花园布局本极奇巧假山花木把道路间得弯弯曲曲一座假山明明就在目前可是要绕几个弯才走得到又值时当午夜月暗垦稀更难看得清楚。年羹尧指点道路将那些侍卫都引到园子的中央恰恰让冯琳避过。 冯琳松了口气牵着李治从假山洞口穿出蛇行兔伏东闪西躲过了一会园门已经在望冯琳对李治道:“前面是一片荷塘一定要舟揖才能通过此外别无通路。不过荷搪两边各系有数只莲船塘中心有一块露出来的石头这荷塘宽约十丈塘中心的石头离两岸最近的那只莲船约三丈多你瞧准了石头的位置看我一打手势你立刻跳出跃上莲船借石头为踏脚飞过对岸。你瞧准了?”李治点了点头冯琳一看对岸无人打了一个手势李治立刻依言跃过对岸。 岂知对岸有双魔埋伏李治人在半空脚未落地萨天刺突从暗黝之处跃出十爪齐伸凭空掠起向李治腿弯疾抓;要把他硬拉下来! 好个李治临危不乱人在空中一剑刺下萨天刺手掌一缩李治身子下坠。岂知萨天刺擅长猫鹰补击之技离了地面身子尚可伸屈自如他手掌一缩一翻避过剑锋十指长甲一弹蓦然搭上了李治肩头两人一齐坠地。 李治骤然一痛左肘一撞摆脱敌人刷刷两剑还攻过去。萨天刺道:“哈小贼你还想逃?”进招再扑萨天都大吼一声从旁掩出呼呼两掌把李治震得身形不定萨夭刺又是一抓抓下!忽地眼睛一亮冯琳也已跃过对岸裙带风飘箭一般飞射过来萨天刺心中一震一抓抓空耳边只听得冯琳叫道:“萨伯伯哈布陀他们都在对岸你何苦定要拦截我们?”萨天刺略一迟疑冯琳已拉了李治从他爪底掠出萨天都一掌劈去萨天刺小声道:“由她去吧。”冯琳李治的身法何等快疾眨眼之间已躲进花丛。 可是园中待卫闻得萨天都那声大吼也己纷纷赶未哈布陀的副手彭云应把守园门先来到。萨天刺任凭是怎样想暗护冯琳也不敢隐瞒了! 彭云应问道:“那丫头已逃到这里吗?”萨天刺道:“正是她和那小贼一齐逃了。”彭云应道:“在哪个方向?”萨天刺道:“她两人十分溜滑我与他们交手一招已将那小贼抓伤但还是给他们溜脱黑夜中看不清楚大约是走向那边。”胡乱一指。彭云应道:“好大家小心搜索!他们插翼难飞!”了两枝响箭片刻之间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先赶到。冯琳心中一凉这两人武功卓绝而且这半边园子地方远不及荷塘那边之广假山树木也远不及那边之多包围圈渐渐紧缩那是万难逃了。 李治道:“咱们与他们拼了吧!”冯琳摇了摇头。喧闹声中忽听得哈布陀大声叫道:“琳贵人皇上请你回去!”冯琳大吃一惊心想:自己与哈布陀距离尚有数丈之远难道他已看出了我藏身之所?正想挺身而出忽闻得侍卫们纷纷叫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脚步声却向西北角奔去连哈布陀和天叶散人的声音也似到了那里冯琳奇道:“令晚之事真真令我莫名其妙!他们见鬼了么?”伏在花中仍然不敢乱动过了一阵忽听得兵刃碰磕呼喊厮杀之声自己周围数丈之内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了。冯琳道:“这真是天赐良机你随我来咱们快快逃出这个园子!” 厮杀声中闻得有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和冯琳的十分相似但群声嘈杂女声虽然特别刺耳却是听不不清楚。李治在天山长大时时登高远眺眼力极好远望过去忽然低声叫道:“咦真奇怪那边有一个女子十分似你!” 冯琳心中一震抬跟望时那女子陷在重围又已被人遮着看不见了。冯琳日思夜想希望探出自己的身世之谜而今已现了曙光世间真有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这霎那间冯琳惊喜错愕思潮澎湃但身在龙潭虎穴之中虽然伸手可以揭去神秘的帘幕冯琳也逼得放弃了。他们二人就在众侍卫攻那女子的喧闹声中悄悄逃出园去。 冯瑛也正是为探索自己身世之谜而来她到年家也正是要找寻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不料一进园子便陷重围有人叫她“琳贵人”有人骂她“野丫头”有人劝她回去有人逼她就范喧嚷纷闹几乎令她以为进了疯狂世界。冯瑛一阵迷茫心想大约有一个人名字中有一个“琳”字的和自己十分相似可是这人在那里呢?就在这园子里吗?她想喝问可是在包围之中她的问话被淹没在声音的海洋有人要伸手来捉她了。冯瑛逼得把天山剑法施展开来嗖嗖连声冷电精芒逼得侍卫们纷纷退后天叶散人冲入重围左手划了半个圆弧一招“风卷残云”向冯瑛的手腕疾抓!冯玻吃了一惊此人手法之迅疾刁毒远在一众待卫之上香肩微晃侧身还了一步。 这一剑又准又快所戳的方位恰到好处顿时攻守易势天叶散人“咦”了一声逼得变招后退。对冯瑛的剑法之精惊异不已!心道:这“野丫头”出了皇府之后不过年多哪里学来的这手剑法? 侍卫虽多可是因为大家都把她当做冯琳冯琳乃是皇帝所宠爱的未来贵妃谁敢伤她?一有顾忌反而被冯瑛戳伤几人天叶散人道:“你们退下待我擒她!” 天叶散人武功虽比冯瑛高明可是掌力不敢尽被冯瑛剑法一逼反而险象环生哈布陀弃了铜锤(怕流星锤势劲会打伤她。)也来助战两名大内高手用尽精神小心翼翼才能在既要避免伤她又要避免为她所伤的情况下将她困住可是要想抢去她手中的宝剑却还是不能。 雍正闻声注视在假山旁碰到了年羹尧年羹尧心内虽慌神色不露奏道:“听说琳贵人逃跑了皇上放心天叶散人和哈布陀已追下去了。”雍正道:“卿家辛苦了!”年羹尧心中一震看雍正时雍正若无其事拉起年羹尧的手笑道:“你是大将之材今晚却要委屈你在这小园子里做指挥追捕一个丫头;说来也是佳话哈哈!”年羹尧见皇上对他如此宠信心中大为宽慰雍正续道:“女子玉帛不过是遣兴寄情的玩物失之也不足惜。”年羹尧力摄心神对道:“皇上胸襟宽广无人可及。琳贵人年纪太轻也许是一时贪玩走了出来皇上把她招回可以交家母看管。”雍正笑道:“若然截得她回来那时再麻烦年太夫人伴她回京。”年羹尧道:“皇上放心她决走不出这个园子。”其实他心中却在请祖宗保佑冯琳能逃出这个园子。 走了几步荷塘那边厮杀声起侍卫报道:“琳贵人已找到了哈总管和天叶散人正在劝她回来。”雍正道:“很好我亲自去叫她回来。”笑着对年羹尧道:“咱们都去瞧瞻。”年羹尧心神才定又起恐慌饶他是一代枭雄也已微微抖极力压住这刹那间雍正已觉他手指微动只当不知仍然和他并肩携手同上莲舟直放对岸。 冯瑛力敌哈布陀与天叶散人二人手中宝剑几次险被夺去。正在紧张忽听得有人叫道:“你们都退下来!待朕问她。”冯瑛绝未料到来人就是皇帝紧张之际更无闲心去思索他说的那个“朕”字的字义只听得有人喝退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与自己交手的两个敌人也倏的跳出园子心道:什么人有这样大的威势。把眼看时但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气度高华双目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向自己微微笑说道:“阿琳你今晚这样胡闹不怕笑话吗?快快随我回去!” 冯瑛心想:与我对敌这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对他却如此恭顺他若不是一派宗主必是朝廷贵官我反正逃不脱了且和他讲去看他讲不讲理。便道:“好呀我本来不想和他们争斗你来得很好我正要问清楚你。”雍正不知她要问何事生怕她口没遮拦胡说乱道便道:“好回去再说!” 年羹尧心中打鼓震恐难言冯瑛和他们同下莲船荷塘水泛出银光冯瑛忽道:“咦你是年羹尧我认得你!”年羹尧一惊冷汗湿衣几乎把不稳舵。 雍正笑斥道:“傻丫头你疯了吗?年大将军你怎会不认得?你今日才拜了义父义母。”冯瑛一怔心道:一定又是把那个什么“琳贵人”的帐算在我的头上了。 回到园子这边雍正笑道:“年将军你今晚累啦早点睡吧。”年羹尧心中惴惴只好告退。 雍正将她带上花厅左右无人冯瑛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琳贵人’她是位小姑娘吗?在不在这里?”雍正这一惊非同小可道:“你中邪啦?”冯瑛道:“你们才是中邪一定是你们把她当成我了你叫人找找看把她找了出来事情就明白啦!”雍正哈哈笑道:“你真有趣把笑话讲得这样认真像你这样绝世美人奠说人间天上也难再找怎能还有一个像你的人?”任冯瑛如何说法雍正只是不信冯瑛苦恼非常道“你既然不信那我只好走了!” 雍正笑道:“你倒说得容易你逃了一次已经是大份你还想再逃把朕的面子放到哪里?” 冯瑛这回听清楚了大吃一惊问道:“你是何人?你说的什么身份、什么面子?是怎么回事?” 雍正大笑道:“装疯作傻也不应尽装下去!你已答应了朕要随联回京又想反悔吗?你想想贵妃的身份何等尊荣怎可随便抛头露面荒唐胡闹?” 冯瑛颤声道:“你是皇帝?”雍正笑容一收拉长了脸孔道:“我是皇帝你是贵妃你今年十六岁也不算小了应该学点皇家的礼法啦。” 冯瑛退了一步圆溜溜的眼睛朝地面上一扫这时她再不怕雍正那慑人的目光了“哼”了一声道:“哈原来你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呀!” 雍正怒极强笑道:“我怎么荒淫无道呢?”冯瑛正色说道:“听你说来那个什么‘琳贵人’一定是怕了你的淫威给你逼走了。你既是当今天子不想法致天下于太平却要逼迫女子不是荒淫无道是什么?” 雍正怒极气极冷笑道:“好你说我荒淫无道?今晚我便要召幸你!”伸手来拉冯瑛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向雍正面门痛掴! 雍正的武功得自少林寺前任主持本空大师的苦心传授冯瑛出手虽快却被他一闪闪开但掌风触脸也自辣辣作痛。 雍正怒叫道:“反了反了!好我先把你的李冶哥哥杀了!”冯玻一惊说道:“你说什么?谁是李治哥哥?”雍正道:“哈你怕了吗?哼你爱上了那臭小子是不是?我偏要叫你断念。我数三声你若不从我马上传令把他杀掉。” 冯瑛和李治乃是青梅竹马之交。闻言心道:莫非是李治哥哥已落到了他们的掌握之中?雍正大声数“一”见冯瑛凝目思量心中又酸又喜以为威胁生效又大声数“二”“二”字未曾出口冯瑛拔出短剑一剑向他刺来叫道:“你不把我的李治哥哥放了我叫你今日血溅庭阶!” 雍正大屹一惊冯瑛闪电般连刺两剑雍正险险被她刺中冯玻第三剑跟着急刺雍正旋风一闪随手拿起一张椅子用力一荡那椅子是檀木所造甚为坚实冯瑛一剑劈它不断只觉虎口生痛。雍正道:“你这点武功就想造反了吗?” 冯瑛大怒展开追风剑法向他猛袭雍正初以为冯琳武功绝不是他对手那知挡了几招只觉她的剑招又狠又快和唐晓澜的如出一家剑势如虹奇幻无比招招刺向自己要害。雍正把椅子舞得虎虎生风竟自磕不飞她的宝剑! 冯瑛也是吃惊不小她本以皇帝之尊长在深宫娇生惯养定然不懂武功。料想能在三招之内把他刺伤将他擒获作为人质那知雍正用椅子作为武器展开的竟是少林派的“凳拐”招数横扫直劈劲力奇大竟然是一等一的功夫。 转瞬之间冯瑛已和他斗了二三十招。年羹尧无心睡觉这时正在外面和哈布陀闲话哈布陀谨依雍正所嘱对他恭敬如常。正闲话间忽闻得里面僻僻声响两人面面相觑未闻皇上召唤又不敢进去救驾。哈布陀道:“这丫头好大胆子听声音居然是和皇上动起手啦。”年羹尧心中暗喜想道:她和皇上闹到如此地步想来不会讲我的坏话了讲了皇上也未必相信。 哈布陀忽叫:“不好!”年羹尧道:“怎么?”哈布陀道:“那野丫头剑法精妙只恐皇上不是她的对熟酰皇上又不召唤咱们进去又怕惹起尴尬如何是好!”年羹尧此时的心又恨不得“冯琳”一剑把皇帝杀掉顺着哈布陀的口气道:“是呀这不是普通的刺客她是未来贵妃皇上和贵妃动手咱们可不好意思进去。” 里面斗得似乎越激烈桌椅倒地之声响成一片哈布陀忽道:“好我宁愿受皇上怪责也要进去救驾!”哈布陀是卫士总管皇帝最亲信之人到了此际非去不可。哈布陀冲入房内年羹尧心念一动也抢着进去救驾! 雍正初以为可以把冯瑛降伏又觉若然召了卫士进来事情更不可收拾。因此一味和冯瑛恶斗。那知斗了五六十招椅子到底不如宝剑灵便被冯瑛紧紧追逼几乎受伤心中大急。正想召唤卫士哈布陀和年羹尧已经冲进。雍正道:“卿家来得正好替朕把这贱婢擒了。生擒固佳杀伤朕亦不加罪责!” 哈布陀得令猛勇直搏年羹尧不甘落后也去助战。冯瑛剑法虽妙和雍正恶斗时气力已耗了一半那禁得住两名高手的围攻走了三五十招被哈布陀一掌扫中手腕宝剑脱手年羹尧欺身直进骈指一戳点了她的左腰“精促穴”精促穴在由下数上的背后肋骨第二第三条骨缝中左穴适当脾位右穴适当肝位一被点中浑身瘫痪。 雍正见冯瑛倒地甚觉尴尬。年羹尧请了“圣安”低声禀退:“贵妃心怀叛逆留在身边恐非皇上之福。”雍正道:“卿家护驾有功直言无忌真是朕的忠臣卿家且退朕自有处置。”年羹尧忧喜交半叩头退出。 雍正招手叫哈布陀道:“你把她麻穴解了另换一间监禁你亲自看守她。”哈布陀垂手“喳”了一声雍正唤出一名随行太监叫他背起冯瑛跟着哈布陀走。 哈布陀未走出房门雍正想起一事忽又把他叫回问道:“那个李治呢?有没有出事?”李治逃脱哈布陀也是适才知道。叩头禀道:“奴才死罪督责不严车辟邪擅离职位给他逃了。奴才也是刚刚知道怕皇上有事心烦不敢进禀。”雍正挥手道:“好你退下去吧。” 哈布陀去后雍正独坐房中反覆思想必道:“一定是这贱婢见她心上之人已经逃脱所以敢放胆和朕相斗哼想不到她和那小子相爱如此之深。”心中酸溜溜的十分难受。一忽儿想:“她刚才听朕要杀那小子神色紧张之极绝非矫情可比她若知道他已逃脱不应这样。”再想道:“她既这样倔强不肯依从那么年羹尧就说得不错:‘留在身边终须非福’。”杀机方起忽又想道:“如此绝代美人杀了岂不可惜?”思来想去在杀与不杀之间兀是决断不下。 正是: 丽质天生难舍弃君主也自皱双眉。 欲知皇帝杀不杀冯瑛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巧计救佳人 深恩图报 疑心生暗鬼 醋气难消 唐晓澜那日在雪魂谷中和车辟邪搏斗为了抢回游龙剑扭伤胚骨因此不能和群雄同上邙山。十二指神偷陈德泰也因受了董巨川掌力所震不能走动。两人同在谷中养伤养了一个月方始恢复。杨仲英托人捎了口信来叫唐晓澜回山东东平家中。唐晓澜闷闷不乐心想:师傅叫我回去一定又是催我结婚的了。可是恩师有俞不能违背只好和陈德泰一道离开雪魂谷同往山东。不料走了两天便在小镇的客店碰到了少林监寺弘法大师弘法说起有那么一个女孩子中了七煞白眉针刚刚离去。弘法虽然不知道冯琳的名字但唐晓澜听他所述已知必是两姐妹中之一无疑。 唐晓澜曾立誓要将两姐妹找回听了消息立刻和陈德泰寻找一路打听直寻到陈留年家附近。唐晓澜想起冯琳曾在年家长大便想到年家探访可是陈德泰打听得年羹尧正在家中高手甚多恐防打草惊蛇反为不妙因此将唐晓澜劝止。而人就在年家附近的山头埋伏意欲等待年羹尧离家之后再行探访。 这一晚唐陈二人伏在附近山头见年家花园火光点点厮杀声声陈德泰偷偷出去将园外一个看守点了麻穴擒回山头讯问之下始知皇帝也在年家而且今晚捉拿的正是冯琳。 唐晓澜听了大吃一惊想道:“若然冯琳给他们捉回深宫再想救她出来可是千难万难!”心念一动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对陈德泰道:“陈大哥今晚我可要到年家走走了。”陈德泰吃一惊道:“你想去送死么只年羹尧的手下便非我们二人可敌何况皇帝也在年家高手如云怎容你闯进闯出?”唐晓澜微微一笑说道:“正因为有皇帝在那里才是最好的时机。”低声和陈德泰说了几句陈德泰连连点头称妙于是两人依计行事。 唐晓澜独自去叩门求见其时已是冯瑛被擒之后随从卫士闹了半夜各自散去歇息。下半夜在园中负责轮值的是天叶散人天叶散人见深夜有人求见。已感奇异开门见是唐晓澜更是惊讶。唐晓澜道:“我有紧要事情非见皇上不可烦你通报。”天叶散人想起此人乃是康熙老皇帝的卫士以前曾奉老皇帝之命到过四皇府和当今皇上也是旧交莫非真有什么机密的事情不敢怠慢赶忙给他通报。 雍正在房中思来想去想杀冯瑛又舍不得在杀与不杀之间兀是决断不下。忽报唐晓澜求见不耐烦的道:“又是这个家伙你把他拖去打五十六板明日朕再问他。”天叶散人正想退下哈布陀道:“此人曾受先皇诏书又曾随十四贝勒到过畅春园探先帝之病。只恐真有什么机密事情?”雍正心中一凛道:“好那么这五十板权且记下你唤他进来。” 唐晓澜见了雍正长揖不跪。雍正怒道:“哼你好大胆居然还敢前来见朕!”唐晓澜将康熙给他的那块汉玉放在手中抚弄微微笑道:“恭喜皇上登了大宝皇上想还认识这块玉吧?” 雍正面色一变道:“你有什么机密要说?”唐晓澜道:“请皇上屏退左右。”雍正心想:唐晓澜武功虽是不凡但亦不能伤我。便道:“哈总管和天叶散人你们暂且退下。” 宽阔的客厅中雍正和唐晓澜面面相对唐晓澜仍然抚弄手中汉玉雍正道:“先皇遗诏曾要联好好待你你且坐下。”唐浇澜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雍正又道:“那日先皇驾崩你随十四贝勒闯进畅春园意欲何为?” 唐晓澜微微一笑道:“皇上真好手段。”雍正以为唐晓澜是指那日被他所擒之事冷笑道:“朕在少林寺出身也不怕你知道。”又道:“你和吕四娘那贼婢是否同党合谋害我?你从实招来朕决不计较旧恨。”那一夜(雍正初登大宝之夜)雍正未及审问唐晓澜便被吕四娘救走雍正甚多疑问盘塞心中所以想问个明白。 唐晓澜长笑不答雍正面色一沉便想作。唐晓澜忽道:“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十六之事皇上还记得么?” 那一日晚上正是唐晓澜初次入宫碰见冯琳偷入正大光明殿的晚上。唐晓澜当时还不知道是允祯叫她偷看遗诏直到允祯即位之后唐晓澜记起前事才起了疑心。故此出言相试。 雍正听了面色一变“哼”了一声道:“你对十四贝勒倒很忠心。”他一直以为唐晓澜是先帝的卫士允堤的心腹。 唐晓澜听言察色心道:“看来我猜得不错!”想起在畅春园中所见的先帝死时的惨状蓦地颤声说道:“允祯你干得好事!” 雍正吃了一惊霍地起立右臂一抬向唐晓澜咽喉抓去雍正的武功得自少林前任主持本空大师的真传极为厉害唐晓澜肩头一缩脚步不移避了这一招朗声说道:“你杀死我也没用!” 雍正面色青白忽地哈哈笑道:“你瞧见了我也不怕你有什么本事能摇动我的宝座抢夺我的江山?俗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从实说来你是受谁的指使?是八贝勒还是九贝勒?你若想替他们夺位那你的主意就打得错了!现钟不打你反去练铜吗?你从实说来自有你的好处你自己想想。” 十四贝勒允堤被解了兵权软禁之后在众皇子中雍正最惧的就是八贝勒允祀已了。允祀精通武艺而且颇得人心。至于九贝勒允唐则是允祀的一党。雍正谋夺了皇位之后生怕其他皇子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谋夺他的皇位因此处处提防疑心甚重。 那一日在畅春园中雍正扼杀了康熙之后唐晓澜才冲进来虽然见康熙死状可疑还不敢料到是允祯所施的毒手如令见允祯如此口气分明先帝是他所弑无疑。 这刹那间唐晓澜几乎按捺不住就想拔剑和他厮拼雍正目露凶光嘴角挂着冷笑唐晓澜打了一个寒噤心念这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雍正逼前一步追问道:“你说不说?指使你的人是八贝勒还是九贝勒?” 唐晓澜强抑怒火仰天一笑道:“我是何等样人?你也不知道!他们岂配指使我?你把皇位看得如此之重难道别人也得像你么?” 雍正怔了一征;道:“你是说八贝勒不想皇位吗?”唐晓澜哈哈一笑道:“我是说我自己与他何涉?我为自己庆幸好在我不长在皇家哈哈哈哈哈!” 雍正斥道:“你疯了吗?”他怎知唐晓澜也是凤子龙孙只因目睹皇室黑幕之多骨肉相残之惨一时控制不住为悲愤之声。 唐晓澜狂笑一阵雍正又问道:“你既然不是想替八贝勒争夺皇位那么你深夜到此意欲何为?所说机密又是何事?” 唐晓澜道:“你派人偷入正大光明殿又在畅春园逼死父皇这还不算是机密吗?哈在你这不算是机密但若众皇子知啊可就是天大的秘密他们岂肯与你干休?” 雍正目露凶光“哼”了一声道:“你是借此要挟我了?来”“来人哪”三字尚未说出唐晓澜忽地一声冷笑笑声刺耳穿心饶是雍正绝代奸皇也觉寒栗只听得唐晓澜道:“你今晚若杀了我十日之内你的秘密就要传遍京华!” 雍正狞笑道:“你单身到此我把你化骨扬灰谁能知道?你好好听联的话不失你的功名富贵先帝还有什么遗诏交给你吗”?雍正想软硬兼施再加盘问唐晓澜忽地长啸一声双掌一拍屋顶突然有声叫道:“唐兄弟你放心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雍正大叫:“捉刺客!”屋顶上的人哈哈大笑门外哈布陀与天叶散人飞身追赶笑声散入花木丛中转瞬不见。 这人正是陈德泰他号称“神偷”自有日走千家夜劫百户的神出鬼没本领。唐晓澜与他算准在园中大闹之后武士歇息戒备必松;而且唐晓澜单身求见哈布陀与天叶散人的注意必然放在唐晓澜身上。守在门外留心的是屋内的声息。因此陈德泰得以从容埋伏大胆言这在江湖百计中属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转移注意深入敌人腹地之计本来是极险的一着侥幸竟得成功。 雍正面色青白颓然坐在太师椅上不一言。片刻之后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回来请罪。说是刺客已经逃逸无踪。哈布陀悄悄禀道:“皇上请把唐晓澜这小子交给我我用毒刑逼供不怕他不说出刺客来历。”雍正怒极。一掌向哈布陀掴去忽地想起哈布陀忠心耿耿不应太伤他面子一掌拍出未到面门方向忽改一掌将靠椅的抗子打断道:“你们出去朕自有主意不必你们多言!” 唐晓澜神色自如待哈布陀与天叶散人走后淡淡说道:“皇上这脾气可不得哪!” 雍正怒极气极眼珠一转反而面色缓和大笑说道:“哈有你一手这交情可得卖给你了。你说你既然冒死见朕而又不是听人指使那必定是有所求于朕了。你爽直的说你所求的究是何事?” 唐晓澜道:“皇上知机善断果然比十四贝勒高明难怪你得了皇位。”似赞似讽的说了几句之后忽地面色一端说道:“我斗胆请皇上将琳姑娘交给我带回去!” 雍正怔了怔他绝未料到唐晓澜冒险犯难为的竟是这个女子。想起冯琳月貌花容十分难舍。但听得唐晓澜道:“我带她出去之后誓跳出是非之场再不管你们皇家之事了。”雍正心念一动想道:“怎么听此人口气竟似与我们皇室大有渊源?为什么父皇这样宠信于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唐晓澜见雍正沉吟不语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过便算咱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言尽于此你还有什么顾忌么?”这话斩钉截铁的说明:若然雍正将冯琳放出他就决不揭穿雍正的秘密。 雍正哈哈一笑掩饰窘态举手说道:“你既然要她我便赐给你吧。美人儿人见人爱想不到朕以万乘之尊也竟无福消受你今后可得好好看待于她!哈来人哪!”唐晓澜想不到他心思如此淫邪满面通红“呸”了一口道:“怪不得本无大师骂你是采花淫贼!你做了皇帝我真要为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叫屈!” 雍正面色一沉忽又笑道:“你的记性倒不坏还记起朕在山东时候做的风流韵事。对啦咱们还是老朋友呀!” 说话之间哈布陀与天叶散人又已双双走进雍正摔手道:“哈总管你把琳姑娘带来。”又对天叶散人道“你将朕的金波玉液琼浆酒拿来。朕要与唐兄痛饮几杯。” 两人接旨退下唐晓澜想起年羹尧毒杀本无大师之事冷笑说道:“我事情一完便走谁要喝你的酒?” 天叶散人捧壶走出斟了两杯垂手退下。雍正举杯笑道:“最难相识故人来咱们在青岛的滨海楼同饮以来霎忽又近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思之令人感叹!” 唐晓澜仍然端坐不动。雍正忽笑道:“你怕朕毒杀你吗?朕要杀你何必在酒中下毒?”将杯酒一饮而尽掷杯笑道:“你如此多惧叫朕如何能信托于你?” 唐晓澜心想:不饮恐生枝节。他有秘密在我手中料他不敢杀我。这杯酒饮又何妨?看他又有什么花样?也举杯一饮而尽将空杯摔下庭心。雍正哈哈大笑。 唐晓澜但觉酒香浓冽亦无异状。雍正大笑声中哈布陀已将冯瑛带上。冯瑛大声嚷道:“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要我听你摆布可万万不能。你如此荒淫无道我看你的皇位也不久长!” 唐晓澜听冯瑛痛骂皇帝心中喜道:“这丫头恢复了本性了。”冯瑛忽见唐晓澜也在堂上惊喜交集骂声顿止叫道:“咦唐叔叔你也在这儿!” 雍正道:“原来你们还是叔侄好呀琳姑娘你不愿回京就随你的叔叔走吧。” 冯瑛睁大眼睛看着唐晓澜目光中带着无限疑虑。唐晓澜听了她那声“叔叔”已知她是冯瑛而不是冯琳问道:“师傅好吗?你到了邙山没有?”冯瑛道:“是师傅叫你来接我的吗?”这时她已确知不是在梦中神情顿然喜悦。 唐晓澜道:“咱们走吧!”雍正忽然斟满一杯美酒道:“琳姑娘这是你最喜欢的金波玉液琼浆酒你不喝一杯么?”冯瑛怒道:“谁是你的琳姑娘?谁希罕你的酒?”伸手一扫把酒杯扫落台阶砰然一声酒杯碎裂忽地泛起一团火光唐晓澜心中一凛想道:“这酒入口并不呛喉为何如此厉害? 冯瑛袖子一拂走下台阶。雍正忽道:“唐晓澜你且慢走。”冯玻霍地回转头来怒道:“我早知你不怀好意你想把我的叔叔留下么?唐叔叔这个皇帝坏得很他的话不能相信他哪肯容我们好好的走一定是另有诡计你不要给他骗了。”拔出短剑便待再拼。 雍正把手一挥哈布陀将冯瑛拦住。雍正低声笑道:“唐兄不是我信你不过事关重大我总得在你身上留下一点凭记。”唐晓澜狂笑道:“好呀你至尊皇上也要行江湖上黑道的规矩么?那就来吧我既敢到此即算三刀六洞决不皱眉。” 所谓留下“恁记”乃是黑道上的术语例如削掉一只耳朵刺瞎一只眼睛之类都算在身上留下的“凭记”这乃是辈份尊、武功高的一方要惩戒对方时所下的辣手但这种手段只有黑道上的霸主才会使用一般武林的正派人物是决不愿施为的。 雍正得意笑道:“我早在你的身上留下恁记了你不知道么?”唐晓澜一怔心道:你的武功也不见比我高明怎能在我的身上做下手脚? 雍正道:“唐兄你休怪我刚才那一杯酒乃是毒酒!”唐晓澜道:“你言而无信可休怪我不守诺言!”雍正笑道:“虽是毒酒可对你全无伤害。这毒酒要一年后才作在未作时你一切都如常人。作之后三日眼盲七日残废到第十日便呕血身亡!所以你至迟在明年今日便当入宫见我求讨解药。” 唐晓澜气得浑身战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雍正得意笑道:“你在这一年之内若然安份守已明年今日你来求我之时我自然把解药给你。若你妄图生事乱道是非挑拨众皇子与我作对那么哼哼!你就别想活命了!”雍正这一手确是非常毒辣他心中早已算定:“在一年之内必能将各皇子的羽翼全部剪除那时就算唐晓澜与冯琳泄露他的秘密他也不怕了。那时唐晓澜来求解药生死之权可就全操在他的手上。 唐晓澜骂道:“好不要脸的下流手段!”雍正大笑道:“若非如此联怎能安心!”面色一沉拂手说道:“一年后再见到时你还要把琳贵人也带来你听清楚没有?哈总管别动手啦让他们走!” 冯瑛给哈布陀拦着冲不上台阶正自急忽见哈布陀退过一边唐晓澜走下堂来又喜又疑问道:“唐叔叔怎么这狗皇帝又肯放你走了?”唐晓澜一言不将冯瑛拉下台阶出了年家花园这才吁了口气。 冯瑛道:“这是怎么回事?”唐晓澜恐说了出来徒令冯瑛伤心于事无补。淡淡说道:“没什么。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所以才不得不放咱们出来。” 唐晓澜转问冯瑛下山之后的事情冯瑛约略说了一遍忽道:“唐叔叔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相貌完全相似的人?”唐晓澜道:“若然是孪生的兄弟姐妹相貌完全相同那也是有的。”冯瑛低头沉思良久良久抬头问道:“那么想必我还有个孪生的姐妹了。师傅不肯将我的来历身世说出来唐叔叔你可知道么?” 唐晓澜下山之时易兰珠曾有吩咐要他在找到师嫂邝练霞与冯琳之后才能将冯瑛的身世之谜说破。因为冯瑛自小性情刚烈未到其时让她知道不但妨碍了她的练功还得恐防她闯出事来。 唐晓澜听了冯瑛所述想道:“听她所说今晚的遭遇冯琳想必先已逃出这个园子。她不肯做皇帝的贵妃可见她本性未混还有志气。以前师傅不让我告诉阿瑛除了怕扰乱她的心思妨碍她的练功之外还怕她冒险闯入宫廷或者引起骨肉相残。现在她的功夫已经练好冯琳又出了宫门告诉她想亦无妨。冯瑛见唐晓澜久久不语又追问道:“唐叔叔自从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和我极为相似之后我的心总是不安。不论她在什么地方我总要探出她的下落。唐叔叔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 唐晓澜迟疑不决见她焦急之情现于辞色心道:“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好待她再长大一两年江湖阅历更多的时候那时再说也不迟。”因此欲说还休勉强的笑了一笑。 冯瑛急道:“唐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晓澜笑道:“你的急性子还没改悼。我也不知道那个琳姑娘是不是你的姐妹。既然这样相似是也说不定。既然她逃走未久咱们就在附近找一找她。”冯瑛好生失望道:“那么你也不知道我的来历吗?”唐晓澜含糊应了一声道:“将来总有水落石出之日你放心好了。” 陈德泰在附近等候见唐晓澜带了一个女孩子同来大喜相会。唐晓澜道:“这小姑娘是我的侄女但又是我的师妹还有一个相貌和她极似的姑娘刚从年家逃出咱们在附近地方再找一找。” 这一找就找了三天三人把陈留通往邻县的几条大路都踏遍了兀是得不到半点消息。陈德泰道:“我劝你还是回到你丈人的家中去吧。他人面极熟托他打听那要比咱们瞎找可强得多!” 冯瑛噗嗤一笑小指头在脸上一刮羞唐晓澜道:“唐叔叔你几时订了亲也不告诉我知道。婶婶姓什么?一定是又漂亮又会武艺的女英雄了?”唐晓澜面上一红这门亲事他实在很不愿意听人提起也不舒服。 陈得泰笑道:“哈你看你这个叔叔还像小孩子一样提起新娘子就脸红。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铁掌神弹杨仲英的名字你听说过没有?”冯瑛道:“我在路上曾听人说过。说是南有甘凤池北有杨仲英。南甘北杨都是领袖武林的人物。”陈德泰道:“对呵你叔叔的新娘子就是杨仲英的女儿。这样的好亲事他都不肯说真该罚。瑛姑娘你和他同到杨家可得好好巴结你这未来婶婶。”冯玻笑道:“她是我的婶婶我当然该尊敬她。但也不必特别巴结啊!”唐晓澜道:“你别听这陈伯伯的胡说。”陈德泰一笑说道:“你的叔叔最怕她你不巴结她那怎么行啊!我偷偷告诉你你的婶婶脾气可不大好但只要你晓得奉承她那么她也一定很疼你。”陈德泰为人喜欢说笑却很爽直;杨柳青的坏脾气名闻江湖陈德泰甚为欢喜冯瑛怕她将来和杨柳青相处不好所以预先将杨柳青的脾气告诉她听教她应付。他是唐晓澜的兄长之辈直言无隐也不怕唐晓澜怪他。 冯瑛大笑道:“陈伯伯我不信。”陈德泰道:“你不信?你不信你问你叔叔。”冯瑛道:“叔叔你真的很怕婶婶吗?”唐晓澜面红直透耳根连道:“胡说胡说。陈伯伯为老不尊你别信他的话。” 冯瑛见陈德泰态度似颇认真将信将疑心道:“唐叔叔人很纯厚若然真个娶了个雌老虎那可是令人为他叫屈。哈我看没有这个道理。若然婶婶脾气不好唐叔叔又怎肯要她?”冯瑛孩子之气未泯虽然不信也拿唐晓澜取笑一路上弄得唐晓澜甚为不好意思。 过了半月唐晓澜等三人从陈留北上商邱进入山东境内到了定陶陈德泰道:“送君干里终须一别。此地离你岳家不过数天路程你的熟人甚多料无意外生即算有事也有人照应恕我不远送了。”折向南方自去找寻甘凤池等江南六侠。 唐晓澜和冯瑛一路同行未到杨家已有人先报信给杨仲英知道。杨仲英迎了出来唐晓澜道:“青妹妹呢?”他倒不是惦记杨柳青而是不见她出来甚为奇怪。 杨仲英瞧了冯瑛一眼叫道:“咦咱们不是在邙山会过吗姑娘你的剑使得真好!”冯瑛道:“哦原来是杨老前辈怪不得你的弹弓打得这样好那天不是你老手下留精我的宝剑都几乎给你打崩。”唐晓澜奇道:“你们竟在邙山会过么?”杨仲英道:“贤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唐晓澜心道:“怎么丈人今日如此不近人情。他平日极为好客为何见了我的侄女反而不悦。刚谈得几句就要撇开她。幸而她不是冯琳要不然定闹性子。” 冯瑛也瞧出了几分心道:“难道北五省鼎鼎有名的武林领袖气量也这样狭窄?那天和我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阵就怀恨在心了。”上前拢袖一揖说道:“唐叔叔杨老前辈我不打搅你们了。”杨仲英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别多心。你来了正好和你的姑姑作伴。”叫一个丫环带她人门.自己则携着唐晓澜的手在门外的柳林谈话。 唐晓澜满腹狐疑只听得杨仲英问道:“这个姑娘怎么会是你的侄女?”唐晓澜道:“我不是对你老说过么?我的师傅收留有一个孤女这孤女就是她。我们在天山之时一向以叔侄相称。”杨仲英道:“如此说来她既然是易祖婆抚养大的关门弟子就应该是个明理之人为何却与江南七侠作对?”唐晓澜奇道:“她怎么会和江南七侠作对?” 杨仲英将那日在邙山之上冯琳把李源和路民瞻杀得狼狈败逃之事说了。又道:“李源在路上中了她的飞刀几乎残废。为什么小小年纪这样残忍?” 唐晓澜怔了一怔忽而笑道:“这一定是误会了。”杨仲英道:“怎么会误会呢?”唐晓澜道:“因为还有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姑娘。李源大哥碰着的想是另一个人。” 杨仲英将信将疑忽道:“那么难道欺负青儿的也是另一个人吗?”杨柳青那日被冯琳戏弄连头上的玉簪也给拨去回家之后气得不得了几次央父亲给她报仇杨仲英知道对方是个小姑娘后把女儿骂了回去。但后来听得女儿描述冯琳颜容和自己在邙山遇的那个小姑娘似是一人。心中极不舒服。若非年老真想亲自出马打听她的来历。 唐晓澜听了丈人的话想道:“这事不能不说了。”当下将冯瑛冯琳原是孪生姐妹父亲被血滴子所杀母亲被擒入皇府后来又逃走了现在尚未知下落等等事情都详细说了。 杨仲英听得潸然泪下道:“我几乎错怪了这个孤儿!” 唐晓澜道:“她们身负血海深仇又是年羹尧和官中卫士所要搜捕的人。师傅你不要说给青妹知道。”杨仲英点点头道:“我知道青儿的口不牢连你的身世我也不敢告诉她呢。贤婿你放心。” 杨仲英揩了眼泪忽而笑道:“青儿气你和她一同回来呢?”唐晓澜道:“有人先告诉她了?”杨仲英道:“这几县的武林朋友都是我的知交昨天已有多事的人从邹县到来说起你和一个小姑娘一路同行。她问清相貌气得不得了。”唐晓澜恍然大悟笑道:“所以她生了气不肯出来见我了。” 杨仲英也笑道:“这丫头的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才改贤婿你将来可得多包涵她。”唐晓澜尴尬一笑忽道:“师傅那么你叫瑛儿先进家门只怕青妹会和她动手。咱们可得回去劝架。”杨仲英笑道:“那不至于。我已再三叮嘱了她叫她无论如何不准动手。” 唐晓澜心中稍宽杨仲英道:“吕四娘和甘凤池很惦记你。吕四娘遭逢惨变赶回浙江我本想和她同行。但她说不愿因一人之事劳动大家。而且人去多了也无济于事所以在邙山祭扫了独臂神尼的墓后我们就分路了。” 唐晓澜听得丈人提起了吕四娘不觉黯然神伤杨仲英见他没精打采只道他旅途劳顿道:“你长途跋涉也该歇歇了。”翁婿两人步出柳林。 冯瑛闷闷不乐随丫环进了杨家无人招待更觉不安。坐定之后问道:“杨姑娘不在家么?”丫环道:“在家呢!”冯瑛道:“她不舒服么?”丫环道:“我不知道。她今天整天躲在房内。”冯瑛心道:“她是我的婶婶我又到她家作客应该先去拜候。”便道:“烦你带我到她房中。”丫环心道:小姐的脾气我可不敢招惹。冯瑛已站了起来等待丫环带路。 丫环无奈带她走入后堂指着一条冷巷道:“东那一间房便是我们小姐的闺房。我还有点事情恕我不陪你了。” 冯瑛心道:“这丫环也不懂礼貌。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杨仲英和他的家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她到底还是小孩不通世故穿过冷巷揭开门帘直入杨柳青的房间。只见一个女子坐在床上气鼓鼓的圆睁双眼看着自己! 冯瑛吓了一跳赶忙施礼.叫道:“婶婶。”杨柳青怒道:“谁是你的婶婶?”冯瑛心道:“是啊她和唐叔叔还未成婚所以不高兴我叫她婶婶。”改口叫她“姑姑。”杨柳青又道:“不敢当你本领高强我那有福气有你这样的侄女!” 冯瑛愕在当场心道:“这是什么话啊!脾气再怪也没有一见面便怪人的道理。哦现在是夏秋之交天时不正莫非她中了邪了?”滴溜溜的眼珠在杨柳青面扫来扫去。 杨柳青越愤怒道:“是谁叫你进来的?”冯瑛道:“我和唐叔叔同来的。”杨柳青更气心道:“晓澜岂有此理带了这个野丫头回来他自己不先来见我却叫她来气我。” 冯瑛道:“姑姑不舒服么?房中闷热为何不出去散散心呢?”杨柳青一跃而起在壁上取下弹弓道;“很好我就和你到外面散心去。 冯瑛虽觉她的行动奇怪仍然笑道:“练练武舒散筋骨也好。杨公公以铁掌神弹威震河朔姑姑的弹弓也一定打得非常之好了。” 杨柳青哼了一声心道:“你还说风凉话儿。”面色铁青揭帘而出;不一刻到了屋后面的练武场中。 冯瑛道:“姑姑的弹弓怎样打法?给我开开眼界。”杨柳青勃然大怒喝道:“小贱人你别猖狂你那天侥幸逃过就敢轻觑我杨家的神弹绝技了么?”冯瑛一愕气往上冲道:“什么话?”杨柳青道:“叫你开开眼界!”弹弓一曳疾似流星嗖嗖嗖上中下三路齐到全奔冯瑛的穴道打来! 杨柳青那日受了冯琳的折辱之后回家苦练弹弓自信已有十分把握一动手便用连珠打法毫不留情。 冯瑛纤腰一摆团团一转杨柳青的弹丸全落了空叫道:“喂你且慢动手我有话说!”这时她已想起可能又是误会是那个什么“琳姑娘”所干的事杨柳青算到她的头上来了。 杨柳青恼怒异常毫不理会弹弓再曳这一番来得更急每三粒布成一个品字迎面打来冯瑛也给她弄得怒了起来展开空手接暗器的功夫伸手一抓将先来的三粒弹子抓在手心还掷过去噼噼啪啪将杨柳青的第二组弹丸全部碰落如是者边授边瞬息之间杨柳青的半袋铁弹已在空中对撞粉碎。 杨柳青骑虎难下兀是个不体最后一招竟用出“满地花雨”的打法一大把一大把的迳射出去。冯瑛心中气道:“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知进退。”脚尖一点身形凭空飞掠起来真的赛似弹九扬柳青忽见一团白影迎面扑来措手不及弹弓竟给冯瑛一把抢去折为两段丢在地上。 杨柳青又惊又怒反手一掌扫敌中盘莲翘一起又踢膝盖。冯瑛闻得外面脚步之声心念一动身形一侧用了个“燕子斜飞”之势让开了杨柳青的腿却避不过她的铁掌“卜”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冯瑛胸上。 杨柳青得意大笑忽见父亲和未婚夫婿飞奔而来。杨仲英面色铁青气急败坏的道:“你你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唐晓澜却跑去拉冯瑛的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被打伤哪里!我给你推血过宫。” 杨柳青气道:“爹别人找上门来欺负你的女儿你也不理却反而怪起我未。晓澜过来!过来呀!哼你在我家这么多年如今却吃里扒外和这小贱人一道来欺负我了!”杨仲英喝道:“闭口你再胡骂我就打你耳光!” 冯瑛一笑过来长揖说道:“姑姑你怎么一见面就骂我打我?我不是什么小贱人我是天山易女侠的徒弟几时冒犯你了?”杨仲英和唐晓澜见冯瑛面色如常丝毫不显受伤之态放下了心杨仲英更是奇异心道:“青儿本事虽是寻常但她得我所传的铁掌功夫这一掌少说也有三五百斤力量这小姑娘接了这掌若无其事功力之深连我也未必能及。” 杨柳青见冯瑛受了这掌若无其事也觉心慌唐晓澜道:“青妹你认错人了。”杨柳青瞪眼说道:“什么?我又不是孩子!”杨仲英道:“你比小孩子还胡闹!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武功江湖阅历也不少了。你就算看不出这位姑娘的武功门户也该看出她的手法与你以前所碰到的不同。”杨柳青一想:“冯瑛的武功精纯果然在那日碰到的那小姑娘之上。”唐晓澜笑道:“天下相貌相同之人在所多有。也怪不得青妹认错。”这话原是给她开解不想杨柳青接连吃亏这口气咽不下去又给父亲诃责索性放刁说道:“就算我认错了人她也不该把我的弹弓折断我们杨家以铁掌神弹名闻天下她折断了我们的弹弓就等于把镖局的镖旗撕了爹你受得了我受不了来来咱们再斗!” 杨仲英气得面色紫黄一把将女儿拉开。冯瑛道:“姑姑掌法高明我已输招何必再斗。我为了自卫逼得折断你的弹弓我再给你赔礼。”其实冯瑛是故意受她一掌好让她下台的。冯瑛身上穿有钟万堂在她周岁之时所赠的金丝软甲受一两掌满不在乎。 杨仲英斥女儿道:“你瞧这小姑娘比你年纪小许多却比你懂事。你不害臊我也害臊。快给这位小姑娘赔罪要不然我就不认你做女儿!”杨柳青见父亲脖子涨红胡子翅起知他是真的了脾气越下不了台。 唐晓澜一笑解围左手拉冯瑛右手拉杨柳青笑道:“不打不成相识。瑛侄女你瞧你的姑姑是不是像你一样小孩子气?你们在一起玩不愁没伴啦!”冯瑛又叫了声“姑姑”杨柳青只得应了一声。杨仲英这才放宽面色。 冯瑛正想说话杨柳青侧脸一边故意避她眼光唐晓澜甚觉不安只听得杨柳青道:“晓澜你来!”不理冯瑛迳自把唐晓澜拖回房中关起房门大加盘问。 冯瑛碰了个钉目睹杨柳青真如雌老虎一般将唐晓澜拖去想起陈德泰的话不觉噗嗤一笑。杨仲英摇摇头道:“真没办法。姑娘叫你见笑了。”冯瑛道:“没什么。我下山之后叫人误会已不止一次啦。”杨仲英歉然说道:“瑛姑娘论世俗的辈份你是我孙女一辈;论武林中的辈份你我却是同辈。咱们不理这些你既到了我家咱们就如自己人一般。我女儿脾气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叫人替你收拾好房间你去歇歇吧。”冯瑛道:“杨公公你是我叔叔的丈人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我怎么敢怪姑姑呢。”随着杨仲英回到正宅隐隐听得杨柳青责问唐晓澜的声音不觉甚为替他难过。 是夜冯瑛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想起日间之事心道:“这个婶婶凶得不近情理。我何必在这里受她的气?”悄悄收拾好包袱又想:“不辞而行也不大好但若然辞行杨公公必然挽留。我又不好说怪他的女儿不如我去告诉唐叔叔一声叫他代我向杨公公告罪也便罢了。”她日间已知唐晓澜所宿的书房在那一边为了避免惊醒杨家家人索性飞身踏上瓦面宫奔唐晓澜的书房。 书房灯光未灭房中有人谈话。却是唐晓澜和杨仲英的声音。冯瑛伏耳一听只听得唐晓澜道:“师傅不是我要悔婚实是我怕耽误了青妹青春。”杨仲英道:“什么?你有何难言之隐?你是嫌她脾气不好还是别有原因对我直说了吧!” 唐晓澜道:“我性命只能保一年若然成婚岂不累青妹守寡。所以不如早早将婚约解了。请师傅另选英才。” 杨仲英急声问道:“你受了内伤吗?”唐晓澜道:“不是。”杨仲英道:“那是什么?”唐晓澜道:“我饮了皇帝的毒酒毒性潜伏在血液之中一年之后才。到时若不入宫求他解药十日之后便毒身亡。师傅你知道我的性情咱们侠义中人头可断而志不可辱。我宁教身死名灭也不愿向皇帝哀求!”杨仲英颤声说道:“你怎么毫无戒备之心喝了他的毒酒?”唐晓澜道:“若然不喝他也不放心让我把瑛侄女带出来。” 冯瑛听到这里心儿卜通一跳几乎要跌下瓦面。急忙强摄心神伏耳再听。 杨仲英又道:“难道除了他的解药就别无他药可解吗?”唐晓澜道:“天山的碧灵丹是解毒的圣药我将师傅给我的几粒全部吃了亦是无效。不知道这毒酒是什么制炼的。这样厉害。平时不觉什么运气之后再接丹田便觉隐隐作痛。想来那皇帝说话绝非虚声恫吓!”停了一停又道:“我饮毒酒至今己将一月明年蝉鸣荔熟之时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杨仲英啪的一掌把书案打得“砰”然作响怒道:“好狠毒的皇帝。”顿了一顿又道:“我不信别无解药。贤婿你安心静养我派人去替你访问天下名医在一年之内总可以设法替你救治。”活虽如此其实却是毫无把握。 唐晓澜道:“你老人家别费心啦我求你不要将此事说给青妹和瑛侄女知道。免得她们为我担心。” 冯瑛心痛如绞想道:“原来唐叔叔竟为我而喝了毒酒我岂可舍他而去。”又想道:“我听师傅说唐叔叔在天山三年虽然得她的剑法真传对本派内功的秘奥尚未深悉。所以唐叔叔只是她挂名弟子而我辈份虽小却反是她衣钵传人。我何不将内功百日窍都传了给他。若他功力增强也许可以抵御毒力。” 冯瑛反覆思量决定不走当下无心再听又悄悄溜回自己房内。 第二天冯瑛和杨柳青见面杨柳青宿气未消对冯瑛淡淡点头爱理不理。冯瑛为了叔叔强自忍住。对她殷勤招呼杨柳青心道:“晤你这个小丫头也知向我讨好了。”火气渐消二觉得怪一个‘小孩子’也不好意思便也和她说笑。 可是早餐过后杨柳青又生气了。冯瑛跑进唐晓澜房中关了房门大半天都不出来。杨柳青叫了三次要他出来陪她玩唐晓澜每次都说:“就来啦就来啦!”却总不出来。 杨柳青气得将客厅里的一对大花瓶摔得粉碎骂道:“十六七岁的姑娘也不小啦不是亲叔叔哼真不要脸躲在男人房中不肯出来。”故意骂得让冯瑛听见。 冯瑛在房中听得她这样的骂果然生气唐晓澜急道:“瑛侄女她说话不知分寸你别生气。”冯瑛想起内功窃要叔叔尚未完全领会眼泪滴了出来道:“叔叔那么晚上我来看你。”打开房门气呼呼的跑出杨柳青见她小嘴紧绷双眼圆睁怕她作反而不敢说了。 唐晓澜等杨柳青进入房中面孔一扳说道:“你连我的侄女也不能容你还来见我作甚?”杨柳青一怔想不到唐晓澜竟然也会向她气。哭道:“好呀你要侄女就不要妻子了!” 唐晓澜怒道:“胡说!你当我们是何等样人?她是个孤女你还要折磨她吗?我告诉爹爹知道。你容不得我们我们今天便走!”杨柳青虽然骄纵任性心地倒并不坏闻言一震哭声顿止。唐晓澜半哄半骗软硬兼施将她劝住。以后杨柳青果然不敢当面冯瑛的脾气了。 冯瑛白天也不敢到唐晓澜房间。仗着轻功神妙每晚三更之后便偷偷去和唐晓澜相会将天山一派的练神练气练精之法细心传授给唐晓澜托言是师傅要她代教的。唐晓澜也想到内功治病这点用功甚勤。但他却并不知道冯瑛已将他与杨仲英的话听去教的学的都有深心大家都不说穿。 如是者过了一月冯瑛与杨柳青相安无事唐晓澜内功颇有进境也甚喜欢一日白天唐晓澜想与冯瑛研讨天山剑法中的精微之处一早与她往后山杨柳青四觅不见在家中正自生气忽闻得外面有拍门之声。杨仲英交游广阔时有江湖上的奇人异土相访杨柳青心想:“不知是哪位客人来了?”偷偷到厅后屏风向外张望。只见爹爹已候在客厅三位客人一男二女大步走上台阶。男的是个光头头虽白面色却是红润有光两个女的一老一少跟在后面那个少妇面有悲愤之容。似乎是寻仇来的一般。 只听得杨仲英霍然起立欢声说道:“唐二先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那老头道:“我带小女来给你老叩头向你求情来了。赛花你还不给杨伯伯叩头么?”那少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果然跪下磕头。杨柳青看得极为纳罕心道:“这是什么事啊?” 杨仲英更为纳罕又不好伸手去扶只得欠身还了半礼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难道有什么人还敢欺负你们吗?” 那老头咳了一声道:“孩子哭哭啼啼有什么用?有杨老前辈给你主持公道你还怕你的大仇不能报吗?” 杨仲英眉头一皱道:“唐二先生你们千里道道从四川到此为的是要我替你们报仇吗?我年纪老迈对江湖上寻仇殴斗之事已不愿插手其间。再说凭你们的本领还怕有什么仇不能报呢?” 随同来的那个老妇忽然从旁插嘴冷冷说道:“他们的仇人藏在一个有大势力的人家里不经过你老人家他们不敢去找。” 杨仲英奇道:“有人敢与你家结仇?这事已经奇了。到底是什么仇恨?仇人是谁;他又靠谁包庇?唐二先生你说出来我虽然不愿插手这里的武林人物都是朋友有什么为难之处也好商量。” 那老头眼睛一亮朗声说道:“那么我们多谢杨老英雄了。小女要报的是杀夫之大仇仇人就在你老府上!” 正是:晴天来霹雳大祸起萧墙。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箭发弹飞 剑光惊巨孽 舞休歌罢 杀气隐华堂 杨仲英大吃一惊心道:“这事真真奇了!难道是青儿闯下的祸么?”想到此处不禁寒意直透心头颤声说道:“我家中只是我父女二人我封刀已久女儿本事平平料她也不能伤了令婿。二先生你恐怕找错仇家了!” 那老头干咳一声徐徐说道:“令婿回来了没有?”杨仲英道:“晓澜所做的事我都知道他上月还在雪魂谷养伤”那老头不待他说完接续说道:“令婿和一位姑娘上月从河南同回可有此事?”杨仲英道:“有此事!”那老头道:“这位小姑娘便是我的杀婿仇人请老英雄将她交出!” 原来冯琳以前在陈留附近所杀的王敖便是唐二先生的女婿。唐家老一辈的兄弟三人都以暗器的歹毒名闻江湖。冯琳以前所中的七煞白眉针便是唐家秘传的暗器之一。 这唐二先生名叫唐金峰在三兄弟中性情最为狂傲他只生一女名唤赛花唐金峰对她溺爱非常唐赛花听得丈夫惨死哭哭嚷嚷寻死觅活要父亲替她报仇。唐金峰也觉得爱婿被杀大有损于唐家威名便携了女儿离开四川寻到河南找寻杀女婿王敖的凶手。 消息并不难得韩重山的妻子叶横波便是当日在场之人但当时清宫已传下密令在一年之内不许搜捕唐晓澜和冯琳。至于原因如何除了哈布陀一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叶横波恨极冯琳与她作对见唐家父女找来正合心意。她慑于清宫密令正好假手唐家父女将她除掉。 唐金峰父女靠了叶横波的带引寻到山东一探便探出唐晓澜携同如此这般的一个小姑娘同住杨家。叶横波和唐家父女那知道这是姐姐不是妹妹因此不假思索便到杨家来要凶手。 杨仲英也不清楚冯瑛是不是凶手闻言吃一惊。问道:“令婿在什么地方被杀害的?怎的会与那小姑娘结仇?二先生怕听错了别人的话吧?”唐金峰怒道:“在河南陈留被杀的这位韩太太便是证人。”杨仲英打量了叶横波一眼见她年虽半百却妖里妖气不像正人。道:“这位韩太太当日在场么?可否将经过情形说给老夫知道。哎我老糊涂啦还未请教尊夫人的名字。” 叶横波冷冷一笑道:“我夫妇贱名提起来也许老英雄听人说过。”唐金峰道:“灵山派的名宿韩重山夫妇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凭她的身份还会胡赖你收留的那位小姑娘吗?” 杨仲英仰天一笑道:“老夫眼拙该责该责。韩重山听说是当令皇上得力之人那么令婿想必也是在公门中当差的了?” 唐赛花道:“是在公门当差又怎么样?”杨仲英道:“公差追捕犯人这样的仇杀事极寻常。也很难说谁对谁不对。二先生是武林名宿也当知道官差杀贼或贼杀官差都不能与私仇结怨等同看待。武林中人也很少会插手其间。二先生不管是不是她杀的我看这冤仇还是解开为是。” 杨仲英一顿轻描淡写唐赛花哭嚷道:“难道我的丈夫平白给人杀了不成?老匹夫你今日不将凶手交出那可万万不成!” 杨仲英又是仰天一笑唐金峰道:“赛花你别闹我自有分教。”杨仲英道:“二先生我言尽于此。你若要与我叙旧日交情咱们同饮一杯。报仇之事请你别提了!” 唐金峰冷冷一笑道:“杨老英雄你忘了一事了。”杨仲英道:“什么?”唐金峰道:“被杀的人是我的女婿是我女儿的丈夫。我们父女和死者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武林朋友可比。我们替他报仇谁也拦阻不了!杨老英雄你既然不愿插手其间那我们也不能勉强于你。但我可要请你恕我们无礼我们可要自己动手搜捕了!” 杨仲英勃然作色大声说道:“二先生你也忘记一事了。”唐金峰道:“忘记什么?”杨仲英道:“你忘记这里是在我杨仲英的家中!我的家岂容人随便搜查?”唐金峰道:“那么你是诚心要拦阻我们了?”杨仲英道:“我收留的人便是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我一肩挑起便是皇帝问我要人我也不给!” 唐金峰磔磔笑道:“哈哈那么咱们是白来一趟了?赛花你记得出家门时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唐赛花道:“爹爹你说过若不能为女婿报仇就不回四川。”唐金峰道:“是啊!你记性不坏杨老英雄你忍心看我这把老骨头埋在外乡吗?” 杨仲英道;“好那就请你动手让我埋骨家中吧。”唐金峰道:“哈哈不敢但杨老英雄既然这样执拗庇护凶徒我也只好请你恕我冒昧我可要请教你的铁掌神弹了。” 杨仲英道:“很好我也要见识你们唐家的暗器。”背上弹走下台阶唐金峰随着走下庭心。杨仲英道:“请!”唐金峰衣袖一拂一招“肘底看锤”猛然捣出杨仲英双臂一振身随掌走迅若狂飚呼呼两掌横扫出去。唐金峰肩头一缩霍地跨身双拳交错使的是长拳招数拳风猛扑面门。杨仲英见他功力甚深低喝声:“好!”侧身分掌一个虎跳抢到了唐金峰右侧一记“惊涛拍岸”掌风飒然拂面拍到。唐金峰疾退两步小臂一圈一招“弯弓射雕”半守半攻杨仲英的招数解去。两人越斗越狠空庭虽只两人但听那拳掌劈风之声就如数十人相斗一般。杨柳青在屏风后看得甚为心急悄悄的跑回去把弹弓取了出来。 这时两人斗得更酣渐渐不闻拳掌噼啪之声只见人影飘飘盘旋来往声势似不若适才惊人却是生死存亡之斗两人都用上了内力拆招破招拳脚未沾招式即换虚虚实实变化繁复之极! 斗了一阵但闻袍袖拂风之声杨仲英掌法倏变闪缩不定若按若拍在外行人看来似是轻飘无力但却是掌含内劲柔中带刚一按实了便刚劲非常这掌法兼采铁沙掌和擒拿手两家之长。在唐金峰看来不啻是铁锤巨斧凿石开山竟逼得他不敢硬接。 杨柳青在屏风后看得眉飞色舞弹弓也垂了下来。场中两人斗到分际唐金峰改用磨身掌游斗显见力已不支。唐赛花叫道:“爹改斗暗器吧!”杨仲英蓦地一声长啸双掌一引一拂身形一晃左掌一招“铁骑突出”右掌一招“长鼓齐鸣”唐金峰一拳捣空对方掌风飒然已到胸际。好个唐金峰临危不乱右足一旋借拧之势沉身闪避杨仲英双掌在他面门劈过掌风劲掠唐金峰眉心辣辣作痛眼睛都几乎给震荡得不能睁开一个倒翻退出丈许叫道:“杨家铁掌名不虚传!看暗器!”反手一扬只听得铮铮两声两支银镖破空飞出! 杨仲英身回势转但见镖贴肋旁倏然穿过。刚说得一个“好”字蓦见寒星飞溅迎面扑来杨仲英知是唐家的拿手暗器七煞白眉针急运内家真力双掌齐推掌挟劲风呼呼两声白眉针未能近身纷纷坠地。唐金峰道:“好呀再接这个。”手扬处呜鸣怪响五团黑忽忽的东西当头罩下杨仲英弹弓一曳连珠打出暗器在半空相撞唐金峰所的五个圆球一碰即裂忽然射出数十道火光! 杨仲英和身一滚翻起身时已扯下了身上的长袍旋风急舞火星飞溅幸未伤身但已沾了满身泥土。 杨仲英知道唐家暗器层出不穷只有争取机先控制主动才能幸免。唐金峰三斗暗器未能伤敌窒了一窒。杨仲英大叫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弹弓一曳铁弹子已似冰雹一样打来。 唐金峰叫道:“好呀今日才撞到对手!”改用金钱镖应敌以满天花雨洒金钱的手法将铁弹子也碰得纷纷坠地。杨仲英的神弹虽打不着他但已逼得他忙于应付自己可以喘口气了。 打了一阵双方俱无损伤忽然静止下来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似斗鸡般互相注视一个是手扣弓弦沉腰作势一个掌翻暗器双眼圆睁。两人此进彼退绕场三匝兀是不一弹。杨柳青看得暗暗纳罕却不知这已是他们两人决战的关头! 两人都知难伤对方所以大家都寻暇抵隙等机会施展杀手。绕场多匝蓦地一声喊两人都跳了起来杨弹丸唐施毒箭所击的都是对方咽喉要害手法之快、劲、准令人叹为观止。换了一招仍然各自避开又停了下来两人都俯伏作势目不转睛的凝视对方。 杨柳青见父亲紫张之极汗珠沿着面颊滴下却仍是手扣弹弓宛如石像动也不动。那唐金峰也是如此。杨柳青心道:“那老头目不旁视我用连珠弹暗袭取他穴道岂不甚好。”弹弓一曳连三弹一取唐金峰上盘的“眉尖穴”一取中盘的“灵府穴”一取下盘的“窍阴穴”三弹齐摹听得父亲叫声“不好!”杨柳青吃了一惊忽觉一股劲风扑来屏风碎裂唐金峰了一枚铁弹又将杨柳青所的三枚铁弹子反震回来。幸得杨柳青见机屏风倒时她也随倒地上弹丸从她头顶飞过嵌在后面的墙壁之中。 到杨柳青再站起身时庭院中暗器已是满空飞舞。唐赛花左手白眉针右手毒蒺藜助父袭敌。他们唐家的规矩从不以二敌一。可是对方有人助战这禁例就可解除。唐赛花的功力可比杨柳青深得多父女俩一夹攻顿时如虎添翼。唐金峰喝道:“杨老儿还不服输吗?”杨仲英闷声不响唐金峰双手一扬蝴蝶镖夹着毒蒺藜四方飞到那蝴蝶镖中藏机括忽地斜飞忽走直线防不胜防!杨仲英顾不得弹运掌成风。将蝴蝶镖击落蓦地腿弯一麻脚跟一软扑空倒地。唐金峰叫道:“赛花住手他两腿都已中了我的毒蒺藜了!” 杨柳青一跃扑出唐金峰道:“是此人吗!”叶横波道:“不是!”唐赛花一口飞刀将杨柳青的弹弓劈成两截。杨仲英道:“青儿不准上来!”翻身坐起面色灰白。 唐金峰磔磔笑道:“杨大哥这番真真得罪你了!请你将凶手交出来吧!”杨仲英抗声说道:“唐老二你想我向你低头那是万万不能!”唐金峰道:“你不是不知我们唐家暗器的厉害你中了毒蒺藜没有我的解药纵不亡也要残废!”杨仲英哈哈笑道:“我杨某若然怕死也不能在武林中混几十年了!”唐余峰翘起拇指说道:“好你有种!若你与凶手有过命的交情为朋友两肋插刀那还值得!但我们已查知你与那小丫头一无亲二无故。你凭什么要庇护她?”杨仲英道:“江湖上道义为先她是一名孤女既然到了我家那就不能容外人欺负。”唐金峰大笑道:“事到如今你就不容她给人欺负也不能了。你自己性命难保还凭什么包庇凶徒?哈!对不住我们可要动手搜你铁掌神弹的贵府了!” 杨仲英气得眼睛黑忽听得叶横波道:“不必搜了。”大门外走进了两个人:正是唐晓澜和冯瑛。 杨仲英叫道:“晓澜你快带她逃走!”唐金峰道:“是这个小丫头吗?”叶横波道:“正是!”身形一晃抢先却堵了大门。冯瑛兀然不俱和唐晓澜飞步抢进齐声叫道:“公公、师傅你怎么啦?”杨柳青横了冯瑛一眼道:“都是为你我的爹已中别人的毒蒺藜啦。”冯玻双眉倒竖叫道:“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事我来承当!唐叔叔你扶公公回去。” 冯瑛这几句话原是江湖上的口头禅唐金峰听了却以为她就是凶手。杀了人还口出大言大怒喝道:“野丫头你小小年纪出手这样毒辣杀了人还不服罪吗?”唐赛花已忍耐不住扬手就是三柄飞刀! 唐晓澜和杨柳青将杨仲英扶进静室杨仲英跌坐床上气喘喘的道:“晓澜有青儿服侍我就够了。你快出去用宝剑开路一定要把瑛姑娘救出去!我们杨家的人绝不能容人捕去!” 冯瑛身形一晃小手一抄避过两把接了一把唐赛花再度出手打出三把毒蒺藜冯瑛把飞刀还掷过去正拟再接忽听得唐晓澜叫道:“他们的暗器有毒不能乱接!”冯瑛肩头一缩一个镫里藏身三把毒蒺藜也打空了。 唐金峰见冯瑛身法奇快心道:“怪不得王敖会丧在她的手中。”叫道:“赛花你让我来!”双指连弹用金钱镖打冯瑛穴道! 冯瑛一听风声已知劲疾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横剑一披只觉剑尖乱颤火星飞溅心道:“这人的腕力不在杨公公之下!” 唐金峰见三枚钱镖都给宝剑劈碎勃然大怒左手金钱镖右手蛇焰箭纷纷射至!冯瑛展剑磕钱镖腾身避火箭。蛇焰箭落处便是一溜蓝色的火焰蓬然炸裂! 冯瑛听了他刚才的喝骂明知又是一场误会可是一来对方的暗器如雨欲解释已不可能。二来她恨唐金峰伤了杨仲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哪肯向敌人低声下气求他停手。 冯瑛身法轻灵剑招紧密唐金峰打了一阵伤不到她心头火起展出绝招暗器满空乱互相击撞有的斜飞有的直落冯琅全身己在暗器笼罩之下唐晓澜叫声:“不好!”正待拔剑助阵。忽见冯瑛宝剑一舞骤的飞起一圈银虹护着头面顿时卜卜连声暗器纷纷打在她的身上。 冯瑛身上穿的是钟万堂所送的金丝软甲刀枪不入何惧暗器?冯瑛虽给暗器的力道震得跳荡不休一阵如雨般的暗器过后冯瑛倏然提剑冲去身上竟是全无损伤! 唐金峰大吃一惊心道:“她的身躯难道是铁铸的不成?这仇万万不能报了!”唐金峰的暗器虽多经了两场恶斗也已是所余无几! 冯瑛趁着唐金峰一窒之际身形骤起疾如飞鸟剑光掠处迳取唐金峰左肋的“魂门穴”唐金峰飞腿一踢左掌疾斫两人换了一招冯瑛喝道:“你也接我的暗器看看!”左手一扬一把飞芒闪电射出。 唐金峰是暗器的大名家接暗器的本领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见他双袖一挥把飞芒卷得无影元踪。但冯瑛剑法何等厉害她是以暗器扰敌心神剑招随至。唐金峰才挡了暗器便觉冷气森森剑风刺面。饶他是武林名宿也自心慌!疾退之时顶心一凉头已被削去了一绺。 唐赛花见父亲危急急飞刀袭敌冯瑛道:“你也尝尝我的暗器!”唐赛花见飞刀射中她的心窝却忽地反弹回来已自目瞪口呆飞芒骤至待闪避时右肩一阵剧痛软骨已被飞芒透过! 唐金峰拉起女儿便走冯瑛如飞追扑。叶横波绝未料到唐家父女也会落败大为震惊冯瑛扑来叶横波横剑一封退后一步冯瑛杀得性起刷刷刷连刺三剑都是追风剑法的绝招迅捷无伦叶横波武功虽高挡了几剑亦已无心恋战抽身退出大门。这时庭院中已被蛇焰箭所引的火烧了起来。唐晓澜深知叶横波的武功绝不在冯瑛之下而那唐老头更难对付冯瑛虽然幸胜追出去必定吃亏急忙叫道:“救人救火要紧!”冯瑛心中一凛大声叫道:“你们这批贼男女再敢来扰我杨公公住宅我剑下决不留情!” 奔回来时杨家的人已纷出救火。冯瑛急忙跑进后堂入了静室只见杨仲英双腿肿得如水桶般大杨柳青低头饮泣冯瑛好不难过说道:“杨公公都是我累了你了。”杨仲英极为奇异问道:“他们呢?”冯瑛道:“他们都给我打跑了!”杨仲英道:“是真的吗?”冯瑛道:“怎么不真!”杨仲英大喜道:“好孩子这回全靠你保全了我杨家的威名了!” 说话之间唐晓澜也已进来。杨仲英笑道:“杨家总算未吃过败仗我死也瞑目了。”唐晓澜见他双腿又肿又黑急道:“阿英快把碧灵丹拿出来!” 杨仲英道:“这唐家的暗器最为歹毒除了他们的本门解药任谁也不能救治。这碧灵丹可以治别的内伤暗损别糟塌了吧。”冯瑛哪里肯依仍是要他服了服后果然稍好一点毒气不再上升但双腿麻木不灵所中的剧毒仍是未能消解。杨柳青唐晓澜冯瑛三人急得团团转毫无办法。 杨仲英吸了口气道:“死生有命我不急你们替我急什么?何况它也未必能致我死命。这碧灵丹虽非对症解药但只要毒气不再上升那我就绝死不了。” 冯瑛道:“既然只有他本门解药才能救治那么我与唐叔叔去追他们便是。”杨仲英道:“他们既与韩重山的婆狼同来想必还有大内好手在后你们只有两人如何可去?”冯瑛心想:我与唐叔叔拼死无妨但住宅空虚若他们有人乘虚侵袭那岂不是害了公公与姑姑性命。因此虽然焦急万分却也不敢离开杨宅。 其实杨仲英与冯瑛都猜错了。允祯有把柄在唐晓澜手里一年之内绝不会派大内高手前来捕捉这次叶横波带唐家父女前来不过是她个人的行动。而唐金峰也只是为女婿报仇而来并非清廷的走狗。 唐金峰数十年威名被一个女孩子杀得惨败又羞又气逃出杨家之后默不作声叶横波与唐赛花都不敢逗他说话。走了十多里唐金峰突然问道:“真是这个女孩子吗?你有没有看错?”他想起叶横波曾告诉他:王敖当日曾剧斗半天而且是中了那女孩子的飞刀才被杀的。不禁起了疑心想道:“王敖本事还在赛花之下若然是今日和我恶斗的那个丫头只怕不到三招就要送命何须半日之久?而且那女孩子所使的暗器也并不是飞刀。 叶横波也起了疑心冯琳当年在四皇府时叶横波也曾传她技艺对她的本领极为熟悉。后来在陈留附近相遇冯琳的技艺虽然大进也还不是她的对熟酰但今日看冯瑛的武功决不在她之下叶横波心想相隔不到三月纵有神仙传授进步也不能如此神。 叶横波正在疑心被唐金峰一问沉吟良久呐呐说道:“相貌极似武功不似。我也不知是何道理?”唐金峰拍掌说道:“糟了若然不是那岂不白白害了杨仲英的性命。杀王敖的仇人是谁以后我们再查个水落石出杨仲英的性命我却不能让他在死在我的手上。” 唐赛花一怔道:“爹那你欲如何?”唐金峰道:“送解药给他!”唐赛花给冯瑛的飞芒刺穿软骨虽无大碍恨在心头立即说道:“纵然不是这个人所为但我们都吃了她的大亏这粱子是结定了。如何好给他再送解药。”唐金峰道:“又不是送给她是送给杨仲英。”唐赛花道:“杨仲英和她还不是一样?我们送解药给他总是先向他们低头这岂不折了我们唐家的威风。” 唐金峰只有这个女儿很听她的说话。想想也不无道理。便不再言语继续前行。可是心中越来越是不安蓦然站住对女儿道:“好我另有主意了!” 唐赛花问道:“什么主意?”唐金峰道:“我们不必亲送解药给他托人转送便是。杨老头在武林中也算一等人物我们虽不怕他但江湖上的朋友若知他是死在我们手上麻烦却免不了!”唐赛花一想父亲的顾虑确非虚言不敢拦阻。唐金峰立近叫住一个过路行人拿出一两银子请他代送东西给杨仲英。那人笑道:“杨老爷子这几县的人谁不钦佩。银子你收回去吧我代你送到便是。”取了解药立即奔去杨家。 偏偏这人是个胖子跑了半里便觉气喘。他又不知解药重要他想亲手交给他所尊敬的人不肯托其他小伙子代送。行行歇歇走到杨家已是掌灯时分。 这时杨仲英的双腿已完全麻木用刀刺腿放出毒血也不觉痛。这人气喘喘的敲门跑进叫道:“杨老爷子有人送东西给你。”杨仲英一瞧是镇上熟人笑道:“李大胖辛苦你了。是谁托你送来的呀?”那人见杨仲英这个模样吃了一惊说道:“是一个姓唐的客人托我送的!” 唐晓澜这一喜非同小可杨柳青道:“那老头居然还有这样好心?”疑那解药是假。杨仲英一面叫家人备马送那胖子回家一面拆开解药看了用法立刻内服外敷正色对杨柳青说道:“唐老二虽然有时行事乖谬但凭他身份岂肖送假药害人。”服了之后肿毒果然渐消但因时间隔得太久肿消之后两腿仍然麻木不灵。 过了三日毒性化净可是杨仲英腿血管已经硬化走路不能用力一拐一拐的还要扶着墙壁而行看来已是残废定了。 家人和冯瑛等当然难过不过杨仲英得以拾回一条性命也算不幸中之幸杨柳青心中暗暗埋怨冯瑛认为父亲的残废都是因她而起。 这一晚冯瑛又偷到唐晓澜房中他们在这三日之中衣不解带在杨仲英病塌之旁看护未曾研习武功。 也是合当有事这一晚杨柳青半夜醒来想到父亲房中一看走过回廊忽见唐晓澜房中尚有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贴耳一听忽听得冯瑛和唐晓澜低低谈笑之声。 杨柳青这一怒非同小可火气上冲哪还把冯瑛的本领放在心上。呼的一掌击碎窗门戳指骂道:“贱丫头好不要脸!” 冯瑛愕然起立道:“姑姑你听我说!”杨柳青这时已失了理性一手便抓冯瑛头大声骂道:“你还说什么?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干什么?哼好不要脸!”冯瑛霍地点头避过杨柳青一抓杨柳青兀是哭骂不休动手再抓冯瑛勃然大怒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杨柳青骂道:“我当你是个偷汉子的小贱人!”话刚出口冯玻手掌一扬拍的一声结结实实打了她一个耳光。杨柳青痛得倒地滚叫冯瑛已经冲出房门去了冯瑛性情纯真刚烈本来不是一个能受人气的姑娘只因为了叔叔才忍了这么些时日。她打了未来的婶婶一个耳光亦不后悔。回到房中心中想道:“唐叔叔对本门的内功窍要已全领会。今后只要肯下苦功便行了。但内功是否能助他解消毒性却还是未可知之数。我何不到京城一走拼了性命也得给他取到解药以报他相救之恩。至于这个“婶婶”以后我永不理她也算不了什么。”她想了便行马上写了一封书信叫他在一年之内不要离开杨家待她取回解药。并叫他代向杨公公赔罪写好之后再到唐晓澜房中唐晓澜和杨柳青都已不在。冯瑛把信用端砚压在他的书桌上迳自走了。 杨仲英听得唐晓澜房中吵闹叫家人把唐晓澜和杨柳青唤来问明原委把杨柳青骂得狗血淋头杨柳青哭道:“爹你总帮着外人你也不知他们是多么亲热!”杨仲英拍床大骂:“你还说你还说。她是一个小孩子会抢你的汉子不成!你不要脸还胡骂别人!”杨柳青从未受父亲这样骂过撒赖哭道:“小孩子?十六七岁的姑娘还是小孩子?”杨仲英捶胸叫道:“都是我不好纵坏了你这个丫头滚出去!”唐晓澜尴尬之极上前扶道:“爹你别生气!”杨柳青面色灰白哭哭啼啼跑了出去越想越恨跑入唐晓澜房中将书籍乱摔现桌上冯瑛留下的信心道:“哼还敢偷偷送信来哩!”拆开一看见上面说什么解药之事莫名其妙一把撕了。 唐晓澜劝了好久杨种英火气渐消流泪叹道:“都是她母亲死得早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唐晓澜一阵心酸。杨仲英忽然说道:“晓澜我平生最重言诺我本来答应过你代找瑛姑娘的妹妹只是我如今残废走不动了。你走一趟吧。我一面托人代为仿问名医你在外面也可自寻解药。一举两得岂不甚好。而且经过了这场大闹你离开之后我可以好好管教青儿待你回未之时事情已成过去便好说话。”唐晓澜道:“只是你老人家”杨仲英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武林中的朋友若然知我受伤一定会来看我。你还怕没人守护我么?”唐晓澜道:“那也要等武林的朋友来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唐晓澜知道了冯瑛出走的消息更是心忧气在心头和杨柳青见面也不招呼。杨柳青本想问他要取什么解药见他如此也不说了。到了中午得了消息的武师果然6续都来问候。唐晓澜放下了心待杨柳青入她父亲的房中招呼客人之际悄悄出走。 过了半月唐晓澜已出现在济南市上。济南市上正传说纷纷说是有个美若天人的小姑娘在市中酒肆伤了张巡抚的儿子和抚衙的教头公差正要捉她。唐晓澜听了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姑娘不是冯瑛便定是冯琳。” 唐晓澜在济南市访寻几日毫无消息。一日忽见城门大开几驾十分华丽的马车上饰黄盖前有仪仗后有随从前呼后拥直奔抚衙。唐晓澜好不奇怪心道:“难道是皇室中人么?挤到人丛中一望忽见中间那辆马车有人揭开车帘身披绣袍顶戴珠豫缨络纷垂怦然王者打扮得意洋洋向着热闹的人招手。唐晓澜见了又是一凉此人非他正是在山东海外称王的鱼壳! 唐晓澜看得出神目睹那几驾马车入了抚衙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忽然有人在唐晓澜肩上一拍唐晓澜回过头来喜出望外拍他肩头的人竟是甘凤池。甘凤池低声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你随我来。” 唐晓澜到了甘凤池所居的客寓甘凤池关了房门这才笑道:“刚才你也瞧见了?鱼壳还妄想接收山东做他的藩王呢!据我所知允祯此际已派水师直捣他的巢穴去了。”唐晓澜道:“四娘呢?”甘凤池道:“八妹还在浙江。白五哥夫妇前几天还在这里现在已乘船出海赴田横岛了。”唐晓澜道:“为什么?”甘凤池笑道:“鱼壳聚有几万水寇粮食财宝积聚甚多未尝不可利用。所以我要他们偷偷回去。鱼壳不在他女儿也可指挥部众抵御敌兵。” 唐晓澜道:“那么鱼壳在此岂不甚险?”甘凤池道:“所以我要请你帮忙了。你知道我与大江南北各处的帮会龙头都熟抚衙中也有我的弟兄。我正想混进去伺机行事但有本领的帮手不多你来得正好可愿与我一同冒险么?”唐晓澜除了吕四娘外最服佩的便是甘风池当下一口答应。 鱼壳满肚密圈带了凌云岛主卫扬威、太湖寨主孟武功等前来赴会。山东巡抚张廷玉请他先歇三日谈交接之事当晚抚衙红烛高烧华堂夜宴一队歌妓载舞载歌称觞劝酒鱼壳兴致甚豪笑道:“靡靡之音教人难受换一个调子唱唱。”张廷玉道:“请大王点唱。”鱼壳道:“就唱张于湖的六州歌头吧!”歌妓唱道:“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遥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诛泅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前鼓悲鸣遣人惊!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蠢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长歌未完鱼壳已哈哈大笑道:“这才听得入耳。”此词是南宋张孝样(于湖)悲愤神州失陷托壮志于词章之作。鱼壳曾听白泰官歌过觉得甚好所以点唱其实他也不解其意。张廷玉听了面色微变。鱼壳大笑一阵举杯欲饮忽然一柄匕横里飞来呛嘟嘟一声响将鱼壳的酒杯打得粉碎。正是: 华堂腾杀气壮士见先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红烛高烧 喜筵腾杀气 寒潮低拍 海角盼孤舟 变出意外满堂宾客哗然惊叫抚衙高手纷纷扑上。冯瑛叫道:“张廷玉你想要你儿子丧命便尽管叫人上来。”短剑抵着张公子后心说道:“带我到飞翠楼去。” 张廷玉只此一子视同宝贝急忙喝止手下。眼看冯瑛押着儿子离开礼堂直趋后园。唐晓澜又惊又喜腰间被人轻轻触了一下只听得甘凤池道:“咱们快到外面接应。” 冯瑛昂然从人丛中穿过片刻之间来到后园。韩重山气红了眼暗器扣在手心却不敢动手。 天叶散人见冯瑛到来大为吃惊张廷玉哀求道:“让他们进去吧。”天叶散人挥手令火箭手散开叶横波问丈夫道:“你为何不用暗器?”韩重山道:“你忘了吗?她是皇上宠爱的人皇上曾吩咐我们最少在一年之内不许碰她。”天叶散人过来商量道:“走了鱼壳此事非同小可你看如何?”韩重山道:“若然只是张廷玉的儿子那么咱们把飞翠楼毁了让他陪丧也算不了什么。但你不见那野丫头吗?”天叶散人默然不语。叶横波忽道:“这女子未必是琳丫头待我试她一试。”韩重山道:“什么?她不是琳丫头是谁?”叶横波道:“有一人和她极为相似也许这女子是另一个人。”韩重山道:“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吧。弄不好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天叶散人再三思想也不主张冒险。这时冯瑛已走上飞翠楼见到鱼壳了。 鱼壳大为惊奇冯瑛道:“是甘大侠叫我来请你回黄海的。”鱼壳一跃而起道:“你话可真?”冯瑛道:“你不见我押着张廷玉的儿子吗?”鱼壳叹道:“我鱼某相识满天下上自皇帝下至走卒都有我的熟人今儿才交上一个肝胆照人的朋友。”对甘凤池的不计旧恨苦心相救甚为感激。 冯瑛忽道:“鱼大王听说你藏宝甚多是吗?”鱼壳道:“什么?你问这个干嘛?”心内狐疑想道:难道甘凤池还会觊觎我的宝贝?冯瑛尴尬一笑道:“我有个叔叔被人暗算吃下了很厉害的毒酒不知你有否解药?”鱼壳道:“什么毒酒?”冯瑛道:“过一年才作的毒酒。实在告诉你吧暗算的人就是皇帝。”鱼壳道:“我可从没听过有这样的毒酒。”冯瑛道:“暗算的人是皇帝呀!他们的古怪玩意儿多着呢!”鱼壳侧头一想道:“我有千年芝草能不能解可不知道。”冯瑛道:“好坏让它一试。”鱼壳若在平时一定笑她稚气可晒千年芝草哪有随便乱试之理但现在却毫无晒笑心思道:“小姑娘蒙你相救这些身外之物算得什么?不过芝草不在身边咱们先回去再说。” 冯瑛因为太过挂心唐晓澜的毒伤所以一见鱼壳便出言相问这时想起别人正是死生逃命之际自己拿这些事去麻烦他岂非不识时务不禁哑然失笑。当下和鱼壳等一行十余人走出飞翠楼。 冯瑛走在后头剑尖仍然抵着张廷玉儿子的背心走到园中过了炸药埋藏的危险地带经过叶横波面前叶横波突然把手一扬数枚三棱透骨钉齐向冯瑛飞来只要冯瑛用剑遮拦立刻便可知道她的身份。哪知人丛中突然跳出一人一举手就将叶横波的透骨钉全收了去。这人却是甘凤池。 张廷玉韩重山齐道:“使不得!”急把叶横波推开甘凤池喝道:“哼现在你还想暗算吗?”唐晓澜也跳了出来和鱼壳等人围成一圈甘凤池道:“你若不服咱们就在园中再斗一斗。”张廷玉忙道:“好汉们请走。我的儿子你们放了他吧!”甘凤池冷笑道:“到了海边我们自然放走你的儿子。”叶横波估量这时两边拼斗未必能赢何况还不知道这女子是不是冯琳也便不敢作声悄悄溜开。 过了十天鱼壳等一行人到了海边冯瑛将张廷玉的儿子打了两记耳光甘凤池训诫了他一顿依约将他放走。鱼壳找到了部属乘了一条大船扬帆出海。甘凤池等人和他同往。到这时才知道年羹尧的水师围攻水寨已一个多月想从正面偷渡实不可能鱼壳熟悉水道叫绕道旅顺口外的海面转过黄海联络海外各岛水寇准备聚兵解围。 冯瑛自幼居住天山乍见大海十分高兴海洋中的生物五花八门无奇不有。鱼壳一一替他们解释:那像伞子一样在海面飘浮的叫做水母;尾巴像一条细长而坚韧的带子牙齿伸开像山鸡嘴巴的叫做“塘鹉大嘴鱼”它永远张开嘴巴就像一个天然的大鱼网可以以逸代劳地等待一些小鱼自投罗网;那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团漆黑的墨水接着就在烟幕中逃得无影元踪的叫做墨鱼;还有一种张了翅膀的飞鱼在海面上空像一只海燕似的敏捷飞舞但眨眼之间它又在海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泳了。冯瑛目不暇接听鱼壳说得津津有味。 航行两天到了渤海与黄海连接之处这日早晨天色甚好远处海面闪耀着一片蓝绿色的磷光随波起伏星群稀落天色微明天空初露鱼肚白色忽而变为淡紫慢慢又放红光;云彩金黄海波明亮。冯瑛看得出神笑对唐晓澜道:“我只道天山日出是世上无双的奇景哪知在海上看日出还要美丽得多。”鱼壳笑道:“你看得多了但不觉得稀奇了。我倒很想到天山看看日出呢!”唐晓澜道:“看来今日又是平静无波了。我常听说海上风浪险恶原来也不过如此。”鱼壳皱眉不语原来这时节正是渤海风暴的季节若非为了急事鱼壳还真不敢扬帆出海。这几天天气异常晴朗鱼壳预感到这正是海上酝酿着大风暴。果然到了中午时天上响了几声闷雷天色突变旋风骤起片刻之后便闻得海啸如雷。卫扬威惊道:“海上风暴来了!” 片刻之后台风扬波浪涛像一个个山峰般的冲来浪花飞上半天声势惊人之极。鱼壳叹道:“我累了你们了。”甘凤池笑道:“同舟共济此正其时。”助鱼壳扶着舵柄强力把持。那船东倒西歪海水溅入船中各人即刻动手把水舀出又卸下风帆手忙脚乱。冯瑛忽然惊叫道:“啊大海怪来了!” 鱼壳抬头一看只见一条大鲸鱼像上一座小山般浮出海面喷出一条水柱正向大船游来。鱼壳急道:“决转舵避它!”百忙中还安慰冯瑛道:“这是鲸鱼不是海怪。鲸鱼性子和善不吃人的。”其实鲸鱼虽不吃人可是船只给它一碰十九覆没那可要比吃人的鲨鱼还可怕得多。 忽地呼喇巨响洪峰压顶大船给浪一抛撞在鲸鱼的尾部被鲸鱼一摆船上诸人虽然都是武功绝项全部给震倒船上。幸喜不是和巨鲸的头腹相撞要不然定沉没了。但虽然如此船舱已给撞破一个大洞桅杆也断了。鱼壳叫道:“快堵着裂口。”甘凤池等人各抱棉被和身塞着裂口海水灌鼻甚为难受裂洞虽给堵住海水还是缓缓漫入! 鱼壳叹道:“我一生在海上称王难道也要死在海上?”台风又起大船虽然卸了帆仍然给风刮得如箭飞走这时纵有千钧之力也难将舵把稳。鱼壳道:“这船无法救了甘大侠请在临死之前受我一拜。”甘凤池喝道:“一息尚存决不放手。咱们要死里逃生。”一面指挥人继续堵着裂口一面运“千斤坠”的内家功力稳着船身虽然般身仍是动荡不己可是却比前好了一些。鱼壳暗暗叫声:“惭愧”。心道:甘凤池虽然不似自己精通水性可是在生死之际却比自己镇定得多。 船上诸人合力坚持漆黑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地一声巨晌船身触礁甘凤池大吃一惊心道:尽了力还不能挽回劫难也只好由它了。鱼壳却大喜叫道:“有救了。渤海这段水面没有巨礁我们的船现在搁底想必是飘浮到什么海岛来了。”跳下水去水浸至喉定睛察看果然是个小岛。 鱼壳道:“困在海岛船上还剩下的东西都不能丢了。也许咱们要过野人的生活了。”和甘凤池等合力将船拖近6地这时海上风暴已止东方又现出鱼肚白色原来他们在海上飘浮已过了一天一夜了。 众人在沙滩上歇了一阵吃了干粮恢复体力海风吹来异香扑鼻香气中却又带着腥味远望过去只见绿荫覆全岛花开树上灿如云霞鱼壳心道:这是什么花?我在各处海岛从未见过怎么香气如此奇怪。 太阳升起海面众人体力恢复。鱼壳背了药囊带领众人进入海岛。鱼壳的一个随从忽道:“你看那是不是榆树怎么长得如此奇怪?” 那榆树枝干弯弯曲曲恍然蛇形有一个随从禁不住用手去摸鱼壳心中一凛急叫道:“快走!”那随从突然惨叫一声身子仆倒树上飞起了一条长蛇唐晓澜拔出游龙剑将蛇斩断。同行中忽地又有两人大叫原来是踏着了盘在路上的大蛇幸喜没有给它咬着。 鱼壳道:“快退出外面沙滩。”树林中沙沙之声大作无数长蛇窜了出来鱼壳叫甘凤池唐晓澜与他殿后用石头打死几条追出来的蛇退到海滩那被蛇所咬的人已是全身紫黑不能救治。众人大骇。鱼壳在袋中取出一大块雄黄叫每人分一块悬在身上忧形于色说道:“咱们到了天下的第一魔岛了。” 甘凤池骇然问道:“什么魔岛岛上难道有魔怪吗?”鱼壳道:“甘大侠有所不知。旅顺口西北海面有个小岛叫做蛇岛岛上毒蛇无数看此情形这个岛是蛇岛了。毒蛇的口涎可治麻疯岛上有一种树便叫麻疯树开的花经霜不凋所以又叫避霜花。我刚才闻得那麻疯树上的花香一时省觉不起要不然我也不会冒昧进去了。蛇性喜欢林中潮湿之地除非是出来晒太阳否则很少到海滩干燥之地咱们可以暂安。”唐晓澜省起一事问道:“蛇岛附近是不是有个小岛叫做猫鹰岛?”鱼壳道:“是呀本来叫做海猫岛的因为它飞时出似猫的叫声所以被人叫做海猫其实它并不像猫。这两个岛自古以来无人敢到。尤以蛇岛更甚别人听到这个名字也害怕了!”唐晓澜道:“那萨氏双魔不是在猫鹰岛出来的吗?”鱼壳笑道:“我记起!那次在田横岛聚会时双魔还想收你做徒弟呢!”突然想起当年开府称王之事不禁黯然。歇了一歇才继续说道:“这两个岛自古以来无人敢往但到了近几十年却给三个怪人盘踞住在猫鹰岛的乃是萨氏双魔他们武功虽高也还不足令人震骇。盘踞在蛇岛的人听说武功却是深不可测虽然没人见过但他能驯服众蛇只此一点已是令人骇异。”甘凤池道:“听江湖前辈传言住在蛇岛的异人名叫毒龙尊者真有这样的人吗?” 鱼壳道:“如何不真!允祯曾几次请他出山他都不允我也曾叫双魔约他相见他也不肯。听双魔说此人本来是一个患了大麻疯的病人恃着一身武功心想反正不能容于人世何不到蛇岛碰碰运气取毒蛇液和麻疯病树上的花来治。后来他在岛上住了几年麻疯医好了他和蛇也厮混熟了想起以前患了麻疯之时世人对他的冷淡反而不愿出去了。他的性情也越来越怪连双魔那样的两个魔头虽然和他有来往对他也非常忌惮。” 说话之间岛上蛇声又作。卫扬威惊叫道:“毒龙尊者来了!”甘凤池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野人披头散背后跟着一大群蛇将到海滩忽把蛇群喝住大步走上前来。 鱼壳急忙迎上拱手说道:“黄海鱼壳与江南甘凤池偶遇台风误闯宝岛敬乞尊者见谅!”毒龙尊者翻着一双怪眼不理不睬。鱼壳又道:“鱼某以前曾托萨家兄弟修函问好谅提尊鉴。”毒龙尊者瞪眼环扫众人忽道:“你们之中有患麻疯的吗?”鱼壳道:“没有。”毒龙尊者嘿嘿怪笑喝道:“你们既然不患麻疯来这岛做甚?都给我滚下海去!”鱼壳吃了一惊忙道:“我们的船已给台风毁坏待修好之后自当离岛。”毒龙尊者怪眼一翻出一种刺耳的声音摹然斥道:“谁理你们的事这岛不许你们逗留你们立刻给我滚下海去。”鱼壳一向在海上称王对皇帝也未曾如此低声下气不觉怒道:“你怎么这样不通人情?我们没有船只如何可以出海?” 毒龙尊者忽然仰天大笑叫道:“哈哈什么叫做人情?我豢养的毒蛇也要比你们人类好得多?”毒龙尊者以前患麻病时受尽世人白眼族中的伯叔兄弟扬言要把他丢下大海喂鱼不是他有一身武功几乎险死。后来他的师傅也不以他为徒弟父亲也不以他为儿子亲戚朋友见面即避同门兄弟要将他活埋种种冷酷都遭受了。要知几百年前麻疯病无药可医一般人又以为麻疯易于传染(其实麻疯不易传染)见了麻疯病人比见了鬼怪还要恐惧所以将麻疯病人活埋、浸死或烧成灰烬之事常常生世人也视为当然不以为怪。可是毒龙尊者身受这种种冷酷的待遇刻骨铭心却永不能磨灭。因此他冒险到蛇岛来治好麻疯之后就竟然甘愿自绝于人类永不到外间去了。这时忽然听鱼壳提起“人情”两字几十年在人世间所遭受的种种事情突然闪电般的从脑海中掠过登时暴怒起来。 鱼壳与甘凤池哪能体会到毒龙尊者这种感受都觉得此人怪僻得无可理喻鱼壳向甘凤池打了一个眼色朗声说道:“这岛又不是你买下来的谁都可以居住你凭什么要把我们赶下海去。”毒龙尊者冷笑道:“那你们为什么又要把我赶下海去外面那么多地方还不够住吗?这个小岛你们休想插足!”鱼壳奇道:“你疯了吗?谁要把你赶下海去。我们最多也只是借住几天。”他怎知在毒龙尊者心目之中把外面尘世的人都看成当年迫害他的人一样。 毒龙尊者见鱼壳晓晓抗辩越愤怒蓦然喝道:“好你们不滚待我把你们一个个抛下海去!”身形一起长臂暴伸一抓照鱼壳顶心抓下甘凤池早已准备动手暗运内家真力足尖点地腾空一格双臂相交甘凤池突觉火辣一阵麻痛又似给一股大力一推凌空跌了下来毒龙尊者“噫”了一声道:“哈原来你们会武功怪不得如此强项。”更不换招疾抓如风仍然探爪直抓鱼壳顶心! 唐晓澜与冯瑛都吃了一惊游龙断玉双剑出鞘两道寒光齐卷过去追风剑法奇快无比毒龙尊者怪叫一声长袖一挥劲风疾迫双剑稍稍斜歪毒龙尊者竟然就在间不容之际在双剑缝中骤然窜出左掌变抓为拿硬夺唐晓澜的游龙宝剑右掌一翻信手劈出冯瑛急忙退闪胸口竟似两日前在海上遇着风暴一样受掌力所压几乎透不过气来! 甘凤池功力深湛虽然坠地一个鲤鱼打挺立即跃起双掌用力一招“劈山断流”猛推过去双掌之力与毒龙尊者逼唐晓澜的左掌相碰这才刚刚抵挡得住。毒龙尊者又“噫”了一声脚跟一旋右拳横打甘凤池急急撤招。唐晓澜与冯瑛双剑齐到毒龙尊者哇哇大叫侧身分掌同时进击二人鱼壳飞起一脚“魁星踢斗”猛踢敌人胯骨毒龙尊者竟不回身腰扳一挺“蓬”的一声鱼壳脚尖所到如触钢铁反弹回来若非鱼壳武功也是上上之选这一脚踢不伤敌人自己先要折断!鱼壳一震急拔宝刀护着下盘。 甘凤池大惊飞抢上前以擒拿手的截手法来切毒龙尊者手腕毒龙尊者横肘一撞没有撞着双方各换一招。冯瑛飞身跃起刺他左肩唐晓澜侧身进剑戳他右肩。毒龙尊者逼得再放过甘凤池呼呼两掌强力荡开剑点与四人大战起来! 甘凤池内功深湛几达炉火纯青之境;冯瑛与唐晓澜得天山剑法真传奥妙无匹;鱼壳稍低但也不在白泰官之下。四人合力要比江南七侠联手之力还强劲得多。可是毒龙尊者却也要比了因高出不知多少。甘凤池只觉得比在邙山恶斗了因之时还要吃力。 毒龙尊者越斗越勇斗了一个时辰仍是着着抢攻掌风到处当者辟易。甘凤池内功深有火候虽然吃力尚还不觉怎样。冯瑛轻功妙趋闪得宜也不觉怎样。唐晓澜却已有点气喘。鱼壳则更是觉得心头烦躁口中焦渴渐渐招架不住! 冯瑛忽道:“唐叔叔你用须弥剑式我用追风剑法夹击这个野人!”须弥剑守多于攻施展开来全身给剑光护着游龙宝剑有断金切玉之能毒龙尊者不敢伸手进光网之中冯瑛的追风剑法狠准决捷与毒龙尊者对攻天山双剑配合得宜威力陡然增加一倍更加上甘凤池雄劲的掌力鱼壳老练的刀法顿时主客易势四人处境不似先前困蹩和毒龙尊者已有守有攻。 再斗了半个时辰天山双剑的威力尽量挥。毒龙尊者渐渐被迫转处下风可是仍无疲态。斗到分际毒龙尊者突然撮唇“嘘嘘”两声排在他后面的蛇群突如万箭齐向众人冲来! 鱼壳急叫道:“排成方阵不要慌乱!”海滩上的十余人由卫扬威、孟武功、路民瞻、李明珠四个武功较高的人分占四角各展兵器对毒蛇迎头痛击片刻之间打死百数十条群蛇嘘嘘吱叫在方阵外蓄势待攻形势极险。但这十余人只对付毒蛇形势虽险却尚未如甘凤池等四人之甚! 甘凤池等四人合战毒龙尊者也不过堪堪打个平手而今又要对付毒蛇真是死生系于一稍有疏忽立刻丧命。幸在游龙断玉二剑都是宝物紧急之时剑光一撩便是十条毒蛇被斩为两截毒龙尊者加紧掌力力敌四人防守尤其加紧对唐晓澜和冯瑛进攻想令二人不能抽出剑来斩蛇! 甘凤池忽地冷笑道“哼要靠毒蛇之力算什么英雄!”毒龙尊者眉头一皱忽而也冷笑道:“我本来就不是英雄谁说我是英雄来了哼哼若你们把我当是英雄也不至于把我逼到荒岛上来。”甘凤池想用江湖上的激将之法岂知毒龙尊者与江湖上的人物完全不同不单如此他和一般人都好像分处两个世界之中甘凤池的激将毫无效果。 又支持了半刻形势更险林中毒蛇听得同伴嘶叫来得更多了。众人想片刻之后便要受千万毒蛇啮体之刑无不心悸。 忽地里海外隐隐传来一种噪音群蛇忽然疾退尾相衔排成圆阵。毒龙尊者仰天一望也突然跳出远远离开了蛇群蹲在崖石之上。众人大为谅异个个翅长空但觉万里无云淡烟笼碧也不见什么异佯。 再过片刻噪音更强头顶上“嘎嘎嘎”的响成一片听出是禽鸟鸣声冯瑛忽然叫道:“啊呀!你看!”天边一大堆怪鸟疾飞而来黑压压的压在海面上有如一大片黑云鱼壳叫道:“猫鹰来了快躲快躲!”但海滩光秃秃的无处可躲众人只好聚在一处拔出刀剑等兵器自卫心中揣揣想那猫鹰凌空下击一定比毒蛇还难应付。 这时群蛇盘成圆阵昂头空际身体扭曲成弹簧之状好像是准备随时窜出迎击。 又守片刻那一大群猫鹰飞到海岛上空盘旋一阵突然扑下。毒蛇纷纷窜起顿时蔚成奇观。只见无数低飞的猫鹰给毒蛇一口咬着跌了下来;但也有无数毒蛇给猫鹰一啄啄着蛇头把它吊到半空然后扔下摔死海中长蛇满空飞堕众人惊心骇目甚怕猫鹰会把蛇摔到自己头上却喜那些猫鹰扔得极准竟无一条掉在地上。原来猫鹰与毒蛇常常恶斗在台风之后困了数日出动之时规模更大。而这次尤其是数十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众人适逢其会看到这场恶战。猫鹰知道6地上的蛇摔到海中必死无疑所以啄着了蛇头之后一定飞到半空然后把它扔到海上。 这一场猫鹰与毒蛇的恶战打了半个时辰渐渐分出胜负猫鹰虽然死亡甚多但因它能凌空飞翔到底占了便宜蛇群嘶嘶乱叫纷纷窜回岛上密林深处躲进石隙。这一大群猫鹰低飞盘旋几匝又“嘎嘎嘎”的叫了好一会子好像庆祝胜利然后横空飞过海面有好些猫鹰因为疲卷不堪飞到中途掉下海来。 毒龙尊者面色灰白把岩石捏碎了好大一把握在手中却不敢向猫鹰射击。因为若然有人动手猫鹰一定转移目标向人攻击那时就算绝世武功也难幸免。 猫鹰群去后毒龙尊者一言不默默走回林中甘凤池笑道:“真是一物治一物想不到这些扁毛畜生救了咱们性命。”鱼壳道:“猫鹰与毒蛇大打一场之后最少也要休战半月毒蛇再来咱们可要设法防御了。”但如何防御可是想不出法儿。鱼壳苦苦思索冯玻脱险之后又到海滩去玩海滩上无数贝壳十分美丽冯瑛见一个爱一个拾满了一个衣兜见到再好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丢了兜中原有的贝壳将好的补进。有一种贝壳叫做“虎斑宝贝”光滑晶亮壳面的花纹如虎豹皮一样十分鲜艳冯瑛不知其名极为喜爱为了找寻这种贝壳渐走渐远。 唐晓澜叫道:“阿瑛回来当心潮水把你卷去。”冯瑛回作个怪脸忽然“嘘”了一声跑回来道:“鱼老公公你快去看好大的海龟!”鱼壳心中一动道:“不要惊它!”过了一阵那大海龟缓缓爬上沙滩好像一把巨伞覆在沙上鱼壳笑道:“大海龟最易捉你只要把它推翻个身让它四脚朝天它就乖乖的听你捉了。不过象这样的大海龟若是普通的人也得有四五个人合力才能把它推翻。” 甘凤池也未曾见过这佯的大海龟闻言兴起跑上前去一掌将它推翻。鱼壳道:“将它拿到这里来。”甘凤池依言将大海龟捉回。鱼壳道:“你捏它颈脖。”甘凤池道:“干嘛要虐待它?”鱼壳笑道:“你捏它一捏咱们今晚少受好多惊恐。”甘凤池知鱼壳对海上事情经验丰富便依言捏了一下过了一会鱼壳将海龟一脚踢开微闻臊味原来是海龟撤了一圈黄尿。鱼壳道:“蛇怕龟尿这种大海龟的尿尤其有效。咱们今晚挤在龟尿圈中就不怕蛇了。”冯瑛抿嘴笑道:“我可不干。”鱼壳道:“你怕臊不在里也行不过不能离开三丈三丈之外蛇闻不到臊味它就可能来骚扰你了。” 鱼壳又道:“咱们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甘凤池道:“这样大的海龟三日都吃不完。”海龟的肉味极似牛肉众人吃了都很喜欢。 是夜果无毒蛇来犯毒龙尊者也不来扰。第二日又是个大好晴天。鱼壳道:“咱们今日把船修好离此地。”大船破烂不堪众人干了一天尚未完工。 晚上甘凤池与鱼壳、卫扬威等轮流守夜约莫三更时分忽听得海滩上木头碎裂之声甘凤池急将众人唤醒点燃松脂!赶赴海滩却见毒龙尊者提着一根铁拐在船身上乱扫一拐击中木片统飞众人赶到来时那条船早四分五裂破碎得不成样子想重修也无从修起了。 甘凤池大怒喝道:“你不许我们留在此岛我们走便是。你为何将我们的船只破坏?”毒龙尊者嘿嘿冷笑说道:“你们要走也不成了。我还没有玩够呢!咱们再来松散松散筋骨!”原来毒龙尊者在蛇岛几十年常睹群蛇与猫鹰、巨鼠三类搏斗自创了许多奇特的武功但他几十年足不出岛自己也不知武功到了何等地步。十余年前双魔到猫鹰岛隐居卑辞结交说他武功盖世无敌他亦是半信半疑。 这次他骤遇甘凤池一班高手打了半天十分畅快。回去一想忽然改了主意心道:“我何必将他们立刻赶尽杀绝?难得他们都晓武功不如就留下他们给自己试招玩得够了那时再扔他们下海或任由毒蛇将他们咬死也还未迟。” 甘凤池听得七窍生烟喝道:“妖人无理可喻合力将他毙了!”毒龙尊者哈哈大笑道:“我还不想杀你们呢你们就想杀我了?哈哈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道理人情?”铁拐一抡呼呼风响甘凤池不敢空手接招拔出厚背斫山刀斜斩过去喂的一声碰个正着虎口麻。冯瑛、唐晓澜双剑齐展毒龙尊者身形微动铁拐向唐晓澜一点唐晓澜识得厉害退后一步横剑一封不料毒龙尊者武功奇特腕劲一钢铁铸成的拐杖突然像腰带般一弯刷的一下打旁边的冯瑛。冯瑛万料不到他的铁拐杖也会转弯几乎给他扫着。幸在冯瑛轻功卓绝绝险之时剑尖向他拐杖一点身子突然反弹开去唐晓澜和甘凤池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左右夹攻解了冯瑛之困。 这一番毒龙尊者有兵器在手如虎添翼甘凤池、唐晓澜、冯玻、鱼壳四人使出浑身本领兀是处在下风!鱼壳一声呼啸卫扬威、孟武功两人也加入战团。这两人的武功与鱼壳不相上下以六敌一尾呼应才渐渐粑主客之势扭转过来。 斗到天色微明双方都已筋疲力竭毒龙尊者哈哈大笑又跑回林中。甘凤池愁道:“打他不死天天给他捣乱咱们怎能生还6地?鱼老前辈的水寨之围又有何人解救?” 鱼壳叹道:“我那水寨由它去吧只是累了诸君。” 甘凤池道:“我看还是冒险再造船只方有出路。”鱼壳道:“还未造好他就给你毁了造又何用。”付凤池道:“以我们众人之力打他不死胜他却无问题。咱们白天造船晚上派人轮值守夜造船的工场就在我们营地之旁闻警即呼合力斗他不让他破坏总有造成之日。只是那些毒蛇却无法对付。”鱼壳道:“岛上毒蛇经了前日那场惨败料不敢大举窜出海滩。其实毒蛇大半胆小怕人最毒的腹蛇胆子最小。它们除了怕龟尿雄黄之外还怕响器烂船上还有几个面盆可以拿来乱打吓蛇只要它们不是成群而来准可将它吓退。” 众人一想造船虽然未必能成总胜于在绝望中等死于是听从甘凤池之计白天伐木造船晚上派人守夜如是者过了三天除了少数毒蛇窜来骚扰立刻给打死之外毒龙尊者却是形影不见。 这晚下半夜轮到唐晓澜和冯瑛看守两人自从在山东抚衙相见之后虽然一路同行却未尝单独晤对。这晚两人值夜将近天明仍无响动。冯瑛笑道:“那个野人今晚大约不会来了。唐叔叔我问你你偷跑出来不怕婶婶生气吗?”唐晓澜面上一红道:“我不是偷跑出来的。”冯瑛笑道:“难道是婶婶准你出来的?我才不信。”唐晓澜道:“是我的师傅叫我出来找你的。”冯瑛道:“杨公会真好怎么婶婶却这样凶?”唐晓澜尴尬之极目光移开避而不答。冯瑛又道:“我那天打了婶婶一个耳光叔叔不恼我吗?”唐晓澜道:“那是该打的。”冯瑛忽道:“叔叔你也真可怜” 冯瑛心直口快不知不觉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在松枝的微光下见唐晓澜窘态毕呈赶忙收口唐晓澜心情激动伸手握住冯玻的手道:“阿瑛我的命苦是铸定了的。你日后可不要似我为了报答什么恩情就将自己许给人家。”这下轮到冯瑛面上飞红道:“叔叔胡说。我压根儿还未想到这桩事情。嗯其实嘛若是别人对你有恩那就是别人对你关心只要不单是为了报答那又何尝不可相配。”冯瑛尚是小孩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唐晓澜心中一荡笑道:“小小年纪就爱谈论这些!”冯瑛截着说道:“叔叔你胡赖是你先引我谈论的嘛!” 正谈得入神忽地里一声怪笑毒龙尊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边。铁拐一抡当头劈下唐晓澜和冯瑛左右跃开双剑交击相距已近躲闪艰难叮当两声双剑都斩在拐杖上火星飞起冯唐二人给震得几乎跌倒但毒龙尊者的拐杖也给斫了两个缺口。 唐晓澜大叫:“妖人来啦!”毒龙尊者磔磔怪笑突然伸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抓向唐晓澜手腕抓到笑道:“你这把剑倒是宝物借给我看看!” 唐晓澜手腕一振剑锋倒挂毒龙尊者本不把唐晓澜看在眼内自恃过甚想不到天山剑法神妙无匹败里救招剑锋一击顿时在毒龙尊者手臂上划一道伤口。这一来毒龙尊者真个了野性五指一紧抓着唐晓澜手腕脉门唐晓澜全身软麻无力再刺。 毒龙尊者疾跑如飞叫道:“宝剑我也不要了我要将你丢到大海喂鱼!”冯瑛飞身急赶甘凤池等也闻声来救。 冯瑛轻功较好三起伏箭一般窜到毒龙尊者身后举剑便刺毒龙尊者反手一拐冯瑛冲上三丈退后两丈屡屡给他震退仍是紧追不舍。 甘凤池道:“瑛姑娘不可冒险。”冯瑛那里肯听追到海边只见毒龙尊者左手一抛把唐晓澜连人带剑抛落海中冯瑛哭道:“妖人我与你拼了。”运剑如风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剑凶辣毒龙尊者呼呼两拐横里扫来。冯瑛仍是挺身直上毒龙尊者心道:“这女娃剑法精绝可不要将她击毙劲力已强自缩回一半但虽然如此冯瑛也已禁受不住给他拐杖一挑飞到半空也落下大海。毒龙尊者摇叫道:“可惜可惜!” 这时早潮乍浪涛汹涌冯瑛虽通水性却非极精给一个旋转的水涡一卷顿时卷到海心只见唐晓澜载浮载沉正在自己面前不远。冯瑛插好宝剑力划过去一个浪头突从侧面抛来两人的身子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给浪头抛上几十丈高空落下来时离岸越远了。 甘凤池又惊又怒赶到海边两人的身影已卷没在洪涛骇浪之中。毒龙尊者喝道:“你也想到大海喂鱼吗?”甘凤池举刀硬斫刀拐一交立被震退甘凤池强抑怒火施展八卦游身法避实击虚。与他游斗。片刻之后鱼壳等人都到集十余人之力将毒龙尊者围在核心从早至午拼斗何止千招仍是仅仅打个平手毒龙尊者哈哈笑道:“我要睡午觉明日再会。”拐杖一动杀出重围疾跑回去甘凤池追不上他只见他跑到还未造好的船边呼呼两拐又将船身的龙骨打断了鱼壳与甘凤池面面相觑目送他跑回林中毒蛇夹道相迎谁敢追赶? 甘凤池大痛道:“这两人如此丧命实在不值叫我如何心安?”鱼壳举刀说道:“罢了罢了与其受他折磨不如死了算了吧。”甘凤池忍着眼泪急忙将他劝止。这时众人中已有因疲累过甚倒地便即呼呼睡熟的鱼壳本非有心自杀只因听了甘凤池刚才那番说话内疚过甚所以一时荫了短见如今见部属如此凄然下泪。甘凤池心中盘算道:“少了唐晓澜冯瑛两人实力大减以后更不容损失一人了。我们这十余人的攻守配合还未得宜还该再细心研究对敌之法。呀可惜他们真是死得太不值了! 甘凤池和鱼壳等人都以为冯唐二人已死其实此时二人正在海上漂流。两人内功虽非极好但也已颇有火候。被浪涛一卷闭气不呼吸也捱得一些时候冯瑛追上了唐晓澜拉他浮出水面问道:“叔叔你有没有受伤?”唐晓澜道:“没有?”说话之间一个大浪头又抛过来两人急忙潜在水底让海底的潜流将他们卷走过了一阵待波浪过后再露出头来换气。这时已到海洋中央四顾茫茫不见6地蛇岛座落何方也不知了。 漂浮半天风浪渐止两人因划水吃力仍用前法潜水任它漂浮。上面海波不兴两人所受的压力已减心情稍松这时才现海底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透过浅蓝色的海水只见海底长着各式各样的珊瑚有菊花型有牡丹型有鹿龟型有的甚至如松如柏枝叶繁茂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千变万化在水底幻成花的世界。 冯瑛大悦什么危险全都忘掉说道:“叔叔我下去采珊瑚。”水底说话唐晓澜但见她嘴皮开合听而不闻。见她潜下只好跟踪。海底的珊湖看似触手可及其实极深潜了一阵太阳的红色光彩已无法看见只有一片黠黯的深黑色什么也看不见更不要说什么珊瑚了。 冯瑛心道:原来越潜越深反而无趣正想上浮忽见海底萤光闪耀原来深海水族体上都能光如同萤火一般例如“琵琶鱼”用放光来引诱异性“大食鳗”在尾巴未端放光诱另一种鱼做它俘虏还有一种“龙鱼”身长不及五寸体上却有二百颗左右能放光的骨珠就如遍布明灯一般这些鱼类冯瑛见所未见又流连忘返。忽地足踝似给什么东西缠着冯瑛痛极既跃唐晓澜现了原来缠她的是一条八爪章鱼急忙拔剑将章鱼的爪斩断将她拉出水面。冯瑛受了这次教训才不敢再潜下深海。 漂浮了大半天两人体力消耗太甚渐觉疲劳闭气也不能支持了。唐晓澜暗道不好如此下去纵不丧身鱼腹也会累死饿死渴死(海水不能止渴)。正自焦急忽见相距不远的海面有一条水柱喷上半空一个小山峰般的东西露出水面。冯瑛已知这是鲸鱼忽然得了一个主意道:“咱们骑上它的背面。”唐晓澜也觉这是死里求生之法竭力抵受鲸鱼鼓浪的冲激潜到它的身边爬上鲸背那巨鲸有如一座小山有两个人爬上它丝毫未觉。 巨鲸游了一阵唐晓澜现有一个小岛急忙招呼冯瑛待鲸鱼游过之时急忙跃下游到岛上。两人有过蛇岛的经历都小心翼翼。这小岛绿荫覆盖禽鸟甚多更可喜的是一条蛇都没现。原来这小岛乃是珊瑚礁上结了许多层鸟粪层所形成年深月久岛粪有如泥土因其肥沃所以岛上杂花丛生。 冯瑛爬上小岛这才松了口气看自己的衣服笑道:“这怎么好?”环岛巡视岛的西面有一处凹下去的池沼冯瑛掬水一尝清凉之极喜道:“这是淡水。叔叔我要在这里洗澡待衣服晒干了再起来。”唐晓澜转过了身走出外面看海。过了许久冯瑛换好晒干的衣服叫他也去洗澡。这一晚两人打了几只海鸟擦石生火烤熟来吃味道甚好。 两人在小岛上日日盼望有过往船只总盼不着渐渐由秋至冬气候寒冷冯瑛将岛上的野麻编成衣服御寒。看着白昼日短黑夜渐长两人都非常焦急。又不知蛇岛座落河方纵敢冒险也无从寻找。 两人日夕相对修练内功剑法日子十分易过转眼之间岛上的花树又绽蓓蕾似乎是春天又到了。冯瑛见唐晓澜一日忧似一日心中想道:“一年易过五月便是他毒酒作的期限。现在虽然不知日子但大约总是春天了越想越忧。一日对唐晓澜道:“咱们冒险造船出海吧。” 唐晓澜摇摇头道:“你我都不会使船又不是精通水性如何能在大海航行?你还想再碰到一条巨鲸将你安全载回6地吗?”冯玻黯然不语忽问道:“唐叔叔你的内功精进甚近来吐纳之际胸臆如何?”唐晓澜闻言知意强笑道:“生死有命你替我担忧做什么?”冯瑛道:“难道咱们就在这小岛束手待毙?还是冒险出海吧!”唐晓澜毅然说道:“我便是死在此地也不累你冒险。待它一两年总会有船只经过岛上又不愁食你怕什么。” 冯瑛心中感动眼圈一红道:“不是我怕自己是我怕你哎呀唐叔叔为什么你处处替我设想?是我累你饮了毒酒现在又要累你丧身荒岛。”说着忽然大哭起来双臂环抱晓澜颈项。唐晓澜默然不语良久才把她双臂拉开说道:“傻孩子就算我五月身死来日无多咱们也该快乐呀哭着等死多不值得!” 冯瑛眼泪一收忽然跳起来道:“是呀叔叔咱们应该快活!叔叔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称心顺意之事咱们设法补偿。”唐晓澜想起自己的凄凉身世和不如意的婚事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却强笑道:“没有什么!” 冯瑛道:“瞧你的眼睛我知道你是骗我!”过了一阵忽道:“叔叔你心地善良处处替人着想为何婶婶还要时时你脾气。”唐晓澜道:“我怎知道?别提她好吗?提起她我就心烦。”冯瑛垂不语过了一阵忽然拍手笑道:“叔叔小时候你教过我不要说谎是吗?”唐晓澜道:“怎么啦?”冯瑛道:“那你自己就不该说谎。你刚才说没有什么不称心如意之事现在又说提起婶婶就心烦那岂不是你实在有着不称心不如意之事??” 唐晓澜心情震荡脑海里先飘过吕四娘心道:“处处替人设想这是吕四娘教我的。我现在只把她当成师长以前的痴恋已过去了。”霎忽之间脑海里又现出了杨柳青影子一掠即过。跟着睁眼一看却见着这个“小侄女”巧笑顾盼说话却像一颗颗弹子似的打动着他的心弦他脸上突然烧不敢再想下去。 冯瑛又拍手笑道:“看啦叔叔脸红哩!”追问道:“你当初为何和婶婶订亲?”唐晓澜低头道:“她爹爹对我好。”冯瑛道:“那么你是迫于无奈的了。假如你不会死你住一世荒岛她又不跟着你你心中还把她当是妻子守候她吗?”唐晓澜心魂动荡摇手说道:“叫你别提这个你提这个我又不快乐啦!” 冯瑛笑道:“好不提不提。叔叔我要设法使你快乐!”要知冯瑛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情苗初茁之时这几个月来她和唐晓澜朝夕相对心中又感激他相救之恩竟然不知不觉爱上了他。她自己也未有意识的想过要做他的妻子只是觉得“叔叔”若娶那个“婶婶”实在不值。她在天山长大性子纯真胸中并无世俗之见对异姓“叔侄”的名份根本不放在心上。 自这日起一种奇妙的感情在两人之间滋长起来。唐晓澜和她一同玩好像是和同一辈的朋友玩似的“叔侄”之间的拘束已惭渐消灭了。他们一同采摘野花捉树上的小鸟在海边钓鱼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星星日子果然过得非常快活。 他们也日日盼望有船只经过。但有时唐晓澜也会有一种奇怪的感想:如果真有船只把我载回6地而我又不会死那时怎样?思念至此忽又觉得似乎在这个小岛上和冯瑛尽情玩乐还有意思得多。 一日他们又如常的在海边眺望这天春寒料岖天色阴霾他们心想一定不会有船只经过了。谁知看了一阵忽然现海的上空有十多只怪鸟飞来冯瑛道:“咦又不是晴朗的天气麻鹰也出来觅食。”过了一阵海面露出桅杆冯瑛喜道:“啊日盼夜盼终于盼到船来了!” 唐晓澜道:“你别高兴你看那些飞在船前面的鸟你认得吗?”冯瑛看了一看也诧异道:“这是猫鹰呀!”唐晓澜:“是呀猫鹰为什么飞到这里来?”冯瑛道:“也许猫鹰岛和蛇岛都离我们这里不远。”唐晓澜道:“猫鹰一出便是一大群。这小群猫鹰随着船只好像带路一般我怕这些猫鹰是船上的人养熟的。”冯瑛道:“那又怎么样?”唐晓澜道:“你想能养熟猫鹰的还有何人?除了双魔外就是毒龙尊者了。蛇岛离猫鹰岛很近他能养蛇也能养猫鹰呀!双魔在年羹尧帐下我看船上的人多半是毒龙尊者了若是他来我们还有命么?”冯瑛想起毒龙尊者那日恨猫鹰杀他毒蛇的神情心道:“他既恨猫鹰船中的人应该不是他吧?”虽然如此心想心中到底惴惴不安看着那只小般越来越近。想起毒龙尊者的凶相更是心慌。 正是: 仙岛尽清消岁月只防魔手又伸来。 欲知来者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一死解冤仇 魔头送药 片言开梗塞 良友谈心 小舟如箭越来越近。只见两个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黄麻衣裳立在船头赫然竟是双魔。冯瑛跳起来道:“又是这两个老贼唐叔叔他们的指甲有毒等下你要当心。”唐晓澜道:“你认得他们吗?”冯瑛道:“他们在年羹尧的家门前曾和我打了一架。我吃了他们的大亏这回咱们有两个人只要不给他们抓着咱们是稳操胜算。” 唐晓澜心念一动正想问冯瑛双魔曾对她说过什么话小舟拍岸双魔跳了下来。八臂神魔萨天刺叫道:“琳丫头你别慌我救你出去。”冯瑛道:“你是什么人谁要你救?”萨天刺一眼瞥见唐晓澜也在旁边叫道:“咦你也在之儿大海茫茫你出不去了不如跟我回猫鹰岛做我的徒弟吧!” 唐晓澜蓦然叫道:“冯瑛这是你的仇人无可怜见在我临死之前教他们撞到这岛上来。截着他们的去路不要放他们走了!”唐晓澜估计自己死期不出百日早就想在临死之前把冯瑛的身世向她细说如今见了仇人不暇细说立刻拔剑上前。 大力神魔萨天都叫道:“好哇哥哥我叫你不必找这野丫头你不听我的话你看他们现在把好心当作恶意了!”萨天刺道:“晓澜十几年前之事提它作甚?再说她的家人也不是我们兄弟杀的!” 冯瑛一听恍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雷叫道:“唐叔叔我的家人是惨死的么?”唐晓澜道:“嗯你的爷爷和父亲是血滴子杀的你的母亲是他们劫去的。你也曾被他们劫到强盗窝里住了几年!”冯瑛大叫一声飞身一跃宝剑一挥向萨天刺横削过去剑尖颤动寒光点点顿如浪花飞洒直扑过来!萨天刺横身一跃箭一般的飞射出去叫道:“琳丫头不论好坏我也曾对你有过养育之恩。你的母亲虽然是我所劫但其后却是王陵逼死的与我们无干!”其实冯瑛的母亲邝练霞是到了北京之后私自逃走的。原来王陵因职位卑微不能与双魔同住他想逼师嫂在外面赁屋成婚岂知邮练霞在路上不敢逃走乃是忌惮双魔双魔不在王陵一人哪是她的对手?给她痛打一顿便自逃了。王陵是个爱面子的小人当时正想巴结皇府的武士力图“上进”自己给一个女子痛打说出来惹人笑话所以吃了大亏也只好哑忍向外只是说那人不服水土死了。双魔不知邝练霞逃走之事只道她是被王陵逼死的。 冯瑛这时急痛攻心也无暇再问王陵是谁挥剑又向萨天刺急刺! 萨天刺急展猫鹰扑击的绝技陡然跃起三丈多高冯瑛跟踪窜上给他一个迥旋又避了开去。冯瑛再刺只听得萨天刺又叫道:“琳丫头你不是说过要做我的女儿吗?”萨天刺仍是把冯瑛当做冯琳将冯琳在年家向他求情的话提出质询冯瑛怒不可遏喝道:“谁做你的女儿?我乃天山门下岂是认贼作父之人?”萨天刺一怔叫道:“什么你是天山门下?”冯瑛的追风剑法何等迅捷刷刷两剑鹰翔隼刺有如狂风骤起暴雨突来萨天刺大吃一惊怒道:“这野丫头的剑法越厉害了!”连闪三剑。萨天都蓦地一声大喝在奇岩怪石丛中拔下一根石笋当成兵器纵身飞起拦腰一拈冯瑛短剑一披被石笋尖端碰着锋刃只见石屑纷飞火星溅起冯玻虎口流血宝剑却幸无损萨天都大叫道:“哥哥你不杀她她便杀你事到如今你还手下留情吗?” 冯瑛与萨天都换了一招知他力大无穷不能硬接。剑诀一领突扑空门萨天都反手一扫只见剑光潦绕冯瑛已自变招易位剑尖在左侧晃动萨天刺回掌一震冯瑛又到了右方一缕青光又指向了他的右肋要穴。萨天都虽然力似金刚轻功却逊冯瑛远甚给她一连三记快狠之招逼得手忙脚乱。萨天刺仰天一声长叹十指一伸长甲一弹展开猫鹰扑击之技顿如巨鹰盘空龙蛇疾走狂风暴雨般的向冯瑛撕抓解开了萨天都之危。 你道双魔何以会到这个荒岛?原来雍正皇帝自了因死后急思招觅能人补了因之缺。这次他命年羹尧出兵黄海忽然想起了双魔以前说过在黄海渤海交界之处有天下的第一魔岛蛇岛蛇岛上居住有天下第一的奇人毒龙尊者来。雍正心想双魔武功殊非泛泛既然是他们力赞之人纵算言过其实亦当不在了因之下。十多年前当他还是“四贝勒”之时亦曾请双魔到蛇岛礼聘当时毒龙尊者不允出山。此时他已位登大宝做了皇帝自思以皇帝之尊何求不得因此又命双魔前往。 岂知双魔因久受冷淡又不愿屈居人下。竟然起了异心。他们明知毒龙尊者不会答允也愿衔命前往乃是想藉此离开雍正重归猫鹰岛称霸。他们先到蛇岛蛇岛上毒龙尊者正在天天和甘凤池他们比武毒龙尊者乐此不疲那肯出山。双魔告诉毒龙尊者说他的对头是江南七侠中最负盛名的甘凤池。毒龙尊者笑道:“我管他什么七侠八侠我独居荒岛十几年难得有懂武功的人到来我要消遣他们一年半载然后再驱使毒蛇咬他们!”毒龙尊者又谈起曾把一个美艳如花的少女摔入海中。毒龙尊者道:“可惜你们没见着她这女娃儿真逗人爱我本不想杀她可惜她不知进退。” 萨天刺细问那少女容貌料想定是冯琳无疑。萨天刺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对冯琳却似别有缘份加似他年纪已老无儿无女因之对冯琳更为思念闻言吃了一惊当下告别毒龙尊者和弟弟回到猫鹰岛后便驶舟出海到附近各小岛找寻希望冯琳未死。谁知见了冯瑛之后却引起一场剧斗。 萨天刺见冯瑛剑剑辛辣伤心不已暗道:“她已知我是她家的仇人这结是万万不能解开的了。”冯瑛一剑紧似一剑天山剑法精妙异常剑剑指向双魔要害萨天刺心念:此仇既不可解我不杀她她必杀我。他本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被冯瑛剑剑紧逼恶念顿生抓、点、勾、撕用神对付身法掌法一使开来四面八方都是身影。冯瑛剑法虽然神妙难敌双魔进攻。 唐晓澜听了双魔之言一阵惊愕这时见冯瑛情势不妙拔剑相助。唐晓澜此时已得天山剑法的真传武功非复当年可比双剑一合只见两道剑光盘空飞舞倏合倏分乍进乍退攻似雷霆守如山岳恶斗了一百来招萨天都大吼一声飞掠数丈鲜血沾衣声嘘叫其声急促凄历无伦。原来是肩头上中了冯瑛一剑。 冯瑛从未闻过此等怪叫之声不觉一阵心悸猛然间头顶上怪声大作十几只猫鹰出吱吱怪叫之声和萨天都的叫声呼应连翩下扑那猫鹰的利瓜实似银钩冯瑛曾见过它们抓裂毒蛇不觉胆寒。幸喜游龙断玉二剑乃是晦明禅师苦心所练的宝剑双剑展开光芒四射宛如在头顶上布了一层光网。那些猫鹰也似颇畏剑光不敢沾近只是在头顶上空盘旋飞叫想趁着剑光露出空隙之时才飞扑下抓但唐冯二人把剑使得风雨不透猫鹰虽然厉害却是无可奈何。 犹幸双魔离开猫鹰岛已十多年以前经他们训练好的猫鹰就只剩下这十多只要不然他们万难抵敌。 僵持了一阵冯瑛渐渐心安。萨天都见猫鹰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又出嘘嘘的怪叫声似乎是指挥猫鹰强扑。那些猫鹰果然越飞越低利爪几乎触着宝剑的光芒冯瑛突然一跃剑光掠起矫如游龙把两只低飞的猫鹰的利爪斩断那群猫鹰虽受了惊见主人呼唤仍扑下来助战。 冯瑛唐晓澜道声苦也与那十几只猫鹰缠斗已是吃力何况又加上这两个魔头。两人打了一个招呼合展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把门户紧紧封闭真如江海凝光。两人在剑光笼罩之下只守不攻又僵待了半个时辰。幸喜那些猫鹰怕误伤主人扑击之时不能施展全力两人虽处下风尚能支持不败。 两方苦斗了百招萨天都大呼小叫连番猛扑但冯唐两人守得极稳双魔与鹰群的联合攻势虽如狂风骇浪却冲不破他们大须弥剑式所布成的铁壁铜墙。萨天都耗力过多后劲不继他肩头中了一剑跳跃不灵唐晓澜觑个破绽待他近身之际突然迈前半步反手一剑只听得萨天都又是一声大叫左肩的肩骨给游龙剑穿过伤得比前更重。萨天刺挽扶着他带着猫鹰撤退躲到小岛的东边养伤。猫鹰就在他们身边盘旋担任警卫。 唐晓澜吁了口气忽见冯瑛目中蕴泪插剑归鞘凄然说道:“叔叔你不该瞒我。”唐晓澜道:“瑛妹你别怪我我另有苦衷。”这几个月来两人朝夕相对尤其在冯瑛表达了爱意之后唐晓澜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解除了那种“叔侄”的拘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改口叫她“玻妹”了。可是冯瑛习惯已久一时改不转口仍然称他“叔叔”。称呼不同本来可笑但在荒岛之中更无第三者在旁两人也就听其自然各叫各的。 剧战多时天色已暮。唐晓澜道:“咱们先弄点东西吃今晚大家都不要睡了。十几年来的事情一夜之间也不知能不能把它说完。” 冯瑛捉了两尾鳍鱼烤熟了吃草草吃过暮色已合。海风吹来饶有寒意。唐晓澜道:“嗯天色又变了。看这天色似乎海上又在蕴酿风暴。”两人在小岛数月对海上气候渐渐熟悉。冯瑛听那风声呼啸掠过海洋海涛拍岸浪花闪烁说道:“是将要刮风了可是今晚大台风还不会来我们不必躲到岩洞里去。”唐晓澜忽然叹道:“天色变幻正如人事无常。想不到几个月前我们还在6地现今却困在荒岛。更想不到我会和你在这样的深夜相对听海洋呼啸。”眼神奇特也不知他是欢喜还是感伤。 冯瑛似懂非懂慢慢靠近唐晓澜的身旁拉着他的手道:“叔叔你说。我很小的时候你就认识我么?我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他们都和你很要好么?”唐晓澜道:“嗯你周岁之前我几乎天天抱你。你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师哥师嫂。你别心焦你别震抖你定一定神你听我说呀!是的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惨死的你的妈妈生死却还未知。傻孩子哭什么呀?你要报仇。好吧哭就哭吧哭了会舒畅一点。这十几年来我想起你们的一家和我自己的时候我也有时哭的。”说着说着唐晓澜也滴出眼泪来了。 冯瑛哽咽说道:“叔叔你说你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好歇一会儿咱们都别哭了。你说给我听。我听你的话。师傅也教过我叫我要像个女中丈夫宁可流血不可流泪的我现在不哭了叔叔你说吧。”黑夜中冯瑛双眼闪着泪光似金钢石般的放着光芒。凝视着她的“叔叔”。 唐晓澜接触着她的目光急避开去心头赞叹道:“真是个好样的姑娘啊!又苦命又倔强的姑娘啊!”接着冯瑛颤抖的声音之后唐晓澜把她的手握得更紧缓缓说道:“你听我说。那是十六年前的一个夜晚还有五天便是中秋佳节。那一天正是你们姐妹的周岁”冯瑛叫起来道:“嗯我还有一个姐妹就是那个样貌和我极为相似人么?”唐晓澜道:“是的。你别打岔你听我说那一天是你们姐妹的周岁你的爷爷和爸妈都非常欢喜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风在呼号海在叫唤星星渐渐西移冯瑛在凝神听着唐晓澜的说话。唐晓澜有时说得很慢有时说得很快。说了他们一家的悲剧也说到了自己的身世。说到伤心之处有时就停顿着说不下去慢慢揩干了眼泪又再续说。说呀说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好艰难的终于说完了。 “好苦命的爷爷和爸妈啊!啊叔叔你也好苦命啊!”冯瑛叫道。她紧紧倚偎着唐晓澜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是我的亲人原来我们真是这样亲切。”唐晓澜轻轻用衣袖替她抹了眼泪冯瑛便咽道:“我要找我的妈妈我要找我的妹妹。”唐晓澜道:“是啊你是该找她们了这小岛虽然荒僻总会有船经过你一定能回到6地找着她们的。瑛妹你性情刚烈将来独走江湖可得要自己当心啊。”冯瑛道:“叔叔你不和我一同回去么?”唐晓澜苦笑道:“我还能回去么?”冯瑛一想起唐晓澜死期不远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突然痛哭失声揽着唐晓澜的肩头伏在他的身上。 软玉温香哀乐交织唐晓澜只觉一阵迷茫推开她又不是不推开她又不是面红耳热身心震撼过了好一会子只听得冯瑛抽噎说道:“叔叔这十几年来你为心为我奔跑在茫茫的人海里你寻觅我们姐妹甚至舍出性命救我出来这恩情我该怎样报答你呢?”唐晓澜轻轻推开她的身子说道:“傻孩子你我之间也用得着‘报答’这两个字么?”冯瑛仰着脸庞痴痴的望着唐晓澜忽然说到:“叔叔你欢喜我吗?”唐晓澜心头一震半晌说不出话他们虽然有爱意可是以往都是说得非常含蓄彼此只是心照不宣唐晓澜尤其避免明说出来除了世俗之见对他心灵的束缚之外他也不愿在临死之前在一个少女心上投下阴影。 冯瑛仰面又道:“叔叔你不欢喜我么?”唐晓澜轻轻说道:“嗯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冯瑛道:“叔叔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唐晓澜道:“孩子气的糊涂话。”冯瑛道:“谁说这是孩子气的糊涂话?海枯石烂尚不可移生离死别又焉能阻隔?”唐晓澜心弦颤抖不知不觉之间和她相拥在一起了。 两人如痴似醉也不知相拥了多少时候忽闻得头顶上空“嘎嘎嘎、吱吱吱”的一片噪音冯瑛道:“真讨厌那些猫鹰又来了。”唐晓澜抬头一看叫道:“不好了火火!” 冯瑛正垂闭目在唐晓澜的怀里陶醉在少女初恋之中忽被推开睁开眼皮一看只见四面的树林都射出火光。唐晓澜道:“这一定是双魔干的好事。快把他们截住抢他们的小船!”两人提剑往东面树林一闯林中传出了萨天都哈哈大笑之声。 原来萨天都吃了冯瑛一剑杀机陡起见海上风起生了一计他们精通水性待放火之后就扬帆逃走让唐冯埋葬在火海之中。萨天刺本来有点不忍但见此仇既不可解也只好由他。两兄弟在四边点起火头唐晓澜与冯瑛已提剑闯到。 火光中映出冯瑛红滟滟的脸孔萨天刺叫道:“琳丫头你随我们走吧!”冯瑛恨极一剑溯去萨天刺闪身急避冯瑛振剑疾刺势如抽丝绵绵不断。萨天都叫道:“哥哥快走!”可是冯瑛的轻功不在萨天刺之下剑法紧极萨天刺一时之间哪脱得出身。 萨天都心中焦躁陡然大喝一声折了一枝烧着的树枝劈面向冯瑛掷去唐晓澜飞身纵起长剑一拔把带火的树枝撩开挽了一个剑花凌空下刺萨天都左掌一推劲风贯胸右掌一勾便施展擒拿手法来扭唐晓澜的臂弯关节萨天都号称“大力神魔”铁骨铜皮在受伤之后仍然勇猛非常锐不可当! 唐晓澜一个盘龙绕步避过凶锋手起处剑光暴长“金门鼓浪”、“白虹贯日”、“飞渡阴山”一连几记追风剑法的绝招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萨天刺怕他的游龙宝剑不敢硬接身手不如他矫捷饶是外家功夫已练得登峰造极也只得步步后退。 这小岛方圆仅是数里地方甚小海面的大风急劲吹来瞬息之间已成燎原火势。树木被烧得噼啪作响浓烟呛喉眼睛被烟所刺几乎睁不开来。唐晓澜向冯瑛打了一个招呼夺路奔向海边。 萨天都一声喊撮唇一啸怪声陡起那些猫鹰又冲下来唐晓澜与冯瑛若避猫鹰势便不能夺路。他们两人虽通水性却不甚精若然夺不到小船必定烧死。 萨天都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一面指挥猫鹰纠缠敌人一面夺路奔跑。冯瑛气红了眼一声叱咤连人带剑飞纵起来从一丛“火树”旁边飞窜而过。那些猫鹰畏俱火势强烈不敢扑下冯瑛何等快捷得此空隙一下子便到了萨天都身后剑光一闪快如电掣萨天都惨叫一声背后心又中了一剑! 萨天刺怒叫道:“琳丫头你好狠!”使出猫鹰扑击的凌空绝技陡然跃起三丈多高伸出十指长甲兜头抓下!冯瑛飞身跃起剑势一荡横空便削那知萨天刺身子悬空仍可屈伸如意一个回旋十指又插冯瑛猝不及防肩头给他指甲碰着幸仗轻功卓强力一扭避了致命之伤飞身堕地猫鹰又跟踪扑来。 萨天都背心中了一剑若是常人必死无凝但他铜皮铁骨虽被宝剑插伤狂叫几声居然又跃起应敌。唐晓澜见了也不禁心惊。这时火势越来越大了! 萨天刺叫道:“弟弟不要蛮打跟我出来!”择火势小的地方急闯。靠着猫鹰卫护居然冲出了数十丈地遥遥望见海边。只见狂风怒号海浪滔天猛听得轰啦一声巨响那泊在岸边的小舟系船的绳缆被风刮断给巨浪一冲抛上岸来撞着巨石顿成粉碎! 唐晓澜一阵心凉以他们的水性绝不能在无所凭依的情况之下游出海去。冯瑛叫道:“唐叔叔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我们纵死也不能叫这两个老贼逃生!”不理猫鹰扑击将宝剑舞起一圈银虹倏忽追过了头回身截击!唐晓澜也追到双魔身后前后夹攻。这时火势更大小岛上的树木株株着火有些小树着火之后被狂风一刮整株飞起好像火龙一般掠过头顶更加上风声浪声大火烧裂树木之声集成一片就好像死亡的交响乐。小岛上栖息的海鸟全部给火势惊得振翅乱飞宁可飞到海面去受狂风吹打。那些猫鹰虽然凶狠被烟火所熏也不敢飞下来了“嘎嘎嘎”的狂叫一阵纷纷飞开。小岛上只剩下四个人在拼命厮杀! 双魔恃着精通水性还想夺路奔逃可是冯唐二人以死相拼剑剑辛辣那能容他逃脱?萨天刺急红了眼展出平生绝技抓、点、勾撕狠攻狠扑时而凌空下击时而贴地擒拿性命呼吸死生俄倾大家所想的都是怎样击倒对方寻求生路一切爱僧恩怨都搁在脑后。 两方就在火光的空隙中舍命恶斗。带着火焰的枝叶时不时飞坠下来。萨天都连中三处剑伤跳跃不灵冯瑛也觉肩头有点麻痛料想是被毒爪抓伤之处已经作存着必死之心攻得更狠。萨天都狂呼暴叫拳打脚踢全带劲风把烟焰煽向冯瑛这边。冯玻忍着眼睛疼痛骤然穿过烟雾唰的一剑又在萨天都胸膛开了一道口子萨天刺飞身来救冯瑛反手一剑喝声“着!”萨天刺被烟雾遮眼骤见剑光闪耀急闪避时十指长甲全被削断。双魔哇哇怒叫忽听得迅雷突天空中响起了轰轰的巨鸣! 霹雳一声电光疾闪怒雷下击将一棵大树劈断。萨天都被雷声一震跳起来时。被巨雷劈断飞起的大树正正压在他的身上萨天都大吼一声双臂一振将燃烧着的大树抛过一边可是他身上的衣裳毛己全着火焚烧。萨天都痛极狂怒带着熊熊的火焰突然跃起向唐晓澜一头撞来唐晓澜飞身急闪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树木摧裂火焰飞舞萨天都这一撞正巧撞在一棵千年老树身上树倒人亡火舌一卷顿时烧成黑炭! 萨天刺大叫道:“天都天都!”不见回响睁圆了眼在烟雾弥漫中看见惨相一声狂叫十爪齐扬向唐晓澜疾撕疾抓要知双魔如同一体几十年来从不分离而今手足伤亡痛极如狂决心死拼。唐晓澜几乎给他抓着连连后退冯瑛挺剑迎击萨天刺明知不敌仍是狠攻猛打大声叫道:“还我弟弟命来!” 冯瑛冷笑一声短剑披荡瞬息之间疾进数招冷笑骂道;“我家人的性命又向谁去讨?你们兄弟杀死了多少人那些冤魂又向谁讨债?” 萨天刺蓦吃一惊冯瑛这几句话如巨雷轰呜击在他的心上。怔了一怔手脚略缓冯瑛剑法何等快捷喇的一剑插入心房萨天刺怪叫一声双眼翻白动也不动形如僵尸冯瑛打了一个寒噤急忙把剑拔出只听得萨天刺叫道:“好我不怪你!”翻身便倒。 唐晓澜叫道:“瑛妹手下留情。”可是已经迟了。唐晓澜道:“这人似有侮悟之心可惜可惜!”上前察看天空电光疾闪雷声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唐晓澜松了口气跑到萨天刺身边只听得萨天刺道:“叫琳丫头来我有话说。” 唐晓澜向冯瑛招了招手;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且听他说些什么?”冯瑛怕见萨天刺的惨相把脸扭过一边缓缓行近。只听得萨天刺道:“琳丫头你说得对我我”声音断续微弱听不清楚。 唐晓澜叹了口气道:“将他好好埋了吧。”萨天刺忽然翻了个身挣扎说道:“我身上有个药球你拿出来在我抓伤你的伤口上一滚便可无事。这药球还有很大用处很大用处”气力微弱又说不下去了。 冯瑛心中一酸想不到这个有“魔头”称号的老怪物在临死之前居然还有善良之心。不觉回过脸来说也奇怪萨天刺死前的形貌本极可怕但此时在冯瑛眼中却已似一个慈样的老人。冯瑛道:“你是我家的仇人。但你又对我有过数年养育之恩。恩怨抵销我也不怪你了。”萨天刺淡淡一笑唐晓澜伸手摸他胸口已是气绝。 冯瑛道:“人真奇怪。”唐晓澜道:“比起年羹尧这些人来他要好得多了。”伸手到他的怀中摸索果然取出一颗黑黝黝的药丸。 这药丸有酒杯那么大小出一种强烈的异臭唐晓澜褪了冯玻的外裳将药丸在她伤口上滚了两滚冯瑛觉得好似给熨斗烫过一样热气直透心房那条胳膊顿时挥动自如麻痒也止了。唐晓澜道:“想不到这药球如此灵效想必是双魔的独门解药了他说这东西还有大用你留着吧。”冯瑛掩鼻说道:“我不要。”唐晓澜笑了一笑知她怕臭便把药丸放入自己的囊中。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风声未停雨声已小小岛的大火幸好给这场大雨一压差不多全熄灭了。小岛上积水盈尺杂花异草都已烧光只剩下许多烧焦了的光秃秃的树木。冯瑛笑道:“真煞风景给这场大火一烧不好玩了。”唐晓澜道:“双魔的小船已成粉碎咱们只好再耽搁下去了。”想起自己死期大约不过百日不觉黯然。 两人默默无言以剑挖土将双魔掩埋。大雨过后寒潮涌至海风透骨甚觉寒冷冯瑛倚在唐晓澜身上不觉睡去。唐晓澜脱下一件衣服覆在她的身上。心道:“这孩子亏她也睡得着。”唐晓澜虽然疲倦可是这两日来的变化令他大受刺激一忽儿想到自己的死期一忽儿想到冯瑛对他的爱意一忽儿又想到萨天刺临死的情景思潮汹涌瞌了眼睛也睡不着。风声渐止海面上忽似传来呼喊之声。唐晓澜侧耳一听将冯瑛一推跳了起来叫道:“瑛妹好像是又有船来了!” 冯瑛抹抹眼睛喜道:“好呀咱们可以脱险了。”唐晓澜道:“你别欢喜还未知来的是谁呢!”冯瑛道:“但原不是毒龙尊者!”两人跑到海滨黑夜沉沉海面浪花闪耀却不见船只影子。冯瑛道:“你是做梦吧?”唐晓澜道:“咦奇怪我明明听到是人的叫声。” 过了片刻忽然又有啸声远远传来音细而清宛若游丝袅空自遥远的海边隐隐传到。唐晓澜和冯瑛都大吃一惊。冯瑛道:“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极目远眺看了一阵才现海面远处有一个黑点飘动。冯瑛道:“你说得不错是有小船来了!”唐晓澜道:“在这样远的地方啸声居然能传到这里声的人内功深不可测!若然来的又是敌人你我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冯瑛道:“那么咱们不去理他。”海面波涛汹涌黑点越来越大看清楚是只小船了小船飘摇在风浪之中冯瑛想起自己所曾受的风浪之苦毅然说道:“不管他是谁救他!”唐晓澜笑道:“你我想的正好相同他一定是见着咱们这里的火光!急于着6所以向这里驶来。现在大火已给暴雨所灭他找不到方向所以叫喊。咱们把火生起来吧。”冯瑛拾了一堆烧残的枝叶依言把火生起过了好一会子小船果然似箭飞来。唐晓澜出声呼唤海面上传来极清脆的女声:“是晓澜吗?” 唐晓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温柔这声音在过去曾经给他以力量令她在颓唐绝望之际振作起来而今他又面临生命中的第二次难题想不到又听到这声音了。冯瑛见他呆呆的凝望眼中流露出又惊又喜的光彩不禁问道:“这船上的女子是你认识的吗?”唐晓澜道:“嗯认识的!”那女子又叫道:“是晓澜吗?”唐晓澜大声应道:“是我吕姐姐!” 过了一阵小舟泊岸。船上跳下一男二女男的是白泰官女的是吕四娘和鱼娘。白泰官和鱼娘倦容满面衣裳湿透显然是曾经和暴风浪搏斗过。吕四娘虽然也露疲态但态度却甚安详唐晓澜道:“我不是做梦吧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小岛来了?” 吕四娘笑道:“什么风?还不就是这场台风!要不是瞧见这里有火光我们几乎以为定要给鲸鱼吞掉了。”鱼娘笑道:“我们三人中吕姐姐水性最差但却数她最镇定最经得风浪。呀你们又怎么会在这个小岛?咦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不是以前和了因在一起的那位小姑娘吗?”鱼娘和白泰官以前曾在杭州湖心亭碰过冯琳这时不觉变了面色。 唐晓澜笑道:“不是那位是她的妹妹。”招手叫冯瑛过来说道:“这位就是你想见的吕四娘姐姐了。”冯瑛向吕四娘望了好一会子忽然问道:“她真是吕姐姐吗?”唐晓澜道:“为什么不是?”冯瑛从师傅口中知道吕四娘已成名多年又听唐晓澜说过吕四娘比他还大几岁在冯瑛想像中吕四娘一定是个中年妇女但现在一看却是个美艳如花的少女看来竟和自己不相上下不觉呆了。 吕四娘笑了一笑拉起冯瑛的手道:“小妹妹我就是吕四娘。我曾经得过你的师傅传过敛精内视的内功所以也算得你的一半师姐。”冯瑛道:“吕姐姐你真年轻。”吕四娘笑道:“是吗?那得多谢你的师傅。”“敛精内视”的功夫要内功很有根底之后才能修习所以易珠兰还未曾传给冯瑛不过冯瑛也听师傅说过有这种功夫见吕四娘说出此事这才相信。 唐晓澜问道:“白兄夫妇不是到田横岛去抵御清兵吗?现在怎么样了?吕姐姐又怎会和你们一道?”白泰官黯然说道:“我岳丈几十年的基业已全毁了。”吕四娘道:“我族人被清廷搜捕杀害只逃出一个堂侄吕元。大半年前我将他送给玄风道长为徒从辽东半岛回来恰巧碰着白师兄夫妇是他请我同往田横岛的可惜去迟了一步清军水师已把各处岛屿水寨包围我们千辛万苦混了进去水寨的弟兄已死亡过半我们虽然极力抵敌但已是回天乏术不过清军水师也给我们杀伤几万小小的田横岛便守卫了三个多月。寨破之后我们夺了船只靠着五嫂(鱼娘)精通水性在黄海渤海绕了好大一个才避开清军水师逃到这里。” 鱼娘在旁静听问道:“唐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田横岛?”唐晓澜道:“我在济南碰着了甘大哥。”鱼娘急问道:“那么你见着了我的父亲没有?”唐晓澜道:“我和他同处了数月。”白泰官道:“他现在在哪里?”唐晓澜道:“想必还在蛇岛。”鱼娘跳了起来叫道:“什么蛇岛?怎么会漂流到那个魔岛上去?”怀念老父心惊胆战面如死灰。白泰官问道:“那么凤池呢?”唐晓澜道:“甘大哥也在蛇岛。还不止他两人孟寨王卫岛主等一班人都在那里。”鱼娘听了心中稍宽问道:“你们怎么又会离群至此?”唐晓澜道:“说来话长你们换了衣服吃过东西休息一会我再说吧。” 吕四娘看着冯唐二人所穿的用野麻缝成的衣裳笑道:“你们被困在这里一定很久了。”唐晓澜面上一红吕四娘续道:“你们的衣裳也该换了。”冯瑛笑道:“我本来不会缝衣是这几个月自己摸索学的。我用鱼骨作针搓麻丝作线胡乱缝补拈针弄线比弄刀使剑还难得多。”吕四娘道:“不你缝得很好真能干。不过有现成的衣服拿来替换就不须你辛苦了。”冯瑛缝的麻衣其实不成样子衣裳上又沾满泥泞血污自己看水中的影子也觉好笑。 吕四娘到小船上取了衣裳生火煮食。唐晓澜和冯瑛换好衣裳吕四娘等也吃过了东西唐晓澜将这几个月的遭遇说了出来。鱼娘听得父亲已经悔悟非常高兴听到他们被困在魔岛日日被毒龙尊者折磨非常焦急担心。吕四娘道:“五嫂明天我们到蛇岛去斗斗那个毒龙尊者。听晓澜说这人原是个大麻疯怪不得他愤世嫉俗据我看他虽然表面凶恶也许还不像双魔那样坏。”唐晓澜道:“双魔也不是出众人无不嗟叹。 这晚冯瑛和吕四娘同睡冯瑛很喜欢吕四娘问道:“姐姐你和唐叔叔很早认识的吗?”吕四娘道:“是呀你周岁刚过我就和他认识了。”冯瑛道:“那么我该叫你姑姑才是。”吕四娘笑道:“我们的师傅是同辈你不必客气了。”冯瑛忽又问道:“你和我的婶婶熟吗?”吕四娘道:“你说的是杨仲英的女儿吗?认得的但不很熟。”冯瑛若有所思忽道:“如果我的婶婶像你一样我就欢喜了。”吕四娘笑道:“你不欢喜那个婶婶吗?”冯瑛点点头道:“嗯是不欢喜!我觉得她和唐叔叔不配。”冯瑛说这两句话时充满情感眼睛闪闪光似乎是在期待着吕四娘的同意。吕四娘心念一动道:“嗯我也不喜欢她。”冯瑛大喜吕四娘忽问道:“你不喜欢那个婶婶有没有和你的唐叔叔说呢?”冯瑛小脸晕红期期艾艾答道:“说过的。但我不知该不该说。”吕四娘一笑将话题拉开和她谈论剑法冯瑛更是高兴和她谈了半夜这才睡觉第二日一早醒来却不见了吕四娘。 吕四娘这时正和唐晓澜坐在岩石上看海上日出。风暴之后天朗气清只见海波浩森天连水水连天水平线上闪耀着一片强烈的橙色光芒云霞也变得艳红了。一瞬间红色的太阳跳出水平线上随着海浪波动忽上忽下接着就渐渐升出海面光色鲜红但并不刺眼有时它因水气的折射会成为扁圆形有时又那么浑圆得令人喜爱。海面上万道金光变化多彩令人目不暇接。两人看得出神唐晓澜道:“吕姐姐还记得数年前我们在仙霞岭同看日出吗?” 吕四娘一笑说道:“记得那时你正因身世问题而苦恼迢迢万里赶来和我谈了半天。现在没事了吧?”唐晓澜道:“那次多谢你的教诲身世的苦恼早已消散但现在却又另有一种苦恼了。”吕四娘料到了三四分笑问道:“又有什么苦恼呢?” 唐晓澜面上一红期期艾艾说不出口。吕四娘笑道:“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的?哎且待我猜猜。晤你和杨柳青吵架了是不是?”唐晓澜老大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吕四娘道:“未婚夫妻吵吵架也很稀松平常为何你老记在心头呢?”唐晓澜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我总觉得我和她的性情合不来。” 吕四娘又笑了一笑问道:“你的那位侄女我是说冯瑛这小姑娘她也很讨厌柳青是不是?”唐晓澜的心怦然一震点头道:“是的!”吕四娘道:“假如我猜得不错你的苦恼便在此了是么?” 唐晓澜又默然不语吕四娘道:“一个人做事但求心之所安。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杨姑娘的地方吧?”唐晓澜道:“她父亲于我有恩。“吕四娘笑道:“那是另一回事。你们既然合不来将来彼此苦恼杨老前辈恐也不会心安。”唐晓澜心弦跳动道:“姐姐说的是但我和她订婚已多年了。”吕四娘道:“订婚不比成亲。成亲之后若非妻子犯了七出之条不能令之下堂。但订婚之后退聘古礼亦不禁止。哎我又和你说起儒家的礼法来了。其实男女爱幕乎情止乎礼顺其自然谁人也不应责怪。”唐晓澜喜道:“姐姐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数月来所想不通之事给吕四娘一言点醒但觉心胸舒畅喜悦莫名。 吕四娘又道:“你既然认定和杨姑娘合不来那么就不宜拖延下去。”唐晓澜眉头一皱想到不知该如何向杨仲英开口又觉心烦。吕四娘微笑道:“待蛇岛之行过后你们回到大6我试试替你说项吧。”唐晓澜低低说了声:“谢谢。”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眉头又皱起来。吕四娘瞧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说话之间忽闻得头顶上空“吱吱吱暖嘎嘎”一阵噪音十几只猫鹰在海岛上盘旋低飞倏忽飞去。 唐晓澜道:“这是双魔带来的猫鹰想必是寻觅它们的主人来了。”歇了一歇又低声问道:“长幼不同尊卑有别古礼之中也可通融么?”吕四娘哈哈笑道:“你读了几年书倒想做孔夫子的门徒了。但孔夫子也未说过异性叔侄不能联婚的呀!现在的习俗世法是同姓不婚你和她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叔侄有何不可?说到年龄相差那更不成问题了。你和她相差多少?哦是十五年吧。古人云: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可见相差十年是很平常的事。那么就再多五年又有何妨?我们古老的医书说过:女子七七不宜再婚男子八八不宜再娶那是根据男女体质的不同而立论的。七七是四十九岁八八是六十四岁其间相差正好是十五年。” 唐晓澜茅塞顿开但“道理”虽说得通了想起人情面子心中仍是烦乱。想了一想忽然叹道:“只要道理说得过去我做的不是错事那么我死了也可心安心!” 吕四娘怔了一怔道:“什么?你正当盛年为何言死!”岩下人影一闪冯瑛钻了出来原来她躲在下面己偷听多时吕四娘早已察觉故作不知。见她出来招手笑道:“上来呀!这里看海景好极了!你瞧海景多美鸟飞鱼跃生意盎然。你的叔叔和我谈到死亡真是大煞风景!” 冯瑛面蛋红扑扑的眼角闪有泪光拉着吕四娘的手道:“姐姐你真好!”吕四娘奇异的看着她想道:“这小妮子是因喜极而泣呢还是有什么感触悲伤?”只听得冯瑛颤声说道:“姐姐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可救唐叔叔的吗?他被皇帝所骗吃了毒酒死期真的不满百日了!吕四娘惊道:“真有此等事?”唐晓澜将情形说了。吕四娘沉吟道:“曾闻烟瘴南荒之地有放蛊之事以毒虫为蛊下于饮食之中中蛊者期满即死期限或长或短自百日以至数年均有。但亦仅见诸传说而已是否真确尚未可知难道皇帝也会放蛊吗?”她不敢轻信但以允祯手段之毒又不敢不信。问道:“你平日呼吸之间可觉有什么异样吗?”唐晓澜道:“也不觉有什么异样。死生由命我只求无愧于心拍手而去又有何惧?”吕四娘道:“你放心百日之内我们定可赶到京师那时我自有办法。”说得甚为笃定。冯瑛虽不知她的办法为何也是大为高兴。 过了一刻白泰官夫妇寻来叫他们同进早餐准备出海寻觅蛇岛。大家谈起毒龙尊者都觉难斗。吕四娘细细查问了毒龙尊者的武功沉吟有顷忽道:“瑛妹你演一路天山剑法我看!”冯瑛把天山剑法攻守各路三百六十一种剑式全都演了出来吕四娘凝神观看待她演完之后朗声笑道:“可以去了!”此一去也有分教: 共施伏虎擒龙手点化天涯海角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以爱消仇 魔头复人性 为朋冒险 侠女入京华 甘凤池一班人被困在蛇岛上不觉数月。这数月来每日早潮退后毒龙尊者就来和他们厮杀”游戏”几乎成了“功课”。鱼壳看着秋尽冬来又看着雪融花开想起自己的水寨被清军围攻不知如何?更想起了女儿女婿命运难测;度日如年十分焦躁。 可喜的是经过了这数月厮杀大家的武功都提高了不少每日战后甘凤池都检讨得失帮助大家练技并教以攻守配合之道天天练习。这十多人中本来只有甘凤池能硬接毒龙尊者掌力鱼壳、卫扬威、孟武功能用兵器硬挡三两招数月后大家都可稍为招架了。更加上攻守配合得宜渐渐每战都占上风可是仍不能制毒龙尊者死命每到他将露败象之际就给他强力冲出。众人也曾试过分出一部分人力造船另一部份担任警卫可是力量一分之后又不能抵御结果所造的船仍是给他打成粉碎毫无办法。 这一日早潮过后毒龙尊者又来挑战激战三百回合未露疲态天空中传来了“嘎嘎嘎”的噪音片刻之后十余只猫鹰横海飞来甘凤池颇为诧异心想:难道这些猫鹰又来和群蛇作战?猫鹰一出必是一大群为什么这次来的却是这样少了。 猫鹰飞到蛇岛上空盘旋两匝有两只特别大的猫鹰像是它们的头领低飞哀鸣在众人头上盘旋不已。毒龙尊者忽然大叫一声铁拐抡回呼呼数拐荡开众人兵器疾冲出去。一招手那两只猫鹰停在他的肩上鹰爪上似乎抓有东西。 这十几只猫鹰正是双魔带出海的猫鹰最大的那两只更是萨天刺的老伴。萨天刺以前常常带它来蛇岛找寻毒龙尊者所以毒龙尊者一见便能认得。看那猫鹰爪上抓着一握指甲还抓着一片血污麻衣。毒龙尊者见了面色倏变问道:“你的主人被害死了吗?”猫鹰不懂回答只是“嘎嘎嘎吱吱吱”的乱叫。 毒龙尊者在海滨角隅弄鹰众人远望看不清猫鹰抓的是什么东西。但见毒龙尊者咕噜的说了几声双手一放大猫鹰便带着小猫鹰离岛飞去。毒龙尊者忽然暴怒跳起呼的一拐把一块岩石打塌半边大叫道:“好让你们再活多一日明日不把你们杀绝难消我心头之恨!”一路挥舞铁拐乱打树木退入林中。众人看了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儿无不心惊胆战。 卫扬威道:“真是邪门这些猫鹰与我们何干?何以他见了猫鹰对我们这么大的脾气?”孟武功道:“毒龙尊者本来就不是人他就像毒蛇一样逢人便啮咱们不必白费心思猜度他了”。想想明日怎样应付他吧!”甘凤池低沉思想以武功制胜实不可能若然毒龙尊者真下杀手毒招这十多人中难保无人伤亡。若他更驱使蛇群助战就连逃生也不能够了。搔头无计忽见鱼壳在海滩上走来走去望着潮水出神。” 甘凤池道:“鱼老前辈可有法子可想么?”鱼壳道:“我想那毒龙尊者自恃武功不是斗到筋疲力竭之时未必肯驱群蛇助战。”甘凤池道:“咱们在这海岛上插翼难飞他什么时候驱出群蛇咱们都是死路一条。何况只他一人已难对付。”鱼壳道:“不然若在他驱出群蛇之前将他打倒再对付蛇那就容易了。”甘凤池道:“毒龙尊者武功卓除非是天山的易兰珠和武琼瑶两位前辈随便一位到来才可将他收拾。除了这两人当今之世谁能是他敌手?”鱼壳道:“你听那海涛拍岸之声海水之力总比他大吧。”甘凤池道:“海水之力如何可用愿闻良策。”鱼壳道:“他在中午时分从未出现过咱们就利用这点空隙做一些机关。”甘凤池道:“什么机关?”鱼壳道:“容易得很!这小岛上有许多巨竹咱们斩下十条八条挖通孔节装了开关灌满海水”甘凤池笑道:“那不像小孩子玩的水枪一样吗?”鱼壳道:“是呀。我想这样的水枪若是出其不意骤然射一条壮汉都会给水力撞倒。十条八条一齐喷射毒龙尊者也会栽个筋斗。咱们将那中空的巨竹灌满海水之后用浮沙淹盖这里的沙滩形如斜坡咱们引他到中央凹陷之地突然动利用水龙之力冲扫只要他一戮筋斗马上用重手法伤他。”甘凤池道:“他内外功夫都登峰造极能不能成实未可料不过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姑且试他一试。” 第二日潮水一退毒龙尊者又从树林中走出背后跟着一大群毒蛇黑压压的一大片怕不有千条万条。甘凤池叫道:“糟了咱们这次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毒龙尊者撮唇一啸群蛇游到海滩突然停止前进尾相连排成圆阵。就像初来之日所见的那般。毒龙尊者哈哈笑道:“咱们今日打最后一场我要教你们死得心服。蛇儿呀蛇儿待我打完之后再请你们吃早点。”铁拐一抡呼的跃起向甘凤池当头便扫。 甘凤池虚挡一招向海边疾跑。毒龙尊者道:“喂你怕了么?陪我好好的再打一架等下我可叫你死得好受一点。”甘凤池把手一扬三柄匕在他身边飞过毒龙尊者大笑道:“这种破铜烂铁岂能伤我?”拐杖一振三柄匕断为六截左掌呼的向鱼壳拍去鱼壳也不接招扭头便走跑到甘凤池的西边距离颇远毒龙尊者叫道:“你们分开更不能抵敌我了。哼哼你们居然不愿陪我玩最后一场真真可恶!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撕裂了喂蛇!”铁拐披风飞奔追逐鱼壳等十多人在沙滩上乱窜乱走待引得毒龙尊者到了中央凹陷之地突然一声号令众人早认清了做好记号之处用脚一拨浮沙开了“水枪”十几条水柱齐向毒龙尊者冲去。毒龙尊者猝不及防被水力一撞一阵晕眩眼睛睁不开摇摇欲倒。甘凤池乘此时机飞身急进施展全力啪的一掌击下毒龙尊者肩头一缩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他的后心要害。毒龙尊者大叫一声翻身便倒! 甘凤池掌力有洞穿牛腹、碎裂山石之能右掌击中左掌又起说时迟那时快鱼壳卫扬威等人也到鱼壳一刀斩下毒龙尊者突然大吼一声挺肩一撞甘凤池左掌未落已给他凌空抛起众人纷纷走避鱼壳那刀斫中他的脚踝咋嚓一声刀锋倒卷也给他的反力震倒。毒龙尊者跳了起来大喝道:“鼠辈敢施暗算!”撮唇一啸后面蛇群突如万箭齐冲了上来!毒龙尊者摇摇晃晃退了出去盘膝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不时出低低嘘叫之声。 甘凤池给他一摔运气护身在半空一个筋斗消了恶劲饶是如此跌下地时仍是头晕眼花呼吸几乎窒息幸他功力深湛只是给毒龙尊者猝劲所抛未受内伤。群蛇扑至他已和鱼壳退守内线和众人一处联防。 毒龙尊者盘膝运气胸口作闷亦是不禁骇然。运气数转睁眼一瞧只见群蛇虽如潮水股涌去但敌人个个都是高手排成方阵刀劈杖打剑斩手撕毒蛇死亡无数有些小蛇且已退出蛇阵逃走。毒龙尊者突然站起嘘声怪叫手舞铁拐冲入阵中。群蛇被他一逼又再群集向前甘凤池大吃一惊想不到毒龙尊者在受了自己一掌之后居然还勇猛如斯! 这一来形势大变众人既要防备毒蛇又要抵御强敌阵势大乱。”正当紧急之际海面忽传来清脆的啸声。甘凤池侧耳一听面有喜色声相和。毒龙尊者骂道:“你捣什么鬼?”一拐击去甘凤池挥动宝刀侧身一挡鱼壳也一跃而前横刀疾劈毒龙尊者怒道:“你这老儿也可恶得紧!”右拐一振将甘凤池格退数步左掌一削同时进招掌风如刀横劈鱼壳手腕。鱼壳叫声“不好!”急闪避时手腕一痛腰刀飞上半空卫扬威孟武功双双抢救毒龙尊者铁拐一封拦着去路嘘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两条大蛇蓦然窜起缠着鱼壳身子。甘凤池浑刀急斫毒蛇毒龙尊者铁拐展开将甘凤池的宝刀也裹在杖力圈内冲不过去。鱼壳双手各叉蛇颈拼命往外撕拉形势险极!毒龙尊者磔磔怪笑招数催紧猛然一喝道:“今日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拐挟劲风呼呼两拐孟武功的单刀和卫扬威的双钩全给震飞大笑声中毒龙尊者又是一拐向甘凤池击下! 海上啸声又起甘凤池力敌三招只听得毒龙尊者叫道:“什么人不知死活居然还敢来闯我的宝岛?”小舟泊岩之声未停舟中已窜起五条人影! 毒龙尊者“咦”了一声领先的少女快如疾风霎眼之间来到跟前毒龙尊者舍了甘凤池一拐击去突觉冷气森森直扑头面撤掌不及反手一推退后数步头顶的蓬蓬乱已给剑光削得纷飞刺眼沾裳好不难受。只听得甘凤池叫道:“八妹你来得正好把这妖人先杀掉再说!”接着忽又听得群蛇嘘叫逃跑之声! 来的正是吕四娘、白泰宫、鱼娘、唐晓澜、冯瑛等五人。吕四娘来得最快见面一招便解了甘凤池之危。白泰官和鱼娘去援救鱼壳鱼壳正在吃紧忽觉压力一松只听得女儿在耳边叫道:“爹蛇已给斩掉了!”鱼壳喜极叫道:“鱼娘是你来了!”把女儿揽入怀中。白泰官叫道:“岳丈小心还有蛇来!”提刀劈了两条鱼壳神智一清急松开手忽见群蛇嘘嘘怪叫向后奔逃。 你道群蛇何以逃跑?原来就在白泰官夫妇去援救鱼壳之时唐晓澜和冯瑛也去援救被群蛇扑攻的卫杨威等人群蛇见有生人到来纷纷扑上去咬刚刚接近唐晓澜身边忽然似碰到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掉头便逃弄得唐晓澜也莫名奇妙原来八臂神魔萨天刺临死前送给冯瑛的那颗药球乃是用猫鹰的口涎混了蜈蚣末和雄黄精等制炼而成猫鹰涎是克毒蛇至宝更加上蜈蚣末和雄黄精厉害非凡毒蛇只要闻到那股臭味便立刻消失斗志闻风远避。当日双魔之敢到蛇岛拜访毒龙尊者便是仗着身上有这种克制毒蛇的猛药。 毒龙尊者见群蛇逃跑骤然间还想不起来大声呼喝群蛇无一听令。毒龙尊者心中一震顾不得再和吕四娘缠斗提杖冲出。唐晓澜纵身上来毒龙尊者站在下风风中送来药丸的臭味毒龙尊者大吃一惊当头一拐冯瑛飞身跃起凌空下刺天山双剑攻守齐施毒龙尊者未能得手。吕四娘叫道:“毒龙前辈你已累了让你歇息再来斗吧!”毒龙尊者怪叫一声奋拐把双剑荡开跑到海角的小山上蓦然抓着了一条逃跑的腹蛇撕裂蛇腹口吸蛇血。被削断一半的短根根竖立。他虽然败阵而逃但那股凶神恶煞的模样众人看了无不寒心。 吕四娘刚才那剑乃是乘其不意骤然难以绝顶的轻功配上最上乘的剑法这才能得手。可是吕四娘受他掌力所推如受巨压也知他功力确比自己高得多。 甘凤池道:“八妹幸得你来要不然我们今日都葬身蛇腹。那些毒蛇也怪见了你们便逃不知是何缘故?莫非是此怪气数当尽上天保估我们么?乘他疲倦咱们合力杀了他吧!”吕四娘微笑道:“七哥你是江南的武林领袖岂不闻乘敌之弊虽胜不武么?”甘凤池一愕说道:“此人自绝于人类和他还谈什么武林规矩?”吕四娘笑道:“天下无自绝于人类之人咱们要叫他败也败得心服。”甘凤池对这位师妹素来敬佩闻言虽尚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反对。 只见那毒龙尊者连撕了三条蝮蛇饱喝蛇血在岩石上盘膝静坐似乎是默运内动培养气力。甘凤池道:“此时不除他等下定有麻烦。”吕四娘把冯瑛拉在身边和她低声谈论。其余的人都屏了呼吸注视着毒龙尊者。 过了一会毒龙尊者又磔磔怪笑拾了铁拐飞身纵起跳到海滩扬声叫道:“是谁杀了双魔抢了他的宝物?”冯瑛和唐晓澜应声说道:“是我们杀的!至于什么宝物我们可没见过!” 毒龙尊者突然纵声长叹铁拐顿地铮铮有声摇指着冯瑛骂到:“看你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双魔怕你们葬声鱼腹出海寻你你却将他杀了!哼哼你们这些人哪真是比我的毒蛇还凶。受我一杖!”吕四娘叫道:“你想和这位小姑娘单打独斗吗?”毒龙尊者怒道“你们一齐上来我不用毒蛇也能杀得你们!”吕四娘笑道“这位姑娘是我的小妹妹我可不能让她受你欺负好吧我就陪她和你走上几招!” 甘凤池道:“八妹可得小心。”唐晓澜也道:“瑛妹你若吃紧便休恋战。”吕四娘和冯瑛都道:“我晓得。”各亮宝剑并肩一站立好门户等候毒龙尊者来攻。 毒龙尊者看了两人一眼心道:“这大的武功最高我先把她杀了。那小的自逃不掉。”拐杖一起一招“大鹏展翅”拐杖呼挟劲风向吕四娘拦腰急扫。 吕四娘道:“好!”霍地晃身上跳铁拐在她脚下一掠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冯瑛的短剑一指“白虹贯日”疾如电闪猛点敌人命门要穴吕四娘身子悬空招数也急一招”鹏搏九霄”凌空下刺。双剑一上一下同时刺到好不厉害。毒龙尊者大吼一声不待将杖抽回只是随手一抖那铁拐竟然直弹起来改横扫和上戳杖尖指向吕四娘的丹田杖身又横截冯瑛的宝剑一招两式分敌人吕四娘和冯瑛都避了开去。 一退复合吕四娘剑走偏锋冯瑛抢攻中路双剑交勿剪下毒龙尊者又是一声大吼拐杖往下一沉斜拍冯瑛脉门下击吕四娘双胫冯瑛身躯瘦小身形一缩游鱼般的滑了开去吕四娘旋身一转长剑点到毒龙尊者的左“肩井穴”毒龙尊者大喝一声“着!”一个“回身拗步”龙头铁拐往上一抽顺势反展疾如骇电奔雪杖身崩砸吕四娘的宝剑杖尖却点到面门!旁观诸人心惊胆战。哪知毒龙尊者已快吕四娘更快毒龙尊者一杖打出只听得叮当一声吕四娘长剑在拐杖上一按身子已弹到半空。冯瑛唰的一剑边锋急进一招“白鹤梳翎”斜切出去。毒龙尊者兵器来不及收回左掌拍出运掌成风以攻为守解了冯瑛招数。 斗了片刻毒龙尊者占不了上风勃然大怒!运了内家真力杖法一变呼呼轰轰左攻右拒左一掌右一杖着着抢攻但见杖影如山剑光似练。走马灯似的风车旋转海滩那边群雄观战但觉剑光杖影耀人眼目金铁交鸣震耳欲聋端的是百年难遇的一场恶斗。饶是甘凤池那样镇定的人手心也觉淌汗。 越斗越烈众人还望过去只见三条迷糊的人影在银光波涛之中上下往来再看下去时连人影也隐没在“波涛”之中了。众人中甘凤池和唐晓澜武功最高凝神注视还分辨得出优劣形势其他各人连人影也辨不清。 唐晓澜看了一会道:“甘大侠她们走了下风了咱们出手吧!”甘凤池道:“再等些时”蓦然形势又变毒龙尊者的杖势渐缓下来吕四娘剑势如虹奇幻无匹连连反攻。冯瑛使出大须弥剑式一团剑光笼罩身躯在毒龙尊者身前滚来滚去。甘凤池吸了一口凉气道:“八妹剑法又精进了师傅复生也不过如此!”唐晓澜连声赞叹也道:“冯瑛这小丫头剑法在数日之间竟然也精进如斯!咱们不用出手了!” 原来吕四娘在先几天查问了毒龙尊者的武功后心中便已盘算对策。心想:天山剑法博大精深玄女剑法精奇奥妙我们两家剑法乃是武林双绝配合起来威力无比以此拒敌何敌不摧?毒龙尊者武功虽高也未必挡得了双剑的威力。因此几日来都在指点冯瑛应敌之时攻守配合的窍要。冯瑛聪明绝顶一点即透。 但冯瑛剑法虽高经验尚浅。加以吕四娘只是口授机宜在船中未能练习。所以临阵初时双剑合攻不够紧凑几乎给毒龙尊者打败到走了三五百招之后冯瑛渐渐镇定意与剑会凝神使剑不躁不惧果然把形势扭了过来。 毒龙尊者屡攻不逞渐渐被迫转处下风不敢轻敌杖法又变。势似比前缓了劲道却是加强力透杖端杖风激荡吕四娘和冯瑛双剑联攻又走了一百多招。兀是攻不进去。冯瑛功力较浅斗了半天汗湿衣裳给杖风震荡。胸口如受千斤巨石所压极不好受。吕四娘无计可施瞥见冯瑛辛苦神情正想撒退。急攻数剑想把毒龙尊者逼开然后叫冯瑛先走。 哪知事情颇出意外吕四娘急攻数剑忽觉毒龙尊者铁拐的力道已不若先前强劲冯瑛也似觉察到了振起精神配合吕四娘急攻过了片刻但见毒龙尊者额现红筋汗下如雨面色灰白连走劣招!吕四娘和冯瑛大喜左一剑右一剑前一剑后一剑越攻越紧越打越快把毒龙尊者的拐杖直压下去。 你道毒龙尊者何故突然不支?原来他受了甘凤池那掌内脏已伤。若然当时就急退回去静坐数天倘可自疗。偏他好强成性仗着深厚的内功运气强禁。再吸了蛇血振起精神。表面虽看不出来其实元气已经伤损和吕冯二人拼斗千招之后内伤作心痛如绞毒龙尊者本来是仗着内功深厚强力支持至此功力渐消有如坚固的城墙墙脚已给白蚁损坏哪还禁受得起风吹雨 甘凤池和唐晓澜见状大喜不约而同都吁了口气。但见吕四娘剑走连环扬声喝道:“毒龙前辈你还要再打吗?”甘凤池笑道:“我们的八妹真是侠骨柔肠对这样的妖人也招降起来了!”话声未了忽见冯瑛惨叫一声给毒龙尊者一掌打翻地上!这一下变化太过突然非但是旁观诸人意料不及即吕四娘也万想不到大吃一惊! 原来毒龙尊者愤世嫉俗对一切人等都视同蛇蝎心念若给吕四娘等擒获不知要受何等苦刑因此拼了一死竟然动用了从未给人见过的“金角神蛇”助战。这金角蛇乃是蛇岛的特产蛇头微凸若角毒性最大。毒龙尊者选最毒的毒蛇交配一连培养了十几代培养出一条头有朱砂色的尖角蛇来其他毒蛇给它一咬便死。毒龙尊者宝贝非常将它命名为“金角神蛇”经常携带在身。毒龙尊者之养毒蛇等于平常人之养猫狗原意本是养作玩物并未想到要用作克敌制胜的直到他被逼得无法可施之际始想起此蛇之毒用来一试竟告成功冯瑛给蛇一咬复受了一掌登时倒在地上口角流出黑涎! 吕四娘大吃一惊瞪眼一看毒龙尊者挥杖再攻吕四娘接了一招猛见地上一条金光灿烂的小蛇婉蜒而来地下冯瑛呻吟叫道:“蛇蛇!毒蛇!”吕四娘身形急闪在这瞬息之间唐晓澜与甘凤池双双抢到唐晓澜来救冯瑛那条金色小蛇昂人立蛇头摆动原来蛇愈毒便愈畏双魔所练的药丸这条小蛇来不及逃走已给那股气味熏得瘫软只能在原地上拼命抗拒无力游走。唐晓澜一剑撩去把它所为两段。 吕四娘挡了两招甘凤池已至前后夹攻毒龙尊者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战咽了口气拼尽全力一声大吼右手一甩铁拐笔直向吕四娘胸口掷去左手反身一掌与甘凤池迎个正着。吕四娘轻功卓绝焉能给他掷中斜身一跃便已避开。甘凤池则运双掌之力与他相抵毒龙尊者气力已尽被甘凤池神力一迫狂叫一声吐出一大滩鲜血仆倒地上。 甘凤池道:“八妹如何?”只见吕四娘云蓬乱面有汗珠显见比大战了因之役更为吃力。吕四娘气喘吁吁说道:“我无妨碍你去看看冯家妹子吧!”甘凤池道:“好你歇歇运功我就去瞧冯家妹子。”吕四娘盘膝运功流通气血忽听得唐晓澜放声痛哭甘凤地叫道:“好狠的妖人好毒的恶蛇!鱼老你看他死了没有?好不论他还有无气息我都要将他化骨扬灰!” 吕四娘一跃而起叫道“且慢!”鱼壳踢了毒龙尊者两下见他寂然不动摸他心口尚有微温。甘凤池道:“八妹有何高见?”吕四娘道:“暂时不要动他。晓澜冯瑛怎么啦?”甘凤池恨恨说道:“她已无法救了!” 唐晓澜抱起冯瑛哀哀痛哭。吕四娘上前一看只见她面目紫黑口角流出腥涎胸前衣裳碎裂吕四娘贴耳在她胸口一听道:“还未气绝?”甘凤池道:“她受了两种剧伤一是毒蛇所咬此蛇之毒我平生未见;一是受毒龙老妖掌力所伤已及内脏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亦无能为力!” 鱼壳等人都围上来看鱼壳被围在山东抚衙之时乃是冯瑛冒险来引他们出去的故此龟壳对冯瑛甚为爱惜听甘凤池断她必死不禁流下眼泪。 吕四娘忽道:“晓澜八臂神魔所送的药丸在你身上吗?”唐晓澜霍然醒起道:“此药可治蛇伤刚才群蛇奔逃莫非就是因它?”吕四娘道:“我看定是。”唐晓澜将药丸取出在毒蛇咬伤之处滚擦几遍毒气果然渐退。吕四娘道:“此蛇太毒把这药丸劈下一半给她吞下!”唐晓澜依言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过了一阵只听得她肚子咕咕作响面上的黑色也渐渐褪了可是仍然昏迷不醒脉膊微弱气若游丝! 鱼壳定了定神叫道:“鱼娘!”鱼娘道:“爹我在这儿?”鱼壳道:“我的藏宝你带了出来没有?”甘凤池听了大为不满心道:“怎么经此风波鱼壳贪性仍是未改!别人性命呼吸死生莫测他却问起藏宝来!” 鱼娘道:“爹带了一些。大寨夜间被破仓皇逃走只带了十颗夜明珠一株劈水犀角一个商代三脚香炉和一株千年芝草。其它都来不及带了埋在田横岛孤峰之上但愿他们没有现。”鱼壳喜道:“行了把那株千年芝草拿出来”鱼娘正想向父亲提出试用芝草疗伤不意父亲已先说出。 鱼壳接过芝草说道:“此草功能起死回生试它一试。”看了伤势叫唐晓澜将半株芝草碾碎纳入冯瑛口中过了一阵冯瑛面色渐见红润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鱼壳叫鱼娘支起帐蓬将冯瑛抱迸帐篷将息。又对唐晓澜道:“尚有半株芝草你留着吧。冯姑娘曾问我要过。说是可派用场。” 吕四娘忽道:“把那半株芝草给我!”甘凤池道:“你要它作甚?”吕四娘道:“救毒龙尊者!”甘凤池道:“你你”想说的是:“你疯了吗?”几字因他对小师妹一向尊重没说出来。 唐晓澜道:“姐姐拿去!”他对吕四娘佩服非常只要是她说的莫说半株芝草即赴汤踏火也所不辞。鱼壳道:“唐兄弟你不要用吗?”唐晓澜把芝草交到吕四娘手上摇了摇头笑道:“我用来做什么?”吕四娘瞥了唐晓澜一眼欲言又止。 甘凤池道:“八妹真要救他吗?将他治好之后谁人能再将他收服?”吕四娘道:“你我都能将他收服!事不宜迟七哥撬开他的牙齿!” 甘凤池苦笑说道:“我可没有这大能耐。”吕四娘道:“七哥领袖武林难道不知以德服人之理?”甘凤池道:“但此人乃化外妖邪岂通人性?”吕四娘道:“他比年羹尧如何?”甘凤池道:“年羹尧乃人面兽心如何可比?”吕四娘道:“他出过蛇岛害过人没有?”甘凤池道:“没听说过。”吕四娘道:“可不是么?是你们到了蛇岛之后他才和你们打的。”甘凤池道:“别人受台风灾害流落荒岛稍有人性的都该相救他反而驱使毒蛇要吞食我们难道还不该死吗?”吕四娘道:“是啊你说的话正好替他辩护了。”甘凤池诧道:“这话怎说?”吕四娘道:“当年他患了大麻疯就如你们遇上台风一样是受了一种灾害并非自己做错了事情而受的灾害。但旁人非但不救治他反而要将他驱逐将他活埋这又怎能不令他愤恨?他见人便打正如你们因受了他的迫害因而要将他化骨扬灰一样!” 甘凤池本俱有仁心侠骨之人听了这番话后细想一想拍书明埋之人见识远在我辈之上若非你今日开导我几乎做错事情”愤气全消反觉羞惭上前撬开毒龙尊者的牙齿将芝草喂给他食时间过迟芝草虽然灵验不过使他心赃恢复跳动气息仍是微弱甘凤池撬开他的嘴巴不理他口气腥臭度气给他过了好久毒龙尊者悠悠醒转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彩。甘凤池道:“你现在还不能运气躺两天吧!”仍然度气给地。吕四娘分出人来一批服侍冯瑛一批服侍毒龙尊者十分周到过了三日冯瑛已能起床毒龙尊者也能说话了。 吕四娘和甘凤池极力劝他安心休息。毒龙尊者心中充满疑惑问道:“我本来要死怎么你们反而救我?你们不是人么?”吕四娘笑道:“人也有许多种有些人幸灾乐祸投井下石有些人却是以救天下之人为己任怎能一概而论呢?”毒龙尊者似懂非懂卧床几日不禁细想前事想起自己在未患麻疯的少年之时果然是见过有些人很好有些人很坏但在自己患了麻疯之后便任何人都对自己冷淡了甚至仇视。一日又问道:“在外面还有人患麻疯吗?”吕四娘道:“有的。”毒龙尊者道:“还未有药医么?”吕四娘道:“未有。”毒龙尊者忽道:“假如我今日仍患麻疯未愈你们仍会对我好么?”吕四娘道:“一样。”毒龙尊者摇不信。吕四娘笑道:“你试想想你曾驱使毒蛇啮咬我们你又要仗武功打死我们。你在我们眼中是不是比麻疯更可怕麻疯未必能令人死而你与毒蛇却能致人死地。我们既然愿救今日之你又何至恨昔日之你?”毒龙尊者闻言细想忽然痛哭起来。吕四娘与甘凤池退出帐外让他哭个痛快。待他哭完之后再回来给他换衣裳。 如是者又过数日毒龙尊者也时不时问起外面人世间的事情渐渐知道分辨善恶野性日消人性日长。又过了几天冯瑛已先痊愈与唐晓澜过来探望毒龙尊者一见他们面色又变。吕四娘道:“双魔是好人还是坏人?”毒龙尊者道:“听你们说当今的皇帝乃是坏人他们帮助皇帝想来不是好人可是对这位小姑娘总不能说不好。”吕四娘道:“这不是了?他们帮助皇帝曾杀了许多善良的人。”将昔年双魔在太行山上杀害抗清义士摆人头宴之事说了。毒龙尊者人性已复听来也不觉毛骨悚然。吕四娘道:“所以不能因一点小善而掩大好也不能因一点小不是而毁大贤。”毒龙尊者虽然不能完全领悟亦觉其中颇有道理。吕四娘又道:“尚有一事你还未知这小姑娘的家人是双魔道人害死的。这小姑娘的母亲是双魔劫去的。”毒龙尊者捶床说道:“该死该死!”冯瑛道:“我一点也不知道八臂神魔尚有一点善良之心若然知道我也不杀害他了。”吕四娘道:“还有一点你亦不知!”毒龙尊者道:“何事?”吕四娘道:“救你性命的那半株芝草本来是鱼壳留给这小姑娘的。这小姑娘要用来救她一个亲人。她的亲人被皇帝所骗误服毒酒无药可医指望试用芝草来救。这亲人便是他。”指了指唐晓澜道:“是他宁愿给你这小姑娘知道了也毫不怨责。”吕四娘故意漏了一点:这主张是她出的。毒龙尊者呆了一呆不觉又掩面流泪。 在这十多天之中鱼壳已督工将大船造好到毒龙尊者复元之后吕四娘等人和他告别。毒龙尊者恋恋不舍忽然跪了下来向吕四娘、甘凤池、唐晓澜、冯瑛等四人行了大礼众人急忙扶起。毒龙尊者指天誓道:“我在这里已经住惯到外面去混我是不愿了。但我誓每年必要救治麻疯者十人每年外出三月将麻疯病者扛回此岛。治好之后再送出去。你们别瞧我的毒蛇凶恶他们却是医治麻疯的圣药。”吕四娘合什道:“善哉善哉!尊者既有此念也就不必限定十人尽力而为便是了!” 众人离开蛇岛扬帆归国舟中说起毒龙尊者之事众人无不佩服吕四娘见识深远同表赞叹。 舟行两日绕过唐冯二人以前往过的小岛岛上树木光秃秃的只有新长的野草一片青绿。唐晓澜倚栏遥望触景伤心想起在此小岛数月乃是平生最欢乐的日子而今重归大6忧虑复生不觉百感交集。吕四娘窥见他临风洒泪上前笑道:“世外桃源究是幻境。喧嚣尘世却是家乡。唐兄弟何故恋恋不舍?”唐晓澜强笑了笑愁怀仍未解开。只有冯瑛心无杂念但觉能在“叔叔”身边便已心满意足不管它是世外桃源还是喧嚣尘世! 过了此岛再行数日已到了黄海海面鱼壳遥望海外隐隐略现的几个岛屿都是以前自己所创的基业而今却如海外神山可望而不可即。想起以前海外称王有如恶梦不禁老泪纵横。此时他们翁婿已和好如初。白泰官上前劝慰鱼壳收泪笑道:“我暮年晚日得佳儿佳婿侍奉身边胜于海外称王多矣!我有何忧?只是适才遥望各寨为伤难的兄弟悲伤亦为自己醒悟太迟痛悔而已。” 出了黄海一路顺风着6之后众人改装易容偷入京师到了京师已是端阳节后甘凤池带众人到一个帮会龙头的家中住宿问起近事始知年羹尧在山东班师之后已远征青海去了京中各皇子或被杀害或被贬黜或被剪赊羽翼均已无能为力。雍正广招武士大修宫殿挑选秀女点缀得一片“升平”气象。 吕四娘到京师后第二日便去拜访一个名医这医生姓叶乃是吕留良的故交医求精湛当世无双只是生性怪僻平日读书自娱不轻易给人治病吕四娘以前劝慰唐晓撇时力说有法可想原是寄望于他。不料到了京师访问这个姓叶的医生却因不肯医治贵人几乎被投下狱幸有他以前治好的病人报讯星夜弃家出走而今已不知遁迹何方了。 冯瑛闻讯大为沮丧。吕四娘慨然说道:“我入宫一探如何?”唐晓澜力劝不可吕四娘道:“允祯这厮乃是我家的大仇。我此番入宫并非专为你去。若有机可乘我就将他杀了。”甘凤池力劝慎重吕四娘以身负家国深仇并要为良友窃取解药艺高胆大坚持要去。冯瑛初生之犊也跃跃欲试要与吕四娘同行。吕四娘知她轻功妙点头应允。甘凤池托人接应约好二人若五鼓不归甘凤池便要率众大闹皇宫。 是夜甘凤池等在家守候焦急异常过了四更吕四娘与冯瑛忽如一叶轻堕飘落庭阶淡月疏里之下只见两人满身血污。甘凤池问起经过。吕四娘叹道:“这狗皇帝防备真个严密异常武士遍布。比起他去年窃位之初已是大不相同!我们入宫未久便被现。要不是仗着师门绝技几乎逃不出来!”冯瑛兴奋说道:“吕姐姐胆子真大我们看看已给包围了全仗着她开路。他杀了三名武士我也杀了两名弄到满身血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宫噢皇宫真是大极了。”甘凤池道:“你们可有见着允祯么?”吕四娘愤然不语冯瑛道:“你是说那狗皇帝么?见着了!我在年羹尧家中见过我认得他!他远远的向我们喊话他说他料到我们会来。他说唐叔叔还有七天便是死期。说我们要想窍取解药那是休想。叫我快和唐叔叔入宫求他。”甘凤池喃喃说道:“七天只有七天。”冯瑛咽泪说道:“是啊只有七天怎么好呢?”冯瑛在庭阶谈话越说越大声。唐晓澜忽然从内房走出。惨笑道“莹姐瑛妹你们不必为我费心了。甘大侠我要求你一件事。” 正是: 公恨私情两愁绝哪甘黄土葬英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寄语送遗书 情怀惆怅 舍身图救难 心力空抛 甘凤池道:“唐兄请说。”唐晓澜道:“我有一封遗书请甘大侠送与我的恩师杨仲英。”甘凤池道:“还有七天大可设法唐兄安心切勿胡思乱想。”唐晓澜苦笑道:“死生有命人力已不可为还是早早安排后事免得误了人家。”甘凤池不知唐晓澜与杨柳青之间已闹至不可收拾。道:“你与杨老乃是至亲翁婿但只怕七日之期太不能请他赶到京师。”甘凤池还以为唐晓澜是想在临死之前见杨仲英父女一面。唐晓澜道:“杨恩师中了唐家的暗器已成残废不必请他来了。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解除婚约免得误了他女儿的青春。”要知旧日守礼之家若然婚约未除即算未婚夫死后还是不好改嫁的故此唐晓澜有此一言。 甘凤池还在劝慰。吕四娘道:“就让他写吧。他既有这番意思不让他办反令他心中不安。”甘凤池听说也便罢了。 唐晓澜告了个罪回房去写遗书吕四娘一望只见冯瑛紧蹙双眉泫然欲泣。 吕四娘轻携冯瑛玉手步至庭心冯瑛忽道:“为报大恩舍身事仇算不算失节?”吕四娘怔了一征道:“不算失节但何须如此?”冯瑛道:“现在已是山穷水尽”吕四娘截着道:“焉知不会柳暗花明咄什么人?”吕四娘话未说完屋道:“皇上御旨促驾请唐侠士和琳贵人快快入宫!”说完之后双双跳下庭心脾睨四顾。 这红衣喇嘛名唤额音和布乃红教的大喇嘛雍正奉喇嘛为国教自了因死后雍正急须一人补缺额音和布武功在红教喇嘛中屈一指雍正乃是识货之人召他一试见他武功不在了因之下轻功尚在了因之上。立即封他为大国师并将以前的四皇府改为雍和宫给在京的喇嘛居住。 这一晚吕四娘和冯瑛大闹皇宫额音和布赶来时她们已杀出宫外额音和布与哈布陀急急追踪虽然追赶不上但尚不至相差太远吕四娘的身形隐在东华门外的一条胡同却已被他们觉。他们便逐屋窥查终于现。 唐晓澜正在屋内写好遗书忽听得哈布陀大声“宣诏”勃然大怒一跃而出朗声斥道:“我宁死不辱你想我入宫哀求乃是妄想给我滚开!”吕四娘忽道:“叫他滚开那太便宜他了!难得哈大总管到此咱们可要请他屈驾暂留了!”甘凤池一听便知吕四娘的用意乃是想把哈布陀擒着换取解药。当下先难双臂一圈呼呼掌。哈布陀接了一招各退三步。额音和布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们凭什么敢留人?”吕四娘身形微动唰的一剑疾如电闪直指咽喉道:“凭这口剑就要叫你留下!” 崖知额音和布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吕四娘的剑堪堪刺到忽觉剑尖一移滑过一边只见额青和布手挥拂尖一挥一绕竟然使出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将自己宝剑缠着。吕四娘微吃一惊霍地一个晃身借势一拧剑如风弹指之间连三剑额音和布凝身不动拂尘左右摆动也连接三招。两人以上乘武功相搏各不相比。额音和布想把吕四娘的宝剑夺出手去固是不能吕四娘想把他杀伤却也不得! 哈布陀和甘凤池也是功力悉敌不相上下片刻之间已拆了十余廿招。唐晓澜拔出游龙宝剑上来助战。哈布陀哈哈笑道:“你的毒伤已开始作你想早点死吗?”冯瑛一把将将唐晓澜衣袖拉着道:“叔叔你且退下我有主意。”唐晓澜摇了摇头冯瑛道:“你不听话我就先死给你看快快回去!” 唐晓澜叹了口气腹中忽觉一阵绞痛只好退回屋内。额音和布与吕四娘各以上乘武功相搏斗了五七十招兀自不分胜负冯玻拔出短剑正拟相助忽听得额音和布一声长啸墙头上又现出了四名红教喇嘛一式大红僧袍黑牛角帽十分刺目。哈布陀又喝道:“敬酒不吃你们要吃罚酒吗?琳贵人你听不听皇上宣诏?” 冯瑛把剑一插迎上前去四名喇嘛一齐跃下冯瑛叫道:“你们休得无礼我和你们进宫面圣!”甘凤池大吃一惊叫道:“什么?冯姑娘你岂可轻身前往?”哈布陀道:“唐晓澜呢?皇上要的是你们两人一道进宫。”冯瑛已跑到喇嘛队里扬声答道:“我自和皇上说个清楚。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插口?你再罗唆连我也不去了。”哈布陀忙道:“是是奴才陪琳贵人回宫。”甘凤池与吕四娘待要拦阻无奈敌手太强都被绊住冯瑛已随四个喇嘛翻过墙头。 唐晓澜在屋中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痛又再跑出高叫道:“瑛妹!瑛妹!”冯瑛在墙外应道:“唐叔叔你快回去。我替你去拿解药了!”声音与脚步声渐远渐沓唐晓澜忍着疼痛跃上墙头额音和布喝道:“你来得好!你也随我回去!”身形一起手中拂尘当空卷下唐晓澜横剑斜削只觉一股劲风拂腕如刀宝剑几乎给夺出手额音和布左手一扬五爪齐下唐晓澜招架不住翻身跌下墙头。额了音和布一个“猛鹰扑兔”跟踪下击吕四娘展剑挡住瞬息之间又对攻了十来招。哈布陀道:“琳贵人已回宫还和他们歪缠作甚?”流星双锤卷地一收飞出墙外额音和布心想。再打下去也未必讨得了便宜宫中高手未集刚才来的只是他的四名徒弟本事有限也便见好即收跳出墙外。 甘凤池气呼呼的道:“冯姑娘怎的这么孩子气?我就不信皇帝会给她解药!”吕四娘叹口气道:“她本来还是个孩子嘛这叫做病急乱投医她没法可想只好如此。她也是一片侠骨柔肠咱们岂可怪她?”甘凤池道:“话虽如此只恐她此去只是送羊入虎口非唯无补于事且要身受其害!”唐晓澜心中百感交集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了待我也进宫吧。”甘凤池道:“一个送死还不够吗?”唐晓澜道:“她若舍身为我我又岂能腼颜偷活?”甘凤池听了此言不觉一愕这才觉出其中尚有别情。吕四娘温柔一笑道:“晓澜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七哥咱们且再设法。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 甘凤池与吕四娘商量什么办法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哈布陀与额音和布带了冯瑛回宫已是黎明时分皇帝坐朝未回。哈布陀将冯瑛交与宫娥打扮自己在外监守。冯瑛按下火气任由宫娥替她打扮轻匀粉脸细点铅华更换宫装佩带饰物打扮得明艳照人千妖百媚冯瑛一声不响只是那口短剑却不准宫娥拿走仍是紧藏怀中。 这日政事甚多雍正一一处理完毕又召见了两个外放的大臣回到内苑已是响午时分。听得额音和布和哈布陀进禀说是琳贵人自愿回宫心中大喜立刻在翊坤宫召见。 过了片刻四名宫娥将冯瑛引进。雍正一见哈哈笑道:“一年不见你出落得越标致了!”冯瑛怒上眉梢却不作。雍正又笑道:“美人儿你怎么不开口呀?”对宫娥道:“将她的衣袖卷起来待朕验看她的守宫砂还在不在?”两名宫娥上前动手冯瑛双臂一振两名宫娥“哎哟”大叫给弹出一丈开外。冯瑛怒道:“你干什么?”雍正道:“验了之后朕才好册封你做贵妃呀!”冯瑛道:“你不先把解药给我休想得我依从!”雍正道:“嗯是了。你认的那个唐叔叔呢?为什么他不来求我?”冯瑛道:“他是铁铮铮的汉子岂能求你!解药你愿给就给不愿给也由你。”雍正道:“给了如何?”冯瑛道:“给了我就在宫中做你的奴婢。”雍正眉开眼笑道:“岂敢委屈你做奴婢你就要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倏又变色问道:“不给又如何?”冯瑛道:“拼着与你血溅庭阶绝不为你所辱!” 雍正眼珠滚转哈哈笑道:“好好瞧在你的份上这解药我还能不给吗?哈布陀”哈布陀与额音和布在翊坤宫外面伺候听得皇帝叫唤“喳”的应了一声雍正大声吩咐道:“你不必进来。你将解药送给唐晓澜吧。叫他快快出京不准对他留难。”哈布陀应道:“奴才遵命!”格登格登走出翊坤宫外的长廊脚步声故意放得非常之响。 雍正满面堆欢奸笑道:“如何?天子无戏言你说话可也得算数啊!”伸手来拉冯瑛冯瑛柳眉一竖衣袖一拂啪的一响拂到雍正胸前雍正那么强的武功也感到辣辣作痛急忙闪开喝道:“怎么?你要反悔了吗?哈布陀还未出宫你反悔得未免太早了我立刻便派人追他回来。” 冯瑛道:“咱们说一句算一句可不许你玩花招!”雍正道:“岂有此理你连联也不信吗?”冯瑛道:“就是不信。谁知你送的是不是解药?我要等得到了唐叔叔的亲笔信件说确实是痊愈之后才能依你。你现在骗我那可不成!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雍正俱她武功厉害不敢硬来眉头一皱又生诡计笑道:“你既然定要唐晓澜的书信朕给你敢来便是。”冯瑛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得了书信你再见我。”雍正道:“啊好大的架子。”冯瑛面挟寒霜目光中自有一股凛不可犯的神情雍正打了一个寒噤道:“好都依你谅你也逃不了我的掌心。”悻悻然退出宫外。 冯瑛虽然阅历无多但对皇帝却是久具戒心精细得很。宫娥送来的饮食她都要别人试过然后再尝雍正另有打算饭菜中倒没有放下迷药。 不觉又到晚间宫中红烛高烧幽香满堂雍正又进来了。冯玻扳脸问道:“你将解药送到没有?我唐叔叔的信件呢?”雍正笑道:“取来了!”冯瑛心中忐忑既喜且忧。道:“拿来我看!”雍正道:“来人哪!”门外“喳”的一声额音和布推门走进手中拿的果然是一到封。 冯瑛心头一震想道:“罢了罢了。看完信后便是我血溅之时!”她早决定自杀以报晓澜只待看完信后便要拔剑自刎。 雍正道:“把信交给琳贵人亲阅。”额音和布缓缓走近冯瑛全身颤抖伸手去接。忽听得雍正大喝道:“把她的武功废了!” 说时迟那时快额音和布手掌一翻双指一夹信封里藏的乃是一口银针这时穿了出来银光闪闪向冯瑛疾刺。这一下变出意外猝不及防冯瑛拼了性命双掌急击呼呼两掌都打到额音和布身上但她身上也被额音和布一连刺了几针。 这正是雍正皇帝布好的圈套原来额音和布有一种独门的武功能用银针隔衣刺穴将敌人的真元之气泄掉多好武功也会消失。非重练三年五载不能恢复。但这种武功在和高手对敌之际却难运用只能用之于暗算或对俘虏施刑。雍正心知冯瑛(在他眼中则以为是冯琳)不愿从他因此想出这毒计! 额音和布突袭虽告成功也捱了冯瑛两掌天山掌法厉害非风而且距离又近两掌都正中要害饶是额音和布那样精强的武功也抵受不住只觉胸口剧痛慌忙运气保护不让瘀血当场呕出。雍正道:“好没你的事了放你三日假期你自己静养去吧!” 冯瑛被刺了几针有如给大蚂蚁咬了几口似的也不觉怎样疼痛。只听得雍正哈哈笑道:“琳丫头你以后在宫中坐享荣华不必再懂武功了。来来咱们亲近亲近呀。” 冯瑛双眉倒竖雍正狞笑道:“你的武功已全消失了你还作这个恶样子给谁看?来来我看你的守宫砂还在不在?”动手来摸冯玻臂膊。 冯瑛悚然一惊心道:“难道他这样乱刺几针我的武功便消失了?”她性情刚毅本已拼了一死也不管它武功是否还在反手一掌横掴过去雍正“啊呀”一声竟来不及避开只觉这一掌力道奇大给她打了一记耳光两颗大牙登时甩掉半边面孔红肿起来。 雍正大吃一惊这哪里像是武功消失的模样?说时迟那时快冯瑛嗖的拔出短剑分心便刺雍正衣袖一拂嗤的一声衣袖又给割去一段雍正拔剑一挡叮当一声双剑相交各退几步两口宝剑都缺了一个口。妈玻的武功竟然丝毫没有消失雍正心中骂道:“该死的额音和布怎么搞的?”冯瑛连连数剑天山剑法精妙绝伦雍正心中又慌给她杀得手忙脚乱急忙大叫道:“来人哪!” 原来并不是额音和布手法失灵而是冯瑛身上穿的有钟万堂所送的金丝软甲这软甲乃是傅青主留下来的异宝刀枪不入何况银针冯瑛所学的又是正派内功一遇袭击肌肉本能内陷额音和布刺时又不敢用力只求消了她的武功便算不敢将她刺伤故此连身上所受的震力也并不大可说是毫无损伤。 雍正叫了几声宫外两名值班的武士遥遥答应。雍正这才想起额音和布已回去静养哈布陀出差未回外面值殿的卫士不是“冯琳”对手更觉心慌。 雍正心慌冯瑛也有顾忌她连进十余招未能得手心道:唐叔叔既未得解药我白白送死便毫无意思我总得在他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近陡然一招“惊雷闪电”将雍正格退穿窗飞出! 两名卫士刚刚赶到冯瑛信手两剑杀伤一个飞奔出外雍正叫道:“快吹警号务必要把这丫头擒住!”冯瑛跳到了御花园听得内苑哨声四起黑幢幢的影子四边奔来她又不熟悉宫中道路只好拣花木深处乱走。 陡然眼前一亮前面一片荷塘旁边一堵围墙高可数丈围墙外有一扇铁门门上有一个小窗一名太监正在将食物塞进窗口并对着窗口叫道:“阿其那快些塞饱肚子老子不耐烦久候!”冯瑛心道:“这里面关的定是犯人。阿其那是什么意思?是那犯人的名字吗?”背后脚步声渐来渐近。一个念头突然从冯瑛脑海中升起迅即窜出手起一剑将那个太监刺了个透明窟窿将他的尸体掷下荷塘一剑将那铁门的大铁锁斩断竟自推门进去。 黑牢中忽听得一人厉声叫道:“过来!你是哪一个宫的宫女?”那人久在黑牢眼睛习惯藉着牢外湖光的反射已看出冯瑛面貌冯瑛却看不见他。心想:他既然被皇帝禁在高墙之内定是好人。大声说道:“你不要慌我来救你!”黑暗中蓦地一声怪笑一股劲风急扑而来冯瑛肩头一痛已被那人抓着冯瑛自幼练习内功遇敌便即反击已成习惯当下沉肩一推倒退数步那人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宫女吗?”随着听得脚镣手铐碰撞之声原来那人被锁在墙角不能移动。 冯瑛心道:怎么这人如此凶恶那人又喝道:“你既说救我为何还不过来?”冯瑛将宝剑晃动藉着剑尖吐出的碧莹莹的寒光凝神一看贝见那人篷头散突出两颗金鱼般的眼睛如若不是冯玻闯荡过几年江湖真会被他吓死那人又叫道:“你手上拿的是宝剑吗?快快快将我身上的铐镣斩断!”冯瑛略一迟疑听得牢外又有脚步之声那人怒道:“你来不来?不来我就将你打死你别瞧我不能移动咳你瞧”说话之间指尖已在地上挖出两颗碎石双指一弹铮然声响两颗碎石打到铁门之上激出一蓬火花那人磔磔笑道:“你若敢逃跑我就在你的背心打两个透明窟窿!” 冯瑛心中大起反感朗声说道:“我不是怕你才来救你我是瞧在你被狗皇帝幽禁的份上才来救你!”那人又“咦”了一声随即叫道:“好好那么你快救吧!”冯瑛一跃而前宝剑上下挥动转眼之间将那人的脚镣手铐全部斩掉那人赞道:“好一把宝剑!”外面脚步之声已到牢前。那人忽道:“喂!你知道额音和布在宫中吗?”冯瑛道:“在的!”那人道:“看你样子武功不弱你记着额音和布的命门是坎火离水之穴你用宝剑刺他!”冯瑛正想问坎火离水之穴在人身那个部位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惊叫道:“是谁打开了牢门?”又有人急声叫道:“来你瞧那荷塘上的浮尸咦呀那不是送饭的太监么?”那人对外面的嘈杂全不在意自己伸拳踢腿舒展筋骨冯瑛所得他的骨节格格作响知他的外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境心中虽然对他厌恶但想到“同舟共济”之语也喜得一高手相助有望逃脱。正想说话那人已自沉声说道:“你用宝剑替我开路你听不听话?”伸手推她冯瑛正想骂他:患难相助何必如此?话未出口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八贝勒八贝勒?怎么难道逃走了吗?”更高声叫道:“八贝勒八贝勒!”冯瑛悚然一惊身形一闪躲过一边。但听得那人低声说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助我逃难他日我若登大宝封你做正宫娘娘!” 原来此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康熙的第八子允祀在夺位的诸皇子中允祀也是图谋极力者之一。他虽然不似十四皇子允提手握兵权但他自幼学西藏红教喇嘛的武功又是天生神力所以雍正对他也甚为顾忌。雍正登位之后一年根基已固才敢对他动手。他和红教喇嘛本有同门之谊当他还是皇子之时额音和布还是他的心腹。到雍正夺嫡之后暗中收买了额音和布才利用额音和布之力出其不意将他擒获。其时雍正还未将诸皇子的羽翼完全翦除杀之恐生变乱故此只削掉他的亲王封号禁于高墙将他改名为“阿其那”即是满语中“狗”的意思。每日喂以狗食对他百般凌辱。 冯瑛被允祀威胁利诱逼她相救不觉大怒哼了一声道:“你们狗咬狗骨肉相残关我什么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当今皇上我尚且不放在眼内谁稀罕做你的正宫娘娘!”允祀骂道:“好一个不受抬举的小贱人!”牢门外的人惊俱允祀神勇不敢闯进但听那脚步之声却是愈来愈多。允祀忽道:“好咱们同闯出去彼此相助逃难之后各走各的!”冯琅道:“这还像话。” 牢门外火光一闪似是已有高手赶来开始进入黑牢。允祀目露凶光突然向前一扑喝道:“借你的宝剑给我!”冯瑛轻功卓绝且有防备焉能受他暗算反身一跃掠过他的头顶允祀回身又扑、迅如疾风冯瑛身形飘动陡然双掌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家柔劲就用允祀猛扑之力将他的身子趁势一抛抛出牢门!允祀虽是武功精强但却万万料不到冯瑛小小年纪却会这样上乘的内家功夫顿时头下脚上翻到地上! 冯瑛心道:“我本有意相助你却这样自私。”拔出短剑隐在墙角。但听得牢门外叫声四起原来允祀练有金钢手铁布衫的功夫众武士正想合力将他擒拿被他猛然一个翻身随手一抓便将两人甩下荷塘!随着听得哈布陀大声喝道:“阿其那你胆大包天皇上宏恩赦你不死你还妄想逃走吗?”允祀回骂道:“你才是阿其那!吃我一掌!”随着噼噼啪啪的打斗之声脚步追赶之声似乎是允祀已冲出重围哈布陀正在率众追赶! 过了一阵人声渐远冯瑛松了口气想道:“他们骨肉相残正是我脱险的机会。”沿着墙壁摸索向外面窥探。门外人影一闪摹地里又有一人闯进牢来冯瑛身形一弓唰的一剑向人影刺去冯玻这剑又狠又快不料却掷了个空“锵”然声响剑尖刺入一石壁急切间竟拔不出来! 冯瑛这一惊非同小可忽听得那人低声道:“冯姑娘你不要慌快跟我来。”冯瑛指尖运劲拔出宝剑凝神一看只见对方白苍苍手持拐杖一派老迈龙钟之态身上穿的却是卫士服饰。冯玻右剑持敌左掌护胸喝道:“你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替狗皇帝卖命吗?”冯瑛以为这老卫士是要带她去见雍正左掌右剑都已蓄劲待。那老者微微笑道:“不错你小小年纪倒很精细。可是谁说我要替狗皇帝卖命呵?”冯瑛见他也骂皇帝愕然问道:“你是谁?”那老者道:“我是奉甘大侠之命接你出去的!”冯瑛未敢相信仍然捏着剑诀。那老者又笑道:“你听过侯三变的名字么?我就是他!”侯三变乃是以前救过唐晓澜的老卫土后来叛变出宫随冷禅和尚隐居的。这段故事冯瑛早听唐晓澜说过不禁又惊又喜道:“啊原来你就是侯老伯伯。”插剑归鞘上前施礼冷不防那老者却拍的一掌打到她的脸上顺手一抹冯瑛只觉湿腻腻的有一股臭味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 但这一掌轻飘飘的打在冯瑛脸上丝毫也不见痛只是把冯玻吓了一大跳宝剑还未拔出那老者已先说道:“冯姑娘你别见怪不给你涂一面污泥你怎么走得出去?荷塘里的烂泥是有点臭你忍着点儿。”冯瑛一想这老者武功甚强若然真个暗算那一掌便可把自己的头颅打碎。信他没有恶意那老者将手揩抹干净又把一个小布包掷到冯瑛眼前道:“快换上这套衣裳。”说罢背转身子。 冯瑛展开一看却是一套太监的服饰笑道:“你真想得周到。”边换衣边谈话这才知道原来甘凤池和吕四娘在她进宫之后焦急异常想来想去才想到侯三变和冷禅隐居西山他们和宫中的一些卫士甚熟或有办法。同时以前落脚之点已被识破亦不可再居因此甘凤池等一班人便连夜搬往西山找着了冷禅和侯三变想法。 侯三变虽然年老仍极热心。本来他已叛变出宫若被捉着便是死罪他恃着熟悉宫中情况有几个老卫士又是他的心腹之交受了甘凤池的请托不辞冒险居然在第二天便混入宫中。可是宫中上一辈的老卫士所剩无几而且势力已微根本不受重用无法接近皇帝。要不是这晚闹出允祀破牢之事侯三变休想探出冯瑛下落。 冯瑛换了衣裳正拟随候三变出去忽听得牢门外又有人声冯瑛挥动宝剑便想冲出却被侯三变一把拉住。 门外的人嚷道:“老侯你好大胆。”冯瑛捏了一把冷汗只听得侯三变笑道:“雷老二进来吧外面怎样了?”片刻之后牢门外又走进了一个老卫士燃着松枝照见冯瑛惊愕不已。侯三变道:“我要护这小哥出去你有法子吗?”那雷姓的老卫士正是收藏侯三变的人道:“原来你是为了他冒险进宫的吗?”心中奇怪为何侯三变会为一个小太监甘冒性命之险。上前来拉冯瑛冯瑛身子一缩那老卫士何等精细已看出她脸上泥水淋漓笑道:“原来是个妞妞。外面虽然天黑你的脸可还该涂得均匀一点这样在霎眼之间还可骗过。喂老候她到底是谁?”候三变道:“她是当今皇上新册封的贵妃!”那老卫士“啊呀”一声矫舌难下讷讷说道:“你你你这不是要闹出大事吗?”侯三变道:“他不止是皇上新册封的贵妃又是天山剑派的唯一传人易老先辈的关门弟子!”那老卫士怔了一怔恍然说道:“啊啊!怪不得你这老头儿如此卖力。原来是为了救天山女剑仙的弟子天山剑派我心向往之已数十年矣难得有此机会我也当为易老剑仙尽一点力。”要知易兰珠辈份之尊并世无二剑法之妙天下知名。武林中人仰之如泰山北斗所以尊称她为“女剑仙”以有机会效劳为荣。 侯三变笑道:“雷老二你也要走了吗?”那老卫士道:“在宫中吃饭等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你走了。”侯三变道:“那允祀如何了?”老卫士道:“正在外面与哈布陀等恶战。西华门外卫士最疏要逃走正是机会喂你怎么如此精灵会知道她藏在牢里?”侯三变道:“允祀练的是红教武功那荷塘中的浮尸颈有指痕骨却未碎显然不是他弄死的。除了她还有谁?”冯瑛也正有此疑问听了疑团顿释。当下放心随侯三变走出牢门。 皇宫殿宇连云地方广阔众人都被允祀之变吸引去了对搜索冯瑛之事反而放松侯三变带了冯瑛专拣僻路走出西门月明星稀他们穿的又是卫士和太监的服饰加上有那雷姓的老卫士在前探路竟然容容易易的走到了西华门。 西华门守门的卫士名叫雷海音是管血滴子一个大头目遥见侯三变走来以为他是宫中卫士问道:“喂听说允祀已被哈布陀生擒里面正闹得天翻地覆你们为什么不去瞧热闹?”侯三变道:“我们正是奉命去搜捕他的党羽你快开门。”雷海音道:“有文书吗?”侯三变道:“给他!”冯瑛一跃而前倏然一剑刺去那雷海音就是当年捕拿周青之人武功颇是了得冯瑛一剑刺去居然给他避开大声叫道:“快捉反贼!”冯瑛连环疾刺唰唰唰一连三剑雷海音施展全身本领仅仅避得两招。 第三招冯瑛使出天山剑法的绝招“明驼千里”剑锋一旋向下反刺雷海音向上一跃脚跟正好被剑尖刺着登时一个倒栽葱跌翻地上候三变立刻扭开铁锁冷不防城墙上又有两人跃下人未到剑先到双剑齐刺侯三变颈项这两人却是海云和尚和他的徒弟黎族酋长火云炯主龙木公。 海云和尚本来是威震海南的剑师可惜他时运不济自应允祯之聘出山之后连吃了几次败仗降到只做一个普通的卫士统领。心中愤愤不平久图立功自显这一剑乃他平生功力所聚凌厉非凡满以为一剑便能将敌人了结。那知侯三变功力亦极精纯。见他剑势既凶且劲竟不救敌招先攻敌手身躯一矮右拳捣敌小腹左脚又向上一挑踢他肾门命穴。这两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海云和尚逼得身形一闪剑锋斜偏贴着侯三变颈项刺出虽然是只差毫厘却已给侯三变平安度过。 龙木公的剑势来得较慢一剑刺下扑了个空正待换招再刺说时迟那时快冯瑛的剑矫若游龙已从旁杀到剑光飘瞥弹指之间已连下几次杀手龙木公虽非庸手却哪能挡得了这妙绝天下的天山剑法不到五招手腕便被刺伤长剑叮当堕地!这时侯三变和海云和尚正打得难分难解。冯瑛运剑如风鹰翔隼刺海云和尚见不是路越墙便跑。侯三变与冯瑛急急开了城门从皇宫后面的景山逃跑。到卫士们追出来时他们已越过景山不知去向了。 甘凤池、唐浇澜等在西山等得正急直至第二日早晨才见侯三变和冯瑛回来。问起经过唐晓澜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吕四娘微微笑道:“以后你可别再胡闯!要做什么事情大家先商量了再做不好吗?”冯瑛好不惭愧低头说道:“累你们担心了。”吕四娘一笑将她拉近身旁替她整理蓬松的云鬓。至于脸上的污泥她早已在途中揩抹干净了。 冯瑛在宫中一天一夜时间如此之短便能脱险说来实属万幸。可是经此一来唐晓澜七日之期只剩下五天了。冯瑛一想起来不由心中大急问唐晓澜道:“你觉得怎么样?”唐晓澜道:“也没什么只是气力好像一天不如一天。”冯瑛目蕴泪光泫然欲滴。唐晓澜哈哈笑道:“其实这样死法也是佳事。天下能有几人预知死期。又得良友在旁从容话别!”唐晓澜故作旷达之言冯瑛听了越伤心。吕四娘道:“瑛妹事情还未绝望你随我走一趟吧。”冯玻一跳而起道:“水里火里我都随去。” 正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费尽心机 名医解奇症 浪抛精力 妙药付东流 吕四娘笑道:“用不着如此紧张我只是要你陪我去请医生罢了。”冯瑛奇道:“请医生?是不是那个姓叶的医生?你不是说他得罪权贵已弃家远走了吗?”吕四娘道:“弃家则有之远走却未必。七哥已查出线索来了。你休息一会就随我走吧。” 原来这医生名叫叶寿常别号废园今年己近八十。他是六七十年前京都名剑客石振飞的外甥石振飞和无极派上两代的宗祖傅青主乃是至交。叶寿常二十来岁之时傅青主尚健在叶寿常酷喜医术曾得傅青主指点因之乃成一代名医。他少时文武全才本来颇有志于功名得傅青主指点之后又明夷夏之辩自此甘心瞻泊遂号“废园”。到他六十之后人都尊他为“废园老人”而不名。月前皇帝的一个贝勒逼他治病他不愿去星夜弃家出走向外扬言是到江南投亲以息那贝勒之怒。其实是避到怀柔县一个朋友的家中。甘凤池托在京的一个帮会龙头查探已查知他那个朋友是怀柔县一个小士绅名叫6康平生读书明志不求闻达善弹古琴废园老人每年总有一两次要到他家听琴的。 冯瑛问道:“怀柔县离这里多远?”吕四娘道:“约莫二百里吧。以我们的脚程一日可到两日或至迟三日便可来回。绝对不会误了期限。”冯瑛大喜放心睡了一觉吃过了午饭便和吕四娘动身。 傍晚时分到了昌平离怀柔县仅有五六十里依冯瑛之见连夜便要赶去。吕四娘笑道:“他们是住在怀柔的一个乡下。乡人习惯早寝我们又未知他的家门。半夜要找乡人打探甚是不便。而且那老头子已近八十就是找到了他也不好意思要他半夜动身呀急也不急在这晚明天一早再去吧。”冯瑛想想也是道理便和吕四娘同在昌平投宿。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吕四娘便和冯瑛施展轻功一口气奔了三十多里天色大白已入怀柔县境。冯瑛呼吸晓风身心舒畅。她们两人因不便在大路上施展轻功走的乃是山路捷径吕四娘遥指着山外一片平野说:“在那平野尽头不是有一座山吗在山下的小村便是他们隐居的黄竹村了。大约还要再走三十多里以我们的脚程到达之时他们还未吃早饭呢。”冯瑛忽担心道:“你不是说那废园老人脾气很怪僻吗?假如他不肯医那可怎办?”吕四娘道:“你放心他和我的祖父乃是文字之交。我们说出来历他没有不来之理。”说话之间忽见山下田亩之间人影追逐清晨人静遥闻叱咤厮杀之声。吕四娘大奇登高远望忽然惊愕叫道:“瑛妹你快来看!” 冯瑛随着吕四娘指点望去只见山下远处追逐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相貌虽然看不清楚背影却甚熟悉。冯瑛心魂动荡突然如受巨雷所击似的呆在山头。吕四娘道:“你看她是不是极为似你?”冯瑛道:“呀她一定是我那失散的妹妹了!咱们快去追她!”可是那山下田野距离她们所在的山头少说也有十多廿里那群人追逐厮杀倏忽散入山谷看不见了冯瑛定了定神心想:救唐叔叔紧要可不能分出身来追踪那个女子。只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又错过一次了。”吕四娘安慰她道:“既然知道她在此间出没咱们请了医生救好晓澜之后再来查访不迟。” 两人走下山坡经过平野到达黄竹村的时候果然尚未过午。两人向村民打探6家一探便知。那6家就在村子西边门口有一道小溪流过屋后是一大片竹林十分幽雅。两人走近门前只见大门敞开里面人声嘈杂。 吕四娘依晚辈之礼谒见在大门上拍了几下无人出来只听得里面好似吵架似的有人叫道:“咱们好意相请你去不去?”有人叫道:“不去就绑他去!”有人叫道:“凭你和无极派的渊源你不去对得住人吗?”那些声音嘈成一片其中杂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被其他的声音盖过听不清楚。吕四娘道:“不好一定是有人迫叶老头子医他所不愿医的人了。”冯瑛道:“咱们进去将这群恶客赶跑。”里面又传出人声道:“你不是谁是?你别骗我们啦!我们早知你躲在这里。贝勒贵人你可以不医我们你却不能不医!”又有人道:“医者父母心你忍心叫我们的弟兄残废吗?”冯瑛心急如焚叫道:“你们这群凶徒岂有如此请医之理?”拔出短剑旋风般的直闯人中堂。 客厅上有四个人正围着一个老者。冯瑛一到那四个人忽然都放开那个老头迎了出来。这四个人之中有三个是魁梧大汉甚是粗野。另有一个却也是老者却是样眉善目不类凶徒。那三个魁梧大汉同声喝道:“你这女强盗伤了我们的弟兄还要赶尽杀绝吗?”冯瑛莫名其妙那三人已拔出兵器一哄而上。那老者却叫道:“且住你是年羹尧的什么人?”那三个粗鲁汉子来势甚凶冯瑛也正是心急如焚满怀气愤两边都如箭离弦那喝得住?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冯瑛的宝剑左右披荡将那三人的兵器全部削掉出手太快控制不住其中一人还被刺伤了肋骨。那老者勃然怒道:“小小娃儿如此狠辣!”提着一根铁烟袋蓦然向冯瑛迎头一砸反手一滑又斜点她的“肩井穴”冯瑛心道:“看你这老儿相貌和善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居然一出手就打我的三十六道大穴哩!”短剑一施更不打话以牙还牙立刻便反刺他的魂门要穴! 那老者一个旋身滑步铁烟袋往上一迎左右一磕“云麾三舞”居然是一招三式功力非凡。冯瑛不敢轻敌手中剑一提一翻猛展追风剑法的绝招“流星飞驶”、“野马操田”上下两剑上刺双目下刺丹田剑势凌厉。那老者烟袋一横改攻为守冯瑛的剑被他一磕只震得手臂酸麻。那堂上的老人气呼呼的道:“岂有此理我这里又不是战场你们到这里来撒野!” 冯瑛一点不知这和她对敌的老人却正是她的外祖父邝琏。原来在她周岁之夜邝琏到她家中吃酒夜遇血滴子搜捕周青殃及池鱼将她的祖父、父亲都杀死了。钟万堂抱了冯琳和邝琏一起逃脱钟万堂因在年家教馆避仇不便和邝琏同住便将他介绍到天台山张灵风寨主那里去张灵风比钟万堂尚高一辈独创天台山派武功是绿林中著名大盗邝琏是个老实的乡下武师本来不愿落草可是事到其间被逼上梁山也无可如何了。 张灵风性情豪爽甚喜邝琏的朴实邝琏既来之则安之两人倒很投机。张灵风闲时便指点他的武功后来还让他做副寨主。邝琏和张灵风年纪相差只七八岁张灵风本不好意思收他为徒却是邝琏感知遇之恩坚要行拜师之礼终于在张灵风临死之前行了拜师之礼。 张灵风死后由他的儿子张天池继为寨主邝琏仍在天台山辅佐他。张天池才具不及父亲屡次被官军攻击势力日蹙。其时钟万堂已死消息传来邝琏极为伤悼。派人打听才知冯琳也早已失踪。一日邝琏和张天池闲话说起说钟万堂死后无极派武功失传傅青主的剑谱医书不知落在何人之手了。张天池贪念顿起派了两个徒弟偷偷到年家搜查遗书却不料被冯琳杀死事过半年张天池才知消息不敢再派人去。 又过了好几年张天池被官军围袭山寨被焚只带得十余名手下和邝琏逃出来。自此在江湖流窜境况更差。还幸他虽失了山寨尚是天台派的掌门武林中人对他尚算尊重。官军搜捕他时往往有人先给他通风报讯就这样的在江湖上混日子过活。 这年张天池又想起了傅青主的遗书再到河南陈留查探适值李治和冯琳从年家逃出张天池早已查知冯琳面貌知她便是杀自己徒弟的仇人便派人一路追踪直追到北京附近。这日邝琏和张天池的几个徒儿走在前头在怀柔的平野和冯琳李治相遇张天池的几个徒弟上前拼斗被冯琳毒刀连伤三人幸有邝琏掩护才不至全军覆没。冯琳和李治一来不知他们的来历二来亦怕闹出事情惹动宫中卫士注意匆匆动手之后也便走上附近山头躲避了。 冯琳出手极狠被伤的三人不但中毒昏迷而且骨臼折碎有残废之虞。张天池随后到来见状大怒。可是救人紧要无暇搜敌。张天池流窜各地依照绿林习惯必定要把当地名人(包括武师、豪绅以及其他奇才异能之土)调查清楚。张天池所带的金创药无法治伤想到那名医废园老人正在黄竹村6家隐居便要邝琏带人去把他请来。张天池素知废园老人和无极派有渊源而邝琏则是无极派前任掌门钟万堂的好友因此派邝琏前去也有套交情之意。不料邝琏却在6家遇到了自己的外孙女冯瑛。 邝琏学了天台派的武功加上十八年来的锻炼技业自是比前大进不同凡俗。冯瑛连进十余廿招未能得手剑法一变连用追风剑法的精妙招数配以轻功乘暇抵隙一柄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恰如紫电青霜绕着邝琏飞舞。邝琏年已老迈身法远不及冯玻灵敏被她的追风剑法杀得手忙脚乱。冯瑛追迫越紧看看就要把邝琏刺伤。吕四娘在旁观战忽然一跃而起插进两人当中左手一拉将冯瑛拉退。右手一伸将邝琏的铁烟袋拿到手中又递过去道:“你这位老人家歇歇吧。请医生也得两相情愿不能硬来我这小妹子脾气不好你快走吧!” 吕四娘这手武功凡人圣邝琏活了六十多岁见所未见。当下不敢再打接过烟袋转身便走。同来的人背起受伤的同伴也跟着走了。 吕四娘上前施了一礼堂上的老人怒道:“你们闹够了没有?”吕四娘道:“叶公公”正想说出身份请他行医。那老人双眼一翻蓦然起立拍案怒道:“我已再三说我不懂行医我也不是你什么叶公公你们在这里罗唆什么?你们干脆把我杀了吧省得我受聒噪。” 吕四娘骇道:“你不是叶公公?”那老人道:“说不是就不是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姓6名康生平只会弹琴但不弹给你们这些人听!怎么你要杀便杀不杀我便要回去睡觉了。”长袖一拂气呼呼的便要进入内堂。 吕四媳和冯瑛都不禁冷了半截想不到闹了半天却不是废园老人。冯瑛跳到门口拦住问道:“那么请问叶老先生呢?”6康翻眼说道:“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听!我给你们麻烦得已经够了还要叫你们再去麻烦他吗?” 吕四娘慌忙说道:“浙东吕留良的孙女儿向你老请安!”6康吓了一跳回转身来问道:“什么你是吕留良的孙女儿吗?”吕四娘道:“先祖生前常道及叶6两位前辈叫我若到京都必定要去拜候。”6康面色登时不同问道:“什么?你祖父也知道有我这个人吗?” 吕四娘道:“老丈古琴妙绝天下谁人不知!”6康忽道:“高山流水真意如何?”吕四娘道:“除了咏叹之音之外钟子期还有藉此以劝伯牙之意。”6康道:“劝什么?”吕四娘道:“劝他抛了功名怡情山水。只有故乡山水才能激琴音。”6康“晤”了一声取出一具古琴放在桌上道:“你还配听我弹琴。”闭目端坐弹了一阵道:“你听得出什么吗?”吕四娘流泪道:“多谢老丈吊唁也多谢老丈激励。”原来6康弹的第一乃是悼念贤人的“黄鸟之歌”。是将诗经《秦风》中一换歌改成的其中有“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之语(即:如果准我们赎他的命我们愿意拿一百个换他一个。)第二是“于田之歌”是用诗经《郑风》中一歌颂武士的赞歌改成的用意是鼓励吕四娘学那武士的进取精神。看来吕四娘的侠名他也是早有耳闻的了。 吕四娘妙解琴音一说即中。6康睁眼说道:“你没有冒名骗我你的确是吕留良的孙女儿了!”吕四娘道:“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危在旦夕。急着要请废园老人诊治。”6康道:“他在半月之前已离开我这里了。”吕四娘道:“去了哪里?老丈可愿见告么?”6康笑道:“看在你祖父的份上我只好让你们去麻烦叶老头了。叶老头还有一个好友陈画师在八达岭东面的康庄另有一个姓杨的徒弟在八达岭西面的南口。那两人请他轮流去住。我也不知他现在谁家。反正是在这两家之中便了。康庄和南口距此地都有一百多里你们在此歇一晚吧明日再去。”吕四娘道:“不必了待我们见了叶公公之后再回来听你老弹琴。”6康道:“也好!”继而叹口气道:“现在能听得懂我琴声的也不多了!” 吕四娘告辞出门已是午间时分便和冯瑛商量道:“想不到有此波折事情紧急。你我分途去吧。我到康庄去找那姓陈的画师。你到南口去找那姓杨的徒弟。记着你对前辈一定要非常恭敬心中再急也不能火燥。”冯瑛面上一红道:“这个当然。”当下两人分道前往。 冯瑛一算假如到了南口能找得到立刻雇车请他回来四天刚可赶到。那岂不正是唐晓澜最后的期限。心中甚急忙中有错偏偏又走错路幸得一觉便立刻问人直到午夜时分始摸到南口。冯瑛想吕四娘告诫她的说话叫她不要深夜扰人但却又忍耐不住心道:“我且到那姓杨的家中探探看。看废园老人在也不在也好安心。”便去拍一家农家的门问杨家地址乡下的人甚为诚朴听说她是急病延医便告诉她道:“在村东头那家青砖屋便是了。杨大夫的医道可高明哩你请得他动多重的病也能医好。”冯玻道谢一声立刻便走。 冯瑛跳上瓦面忽见屋中露出冯瑛心道:“这老头儿精神真好现在都还未睡。”想下去谒见又怕吓了他们。便伏在瓦面上向下窥望。 屋子下面点着两盏琉璃灯桌子上放着一个檀香炉炉香撩绕只见一个老头端坐桌子前面的太师椅上另一个老头侍立在旁。冯瑛心想:那端坐的老头想必是废园老人了。 废园老人双目紧闭摇头晃脑说道:“医者意也意到病除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采古人之长探病人之短运本身之智不必为古人所围亦不必为病家所蔽。须知病症日增有为古代所无者故日不必一切皆从医案中寻;病家陈述病情或失于夸张或因并之症而转移重点故日不必为病家所蔽。老弟你对汤头口诀都能背诵如流今后应对医理更下苦功。”那侍立的老头连声应道:“是是!”废园老人又道:“时间无多我今传你心法。”提起狼毫在书桌上边讲边写冯瑛对医学一无所知听得十分烦闷正想走开废园老人突然昂叫道:“喂你已偷听多时还不下来吗?” 冯瑛大吃一惊心道:糟了这回定给他见怪了。只好飘然堕地上前施了个礼道:“请老前辈宽恕我本想明朝来的但但”正在揩辞解说废园老人忽道:“拿手过来我给你把脉。”冯玻愕然伸手废园老人三指按她脉门过了半盏茶的时分忽然松手说道:“怪怪。你的亲人之病没有一年也有半截为何你不求医?”冯瑛奇道:“叶公公你如何知道?”废园老人又道:“你的内功根基甚厚足当得别人十年的功力你的师傅是谁?”冯瑛不敢隐瞒答道:“我的师傅是天山易老仙婆。”废园老人道:“悟那怪不得原来你是易兰珠的徒儿。”闭目半晌然后说道:“你胸中有一股郁积之气由来已久而肝火又燥定当是有极重大疑难之事久未能释。你既深夜访我想来定是延我治病。若非亲人你不会如此着急;若非怪症你不会疑团塞胸你说说看你的亲人是什么病?”冯瑛喜道:“叶老公公你真是医道通玄料事如神。我正是想延你冶病我的亲人”话未说完那在旁侍立的老头忙截着道:“师傅你如何还可劳心?”冯瑛忙道:“我是吕姐姐叫我来的。她叫我替她的爷爷问候你老人家。”废园老人见她突然插这几句闲话不觉诧道:“你哪位姐姐?她的爷爷是谁?”冯瑛道:“我的姐姐叫吕四娘她的爷爷是吕留良。”废园老人哈哈一笑突然面呈不悦之容道:“吕留良的孙女儿怎么也是这般俗人见识。她岂不知医家若逢奇症除非万不得已必定会去诊治的么?何必用她爷爷的情面请托?”冯瑛一喜连道:“是是!”不料废园老人双眼一翻道:“可惜我不能去!” 冯瑛急道:“你不是说非万不得已才不去的吗?”废园老人道:“我正是万不得已!”冯瑛急得流泪道:“他还有三天零半日便是死期你若不救就没有谁能救他了。”废园老人微微一愕苦笑道:“哦他也能自知死期?”冯瑛道:“不是他能自知是别人逼得他自知的。”废园老人更觉奇怪道:“有这等事我还未听说过你说逼他的那人是谁?”冯瑛道:“是当今皇帝。”废园老人道:“哦那我一定要医他了。”冯瑛道:“那么我背你老人家走到天亮了咱们再雇马车。”废园老人又摇摇头道:“不我不能去!你把他得病的经过和症状详细说给我听。”那侍立的老头又道:“师傅你六十年来行医如一日今晚可不要再操心了。”废园老人嗔道:“胡说我听了奇难杂症若不想法医治死了也不能安心。”那侍立的老头无法苦笑道:“好吧那么我替你纪录医案。” 冯瑛将唐晓谰一年前被雍正骗饮毒酒和近日的症状(身子软气力渐消视物渐觉模糊等等症状)都详说了。废园老人道:“居然有这样的毒酒?古今医案可都没有记载。这是什么毒酒呢?”又闭目想了半晌似乎仍是想不出来睁开眼睛叹口气道:“可惜我不能亲去望闻问切。”冯瑛急极颤声说道:“那么就无法可想了吗?”废园老人道:“别忙你让我再想。”又闭目静坐动也不动。冯瑛和那老头都甚着急侍立在旁听着鸡啼了一遍又一遍他竟然坐了一个更次才咳嗽一声睁眼说道:“杨老弟你给他配药。用我的宁神丸捣碎配上其他七味药。用秋天的桐叶和一对雌雄蟋蟀做引子。”那侍立的老头是他的高足弟子家中藏有许多珍贵药品依方配了包成一包说道:“好险这七味药中有两味刚刚够用。秋桐叶只剩一片雌雄蟋蟀也只剩此一对刚配得这一剂再配就没有了。”废园老人道:“这药也只能吃一剂试试。”又提起笔来开了一张方子道:“吃了那药若见效的话再配这方子连吃三剂。这方子上的药都是普通的宁神安眠之药容易配的。” 冯瑛大喜接过那包药和药方正想道谢告辞废园老人忽道:“喂给你看了病你不交诊费吗?”冯瑛料不到他有此一着脸红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钱我我给你这珠饰吧。”废园老人道:“我年纪这么大了谁还要你这女孩儿家的东西?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算作诊费。”冯瑛道:“请公公吩咐。”废园老人道:“我的医术是傅青主指点的这几十年来我总算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也医好了不少病人积下了不少医案可惜不能让老人家过目。唉唉。”那侍立的老头道:“师傅你不要伤心傅老宗师知道咱们能继承他的衣钵在天之灵也一定欣慰。” 废园老人忽冷笑道:“什么你居然敢说咱们能继承傅老先师的衣钵?”那侍立的老头惶恐说道:“弟子愚鲁医道浅薄比起先辈自然是相差甚远但师傅一生心力所奉在医道上承先启后也可以比得上当年的傅老宗师了。”废园老人摇头道:“还差得远呢!在医理上我还有甚多未明之处像刚才这一桩就是如此。每当我在想不通之时就恨不得起傅老宗师于地下而问之。不过我所积存的医案却自信能过前人。”顿了一顿忽道:“你知道傅青主的武功医术传给谁吗?”冯瑛道:“听说他的徒孙钟万堂武功医术均得其传。钟万堂将武功传于年羹尧医术有没有传他就不知道了。”废园老人叹息道:“传非其人传非其人!”顿了一顿又道:“你是易兰珠的徒弟以易兰珠的徒弟以易兰珠的身份及她当年与傅老宗师的渊源她大可以替无极派觅衣钵传人。”冯瑛道:“我也听师傅闲话说过是有这个心愿。” 冯瑛心中颇为奇怪废园老人既说有事要她代办何以却尽谈这些武林中废立之事。废园老人又咳了一声面容端肃沉声说道:“傅老宗师有一本遗书名为《金针度世》乃是医学的宝藏。将来若你师傅代无极派立了传人或有人已得了这本遗书而行为又属正派的你就带他到这儿来叫他承受我的医案。傅老宗师当年奔波国事浪迹江湖医案积存无多。得了他的遗书再参看我的医案才能把医学扬光大。我今生己矣但愿有人能迈前贤。这事十分重要你知道吗?”冯瑛躬腰答道:“知道!”废园老人道:“我因你是武林侠女所以才将这事重托于你。我将在临死之前了此心愿真是大慰生平。” 冯瑛微微一愕道:“晚辈定当做到。”废园老人忽又瞑目不动渐渐垂几及胸膛。那在旁侍立的老头上前替他把脉忽然跪倒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先师遗志弟子定当继承。你的医案我替你好好保藏以待贤者你放心去吧!” 冯瑛大骇道:“叶老公公怎么啦?”那老头道:“他已死了!”冯玻垂泪道:“是我累他劳心过度么?”那老头道:“不关姑娘你的事先师精太素经。他早已料到今夕寿元即终。所以连夜传我心法。不过在他临终之前还替你的亲人开方治病却是意想不到。”冯玻感激之极也跪倒地上瞌了三个响头。 那老头送冯瑛出门郑重说道:“这包药你千万不可遗失了。失了无可再配。但愿你的亲人能药到病除。”冯瑛拜谢一看天色已白急急告辞。心想似自己的轻功尽可在期限之前大半天赶到心中大为欣悦一路上摸那包药生怕遗失后来索性把药捏在手心。 不说冯瑛一路紧张。且说邝琏被吕四娘与冯瑛从6家撵走之后心中大愤。那几个头目道:“这女娃子好狠辣咱们请寨主来绝不能放过她。”邝琏默然不语忽而想道:“这女娃子先前在田野之中与我们厮杀时出手更毒毫不打话就用飞刀伤了三人。后来在6家之时出手虽狠但却只是削掉他们兵器轻伤一人比起先时似乎己是手下留情了不知是何原故。咳看她小小年纪大约只有十七八岁武功却如此高强我的两个外孙女儿若然还在世的话年纪大约也和她差不多。” 张天池等人在八达岭附近的一个山头等他邝琏请不到医生又被伤了一人很是羞愧一路行走一路思量让不让张天池率众报仇。张天池武功比邝琏高但邝琏却比他老成持重。邝琏心知以张天池性子之躁今次手下被伤了四人定然要找那女娃子拼命但那女娃子本事甚高而且和她同行的少女武功神奇更是深不可测。张天池多半不是她们对熟酰邝琏想道:现在已是势穷日蹙如何还可招惹强敌?我受张灵风大恩又怎能让他的儿子糊里糊涂去送死。心中盘算不定不知该如何才能拦住他。黄昏时分遥见八达岭绵亘目前张天池藏匿的山头便在附近。正行走间山坳处忽然闪出一人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给我站住!” 邝琏一看只见来人鹰鼻狮口相貌狰狞此人非他正是十六年前率众道追周青杀了他的亲家冯广潮的龙木公。龙木公是黎族酋长相貌奇特邝琏一见心中火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龙大卫士幸会幸会!” 原来在侯三变带走冯瑛之后宫廷震怒生伯侯三变熟悉宫中道路再引人来而且怕他在宫中尚藏有内线。于是一面整肃卫士幸喜剩下几个老卫士经此一闹都已逃了;另一方面哈布陀又广派心腹武士到处搜查侯三变和冯瑛下落。京城一带由哈布陀亲自率高手搜查邻近县份则派海云和尚与他的徒弟龙木公去查探。这日他们穿过八达岭海云和尚先上岭了望让龙木公在下接应。 龙木公起初以为邝琏等只是黑道中的无名之辈想顺手擒来立一小功。不料给邝琏一口道破来历不觉愕然。睁眼一扫依稀认得。邝琏喝道:“你狗眼瞧清楚没有?河南汝州冯武师一家被你们弄得死的死逃的逃这笔血帐你还记得么?”龙木公怪眼一翻说道:“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漏网的老匹夫。老子生平杀人不计其数哪记得许多!你有什么能力要替冯广潮报仇?”长剑一翻便先动手。 十七年前邝琏被龙木公杀得狼狈逃生两人武功可说相差极远。龙木公哪里把他放在心上一动手便脚踏中宫欺身进剑。那知十六年间变化极大今日的邝琏已远非昔日可比旱烟袋一招“举火撩天”便立刻把龙木公的长剑封了出去。龙木公吃了一惊邝琏的烟袋往下一滑疾点他的“天枢穴”龙木公被逼得连退三步高声叫道:“师傅快来!” 邝琏大笑道:“为何不叫师娘救命?”跟踪急进铁烟袋往外一甩点打他的后心。龙木公反手一剑身躯半转斜锋进剑。邝琏烟裳往下一压将龙木公长剑压着喝声:“去!”烟杆一抬将龙木公震出一丈开外。龙木公本领也算不弱居然并未跌倒。又高叫道:“师傅快来!” 邝琏换招再打龙木公力敌数招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邝琏越打越狠拼斗了约三五十招旁观的人叫道:“副寨主有一个和尚来了!”邝琏道:“好让他的师傅替他送丧!”龙木公精神陡振奋力一剑反刺邝琏腰胁邝琏早料他有此一招烟杆一抽龙木公一剑溯空重心不稳身子前倾邝琏一声长笑铁烟袋一招“倒打金钟”卜的一声将龙木公颈骨敲碎狂笑道:“冯亲家小弟今日替你报了仇了!” 就在这一瞬间海云和尚已如飞而至大声喝道:“谁敢伤我徒弟?”邝琏的四个手下(其中一人轻伤)哪知厉害迎上前去。邝琏刚收拾了龙木公立即便听见惨叫之声连续不断只见那和尚剑光疾卷血雨腾空片刻之间四名大汉都毙在他的剑下。 邝琏大怒铁烟杆往前疾点海云和尚也向前疾进剑光疾展划他手腕邝琏往外一格海云和尚身形快极剑招如电嗖的横截过去邝琏一缩肩头反打他的“背梁穴”海云和尚身形一闪剑势略偏呼的一声剑风掠肩而过邝琏暗叫一声“好险”!斜跃三步回身再战。 邝琏虽然苦练了十八年比海云和尚到底还相差一筹。幸在天台派的武功颇多新奇招数那杆铁烟袋既可当五行剑用亦可作点穴撅使半守半攻居然也拼斗了一百来招。 这时天将入黑暮色阴霾鸦声噪林野风撼树邝琏支持不住渐觉心寒。拼了性命蓦然反击海云和尚正使出一招“仙人换影”一招两式一虚一实虚刺面门实削胸胁以为邝琏不是上格便是下挡那时虚实并用互相转换敌人绝逃不了。那知邝琏拼了性命突然扑身击他中盘只听得咋喇一声邝琏的胸骨被他剑锋削断两根海云和尚的前心也被他的铁烟袋重重击了一记! 海云和尚内功深厚吃了一记尚支持得住不过胸口亦已剧痛如割不由大怒腾的飞起一脚将邝琏踢翻邝琏胸口所受剑伤本已甚重加上这一脚登时晕了过去。 海云和尚出狞笑捧着胸口正想去割敌人级忽听得山上一人喊道:“海云秃贼往那里跑?”海云一听吓得魂销魄散心道:“这厮料不能再活了对头太强还是逃命要紧。”忍着胸口剧痛急急遁逃。来人乃是李治。 李治和冯琳自那晚从年家逃出之后李治已知她不是冯瑛但相处多时情根早种虽知她不是冯瑛也舍不得离开她了。 冯琳逃出年家之际正是冯瑛撞入年家之时虽是惊鸿一瞥但已触目难忘冯琳这才相信世界上真有一个和自己相像之人!可是她还不知道这人便是自己的姐姐! 冯琳对自己幼时之事全记不得李治再三诱她的记忆都属徒然。但冯琳却记得到了四皇府以后的事。李治虽然也不知道冯瑛便是她的姐姐但幼时却听得母亲说过冯瑛是易兰珠从四皇府中抱回来的。不免想道:“世界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两人面貌如此相似而且又都曾在四皇子的府邸渡过童年?这种奇事倒不能不探个水落石出。 李治为人朴厚最重友情。他与冯瑛乃是青梅竹马交虽然幼时不解男女之情但两小无猜心中早已把对方当成最好的伴侣这时李治虽已爱上冯琳但对冯瑛究是忘怀不了。心想:瑛妹既然下山我怎么样也得找着她一来我要对她说明下山之后的经过让她也为我欢喜;二来我也该让她见见琳儿好叫她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和她这般相似。她们两人实在应该结拜成为姐妹。 因此李治渴望找见冯瑛之心就如冯琳一样两人都以为冯瑛一定被皇帝捉入宫中去了冯琳心想冯瑛是代自己受难甚是不安因此愿冒大险偷进京城希望能有机会找到一些线索。 但冯琳又是皇帝所要捕捉的人两人都不敢抛头露面在大路上走只是选择乡村僻径东绕西绕转来转去走了一年有多才来到北京城外的怀柔。 在这一年当中李治一有空就看傅青主遗下的医书将医理背得滚瓜烂翱。对治疗离魂症的病案更是潜心研讨。只是他在未有十分把握之前可不敢轻易拿冯琳来试验。 冯琳在这一年当中也将傅青主遗下的拳经剑诀研习了几遍。冯琳本就精通好几派武功而今得了内家真传融会贯通武功更是大非昔日可比! 这一日他们在怀柔县乡下的田野遇见了邝琏这一班人来向冯琳讨取傅青主的遗书。冯琳出手伤了三人与李治逃上山头。李治想起一事忽道:“不好!” 冯琳笑道“傻哥哥打了胜仗有什么不好呀?”李治蹙眉说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并不是无极派的传人。”冯琳道:“我本来是骗你的嘛你早就应当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李治苦笑道:“我学医学得入了迷你以前说过的话又多就无暇细想你那一桩是骗我那一桩不是骗我的了傅青主的遗书除了无极派的衣钵传人之外别人实在不应窃取。”冯琳怔了一怔笑道:“难道你要将他的书交回年羹尧吗?”李治道:“年羹尧固然不配据有此书但我们也不应据为已有。”冯琳道:“反正这是无主之物我们要了又有何妨?”李治道:“非份而得君中不取。”冯琳恼道:“你已把医书熟记心中我也把新经剑诀都研习了难道还能把它从心中挖出去吗?”李治十分苦恼道:“早知如此我也不该去读它了。”冯琳道:“你不是说你的易伯母可以为无极派代立传人么?就叫她立我好了。”李治啐了一口道:“你和无极派有什么渊源你又不是钟万堂的弟子。”冯琳忽道:“我第一次听到钟万堂的名字时已经觉得甚熟不知什么缘故?或许我和无极派有渊源也未可知。”李治笑道:“你又来骗我了!” 冯琳虽是百端开解李治心中总觉不安冯琳后来也就不理睬他了。近黄昏时分两人来到了八达岭。忽听得深山密林之中传来寺院晚钟。李治道:“咱们且去投宿。”冯琳笑道:“又可去求佛祖宽恕就说信女冯琳累善男李治犯了罪请求我佛慈悲替他解脱。”李治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才改得掉这油嘴啊!” 两人循着钟声寻去寻到了一座荒凉的古刹晚钟梵呗就从古刹之中传出。李治上前轻敲寺门里面念经之声即止门开处只见一个中年尼姑持着念珠道:“山下不远尚有农家我单身尼姑不便留客人住宿。” 古刹里透出灯光冯琳抬头一望忽觉这尼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心中一震不觉定了眼神那尼姑见了冯琳面色倏然一转身躯微微颤抖道:“啊原来还有一位女居士同来请进请进!” 李治不知她何以转得如此之快只见冯琳已跟着她走进寺院便道了声谢也跟着进去。古刹虽然荒芜寺中却收拾得非常干净那尼姑忽吁了口气回头说道:“两位可肯将名字见告吗?” 李治和冯琳一路上用的都是假名尼姑一问李治就将两人的假名说了尼姑面上好像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李治好生奇怪冯琳则只觉迷迷悯悯心中所触就如初到年羹尧家中一样总像有什么事情和自己极有关联自己不知在哪一个梦中曾见过这一个人这一片地。那中年尼姑招呼两坐下之后道:“请问这位女居土今年多大年纪?”冯琳道:“十八岁了!”李治心道:“这尼姑好无礼又不是替人做媒一见面就问别人的年纪干嘛?” 奇怪的是以冯琳那样的顽皮任性对这中年尼姑却似甚为顺从她问什么就答什么毫不恼怒也不乱开玩笑。李治倒怕她说出官廷秘事泄露了钦犯身份不时用说话打断她们。过了一阵那尼姑仍然在逗冯琳说话絮絮不休。李治不客气的道:“我们走了一天腹中饥渴可肯见赐一些斋饭吗?”那尼姑霍然醒起道:“请居士恕罪我怠慢贵客了。”进入香积厨中。 尼姑走开李治赶忙在冯琳耳边说道:“你可不能乱说话呀记着绝不可将你在四皇府中住过之事说出。此地临近京城谁知道这尼姑是什么人?”冯琳好像颇为反感。道:“这尼姑非常和善又亲切又慈样就像我的亲人似的。”但见李治面色不豫只好笑道:“你放心我不乱说便是。” 那尼姑又出来了手上持着半钵斋饭笑道:“不巧得很只剩这一点儿。米和菜蔬都没有了趁着天还未黑你肯为我下山化一点米吗?”这真是不情之请但李治一向老实却又想不出话来推辞冯琳道:“你快去吧你不是和尚不必化缘用钱去买好了。”李治道:“不如我们到山下投宿免得打扰师太。”那尼姑道:“不要紧我喜欢你们在这里住宿。”冯琳道:“是呀我也喜欢在这里住宿。你快去吧!” 李治没法只好捧了斋钵出门到了外面山头暮色已合。李治心中暗暗埋怨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不近情理的尼姑。正不知到哪里讨米忽闻得山下厮杀声其中一人的声音听得出乃是海云和尚李治叱咤一声立刻奔下山去。 到了山下海云和尚已经逃跑只见地下尸横遍地只有一人还在挣扎转动。李治慌忙过去将他翻转那人满脸血污突然睁大两只眼睛叫道:“呀原来是你!你痛痛快快给我一刀吧!” 此言一出李治先是愕然再一想才听出这正是今日要来劫书之人颇为内疚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杀你做甚!”邝琏道:“你不杀我也不能活了不如你给我一刀我还领你的情。”李治轻轻替他揉了两把道:“你别慌我替你治。”邝琏似乎舒服了些又道:“我师弟想抢你们的书你们不要和他作对见了他时避开他吧!” 李治心中正在为傅青主遗书之事不安问道:“谁是你的师弟?”邝琏道:“天台派的掌门张天池。”说话太多气力不加声息渐弱。李治擦燃火石替他检视见受伤虽重估量自己还能医治。便道:“你不要说话了我背你到附近寺院去替你医治。那书我们都不该有我和你师弟和解了吧。”邝琏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不必安慰我了我胸骨已断又受内伤纵有名医也难医治。你以德报怨确是君子。临死之前我要求你两事。”李治道:“你死不了!”邮玻仍道:“你不答应我死不瞑目。”李治熟读医理知道病人若有事郁结在心就该让他说出便道:“你说吧。”邝琏道:“我死之后你将我遗体交给我的师弟。他今晚不见我回山定从山下经过你见了他叫他从遣散众人隐居了吧。”李治道:“你又说要我避他。”邝琏道:“好我给你留下书信。”以指蘸血扯下衣襟写了几十个字血书写完之后气力已尽只说了句:“我还有两个外孙女儿”就晕死过去。 李治慌忙给他把脉只见脉息呈微却还不是死脉便折了松针替他刺穴让他血液流通再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替他止血。心中想道:“他现在伤势甚重不能搬动。受了内伤最好的治疗乃是静养他若能安眠对他的病势大有帮助。”便蹲下来替他推拿令他神经宁静沉沉熟睡。过了好久李治松了口气才觉自己饥饿已极好在邝琏等人都带有粮囊。李治胡乱寻几个胡麻饼嚼了。吃饱了肚子也倚树假寐不知不觉之间竟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治忽被人推醒睁眼一看只听得冯琳埋怨道:“吓死人了你怎么伴着死人睡觉?”李治跳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啦?”冯琳道:“什么时候啦?天都快亮啦!我急得不得了以为出了什么事了。那位师太也很不安本来要陪我找你是我见她不会武功怕反而不便所似单独下山乱找。”李治道:“我走之后她又和你说了什么?”冯琳道:“她问我小时之事我全记不得能说什么?不过我告诉她我会武功她很高兴。”李治道:“你告诉她这些做什么?”冯琳噘着嘴儿道:“这也不许说那也不许说未免太没道理那尼姑又不是坏人。” 李治不和她争辩起身替邝琏把脉见他脉象颇好可以背他到寺院去治了。略一踌躇对冯琳道:“你替我在这里办一件事。”冯琳问道:“这是什么人?”李治道:“就是今朝抢劫我们的人。”冯琳道:“那你这么费心替他医治做甚?”李治道:“慢慢再说给你听。现在我要你听我的话。”冯琳赌气道:“好请说!”李治道:“你不准胡闹可一定要听我的话啊!”冯琳道:“好啦依你便是。你要我把强盗接回来当爹爹供养都行!” 李治笑道:“你还是赌气。不过我却是真要你在此等候一个大强盗。”冯琳道:“我在强盗窝里长大的等就等怕他吃了我不成。”李治让冯琳看那血书道:“那强盗叫张天池是这人师弟你见了他带他来寺院见我。还有他若先和你动手你不准伤他。赶快对他说明。”冯琳道:“好啦又是你那套化敌为友的道理啦。那张天池是不是好人还不知道呢!不过你既然要与他们和解我帮你便是了。”李治一笑。背起邝琏上山天色已经大白了。 冯瑛取得了那包药一路心情紧张将药捏在手心生怕遗失。天亮之时从八达岭下经过前面忽地冲来十余骑快马有人叫道:“伤我们兄弟的就是这野丫头!” 这批人正是张天池和他的党羽张天池不见邝琏回来情知必有意外那受伤的三人又毒将死只好将伤者驮在马背出来找寻。刚出山口就遇见冯瑛。张天池听说她就是凶手不觉怒从心起把判官笔一亮立刻冲上去痛下杀手! 这一下大出冯瑛意外不及辩解敌人已杀到跟前冯瑛把剑一撩张天池武功甚强欢笔斜飞左一笔点她的“曲池穴”右一笔点她的“玄机穴”冯瑛迫着要接敌招百忙中竟记不起自己左掌掌心捏着那包药物右手短剑一封抵御敌人兵器左手一张骈指还点敌人穴道这两招是抵敌使判官笔之类点穴兵器的要着冯瑛不用考虑倏忽便连两招张天池几乎给她点着连连后退。就在这时冯瑛一声骇叫那包药已掉到地上慌忙去拾高手对敌只争瞬息之间哪容得冯瑛腾出手来。张天池正在心寒忽听冯瑛骇叫还以为她中了同伙的暗器机不可失立刻展笔点打冯瑛背心。 冯瑛反手一剑奔他右肩情急叫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让我取药即走我不伤你!”张天池道:“哈你还想走吗?”双笔疾点把冯瑛缠得脱不了身。他的手下见冯瑛这么一嚷立刻有人将那包药拾起笑道:“是什么宝贵的药?”边说边撕破纸包将那几味药摊在手心又笑道:“哈连树叶和蟋蟀都拿来作药吃这药定是女妖!”随手一摔把冯瑛那包干辛万苦讨得来的药丢下山涧随着流水冲下山去无影无踪! 冯瑛心痛之极想起唐晓澜生命的期限已不满三日这包药不能再配废园老人又已死了连求他再设法都不可能真是已到完全绝望之境!只觉眼前一阵黑几乎给张天池双笔所伤。旁边的喽罗笑道:“好呀这妖女不是我们寨主对手咱们等会儿一人斫她一刀替三位兄弟报仇!” 冯瑛大痛之后继以大恨叫道:“今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剑法倏变凌厉无前张天池武功虽高怎挡得妙终天下的天山剑法。何况冯瑛又是豁出性命所使的都是猛烈杀着。三五十招一过险象环生。张天池的党羽见剑光飞舞寒气沁肌人影不辨那敢上前插手。 张天池绝料不到冯瑛如此厉害被她杀得手忙脚乱心胆皆寒。忽然听得手下喊道:“又一个妖女来了。呀白日见鬼快逃快逃!”张天池拼力招架不敢斜视但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你是天台派的掌门张天池张寨主吗?”张天池道:“是呀!是那条线上的女英雄来了!” 只听得那声音又道:“你不要慌我来帮你。”声到人到一团青光倏然滚到面前冯瑛大凉剑锋一转痛下杀手唰的一剑将张天池琵琶骨刺穿回剑一挡不觉呆了双剑一交两人都同声喊道:“你是谁?” 张天池痛彻心肺右臂垂下举不起来抬头一望只见两个少女面貌一模一样双剑相交各自凝望吓得魂销魄散失声叫道:“见鬼真是见鬼!” 后来的人正是冯琳她也料不到无意之间竟然在此地遇着自己所要苦心寻觅之人。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相见还疑在梦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历劫喜团圆 家人聚首 奔驰图一面 玉女惊心 张天池没命奔逃冯瑛恨他毁了唐晓澜的解药正是怒上心头见他逃走顾不得先认姐妹身形一起坪如飞鹰扑兔挽了一个剑花向张天池背心便刺! 忽听得冯琳叫道:“剑下留人!”冯瑛怔了一怔但见冯琳亦是飞掠而来凌空下击。冯瑛的剑尖刚刚吐出被她往下一格叮当一声双剑荡开。两姐妹横跃三步张天池又往前跑。 冯琳因李治要她救人见冯瑛身法太快一时心急竟然施展从八臂神魔那里学来的猎鹰扑击绝技这一下虽然救出了张天池却令冯瑛疑心大起。 冯瑛曾与八臂神魔在海岛数度恶斗对他的猎鹰扑击之技印象最深。一见冯琳的身法正是那魔头的家数不觉呆了。心中想道:她出手救这恶贼用的是八臂神魔的歹毒招数难道她是坏人一党?不觉心痛如割。睁大眼睛瞪望冯琳。要知冯瑛自幼受易兰珠教诲对是非正邪之辨极为认真这时忽觉自己苦苦寻觅的妹妹却是坏人一时间惶惑、悲痛、恼怒等等情绪交集心头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冯琳又是非常淘气见冯瑛横眉怒目的怪模样不觉噗嗤一笑心中想道:她相貌和我如此相像却不知武功比我如何?存心试招笑道:“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女郎瞪眼望我做什么?”反手一剑疾刺冯瑛穴道同时足尖一起踢她腿弯关节。这两招一招是采自海云和尚的南天剑法一招是董巨川的灵山派家数用得十分歹毒。冯瑛哪知她是试招逼得以攻为守一个“怪蟒翻身”唰唰两剑解了冯琳招数。 冯琳笑道“好剑法!”手捏剑诀左一招“彩凤旋窝”右一招“云龙掉”欺身直进。冯瑛喝道:“你为何如此不知自爱与奸人为伍不怕辱没你的父母么?”冯琳招数十分溜滑挡了几招张天池已跑出半里之地了。 冯瑛大为生气喝道:“你再拦我我就要掴你了!”冯琳笑道:“你有本事就试试看!”冯瑛身形一起剑锋一颤只见银光飞洒耀眼生花冯琳叫声不好剑光人影中冯瑛一掌掴到见冯琳闪缩惊叫心中不忍掌锋斜斜掠过她的面门冯琳一个盘龙绕步避了开去笑道:“我说你打不着就打不着!”冯瑛面挟寒霜“哼”了一声身形一伏即起如箭离弦又向张天池追去! 冯琳叫道:“他已中剑受伤你为何还要欺负他?你不懂江湖规矩吗?”又再施展猫鹰扑击之技凌空下击与冯瑛纠缠一面叫道:“张寨主你往山上逃山上有个小庙庙中有人救你。”张天池惊魂稍定回头道了一声“多谢。”忍着疼痛疾跑上山。 冯瑛怒道:“你这个野丫头我非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展开天山剑法连环疾进专刺冯琳手腕想要逼她弃剑求饶冯琳腾挪闪展连用好几派武功都只有招架的份儿。 酣斗中冯瑛喝声“撤剑!”剑尖一挑又准又疾冯琳忽笑道:“不见得!”手中剑往外一封剑势甚缓冯瑛却觉得有一股劲力反推回来不觉“咦”了一声只见冯琳剑法又变身躯如花枝乱颤剑势柔中带刚竟是内家的上乘剑法。 原来冯琳精研了傅青主的无极剑法如今初次拿来使用无极剑法虽仍不及天山剑法的精妙却擅于以柔克刚冯瑛一时之间竟奈何她不得。 又斗了三五十招冯瑛心中一气把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展开只见一团剑光压在冯琳头上有如泰山压顶好不难受冯琳的功力究比冯瑛稍逊剑势渐渐施展不开。 冯瑛暗中运劲喝道:“还不撤剑么?”剑锋自上而下射宝剑向后一引双剑相交叮当一下冯琳突然向后一退叫道:“好险!”回头扮了一个鬼脸向山上疾跑。 冯琳这一招乃是无极剑法中的精华所在先用柔力消解强敌的急劲然后反攻但冯琳见冯瑛剑法奥妙无比知道再打下去必然落败所以不求反攻趁势后退。这样一来自然更容易脱出冯玻剑光笼罩的范围。 冯瑛见用了大须弥剑式也不能夺她手中兵器不觉吃了一惊心道:“她武功如此了得我更不能让她误入歧途助纣为虐。”提剑便追。冯琳轻功虽然不及冯瑛但冯瑛追得近时她便反身一剑用无极剑法中精妙的防身招数抵挡冯瑛在数招之内无法将她打败只好衔尾紧追。追了一阵山上的小尼庵已经在望当当的钟声随风飘来冯琳撮唇长啸用意是想把李治引出叫他惊喜冯瑛则以为她是招唤同党更是紧追不舍。 李治将邝琏背回山上尼庵之时天色已经大白只见那中年尼姑盘膝坐在大殿的蒲团上。李治因昨晚之事颇不高兴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太恕我又来打搅你了。”那尼姑起立说道:“救人性命甚是应该。那位小姑娘呢?”李治道:“她等一位朋友要迟些时候才能回来。” 邝琏这时已经醒了忽听在李治背上叫了一声问道:“是谁在说话?是练霞吗?”邝琏的声音虽然微弱在那尼姑听来却如晴天霹雳急忙跑上前去扶住邝琏眼泪盈眶好半天才叫出声道:“啊爹真的是你吗?”李治愕然放下邝琏正待询问只见两人己抱在一起邝琏身躯颤抖忽然叫了一声晕倒地上。 那中年尼姑哭道:“爹你不要走呀!”李治上前替邝琏把脉道:“他是欢喜过度一时激动所以晕倒这并不碍事。”那尼姑见邝琏衣裳染血面如金纸甚是担忧李治道:“她受伤虽重却非死症。我担保他三天之后便能起床一月之后即可康复!”那尼姑止了哭声帮李治将邝琏抬入静室李治道:“我在这里替他推血过宫让他再静静睡一个时辰。” 那中年尼姑在旁惙泣过了一阵邝琏鼾声大起李治道:“咱们出去吧。”那中年尼姑目中含泪奔出大殿忽然燃点香烛在菩萨像前喃喃祷告。李治站在一旁隐约听得她道:“信女邝练霞多谢菩萨保佑赐我父女团圆。敢求菩萨再施佛力保佑瑛儿琳儿也平安无事早早回到我的身边。”李治心中一动急问道:“你还有两个女儿吗?”这时尼庵外已传来厮杀之声那尼姑缓缓起立撞了几下铜钟一步一步走出寺门这刹那间李治只觉她眼光中充满无限慈爱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李治也默默的跟了出去厮杀追逐之声隐隐从山谷外面传来李治想道:“莫非是琳妹遇着强敌了?”往下眺望忽见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肩衣染血神情萎顿踉踉跄跄的奔来。李治问道:“你是谁?”那人答道:“天台派掌门张天池。”李治道:“你的老朋友在里面等你。”将邝琏所写的血书递过张天池面色大变问道:“邮玻遇难了吗?你是谁?你从那里得的这封血书?”李治道:“邝老先生受了点伤并不碍事。我是他吩咐来救你的。你见着一位小姑娘吧?”张天池道:“不止一位一个要救我一个要杀我她们都是一模一样!”刚一说完咕咚一声就倒了下去。他受伤之后拼命奔逃已经支持不住了。 那中年尼姑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地喃喃自语道:“嗯一模一样天下有这样巧的事情!”李治心神动荡那尼姑又道:“嗯他的琵琶骨给人刺穿了你懂得医道快救救他吧他是我爹爹的朋友一定不是坏人。”李治又是一惊:咦这尼姑也会武功?”要知琵琶骨乃手臂与肩膊相连的脆骨若然折断不早救治那就多好武功也会残废。李治道:“那么请师太在这里等我的那位朋友我给他急救之后就出来。”那中年居姑仍然眺望前方头也不回应声答道:“我知道我会等的我已经等了十六年啦!”那声音充满无限幽怨李治悚然一震背张天池回庵内静室既感奇异亦感惶惑料知必有非常意外之事便将生。 冯瑛一路追逐冯琳不知不觉之间已追到尼庵外面忽听得一个十分严厉却又似十分慈爱的声音斥道:“住手!” 这声青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两姐妹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呆然注视只见尼庵外立着那中年尼姑目中蕴着泪光长叹一声摇头说道:“骨肉相逢也不知道自相残杀岂不可怜!” 这中年尼姑正是两姐妹的生身之母邝练霞她初见冯琳之时已疑心她是自己的女儿但见姓名不同不敢相认。如今见她们一模一样料想人间上除了自己这对孪生女儿再无如此相似之人。 冯瑛冯琳都觉心灵震荡冯瑛拾头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冯琳也叫道:“师太你知道我的来历吗?昨晚你为河不说?她真的是我的姐姐?”邝练霞又是欢喜又是辛酸忽地跑上前去左手拉着冯瑛右手拉着冯琳端详了好一会子含笑道:“你们两都笑一笑给我看让我看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冯瑛呆呆望着母亲急切间笑不出来冯琳却噗嗤笑了一声又突然伸手在冯瑛腋窝一抓道:“师太叫你笑你为什么不笑?”冯瑛酸痒难当不觉格格失笑。只听得那中年尼姑道:“琳儿不许顽皮你是妹妹以后应该听你姐姐的教导!”冯瑛冯琳都是聪明透顶的姑娘见此情形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妈妈!”三个人拥作一团六行泪珠在笑声中籁籁落下。 母女相逢恍如隔世邝练霞又哭又笺搂着两个女儿紧贴胸前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一声:“瑛妹!”李治从尼庵里走出见此情形又是欢喜又是错愕。邝练霞笑道:“你来见见我这两位女儿多谢你救了我的父亲又将琳儿带来让我们一家团圆。” 冯瑛冯琳拭了眼泪各自叫道:“李哥哥!”抢上几步又是不约而同的双双站住。李治眼花缭乱一时间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正在思索冯琳今早穿的是什么衣裳。邝练霞道:“瑛儿琳儿你们再笑一笑。”这回冯瑛冯琳都笑了邝练霞指着她们道:“你瞧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有时连我也分不出来。不过她们笑时都有一个酒涡姐姐的酒涡在左边脸上妹妹的酒涡在右边脸上你瞧清楚以后就不会认错人了。” 冯琳又是格格轻笑抢上前去拉李治的手道:“妈再过些时候你就分别得出来了。我比姐姐顽皮淘气得多呢!”邝练霞想起她们小时“抓周”之事性格之别在那时已有端倪却笑道“你们以前见过面吗?你怎么知道姐姐的性情?”冯琳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道:“妈你不知姐姐多凶她今日第一次见我就要教训我呢!李哥哥你赶快对姐姐说那个张寨主是你叫我救的她骂我结交奸人要打我呢!” 冯瑛见妹妹和李治亲热的样儿心有所触不觉想道:“看这样子他们定是爱侣无疑。李治天性纯厚妹妹终身有托。可是我却不知今后如何?”又听冯琳提起那个个什么张寨主正是那人将自己万苦千辛求得的解药弄毁想起唐晓澜命在须臾越感伤禁不住泪如雨下。 李治见此情景心头一震想道:“瑛妹和我是青梅竹马之交虽无盟誓但女儿家的心事却是难料。我下山之后不到三年便爱上了别人。莫非她因此而怪我么?”思如潮涌怔怔地呆望冯玻。 邝练霞和冯琳也是惊愕不已冯琳心道:“姐姐呀你若是想要他就明说了吧哭什么呢?”心中盘算若然他们二人真是另有儿女之情就将李治让与姐姐想是这样想了心中隐隐悲酸。 冯瑛一试眼泪道:“李哥哥那个张寨主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庇护于他?叫他出来我不把他双手斩掉难消心头之恨!” 李治骇道:“你和张天池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此恨他?他是天台派的掌门虽无大善亦无大恶而且他又是你外祖父的好朋友有什么仇恨也该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饶恕了他!” 冯瑛又是一征邝练霞道:“儿呀他说得不错。你们的外祖父也在里面养伤等会儿你们都去拜见他吧。”她却没有想到两个女儿不但都见过外祖父而且还都与外祖父交过手了。 冯瑛听了此言又是泪如雨下邝练霞道:“瑛儿你到底有什么冤屈之事?”冯瑛道:“这人不是好人他把我的解药毁了。”邮练霞道:“什么解药呀?”冯瑛哽咽道:“我要去救一位好朋友的那个什么张天池却没来由的和我动手将解药抛下山涧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冯琳却忽然问道:“你那好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冯瑛面上一红道:“李治哥哥这人和你也很熟的。你还记得我的唐叔叔吗?他在邙山上住了三年。”李治道:“啊原来是唐晓澜!”见冯瑛着急的情形不似仅仅是叔侄之间的关怀心中大喜又暗暗责备自己胡乱猜疑甚是惭愧。 冯琳也不觉笑出声来道:“姐姐又累你替我受过了那张天池本来是要找我动手因为他的手下想抢我们的一本书被我用飞刀伤了三人所以他要找我晦气。”冯瑛诧道:“那么你们却又救他?”李治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那书也不是我们的无主之物也怪不得他们凯觎。” 冯瑛这时火气已渐渐消下想起唐晓澜性命难保越伤心。李治道:“唐大哥有什么病是中了什么有毒的暗器吗?你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医治。”李治和唐晓澜、冯瑛都是平辈但冯瑛因唐晓澜曾跟她祖父习技所以称他“叔叔”而李治则称他“大哥”。 冯琳插口道:“刚才我说的那本书就是傅青主的遗书听说是医学的不传之秘。”冯瑛一听希望又生道:“那么你快去看看他吧哎只是那秋天的梧桐叶和雌雄蟋蝉却到哪里去找?”李治道:“为何定要那两味药?”冯瑛道:“那是废园老人开的方子废园老人是傅青主的徒弟他就要用这些药才能见效。” 李治道:“哦废园老人。是不是叫做叶寿常的?傅青主的书上曾提过他的名字说叶寿常别号废园乃他寄名弟子书里还有一宗他们二人合诊的医案想来已是五十年前之事了。瑛妹医道不拘一格你还是把唐大哥的症状对我说一说吧。” 冯瑛将唐晓澜误饮毒酒和近日的症状详细说了李治眉头一皱自觉毫无把握。 要知李治只是熟习医书精通医理却毫无临床经验像唐晓澜这种怪症非但医书上从无记载医理上亦想不通。但为了安慰冯瑛仍强笑道:“我明早就和你同去替他诊治了便是。”冯瑛道:“现在不能去吗?”李治道:“何须如此之急?”冯瑛垂泪道:“你不知道明日午时再不救治便是准死无疑。”李治道:“你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多远?”冯瑛道:“约莫有二百里吧?”李治道:“那么今晚三更我便和你动身想来明日午时之前定能赶到。那张天池琵琶骨碎了若然不及早给他救治他的武功便要废了。他好坏也是一派掌门我们不能令天台派的武功因此而断呀!”冯瑛一想张天池的琵琶骨乃是自己刺穿又想起吕四娘以前救毒龙尊者之事再想起母妹初见还有好些话要说外祖父也该问候。便慨然说道:“好也只好如此了。唐叔叔说死生有定我们已是尽力而为了。” 说话之间忽见又有十多人爬上山来李治一看笑道:“琳妹你的顾客上门了。这是你用毒刀所伤的人你替他们医治。”冯琳迎上前去那些人一声喊又想逃走。冯琳道:“你们的寨主在这儿来来我给你们解药。”张天池的手下曾见她救过寨主又分辨不出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是友是敌均所不知但江湖上化敌为友之事亦属常见便将伤者抬进尼庵。冯琳给了他们解药笑道:“妈你这小尼庵成了医局了。咱们出外面谈去。”邝练霞到静室去看看邝琏邝琏仍然未醒便和两个女儿到尼庵的后面谈话。李治则上山去替张天池张罗续骨的东西。 邝练霞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在阳光普照之下听她们滔滔不绝的诉说除了冯琳忘记童年的事之外两姐妹将十几年来的情事都一一说了邝练霞知道冯瑛竟是天山女剑客易兰珠的徒儿非常欢喜;冯琳虽然命途多舛在四皇府困了将近十年但却也因此因祸得福学了各派武功而且最近又得了无极派的真传绝技也足以大慰慈母之心。 两姐妹说了之后邝练霞也将她的遭遇告诉女儿知道冯瑛对自己的身世由唐晓澜口中己略有所知冯琳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听了之后把雍正皇帝更恨得入骨道:“原来他才是差遣血滴子杀害我们爹爹逼我们母女分开的人我非亲手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 邝练霞又道:“我自从逃到这里之后十几年来不敢下山天幸能遇见你们。将来我带你们回故乡看看。”停了一停忽道:“琳儿和你同来的那小伙子很不错呀他叫什么名字?”冯琳道:“他叫李治是天山七剑中武琼瑶的儿子。” 邝练霞微微一笑道:“琳儿你选得不错想不到我的两个女儿都和当世武功最高的两位女剑客攀上关系了。”冯琳嘟着小嘴儿道:“妈他还没有向我求婚呢!”邝练霞哈哈一笑道:“小妮子真不害躁你急什么?迟早他总会向我提的。”又笑道:“瑛儿你呢?”冯玻垂胸前默然不语。冯琳突然伸出一只指头刮她的脸皮道:“姐姐害躁啦!你那位唐叔叔呢?”邝练霞笑道:“哦是唐晓澜吗?我以前叫他做小弟弟的我们家遇难之日他还舍命保护过我和你呢后来到了太行山上才拆散了。他虽比你大十多年但人却非常之好真当得上侠骨柔肠四字。这十多年我也很惦记他。异姓叔叔没什么关系。”冯瑛滴了两颗眼泪道:“妈不要说啦!”冯琳道:“你别担心!唐叔叔的病症李治去医一定能够医好。”冯瑛把头别过一边又滴了两颗眼泪邝练霞在欢喜上头还以为女儿是为唐晓澜的安危担心便也说道:“李治的医道确属高明你外祖父受那样重的伤他也能救治我想他也定能医好晓澜。”冯琳暗暗偷窥但见冯瑛目蕴泪光眼角眉梢隐藏无限幽怨。冯琳是个鬼灵精而且她也曾偿过爱的苦味见此情景料知姐姐必然还有难言之隐却也不再言语。 三母女各诉平生遭遇不知日影西移也不觉腹中饥饿三人都陶醉在快乐与悲伤交织的“幸福”中而两姐妹又各有不同的心境。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见李治远远跑来含笑问道:“你们还没有谈完吗?” 冯琳抬头一望只见李治右手提着一只山鸡左手拿着一根柳枝笑喜喜的走来冯琳道:“你这人真是不和我们一起又不去做医生却有闲心情去打山鸡!”李治道:“救张天池就全要靠这鸡呢!师太我可要犯你的忌了。”冯琳截着说道:“还叫什么师太伯母也不叫一声犯什么忌?”李治道:“伯母我要在你的尼庵中杀生要续骨没有生鸡的血可不能够。”冯瑛笑道:“妈以前伤心才做尼姑现在一家团聚还做什么尼姑呢?妈你说是不是?”邝练霞道:“你这小淘气倒很知道妈的心事妈依你说明天便还俗。” 李治行入尼庵邝练霞也入内去看父亲冯琳却道:“妈我再和姐姐谈一会你看外公醒了就叫我们。” 冯琳拉着姐姐轻轻谈话邝练霞见她们姐妹亲热很是欢喜。行入庵堂还听见她们俩姐妹格格的笑声。 冯瑛知道妹妹比自己受过更多的苦难适才又是错怪了她对她非常疼爱。冯琳拉她到树荫底坐下小声问道:“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吗?”冯瑛道:“我的心事就是要找你。”冯琳笑道:“不你还有的!” 冯瑛默然不语冯琳道:“我小时也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在皇府里有的人讨我喜欢叫我做小‘格格’(满洲语对亲王女儿的尊趴有的人讨厌我骂我做‘野丫头’我也不管别人欢喜或是讨厌我就是这么长大了。我不高兴的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卖帐;但我想要的那就不管它是天边拿不到的明月我也要设法架起天梯把它拿下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飘起冯瑛道:“我欢喜的东西我也想拿到手的但我却不愿损害了别人来取得所欲。”冯琳忽道:“你和那位‘唐叔叔’很要好吗?”冯瑛道:“嗯他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玩得很好。”冯琳想笑却又忍着说道:“那不是很好吗?你们相好关别人甚么事?”冯瑛面上一红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他有了未婚的妻子?”冯琳怔了一怔冯瑛续道:“可是他们二人脾气很不相投。”冯琳一笑道:“这么说你那位唐叔叔做事也真不爽快既不相投为何不干脆分了。”冯瑛道:“那位婶婶很凶缠着他不肯放。而且她的父亲对他曾有大恩。”严琳一听笑道:“凶女人我也见过很多你说说看她怎么凶法?”冯瑛道:“你在江湖上也闯了几年没听过杨仲英女儿的名字吗?武林同道也很怕她也不单是怕她而是碍着她父亲的面子。”冯琳几乎笑出声来心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柳青。”却不把自己曾和杨柳青动手的事说出来心中另打主意。 冯瑛把自己怎样受杨柳青的气后来又怎样和她冲突的事说了冯琳边听边笑却不作声。冯瑛气道:“别人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却尽笑我不说了。”冯琳道:“谁说我不正经呢?我是在用心听呀!管她什么杨柳青不青唐叔叔是你的总是你的!”冯瑛气得要呵妹妹的腋窝冯琳笑道:“哎呀你报复啦我最怕痒你是姐姐呀姐姐也不正经难怪妹妹淘气啦!” 李治和邝练霞进入尼庵先替张天池治伤把剥剩了皮的柳枝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通成骨腔状然后安放在两段碎骨头的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在安放时木棒的两端和骨头的两个切面都涂上热的生鸡血再把一种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撒在肌肉上把肌好然后又在接合部份外面敷上接血膏夹着木板以固定骨位。这种方法叫做“柳枝接骨法”乃中国古代医学中的不传之秘只须七日骨木就可以接在一起。张天池十分感激对李治一再道歉。 替张天池动了手术之后他们再去看邝琏邝琏已经醒了经过了一天一夜的休息治疗生机恢复精神转好。邝练霞把两个女儿都回来了的喜讯告知父亲邝琏更是欢喜。 暮霭含山山下农家炊烟四起。冯瑛冯琳携手同回只见母亲正在庵前呼唤。吗玻问道:“外公醒了吗?”邝练霞道:“正等着你们呢。” 邝练霞将女儿带进静室邝琏一见不觉叫出声来两姐妹都顿时呆了。邝练霞道:“爹你瞧她们长得这么高了!右边的是瑛儿左边的是琳儿。我不说你一定分不出来。” 冯瑛道:“外公恕罪。”冯琳尴尬一笑说道:“幸好我没有用飞刀伤你。”邝琏一愕之后哈哈大笑。邝练霞诧道:“你们都和外公交过手了。”邝琏道:“不知不罪。你们的本事都很了得比我们老一辈的强得多了!”顿了一顿又值:“我也老糊涂了他们中了钟刀堂独家所有的夺命神刀我十分奇怪却想不起你来!” 冯琳心念一动急问道:“为什么要想起我来?”邝琏道:“你的夺命神刀不是钟万堂所传的么?”邮练震道:“你周岁之时就看上了他的夺命神刀爷爷还不很高兴呢。”冯琳“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第一次听见钟万堂的名字就觉得非常之熟这样说来莫非我真是他的嫡传弟子?” 邝琏诧道:“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吗?钟万堂没有将他的真姓名告诉你吗?”邝练霞叹口气道:“琳儿说她对小时候的事情已全忘了。”邝琏奇道:“有这样的事?”于是将遇难之晚钟万堂如何抱她冲出重围又怎样将她带到年家等事说了。这些事邝练霞也不知道听得怔怔出神。 邝琏续道:“后来我派人探听你的消息始知你早已不在年家钟万堂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从此没有得到你的音讯想不到现在才会面。” 冯琳听得呆了众人只见她以手扶墙眼珠好像定住一般邮练霞轻轻抚摸她的头她也毫无反应就像靠着墙壁的一尊石像。 邝琏打了一个寒噤停口不说。邝练霞在她耳边唤道:“琳儿琳儿!”冯琳动也不动也不回答。李治急忙走过去悄悄对邝练霞说道:“伯母她正在思索往事你别问她我带她出去一会儿。” 李治轻轻扶着冯琳走出庵外冯琳呆呆的跟着他走走到一棵柳树下李治拉她坐下看着冯琳的眼睛过了一阵冯琳垂胸前李治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到年家去。”冯琳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李治道:“到了到了啊这座花园好大怎久没人往的?小姑娘你今年是八岁还是七岁认字了吗?”冯琳突然用一个孩子的声音答道:“我七岁啦钟老师前两年已经教我识字啦。” 李治用的正是从傅青主医书中学来的“返噗术”“返噗术”是原始的催眠术之一虽不能如现代催眠术那样灵效可以控制受术者的精神但像冯琳这样的情形对自己身世来历已明白之后再施用此术那就很容易帮助她将遗失的记忆像缝补一片片碎布一样连缀起来。 李治见开始生效停了一停让她精神集中轻轻的从她腰间抽出那匣毒刀问道:“这是什么?”冯琳仍然用孩子的声调答道:“喂你不要乱动我的飞刀这是钟老师送给我的夺命神刀刀尖有毒的!”李治道:“你不是常常和年羹尧同玩飞刀吗?”冯琳道:“年哥哥也有一匣飞刀他昨天还指点我手法。”李治道:“年哥哥对你好吗?”冯琳道:“好很好!”李治道:“真的吗?嗯你现在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皇帝要逼你做贵妃年羹尧来了他是不是来救你的?” 李治提起的已是这两年的事情冯琳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年羹尧不是好人他帮忙皇帝逼我骗我。”说话之时声音已变成少女了。 李治道:“你怎么会认识皇帝的?皇帝就是四贝勒你知道吗?”冯琳点了点头李治道:“钟老师为什么肯让你给皇帝戏侮?”冯琳忽然静默下来露出一片茫然神态。李治逼视她的眼睛轻轻的道:“悟有一天你正和钟老师一起有什么人冲进来了?”李治猜想一定是有人到年家劫她出来因此用术试揉冯琳果然又“哇”的哭了起来突然又变回了孩子的声调叫道:“我怕我怕!那两个人穿着麻衣丑怪丑怪!他们把钟老师打死了把我抱走了。”李治道:“咦这里是四皇府嗯那两个人也在这里。”李治问道:“他们是谁?”冯琳道:“萨伯伯!别人叫他们做双魔。嗯我不喜欢。他们都不是真心对我好的。四贝勒逼我他们也都帮他逼我。” 李治心中暗喜冯琳已把往事全记忆起来了。想了一想忽又问道:“他们都对你不好那么谁对你好?”冯琳面上露出喜悦的光彩叫道:“李治哥哥!李哥哥!”李治笑了一笑温柔的贴着她耳边道:“琳妹你睁眼瞧瞧你看谁在这里?” 冯琳有如大梦初醒徐徐张开眼睛夕照空山晚霞投影所想念的人就在身边!冯琳定了定神道:“我不是作梦吧?”李治道:“你的梦已经醒了!你再想想你小时候的事?” 冯琳定了定神小时候的事情霎那间都涌上心头以前种种历历如在目前。不禁含泪笑道:“嗯我都明白了!”李治道:“那么咱们也该回去了你的妈妈和姐姐一定等得心急了。” 冯瑛的确等得非常心急她耳听宿鸟归林目送晚霞消逝想起明日午时便是唐晓澜最后的期限正是极目心焦柔肠欲断。恨不得和李治早早动身。 李治也知她等得心急和冯琳回来之后草草吃过晚饭打了个盹还未到三更就和冯瑛动身冯琳则留在庵中帮母亲照料外公。她们送冯瑛下到半山邝练霞一再叮嘱道:“晓澜好了之后你马上带他来见我呀!”冯琳在旁笑道:“妈这个还用你嘱咐吗?” 冯瑛展颜一笑急急和李治下山趁着淡月疏星各施绝顶轻功天色还未大亮他们已下了八达岭到了居庸关外。李治忽然放缓脚步细细问她废园老人如何判断唐晓澜的病情冯瑛一一说了。又将废园老人的另一张方子交给他看。李治心道:“萧瑟秋风梧桐叶落。用梧桐叶作药引想是要病人的燥气下沉归神宁静。那几味药也是宁神之药而非解毒之方不知是何道理?” 李治苦苦思索脚步越来越慢冯瑛大为心急知他用神又不好催他。李治想了好久仍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偶一抬头只见朝阳已从那边山间冉冉升起。冯瑛道:“想通了吗?快点走呀要不然午间就不能赶到了。” 山坡上忽然有人接声应道:“哈琳贵人你急什么?皇上等着你呢!”又一人笑道:“好小子你拐带贵妃还敢刺伤佛爷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又碰见你啦!好小子你还不拔剑?”李治冯瑛大吃一惊睁眼看时只见这两人一是韩重山一是海云和尚。 海云和尚前晚受邝琏铁烟袋打伤又被李治的声音吓走。他仗着内功深湛调治之后并无大碍赶回来搬请救兵正巧年羹尧派天叶散人和韩重山两师兄弟从青海回来报告军情雍正听说在八达岭上现以前和冯琳在嵩山的那个李治因额音和布受了冯玻掌伤正在练功还须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便叫韩重山和海云和尚同去。 海云和尚以前在嵩山中过李治一剑此仇久已思报而今有韩重山在旁有侍无恐料想二人已是网中之鱼神态嚣张之极! 哪知冯瑛正是心急如焚之际哪容别人阻路海云和尚话未说完冯瑛已闪电般的拔出剑来叱咤一声连人带剑就如一道电光向海云和尚咽喉疾刺! 海云和尚将她当作以前的冯琳并不怎样在意岂知道一剑迅疾异常海云和尚长剑一翻竟然格它不退急闪身时肩头已中了一剑气得哇哇大叫。那一边李治和韩重山也各亮兵器交上了手。 海云和尚气极狂攻但冯瑛为了救人比他更为拼命以攻对攻毫不退让! 冯瑛的内力虽然稍逊于海云和尚但剑法却比他精妙得多情急拼命真如雨骤风狂龙蛇飞舞海云和尚在未够两日之间连受了两次伤虽非致命元气亦伤。初时还能以攻对攻渐渐便只有招架的份儿。 那一边李治却不是韩重山的对熟酰韩重山的功力与了因在伯仲之间一柄辟云锄纵横飞舞有如千钧压顶万马奔腾。李治仗着自魔女的独门剑法连走险招但却苦于无法近身韩重山见他剑法奇诡也不敢轻敌他比较稳重胜券既然在握便不急攻杀想把李治弄得力竭筋疲然后方施杀手。 可是这如意算盘却因海云和尚敌不住冯瑛而被打破酣斗中海云和尚又中了一剑这一剑伤得更重胸口处被剑锋掠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海云和尚急忙挪近韩重山身边韩重山气道:“你先回去!”辟云锄一展将冯瑛李治双剑敌住。海云和尚疼痛难当急急逃命。 这一来形势又变冯瑛李治双剑联攻锐不可当韩重山功力虽高却顾此失彼迭遇险招不觉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冯瑛喝道:“你让不让路?”韩重山侧身横锄一招“横云断峰”格剑锄腰不料李治剑锋一颤似虚似实韩重山几乎中剑退避时袍袖竟被削去一截。冯瑛李治双剑疾进韩重山奋力一架猛地跳出核心把手一扬两件奇形暗器破空射出分取冯瑛李治。 这暗器正是他独门秘制的“回环钧”可以回环转折上下飞腾好不厉害李治听易兰珠说过这种暗器不敢用剑去挡连用几种身法堪堪避开冯瑛见韩重山武功高强暗器厉害心道:“以我二人之力虽可将他打败但一定要耗不少时候不如吓他一吓。”回环钩呜呜响斜里射来冯瑛用剑一撩那钩被外力一撞忽然坠下一个翻腾射到冯瑛胸口韩重山大叫一声:“不好!”他本意仅是想把冯瑛弄伤以便擒拿岂知冯瑛这一撩恰恰将回环钩逼射到她胸口致命之处。要知韩重山以为她是冯琳而冯琳正是皇上所要之人韩重山迫于无法才敢用这种歹毒暗器自念将她打伤犹可若然将她毙命那可是大罪一桩。 暗器飞快韩重山想赶上前收回亦已无及只听得“波”的一声回环钩射正冯瑛胸口钩着衣裳竟然挂在冯瑛胸前。冯瑛双指一箝将回环钧取了下来神色自若冷冷笑道:“这种暗器也能伤人吗?”随手一抛将回环钩抛到韩重山脚下。 韩重山哪知她贴身穿的乃是钟万堂所赠的异宝金丝软甲刀枪不入何况暗器?不由得大惊失色。冯瑛李治一个冷笑斥骂双剑又上。 韩重山是一派宗祖心念暗器伤他们不得再斗也敌不住他们双剑联攻若然败在两个小辈手下殊不值得。虚架一锄急急忙忙逃走。 冯瑛抹了额上冷汗叫声“好险”。李治看韩重山逃的方向正是入京城的大路对冯瑛道:“咱们不能走大路了若然追上了他只恐又有一翻缠斗。绕山路走吧。” 冯瑛一看日影蹙眉说道:“小路远些还是近些?”李治道:“大约也差不多不过较为难走。但总胜于给他厮缠。”冯瑛一想确是无法一言不跟着李治便跑。 以两人轻功若然一路平安本可大午前半个时辰赶到偏偏给韩重山这么一阻日头已上已竿冯瑛心中急极也不顾川路崎岖一路纵高窜低赛似风驰电擎。李治的轻功本来已得家传心法世间罕有也几乎追她不上。 跑了个多时辰日头已渐至天心!冯瑛道:“还有多少路程?”李治喘气道:“四十里!”冯瑛五内如焚看日影午间便到四十里最少还要跑半个时辰。脑海中幻出唐晓澜临死的影象心痛如绞忽而想道:“他不见我只恐死不瞑目!”这时她已不敢再希望将他救活而是想在他临死之前赶去和他见最后一面了。 冯瑛拼命赶路就如一团白影挟着风声在山野之间飞过。李治也急了紧紧跟在冯瑛后面一面给她指路一面运气支持四十里路竟似转瞬之间便在脚底飞过两人到了西山唐晓澜所住的、冷禅隐居的那间寺院已然可以望见了。 冯瑛忽然叫了一声李治抬头一看只见日头正正悬挂天中随着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是每日午间长陵(明成祖陵园)所放的午炮炮声传到西山。 李治道:“到了到了!”冯瑛面色惨白加紧疾跑心道:“到了又有何用?迟了迟了!”心儿卜卜的跳转瞬之间已到寺院面前只见冷禅和尚正在寺前眺望。 冯瑛忙问道:“我的唐叔叔怎么样了?”冷禅眼有泪珠低声说道:“在里面。”冯瑛一看他的脸色心中冷了半截。汗下如雨身子如冷般的颤抖不休。 李治道:“瑛妹别怕还未断气尚可急救。”冯瑛一言不带李治进入内间只见甘凤池迎面走来道:“你来迟了不用进去了!” 正是: 霹雳一声传噩耗只愁碎了女儿心。 欲知唐晓澜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嬉笑逞奇能 飞刀削发 临危施妙手 联剑惩凶 冯瑛突闻此语有如巨雷轰顶哭不出声颤巍巍的冲入门去甘凤池怕她伤心本想拦阻见她如此只好长叹一声让开了路。 冯瑛冲入内室只见鱼壳、白泰官、鱼娘、路民瞻等默默环绕在病榻之前一见冯瑛都挪开身子。冯瑛这时才哭得出声叫道:“唐叔叔是我来了你听得见吗?”病塌上的唐晓澜双目微开身子好像轻轻抽搐了一下却无言语李治随后进来只听得白泰官道:“你们来迟了他刚刚咽气!” 李治这时也不由得大惊叫道:“绝无此理!”排开众人只见冯玻哭得泪人儿似的鱼娘和李明珠两人揽着她不许她扑到唐晓澜身上。 李治伸手把脉只见脉息弱如游丝又伏在他胸口上一听胸口尚有微温心脏也还微微跳动。再仔细听脉脉息毫无半点病象只是微弱如斯鼻息亦几乎不能分辨确是无可理解。这刹那间忽然想起了废园老人的断症经过和他所要用秋桐叶、秋蟋蟀、宁神药等等理由忽然跳起对冯瑛道:“快些止泪你一哭他就没救了。” 冯瑛道:“还有救吗?”李治点了点头冯瑛顿时止泪。众人都极诧异明明已经断气何以尚说有救?而且迫切之间又哪来的药? 李治拉冯瑛行开一边低声对她道:“你用手指戳他人中在他耳边叫道:“我求得灵丹来了!” 冯瑛满腹疑惑道:“哪来的灵丹?”李治道:“今日之事你一切都要听我所说包你立见功效。” 妈玻将信将疑依李治的话说了只见李治倒了一杯开水随手在香炉里取了一点点香灰弹入杯内道:“给他喝!” 冯瑛面色大变正想骂道:“这个时候你还骗我。”李治双眸炯炯道:“快给他喝这就是灵丹!”面容肃穆说得极为认真。冯瑛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那杯清水李治又道:“灌给他喝说灵丹来了!” 冯瑛依言在唐晓澜耳边说道:“灵丹来了!”唐晓澜身子又抽搐了一下李治接口道:“马上就好!”冯瑛将混着一点点香灰的开水灌下过了一阵只见唐晓澜鼻息渐粗脸色也渐见红润徐徐张开眼道:“咦我是作梦吗?我明明见着两个鬼卒将我拉去怎么又回来了?” 众人见此情形个个奇怪只见李治微笑说道:“唐大哥你认得小弟吗?”唐晓澜望了一下道:“啊贤弟你也来了!”声音仍很微弱。李治忽道:“各位听我说一个故事。” 众人更是奇怪冯瑛又喜又奇他居然还有闲心情说故事? 李治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将屡为国家立功朝廷倚为柱石皇帝视如手足。我已记不清是哪个朝代也记不起大将和皇帝的名字了总之是有那么一回事且是书本上记载的。” 那位大将军力敌万人武功盖世可是就怕老婆!” 路民瞻和白泰官都笑了起来。冯瑛心道:“李治一向朴实不苟言笑怎么今天说起怕老婆的笑话来?难道他是讥刺唐叔叔怕杨柳青吗?不他是忠厚之人不会如此取笑。” 只听得李治继道:“那位大将军年将半百膝下无儿皇帝劝他立妾他怕老婆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 鱼娘插口道:“怕不怕老婆有没有儿女总之都不应该立妾。” 白泰官曾在前人笔记上读过这段故事笑道:“他是说故事呀你别打岔这故事和唐兄大有关系。” 冯瑛面上一红又以为他是取笑。李治续道:“有一天皇帝把那个大将军的老婆传进宫来把一杯东西摆在她的面前对她说道:“这是一杯毒酒吃了之后十二时辰之内七窍流血而死无药可救!你若许丈夫立妾我就将一名宫女赐给他要你亲自将宫女带回家去。你若不许丈夫立妾朕便将这杯毒酒赐你自尽!” 那位大将军的妻子哈哈笑道:‘宁死不让丈夫立妾!’杯一饮而尽。话虽如此到底心慌当时敢饮毒酒乃是一时气涌回家之后想起如此去死十分伤心。于是一面卧床等死一面要丈夫替她带孝念经岂知十二时辰过后丝毫无事。第二天大将军上朝皇帝笑道:‘卿妻如此联亦无法!立妾之事只好休提。’大将军仍是忧心冲冲问道:‘皇上不是要赐臣妻自尽吗?’皇帝笑道:‘联虽无道怎能擅杀功臣之妻?昨天她吃的乃是醋呀!’” 李治说完之后众人哈哈大笑。唐晓澜突然坐起问道:“莫非雍正当日给我饮的也不是毒酒么?” 李治笑道:“以前我不敢断定现在试了我敢说那绝不是毒酒!我刚才给你吃的也并不是灵丹。” 冯瑛奇道:“你怎么推断出来?” 李治道:“雍正这个狗皇帝其实是个最阴险的小人他当初怕晓澜和你将他阴谋夺嫡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施用这个鬼计。试想宫中纵有这种怪药他又岂会随身携带?” 唐晓澜说道:“那么为什么这几天我又确如重病?” 李治道:“试想那位大将军的妻子受吓不过一天回家之后尚自心惊胆战。何况你在这一年之中无时无刻精神不受威协心中既不敢怀疑所饮的不是毒酒自然相信他的恐吓之言你虽然不怕死但心中已存了个某日某时必死的念头因此临到了这个期限心灵自然受了他的控制生机停顿又怎能不如重病?幸而你不比常人要不然只恐未到期限就被他吓死。” 唐晓澜暗暗道声惭愧!甘凤池早已走了进来听了李治这番话后道:“其实借生畏死乃人之常情。我辈侠士之不畏死者乃是因义之所在故愿舍身以赴。心中自有一目的在。那位将军的妻子因妒而不畏死与我辈虽不能比但究其根源亦是有一目的在若无因而死冤屈而死若说尚能坦然视之那就非人之常情了。” 李治又道:“我最初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后来推敲废园老人所用的药只是宁神静气并非解毒疗伤这才敢大胆怀疑然后小心求证。废园老人因为没有亲自把脉所以尚不敢确切判断只在宁神解躁上头去想;而我则在解除唐兄的精神恐惧上去想。这也正是古人所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的道理。冯瑛是你亲近相信之人她说那香灰之水乃是灵丹你也便会当它是灵丹了。” 白泰官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有些神棍利用香灰水骗人。一定是有些轻病的人本来不用药就可以好的吃了他的香灰水后因为信它能够治病更易好了于是便为他颂扬。只可惜那些重病的吃了香灰水死去别人反以为他命该如此不去怪那神棍。”众人都笑起来。 唐晓澜却在笑声中沉思默想待众人笑过之后昂头说道:“雍正狗皇帝这一手确是狠辣我也猜到他的用心了。他给我规定期限一年要我到时至宫中求他解药他则在这一年中布置剪除众皇子的羽翼。若到时他宝座已固不再怕我泄露秘密就可将我杀掉。若还未固那就胡乱给我食“解药’再施故技将‘死期’延长一年这样我就不能脱他掌握了。而且他又可藉此骗瑛妹入宫正是一石两鸟之计。”冯瑛想起前几日自己冒险入宫准备牺牲自己以救晓澜真是幼稚愚昧心中暗叫好险。 唐晓澜虽告无事可是这七天来眠食不安身子仍是脆弱。李治便用废园老人方子中所开的那些普通的宁神之药叫人到附近小城镇中采办煎给唐晓澜服。唐晓澜这一年来内功大有进境药疗自疗双管齐下料想在一二日间便可恢复如初。 到了确知唐晓澜平安无事之后冯瑛这才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疲累欲死正想去睡忽然又想起一事举目四望座中不见一人。 冯瑛想起四日之前他和吕四娘分道求医当时曾约好不论求得与否都回西山相见吕四娘轻功比她高明许多照理早应回来但却不见她在此莫非又出了什么事了?不禁问道:“吕姐姐呢?”甘凤池诧道:“我正要问你呢!”冯瑛道:“她未回来么?”甘凤池道:“我正奇怪为什么你和她同去却和这位大哥一同回来。” 李治这时才和众人互通姓名一说出来彼此都识。冯瑛也将吕四娘和她分道求医之事说了甘凤池大为奇怪心道:以八妹和唐晓澜的交情纵她中途另有他事缠绊也会摆脱赶回来的而今不见回来难道是遇上更紧要之事?或者是碰上强敌脱身不得么?但八妹轻功绝顶剑术无双照理亦不会遇难。百思不得其解。 唐晓澜道:“多日来吕姐姐为我忧劳奔跑我还未得向她道谢。今日她若不回来明日我就和你一同去找她吧!” 冯瑛歇了一晚第二日将在八达岭上巧遇外公母妹一家团聚等情事说与唐晓澜听唐晓澜听得眉开眼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我才把十多年来的心事全放下了。”想起师嫂邝练霞更恨不得立时柑见。冯瑛道:“蚂也很挂念你。她欢喜你呢!”说罢低眉一笑。 唐晓澜问道:“吕四娘去的地方离八达岭远吗?”冯瑛道:“她去找废园老人的好友陈画师就在八达岭东面的康庄。妈住的尼庵在八达岭的北峰。当日我去找废园老人所住的南口则在八达岭西面。距离都不远。”唐晓澜道:“那么我和甘大侠找到了吕四娘后再去看望你们。”忽然想起师嫂当年叫他做小弟弟的情景不觉一阵面红。冯瑛猜到他心中所想又微微一笑道:“我先和李哥哥赶回尼庵告诉妈妈知道好让她接你。” 冯琳恢复了记忆之后心灵越开朗活泼更胜从前。她和母亲对李治的医道都坚信无疑因此也不似冯瑛服么为唐晓澜之病而烦恼。 邝琏和张天池倒是有些烦恼他们十几个人挤在尼庵之内其中又半数受伤未愈甚怕官军来袭因此便叫冯琳时不时到山口了望。 过了两个白天幸告无事。第三月早饭时分众人正在弄饭、张天池的琵琶骨虽未接合亦可走动。吃迈之时忽然抛下碗筷伏在地上。冯琳奇道:“咦你做什么?” 张天他在地上伏了好久站起来道:‘有好几簇人马似是分批在岭的东面疾驰而过好在他们不是上山但亦不可不防。琳姑娘只好又麻烦你一次你到东面山口看看看外面有什么事情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张天池是个江湖大盗伏地听声之技百不失一。冯琳到东面山口了望果然见山脚底下时不时有三五骑马飞驰而过看样子似是公差。过了好久公差过尽冯琳正想回去忽见又有几骑马如飞而来、看清楚时前面一骑竟然是个女子白马红裳十分抢眼。后面有三骑公差紧追那女子骑术甚精可后面那三人亦是不弱追到山下那红衣女骑士纵马窜入山谷胯下坐骑忽然惨厉嘶鸣四蹄屈地红衣女子一个翻身跳下马背拉开弹弓朝谷口追兵乱打。那三名公差也都跳下了马拔出兵器拨打弹丸转瞬之间就将那女子围住了。 冯琳不觉笑出声来心道:原来又是这个婆娘前次在客店中碰到她和公差打架现在又重演了。我正要找她这岂不是送上门吗?晤她的功夫似乎比以前高明一些了;但这三个公差却也不似普通公差! 那女子一剑力敌三人渐露败象大声喝道:“你们好大胆子你们未听过铁掌神弹杨仲英的名字吗?我就是他的女儿!”杨仲英是北五省武林领袖不论黑道白道全部给他几分情面声名之响就如甘凤池之在南方一样。不料这几个人听了却是一阵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大笑道:“杨老头儿吗咱们正想和他对亲家喂小娘子我看你一路在马上垂泪十九是死了女婿未得新人你自己挑选吧我们三兄弟你喜欢哪个?”杨柳青大怒手中剑一阵泼风刺杀那三人围着她嬉笑戏弄缠斗甚紧。 原来在十多天前甘凤池受唐晓澜之托派遣快马传书向杨仲英报告恶耗唐晓澜“遗书”中先说自己身受大恩无可报答继道现在遭遇奇祸必死无疑然后向他们父女致歉请求解除婚约免误杨柳青青春。 杨仲英读了此信大惊失色可是他已残废未能走动只好叫杨柳青飞骑入京探听消息井交代她道:“若他未死你可在京中广延名医替他诊治;若然已死也要将他的骸骨带回来。”因此又给了她几十个金元宝准备作延请名医之用。并写了好几封信介绍他见京城的武林名宿。 山东向出好马杨柳青那匹尤其是千中选一的好马日行五百余里。杨柳青马不停蹄飞驰入京可是因接信过迟到了怀柔已过期三日杨柳青一想自己到时唐晓澜也许已经入殓从此不能与他相见极是伤心放马飞驰潸然泣下。 像她那样的单身女子纵马飞奔已是惹人注视何况她又在马上留泪神清异常更引起人们揣测。 这日正巧有一班血滴子和禁卫军头目到南口外面办案他们要追捕一个极重要的钦犯本来无暇理会闲人。但其中有三人是采花贼出身见杨柳青美貌而且马上驮的又看得出是金银宝贝遂动了劫财劫色之念因此擅离大队紧紧追踪先用暗器将她的白马射杀然后围攻。 杨柳青正在吃紧忽听得一阵“格格”的笑声冯琳似一团风的从山上飞掠下来手场处三柄夺命神刀破空射出这三个血滴子小头目虽非庸手但却怎能防这种独门的歹毒暗器飞刀疾劲远非小小的弹丸可比其中一人武功较低飞刀来时伏身一闪被飞刀从颈项穿出登时毙命!另一人用刀碰磕飞刀从旁激出伤了他的肩臂;剩下的那人武功较强一磕之后即用北派“燕青十八翻”的功夫在地上连打了几个筋斗堪堪避过但已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奔逃。 杨柳青好生惊讶抬头一看只见冯琳笑嘻嘻的站在她的面前眼角眉梢露出一派轻视的神气。 杨柳青只道她是冯瑛去年她被冯瑛打了一个耳光恨在心头迄未稍减而今虽得她救了性命但却又要受她轻视气上加气。但无论如何她总是救了自己可又不好作。 冯琳瞅了杨柳青一阵笑问道:“姑姑你这么急赶路干嘛?公公的病可好一点么?姑姑你的弹子又比前打得高明了。”冯琳两天已从姐姐口中知道了一切情形不侍她先出声便冒姐姐的身份和她说话。 杨柳青气往上冲“哼”了一声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这一年来你不是和你的叔叔在一起吗?”冯琳道:“是呀!我们朝朝晚晚都在一处快活极了!”这一下顿令杨柳青醋气冲天不觉一连冷笑了几声冯琳睁大眼睛瞪她杨柳青室了一窒不敢作又急于知道唐晓澜的消息只好忍气问道:“晓澜怎么啦?你和他既是这样要好为何在他病得要死之际还到这里闲逛?” 冯琳格格的笑个不休问道:“你听谁说的?唐叔叔根本就没有病!”冯琳心中早想好了一套说话胡说一通她自己也料不到她所说的竟是事实。 杨柳青惊奇不小问道:“什么晓澜根本没病?”冯琳应道:“是呀!”杨柳青道:“那么他又写信给我爹爹说是在大前天就是他的死期我还以为他已死了呢!”冯琳故作惊讶之状道:“是吗?我昨晚还做樱桃蜜饯给他食呢咦他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一封信给你?”装作诧异寻思过了一阵忽然拍手笑道:“呵我知道了晓澜真坏也不告诉我一声。” 杨柳青听她说得这样亲热“叔叔”也不叫了改叫“晓澜”而且听她口气似乎唐晓澜什么事情都和她商量不觉面色大变。但为了想知道唐晓澜何故要写那样的信只好咬牙忍着咽了好几口气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呢?” 冯琳问道:“他信中是不是提到要和你解除婚约?他早就对我说过叫我帮他想看有什么藉口可以避免和你成婚!” 话未说完杨柳青已气得怒叫出声骂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牲!”冯琳道:“喂你再骂我叔叔我可不和你客气!”杨柳青这时已是不顾一切拍的一掌就向冯琳掴来冯琳一跳跳开叫道:“你是姑姑我让你一掌!”这种神情行动和冯瑛以前让杨柳青的情形一模一样。原来是冯琳故意模仿连姐姐的性格神气也学得十足。 杨柳青大叫道:“我和你拼了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吧!”一头撞去冯琳又一跳跳开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打死你?”杨柳青一头撞空几乎跌倒拉开弹弓便打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天下多少男人你为何偏缠上叔叔?”弹弓似冰雹乱射冯琳笑道:“你这弹弓也打得了人吗?前两次我都没有给你打着你还要在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一面闪展腾挪一面施展韩重山以前所教的接暗器手法把杨柳青所的铁弹子随接随抛撒满一地过了一阵杨柳青的弹子竟打完了。 冯琳双眉倒竖这才回骂道:“我说你才是不要脸的小贱人天下多少男人你为何偏要缠上晓澜?他不欢喜你你还要缠这才是不要脸!”杨柳青面色灰白痛极恨极拔剑乱刺叫道:“好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心中也料定冯瑛不敢杀死自己因此甚为撤泼。 冯琳哈哈一笑陡然身形一起施展猫鹰扑击的绝技冷不防把杨柳青手中的利剑夺去用重手法拗折为两段抛下山谷。朗声话道:“喂你听着。凭你的本事你想杀我那是万不能够;我也不想杀你但你再撤泼我就用飞刀刺破你的脸皮射瞎你的双眼叫你永远做个见不得人的丑妇。我说得到做得到先给你瞧!瞧着!第一刀我要把你的弹弓削断!”把手一扬杨柳青的弹弓应声折断冯琳又喝道:“第二刀我要把你的头削掉!”杨柳青慌忙躲闪只觉冷风疾至刀光闪影头上一片沁凉一摸头顶头顶的青丝已被削去了一大片露出了头盖四边头稀疏中间一片光头不伦不类。冯琳又喝道:“你再不走第三刀我便画破你的脸皮!”杨柳青一时气急虽不畏死但却真怕冯琳毒手毁容教她永远见不得人不觉惊喊一声回头疾跑。 冯琳把杨柳青气走吓走之后得意之极放声大笑在山涧旁临流自照笑道:“天生我两姐妹如此相似虽然有许多麻烦但却上有许多好处!”冯琳好洁打了一架脸上沾了泥砂头也有点乱了于是便用涧水抹一抹脸又理了理蓬乱的头忽然想起了杨柳青那片不伦不类的光头又忍不住笑笑了一阵忽听得耳边有人说道:“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样好笑回宫去笑给皇上看吧!”冯琳悚然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红衣喇嘛毗牙裂嘴的向自己恶笑。要知冯琳这时的武功造诣已是不凡而这个喇嘛居然能悄无声息的走到她的身边若非有惊人的本领怎生能够? 冯琳颇是机灵情知遇了强敌镇定笑道:“你是皇宫里的师么?”那喇嘛双眼一翻冷笑道:“真是贵人善忘幸好我还有点儿能耐要不然就给你的天山掌力废了。” 冯琳心道:“我常常给姐姐惹麻烦这回是姐姐给我惹的麻烦了!”那喇嘛伸手便想抓她冯琳一跳跳开道:“我正想回宫去见皇上不必你来劝驾你敢抓我?我就对皇上说你调戏我。”那喇嘛把手缩回道:“好呀琳贵人你还未得宠就想咬我一口么?这回饶你猾似狐狸也不能逃脱我的掌心。你既然要见皇上那就快走。”冯琳道:“你不见我头还未理好么?”蹲下去用山泉洗那红衣喇嘛站在她的身后正自盘算要不要用硬功夫擒她。 冯琳洗了头又整整衣裳道:“好啦我随你走。”反手一扬三柄夺命神刀骤然射出相距甚近又是出其不意那红衣喇嘛武功极高也只闪开了一把其余两把都射中了他的胸前要害。 冯琳拍手笑道:“倒也倒也!”不料那两柄飞刀触及他的身体竟然出铿锵之声如同打着石头铁板一般随即掉落。冯琳大吃一惊双手齐连射出六柄飞刀那红衣喇嘛只是护着眼睛接了她射向头面的两把其余四把都给他的身体震落。红衣喇嘛大笑道:“佛爷乃金刚不坏之躯岂惧你这些破铜烂铁!”身形一起俨如巨鹰扑兔伸开蒲扇般的大手向冯琳头顶便抓。 这喇嘛正是额音和布他也是奉命去捉拿那个极重要的钦犯的途中遇到那逃脱性命的血滴子告知他山谷里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小姑娘他一听便急急赶来心想:若能把琳贵人捉回只怕比捉了钦犯更能令皇上开心。 冯琳用猫鹰扑击之技避他两抓额音和布第三抓又到冯琳在半空中一个屈身挽了一朵剑花向他眼睛急刺! 额音和布一低头双掌斜出扭她手腕冯琳一剑平挽喝声:“去!”她这一年来精修无极派的上乘内功这一剑劲道奇大额音和布虽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绝顶硬功也不敢给她的剑截着脉门双掌一变斜抢两步猛地反手一掌喝道:“撤剑!”这一掌扫得劲风疾起冯琳虎口疼痛宝剑几乎坠地急忙腾身飞跑。 额音和布见这一掌打不掉她的兵器也颇为惊诧冷笑道:“你这野丫头是有点能耐可是要想逃脱佛爷掌心那还是难于登天!”飞身一跃双掌平推这一下劲道加大掌风更强冯琳骤然如受猛力所撞急忙向前一仆顺着他的掌风飘出数丈开外一跤跌倒! 额音和布哈哈大笑道:“美人儿没跌伤吧我给你医!”冯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扬手又是两把飞刀射他双目额音和布大怒一举手将两把飞刀打落正拟三度掌忽听得有人叫道:“谁敢欺侮我的妹妹!” 额音和布一看只见山坡上一团白影疾若飘风瞬息之间一个女郎如飞赶到来的正是冯瑛。额音和布见她们一模一样不觉呆了。 冯瑛声到人到刷的一剑向额音和布咽喉疾刺额音和布闪身反掌朝她脉门一扣冯瑛的剑法何等神妙剑锋一转已刺向他胯骨“三元穴”额音和布大怒自负是钢铁之躯不畏刀剑双掌一合抓着冯瑛肩头。却不料冯瑛手中的短剑乃是晦明禅师当年采五金之精所炼的镇山之宝一剑刺去入肉数寸额音和布只觉一阵剧痛急运内功使肌肉内陷迫剑尖退了出来他腿上运劲双掌力道自减冯瑛也趁机挣脱只觉肩头火辣作痛。幸喜额音和布拿不准她是否皇上所要之人不敢十分用力要不然肩上的琵琶骨也会被他捏碎。 “三元穴”乃人身死穴之一额音和布被宝剑刺个正着居然仍是纵跳如飞冯瑛也不由得大骇!额音和布运气闭穴痛仍未止动了真怒叫道:“好不管你是贵人贱人佛爷都要送你归西。”凝身立定猛然一喝双掌平推冯琳道:“姐姐小心!”这一掌额音和布用了十成力量真如掌挟风雷骤然劈到。冯瑛喝声:“来得好!”身子平空掠起三丈劲风从她脚底扫过毫无伤她在半空中使出天山剑法绝招一招“冰河倒挂”银光飞洒急奔而下。 额音和布吃了一惊不敢再空手对敌取了拂尘扬空一挡。冯瑛这一剑凌厉非常却不料忽然被拂尘缠着用不出力来只见额音和布又是哈哈大笑骈指点她的“肩井穴”! 冯琳见姐姐危急早已抢了上前刷的一剑!刺他背心额音和布反掌一击冯琳香肩一缩避开他点穴的双指左手五指一拢向他胸口疾扫额音和布吃过苦头急急闪身避开让冯瑛把剑抽出。 冯瑛冯琳双剑疾进紧紧缠逼。额音和布的掌力虽然厉害之极但每一掌都要先行运气被双剑联攻无暇掌。可是他的那柄拂尘更是武林罕见的兵器可软可硬可夺刀剑可拂穴道冯瑛冯琳都不敢给他缠着。额音和布欺身进逼两姐妹虽互为呼应也是险象环生。还幸打了一阵两姐妹身形疾转。额音和布已分辨不出谁是冯瑛谁是冯琳、自然也就辨不出谁人手上拿的乃是宝剑心有顾忌不敢硬抢。只用一柄拂尘逼着二人的剑伺机才施杀手。 打了一阵山上又下来一人这人乃是和冯瑛同来的李治他本以为有冯瑛出手姐妹联攻什么强敌也可以抵挡不料看了一阵只见额音和布那柄拂尘天矫如龙厉害之极以冯瑛天山剑法的神妙冯琳无极剑法的沉稳也只有招架的份儿。 额音和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狞笑道:“你们再多来几个佛爷也不放在心上。”拂尘横扫逼开两姐妹的剑尘杆直指趁着李治刚到便骤然点他胸口的“璇玑穴”。岂知李治的剑法奇诡之处天下无双明明见他剑势奔左中路门户敞开不料倏然一变剑锋已戳向右剑势变步法变虚者变实实若变虚额音和布非但点不中他的穴道还几乎给他刺了一剑。幸在额音和布武功确属高强之极一招扑空方位立变才堪堪避开了李治的绝招。 这一来形势又变李治和冯瑛冯琳三个人三种剑法都是当今之世最上乘的剑法额音和布顾此失彼再不敢似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两方有攻有守又拼斗了一百来招。 但李治加入之后也是有利有弊利者乃是三剑联攻此呼彼应不久就占了上风。弊者却是额音和布久战之后试出李治的剑不是宝剑竟用金刚指力拼受一时之痛硬抢李治的兵器。他右手拂尘力敌两姐妹的两口利剑左手却以擒拿手法欺身进逼李治。 这一来双方险招迭出杀得难解难分。冯瑛心头焦躁忽然想起在宫中黑囚牢中所碰见的那个允祀允祀曾说额音和布的命门是坎火离水之穴但她却不知坎火离水之穴在人身那个部位。忽想起妹妹武功甚杂正邪各派都曾学过于是在激斗之中突然问道:“妹妹坎火离水之穴你懂不懂?” 冯琳应道:“坎火之穴在龙尾骨三寸离水之穴哎离水之穴就是他的命根子呀!”原来离水之穴乃是男子肾囊之下的部位冯琳不好意思说出。 额音和布大吃一惊不知这两姐妹何以会懂得红教喇嘛的穴道用语;更不知她们何以会知道自己的命门要穴。冯瑛这时还不知追究竟在那个方位却装作懂得的样子叫道:“好呀咱们就刺他的命门要穴。” 额音和布心胆俱寒。本来照他的武功若然以一对一纵遇上了一等一的好手又让对方知道了他的命门要穴他也可以防护周全有恃无恐。但现在是以一敌三三人剑法又都是神妙凌厉只恐难以兼顾万一防御不周那就要一命呜呼无法可救了。 冯瑛运剑急刺只见额音和布力抢两招作势扑攻身趋走势。冯瑛故意让他逃走身形一闪额音和布连忙逃走。冯瑛松了口气按剑不追。 冯琳笑道:“姐姐你怎么也懂得邪派的武功?”冯瑛将允祀之言说了。冯琳道:“允祯做皇子之时就喜与红教喇嘛来往。所以现在他把以前所住的皇府也改作了雍和宫当作红教喇嘛的上院。我还是在他的四皇子府中懂得红教喇嘛的点穴用语的他们的点穴手法与中土甚是不同极为残酷咱们日后与他们对敌也得小心。不过额音和布却不是他们教中的点穴名手。我也听过他的名字据说内外功夫在红教之中都是第二把好手。”李治道:“谁是他们的第一高手?”冯琳道:“他们的掌教昆甸上人。”接着又在姐姐耳边将坎火离水之穴的方位细细说了。 激战之后三人坐在谷中歇息。冯琳问道:“你的唐叔叔呢?”冯瑛道:“幸得你的李治哥哥医好了。”冯琳一笑道:“姐姐你也学得伶牙俐齿了。”忽然想起了杨柳青不禁又格格乱笑冯瑛道:“你怎么这样欢喜笑啊?”冯琳问道:“你们在路上有没有碰到一个光头的女人不是尼姑只是头你在这里了望所以我们找来那里会见这样的怪女人?” 冯琳道:“啊原来你们见过妈了。你们从那边上山怪不得碰不着她了。”冯瑛道:“你的闷葫芦里卖什么药她是谁呀?”冯琳笑道:“姐姐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如何谢我?”冯瑛道:“你说说看到底是帮了什么忙?”冯琳将气走杨柳青之事说出一面说一面笑忽见姐姐面色大变冯琳吃了一惊不敢再笑问道:“难道我又做错了事吗?”冯瑛叹口气道:“妹妹你也太淘气了这么一来可要糟啦!” 正是: 小女儿家不解事飞刀削惹麻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噩耗传来 悬头惊侠女 奇人忽现 铁掌败妖僧 冯琳愕然不知所以李治道:“阿琳你做事只图一时痛快可不想想那杨柳青的父亲曾是唐大哥的恩师。俗语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一动手就用飞刀削掉了人家的头。这一来事情可不更麻烦吗?”冯琳气道:“有什么麻烦是我结的粱子待我去解开便是。”冯瑛忙道:“妹妹你可别再生事了。”冯琳不再言语暗中却又盘算主意。 冯瑛叹口气道:“咱们先回去吧。”正说话间忽见西南角天边突然升起一朵焰火接着又是几朵。冯琳道:“咦这是韩重山的蛇焰箭他又和谁交上手了?”话犹未了忽又听得“呜呜”的响箭之声随着天风隐隐传来一长二短响了两次。李冶凝神细听道:“不好这是甘大侠呼援的讯号我在杭州听过。”冯琳遥望火焰升处道:“就在外面那一座山峰看来不远。”李治在天山长大对山路素所熟悉望了一下笑道:“看来不远走起来可得半天?”冯瑛道:“既然是甘大侠的呼援讯号咱们理应去看看。” 吕四娘那日与冯瑛分手分道求医到八达岭东面的康庄求见废园老人的好友陈画师那画师一派名士派头竹门半掩在里面饮酒作画。吕四娘敲门敲了好一会子但见他在里面的竹林下饮一口酒画两笔画聚精会神好像不知门外有人似的。 吕四娘悄悄的推开竹门走进园中抬头一望不觉呆了。那陈画师画的正是她祖父吕留良的肖像画中吕留良端坐执着《春秋》双目炯炯有神旁边侍立二人一个是严洪逵一个是沈在宽。沈在宽的像尚未画好但从着墨的轮廊已分辨出来。 吕四娘咳了一声那画师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然在聚精会神作画。吕四娘一皱眉头大声说道:“喂你画得不像呵!” 那画师犹如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似的跳将起来睁眼说道:“你是谁?我画的有哪点不像?” 吕四娘微微笑道:“你先告诉我废园老人现在何处?我再告诉你哪点画得不像。”吕四娘已摸到他艺人乖僻的脾性因此也就不以普通的客套说话和他交谈。 那画师又瞪了她一眼道:“我也正要找废园老人呢你找他做什么?”吕四娘笑道:“自然是找他治病了还用说吗?” 那画师道:“治一个人的病有什么紧要?而且他也不肯随便医人。”吕四娘道:“他是一代名医若然碰到疑难怪症就如你碰到绝妙山水一样岂肯不施展身手。”那画师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废园老人若碰到疑难杂症那的确是你不请他也要去的。你说的是什么病症是麻疯吗?” 吕四娘不觉一愕问道:“什么麻疯?”那画师道:“废园老人很久以来已在思索医治麻疯之法他常说世人都把麻疯当作绝症我偏要想出医绝症之方。”吕四娘笑道:“他想出了没有?”那画师道:“没有呀!所以我昨天才派人去请他。” 吕四娘听他话里有因好奇之心大起不禁问道:“难道是你想出么?”那画师道:“我对医事一窍不通不过我却知道麻疯并非绝症了。” 那画师说得兴起放下画笔续道:“前几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傻人把村子里的几个麻疯病人抢去有人追他岂知他力大无穷随手劈断几棵大树把那些人吓了回来。” 吕四娘心中一动想道:“这必是毒龙尊者无疑。”那画师续道:“你猜这怪人把患麻疯病的抢去做什么?你一定猜不到。” 吕四娘笑道:“他要将这些麻疯病人医好这有什么猜想不到。”那画师拍手道:“对呵!你猜着了我当时却猜不到。他把那几个麻疯病人安放在一个山洞里就是八达岭西南面积石山的那个大岩洞你去过?”吕四娘摇了摇头心道:“毒龙尊者来到此间少不得我要去探他。”那画师续道:“我又扯远了你听我说这怪人长相凶恶心地却好。不过两天就把三个病患较轻的麻疯病者医好了放回来皮光肉洁完全和平常人一样。还有一个较重的现在还给他留在山洞里。”歇了一歇又道:“叶老头儿(废园老人)本来是要到我这里住的但却被他的那个姓杨的徒弟请去了住在南口。他若不赶快来又要错过机会了。”他哪里料想得到他和吕四娘说话之际正是废园老人毕命之时。 那画师说完之后见吕四娘露出笑容拍腿说道:“我尽说麻疯忘记问你了你要他医的是什么病?”吕四娘笑道:“不用了打扰了你许久我告辞了!”吕四娘心想:废园老人既在南口杨家那么冯瑛一定已找到他了。这画师昨天才派人去绝对不会赶过冯玻的前头。 吕四娘满怀高兴脱口说出告辞的话不料那画师一把将她拉着怒道:“喂你说的话不算数么?你说!我哪点画得不像!” 吕四娘拾起画笔道:“你这幅画有个极大的漏洞。严洪逵是吕留良先生的得意弟子你画严洪逵侍立在他的身边那自然可以可是沈在宽乃是吕葆中的学生吕葆中是吕留良的儿子沈在宽连吕留良先生的面都没见过他又怎能侍立在他的身边!”那画师哈哈笑道:“你懂什么?这真是妇人孺子之见!”吕四娘生平最恨别人轻视女子冷笑说道:“不止是这个漏洞你画也画得不像!” 那陈画师名满天下听吕四娘矢口说他画得不似甚为恼怒冷笑说道:“你有多大年纪?谅你也未见过晚村(吕留良字)前辈你怎知我画得像与不像?”吕四娘笑道:“你画的吕老先生形是极似了神却不似你画得他道貌岸然一脸肃杀之气但实在他却是平易近人脸上常带笑容的。我知道你是想描绘他凛然不可犯的正气但却画不出他的神情笑貌。”那画师少时曾随父执听过吕留良讲学闻言依然一惊心念果是如此。吕四娘续道:“吕老先生还是形似神不似那侍立的沈在宽却是形神都不相似。”那画师怒道:“岂有形也不似的道理?”吕四娘道:“沈在宽的脸型不是如此你画的只有两三分相似我代你画吧。”拾起画笔几笔描成。 那画师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画的是谁?”吕四娘道:“吕留良第二代传人沈在宽。”那画师道:“你是谁人?”吕四娘道:“你画的吕留良便是我祖父沈在宽在我家中长大。”那画师道:“你骗谁?你画的根本就不是沈在宽!” 吕四娘笑道:“我画的若还不似天下也无第二个画得相似了!”那画师冷笑道:“你若真是吕留良的孙女儿沈在宽的好朋友今日也不谅有此闲心与我论画!”忽然取出一卷宣纸上面写满蝇头小楷面色一沉道:“你瞧这是什么?” 吕四娘接过一看却是一份传抄的“谕旨”谕旨道:“为吕留良案并刊刻大义觉迷录颁谕天下。”吕四娘一看变了颜色只见那“谕旨”写的是: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加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寰区垂寐奕世。盖生民之道恨有德者可为天下君。夫我朝既仰承天命为中外全民之主则所以蒙抚绥爱育者何得以阵夷而有殊视?乃逆贼吕留良好乱乐祸私为著述妄谓德佑以后天地大变查古未经于今复见。而逆徒严洪逵等转相附和备极猖狂”以下便是连篇累赘驳吕留良的话所以名为“大义觉迷。”满纸胡言吕四娘也无心细阅。那“谕旨”最后写道:“朝议吕留良吕葆中俱戮尸某示严洪逵沈在宽皆斩决族人俱诛殛孙辈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仰天下亿万臣民凛垂为戒。” 吕四娘看了有如巨雷轰道;“沈在宽被杀了么?”那画师道:“大前天严沈两位义士被处斩之时我刚好在京随众在法场瞻仰遗容得见一面哼你还有心肝说我画得不像!” 吕四娘面色苍白摇摇欲倒那画师续道:“我岂不知沈在宽乃吕葆中学生非晚村前辈亲授?但他既为此案成仁而他又广传晚村学说精义则我写他侍立在晚村先生之旁又有何不可?”正在絮絮叨叨之际吕四娘忽然一手将他拉着问道:“你真个瞧清楚了?沈在宽的样子就像你所画的那人么?”那画师摇头晃脑说道:“老夫别的不敢夸口这画笔传真的雕虫小技难道还有不似么?严沈两位义士之头现在还悬在城门之上你若还不信可以去看!”话未说完吕四娘猛然把他一推纵步奔出门外。那画师爬了起来连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冒充晚村先生的孙女也还罢了还敢妄自讥评我的丹青妙品信口雌黄!” 吕四娘素性娴雅应付大事从不心慌。这次闻讯心惊急乱失态还是生平的第一次。跑出了大门之后才猛然醒起对那画师甚为抱歉心道:“到底是我修养功夫还未到家。”可是她怕那画师书呆子的脾气怕被他缠个不休因此也就顾不及再回去道歉了。 过了好一会吕四娘渐渐抑止激动之情静心细想想沈在宽隐尾仙霞岭七八年来足不出户外人如何知道?又想起那画师所画之像只有三分相似也大是可疑心道:“我何不就进京城看看?冯瑛必能请到废园老人晓澜之事我暂可不必挂心。” 吕四娘脚程极快傍晚时分已到京城。北京城有九个城门案情重大的叛逆被朝廷袅之后便排日将级在各个城门悬挂名为“悬九门”。吕四娘转了几个城门走到西华门外果然见着城门之上竖着两枝高高的木竿每枝木竿上悬着一个人头。暮色苍茫中看不清楚吕四娘心头卜卜乱跳看了一阵见城门上只有四名普通的卫士看守心中更是怀疑。 吕四娘哪把这几名卫土放在心上看了一阵觑准时机足尖一点单掌在城墙上一按疾如鹰隼的平空掠上四名卫士一声喊还未看得清楚已被吕四娘旋风般的一个盘旋逐一点了穴道。 片刻之间吕四娘已揉升到右边那枝木竿之上将头取下一看虽然头颅已被割下几日还依稀看得出是严洪逵!这刹那间吕四娘如受雷击急痛攻心险险跌下急忙定了定神施展轻功绝技在右边木竿上一荡飞到左边木竿之上伸手取那悬挂的头颅。却不料就在这瞬息之间木竿突然从中断为两截吕四娘头下脚上冲跌下来木竿中空内里竟然藏着机关断为两截之时中间突然射出无数飞箭! 吕四娘挽着两颗头颅无可抵御就在那木竿倒拆短箭纷飞之中莲翘向下一勾轻轻一点那上截正在向下飞堕的木竿竿尖凭着这一点之力身如燕子斜飞陡然间又腾空而起。只听得呜呜声响一件奇形暗器竟在下面盘旋飞上吕四娘一听知是韩重山的独门暗器“回环钩”就在这瞬息之间她已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双头并交一手拔出了霜华宝剑迎着那回环钩直冲下去! 回环钩走的是之字路吕四娘一冲不来剑尖轻轻一撩那回环钩呜的一声从旁飞出又掠回来但吕四娘这一冲之势何等快捷她落下城墙回环钩尚在半空中盘旋追她不及。 这晚只有一弦新月几点疏星吕四娘在百忙之中一瞥手上所换的头颅只见与沈在宽果有几分相似但因割下多日头颅干缩面形已改一时间瞧不清楚。吕四娘正待仔细辨认忽听得下面哈哈大笑城墙南面的缺口凹处突然窜起三人分布在东西北三个方位这三人乃是天叶散人、韩重山和哈布陀。 要说吕四娘的本领如今已是比这三人都要高出少许可是无论如何尚不能以一敌三可是这三人也忒奇怪窜出之后都是各守方位并不包围合击。吕四娘无暇考虑向没人把守的南面缺口便跑身形一起便待跃下陡然间一股大力迎面推来吕四娘在半空中翻了一个斤斗回环钩挟着呜呜怪啸之声向她背心急袭同时有一团红影也疾如闪电的当头罩下吕四娘一个回旋先避敌攻再挡暗器忽觉劲风贯胸手上一松两颗头颅都给来人的掌风扫落城墙那回环钩的呜呜怪响也已停止。吕四娘脚尖点地旋过身来只听得有人说道:“这女娃儿长得好俊用暗器毁了她岂不可惜待佛爷将她生擒献与皇上立个功劳。” 吕四娘大怒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喇嘛龄牙裂嘴的向她怪笑却不是额音和布。吕四娘叫道:“还我头来!”唰的一剑平胸刺去。那喇嘛双掌一伸作势牵引吕四娘这剑本来快捷如电被他掌势一引竟然似被什么吸着似的往旁一带剑势失了准头吕四娘大吃一惊。这喇嘛的内家功力竟然远胜额音和布在己之上。那喇嘛又笑道:“佛爷无暇替死人念经晒度叛逆之头我已打碎经过我的法掌也是恩泽。你还不多谢我么?” 吕四娘柳眉倒竖暗运内力又是一剑刺去!那喇嘛仍然作势牵引吕四娘的剑尖刺不过去可是也不像先前那样被他引开竟然成了僵持之势。那喇嘛骤的一声怪笑双掌一松吕四娘重心不稳向前倾扑那喇嘛倏然一掌向她背心的“志堂穴”按下。 那喇嘛这“单掌按穴”本来厉害非凡更兼吕四娘身向前倾以为绝无不中之理那知吕四娘轻功卓除了易兰珠之外江湖之上已无对熟酰那喇嘛劲力一松她已趁着前扑之势身子倏然变了一个方位。反手一剑刺他胸口“璇玑穴”那喇嘛吃了一惊要运掌力牵引已来不及急急吞胸吸腹脚步不动身子凭空挪后几寸吕四娘一剑刺空立刻跃下。只听得哈布陀大叫道:“又给她逃走了!”随即听得那喇嘛哈哈笑道:“让她逃走正好!”吕四娘心想:“你不让我走也不行谅你追我不上!”岂知背后呼的口声风响那喇嘛也跳了下来犹如一片红云从天而降人未到地掌力先吕四娘脚尖点地疾掠数丈若不是她内功造诣高深几乎给掌风震倒。这一瞬间哈布陀天叶敬人韩重山等三人也都跳了下来。吕四娘吃了一惊心想:哪里来的这个扎手强敌? 吕四娘不知此人乃是红教喇嘛的第一高手额音和布的师兄昆甸上人内外功夫都已到达炉火纯青之境。他本来是坐镇雍和宫执行掌教之职的雍正皇帝被吕四娘冯瑛等大闹皇宫之后忌惮吕四娘到极所以特地请他出来并用严洪逵沈在宽的头颅布成陷井专等她来要不是因为昆甸上人托大不愿哈布陀等相助合攻吕四娘早已被他们擒了。 昆甸上人率哈布陀等急追吕四娘心念一动想道:“此人武功在我之上若他适才以掌力相困只怕我还当真逃走不了。听他说让我逃走正好莫非他有意相让么?既然说了那话何以又率众追来?”吕四娘一时间猜想不到昆甸上人乃是想趁此机会追踪吕四娘到她的“巢穴”把甘凤池等一班好汉全部“歼灭”。 但昆甸上人武功虽是登峰造极轻功却只是和天叶散人韩重山等在伯仲之间追了一阵和吕四娘的距离已拉开了七八丈外。昆甸上人眉头一皱韩重山笑道:“瞧我的!”一抖手只见嗤的一道蓝火冲天而起吕四娘肩头一缩那道蓝火从她的头顶掠过吕四娘正在奇怪:何以韩重山的暗器如此失却准头忽见那道蓝火掉头飞回蓬的一声爆炸开来无数铁砂似冰雹乱落。吕四娘急急避开正面斜窜出三四丈外就在这闪避之间昆甸上人又已追到身后。 原来韩重山自从吃了吕四娘的亏之后更苦心修练暗器就用“回环钩”的原理用甩手法在蛇焰箭之中装了无数铁砂让它可以倒飞袭击敌人。吕四娘轻功虽高但因要走斜线避开正面的暗器而昆甸上人则走直线追击这样一来形势立刻改观。 吕四娘被暗器所阻轻功优点已被抵销。韩重山屡用此法每当追不上吕四娘之时便用蛇焰箭铁砂子逼她改走斜线。那蛇焰箭一起便是一道蓝火浓烟久久不散又正好作了一种信号指引宫中的卫士跟踪追击。 吕四娘绝顶聪明逃了一阵也猜到他们的毒计心道:“我若逃回西山他们也必跟踪而至这四人武功都是非同小可那红衣喇嘛更是无人能敌何况他们一定还有后援西山虽有甘凤池冷禅等一众高手只恐也抵挡不住这却如何是好?”忽地想起了那画师所说的“怪人”想道:我不如引他们到毒龙尊者藏身之所毒龙尊者的武功尽可抵敌得住这红衣喇嘛! 吕四娘在前昆甸上人等四人在后奔逃追逐都是快如电擎风驰在天色微明之前已跑了二百余里来到了八达岭西南面的积石山这时韩重山的火焰箭已经用完但吕四娘也累得香汗淋漓了。 昆甸上人见吕四娘逃入林中道:“叛贼的巢穴原来就在这里。”与哈布陀等分四面袭入林中只见吕四娘身形飞起疾似猿猴的飞升上一棵十余丈高的大树竟然坐在树梢之上大嚼干粮。韩重山抖手打出几枚金钱镖被吕四娘弹指打落昆甸上人大怒也施展轻功攀上大树哈布陀大叫道:“上人小心!”吕四娘折了两枝树枝向昆甸上人双眼疾射昆甸上人虽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但双眼却是不能抵挡急急闭目俯那两枝树枝倏然贯耳而过把昆甸上人两只耳朵都穿了一个小洞。昆甸上人大叫一声松手跃下仰头看时只见吕四娘神色自如盘膝坐在树梢仍是大嚼干粮。昆甸上人武功虽极高强但吕四娘居高临下先占了便宜。昆甸上人轻功又不如她试了一次不敢强行攀登与她作对。 吕四娘吃饱之后蓦地一声长啸声音不大但却清脆尖锐之极昆甸上人冷笑道:“我正要找你的党羽再打招呼吧!”吕四娘长啸数声过了许久竟是荒林寂寂杳无人声。吕四娘叫道:“毒龙尊者毒龙尊者!”昆甸上人大笑道:“什么尊者?就算真的来了一条毒龙上人也有屠龙手段。”吕四娘叫了几声过了许久仍是杳无人声。心中不觉慌想道:“莫非是那画师传错或者是毒龙尊者已走了么?” 昆甸上人养好精神不见有吕四娘的同党出来不觉笑道:“原来是你施展空城之计。”吕四娘不理不睬仍然盘膝坐在树梢闭目调神。昆甸上人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如此一来佛爷就奈何不了你么?”脱下大红袈裟双臂运劲蓦然一声大喝双掌横击树身那一棵两人合抱不过的大树顿时如受刀斧! 吕四娘坐在上面就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之中受风浪袭击。急忙攀紧树干。昆甸上人连击数掌把树根震松猛地双掌奋力一推喝道:“倒!”那棵大树如受巨斧所劈轰的一声巨响树身弯倒只见在泥士飞扬、枝叶纷落之中一条悄生生的人影腾空飞起又飞到数丈外另一棵更高的树上纵声笑道:“笨秃驴你有多大气力你能把满山大树都伐了吗?” 昆甸上人击倒大树不过是想泄一口气岂知怒气未泄还受敌人讥笑气上加气却是无可如何这时天色大明宫中高手6续赶到数十人搭箭上射那大树高十余丈力气稍弱的根本就射不到射到的也都给吕四娘拂落。昆甸上人气道:“好吧看你能耗到几时?”过了一阵额音和布也赶来了集五大高手与数十名卫上之力却仍然只能望树搔头除了和吕四娘僵持之外别无他法。 昆甸上人叫卫士把守树林周围防备外敌窜入。自己仍然守在树下烤野兔食。吕四娘所带的干粮已经吃完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饥火渐渐上升。心念毒龙尊者又了几声长啸。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过午猛听得树林外一声巨喝接着是呜呜的响箭声有两人冲了进来当先的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臂力大得惊人但见他一手一个像捏稻草人一样将两名卫士摔得筋断骨折。韩重山叫道:“是甘凤池和唐晓澜来了这两人都是重要的钦犯!”昆甸上人道:“你们都不要动待我看看这两人有什么本领?” 昆甸上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甘凤池大喝一声仍用摔倒卫士的大力金刚手法右掌朝他颈项一勾那料却扑了个空猛然间一股大力反推过来甘凤池急忙变招运掌一抵腾的一声给震得倒退数步虎口流血昆甸上人也给甘凤池的掌力震得摇摇晃晃。甘风池内功深厚在同门中数一数二不禁大吃一惊。只听得昆甸上人叫道:“你能挡我一掌不愧江南大侠!”正要横掌再劈忽见一道寒光斜锋急刺快疾绝伦林子里额音和布叫道:“师兄小心这是游龙宝剑!” 天山的游龙宝剑天下闻名昆甸上人本来是想硬抢唐晓澜的宝剑闻言依然一惊来不及暗运内劲牵引急忙闪避。唐晓澜使出道风剑法剑锋一转剑尖上的光芒暴长几寸剑光绕处昆甸上人头顶一片沁凉所戴的牛角帽竟被削为两片。甘凤池趁机一跃双拳疾扫。昆甸上人大怒袍袖一挥把唐晓澜的宝剑裹着左掌往外一登又把甘凤池震退。唐晓澜剑法虽然精妙功力到底与昆甸上人相差尚远被他长袖裹住竟然进退不得。昆甸上人一声冷笑长袖越卷越紧左手一伸双指微屈一招“游龙揉爪”向唐晓澜手腕寸关尺处一勾硬抢游龙宝剑。 甘凤池见状大惊奋起神力双拳一冲昆甸上人逼得伸开手指平掌应敌甘凤池内劲沉雄双拳一冲之力何止千斤昆甸上人虽然厉害之极以单掌平挡之力硬接他的双拳却是有些抵挡不住拳掌相交昆甸上人晃了两晃倒退一步唐晓澜忽感压力一松剑锋微颤嗤嗤声响又把昆甸上人的长袖割断。昆甸上人大怒合掌运劲往外一推甘凤池久经大敌交手三合已是知已知彼知道若然较量内功自己尚非他的敌手早已料他有此一着昆甸上人刚刚变招合掌他已一个盘龙绕步绕过一旁。昆甸上人双掌推出沙飞风起枝叶纷飞声势猛烈非常却是伤他不着。 掌风未息剑影斜飞唐晓澜趁他一招既出未及再运内家真力之际倏然一剑横飞剑锋斜抹甘凤池也快抢攻煞他威势。昆甸上人身子滴溜溜一转在剑影拳风之下转了两圈蓦然间又是一声大喝双掌左右一分分击甘唐二人掌力一有如排山倒海!甘凤池运掌一挡纵步急退唐晓澜当其冲几乎给他震倒。昆甸上人手不留情将两人合攻之势拆开之后立刻连连反击。 甘凤池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此人功力不在毒龙尊者之下。与唐晓澜打了一个招呼分进合击。由甘凤池抵挡他的掌力唐晓澜则以迅捷的剑术游斗牵制。这样一来他既不能以全力压制甘凤池也不能硬抢唐晓澜的宝剑还要防备给宝剑刺伤只能用金刚手迷踪掌半攻半守厮斗了一百余招兀是不分胜负。 可是昆甸上人到底胜在内功深厚内劲悠长斗了一百来招闲若无事。唐晓澜却已有些身热心跳。还幸他在这一年中苦习天山正宗内功大有进境要不然更难支持。 又斗了数十招昆甸上人蓦地声怪啸左掌连扬把唐晓澜的宝剑震得四边摆动攻不进来右掌一伸掌拍指戳专向甘凤池的三十六道大穴连下杀手。 普通的点穴多是运劲力透指头猝然袭击。指劲有限若是遇着甘凤地这样的高手运气抵禁纵被点中亦可无伤而且甘风池掌力沉雄对方伸指点他若然碰着他的铁掌更有断指裂腕之危是以甘凤池平生对敌从来不畏点穴。但不料昆甸上人的“拍穴”另有一功他能以掌力震荡穴道甘凤池出掌相抵不过等于互较内劲但若稍有疏忽他就能乘虚而入或拍或戳令人防不胜防。更兼昆甸上人“拍穴”的手法怪异非常甘凤池见所未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付。 唐晓澜正侍去帮甘凤池树林中天叶散人与哈布陀亦已双双纵出天叶散人身法轻快抢在前面看看就要迎上唐晓澜却忽然脚步一停哈哈笑道:“琳贵人你也来了吗?” 唐晓澜朝林外一瞥只见冯瑛疾走如风剑光似练天叶散人笑声未已她己闯了进来。唐晓澜大叫道:“瑛妹吕姐姐在林子里头!”昆甸上人右掌择了半个圆弧骤然向唐晓澜一引唐晓澜立脚不稳一跤跌下。 昆甸上人哈哈大笑伸手便抓猛见剑光一闪又是一个少年冲了进来昆甸上人不以为意右手仍然前抓左掌一挥迎着来人之势扭他手腕。那知这人乃是李治他的独门剑法乃是白魔女这一派的嫡传奇诡之处天下无双剑势一偏似左忽右陡然奔向昆甸上人正在抓唐晓澜的右腕昆甸上人大吃一惊急忙缩手。唐晓澜翻身跳起与李治双剑联攻。 另一边天叶散人挡了冯瑛几招大为惊诧想道:想不到这野丫头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他把冯瑛误作冯琳。哈布陀跳上两步正想帮忙天叶散人将冯瑛生擒忽然林子又跳进一个少女哈布陀大吃一惊先后两上少女竟是一模一样!天叶散人也觉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琳贵人”! 原来冯瑛冯琳李治三人听见了甘凤池的响箭急忙赶来冯瑛轻功最好赶在前面和天叶散人交上了手李治其次也及时赶到恰恰解了唐晓澜之危冯琳最后但却机警异常一眼便瞥见了甘凤池叫道:“姐姐你再抵挡一阵我和甘大侠一同帮你。”冯琳通晓西藏红教的“拍穴”跑到甘凤池身边啪啪两掌打在“伏兔”“玉山”两个穴道方位甘凤池气血流通精神大振挥掌便向昆甸上人进招李治与唐晓澜正在吃紧甘凤池这一加入以三敌一立刻转了上风。 哈布陀一见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琳贵人。”纵身来捉冯琳天叶散人这时也知道了谁是冯琳谁是冯瑛顾忌一消立刻反击和冯瑛打得难解难分。 哈布陀武功当年与了因并称双绝舞动流星锤一阵盘打把冯琳逼得急走。这时林子里吕四娘的啸声又起甘凤池啸相应。冯琳听得吕四娘啸声心道:“我何不先进林中与四娘姐姐会合?”展开猫鹰扑击之技三伏三起冲进林中。 吕四娘听得甘凤地的啸声猛然跳下向韩重山疾刺韩重山举起辟云锄横扫吕四娘人在半空剑招已变剑锋一偏冲刺他的手腕。韩重山急忙缩手肩头突然一阵剧痛原来是被吕四娘的弓鞋揣个正着吕四娘藉着这一揣之势飞掠出十余丈外。 额音和布叫道:“外面有敌人来了你出去看吧让我来对付这个女贼!”拂尘飞展连抢三招各不相让。额音和布武功稍逊于师兄昆甸上人与吕四娘则在伯仲之间吕四娘被他缠着急切之间冲不出去。 冯琳奔入林中忽见韩重山冲出吃了一惊飞身斜闪哈布陀狠狠追来大声叫道:“野丫头你还想走吗?”韩重山抖手出三支甩头飞箭将冯琳逼到林中较为空旷之地免得被她利用林深树密来捉迷藏。哈布陀扬锤急上冯琳一转身便是三把夺命飞刀哈布陀大笑道:“你这点微未之技还敢在我的面前施展么?”左手一抄便想将她这三把飞刀全接过来哪知冯琳这一年多来习了无极派的上乘内功已是大非昔比虽然还要略逊于哈布陀韩重山等人但亦已相差不远。哈布陀刚一伸手忽见飞刀啸风来势猛极吃了一惊急急缩手躲避三把飞刀一口从他头顶掠过两口从耳边穿过刀风刮耳虽未受伤亦觉疼痛。冯琳格格一笑头也不回仍向前奔。哈布陀大怒流星锤倏然飞出竟然飞到冯琳前面将一块拦路的大石头打得粉碎! 哈布陀用意是想把大石打碎逼得冯琳不敢前窜非走回头束手就擒不可。那知这飞锤一击大石是打碎了却出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事在那大石的后面竟然是个极深的洞穴大石打碎之后露出黑黝黝的洞口里面竟然似有呻吟之声。 冯琳被哈布陀逼得急了不愿后退就擒在那石块纷飞之时使了一招无极剑的精妙招数“八方风雨”剑势四面展开在沙雨石屑之中往前一窜将砂石荡得四边激射人也窜入了洞内。 洞中冷气森森伸手不见五指冯琳打了一个寒噤听得洞口哈布陀啧啧称怪之声过了一阵又听得哈布陀叫道:“你就是逃入了虎窝蛇穴我也要把你掏出来。”冯琳生来怕蛇听他说出“蛇穴”二字又是一惊可哈布陀已经摸索走进容不得她再迟疑只好以剑防身仍然向洞口走进。 这洞很深走了一阵又清清楚楚的听得两声呻吟接着又有嘶嘶怪响冯琳毛骨悚然起了鸡皮疙瘩心道:“难道这里真是蛇穴那呻吟之声是人被蛇吞啮时所出的声音吗?”抬头一看忽见黑暗中闪着两点碧绿的光绿光闪闪烁烁嘶嘶之声就在绿光中出这分明是毒蛇的眼睛! 冯琳大叫一声一剑向前斩去猛然间手腕一痛宝剑当当堕地只听得有人低声喝道:“你为何伤害我救人的蛇儿?”冯琳运劲挣扎却是浑身软绵绵的不出劲来忽觉有又软又滑的东西婉蜒上身吓得她魂飞魄散。 昏暗中冯琳忽又听得那人咦了一声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恩人来了恩人别慌我这蛇是再也不会用来伤人的了。金儿回来!”低叱一声那条蛇从冯琳的身上婉蜒而下那人又问道:“冯姑娘你何以知道我在这儿?”冯琳在外面光处走入洞中眼睛仍然不能见物不知前面的究是何人惊魂未定那人又道:“又有一个人来冯姑娘他是你的同伴吗?”冯琳稍摄心神想道:“他既然称我做恩人又有这么高的本领我不如请他一救。”外面哈布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声恫吓道:“野丫头你再不滚出来我就用流星锤飞进去打碎你的头颅。”那人又咦了一声道:“原来他是你的敌人!”冯琳急忙说道:“是我的仇人他恶得很!”那人一声冷笑道:“恩人别慌我专收服恶人!” 哈布陀走入这样阴沉的怪洞又听得嘶嘶之声亦是不觉心头颤粟。但他自待艺高胆大将流星锤舞了一个圆圈护住身躯想道:“就是有毒蛇突然扑来也会给我的锤风震死!”边舞捶边摸索走到洞中深处忽听得冯琳和人低声谈话不觉大奇。 哈布陀将流星锤盘头一舞大声喝道:“什么怪物躲在这里吓人?”黑暗中出一阵阴沉沉的冷笑那人应道:“我在这里比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邪恶勾当的要好得多!”哈布陀喝道:“你是谁?”流星锤向前一摆只听得那人又道:“晤是有一点门道怪不得敢侍强欺负我的恩人只可惜你这马回回的锤法还未学全!”哈布陀大吃一惊想道:在黑暗中一个照面他就瞧清楚了我的家数倒是不可轻敌。运足内劲流星锤突然向前一扫猛然间只听得那人一声大喝:“你敢伤害我的病人。”哈布陀功力深厚这流星锤一扫之力何止千斤不料扫出之后忽然被拿着锤头不能移动哈布陀这一惊非同小可双手一松扭头便跑那人一声冷笑声到人到夹手一下扭着哈布陀的颈脖向前一挥喝声:“去!”哈布陀那样高的武功竟然毫无办法动弹被他摔出了洞外。 冯琳又惊又喜问道:“你是谁?”那人笑道:“你还未看清楚吗?你瞧不见我的面也该听得出我的声音。你料不到我会到此吧?”冯琳莫名其妙只听得那人又问道:“你的吕姐姐呢?”冯琳忙道:“她在外面被恶人困住了。你去救她吧!”那人道:“哦怪不得我似乎听见她的啸声。什么人有本领将她困住我倒要去看一看!”旁边又有人呻吟了两声那人摸了一摸道:“你们已经好了再躺半天我就送你们回家!” 这人正是毒龙尊者这一年来他到处救治麻疯病人十日之前刚巧来到此地。他怕惊世骇俗因此携带麻疯病人躲入了这个洞中又用大石塞住洞口。其中两个患得最轻的已被他医好送回家中留下两个较重的还在洞中。这两人身体虚弱毒龙尊者刺蛇血用药物替他们医治麻疯渐好可是却因耐不住地洞潮湿寒冷了虚损之症两日中不省人事。毒龙尊者除了懂得医麻疯之外对于其他医道却是一窍不通而且也无从觅药。只得用自己的真元之气度入病人口中帮他加强抵抗这道理就骋于输血救人一样。在这一天一夜之中毒龙尊者凝神静气医胳病人所以听不到吕四娘先前的啸声。至冯琳来时那两个病人已能出声呻吟脱了险境毒龙尊者更无挂虑立刻便和冯琳出洞。 哈布陀被毒龙尊者强摔出洞韩重山在洞口守候正好一把接着见他颈脖指痕深陷面色灰白狼狈非常连流星锤也不见了骇然问道:“洞中藏的是什么人?”哈布陀摸摸颈项气吁吁的道:“怪物怪物!快请昆甸上人来!”韩重山知他吃了大亏此惊非小撮唇一啸急叫昆甸上人。说时迟那时快洞中突然窜出一人披头散相貌怪异韩重山守在洞边正是要等他出来突施杀手一见人影立刻一锄劈下! 正是: 海涯来异士双掌斗群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毅力虔心 十年待知己 盗名欺世 一旦现原形 这时正是三伏天时赤日炎炎犹如在天上张着一把大火伞。雍正皇帝摆动銮驾迎出城来在銮舆里热得一把一把汗淌个不停出了城门皇帝又弃轿乘马火毒的日头直晒下来热得越厉害。雍正是练过武功的人体质强壮在毒日薰蒸之下虽是难受也还不觉怎么有些随行的小太监几乎在赤日之下晕倒。 幸好在北京城外有一片大树林雍正回顾陪同来迎接年羹尧的文武百官哈哈笑道:“赤日炎炎你们也辛苦了就在这里设帐等候年大将军吧!”大臣张廷玉道:“皇上龙马精神真非微臣等所能及。”国舅隆科多接口道:“皇上不辞炎热御驾劳军这真是旷古未有的殊恩将士们为皇上赴汤蹈火也是心甘情愿的了。”雍正微微一笑他御驾劳军用意就正在笼络军心隆科多趁机奉承正合他的心意。 片刻之间林子里已搭起黄缎子的行帐中央设着皇帝的宝座雍正下马就坐太监们在周围服侍有的打扇有的递手巾有的献凉茶过了一些时候听得远远的军号响声接着是轰隆隆三声炮响前站迎接的大员飞马回来报道:“年大将军班师回朝!” 雍正整了整龙冠凤带踱出行帐只见前面旌旗对对剑戟森森二十万大军四人一排迤逦十余里望不尽头!那前锋部队在热日下一队一队的走着除了整齐之极的脚步声外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那些兵士们脸上的汗珠一颗颗像水珠一样滴下来却无一人敢用手抹。雍正见了又是喜欢又是心谎。年羹尧治军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前锋部队走到皇帝跟前行过军礼左右分开。军中又是轰隆隆三声炮响中间现出一面大旗旗上绣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年”字只见年羹尧顶盔贷甲乘着纯白色的骏马立在门旗之下岳钟琪则勒马立在年羹尧右手偏旁两人都是神采飞扬丝毫没有疲倦的风尘之色。 皇帝御驾出迎非同小可两旁文武百官文自尚书侍郎以下武自九门提督以下都按品级穿着蟒袍箭衣虽然个个都热得汗透重衣却动也不敢一动。皇帝背后还跟着一班王公贝勒和殿阁大学士(按:清代不设宰相几个“大学士”分掌相权。)也都是一个个面容肃穆热得暗暗喘气却又不敢弄出声来。 年羹尧一见雍正立即跳下马来。雍正抬手说道:“卿家远征辛苦了免礼平身!”年羹尧跳下马背本该匍匐行礼听了雍正之言微微一笑欠了欠身道:“微臣劳动圣驾肝脑涂地不足言报!”岳钟琪虽然也得雍正叫他“免礼”却还是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 雍正口中虽叫他们“免礼”其实只不过是一种客套之辞不意年羹尧果然恃功而骄不行大礼。雍正甚不舒服但表面上却不现出半点辞色反而责备岳钟琪不听他的吩咐太过多礼说道:“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但行军礼已足何必行朝廷上的君臣之礼呢!岳将军你身披重甲匍伏行礼不觉得不便么?”打了两个哈哈似是玩笑又似责备岳钟琪连声告罪心中却是暗暗喜欢。想道:不怕你年羹尧锋芒毕露我终须以“愚拙”胜你的聪明! 年羹尧岳钟琪行过礼后接着就是那些总兵、提镇、协镇、都统等一班武官一个个上来朝见雍正吩咐赐宴年羹尧跟着雍正走进行帐一同坐席那班王公大学士贝勒等在左右陪宴。岳钟琪及一班出征将军则由九门提督兵部尚书和一班在京的武官在帐外坐席。席中雍正问起西征的情形年羹尧滔滔不绝夸耀武功雍正听了更加不悦。年羹尧又奏道:“提督富山不听军令侍卫董巨川对臣无礼微臣不及上禀都已先行赐死了。”雍正吃了一惊却微笑道:“军中以军令最尊大将在外可以专权这点小事不禀报也罢了。”年羹尧急急谢恩雍正又道:“如此说来朕当日派遣了因、萨天刺、萨天都、董巨川、甘天龙五人随你西征如今已全死了。”年羹尧道:“正是。”雍正一笑道:“也好他们都是野性难驯除了也好。”年羹尧骤然想起出征之时雍正也曾讲过这番说话但却特别提到董巨川较识大礼叫他分别对待而今听皇上又再提起心知不妙但细察皇上面色却无异容。心中暗道:“董巨川是你派在我军的坐探你当我不知道么?只要我一日兵权在手你终不敢杀我。” 皇帝郊迎赐宴统帅不过是一种仪式三杯酒吃完之后便告撤席。雍正和年羹尧并行出来慰劳大军。这时日当正午热得越厉害林子外面二十万大军列队整齐直挺挺的站在日头底下。雍正抬头一看只见那班兵士个个甲胄重重脸上被日光晒得油滑光亮却动也不敢一动。雍正道:“他们万里长征捱受雨淋日晒也太辛苦了。”叫一名内监过来吩咐他道:“传谕下去叫他们快卸了甲吧!”雍正吩咐了内监之后仍和年羹尧说话。年羹尧虽然见到皇帝吩咐内监但不敢凑过去听所以不知他吩咐什么仍然兴高采烈的大谈西征战绩。 那内监得了圣旨忙走出去跨上高头大马在队伍面前扬声叫道:“皇上有旨兵士们卸甲!”声音飘散那些兵士们如听而不闻仍然直挺挺的站着动也不动!那内监慌了提高声音再叫道;“万岁体恤你们叫你们卸甲!”二十万大军静悄悄的毫无一点声响只有内监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 这真是旷古未有之事皇帝亲下的圣旨竟然却失效力那名内监吓得心脏惧裂涨红了脸掣大喉咙第三次叫道:“皇上有旨兵士们卸甲!”岂知那班兵士个个似木头人一样对他所传的圣旨仍然不理不睬! 这情形雍正也注意到了饶他是一代暴君深沉机智这时也不觉心慌变了颜色。那名内监纵马驰回一到皇帝面前立刻滚下马来请罪。年羹尧在旁微笑道:“这不关你的事罪在小将。”雍正何等聪明立刻便知道了兵士们不肯奉命卸甲的原因对年羹尧道:“天气太热大将军可传令兵士们卸了甲吧!” 年羹尧听了答声“遵命。”缓缓走出到了队伍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角小小的红旗只轻轻一闪便听得华啦啦一阵响如波浪一般从前锋传到后队二十万大军一齐卸下甲来一片平阳上盔甲顿时堆积如山! 雍正看了不觉心中一跳想道:“这还了得?若然年羹尧变起心来朕的性命岂不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么?”年羹尧却是十分得意走回来对雍正道:“军中只知有军令不知有皇命还请陛下明鉴!”随侍皇帝左右的亲王贝勒与及各部尚书九门提督无不变了颜色雍正却哈哈大笑道:“指挥大军如臂使指年大将军你真算得是自古以来的第一名将了天降奇才为我朝保护江山真乃朕之福也!”笑声中隐蔽杀机那些大臣却还懵懵然不知皇上真意纷纷向雍正和年羹尧道贺连国舅隆科多也拉着了年羹尧的手对他大拍马屁雍正一一瞧在心内却不作声。 笑闹了一阵雍正又叫年羹尧传下旨去每名兵士赏银十两西征有功将士各加一级全军放假十天。年羹尧这回不敢过份卖弄带领将士三呼万岁。这御驾亲迎慰劳大军的一慕便算终了。 甘凤池与唐晓澜杂在后队的伙头军中对这幕活剧看得清清楚楚大军放假他们也趁机逃出军营。两人离开大伙已有三日恐防吕四娘记挂急急赶回西山。” 在这三天当中西山的冷禅僧院平添了许多客人冯瑛冯琳将母亲邝练霞、外祖父邝琏以及张天池等一班人都接了过来。邮玻、张天池等经过数日休养已可走动僧院里热闹非常大家都在等甘凤池的消息。甘唐二人一回众人纷纷来问甘凤池把探年羹尧军营之事约略说了接着又说雍正劳军之事鱼壳摇头道:“年羹尧这厮也太胆大了!”吕四娘道:“这不正好吗?咱们要对付的两个大仇人一个是雍正一个是年羹尧今后只须专心对付雍正便行了。年羹尧这厮自然有人杀他。”鱼壳道:“他拥有大军谁能杀他?”白泰官道:“功高震主必然死于非命。想那汉朝的韩信助刘邦开国登基功劳比年羹尧更大也免不了兔死狗烹之难何况年羹尧呢?” 鱼壳笑道:“到底是贤婿读过书的人有见识。好在我得诸位之助没有上雍正这小子的当。” 众人议论纷纷甘凤池将吕四娘拉过一边把曾静如何贪生怕死屈服招供等等事情说了吕四娘一听顿如万箭穿心花容失色。甘凤池道:“看来此案必兴大狱曾静已把要诸人招供出来我们必须及早通知他们逃避。”吕四娘半晌说不出话来甘凤池道:“这事由我来办好了八妹你身负国仇家恨还望节哀为好。”吕四娘低如痴木然不语。甘凤池道:“八妹你是女中丈夫人中俊杰还要愚兄劝么?”吕四娘突然昂头说道:“我若不手刃允祯这狗皇帝誓不为人。”甘凤池拍手道:“是啊这才不愧是吕留良的孙女。可是宫中防范正严年羹尧大军又近在京田只恐不易行事报仇不争迟早看这情形年羹尧必有与允祯冲突之一日等到那时才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吕四娘道:“七哥说的是。”甘凤池见她声调较前平静略略宽心。吕四娘叹口气道:“料不到曾老头儿竟会如此!可是我还未肯相信在宽已死。”甘凤池心中一酸想道:“八妹你也太痴情了在宽被曾静出卖被捉至京师处决布告天下悬九门死事焉能有假?”可是见吕四娘庄重的样子不忍令她伤心话到口边又收了回去。 唐晓澜瞥见吕四娘面色有异走了过来问道:“吕姐姐不舒服么?”吕四娘道:“没什么。”随即一笑道:“你也该到山东去见杨仲英了。”唐晓澜面上一红吕四娘笑道:“丑媳妇终须见翁姑你这傻女婿就不敢见泰山吗?”唐晓澜道:“姐姐休开玩笑。”吕四娘瞥了唐晓澜一眼又对甘凤池道:“七哥我还有几句话和你说。”唐晓澜知趣告退甘凤池道:“请说。” 吕四娘将唐晓澜婚姻上纠纷说了甘凤池道:“晤原来如此!杨柳青我见了也讨厌可是既然订婚了这么多年现在才退怕不大好吧。”吕四娘道:“现在不退将来同处一生岂不更难。”甘凤池在婚姻问题上比较古板一心以侠义为重心想杨仲英对唐晓澜有恩有义订婚订了这么多年忽然一旦说不要人家的女儿殊非厚道可是又想不出话来驳吕四娘只好默然不语。 吕四娘道:“我明日要回仙霞探望在宽。不怕你见笑无论如何我不相信在宽已死。本来我是要到山东亲自见杨仲英替唐晓澜解了这个难题的现在只有劳烦你替我一走了。”甘凤池一向敬重这个师妹吕四娘亲自求到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俱道:“我不懂说话更不懂替人退亲我只依事直说。说唐晓澜与他的女儿性情不合现在已另有了心上之人杨仲英若然大脾气我就马上开溜。”吕四娘微微笑道:“也好你就这样说吧。” 甘凤池沉吟半晌又道:“事有缓急轻重我先得设法通知已被曾静招供出来的诸人避祸然后才能管到晓澜的儿女纠纷。”吕四娘道:“这个自然!” 吕四娘与甘凤池商量未已众人也在议论纷纷冷禅嚷道:“甘大哥你毁了我们的佛门圣地你须得赔给我安身立命之所呵。”甘凤池诧道:“什么?你这破破烂烂的寺院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嘛。”冷禅笑道:“亏你是老江湖了连这点都不明白吗?你们在京中接二连三的大闹这地方又不是荒僻之所这么多人聚在此地;焉能避得过朝廷的耳目。雍正这小子连少林寺也敢烧何况我这烂庙。” 甘凤池笑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不错这里不能长住下去了咱们都另外找地方吧。”冷禅道:“你有什么现成的地方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甘凤池道:“你别打岔我早已有了安排前些日子我接到周浔二哥的口信说他与曹四哥已到邙山隐居看守师傅的陵墓。邙山绵延数百里山高林密形势险峻山谷土地肥美可以耕种。我们都到邙山去如何?”张天池先说道:“既有这样好的地方如何不去?我做了半生强盗无法下台正好和兄弟们隐居邙山耕种渡活。”鱼壳也道:“我以前做海上霸王大不了将来再做山大王有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好汉我和张寨主再召集一些旧部便在邙山占山为王谅朝廷也不敢小觑。”甘凤池笑道:“那是后话。现在不必急于开山立舵。那么安身之地便决定是邙山了。”冷禅笑道:“好。我们都替你的师傅守陵去。她是前辈神尼我们替她守陵也还值得。” 第二日吕四娘一个人先回仙霞正与众人辞行握手道别之际单单不见了冯琳。冯瑛道:“妹妹真不懂事明明知道吕姐姐今日远行却不知到哪里去玩?”吕四娘心念一动道:“冯琳妹妹不是不懂事恐怕是太懂事了。你们不必去找她了。我看她一定是偷偷溜走干她想干的事去了。”冯瑛吃了一惊道:“她有什么事情要干?为何连我也不告诉?”吕四娘微笑不语。李治想了一想道:“她昨晚问我是否随大伙到邙山我说是。她说邙山很好她曾从山下经过。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吕四娘道:“这就是了。她将来会上邙山找你们的不必心焦。”冯瑛再三问吕四娘可知冯琳想干什么?吕四娘道:“我也只是胡猜一气不能作准。她做的你日后自知先说出来反而不好。”冯瑛甚是聪明想了片刻猜到几分不觉面红耳赤。 吕四娘一笑告辞离开京城赶回仙霞她脚程快捷一个月后己从河北经过山东再穿过江苏浙江二省进人福建北部。 仙霞岭横亘浙江福建两省交界之处挺拔秀丽一入福建北部已是遥遥可见。吕四娘虽然坚信沈在宽没有死可是行程越近心情也不觉动荡不安生怕揭开了的“谜”和自己的料想相反。 一日中午吕四娘正在路边一间茶亭歇脚忽见大路上尘沙飞扬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人是个虬髯壮汉貌颇威武走到茶亭勒马四顾茶享内只有寥寥几个茶客吕四娘搽了易容丹扮成乡下的采茶姑娘那人看了一眼也不在意便下了马进来喝茶。过了一阵又来了两乘小轿都到茶亭面前歇脚。轿门开处吕四娘不由得大吃一惊从先头那乘轿走出来的竟是曾静从后头那乘轿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长随模样的人背着一个小孩。 吕四娘背过脸去低头嚼茶按说此时吕四娘若要取曾静性命易如反掌只因一来顾念他年已老迈二来念及他与自己的父亲叔伯总算做过一场朋友所以怒上心头仍然抑住。过了片刻又有一骑马来茶亭歇足马上人又是一个武士。 曾静是湖南人曾在两湖江西福建等省讲学名声甚大知者颇多。坐了一会便有一个秀才模样的茶客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问道:“这位可是曾老先生么?”曾静微微点了点头那人道:“晚生以前曾随乡中前辈听先生讲过学。”曾静又微微点头显得心神不必的样子那人又问道:“什么风把曾老先生送到这里?可有再在县城里讲学几天之意么?”曾静道:“我在北方有位好友他死了遗孤没人照管我此次特地北上把那孩子收养路经此地心急还乡顾不得讲学了。”那人连连赞道:“先生高义可风古人晚辈不胜佩服。”曾静微微一笑。吕四娘侧耳听他说话蓦然和曾静目光相接曾静与吕四娘甚熟虽然她搽了易容丹神态之间却尚依稀可认。曾静一见笑容立敛放下茶杯道:“我该走了。”先前进店的那名虬髯社汉立刻策马先行曾静上轿走后不久后来的那名武士也上马走了。曾静与这二人始终没有交谈装做不相识的样子吕四娘心中暗笑知道这两名武土一定是年羹尧派来暗护曾静兼监视他的。 那秀才模样的茶客目送曾静走后还自不断的和茶亭内的几个茶客说道:“这位曾老先生道德文章名满海内而又清高淡泊不求闻达真是国中贤人山中高士。”吕四娘心中连连冷笑不耐烦听匆匆付了茶钱走出茶享。 吕四娘看曾静他们去的方向是蒲城方向乃是背着仙霞岭而行心中想道:“好在我和他的方向不同这老匹夫我实在讨厌见他。” 吕四娘脚程甚快日落之前已到仙霞岭下但见峰峦间云雾撩绕千变万化幻成各种景物。心情顿时紧张想起了昔日和沈在宽同看云海的情景。对不知如今在宽做些仆么?是独倚丹枫还是遥观云海?吕四娘一路思量不觉已到半山迎面一大片岩石石的颜色一片通红这是仙霞岭上一处名胜名叫“丹霞嶂”吕四娘以前在仙霞岭时最喜欢在“嶂”下散步而今经过免不了抬头一望却不料这一望又现了惊人的奇迹。 那片岩石总有七八丈高本来是平滑无尘的而今岩石上端却有人画了一朵兰花淡淡几笔美妙非凡。画兰花的人不但有绝顶轻功而且有丹青妙技。吕四娘也不禁啧啧称异。 见了这朵兰花吕四娘料知必有高手曾经来过心中更急看了一下顾不得细心欣赏便即离开。“丹霞嶂”下是个水帘洞水由石壁奔泻而下珠沫四溅声如金石随风飘忽疏密不定汇成水潭唐晓澜当年曾在此处向她倾吐身世而今经过回前尘恍惚如梦。 过了山泉飞瀑一瓢和尚的禅院已然在望。吕四娘引吭长啸却不见一瓢出来迎接吕四娘不由得吃了一惊加快脚步奔入禅院但见寺门倒塌壁倒墙坍花谢水干一片萧索。日四娘叫道:“一瓢大师一瓢大师!”只闻荒刹回声野鸟惊起。吕四娘又叫道:“在宽哥哥在宽哥哥!”同样也听不到有人回答。 吕四娘不觉呆了她本来坚信在宽没有死亡这一下大大出乎她的意外前次离开在宽之时在宽虽说已可走动但到底不很方便而且他又是避祸此山按说无论如何不会下山难道难道吕四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这刹那间周围的空气都冷得好似要凝结起来吕四娘机械般的移动脚步扶着墙壁走出禅堂穿过回廊走进沈在宽以前居住的静室。室门半掩一推便开一股久未打扫的腐气冲鼻而来但见里面床铺书桌摆设依旧但已积了厚厚的灰尘。有几只老鼠听闻人声急急逃跑。 吕四娘面向窗外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心想这不是做梦吧?她仍然不愿相信在宽已死又机械般的移动脚步走遍了寺院的每个角落真个是寻寻觅觅寻之不见觅之不得这才蓦然间觉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终而忽似一切空无所有一切清寂。 过了许久吕四娘才好似从恶梦中醒来不知什么时候珠泪已湿衣衫但心中仍然想道:“那头颅明明不像他的莫非他在鹰犬上山之日拼命逃避开了?”心存一线希望在寺中细心察看这才觉寺中家具没有一件完整的分明是在这寺中有过一场恶斗。再细看时禅堂的石阶之上还有一滩血痕日晒风干仍是淡红一片触目惊心。 这时吕四娘纵有万分自信也自心慌。寺院外鸦声噪树日头已落山了。吕四娘定了定神又强自慰解道:“知道这是谁人的血?一瓢和尚武功不凡也许是他杀伤鹰犬的血呢!”趁着天还未黑吕四娘走出禅院又从寺院背后下山一路查看。 走了一阵忽在前面一片岩石上又现了一朵指画的莲花。与在“丹霞嶂”上的那朵显出一人之手。吕四娘心念一动。走过峭壁底下不久又现一朵指画的莲花仙霞岭上层峦叠障!山涧错杂不是久居此山常会迷路看来这些指画的莲花竟似是江湖客的标记拿来当作指路之用的。吕四娘不禁疑心大起心道:“此山并无宝物画莲花的人自是高手他若不是为着再来时要到某一隐秘的处所当不会留下标记。我倒要看看莲花指向什么去处? 吕四娘脚程飞快经过了三处莲花标记只见前面山势渐趋平坦现出一片斜坡斜玻上现出两堆土丘形如馒头吕四娘一见心儿卜卜的跳个不停看来这两堆土丘竟是新建的坟墓。 吕四娘飞身掠去走神细看果然是两座新坟每座坟前都立着一块白石墓碑。左边那座墓碑写的是:一瓢大师之墓。吕四娘眼前一黑想不到以一瓢大师那样的武功竟也遭难先前的推断已是成空。再定一定神看右边那块墓碑不看犹可这一看更魂飞魄散!墓碑上写的竟是“仙霞处士沈在宽衣冠之冢”沈在宽到仙霞养病之后尝自号“仙霞处士”看来这一定是他好友所立。号为“衣冠冢”者必是因为建墓之人已知他在京师被斩无法收尸因此只能埋葬他的衣冠留为纪念。只凭这墓碑上的几个字既切合沈在宽的身份又切合他的死难情况便可知道沈在宽之死是万无可疑的了。 这刹那间吕四娘全身麻木欲哭无泪前尘往事都上心头。想不到沈在宽以前大难不死而今却被同道前辈所卖死在奸人之手身异处家中只剩衣冠。更想不到他以将近十年的恒心毅力。刚刚战胜病魔免了残废一旦之间又死于非命!真是天道宁论!吕四娘昂问天拔剑听地天既不应地亦无声。 宿鸟投林瞑色四合吕四娘独坐坟前如痴似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才渐渐清醒蓦然跳起来道:“都是曾静这个老贼要不然谁会知道他在仙霞?这没骨头的老贼便是害他的凶手我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吕四娘本无杀曾静之心这时一腔怒气都作出来恨不得亲自把曾静拿来杀了为在宽报仇。她知道曾静今晚定在蒲城投宿蒲城离仙霞虽然约有百里在吕四娘看来可不当作什么一回事。报仇之心一起立刻下山施展绝顶轻功直奔蒲城三更才过便到了城内。蒲城是个小县城。三更过后万籁俱寂。 曾静此人本来不是立心作坏只因贪生怕死一时软弱通不过考验遂屈服于淫威之下以致铸成大错。事情过后内疚神明心中十分不安。这日在路旁的茶亭瞥见了吕四娘心中更是惊恐。所幸离开了茶亭后一路上不再见吕四娘踪迹心神方得稍定。自我慰解道:四娘怎知我招供之事她适才不敢与我招呼定是因为有那两名武士在旁所以不愿露出身份。倒并不一定是因对我有敌意啊。虽然如此慰解可是一想到吕四娘武功卓绝既然现了自己踪迹一定暗中跟来将来相见之时怎生和她谈话?思念及此又不禁惴惴不安。 这晚到了蒲城一件令他更不安的事情又生了。一进站门便有两人指着他的轿子道:“是曾老先生吗?”那两名轿夫也是年羹尧的人久经训练一见有人截轿招呼立刻停下轿子。曾静揭开轿帘只见那两人递进一张拜帖道:“曾老先生请到小店歇足房间已备好了。”曾静一看拜帖原来是一个名叫“长安客店”的迎宾拜帖那时的风俗客店若知道有达官富商过境常常派出得力伙计在城门接待这也是招来生意的一道不足为奇。可是以曾静一介穷儒虽然名满仕林一生却未曾受过这种招待见状倒颇感意外了。 曾静不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到来?”长安客店的伙计回道:“曾老先生的朋友今早已通知了我们房间也定好了。请曾老先生随我们来吧。”曾静愕然说道:“我有什么朋友?”那伙计陪笑道:“曾先生相识满天下见了面自然知道了。”曾静正待拒绝不去那两名暗中护送他的武士这时也都已入了城门抢先问道:“你们的客店中还有房吗?”客店的伙计忙道:“有有!”那两名武士道:“好我也住你们的客店。”这话明明是对曾静示意非住这间客店不可。曾静没法只好随那伙计行了。 “长安客店”虽然是小县城中的客店布置得倒也雅致不俗在曾静的房中还有书台等家私摆设伙计道:“贵友说曾老先生是一代名儒叫我们布置得像书房的样子。”曾静更是惴惴不安问道:“这位先生呢?为何不见露面?”伙计道:“我们也不知道呀他叫人来定房丢下银书就走了。”曾静道:“什么人来定房。”一伙计道:“是个麻子。”曾静一愕伙计续道:“那麻子是个长随他是替他的主人为曾老定房的他主人的名字他也没有留下来想来一定是待你老歇了一晚后明早才来拜会。” 曾静见问不出所以然来也便罢了。那两名武士要了曾静左右的两间房间吃过饭后二更时分装作同路人来访进入曾静房间悄悄说道:“曾老先生令晚你可得小心点儿!”曾静吓道:“你们两位现了什么不妥吗?你们可得救救我的性命我说不如换了客店吧!” 那两名武士乃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土惧有非常武艺听了曾静之言淡淡笑道:“替你定房的人不问可知定是吕留良的遗孽我们定要等他到来怎好换店?”曾静不好言语心中暗暗吃惊。想道:“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吕四娘的对手?咳吕四娘杀了他们固然不好他们杀了吕四娘更不好。吕家兄弟和我到底是生前知交我怎忍见他家被斩草除根。”曾静这时满心以为替他定房的必然是吕四娘谁知却料错了。 这晚曾静那里还睡得着他看了一回“春秋”春秋谴责乱臣贼子史笔凛然只看了几页便不敢再看。听听外面已打三更客店一点声响都没有曾静内疚神明坐卧不安打开窗子窗子外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夜色冥冥中隐隐可以见到仙霞岭似黑熊一样蹲伏在原野上。曾静不由得想起沈在宽来冥冥夜色中竟似见着沈在宽颈血淋漓手中提着头颅头颅上两只白渗渗似死鱼一样的眼珠向他注视。曾静惊叫一声急忙关上窗子眼前的幻象立即消失。 曾静叹了口气心道:“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这话真真不错。”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漫无目的的在房间内镀起方步不自觉的念起了吴梅村的绝命词来:“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谕活。脱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一声高一声低断以续续恍如秋虫呜咽。吟声一止忽又自言自语笑道:“我比吴梅村到底还强一些人人都知吴棺村晚节不终可是千古之后有谁知道我曾静干过错事?” 曾静哭一会笑一会忽听得房门外“笃、笃、笃!”敲门声响曾静以为是邻房武士随口问了一声:“谁?”没待回答便抽开了门栅房门一下开了曾静抬头一望吓得三魂失了两魂七魄仅余一魄叫道:“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不不不是我害你的你你” 不仅曾静吃惊另一人吃惊更甚这人便是吕四娘。吕四娘三更时分来到蒲城蒲城没有几家客店一查便知。吕四娘轻功绝顶飞上这家客店的瓦面真如一叶轻堕落处无声连那两名聚精会神一心等待的武士也没有现。 吕四娘先听得曾静念吴梅村的“绝命词”心中一动想道:“原来他还知道自怨自艾。”见他年迈苍苍不忍下手后来又见他自言自笑忍不住怒火燃起正想下手忽见尾房房门轻启走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青巾蒙面来到曾静房前轻轻敲门随即把青巾除下这人烧变了灰吕四娘也认得正是吕四娘以为已死了的沈在宽!刚才他走出房时吕四娘已是疑心如今除了青巾更证实了! 吕四娘这一下真是又惊又喜想不到沈在宽不但没死而且面色红润行动矫捷比平常人还要健壮得多。吕四娘心情欢悦杀机又泯心道:“我且看曾老头儿有什么脸皮见他?” 曾静吓得魂消魄散问他是人是鬼还说:“你你不要向我索命!” 沈在宽微笑道:“我不是鬼!那日在仙霞岭上被鹰犬捕去的是我的堂弟在英。”面色一沉低声又道:“可怜他第一次上山探我便遭毒手!唉还连累了一瓢和尚。在英你不是也认得的吗?” 曾静一听沈在宽似乎还未知道是他出卖定了定神也低头叹了口气道:“是呀在英不是很似你吗?大好青年可惜可惜!” 沈在宽面色凝重接口说道:“死者已矣生者更要小心。曾老伯你身在绝险之中赶快随我逃吧!” 曾静刚刚宽心听了此话面色又变只听得沈在宽续道:“邻房的两个武士一路跟你同行他们认不出你是谁吗?听说朝廷正在大捕我们这一班人严叔叔也已经遇害了你是我党中的脑人物怎么还随便到处乱走?” 原来那日年羹尧派遣武士上山捉拿沈在宽时沈在宽刚好因为身体已经康复一早到山腰散步行得高兴不觉离寺庙十余里远仙霞岭山路迂回离寺庙十余里已隔了两个山头年羹尧武士来时他连知也不知。到了兴尽回寺才见一瓢和尚尸横寺中急急下山逃避其后又知他的堂弟那日恰巧上山探他竟然做了替死鬼。沈在宽悲愤莫名可是吕四娘不在他一人也不能报仇。只好把一瓢和尚埋了。同时又故意替自己立了一个衣冠之冢故布疑阵好让再有清廷的鹰犬上山查探时可以不必再注意他。 一瓢和尚在蒲城相识颇多其中也有同道中人沈在宽便在一家姓叶的人家居住这叶家又是帮会中人曾静坐着轿子从浙江来到福建的消息已有人飞马告诉于他同时也把两个武士跟在轿前轿辰的情况说了沈在宽一听深恐曾静也遭毒手因此预早布置将曾静引到长安客店来。 曾静听得沈在宽连声催他走真是啼笑皆非。又不便将真情向他吐露正在支支吾吾尴尬万分之际门外一声冷笑左右两个邻房的武士都冲了出来。那虬髯壮汉横门一站朗声笑道:“好大胆的贼子老子等你已久了!”伸臂一抓向沈在宽的琵琶骨一扣! 这名武士长于鹰爪功夫见沈在宽一派文弱书生的样子以为还不是手到擒来。那知沈在宽得了吕四娘传他内功治病之法近十年来日夜虔心修习内功火候已到所以瘫痪之症才能痊愈。这时他虽然对于技击之道丝毫不懂可是内功的精纯已可比得了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那虬髯双手一抓抓去触着沈在宽的肩头沈在宽的肌肉遇着外力本能一缩虬髯汉子只觉滑不留手有如抓着一尾泥鳅一样顿时又给他滑脱开去不觉大吃一惊叫道:“这点子扎手!”横掌一拍沈在宽出掌相抵那虬髯汉子竟然给他震退两步这分际虬髯汉子的同伴已拔出单刀一招“铁犁耕地”斩他双腿那虬髯汉子也再扑上来抓他手腕踢他腰胯。 沈在宽到底是不懂技击之人被两人一逼手忙脚乱忽闻得瓦檐上一声冷笑挥刀的汉子先倒地沈在宽喜道:“四娘。”虬髯汉子回头一望吕四娘出手如电一剑横披一颗头颅顿时飞出屋外。这时里房的孩子哇然哭了起来曾静吓得面如土色叫道:“贤侄女贤侄女!” 吕四娘面色一沉冷冷说道:“谁是你的侄女?”沈在宽愕然道:“莹妹你怎么啦?”吕四娘道:“你差点死在他的圣贤书所学何事?为何临难欲束苟活?毫无气骨?”曾静面皮通红突然向墙壁一头撞去沈在宽双臂一拦将他抱着。曾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又哭又喊道:“我年纪老迈熬不着苦刑人谁无错?咳咳你你就让我一死以赎罪孽了吧!” 沈在宽这时骤然明白但见着曾静这副可怜的模样甚不忍心忽而叹口气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莹妹我幸还没有死饶了他吧。”吕四娘气愤未息但见沈在宽替他求情也便不为已甚“哼”了一声走进内室手起一剑又把那名“长随”刺死将年羹尧的孩子抱了起来骂声“孽种”低头一看但见这孩子天庭饱满气宇不凡沈在宽过来问道:“这是谁家孩子?”吕四娘道:“这是年羹尧的孩子。”语声已不似先前愤恨。沈在宽道:“父母之罪不及孩子。”曾静听他们口气已将自己饶恕这时再也不想自杀了颤抖说道:“是年羹尧逼我要收养他的孩子的不不关我的事。”吕四娘道:“君子一诺千金。年羹尧有罪他的孩子没罪好你小心替他抚养了。”懒得再看曾静那副可僧的嘴脸蘸血在墙上大书“杀人者吕四娘也!”写完之后拉起沈在宽跑出客店。 出了客店吕四娘道:“在宽我真料不到还能见你。”沈在宽黯然说道:“可惜已见不着一瓢大师了。”吕四娘忽道:“在宽咱们上仙霞岭去祭扫一瓢大师之墓在岭上盘桓几天以前你不能走动许多山上的美景咱们不能一同赏玩这回难得偷得浮生几日闲可不要错过名山胜景了。”辗然一笑把个多月来的担心害怕以及对曾静的气恼对一瓢的悼念等等不愉快的心情全都一扫而空。 这晚吕四娘和沈在宽在叶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中午他们又再回仙霞岭上。吕四娘心情愉快一路看花看鸟和沈在宽谈论别后的情形又称赞沈在宽内功进境的神。沈在宽笑道:“若不是你我这生残废定了还谈到什么内功呢?莹妹你还记得我以前那集前人之句的小词吗?吕四娘道:“怎不记得?”念道“谁道飘零不可怜金炉断尽小篆香人生何处似尊前?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断来能有几回肠?”这是沈在宽以前自伤残废自惭形秽深觉自己配不起吕四娘所以集前人之句表达自己心中的伤感。吕四娘念完之后又笑道:“现在你该不会再有这种自卑的心理了吧?”沈在宽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十载坚持终偿宿愿莹妹咱们都是家散人亡孤零零的人了。咱们什么时候了父母的心事呢?”这话的意思其实乃是向吕四娘询问婚期。吕四娘面泛桃红忽柔声说道:“待我把雍正这狗皇帝杀了咱们再行合藉双修你等得吗?”沈在宽心中一凛正色说道:“大仇未报就想室家之好那是我的错了。莹妹报仇乃是正事我岂有等不得之理。” 两人淡淡说说不久便从“丹霞嶂”下经过吕四娘抬头指着那朵指画的莲花道:“此人功力不在我下你可知道是谁留下的吗?”在宽看了也颇惊诧道:“出事之后我便到蒲城逃难不知有谁会入此山。” 吕四娘携着沈在宽的手转过几处山坳循着指画莲花的标记来到了一瓢和尚的墓地忽听得锄头掘地之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在掘一瓢和尚之墓。 吕四娘大怒叱咤一声拔出宝剑双脚一点身如飞鸟。一掠而下喝道:“好狠毒的鹰犬杀了人还要掘墓偷头吗?”吕四娘认定了此人若不是大内的卫士便是年羹尧帐下的武士此来定是要把一瓢和尚的级掘去献功。 吕四娘的玄女剑法精妙异常这一剑尤其是平生的绝学那料凌空一击那人霍地避开“咦”了一声欲说又休。吕四娘一击不中大为诧异刷刷刷一连三剑全是玄女剑法中的厉害杀着那人足尖一旋团团乱转吕四娘一连三剑都扑了空说时迟那时快那人也拔出剑来扬空一闪竟然从吕四娘绝对料想不到的方位攻了进来。吕四娘大吃一惊幸而仗着轻功卓身形微闪立刻反攻沉剑一引反剑一挑两招正反相成攻守互辅纵是高手也难逃避那人却也怪忽然往地下一坐闪电般的打了几个盘旋剑势有如珠滚玉盘吕四娘双足几乎吃他斩着慌忙跃了起来用“鹏搏九霄”的剑势一剑光霎时荡开丈许向那人头顶一罩只要剑光一合便是绝顶高手也难逃飞头滴血之灾! 剑光下罩那人身形暴长突然窜出剑光圈外反手一剑决从吕四娘料想不到的方位攻了入来吕四跟竟未曾见过这种怪异的剑法大为吃惊急急闪避。退了两步剑法一变把玄女剑法尽情施展剑光护着全身剑势滚滚而上。玄女剑法的奥妙精奇之处与天山剑法的博大宏深同是天下无匹每一招都是凌厉非凡剑剑指向那人要害那人脚步踉踉跄跄有如醉汉一般时而纵高时而扑低有好几次都似乎要碰着吕四娘的剑尖了却不知怎的都在千钧一之际避了开去。他那口剑东指西划看来不成章法其实都是招里套招式中有式变化繁复之极。竟是吕四娘自出道以来在剑法上从所未见的强敌。 棋逢对手精神倍振吕四娘的玄女剑法渐展渐快更配上绝顶轻功乘暇蹈隙与那人对抢攻势斗了一百来招剑法上各有所长大家都奈何不了对方。可是吕四娘轻功较高占了六成攻势稍占上风。但虽然如此还是不能将对方制服。 斗了一百来招两柄剑矫若游龙乍进乍退忽分忽合时而双剑相交纠缠一处时而各自游走一沾即离把沈在宽看得眼花潦乱连谁是吕四娘也看不清了。 吕四娘心念一动那人忽然跳出叫道:“不必斗了你的玄女剑法果然精妙你敢情是吕四娘?”吕四娘也道:“你使的定是达摩剑法了你是武当派的么?与桂仲明老前辈什么称呼?” 那人道:“正是家父。”吕四娘吃了一惊道:“你既是有名剑客之后如何甘心做朝廷鹰犬这岂不是堕了天山七剑的家声么?”那人笑道:“女侠差矣怎么说我是朝廷鹰犬?”吕四娘道:“那么你为什么掘一瓢大师之墓?”那人道:“一瓢大师是我掌门师兄武当山孤云道士的好友我的师兄得知他被害恐防有人伤残他的法体故此叫我将他的金骨移到武当迁葬。”吕四娘笑道:“你何不早说?我几乎一出手就要你的命!”那人也笑道:“正因我见你的剑法所以才多领教几招开开眼界。”吕四娘笑道:“原来你是试招来了!请教师兄大名。” 那人道:“小姓冒名广生。”吕四娘一愕那人笑道:“我是跟母亲的姓。我父所生三子各各姓氏不同。”吕四娘道:“这是为何?”冒广生道:“我父本来姓石随义父姓桂。生下我们三兄弟大哥复姓归宗名石川生我随母亲之姓承继我外祖父冒辟疆的香烟。三弟才随父姓名桂华生。” 吕四娘道了声得罪道:“将一瓢大师迁葬也好免得无人替他守墓。”冒广生道:“除了迁葬我尚有一事正想请教女侠。”吕四娘道:“不必客气冒兄请说。” 冒广生道:“你可认得天山易老前辈的关门弟子一个名叫冯玻的女子么?”吕凹娘笑道:“岂止认得而且很熟。”冒广生道:“那好极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吕四娘问道:“你要找她?”胃广生点了点头吕四娘颇为奇怪她从未听冯瑛说过认识此人便问道:“你找她做什么?”冒广生道:“我弟弟要找她晦气!我怕弟弟会误会伤了她因此想及时赶去劝阻。”吕四娘奇道:“这是为了什么?令弟和她有何过节?” 冒广生摇了摇头道:“我们兄弟都不认识她哪能存什么过节。”吕四娘更奇笑道:“既然如此令弟岂不是无端生事吗?” 冒广生道:“女侠有所不知。我们三兄弟小时都在天山长大那时冯瑛还未来所以彼此不相认识。我父亲死后我们三兄弟奉父亲遗命离开天山各散一方扬达摩剑术重整武当门户。我接了武当北派分支经常在陕甘各省;大哥在武当山协助本支掌门三弟在四川照管老家。三弟和四川以暗器弛名的唐家交情很好。”吕四娘道:“是了唐家三老中的老二唐金峰前两年曾到过山东听说是为他的女婿报仇。”冒广生道:“就是为了此事。”吕四娘插口道:“可是唐金峰的女婿不是冯瑛杀的是她妹妹杀的。而且唐金峰的女婿在公门当差公差杀贼或贼杀公差都不能与私仇结怨等同看待。这种寻常之事在武林之中是很少会因此寻仇互斗的更不要说请人助拳了令弟难道还不知武林中的规矩么?” 冒广生道:“唐二先生也弄不清楚杀她女婿的人是谁只知道不是冯瑛便是冯琳。起初他连冯瑛还有个妹妹之事也不知道是后来才调查出来的。唐金峰最宠爱他的独生女儿他被女儿所缠非替女婿报仇不可。可是他前两年到杨仲英家去寻仇时曾吃了一次大亏知道自己不是冯瑛姐妹对手所以强邀了我的弟弟去助拳。他把冯瑛姐妹说成是自恃剑术高强无恶不作的女贼我的弟弟生性好强听说有如此剑术高强的女贼立心去见识见识他不知道冯瑛竟是易老前辈的爱徒。” 吕四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冒广生道:“我今年年初曾到天山去祭扫我父亲之墓听易老前辈说起。并说将来准备立冯琳做无极派的传人。这么说来冯家姐妹和我们都是天山七剑的后代传人怎可互相残杀?我从天山回来后才知三弟刚刚被唐老二提请出山适逢武当山本支掌门又委托我来迁葬一瓢大师之骨所以我便先到此地。” 吕四娘想了一下笑道:“在宽我们在仙霞之事已了名山胜景留侍他日再赏玩吧。我们也随冒大哥走一趟做做鲁仲连。我们可以先到山东杨家唐金峰多半会先找铁掌神弹杨仲英。”冒广生大喜道:“得女侠同去那好极了!” 正是: 无端卷起波千尺铸错成仇不忍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魂断洪波 生难偿宿愿 心伤大变 死却惹思量 冯琳那日离开众人之后独自到山东去见杨仲英。她虽已长大却还是一片孩子心情。她因为曾用刀削了杨柳青的头频受姐姐埋怨便起了一个孩子的念头心中想道:姐姐枉是女中侠客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却不敢爽爽快快自作主张不如我再冒充她一次找上门去直截了当对那杨老头儿说了省得许多麻烦。我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替她撮成好事看她还埋怨我不? 冯琳就是抱定这个主意来到山东东平杨家远近皆知并不难找。夏秋之交颇多霖雨这日雨后天晴冯琳来到了杨仲英的山庄但见杨家背山面湖风景颇为佳丽只是那湖水因受山洪倾注黄泥泛起一片混浊有点儿煞风景。杨家是几座平房依山建筑冯琳也无心赏玩风景走上山坡迳自来扣杨家的大门心中在想:等下我见了那杨老头儿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呢? 不料敲门许久里面却无人答应。冯琳一急顾不得什么礼貌一飞身便从围墙飞入只见里面庭院深深一个小丫头大约是才听见敲门之声正在里面慢慢的走出来。那丫头见了冯琳怔了一怔嚷道:“咦原来是你你还来做什么!”冯琳道:“杨老爷子呢?他老人家的腿可好点了?”那丫头面色一沉爱理不理。冯琳心道:“这个一定是杨柳青的贴身丫头把我当成姐姐所以对我恼恨。”笑道:“你家小姐的头长全没有?你带我去见她吧我给她赔罪来了。”那丫头手儿一摔摇头说道:“你自己去见她哼哼你还好意思到这里。”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冯琳一气想用泥丸弹她。转念一想:“关这小丫头什么事?”缩住了手自己穿房入室去找杨柳青。 冯琳不熟门户走入内进房屋但见一片黯淡气氛家私杂物凌乱无人整理。冯琳心道:“杨仲英是北五省的武林领袖怎么一点也不懂持家叫人看到岂不笑话?”站在内堂叫道:“杨公公杨公公!”她完全模仿她姐姐的称呼心道:“仅有这几间房屋杨仲英一定会听到我叫他了。” 内房隐隐传来抽泣之声冯琳竖耳一听奇道:“咦杨柳青这泼婆娘听得我来便哭了难道是向她的父亲撒娇要对付我么?哼好不害羞撒娇也不该哭呵!”又叫了两声“杨公公”仍然是只闻杨柳青的抽泣之声却不见杨仲英回答。 冯琳心道:“好我就先去见见杨柳青。”听得哭声自西第一间房便揭了帘子自闯进去但见杨柳青坐在房中眼睛肿得像胡桃一般没精打采。冯琳闯进来她只冷冷的瞧了一下。抽泣声是停止了面上的表情却更叫人难受。冯琳虽早料到她对自己不满但却料不到她竟是这样一副好似死了人的神情不禁愕在当场仔细向杨柳青打量。 杨柳青一身白衣被飞刀削过的头早已长了出来但因与两边的头参差不齐仍然难看。冯琳“喂喂!”两声杨柳青倏然抬起头来面上全无血色双眼一睁忽又垂下了头低声问道:“晓澜呢?” 冯琳故意气她道:“唐叔叔不愿见你了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对我说也是一样。”心中准备她大叫大嚷马上作却不想杨柳青忽然长叹一声道:“晓澜真是这样全没心肝吗?枉我爸爸痛他一场了。”语调凄凉之极冯琳也不觉打了个寒噤问道:“杨公公呢我要替唐叔叔向他问安。” 杨柳青陡然站起恨恨说道:“好你来吧你来向他请安吧!”带冯琳穿房过屋来到后园在园子东面有一所八角享。亭中停着一副红木棺材棺材头一张白张写的是:前明义士山东侠客杨仲英之灵位。 冯琳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万万料不到杨仲英已死这个突然的变化完全摧毁了她的计划看着那副棺木好久好久才说得出声:“杨公公怎么死的?” 杨柳青头一披道:“晓澜真个不来了么?”冯琳一时间答不出话来杨柳青怒道:“好我爹死了你们该心满意足了吧?”冯琳道:“这是什么话?”弯腰下拜。杨柳青道:“不要你拜你气死了爹还不够又要气死我吧?”伸手欲打冯琳冯琳不躲不闪杨柳青手掌伸出忽又缩住叹口气道:“好好!你快走吧!你们以后别再上我杨家的门了!”声音虽然愤懑却似缓和许多。冯琳奇道:“咦杨仲英一死他女儿的脾气也变了!” 冯琳有所不知。原来杨仲英年纪老迈中了唐金峰的暗器后虽说仗着数十年的功力与唐家送来的解药得以不死可是生机已是渐渐衰退。五月时分接到唐晓澜的信说是死期将至无可挽救又受了一吓他本来己风烛残年经了这些变故身体更是衰弱。 杨柳青粗心大意对父亲的日趋衰弱还觉察不出来。她被冯琳飞刀削之后跑回家中向父亲哭嚷想激动父亲出头作主谁知杨仲英深知女儿脾性料她必是自取其咎经此一闹反而伤感交集杨柳青回家的第二日他立刻寒热交作竟然一病不起至冯琳到时他死了已将近一月了。 杨仲英是个饱经世故之人临死之前神智清明回想自己一生行事无甚过错只是对女儿太过宠圈以致养成她那副骄纵的脾气却是最大的遗憾。他细细思量觉得女儿和唐晓澜的脾气的确格格不入。又想道:“冯瑛知书识礼年纪虽小做事甚有分寸她必不会无缘无故侮辱我这丫头。”又想起昔日冯瑛在他家中之时杨柳青种种令她受气之事不觉叹口气道:“如此一来逼得他们弄假成真也实在怪责他们不得!” 于是杨仲英在临死之前对女儿痛加劝责说道:“女孩儿家应以性情温柔为主。你这副刁蛮的性儿难怪晓澜不愿要你。你再不改过我死不瞑目。”声泪俱下杨柳青不敢说话。杨仲英历数她平日骄纵的不是杨柳青又羞惭又悲痛伏在病塌之旁听她父亲数说。杨仲英数说完后长叹一声说道:“我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的教训你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爸总是望你好你得记着我今日的教训。你与晓澜是否能够和好这是未可知之数。不过你应知道你越任情使性你就越无法令他亲近。你放大胸襟温柔对他也许事情还有转机。若然你们终不能和好那也就算了吧。不过无论如何你的性情总得改了青儿以后没人再教训你了你改不改?”杨柳青哭得死去活来决心改过杨仲英就在她的哭声之中死了。 杨仲英死后杨柳青遵从遗嘱停灵后园要待唐晓澜和另外一个人来过之后才安葬。不料唐晓澜没有来冯琳却先来了。 杨柳青记着父亲的教训不敢胡乱气可是性情究非旦夕之间便能全改见了冯琳仍然忍不住几乎要作出来以至在杨仲英之灵前两人都感到尴尬僵在那儿想不出什么话说。 杨仲英之死乃是冯琳始料所不及心道:“姐姐之事怎么说呢!这岂不是愈弄愈麻烦了?正在为难先前那小丫头忽然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道:“小姐唐家的人又来了!” 杨柳青眉毛一扬道:“我父亲虽死我也不能堕了家声。冯玻你快从后墙脱走。我拼死替你担承!”冯琳道:“什么我有什么要你替我担承!”杨柳青道:“你还装什么傻你自己杀的人你不知道吗?你别以为你上次能将他们打跑要知唐家的人岂是容易将与?他这次若非稳操胜券也不会再来了。我父亲生前不愿你在我们这里被他们要去而今我是此家之主我不能让父亲在泉下骂我折堕了杨家的威名你还不快走吗?” 冯琳一听气往上冲怒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谁要你来庇护?我为什么要跑?”冲出亭子抬头一望只见外面来了三人一个老头一个少妇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这三人正是唐金峰、唐赛花和唐金峰提来的帮手桂华生。 唐金峰父女本来想向杨仲英要人不料一进园门便见冯琳真是意料不到的顺利。唐金峰哈哈笑道:“你这小贼也真胆大居然还在杨家没有逃走。”冯琳道:“你这老贼出口伤人我为什么要逃走?”唐金峰道:“好好!你若不想连累杨老头儿我有两条路给你自寻了断!” 冯琳道:“什么两条路?你说说看。”唐金峰道:“一条是立即随我们走任由我们处置。一条是立即自裁免得我们动手。”冯琳刚骂得一声:“岂有此理!”唐赛花嚷道:“爹和这万恶的女贼多说做什么?快动手吧!”恃着有高手在旁扬手一柄飞刀便射过去。 冯琳一闪闪开道:“哈原来你也会飞刀!你这泼婆娘我杀了你的汉子吗?你这样蛮不讲理!”冯琳还不知道唐赛花就是王敖的妻子自己正是杀了她的汉子。 唐金峰一听也动怒了骂道:“好女贼你杀了我的女婿还说风凉话儿?”心念一动忽又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妹你们姐妹谁是杀人的正点?”冯琳吃了一惊道:“你的女婿是谁?”唐金峰道:“河南钩镰枪王敖是不是你杀的?”冯琳“呸”的一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你的女婿是公门鹰犬我杀的鹰犬不止一个你的女婿大约也是我剑下之鬼吧!” 唐金峰勃然大怒长袖一挥便待扑去忽见杨柳青如飞跑来唐金峰缩手叫道:“青姑娘叫你的老子出来这女贼我们要定了。”杨柳青叫道:“好呀我的父亲刚死你们就上门来欺负我了么?”唐金峰与杨仲英上次虽曾动过手可是彼此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私底下唐金峰对杨仲英还是十分佩服的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你的老子死了吗?”杨柳青道:“我父亲虽死杨家威名还在除非你把我杀死否则休想要人!”唐赛花叫道:“爹管它杨仲英死与不死。咱们动手。杨柳青凭你这点功夫想来拦阻真真笑话!”左手一抬呜呜两声放出两枚响箭要把杨柳青吓走岂知杨柳青动了蛮性迎上前去伸手便接。唐赛花暗器上的功夫甚为了得响箭挟风又劲又疾冯琳一抖手一口飞刀横截过去将两枝袖箭一齐截断叫道:“杨柳青我不用你帮!”随手又是一柄飞刀向唐赛花还敬。 桂华生一见飞刀带黑色的光华吃了一惊拔出长剑一拍双指一箝将飞刀接下看了一看道:“果然是个狠毒的女贼!”冯琳挥剑前扑桂华生转了两转先不招看她剑法。 杨柳青叫道:“冯瑛我不准你在我家中被人捉去你退下先让我拼了再说。”唐金峰拈须笑道:“好两人都有志气。青姑娘你不愧是铁掌神弹的女儿!”突然伸手在杨柳青的肩头一按道:“你的父亲真的死了吗?带我去看!”杨柳青被他一按动弹不得怒道:“好你以大压小羞也不羞?”唐金峰道:“带我去看!”半拖半拉将杨柳青拉到八角亭中。 桂华生转了两转冯琳刺他不着剑法一变使出无极剑中的绝招“愚公移山”剑势甚缓平平一削劲力却是贯注剑尖左右兼顾桂毕生叫声:“好、值得与你一斗!”剑柄一抖剑锋光华一闪一下子便从头顶上绕过去! 冯琳大吃一惊百忙中施展猫鹰扑击之技身子一屈一伸箭一般的飞掠出去。桂华生道:“哈你还有这一手!”飞身扑上迎面一剑冯琳连用几种剑式挡了五招桂华生的达摩剑法怪异绝伦每一招都是出人意表冯琳的无极剑法虽然也是内家正宗可是究因所习时日尚浅挡了五招险象迭见情知万难抵敌想起杨柳青之言心道:“好我纵战死也不在你杨家受辱。”抖手连三柄夺命神刀逼得桂华生闪避文刻施展猫鹰绝技飞身跳出墙外。 桂华生轻功妙迅即追出在半山坡上又把冯琳截住高声喝道:“你这无极剑法是从那里偷来的?”冯琳道:“我偷不偷要你管么?”桂华生道:“我偏要管!”脚步踉踉跄跄冯琳连用几种身法跑到那个方位都恰恰被他截着!且猫鹰扑击的绝技也只能躲闪一时始终被他跟在身后。 桂华生自小离开天山伏处川中不知冯琳来历见冯琳既会各种邪派武功又通无极剑法颇为惊异心道:“看来她不应是傅青主这一支的嫡传。傅青主是内家正宗那肯让后代子弟习邪派武艺。”施展达摩剑法将冯琳困住却不即刻施展杀手立心看她到底懂得多少种武功。 霖雨过后山路甚滑冯琳轻功虽然不弱可是既要抵挡桂华生怪异绝伦的达摩剑法又要留心脚下抵挡更是艰难。正在心慌忽然听得有人叫道:“妹妹休慌!”冯琳大喜叫道:“姐姐快来!”原来是唐晓澜和冯瑛来了! 冯瑛自吕四娘走后稍稍一想就猜到妹妹必然是山东杨家恐防她任性胡闹更出乱子也顾不得害臊便和唐晓澜说了。唐晓澜道:“反正我们总不能躲着不见杨恩师我既无事于理于情都该回去见他让他老人家放心。我与杨柳青的婚姻那是另一回事。”冯瑛天真无邪笑道:“只要咱们永不分离你就和杨柳青结婚那也算不了什么。”庸晓澜苦笑摇头道:“我与她绝难结合此话休提。不过咱们还是要去杨家。”两人和甘凤池说了。甘凤池最怕处理这种男女纠纷见他们自己要去正是求之不得。当下约好他们在邙山见面便由他们去了。 唐晓澜与冯瑛乃是熟路脚程又快所以虽然迟了两天还是及时赶到。一到就遇见冯琳在山坡上与人恶斗处境甚险冯瑛正待拔剑相助唐晓澜道:“此人敢在我恩师门前动手事甚可疑。莫非我恩师家中也出了事么?瑛妹。你先去见杨公公我帮琳妹。”冯瑛知道唐晓澜的内功剑法都已大有迸境和自己实是不相上下便道:“也好。此人剑法非比寻常你小心了!”走下山坡从正门进入杨家。在她进入杨家之时杨柳青却正好从后园跳出来两人没有碰头。 唐金峰拖了杨柳青同上园中的八角亭果然见着一副红木棺材写着:“前明义士山东侠客杨仲英之灵位。”唐金峰老眼泪流道:“杨大哥你果真死了么?”杨柳青被他手答肩头现在才放半身麻痹极不舒服闻言怒道:“棺材在此难道还会骗你么?枉你与我父亲称兄道弟既打伤了他今日趁他死了还上门来欺负我!”唐金峰听了好不难受翻眼问道:“我不是给了你父亲解药么?”杨柳青道:“你的解药迟迟才来顶什么用?他残废多年而今死了你才来猫哭老鼠假慈悲。”唐金峰眉头打皱道:“你父亲真是因伤至死的么?”杨柳青道:“难道我父亲还会自己寻死不成!”杨柳青伶牙俐齿想把唐金峰骂走不料唐金峰忽然哈哈大笑道:“杨大哥呀小弟这厢有礼了!”一手将杨柳青推出亭外立刻在灵前跪下双掌拍的一声击在棺材之上。 原来江湖人物为了避免敌人寻仇常有诈死之事。唐金峰熟悉江湖勾当听了杨柳青负气之言心中一动暗想道:“莫非杨仲英料到我会再来问他要人故意诈死令我不好意思动手么?”心有怀疑暗运内力在棺材上轻轻一拍棺材板立刻裂开一条大缝一股尸臭直冲出来唐金峰本以为棺材内装的是砂石之类见状心头一震慌忙揭开棺盖杨仲英的尸体用香料药物护着停棺仅仅一月面目尚如生前只是掩不着尸体散的臭味。再一看时尸体胸前还放着一封信写的竟是“唐金峰贤弟亲拆”几字。唐金峰吃了一惊心道:“原未杨仲英不是诈死但却早料到我有今日之事。”取了信封盖好棺木拆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仲英风烛残年旦夕就木不及与老弟道别慨何如之。兹有恳者冯家孤女幼遭孤露身世堪怜天山易老前辈收为爱徒愚兄亦视同己女。俗语云:冤家宜解不宜结且贤婿亦非此女所杀愿我弟念在昔日交情不再追究则存殁均感矣。”杨仲英不擅文墨但写来自有一股真挚之情。唐金峰看了踌躇不决想道:“好不容易才请得桂华生相助如何能轻易罢手?但若不罢手时又难却杨大哥之情何况她还是易老前辈的爱徒这事怎生是好?”又念及杨仲英昔日为己所伤他今日之死未必与自己无关更是难过。当下拜倒灵前痛哭了一阵抬头看时杨柳青早已走了。 唐晓澜拔出游龙宝剑上前相助冯琳宝剑一挥光芒电闪桂毕生吃了一惊一转手腕斜刺出去唐晓澜见敌招怪异回剑一封桂华生喝道:“你这厮使的莫不是游龙宝剑么?”唐晓澜道:“你既知我使的是游龙宝剑还不快快撤剑。”桂华生大怒身形一起挥剑猛攻。 原来桂华生只知游龙宝剑是凌未风当年传给了周青却不知周青又传给了唐晓澜的事。后来周青被害易兰珠曾到中原寻找此剑他亦略有知闻而今见唐晓澜手持此剑只道他是夺自周青之手的心道:“此剑乃天山镇山之宝我何不替易老前辈取回。”交手三五十招唐晓澜先用追风剑法抵敌不住再转用天山剑法中最深奥的大须弥剑式攻守兼备这才堪堪能够抵挡。 桂华生见他使出天山剑法亦已暗暗生疑。唐晓澜虽说曾在天山三年只因易兰珠专心教他本门剑法故此他亦仅知有一种达摩剑法却不知达摩剑法究竟如何骤遇强敌一招一式都不放松更兼冯琳恨桂华生刚才相逼出手更是毒辣。桂华生心道:“若然他是天山一派怎会不知我的剑法来历?若说他是周青徒弟周青也仅晓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不能教出此人。”唐晓澜在天山仅仅三年外人多不知道。桂华生一时间想不到他会是易兰珠的记名弟子更兼他在三兄弟中最为好胜见唐晓澜使出天山剑法心中想道:“久闻天山、玄女、达摩三种剑法鼎足而三各擅胜场。我虽曾见过易老前辈练习剑法却从未有机会试招今日何不就试它一试看两种剑法到底何者较优。”心萌此念立刻转守为攻怪招叠出唐晓澜的大须弥剑式使到疾处周身上下有如围在一幢光环之中而桂华生竟然从剑光中穿来插去。 按说天山剑法博大精深绝不在达摩剑法之下但桂华生自幼即得父亲传授比唐晓澜却要略胜一筹他剑法身法无一不怪唐晓澜一急防不胜防大须弥剑式屡屡被他突破幸而桂华生顾忌游龙宝剑的威力还不敢太过欺身进逼是以唐晓澜虽然落在下风一时之间却还不致落败。冯琳无极剑法虽高功力未到桂华生避弱攻强钉着唐晓澜绝不放松冯琳剑走连环剑尖也未沾着他的衣角。 杨柳青跑了出来见唐冯并肩作战唐晓澜竟似豁出性命拼死相护冯琳心中颇为妒恨。但见唐晓澜迭遇险招又禁不住心惊胆战。唐赛花见她出来怕她上前扰乱舞刀相迎与杨柳青也在山坡上打做一堆两人武艺相差不远杨柳青冲不过去唐赛花也打她不退。 两边斗得正烈唐金峰也从杨家走了出来唐赛花正想施用暗器唐金峰叫道:“赛花不准伤她!”唐赛花窒了一窒杨柳青一冲而过。 这时唐晓澜正在吃紧忽闻得唐金峰又扬声叫道:“桂贤弟且暂停手杨老头儿真的死了!”唐晓澜大吃一惊游龙宝剑险险跌落尘埃。桂华生收势不住一剑刚刚掷出略略斜偏把冯琳的兵刃撩开杨柳青疾走如风刚刚扑到杨柳青自知绝对不是敌人对手但心中估计敌人不敢伤她一扑便扑到唐晓澜身上以身遮掩。 本来桂华生见了唐晓澜的天山剑法就只是心存试招无意相害。杨柳青不知就里救人心急飞身仲上劲道甚大。霖雨过后山路极滑唐晓澜冷不及防被杨柳青一撞双双跌倒武功高明之士遇险自防出于本能唐晓澜一跤跌倒立即运用“千斤坠”的功夫将身形稳住杨柳青却从他的身上一滚而过从山边的陡坡上直滚下去! 桂华生大叫一声“不好!”山坡上一股急流如瀑布般冲击而下原来正是山洪突疾如奔马。桂华生冲天而起使出五禽掌法往下一抓看看抓着杨柳青的头一个洪峰冲来立刻把杨柳青冲下山底的小湖身体浮沉几下便被洪波卷没。 佳华生在半空中一个屈伸倒纵回来唐晓澜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耳听冯琳惊叫之声目睹杨柳青在湖中沉没立刻一声怒吼挥剑猛扑桂华生欲想解释无奈唐晓澜有如疯虎一般剑剑凶猛桂华生运剑防身精神那容分散两人眨眼之间便斗了二三十招。冯琳择剑斜攻也拼了性命唐赛花叫道:“事已至此爹你还不动手吗?”唐金峰横了心肠长抽一卷上前便拿冯琳。 冯瑛走入杨家正是唐金峰刚刚走出之际。冯瑛见杨家杂物凌乱先自吃惊迳自走入杨仲英往昔养伤的静室叫了一声“杨公公我回来了!”揭帘一看人影毫无但见书案上摆着一封信写着:唐晓澜仁棣亲拆。”冯瑛吃惊非小将信放入怀中冲出房门大叫杨柳青的小丫环冷冷说道:“冯姑娘你还未拜过灵吗?现在还叫杨公公做什么?”冯瑛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叫道:“你说什么?”那小丫环疼痛难当又惊又恐道:“老爷早已死了你刚才不是随小姐到后园谒灵吗?”冯瑛把手一松急急跑入后园刚好见着唐金峰的背影飞出围墙冯瑛无暇追赶寻到八角亭上只见大红木棺停在亭中棺材还裂了一条大缝细心一看显见是刚刚给人用掌力震裂的。 冯瑛号淘大哭猛然想起适才那背影是去年来寻仇的唐金峰冯瑛不知杨仲英乃是病死只道他被唐家的人所害立刻拔剑出园奔上山坡。 冯琳本来不是唐金峰的对手但唐金峰因见杨仲英父女均死心中歉愧斗意减弱而冯琳又是武功繁杂刁钻异常唐金峰一双肉掌竟然擒她不恢。冯瑛如飞赶至大声叫道:“妹妹把这老贼让给我吧!”唐晓澜却叫道:“瑛妹这人才是正凶。他杀了你的姑姑你快来助我!” 冯瑛应了一声见冯琳对付得了唐金峰立刻挥剑去助唐晓澜一出手便是天山剑法中的精妙绝招斜刺桂毕生腰胁的死穴! 桂华生腾地一个翻身剑如飞凤反臂刺扎冯瑛身法轻灵一飘一晃避招进招一下子便抢到桂华生右侧桂华生剑招虽然怪异却是被她连抢攻势可是冯瑛也刺他不着。两人瞬息之间各抢三招。冯瑛一剑紧似一剑比唐晓澜出手更狠。 本来若是一对一桂华生比冯唐二人都要略胜一筹可是如今冯唐双剑联攻而且又都是宝剑锐利无比。桂华生施展全身本领兀自被他们逼得透不过气来。 冯瑛剑招越催紧唐晓澜道:“不要用剑杀他将他也逼下山涧底去!”冯瑛短剑一划左侧刺他云台穴右侧刺他章门穴桂华生逼得连退两步;唐晓澜长剑一挥划了一个半弧形上刺咽喉下削膝盖又把桂华生逼得退了两步山洪挟着沙石滚滚而下山涧水流湍急水声轰鸣桂毕生还有几步便要被逼到山涧悬崖吓得魂不附体! 唐晓澜抢出一步游龙剑再向前压桂华生咬实牙根横剑力封冯瑛一剑斜刺叱道:“去!”双剑合力桂华生只觉一股极大的潜力推迫过来不由自己的又退了两步正在性命俄顷之际忽见一团白影赛似风驰电掣从山脚下直滚上来随即听得一声清脆的叫声道:“晓澜住手!”声到人到冯唐两人愕然回顾两柄剑仍然未肯放松就在这刹那间那团白影当的一落只听得当的一声三口纠结相交的宝剑被来人一下挑开。桂华生又喜又惊睁眼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少女笑吟吟的将他的两个“敌人”拉过一边随即又是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叫道:“三弟你还不多谢吕女侠救命之恩?” 桂华生抱剑一揖道:“来的敢是江南八侠中的吕四娘么?” 冒广生道:“不是她还是谁?”桂华生道:“久仰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吕四姐笑道:“你们都是一家打了这许久还不知道么?”唐晓澜忽然流泪叫道:“吕姐姐恕我这次不能听你的话杨家妹子被他们杀了!”吕四娘大吃一惊叫道:“什么杨柳青遇害了么?”桂华生急急分辩道:“杨姑娘是自己跌落山涧被山洪冲到湖中我救她还来不及呢!”吕四娘道:“晓澜你到底看清楚没有?杨柳青是怎么死的?” 唐晓澜适才摔倒地上站起来时杨柳青已被山洪冲去他只见桂华生从山涧上空倒纵回来故此疑心是他逼死了听他如此分辨情急声颤不似说谎不敢断定。扬声问道:“琳妹!适才之事你可看清楚了?” 冯琳虽然憎厌杨柳青对她适才舍己救人也颇感动当下说道:“杨家姑姑虽然不是被他所杀但她因舍身救护叔叔被山洪卷去推原祸始说是被他所杀也不算冤赖。他和这个老贼都是逼死杨姑姑的人!”唐金峰怒道:“你们要追究逼死杨柳青的凶手我却向谁追究杀害女婿的凶手?好你们今日恃着人多我唐老二也不打算活着回四川了我们唐家也自有人替我报仇!” 吕四娘望着滚滚洪波叹了口气说道:“死者已矣活着的把这冤仇解开了吧!双方都死了一人也不必问谁是谁非了!晓澜你大约也不知道这位兄台的来历。”当下将两方的来历渊源都详说了。唐晓澜见杨柳青委实不是桂华生所杀叹了口气道:“好苦命的恩师哪!好薄命的妹子哪!”桂华生歉然赔罪唐晓澜道:“彼此不知无心之错就算了吧!”唐金峰见对方接受和解也便劝止了女儿道:“好我也认命了!”携了女儿下山便是。冒广生告了个罪带了弟弟满不好意思的急急离开。 唐金峰等人走后唐晓澜如醉如痴目中蕴泪看着混浊翻腾的湖水久久说不出话。他虽然不爱杨柳青可是对她舍身相救以至身死却感到十二万分的难过。吕四娘道:“杨老前辈已死他家无人丧事非你主持不可柳青的尸你也该打捞回来。”唐晓澜泪如雨下点了点头。冯瑛道:“杨公公还有一信给你。”唐晓澜揩了眼泪接过信看信中写道:“我与你相处十有余年情如父子我今如风中残烛不及相待小女柳青幼失母教任性骄纵难配君子。贤契愿相忍则忍之不愿相忍则另选贤淑待之如妹我在泉下亦瞑目矣。”杨仲英这封遗信原是以退为进的手法唐晓澜看了更觉难过。想了一想忽然拉了冯瑛的手走到山涧旁看着滚滚洪波低声说道:“瑛妹经了这场变故我今生今世再也没心情谈论婚事了你能谅解我么?”冯瑛皎如朗月的心情有如蒙上一层阴影虽然她从未曾想过婚嫁听了也觉辛酸。当下含泪正容说道:“咱们相交以心本就不必如世俗之人谈论婚嫁。杨家姑姑为你而死你今生不娶实是应该。我怎会怪你。不但是你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再结婚的了!”唐晓澜看她泪光莹然欲劝无从劝起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唐晓澜和吕四娘等回转杨家将杨仲英安葬在东平山麓丧事完后山洪已退。唐晓澜等又到湖中打捞尸在小湖中打捞了半日却是毫无现雇精通水性的人潜下水底察看也打不着。但却现这个小湖中有一缺口通向外面的淦河潜水的人猜想尸大概是被洪水冲到外面的淦河去了。 正是: 死后翻相忆生前恨事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互斗权谋 将军悲失势 自寻了断 长老敬凶徒 杨柳青被山洪卷去连尸体也寻觅不见唐晓澜内疚于心安葬了恩师杨仲英之后使随吕四娘等同往邙山虽然有冯瑛朝夕相伴仍是愁怀难释。 其时雍正帝位己固施用严刑酷法统治天下民间义士在高压之下起事不易大部匿迹销声呈现了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与吕留良案有关的脑诸人幸亏甘凤池派人通知得快大半都能逃脱只是青州周敬舆、襄城黄补庵以及许多刊刻吕氏书籍与及收藏吕氏书籍的人都被株连坐罪或被处死或被充军卷起了轩然大波过了半年方才渐告平息。 吕四娘甚为恼怒一日与甘凤池商议欲到京城刺杀雍正甘凤池道:“八妹是女中英豪人中俊杰岂不闻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目下正是雍正势盛之时我们还应再隐忍些时静待机会。”吕四娘叹道:“我岂不知这个道理只是眼看雍正这厮肆行暴虐滥杀无辜实在抑不住心中气愤。” 甘凤池道:“我前日下山听到几段关于雍正的故事。且说给你听你就知道雍正防范的严密了。” “第一件是新科状元王云锦的故事。雍正因为王云锦是他登位之后的第一任状元甚为看重满朝文武见皇帝看重王状元便纷纷去趋奉他真个是车马喧嚣门庭如市。这位王状元官居恃读甚是清闲。平日除了做做诗写写字外就是欢喜打纸牌一日朝罢归来王状元和几位同僚又在书房里打牌忽然一阵风来把纸牌刮在地下拾起来查点却缺了一张王状元也不在意吩咐家人换了一副牌再打。至了第二天王云锦上朝雍正皇帝忽问他道:‘你在家中平时作何消遣?’王云锦倒也老实磕头奏道:‘微臣别无嗜好就是喜欢打打纸牌。’雍正笑道:‘朕听说你昨日成了一副大牌忽然被风刮去一张可有这事么?’王云锦大为吃惊匍伏奏道:‘圣上明鉴万里是有这回事情。’雍正道:‘这张牌找到了没有?’王云锦道:‘没有找到。’雍正哈哈大笑从龙案上丢下一张纸牌道:‘王云锦恕你无罪抬起头来你看看这张纸牌是不是你丢失的那张。’王云绵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头说是。雍正笑道:‘你很老实不曾骗朕。丢失的牌朕已替你找回来了你快回家去成局吧。’这件事情过后满朝文武无不胆战心惊私下谈话也谨慎小心绝不敢议论朝政。” 甘凤池说完之后吕四娘道:“这一定是血滴子干的把戏。”甘凤池道:“这还用说?雍正现在把血摘子大为扩充作为他的耳目。我们入京必然不似从前容易了。” 吕四娘笑道:“听你说来这倒是个好消息。” 甘凤池道:“雍正防范森严怎么倒是个好消息?” 吕四娘道:“他连自己的大臣也诸多猜疑不敢相信了。这岂不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么?一介独夫有何可惧?” 甘凤池想了一想明白了吕四娘的意思道:“八妹说的是。”接着又道:“雍正对京官只是猜疑防范对外臣的手段更酷。一些前朝的封疆大吏撤的撤换的换杀的杀连文官也不能避免。有个残酷的‘笑话’我再说给你听听。查嗣庭的名字你听过么?” 吕四娘道:“查嗣庭是浙江人两榜出身的进士有点文名但却是个利禄熏心的家伙怎么他也遭遇了不幸之事么?” 甘凤池笑道:“雍正连他也杀了。” 吕四娘笑道:“连查嗣庭这样的效忠朝廷的人也不能保全级么?” 甘凤池道:“说来真真笑话查嗣庭今春被命为江西考官他出了一条考举子的题目叫做‘维民所止’。孔夫子那套我不懂听人说这是从四书上摘下来的很平常的一句话。”吕四娘点了点头甘凤池道:“可是雍正却说‘维’字和‘止’字是‘雍正去了头’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竟传谕把查嗣庭交三法司审处查嗣庭吓出病来死在狱中仍受戳尸袅示之刑你说惨不惨?” 吕四娘笑道:“他越残酷就越显得他怯懦我看‘雍正去了头’的日子也不远了。” 甘凤池道:“因为外官被撤被换被杀的很多因此留下了不少空缺。这里又有一个笑话今年正月十五大小衙门都放节假官儿们各自回家吃团圆酒闹元宵去了。内阁衙门里有一个文书名叫蓝立忠因为家乡远在浙江富阳独自留在衙中买了半斤酒切了一盘牛肉对着月儿独酌叹气。忽然走进一个大汉问道‘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么?为何叹气?’这姓蓝的文书以为他是本衙门的守卫便请他对酌对他说道:‘我在这里当一名小小的录事不知不觉已八年了。这个穷差事真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头?今晚眼见别人团圆过节我却连买酒的钱都是借来的焉能没有感触。’这大汉道:‘你想做官么?’蓝立忠道:‘焉有不想之理只是我一无功名资格二无钱财打点怎轮到我做官?’这大汉喝了一杯酒道:‘你想做什么官?’蓝立忠有了几分酒意掳起袖子伸手在桌上一拍说道:‘大官我没福份做我若能做一个广东的河泊所官心愿已足。河泊所官官职虽小那出入口船的孝敬每年少说也有三五千两。’那大汉笑了一笑便道谢告辞。第二天雍正亲传‘圣旨’把这名小录事调到广东去做河泊所官满朝文武无不惊诧想不到这样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也要劳动他们的皇上特降圣旨。后来事情传了出来有人便猜那大汉若不是雍正本人也是雍正的耳目。” 吕四娘笑道:“这个姓蓝的录事交了‘好运’了不过小人得志终非好事。”甘凤池道:“八妹所料不差这蓝立忠到任之后果然大肆贪污留难船只勒索渔民无所不为。他是特奉圣旨到任的河泊所官上司也不敢管他。后来激起渔民公愤暗地里把他杀了沉尸河底让他喂鱼。上司因他平日从不卖帐对此事也不查究只是备案了事。可笑他一心求官却落得死于非命。” 甘凤池说了这几段故事之后叹了口气又道:“蓝立忠不过是小小的河泊所官而已比他贪污得多的大官还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却是无可奈何了。” 吕四娘道:“贪官污吏杀不胜杀。除非把爱新觉罗氏的皇朝连根拔掉。”甘凤池道“难难。满洲之势正盛我们这一代人恐怕不及见它覆灭了。”吕四娘道:“方语有云:丈夫做事不计成败我虽一介女流赴汤蹈火却也当仁不让。”歇了一歇又道:“重光汉室终我们之生也许不能目睹但把雍正杀掉却未必不能。” 甘凤池沉思半晌说道:“八妹一言启我茅塞。大义所在当全力以赴功成也不必在我。我看要驱逐满虏恢复汉室非三数人所能为力李治前数日说要入四川因为四川还有他父亲的旧部与我商议当时我还不敢同意。因为四川正是年羹尧管辖之地而李赤心当年残留的旧部为数甚少。李治若入川活动危险颇大。现在看来还是让他去的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冒些风险也还值得。日内我也想到江南走一趟拜访一些帮会的领虽然还谈不到聚众举事最少也可令他们不与官府同流合污。” 过了几天邙山上群雄议计已定李治与冯琳相偕入川甘凤池赶江南一带。鱼壳父女与白泰官也重新出海访寻还剩下来的各岛海盗。唐晓澜伤心未过却想与冯瑛回天山一次吕四娘想想也好便让他们偕行。 邙山的群雄去了一半剩下吕四娘在山上守护师傅的坟墓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两易寒暑在这两年中吕四娘日夕练剑不但把玄女剑法练得出神入化而且还参考天山剑法与达摩剑法的变化加以改善增益比她师傅当年还要厉害。 两年的时间一霎即过但外面却起了极大的变化。一日甘风池回来喜孜孜的告诉吕四娘道:“你似前所料之事已经出现今后咱们只须对付雍正就行了。”吕四娘道:“年羹尧已被雍正除了?”甘凤池道:“还未被杀但也够惨的了他从一等公兼川陕总督竟然一贬就贬去看守城门。”吕四娘虽然料到雍正容不得年羹尧但却料不到作如此之快而且年羹尧被贬去看守城门更是不能想像的奇事! 甘凤池笑道:“对年羹尧来说贬他去看守城门真比被杀还难受。可是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他的兵权已被剥夺了。”当下甘凤池便为吕四娘说年羹尧被贬的经过。 年羹尧自从西征青海回来之后受封为“一等公”仍兼任川陕总督声威之盛一时无两。年羹尧也忒聪明自知功高震主兵权万万不能放手因此不愿留在北京自那次皇帝劳军之后没多久他便带兵回陕川。岂料雍正比他更聪明暗中扶植他的副手岳钟淇由岳钟淇笼络部下渐渐掌握了军中实权不久又藉口西康民变下旨叫岳钟淇带兵平乱为了怕年羹尧不满还特别对他解释说是“割鸡焉用牛刀癣疥之患不敢有劳大将。”年羹尧因岳钟淇一向对他奉命唯谨万万料不到岳钟淇会背叛他。而且他在西安修了宫殿般的府邸又有美貌如花的夫人相伴圣旨既然叫岳钟淇去他也乐得在西安“享福”。 岳钟淇带了一部份的兵力远赴西康连打败仗告急文书雪片飞来雍正便把年羹尧的军队分批调去救援。前线需要增援年羹尧当然不敢违旨而且所救的又是自己的部下更不能不急急兵这样的6续增援竟然把年羹尧的兵力调去了十之。急得年羹尧在督府里天天骂岳钟淇脓包几乎想上疏荐亲到前线督师。 谁知这正是雍正与岳钟淇所定的计策连打败仗完全是故意造成的到年羹尧的兵力十之被调到西康后立刻转“败”为胜而圣旨也要岳钟淇“暂时”留镇西康不回来了。 可笑满朝文武都不知道雍正的真意在败讯频传之际还纷纷弹劾岳钟淇说他非大将之材请雍正调年羹尧去。雍正也屡屡下旨“申斥”岳钟淇故意做给年羹尧看。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年羹尧已是暗中失势没有人想到要弹劾他其时有个大臣叫田文镜外放做河东总督他和雍正所宠信的大臣鄂尔泰李敏达等人乃是莫逆之交田文镜赴任时李敏达荐一位邬师爷给他替他办理文书田文镜因为邬师爷是李敏达荐的对他甚为看重。说也奇怪凡是邬师爷经手的奏疏从来不会被皇上批驳偶有不是他经手的。就受批驳因此田文镜就更信任邬师爷了。 一日邬师爷忽然问田文镜道:“明公愿做一个名臣吗?”田文镜甚是奇怪答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愿做名臣!”邬师爷道:“明公既愿做个名臣我也愿做个名幕。”(幕僚)田文镜道:“你要怎样做名幕呢?”那师爷道:“请主公让我做件事情莫来顾问。”田文镜道:“先生要做什么事情?”邬师爷道:“我打算替主公上一本奏章奏章里面所说的估却一个字也不许主公知道。这本奏章一上。主公便可做成名臣了!” 田文镜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又想起他所拟的奏疏从来未受过皇上批校便大起胆子让他一试那晚邬师爷房中的亮到天明田文镜也一夜睡不着觉。第二日一早邬师爷把写好的奏章封在大信封里用火漆封了口拿来叫田文镜盖上河东总督的大印田文镜道:“奏章我可以一个字不着但奏的是什么事情先生可以透露一二吗?”邬师爷勃然作色道:“主公不敢相信我那就罢了我立刻告辞!”田文镜忙道:“先生休要多疑既然不能透露我盖上大印就是。”盖印之后立刻用百里快马加紧拜摺上京。 奏章送出之后田文镜患得患失屡次想问邬师爷却又不敢心中颇为后悔拿功名禄位来作赌注但奏章快马送出已是无可追回只好暗中命卫士监视邬师爷防备他逃走待奏章有了结果之后若还无事那便罢了若然有事那便先把邬师爷杀掉。 邬师爷却是声色不露一如平常。过了七日邸抄(官报)从京中快马传来田文镜拆开一看吓得半死看完之后又喜出望外几乎疑心自己做了一场怪梦! 你道邬师爷写的那本奏章是什么?原来他一本奏章竟然参劾了两个权倾朝野、声威赫赫的人。第一个劾的是年羹尧说他图谋不轨草管人命克扣军晌擅杀提督种种罪名不能列举第二个劾的是国舅隆科多说他与年羹尧狼狈为奸贪赃枉法私藏玉碟图谋不轨该与年羹尧同罪!若然是给田文镜先知道的话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这本奏章! 皇帝看完这本奏章正中下怀立刻下令削去年羹尧的一等公封号抚远大将军兼川陕总督的职位由岳钟淇代替但皇帝也还顾忌到年羹尧在陕西还有少许兵力不敢即行诛戮所以圣旨又说念他尚有微功对于兵丁亦尚能操练叫他回杭州练兵。至于隆科多则交顺承郡王锡保审问先削去一切封号官爵打下天牢。至于田文镜则传旨嘉奖说他“赤心为国不畏权贵大胆敢言着令升任两广总督。”邸抄上面写的就是这几桩事情。 田文镜捧着这快马传来的邸抄又惊又喜好半天还是手颤脚震不能恢复常态。那邬师爷这时才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说道:“恭贺主公升官主公做名臣的愿望已达我也当告辞了。”田文镜慌忙挽留邬师爷微笑说道:“幸而皇上见了这本奏章不加罪责反而奖赏否则我也不能生出你的督抚衙门了。”田文镜吓出一身冷汗料知邬师爷已知道自己前两日的布置又不便告罪甚是尴尬。邬师爷又笑道:“这也怪不得主公若非是我擅用主公的名义天下也无第二个官员敢参劾年羹尧和隆科多!” 田文镜这时知道邬师爷必是非常之人一再道谢试探问道:“先生有这样大的魄力田某佩服之至。不知先生以前在什么地方办事能够这样善体上意能为人之所不敢为?”邬师爷大笑道:“你已达升官之愿何必问我的来历?知道我的来历对你毫无好处。咱们后会有期我先告辞了。”田文镜老于宦途这时心中已然雪亮知道邬师爷必然是皇上的亲信连忙取出三百两金子送他当作“笔酬”。不敢再问让他辞去。 年羹尧被削去川陕总督与抚远大将军之职岳钟淇立刻从西康赶回西安接收印信岳钟淇作出一副同情的样子一面用好话安慰愿为他上奏代求保全并拔一百名亲兵送他南归。年羹尧抑着怒火大笑说道:“老弟你善自为之万勿蹈我的覆辙!我一生戎马为皇上南征北伐幸免马革裹尸至今尚有何足惧?我此次回去若有危险也不是你保护得来你的盛情我心领了!”双目炯炯尚有昔日威严岳钟淇不敢和他再说慌忙退出。 年羹尧治军多年自有一班最亲信的将领这些人和年羹尧祸福相依而且抱着“烧冷灶”的心情希望年羹尧他日能够东山再起便纷纷辞职随他南下。岳钟淇也不挽留一一批准。年羹尧带了几十名旧部下和二三百名老兵前往杭州。不日到了长江北岸的仪微仪微有水旱两途从水道南下可达杭卅从旱道北上可达北京。年羹尧心想自己曾为雍正出过大力如今已被削了兵权皇上当可安心若能面见求情也许可以得任清贵之职以保天年便不即到杭州就任练兵之职却上奏章要求召见奏章里有两句道:“仪微水6分程臣在此静候纶音。”这也不过想皇帝回心转意准他进京面陈之意。岂料雍正反说他存心反叛要带兵进京逼宫一面把年羹尧的奏章交吏部审处一面亲自下谕六部大臣道: “朕御极之初隆科多年羹尧皆寄以心膂毫无猜防所以作其公忠期其报效。孰知朕视如一德伊竟有二心;联予以宠荣伊幸为提结。招权纳贿擅作威福敢于欺罔忍于浡负彼既视典宪为并髦联岂能姑息养奸耶?至其门下趋赴奔走之人或由希其荐援畏其加害急宜改散党与革面洗心。若仍旧情惟务隐匿巧诈一经觉定治党逆之罪。” 一群大臣见了这道谕旨知道皇帝绝对不会放过年羹尧了便你也一本我也一本众口同声说年羹尧罪该万死雍正也妙看了许多奏本之后归纳起来说根据奏章年羹尧有十八条大罪朕今以宽大为怀每条罪只降一级于是便连降年羹尧十八级把一个大将军贬到杭州去看守城门! 至于隆科多则因有他的妹子(雍正庶母被封为太妃。)求皇上饶命雍正只是恨他以前趋奉年羹尧及忌他知道自己篡位之事却料他不能作反便判他永远监禁妻子家产则免于抄没。比起年羹尧来算不幸中之幸了。 吕四娘听甘凤池说了年羹尧被贬的经过后沉思有顷说道:“免死狗烹年羹尧活该有今日之报我们不必去理他了。七哥我练了两年剑法又悟了许多妙理这趟你该不会拦阻我入京了吧。”甘凤池知她用意笑道:“你在山上闷了两年也该下去走走了不过入京大约还要再等些时。” 第二日吕四娘和甘凤池沈在宽联袂下山。(沈在宽此时内功已颇为了得又从吕四娘习了一些武技已大非昔日可比了)这里暂按下不表。 且说年羹尧被贬到杭州守城门无巧不巧当杭州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年羹尧手下当过中军副将为了劝谏年羹尧杀提督富山之事几乎也被杀死后来被罚吹角守夜在营中当更夫的6虎臣。雍正把年羹尧贬到杭州看守城门实是有意令6虎臣向他为难。 年羹尧知道6虎臣镇守杭州却也不放在心内。到第三日年羹尧在城门下盘着腿儿自由自在的晒太阳城门内外静寂寂的无人出入。原来杭州人畏年羹尧杀气知他看守北门不约而同都不从北门出入。这时跟随年羹尧的旧部都已星散只有一个老兵还跟在他的身边。这老兵见了三日来如此情形对年羹尧道:“将军今日虽然受辱却喜威风尚在官民人等都不敢侮慢将军。”年羹尧叹口气道:“唯其如此雍正就更不会放过我了。” 正说话间忽听得鸣锣开道之声年羹尧笑道:“要侮辱我的人来了!”叫老兵躲过一边只见6虎臣骑着高头大马卫卒部从前呼后拥的走出城来。年羹尧淡淡一笑仍然盘腿坐着伸了伸懒腰向着阳光。 6虎臣见年羹尧如此大模大样勃然大怒有心把年羹尧羞辱便走到他的跟前冷冷笑道:“年羹尧你还认得俺吗?”年羹尧斜瞧一眼道:“原来是你做杭州将军比做俺的更夫大约要好得多吧?怪不得你如此得意了!”6虎臣被他挑起旧恨禁不住骂道:“年羹尧你既认得俺为何不站起来迎接!”年羹尧听了又是微微一笑道:“6虎臣你要咱家站起来吗?我站起来不难但我站起来你却要跪下了!”6虎臣哈哈大笑道:“我堂堂的杭州将军难道还要跪你这个看守城门的官儿不成?”年羹尧道:“你跪过我也不知多少次了现在我虽然不能叫你再跪我但你见了皇上或者代表皇上的东西总该跪下吧?”6虎臣冷笑道:“这个自然可是你又不是钦差大臣还有什么可以代表皇上?” 年羹尧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把号衣解开只见里面所穿的大褂绣有两条金龙6虎臣怔了一怔只见年羹尧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刻有五爪金龙的“万岁牌”来就摆在他所坐的小凳子上大喝一声:“6虎巨跪!”6虎臣脸色青却不得不向着“万岁牌”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原来这“盘龙褂”和“万岁牌”都是年羹尧昔日西征之时雍正赐与他的。“盘龙褂”是有极大功勋之人才配穿着但这也还罢了。那“万岁牌”却是代表皇上的东西见此牌者有如见皇上亲临。以前年羹尧西征之时雍正为了要结纳他所以赐他此牌好让他能号令各省督抚大员不必请示在封建皇朝中这是极罕见的“殊荣”。不过年羹尧以前声威赫赫各省督抚虽然在官阶品级上有与他平行的但却无一人敢违背他的意思他所到之处督抚大员都来请安奉承所以他虽有此牌却从未用过。雍正此次不许年羹尧入京进见便连贬他一十八级以前所赏赐他的东西包括“万岁牌”在内却未收缴回来。年羹尧正好拿它来派用场反而大大的羞辱了6虎臣一顿。6虎臣衔恨回衙连夜修表上竟参劾年羹尧欺罔僭越大逆不道这且按下不表。 当6虎臣摆驾行到北门之时城内市民料知必有一场好戏虽然不敢行近却是远远的驻足观望待6虎臣被羞辱之后怒气冲冲的摆驾回衙他们又一哄而散。年羹尧斜眼一看淡淡一笑对外边的喧闹似乎毫不关心目光所到忽见一妙龄少女的背影在人丛中冉冉而没。这背影酷似冯琳年羹尧不觉呆了。 年羹尧本来欢喜冯琳后来因好事难谐才娶了蒙古藩王的女儿佳特格格佳特格格虽然美貌如花但到底不及冯琳的文武双全聪明伶俐能逗人喜爱。这时年羹尧目送这少女的背影冉冉而没不觉忆起了小时候与冯琳在大花园中嘻玩的情景。翘云天故园望断忍不住微叹一声心中想道:“如果当年我坚不让与当今皇上虽然没有以后的功名但这妙人儿却是我的了与她浪迹江湖岂不胜似公侯相将?”但这念头在心中一闪即过随即自己笑道:“大丈夫若不能留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我能有今日不论成败史册定已留名又尚有何恨!”挥袖一笑又坐在那破旧的小凳子上晒太阳了。 可是心欲静止却仍不能静止年曼尧虽然至死不悔却又不由得不因此而想起妻儿妻子倒还罢了对寄托给曾静抚养的儿子却甚是担心担心自己若然身死之后曾静未必可靠旧部也只恐再难找得一人肯照顾自己的遗孤思念及此任是一世之雄也禁不住黯然神伤。思思想想不觉金鸟西堕玉兔东升黑夜又悄悄的来了。 杭州北门面向灵隐遥对钱塘。静夜悄悄年羹尧犹自独坐城楼之上只听得城外江潮澎湃城内隐隐堕歌猛然想起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心情更觉落寞。那老兵原是年家家丁在年羹尧众叛亲离之际只他尚未肯舍去这时在更楼内唤道:“将军安寝老奴代你守夜吧。”年羹尧叹道:“不必了经我提拔过的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今夜只有你我二人相伴。”请声方毕忽听得有人冷笑道:“年羹尧不必嗟叹还有我来探望你呢。” 年羹尧举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已站在自己面前却是以前十四贝勒的心腹卫士与车辟邪同称允堤军中二宝的方今明。只听得方今明冷笑道:“年羹尧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想当年你以下犯上替允祯篡位谋害十四贝勒找只以为你从此青云直上备极尊荣难以奈何你了。却不道允祯今日照样的来收拾你哈哈哈!”方今明对允堤愚忠一片今日成心来羞辱年羹尧冷笑之后复又继以痛骂将年羹尧的阴狠险毒之事一一数说出来。 年羹尧听他数说却也毫不动怒侍他数说完后反哈哈笑道:“你这傻子你以为十四贝勒就不阴险狠毒么?他用一点小恩小惠来笼络你就值得你替他卖命至死不忘?哈哈!”随口也把允堤狠毒的手段说了几件例如怎样布置八旗军监视汉军怎样联络皇子谋夺帝位等等许多内中隐秘都是方今明所不知填的方今明听得呆了仍硬着口骂道:“俺主公不论如何都要比你好得多。”年羹尧哈哈大笑忽又叹口气道:“你这话没说错允堤还有你这么一个高明的武士替他效忠而我只有一个不中用的老兵就凭这一点他是比我强得多了。好把你的佩刀给我!”方今明退后一步喝道:“什么?”年羹尧道:“你此来不是为了要杀我吗?我年某曾为百万大军的主帅这颗头颅不是你配斫的念你对允堤一片愚忠年某成全你的心愿将头送给你吧!”方今明冷笑一声突然纵身扑上横掌如刀向年羹尧面颊便掴。 年羹尧实是毫无自刎之心他不过想用诈术骗取方今明的同情而且就算骗不到时料想方今明也不对他防备真是把佩刀递过来时他就可以一拳将他击倒泄一口恶气。岂知方今明并不存心杀他只是要将他羞辱这一记名为“鬼王拨掌”快如闪电反手打年羹尧的耳光。 这一下虽非年羹尧始料所及但他到底是名家子弟少林高手脚步一旋早已转出儿步正想反击忽见又是一条黑影在城墙上陡然出现高声喝道:“方今明你忘了你我昔日之约么?你敢擅自动手伤害朝廷大将休怪做兄弟的剑下无情!” 来的乃是昔年与方今明同称允堤军中二宝的车辟邪。二人往昔交情甚好至允堤被年羹尧暗算之后方今明忠心故主车辟邪则投顺新君分道扬镳各为其主。方今明曾说过“只要你不来捉我我就不和你动手”的话可是车辟邪为了卖友求荣终于和方今明决裂在雪魂谷中经过一场恶斗方今明幸得关东四侠相救方才得免于死。 事隔数邱今宵重遇方今明听得车辟邪提起前言不觉勃然大怒冷笑说道:“亏你还有脸皮提起这话你我兄弟之情早绝你若再来拦阻休怪我手下无情!”车辟邪唰的一声拔出佩剑遮在年羹尧前面却不言语。方今明右足踏前一步倏地身形一长一招“双风贯耳”两拳斜击车辟邪喝道:“想找死么?”剑锋一圈反手便戳方今明斜身分掌肩头往下一沉一个“跨虎登山”招式右脚飞出斜踢他持剑的手腕左臂一伸又用长拳捣他前胸。车辟邪身手矫捷非常霍地一个“怪蟒翻身”让过来势挽了一个剑花侧身分剑转锋再戳。 这二人一个是拳术名家一个是剑术好手半斤八两旗鼓相当转瞬斗了二三十招不分胜负。年羹尧立在一边面露笑容却不上前助拳。方今明猛然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虚显一拳峭声叫道:“辟邪你再听我一言。”车辟邪左手捏着剑诀剑势似收似按剑当胸听他言语。方令明道:“你求功名我为故主彼此有志我也不愿强你从我。但时至今日年羹尧已是日暮途穷你还护着他作甚?”车辟邪冷冷一笑傲然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方今明怒火再起正待进招。年羹尧忽地哈哈笑道:“方今明你效忠允提他效忠于我真是无独有偶。你问他为何护我他若反问你时你又如何?”方今明怔了一怔倏地跳出转身便走车辟邪嘴角噙着冷笑把剑插回鞘中。 年羹尧微微一笑上前拍车辟邪的肩膊道;“患难见人心到底是你还有点情份!”不料车辟邪肩头一撞把年羹尧撞得歪过一边冷笑说道:“你这欺君犯上的罪人谁对你有情份?你以为我今晚是来救你的吗?哈哈!老实告诉你吧当今皇上说你太过可恶要慢慢将你折磨所以贬你来守城门叫咱家来瞧你这‘大将军’的窘态。圣上明鉴万里他早就料到你有许多仇人怕那些人把你杀掉倒便宜了你所以又吩咐我等暗中防备到紧要关头才将那些人驱走圣上说:天下最痛快之事无过于看你所僧恶之人在日暮途穷之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挣扎无望呼救无门你以为圣上不立即诛戮是有所爱于你么?你当我车某人今日还要做你的奴仆么?哈哈!你也太不自量了!”年羹尧听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般! 车辟邪冷嘲热讽将年羹尧骂了一顿。年羹尧抑着怒火反问他道:“辟邪我待你不薄你在我的帐下不到三年我就将你一直保荐到四品卫士难道就没有一点香火之情么?”车辟邪嘴角一翘做了个鄙屑的神态道:“我做的是皇上的官又不是做你的官难道你要我谢你的恩典么?现在我已经是三品卫士啦比你这守城门的小卒最少要高出十几级我不要你见面叩头已经是对你很有情份了你还能有什么非份之想?”年羹尧忽地哈哈一笑道:“对极对极。人向高处水向低流当机须立断无毒不丈夫。是大英雄便当如此辟邪不枉你在我帐下多年你已经得了我的心法啦。”车辟邪怔了一怔正想反唇相讥忽听得又有夜行人的声响慌忙跳过一边躲入城楼暗角。 年羹尧淡淡一笑道:“又是哪位朋友来了?年某只此一身要报仇就快动手!”话犹未了城墙上己跳上五人为的是少林寺的印宏和尚后面的却是关东四侠。 年羹尧面色大变只听得印宏和尚戟指骂道:“年羹尧你也有今日么?想我少林寺对你恩义如山你却毒手暗害我的师尊还带兵烧了嵩山少林寺这千年古刹我问你你的心肝是什么做的?”年羹尧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印宏继续骂道:“我的师尊本无大师曾传你武功你将他杀了我也几乎遭你害死按说我即把你碎尸万段也不足解我心头之恨!但如今我却不想你死你的颈血也不值得污我戒刀让你所效忠的皇帝将你处死更足令天下人称快。”年羹尧道:“那你来做什么?”印宏道:“一来要看你这位大将军今日的‘威风’;二来我要问你昔日允祯所持的贝叶笺文是不是假的?”年羹尧道:“是假的怎么样?那是我仿本空大师的字迹写的让你们少林寺永远有一个不能清洗的叛徒也好给武林留个笑柄。”印宏道:“好哇你如今始吐实了。”年羹尧脸上露出一丝奸笑道:“你们少林寺知道了又怎样?你们少林寺还能奈何当今的皇上么?”他此际肯说实话乃是因为已恨极雍正因此故意出言挑拨想少林寺的僧人去刺杀雍正。 印宏道:“好今日我不杀你但好歹也得在你身上留一些记号。”纵步上前双指一伸点向年羹尧双目年羹尧一个“铁门闩”。将他来势化解。印宏道:“你还敢用少林的手法与我放对!”关东四侠中的陈元霸嚷道:“依我说把他杀了痛快印宏师兄你若赚便宜了他待我用分筋错骨手收拾了他吧!”四侠中陈元霸最为鲁莽不待分说一爪如钩觑着年羹尧琵琶骨便抓! 玄风道长忽然叫道:“小心!”猛听得“蓬”的一声一支蛇焰箭破空而来就在陈元霸的头上炸开陈元霸伏地一滚几乎跌下城墙只听得有人哈哈笑道:“圣上明鉴万里果然有少林寺的余孽和同党来了你们向年羹尧寻仇我们也正好张下罗网等君入瓮呢!”说话的是韩重山他的师弟天叶散人则已截着了玄风的去路! 玄风一声大吼长剑一翻铁拐一扫两手两般兵器同时出天叶散人旋身一闪呼呼两掌将玄风震得身形不定朗月禅师在葫芦里吸了一大口酒一口酒浪迎风喷出却给掌风荡得四处飞溅有如洒了半天酒雨。韩重山把手一扬出两般暗器用回环钩来取柳先开用铁莲子打陈元霸的穴道柳先开号称“万里追风”焉能给他打中闪展腾挪一连避了几次可是那回环钧转折回翔柳先开也破它不得。陈元霸轻功较逊给铁莲子打着幸他铜皮铁骨虽然感到穴道上一阵疼痛却是无事。 韩重山师兄弟的武功比关东四侠高出甚多四侠中只有玄风敢硬接他们的招数其他三人却近不了身。印宏叫道:“咱们要问的已经问了何苦再在此地纠缠不如走吧!”玄风疾刺数剑掩护撤退陈元霸先跳下城墙朗月禅师喷了两口酒浪也跟着印宏跳下玄风一招“举火燎天”铁拐上撩挡开了韩重山的辟云锄跟着纵身下跳。天叶散人身形飞起用“饥鹰扑兔”的手法伸手便抓猛听得头顶上一声呼啸天叶散人急忙一个倒翻硬把纵出去的身形撤了回来冲天一拳击敌下颚却听得哈哈笑声柳先开已从他的头顶掠过飞下城墙。关东四侠虽然不是顶儿尖儿的角色却是各有独门武功韩重山师兄弟竟然截他们不住。 天叶散人道声:“退!”与韩重山一同跃下片刻之后人声已杳。车辟邪又从城楼暗角处钻了出来。年羹尧道:“皇上痛恨少林余孽你为何不趁此立功?”车辟邪冷笑道:“我还要看守你呢!” 年羹尧眉毛一扬道:“多谢盛情。”忽然作出沉思之状过了半晌缓缓说道:“辟邪我有一事与你商量。”车辟邪道:“你想我放你么?天下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处了。你废话休提。”年羹尧道:“我岂能强你所难我实告你我有稀世的珍宝想赠送与你。”车辟邪冷笑道:“你有这样好心?我对你何恩?你肯将稀世珍宝送我?”年羹尧道:“我不是白送你的。实不相瞒我早料到有今日之祸所以将小儿早已寄托在一个朋友家中我迟早必死家产定然抄没小儿他日长大何以为生?所以想把价值连城的珠宝与你凭你的良心变价卖出之后交回一半与我那位朋友以便小儿他日得个温饱。” 车辟邪意动想道:“我出京之时皇上已将年羹尧家属尽行收禁独独不见他的儿子皇上说要斩草除根还叫我们暗中查访。年羹尧所说的料是实情。我不如假作答允骗他将藏宝之处说了那岂不是既可为皇上立功又可得稀世珍宝。”便道:“这点小事我车某还可作主。”年羹尧道:“真的?”车辟邪道:“于人无损于己有利何乐不为?请你将你那位朋友的地址说出来吧。”年羹尧道:“你这样说我信你了但隔墙有耳珠宝也不便露眼你附耳过来吧!”车辟邪果然走到年羹尧身前侧耳倾听。不料年羹尧反手一掌施展无极门的擒拿绝技一把扣着他的脉门车辟邪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年羹尧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居然敢来欺我!我岂能受你之气!我反正已犯了十八条大罪再多犯一条也不怎么。”骈指朝车辟邪胁下一戳点了他的死穴车辟邪惨叫一声登时气绝。 年羹尧冷冷一笑只听得更楼鼓响已是四更周围静得怕人心道“今晚来了几批仇人那老兵难道吓死了么?为何不见他的声晌?嗯今日只有一个老弱残兵还愿意跟随我我也算倒霉极了!”正想出声呼唤见车辟邪的尸体横在城墙之上眼睛犹自睁开白渗渗的令人恶心年羹尧性起一脚将他踢下了城墙忽听得耳边一声“阿弥陀佛”入耳刺心年羹尧睁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来的竟是以前少林寺的监寺而今少林寺的主持弘法大师!弘法大师与少林三老同辈姜桂之性嫉恶如仇就似以前的本无大师一样。年羹尧心道:“少林三老先后亡过而今是弘法主持他一定是要用少林家法惩治我了。”想起少林寺的分筋错骨闭穴伤残等等惩治叛徒手法比受凌迟碎剐还要痛苦不觉胆寒! 弘法大师目光有如利剪盯着年羹尧问道:“年大将军你可还认得老衲么?”年羹尧道:“弟子知罪了。”弘法厉声说道:“谁是你的师尊?你是谁的弟子?少林寺不容你来玷污无极派也不认你这个叛徒。”年羹尧低说道:“那么请大师慈悲赐我一个全尸吧!”弘法大师面挟寒霜沉声说道:“你自有朝廷明正典刑何用老衲动手。我来见你为的是两桩事情你且听着:第一件是少林三老曾传过你的武功等于间接助你为恶这是少林寺的罪过老衲要为前任主持赎罪收回你的武功。”说到此处猛然伸手向年羹尧脑门一拍年羹尧武功再高也难躲避被他一拍只觉天旋地转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四肢已是绵软无力。弘法大师叹口气道:“如今才收回你的武功已是迟了但也算了一宗公案守着了少林历代相传的规矩。” 弘法大师稍停半晌又道:“我除了要为前任主持收回你的武功还要替无极派清理门户。这事本该天山的易老前辈办的她无暇再到中原托人告知老衲请老衲代办少不得要多费一些手脚。”说到此处两道寿眉一竖历声喝道:“钟万堂费尽心血将你培养成材你为何勾引双魔将他害死?像你这等行为还能容于武林吗?”年羹尧已知弘法不肯动手杀他索性闭口不答。弘法续道:“想当年傅青主老先生创立门户何等艰难想不到出了你这个万恶叛徒几乎令无极派至你而斩。幸得无极派还有一个传人要不然傅青主与钟万堂都死不瞑目。”年羹尧忽问道:“无极派还有什么传人?”弘法道:“不用你管我受易老前辈之托前来告诉于你我已与易老前辈联名通告武林同道代无极派清理门户另立传人将你驱逐出无极派门墙之外了!”年羹尧淡淡说道:“我性命已是不保还争持这个么?”弘法大师摇了摇头怒道:“孽畜孽畜至死不悟!”倏然拔出戒刀年羹尧吃了一惊但觉面前寒光电射刀风飕飕那口利刃就好像在脸皮上刮来刮去一般只听得弘法大师在耳边说道:“全无廉耻愧作须眉略示薄惩以戒贼子。”刀风倏止年羹尧张眼看时弘法大师已不见了。 年羹尧伸手一摸面上光滑滑的不但所留的两撇虎须被剃得干干净净连眉毛也刮得个一丝不留。年羹尧平生那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不觉愤然挥拳怒声骂道:“弘法贼秃辱我太甚!”但一拳挥出立刻感到气喘无力又不觉叹了口气颓然坐到地上。 星横斗转这时已打过五更朝露晓风饶有寒意年羹尧咳了两声叫道:“王老三王老三!”王老三是那老兵的名字叫了两声不见答应正在奇怪忽见那名老兵颤巍巍的从城楼内走了出来在旗竿的“风灯”映照之下面色显得一片灰白。 年羹尧道:“王老三你怎么啦?”这名老兵向年羹尧迎头一揖怆然说道:“请恕我这名不中用的老兵难以再侍候你了!”年羹尧知道自己与方今明的谈话已被他听到忙道:“老三你别多心”王老三截着说道:“不用说了今晚我一切都明白啦!小官在我曾看着你长大却从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忘恩负德、寡情绝义的人!老主人一生也未曾做过什么恶事怎么却会得到这样的恶报应生下你这个败家灭族的逆子咳我真替你年家历代祖先不值!”这名老兵说得十分激动年羹尧气得面色青白几乎想将他一拳打死但想到这名老兵也会几手拳脚而自己武功却已消失拳头一挥立即缩回。 那名老兵叹了一口长气眼泪簇籁下落又道:“我服侍了你的老子多年又服侍了你多年并曾随你万里长征出生入死一未升官二未财也算对得住你年家了。我今日拜辞!”话完之后向年羹尧一揖到地从城头上拾级而下走了几步忽又回头说道:“你昨日换下的衣服我已洗净晒干你自己收拾吧今朝的早饭我也做好了以后你自己学着做吧我这没中用的老仆人拜辞了。”一步一步走下城墙微微显得有点怄倭的背影不久就消失在晨光曦微之中。 年羹尧呆若木鸡额头沁汗这回才真正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只觉天地之大已无自己可容身之地茫茫人海已无再肯亲近自己之人又想起以后洗衣做饭都要自己干了更觉“英雄”末路啼笑皆非。 年羹尧走进城楼果然见有一锅热饭这时才觉自己也饿得软了胡乱的把一锅热饭吃完试试运动四肢始知自己武功虽然消失却还有平常人的气力看着那几块石头泥士搭起的土炊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还好若然连做饭的气力都没有了岂不更是糟糕?”可是生米怎样才能煮成一锅熟饭这个年羹尧却不知道甚是愁。 曙光渐露天已黎明又该是下去看守城门的时候了。年羹尧步出城楼走下城墙往日还有老兵相伴今朝只有自己一人更觉得凄凉寂寞平生行事霎然间一一从心头翻过一种悔恨之念不觉油然而生但一忽间又被愤恨的情绪所替代恨不得把这宇宙连同自己一齐毁灭。 年羹尧走下城墙打开城门晓风扑面随着吹进来的是一声清脆的笑声只见一个少女笑盈盈的站在城门之外年羹尧一打开城门她便说道“年大将军你好早啊!” 年羹尧吃了一惊这刹那竟疑心自己是在作梦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果然是冯琳。年羹尧面上掠过一丝笑意忽又愤然说道:“冯琳你也来嘲弄我么?” 冯琳和李治这两年来在四川冒了许多艰险联络了一些人后来听得年羹尧被撤职查办便把四川的基业交给车鼎丰的儿子车哲生主理两人赶回去想找吕四娘。途中又听得年羹尧连降十八级被贬到杭州守城门的消息冯琳这时虽然已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孩子的脾气仍然未改想起小时候曾与年羹尧同玩的事又想起年羹尧骗她哄她想把她送给雍正之事一时兴起要到杭州来看看年羹尧看看这位“大将军”是不是真的在把守城门李治拗她不过便替她在门外把风让冯琳单独去和年羹尧会面。 正是: 恩怨自随流水去相逢今已隔云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末路穷途 功名随逝水 荒山古刹 剑气射寒星 冯琳格格一笑说道:“不是我嘲弄你是你自己嘲弄自己。人必自侮而人后悔之这句话难道你还不懂吗?你自作自受现在还未后悔吗?”年羹尧默然不语冯琳面色一转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若然你能记着钟恩师的教训你也不至于有今日!”年羹尧不觉一怔只听得冯琳缓缓说道:“以前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你家曾收容过我这一点我该感激。” 年羹尧一怔道:“你都记起来了?”冯琳道:“都记起来了。你小时候也强横霸道但对我尚还不差。”年羹尧喜道:“是啊!我一向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对你那样好你知道就好了。谢谢你来看我我年羹尧他日纵然碎尸万段得一知己也可无憾了。”冯琳突然一阵冷笑旋又沉痛说道:“可是你越大就越坏坏到不可收拾!哼你还记不记得你要把我送给皇帝好保障你的功名?我不依从你就暗中偷下毒手害我不是我的李治哥哥救我我这条小命早已完了。什么亲妹妹?你不怕引起我的恶心么?” 年羹尧面上一阵红一阵青低头说道:“嗯我知错了。”冯琳道:“你对我不好这也还罢了最不该的是钟恩师费尽心血培你成材你却引狼入室将他害死!若非你已是难逃一死我今日便要为本门惩治奸徒!” 年羹尧忽地抬起眼睛道:“哦原来弘法大师所说的无极派传人便是你边个小丫头。”冯琳眉毛一扬:道:“怎么我不配么?”年羹尧道:“你安心做吧。我这么大的富贵功名全都丢了。难道还会与你争区区一个掌门的位置么?”冯琳双眉紧皱摇了摇头道“我真还未见过至死不悟的人开口富贵闭口功名你口说不在乎其实在乎得很。吕姐姐曾对我谈论过你说你本来算得是个人材只是被‘名利’二字所断送了。我以前还不大懂现在看来真真不错。” 两人交谈片刻天色已经大白西湖上渔舟晓唱隐隐传来了采菱的歌声李治远远的吹了一声口哨冯琳道:“嗯我该走了!”年羹尧竖起耳朵忽道:“谁和你同来?”冯琳道:“你管这个干嘛?”年羹尧道:“是不是那个叫做李治的小子!”冯琳愤然说道:“什么小子?他比你好得多!”提高嗓子应道:“嗯李治哥哥我就来了!” 年羹尧面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忽然问道:“琳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的园子里有一个池塘池塘里养有一对鸳鸯你小时候个子不够高要我抱起你来看池塘里的鸳鸯戏水。”冯琳心中一动却沉着面道:“你尽说这些无聊的话儿干嘛?” 年羹尧道:“想起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我真是后悔得很。”冯琳低声说道:“后悔已经迟了!”年羹尧叹了一口气作出欲说还休的样儿冯琳道:“你还有什么话赶快说吧!我真的要走了。”语调渐转柔和年羹尧道:“我但愿能再和你同在一处。想我幼读兵书多少懂得些行军用兵之道你们他日若举义师我愿作毛遂自荐。”冯琳心中一动心道:“年羹尧自是一个将才若他是真心诚意的话倒也未尝不可考虑。不如待我和李治哥哥商议看是如何?”冯琳低沉思年羹尧又道:“你不相信我么?”冯琳抬起头来和年羹尧的眼光触个正着忽而心中一凛只觉年羹尧的眼光中似乎含着无限奸诈丝毫不能令人信赖年羹尧又叹了口气道:“嗯你真是不信我了?”冯琳道:“你能后悔很好但这事我不能作主待我见了吕姐后再替你说。”年羹尧道:“那就不必说了。”冯琳举步欲走年羹尧又叫道:“琳姑娘还有一件小小的事情。”冯琳转身道:“什么事情快说!”年羹尧道:“你不是做了无极派的掌门吗?那么这把剑你应该拿去这是傅师祖当年用的宝剑!”冯琳道:“是啊我本该追缴回师尊的遗物怎么倒反忘了!”走到年羹尧跟前伸手接剑。不料年羹尧趁她双手伸出胸前门户大开之际倏然骈指一戳“得”的一声正正点中她胸口的“璇玑穴”这“璇玑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若被点中立刻身亡。 原来年羹尧自知必死一切绝望已近疯狂惯不得世界和他一同毁灭尤其听冯琳两次提起“李治哥哥”更是又妒又恨心中想道:“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既不能为我所有我也就不能让她为别人所有。我的武功虽失点穴的方法却还记得何不将她杀了然后再行自刎。” 不料冯琳的穴道虽被点中却只是身躯摇晃了两下并不如年羹尧所愿倒地身亡。原来点穴的功夫必须配以指头的劲力力透指尖才能使敌人的血流突然停止。年羹尧武功已失只有平常人的气力而冯琳的内功已有道诣若然遇着高手点正穴道那自是无法挽救而今不过等于被普通的人凑巧在穴道上戳了一下虽然一阵疼痛却是安全无事。 冯琳被年羹尧出其不意的用力一戳呆了一呆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一回事情气得玉手一扬拍拍两记耳光把年羹尧打跌地上。年羹尧目露凶光“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两颗大牙。冯琳气得说不出后来过了许久才迸出一句话道:“你你你真是天下最狠毒的人!”伸手取了年羹尧的宝剑拔出半截忽又听得李治催走的口哨之声。 冯琳盯了年羹尧一眼恨恨说道:“我不杀你你也没有几天活了!”飞身追上李治李治道:“天色已经大白太阳也快出来了你还不走你看那边已有人来了!” 冯琳默不作声随着李治飞快出城。一口气跑到郊外李治道:“不是我不让你和他多说我想年羹尧既被贬到此处看守城门雍正这厮说不定会派有高手暗中监视若有闪失岂非不值?”冯琳放慢脚步忽然说道:“李治哥哥你能原谅我么?”李治笑道:“我若是胸襟狭窄之人也不让你单独和他见面了。”冯琳面晕红潮低声说道:“不是这个。我是说是说嗯我老实对你说吧我今朝在将见年羹尧之时还有点惋惜之情”李治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接道:“他本来是个人材却误入歧途自寻毁灭我也为他惋惜呢还有什么值得提的?”冯琳道:“现在我却一点也不惋惜他了!”说话之时面色非常严肃和她平常顽皮的样子不大相同她像一下子长成了“大人”懂得了许多事情似的。李治奇异的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意似明白又似不大明白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多问。 冯琳走后年羹尧捧着被打肿的半边脸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时他胸中空空洞洞的神经也似乎麻木了早晨的冷风刮地吹来年羹英打了一个寒颤双手俸着头颅摇了几摇喃喃说道:“大约我真的错了?”摸摸头颅向天狂笑大声叫道:“大好头颅被人取去岂不可惜!”楚霸王乌江专寻刎犹是英雄!我岂可不如他?今日是天亡我也既是必死我又何必再活着让人凌辱?”双手俸着头颅突然向城门一撞。 头颅未触城门忽然被人抱着年羹尧挣扎不得睁眼看时却是韩重山和天叶散人只见这两人面青唇肿样子很是难看。原来他们追赶印宏与关东四侠却遇着弘法大师一顿禅杖将他们打了回来。 韩重山和天叶散人见年羹尧的样子更觉难看韩重山道:“喂你的胡子和眉毛被谁剃了?我们走了之后有谁来过?”天叶散人瞥见车辟邪的尸身也问道:“是谁杀的?是你还是敌人?”年羹尧哈哈大笑大叫道:“都死了干净!”韩重山冷笑道:“皇上还不许你死呢!”年羹尧大叫道:“你们不许我做楚霸王?呀!我连楚霸王也不如了!”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天叶散人道:“年羹尧疯了!”韩重山轻轻一推年羹尧毫无反抗的力量倾仆欲倒。韩重山吃惊道:“连武功也没有了!”天叶散人道:“年羹尧既然成了这个样子咱们还是赶快把他押回京师去吧。”韩重山点了点头当日就用八百里快马加紧飞报皇帝第二日便押他上京有他二人押解年羹尧就是想自杀也不成了。只是一路上胡言乱语有时候呼唤儿子有时又大叫冯琳。 年羹尧狂性大之时冯琳已离开杭州五六十里冯琳并未料到他会疯想起他丑恶的样子还是觉得一阵阵恶心。李治一点也不问她见年羹尧的经过只是一路用说话逗她开心冯琳渐渐也有说有笑了。 李治冯琳此行的路线是想从浙江西入安徽折入河南回转邙山两人脚程甚快日头未落已到天目山区正转入山路忽闻得山谷下有呜呜怪啸、暗器嘶风的声音冯琳叫道:“血滴子!”李治登高一望道:“原来是关东四侠被围住了!”冯琳看了一看道:“咦还有方今明和陈德泰呢咱们下去救他。”两人拔剑疾奔而下。 原来弘法大师惩戒了年羹尧后在回程中又打走了韩重山与天叶散人印宏和尚本来是同关东四侠一同来的而今事情已了便和住持同回福建少林寺关东四侠则往邙山找甘凤池和吕四娘。 至于方今明和陈德泰则是在途中相遇的方今明自那次在雪魂谷恶战之后与陈德泰一道养伤成为好友这次方今明来找年羹尧要为“故主”报仇出气陈德泰阻他不住只得赶来接应方今明被车辟邪赶走垂头丧气夜出杭城。陈德泰迎着他问道:“怎么见着了年羹尧没有?”方今明叹了口气道:“见是见着了但这个仇我也不再想报了。”陈德泰以为他是吃了败仗伤心正想出言相慰方今明道:“年羹尧说得不错十四贝勒并不值得我为他卖命!”陈德泰奇道:“年羹尧说了些什么?你相信他了?”方今明道:“我不相信他昨晚说的却不容我不相信。”将年羹尧所说的关于十四皇子的阴狠手段以“旗”制“汉”等等恶迹转述出来陈德泰大笑道:“我们以前劝过你你不听。想不到年羹尧倒做了你的教师了。”方今明颓然不语这也难怪他现了十多年来他要尽忠的“主子”竞是全不值得尽忠的人也就难免伤心了。 两人在路上遇到关东四侠提到前往邙山之事方今明慨然说道:“好我也去!”陈德泰笑道:“你去做什么?”方今明道:“和你们一起去报仇呀。”陈德泰道:“你又说这仇不再报?”方今明道:“这回不是为十四皇子报仇是为我们汉族自己人报仇呀!我以前恨极雍正这小子现在也恨极他但以前之恨和现在之恨又不同了!”陈德泰点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你不用多说了。” 于是方今明和关东四侠等一行人同往邙山却不料雍正布置严密除了派道韩重山、天叶散人和车辟邪等人监视年羹尧之外又派有哈布陀率领一班血滴子在通往杭州的各处要道和山隘险要之处巡逻两下相遇众寡不敌关东四侠这一班人被逼下山谷凭着地形负隅恶斗。 哈布陀是清宫的第一流好手厉害非常更兼那十多名血滴子也都是上上之选所用的暗器“血滴子”(血滴子即因所用暗器喻名)尤其厉害玄风等人武功虽高被困在山谷之中却是突围不出。 正在吃紧忽闻得山上一声叫喊李治冯琳双剑齐下哈布陀又惊又喜叫道:“是琳贵人!”将血滴子机括一开抛出去直取玄风反身一跃舞流星捶来捕捉冯琳。冯琳笑道:“你现在还想来欺负我吗?”把手一扬一柄飞刀闪电飞去在半空中与哈布陀所的血滴子相碰双双落地先解了玄风之危再迎战哈布陀。 冯琳得了无极派的真传武功已是大非昔比只见她不慌不忙宝剑一招“力划鸿沟”挥了半弧形竟然将哈布陀的流星锤荡过一边哈布陀吃了一惊心道:“这丫头怎么敢硬接我的神力?”振臂一舞流星锤呼的一响从左到右拦腰横击冯琳宝剑一缩往里一粘又把哈布陀凶猛的攻势解开哈布陀更是奇异当下不敢大意以一锤护身一锤迎敌紧追冯琳。 其实冯琳的功力还是比不上哈布陀她接了两锤胳膊酸痛幸而所使的乃是傅青主当年所用的宝剑虽比不上游龙断玉也是五金的精华所炼才不至被锤头打折若然哈布陀一路强攻冯琳还真抵挡不住。而今哈布陀半攻半守正合冯琳路数冯琳的无极剑法刚柔相济守备得十分严密更兼冯琳通晓各种旁门的武功招式奇多溜滑之极哈布陀在五七十招之内竟然奈何她不得。 这时李治也已跃入敌人丛中他的剑法乃是白魔女这一派的嫡传奇诡辛辣天下无双几个照面就给他刺伤了两名血滴子玄风等人精神大振一声喊同时反击! 哈布陀被冯琳绊住血滴子失了主脑拦敌人不住玄风左剑右拐横敲直扫激战中一剑削掉了一名血滴子的天灵盖一拐又打折了一名血滴子的胫骨朗月禅师也用酒浪喷瞎了几名血滴子的眼睛血滴子纷纷大呼夺路奔走。 哈布陀见不是路急忙舍了冯琳镇住阵脚大声叫道:“放暗器!”霎时间只见满空铁球飞舞出惨厉的呜呜怪叫之声冯琳叫道“来得好!”左右两手各六柄飞刀将十二个“血滴子”暗器撞落地上这夺命飞刀以小克大借力打力在半空撞比自己体积大的暗器之法乃是无极派的独门绝技当年钟万堂就曾仗过这门绝技脱出血滴子的重围冯琳施展出来得心应手十二个“血滴子”落地还有几个则分别被玄风李治等打落可是这样的一阵忙乱哈布陀也率领那班血滴子退出谷口了。 玄风赞道:“好一个飞刀绝技。”冯琳微微一笑道:“聊以赎当年误伤之罪。”冯琳初出道时曾用飞刀误伤过“四侠”中的陈元霸所以有此一言。玄风大笑道:“这点小事我们都早已忘记了亏你还记得!”陈元霸也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辈的英雄儿女比咱们强得多了。” 一行人谈谈笑笑同往邙山。玄风问道:“你的姐姐呢?”冯琳道:“她两年前和唐晓澜同回天山去了。”朗月禅师道:“你们两人相貌之似真是世间少有。若不是你刚才先说了那一番话我们也不知道你是冯瑛还是冯琳。见了你我们就想到你的姐姐可惜她远在天山。”冯琳黯然说道:“我也想念她呢。可惜路途这么遥远想托人捎个信也不方便。若然她得知年羹尧失势待毙之事不知该如何欢喜呢!” 冯琳可没有料到冯瑛和唐晓澜这时也正在赶返邙山的途中不过一个是从西北出来一个是从浙江西上彼此的路途不同罢了。 唐晓澜经过了那场大变之后心中甚是抑郁回到天山之后沉默寡言只是虔心练剑易兰珠颇感奇怪私下里也问过冯瑛冯玻并不隐瞒将一切都告诉了易兰珠。易兰珠叹口气道:“我们七剑之中当年也曾有几位累于情孽连一代奇侠的凌未风叔叔也不能免。但愿你们将来也像我的凌叔叔和刘郁芳一样在经过许多劫难之后化除魔障。不过这种事也勉强不得老是放在心头反而苦了自己。”易兰珠是过来人也不用说话去劝唐晓澜只专心教他武艺渐渐将他的心思引开唐晓澜在天山住了一年多补习本门的武功将以前未曾学的全都学了。 一日易兰珠将唐晓澜叫来道:“你的武功如今已尽得天山心法了我今正式准你列入门墙不再是挂名弟子了。”唐晓澜大喜叩谢易兰珠道:“天山一派代出英豪你正壮年未宜归隐。明日再和你瑛妹下山相助吕四娘和甘凤池吧。”唐晓澜虽是难舍但想想师傅说的话乃是正理于是第二日便和冯瑛拜辞师傅再下天山。 两人间关跋涉重入中原。唐晓澜虽不似两年前那么忧郁却仍是拘谨自恃不敢与冯瑛涉及儿女之情。 走了三个多月经过大漠流沙穷山恶水两人又回到了河南路上听人谈起年羹尧失势之事传说纷纷也不知是真是假两人心情更急恨不得立即见着吕四娘。 这日路过嵩山嵩山上一大片烧焦了的山头新的树木又己稀稀疏疏的长了起来抽条叶。唐晓澜十分感慨吟道:“枯树逢春犹再江山历劫剩新愁。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冯瑛道:“天色晚了不如就在嵩山歇一宵吧我也想凭吊一下那烧剩的古刹呢。” 唐晓澜和冯瑛步上嵩山只见一片瓦砾被风雨磨洗已渐渐和山上的泥土混做一团残砖破瓦不可分辨上面还长起了青苔。唐晓澜叹道:“千年古刹付之劫灰可叹可恨。”冯瑛笑指着瓦砾上的青草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何须慨叹。”两人沿着少林寺的遗址一路走去在山坡上现一间烧了半边的破寺唐晓澜道:“咱们就在这里歇宿一宵吧嵩山与邙山相距不过三百多里再走两天便可到了。” 两人从已崩塌了大半边的后墙跳入破寺摸入殿中忽听得有人问道:“你们是谁?”这声音颤震急促显得中气不足但却别具一种威严。唐晓澜推门进去只见地上烧着一堆火旁边躺着一个人面上似带病容但双眼张开却是光芒外露炯炯有神。 唐晓澜道:“我们是过路的客人先生贵姓?”那人本已欠身半坐盯了二人一眼又睡下去对唐晓澜的话竟不理睬。冯瑛好心问道:“客官可是有病么?”那人眸子半张道:“我睡意正浓请你们别打扰了。”冯瑛道:“若然有病我们随身还带有一点丸散也许合用。”那人道:“叫你们别罗唆你们怎么老是爱管闲事?休说我没病有病也不要你医。”扯过被头盖过头面。冯瑛见他无可理喻不再言语。唐晓澜却留神到他头顶上有热气散出来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内功深湛想必是受了暗伤现在正用内功自疗咱们真不该去打扰他。”扯了冯瑛一下两人自在殿角靠墙歇息。 过了一阵那人鼾声已起外衙忽又有谈笑之声唐晓澜一望只见有两人跨墙而入不觉啊呀一声与冯瑛同时站了起来。来的乃是父女二人正是曾到杨仲英家寻仇与冯瑛曾经两度交手的唐金峰与唐赛花。原来自两年前唐金峰接受了吕四娘的调解后便带女儿到各处散心最近在朱仙镇收了女婿王敖的遗骨想带回四川迁葬今日经过嵩山路无客店也寻到这个破刹来歇宿。 唐晓澜见是他们父女颇感尴尬恭恭敬敬的问安道:“唐老前辈你好?”唐金峰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唐赛花瞪了他们一眼手摸暗器囊子唐金峰低声道:“大丈夫出言必守他们不是恶意不准你再多事。”虽说如此唐金峰自己也是对冯唐二人扳起脸孔爱理不理似乎极不愿意和他们攀谈。 唐赛花道:“爹这里还有一个人。”冯瑛道:“这位客官有病正在熟睡别吵醒他。”唐赛花撇了撇嘴脸儿扭过一边嘴里咕嘟说道:“谁跟你说话?”冯瑛讨了个老大没趣赌气再不说话。唐金峰小声对女儿道:“那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这里不比客店吵醒了人不好意思。”眼睛盯着那个“病人”脸上越来越露出惊诧的颜色。 唐赛花悄声问道:“爹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唐金峰道:“此人身怀绝技绝不是寻常之辈。”正想设法结纳忽闻得寺外又有脚步之声只听得一个孩子的声音先叫道:“我不住这个破庙。”接着是“啪”的一声好像是有人在那孩子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大声骂道:“你还充什么少爷。有破庙你住已经算是好了难道你还想住宫殿吗?”另一人道:“要住宫殿也不难总有得你住的只恐你住不长久。”这人“嘭”的一脚踢开庙门蓦然觉里面有人说话顿然煞住。 唐晓澜冯瑛与唐家父女的眼光齐向外面注视只见进来两个大人一色青衣腰挎朴刀作武士打扮带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孩子约莫有四五岁的样子生得头角峥嵘眉清目秀十分可爱。但却紧闭着嘴好像受了许多委屈的模样。 那两个青衣武士喝道:“都是些什么人?”唐晓澜答道:“过路的客人。”唐金峰却冷冷说道:“荒山古刹谁都可以借住你有你住我有我住你管我是什么人!”那两名武土向他横扫一眼唐金峰傲然冷笑瞪眼相对那两名武士见他童颜鹤精神健铄双目炯炯有光显然是内功极有造诣相对望了一眼轻轻骂了一声:“好个利口的老儿!”却也不敢多事。 那“病人”听得吵闹之声打了一个呵欠抬起半身露出头来看了那两个武土一眼又睡下去。行在前头的那个青衣武士道:“让开些儿老爷要烤火!”唐晓澜看不过眼道:“这是人家生的火呢!”那武士道:“要你多管闲事!”伸手向那“病人”一推忽地“咕咚”一声几乎跌入火堆愤然骂道:“是什么东西绊了老子一跤?”唐赛花格格的笑个不停唐金峰道:“强梁霸道必遭天谴。这叫做活报应老天爷也有眼睛。”那名武士大怒手抄刀把唐金峰又冷冷说道:“我是泛论又不是说你你要动武么?小老儿也愿奉陪!”唐晓澜和冯瑛也都站了起来那两名武土见唐家父女带着暗器青囊唐晓澜腰悬的剑匣又隐隐透着宝光心道:“这四人都是会家看来欺负不了。”顿时软了下来搭讪笑道:“出门人到处与人方便何必生这么大的闲气?”在近火堆的地方铺了一张毛毡和孩子一同躺下。 那孩子见唐家父女与那武士针锋相对毫不畏惧甚是高兴躺下一阵忽地又跳了起来猴儿似的一下子跳到唐赛花身边指着她的弹弓问道:“姑姑你也会打弹弓吗?前两个月他们刚刚教我后来又不教了。姑姑你教我好吗?”那两名武士同声叱道:“不准多嘴快回来睡!”唐赛花对这孩子十分喜爱回骂道:“小孩子喜欢说话又不伤了你的皮毛这么凶做什么?”那武士道:“我管孩子关你什么事?哼你回不回来?”唐金峰忽问道:“喂好孩子告诉公公这两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那两名武士眼睛睁得铜铃似的两人四眼圆鼓鼓的瞪着孩子那孩子张开了口刚说出“他他们”几个字便立即收住唐金峰叹了口气道:“好你回去吧。”唐赛花牵着孩子的手仍然舍不得放唐金峰道:“让他回去不要累他受责骂了。”那孩子本来是活泼泼的顿然变得萎缩无神低头鼓气回到了武士的身边。 唐金峰十分纳罕心中想道:“这两个武士显然不是孩子的父亲看这孩子衣裳华贵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莫非这两个武士乃是他家的护院或镖师送孩子到他父亲的衙门去的?但若是这样这孩子又不应如此畏惧他们这两个家伙也不应他如此凶法。”饶是唐金峰见多识广怎是猜想不透。 也怪不得唐金峰猜想不透原来这孩子竟是年羹尧的儿子年寿(年羹尧怕他短命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年羹尧托给曾静又派了两名心腹的武士去监护用意原是恐防自己失势之后江湖上的好汉会加害他的儿子那料欲加害他儿子的却不是江湖上的好汉而是自己的心腹。 原来曾静自那次在蒲城给吕四娘嘲骂了一顿良心有愧回家之后越想越觉难过竟然生起病来年老体衰缠绵病榻虽然药石纷投兀无起色。匆匆过了三年年羹尧失势的消息传来曾静抚养着年羹尧的孩子更是担忧。不久关于年羹尧的消息越来越坏最后竟听到他连降十八级被贬到杭州去看守城门而京中的家属也给收禁了。这时那两名心腹的武土便生了异心想把这孩子带到京中领赏怕曾静不从对他大施恐吓曾静本来是个胆小的人更兼是久病之身被他们一吓竟然活活吓死。两个武士便带了年羹尧的孩子兼程赶京。但他们既怕江湖上的好汉更怕宫中的卫士半途提截抢了孩子领功反治他们年羹尧党羽之罪。所以一路上也专觅小路行走希望入京之后秘密出。 却不料这晚在古刹投宿遇着了唐金峰父女。唐赛花青年丧夫膝下无儿一见这个孩子甚是投缘极为喜爱。孩子被武士唤回之后便喃喃咕咕的和父亲商议纵恿父亲把孩子抢过来。她的理由是:既然能断定这两个武士不是孩子的亲人那么就不该让孩子被他们凌虐。唐会峰被女儿说得心动便想去向那两个武士挑衅。 年寿睡下不久忽然在梦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伴着他睡的那名武士“啪”一声又打在他的屁股上骂道:“小猴儿睡也睡得不安静谁打你了?”唐金峰一下子跳飞起身来喝道:“不要脸的东西欺侮孩子。你还问谁打他不是你打他么?”那武士怒道:“好哇我见你多长几岁处处让你你倒管起老子们的闲事了?” 唐金峰冷笑道:“我专管闲事你怎么样?好孩子过来公公疼你!”那名武士勃然大怒一掌推去唐金峰早有防备衣袖一甩呼的一下扫到那武士的面上辣的不啻打了他一记耳光。痛得他哇哇叫道:“老匹夫你作反了吃我一刀!”抽出刀来搂头便斫唐金峰呼呼两掌将两名武士一齐逼开正要出手抢那孩子忽地里外面响箭呜呜乱响接着天空现出几道蓝色的火光唐金峰和那两名武士住手不斗只听得响箭过后便是嘈杂的人声那武士叫道:“不好咱们给强盗包围了!” 唐金峰哈哈大笑道:“你怕强盗?我保护你!把孩子先交给我!”唐金峰自恃和黑白两道部有交情提起四川唐家的名头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无人不晓是以傲然不惧! 外面的人大声叫道:“是这里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寺门立刻撞开外面黑压压的堆满了人唐晓澜与冯瑛大吃一惊为的竟是清宫的席武士、西藏红教的第二高手额音和布。 那两名武士见是官军大喜叫道:“喂是自己人!”额音和布喝道:“什么自己人报上名来!”额音和布的手下有人认得他们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士对额音和布说了额音和布圆睁双眼一扫殿堂忽冷笑道:“好哇你们想作反了和叛逆勾结一起是不是想为你们的‘大帅’报仇?”那两名武士急道:“不不!我们是带年”“羹尧的孩子”几字还未出口已给额音和布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掷给随从缚了孩子哇哇哭喊唐金峰一手抢了过来抱在怀中。 额音和布一跃进门喝道:“你这老儿又是何人?”唐金峰翻出绣有唐家标记、青狮为号的暗器囊道:“看你身手非凡连我的记号也认不得么?”唐金峰死去的那女婿王敖原在公门中当差他自己和御林军的统领张维也是朋友许多有名的捕头还是他的后辈他以为来的是河南巡抚衙门捕盗的公差所以倚老卖老。不料额青和布来自西藏连唐家的名头也未听过听了唐金峰的话“哼”的一声反手一抓向唐金峰便下杀手! 唐金峰左手抱着孩子右掌往外一挥噼啪一声唐金峰身子摇摇欲倒额音和布小臂一圈左手一招“弯弓射雕”直插咽喉右手屈起五指便击天灵盖要害。这两招是红教中的取命绝招十分厉害唐金峰的功力本就不如额音和布且又抱着孩子更是无法抵敌他一个“退步横肱”勉强化解了敌人插向咽喉的招式头顶天灵盖却暴露在敌人五指之下看看就要给额音和布击穿! 唐寨花大叫一声飞身扑上忽听得呼的一声两条人影已先自从她身边抢过还未看清只听得额音和布哼了一声唐金峰踉踉跄跄的奔出数步一跤跌倒地上。 正是: 荒山腾杀气古刹伏危机。 欲知唐金峰性命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佳节闹元宵 宫中碟血 御河逃大侠 水底潜踪 唐晓澜与冯瑛双剑出鞘一掠而上二人身法快极后先至反抢在唐赛花之前左右分袭。额音和布逼得回转身躯连环双掌解开冯唐二人的攻势这刹那间唐金峰已脱出身来但因震荡过甚一跤跌倒在地上。 唐赛花这才赶至失惊问道:“爹你受伤了?”唐金峰翻身坐起左手仍然紧抱着年羹尧的孩子急声说道:“没事。你快替我抱这孩子紧靠我的身边千万不可乱动。”待女儿接过孩子立刻盘膝坐在地上双眼炯炯似斗场的公鸡一样注视敌人。 额音和布被冯唐逼退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人剑法又高多了!”不敢空手对敌取出拂尘一扬一绕两柄宝剑竟然都给缠着逼不近身。额音和布哈哈大笑那料笑声未毕忽听得“卜勒”几声拂尘竟然断了几根。霎时间寒光疾射两口明晃晃的利剑同时逼到面门! 额音和布的拂尘乃是用西藏牦牛的尾缠绕白金而成坚韧异常本来也是一件宝物更加上额音和布内功深湛力透拂尘可软可硬平时他用这柄佛尘夺取敌人兵刃确是得心应手无往不利。但唐晓兰的游龙剑与冯瑛的断玉剑都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剑两人虽然一时之间被额音和布的内力逼着不能移动但立即便运用天山剑法的“柔劲”剑尖微颤削断拂尘突围而出。若非这拂尘也是宝物削断的还不止这几根。 额音和布虽然知道敌人双剑不是凡品但却料不到如此锋利一惊之下双剑已到面门。幸他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肩头微动左掌一挥冯唐二人被他掌力一震身形稍歪剑尖落点斜偏双剑交插从他肩头两边穿过却没有将他刺着! 额音和布带来的卫土一声喊纷纷围上额音和布瞧了一眼见拂尘被削断的不过几根冷笑一声随即喝道:“这两个小辈插翅难飞你们将这庙里的人都给我捉了仔细搜索一个也不许漏!”卫士们知他不用帮手便围上去捉唐金峰父女。 唐金峰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若无其事唐赛花则抱着孩子坐在父亲身后她比父亲低半个头身躯恰恰被父亲遮着也是动也不动还低声的哄那孩子叫他不要害伯。 卫士们见此情形倒不敢骤然冒进领头的人骂道:“你这老儿捣什么鬼。”唐金峰双眉一扬目光如炬冷冷一笑却不答话。这时额音和布又已和冯唐二人斗了六七招斜眼一瞥大怒骂道:“你们这班脓包还要等我来动手么?”领头的卫士扬刀疾进至距离唐金峰一丈之处忽然大叫一声翻身便倒在地上惨叫狂嗥。其中有识货的叫道:“不好这是唐家的歹毒暗器丧门钉!”话声未完又有几人倒在地上。 唐金峰冷笑道:“这番狗不知我的来历难道你们也不知么?”额音和布带来的卫士满汉参半汉人卫士中大半知道唐家的来历有人叫出声道“你是唐二先生么?”唐金峰傲然说道:“你们既知道我的来历还不乖乖给我滚出去!”卫士中有两个是额音和布的徒弟大声叫道:“我不怕你的暗器!”各把手中兵刃挥成一道圆圈这两人功力甚高竟把唐金峰打出来的三口丧门钉震落在地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眉心剧痛惨叫一声两人四眼全给打瞎还有两名跟着逼进的满洲卫士手腕关节之处突然似给蜈蚣咬了一口又痛又酸又麻手上的兵器竟自掌握不稳当的掉在地上汉人卫士中有识货的又惊叫道:“快退这是白眉针!”四川唐家的暗器天下无双其中尤以丧门钉和白眉针最为厉害丧门钉专打人身要害穴道中暗器的痛楚非常但却无毒拔出铁钉解开穴道之后仍然可救;那白骨针则细如牛毛被射中的人并不觉痛但却含有剧毒少则三日多则七天白眉针便顺着血管进入心窝无法可救。汉人卫士见他使出这两种暗器个个心惊不约而同都退出数丈开外! 满人卫士死伤了几人之后也都纷纷退后。额音和布叫道:“他用暗器你们不知道用暗器么?哎呀哟!”原来他正在剧斗之中这一分心被冯瑛一剑从他肩头削过削去了一片皮肉。 白眉针不能及远卫士们退到数丈之地纷纷出暗器唐金峰大笑道:“鲁班门前弄大斧好看我的!”改丧门钉毒蒺藜等份量较重的暗器又把卫士们再逼退一丈之地卫土们来的暗器射到他的面前已是无力被他或闪或接随接随片刻之间地下便撒满暗器飞刀、飞镖、袖箭、铁莲子、丧门钉、毒蒺藜什么都有。卫士中又有几人受伤但仍然与他相持满空暗器个不停!这样一来虽然卫士们受伤较多但唐金峰也形势甚危他暗器上的功夫虽是天下第二但敌人众多暗器如蝗若然稍有疏神那便不堪想像! 酣斗中冯瑛听风辨器见唐金峰形势不佳疾攻两剑抽身便退叫道:“晓澜你用须弥剑法紧守些时我去帮忙唐老公公。”唐晓澜道:“好你快去!”剑法一变游龙盘头盖顶左右飞舞霎时间但见银光匝地紫电飞空唐晓澜整个身子就如藏在一幢青色光幢之内额音和布抢攻数招有如碰到铜墙铁壁无法攻迸。额音和布大怒运尽内力连数掌唐晓澜人在光幢之内给震荡得晃个不停剑法却仍丝毫不松懈急切之间额音和布兀是奈何他不得。 冯瑛抽身一退脚尖点地使个“紫燕腾空”的身法呼的一声从卫士们头顶飞越她身上穿有钟万堂所送的防身宝甲满空暗器碰到她的身上纷纷落下一瞬间她己落到了唐金峰父女的身边。 卫士们见暗器伤她不得大是惊奇唐金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意似甚为感激。冯瑛不俱暗器把宝剑舞成一道银虹拦在唐余峰的面前将敌人来的暗器纷纷磕落。唐金峰则腾出手来用丧门钉打敌人的穴道这一来又将卫士们逼退数步双方仍是僵持。 唐晓澜单独对付额音和布只有防守之功却无反攻之力额音和布松了口气连数掌将唐晓澜逼得步步后退猛然纵身一跃双掌斜飞从暗器丛中穿过满空暗器给他的掌力震得左右纷飞冯瑛大吃一惊短剑反手一刺唐金峰也变了面色将份量重的毒蒺藜打去但见额音和布身形一歪从他们的侧边穿出头也不回逢自扑到佛像下面那个“病人”的身边。原来额音和布并不是来捉唐金峰父女而是从他们身前闯过要去捉那个“病人”。 佛像下那堆火已经熄灭火烟刺目呛喉额音和布冷笑道:“贝勒爷你何苦在这里受罪还是随奴才回宫去吧。”伸手揭那病人的被盖忽听得“啪”的一声额音和布面上着了一下饶是他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面上也辣作痛。额音和布反手拿住了那人的手腕使劲一拖那人翻身坐起大声说道:“好好我早知允祯不会放过我了你此来只是为我么?”额音和布道:“皇上专诚请贝勒回京。”那人道:“既然如此你把这对父女放走吧!”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两方的暗器交锋也暂时休止下来唐晓澜凝神注视只见那“病人”虽是形容憔悴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猛然省起这人原来就是自己以前在皇宫中曾经见过面的九皇子允搪。 只听得“卡嗤”一响额音和布将九皇子的腕骨扭断将他双手反剪提了起来躬身说道:“只要他们不与我为难奴才自当遵命。”原来雍正根基己固之后第一步将众皇子的羽翼剪除第二步便将以前敢于和自己争夺皇位的兄弟一一借题杀掉其中九皇子允搪与十皇子允俄精通武功闻风先遁额音和布此番千里追踪所为的就是允搪。至于唐晓澜诸人不过是偶然碰着罢了。额音和布心想:唐晓澜与冯瑛剑法精妙异常那老儿的暗器也十分厉害缠斗下去只恐反有意外所以允搪提出叫额音和布将他们放走额音和布也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唐金峰大力惊愕心中暗道:“原来当今皇上这样无情骨肉尚且相残何况外人。我以前让女婿在公门当差即算不死于非命也断不会有好的下场。注目看时但见允搪痛得黄豆般大的汗珠滴了下来却咬着牙根抵受不哼一声。额音和布又躬身说道:“时候不早请贝勒走吧!” 允搪忽地一声惨笑大声说道:“你们都看见了但愿今后生生世世大家都不要生在皇家!”唐晓澜一闻此语入耳钻心手按宝剑便想冲出。冯瑛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你早已不是皇家的人了我们谁也没有把你当做皇子身世之恨早该忘掉。此人以前与允帧争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为他拼命?”唐晓澜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想救他我我”心情复杂之极难于解释说了一半说不下去。 额音和布拉着允搪缓缓走出忽有一名卫士指着唐金峰所抱的年寿说道:“禀大人这是年羹尧的孩子。刚才那两人便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士。”唐金峰这一惊更甚望着怀中的孩子只见这孩子吓得面青唇白叫道:“公公救我我不去我不去!” 额音和布哈哈大笑道:“真是好机缘!”扫了唐金峰一眼喝道:“兀那老儿你是年羹尧的什么人?”唐金峰道:“什么都不是。”额音和布喝道:“既然如此把那孩子给我饶你不死!”年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唐赛花急道:“爹不要交给他们。” 额音和布勃然作色正要作忽听得寺外一阵叮叮的铃声传了进来接着连声惨叫冯瑛大喜叫道:“武老前辈来了!”额音和布大怒跃出寺门在月光之下只见一个江湖郎中右手提着虎撑左手摇着铜铃直向自己走来门外几个把风的恃士都已被他打倒了。 额音和布瞪目喝道:“什么人?给我站着!”来的正是武琼瑶的弟弟武成化只见他冷冷一笑道:“好大的架子!你要问我是谁吗?我是替你招魂的使者!”摇起铜铃叮叮作响。额音和布大怒呼的一声左掌推出武成化身形毫不晃动哈哈一笑提起虎撑迎头便打额音和布拂尘一绕将他虎撑缠着却仍是给他逼退两步。额音和布大惊暗运内力向旁一扯;武成化也吃了一惊他的虎撑虽没脱手但也不能随心所欲直打过去。两人各运内力相斗大家都知道碰到了顶尖儿的高手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奈何。 冯瑛飞步抢出叫道:“武老前辈你来得好!”武成化道:“这厮恃着人多斯负了你么?”冯瑛笑道:“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转面对额音和布道:“你还要再斗么?”额音和布将拂尘一收横跃三步道:“好彼此罢手日后再见我可不饶你了。”冯瑛笑道:“那就以后再瞧吧。”武成化横目扫了额音和布一眼道:“如此武功可惜可惜。”额音和布怒道:“什么可惜?”武成化道:“了因的下场难道你不知道么?”额音和布正是雍正聘来补了因之缺的闻言一凛提起拂尘武成化道:“是不是还要与我打个痛快?”额音和布一言不把手一招带了卫士们疾下山去。允搪被扭断腕骨支持不住已痛得晕蹶过去也被卫士背下山了。 武成化笑道:“我听说你们再下天山料你们必然要去找吕四娘却想不到在这里相见。你师父好吗?”冯瑛道:“咱们且先别谈去瞧瞧唐金峰吧。”武成化道:“唐金峰是谁?”冯瑛道:“一位武林前辈暗器天下无双。”武成化道:“哦那是四川唐家的人了你怎么会认得他?” 边说边走进庙中只见唐金峰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而色灰白唐赛花抱着年寿愁容满面小声问道:“爹你怎么了?”唐金峰微微一笑道:“好在保得这孩子的小命儿。我不中用了你抱他回去吧。我认他做外孙。”唐赛花泪如雨下道:“爹你受了什么厉害的伤吧?咱们药囊中有的是好药。”唐金峰苦笑道:“什么药都没有用我受了那厮掌力震荡又苦战了这些时刻力竭神疲有如油尽灯枯哪是药物所能救治?”冯瑛忽接口道:“我就有药物可以救治。”唐赛花大喜顾不得以前的仇恨忙道:“那么请你赶快救吧。”唐金峰意似不信问道:“什么药物?”冯瑛取出一个小小的银瓶倾出三粒碧绿色的药丸顿时清香扑鼻精神为爽。冯瑛将药丸递给了唐金峰说道:“这个是用天山雪莲自己制的碧灵丹补气旺血疗毒解伤最是有效。以你老人家根基之好得它固本培原不但性命无忧武功也不至于有所减损。” 唐金峰将三粒碧灵丹咽下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透丹田笑道:“天山雪莲名不虚传果然是灵丹妙药。”年寿眼瞪瞪的望着唐金峰冯瑛道:“孩子你的小命儿是拾回来了你知道该怎样道谢吗?”年寿极为乖巧走下地来先跪在地上对唐赛花磕了个响头叫了一声“妈妈”。唐赛花喜得眉开眼笑连道:“乖儿子乖儿子。”年寿又对唐金峰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公公。”唐赛花笑道:“该叫外公”唐金峰一笑将他搂入怀中。 唐晓澜道:“这孩子很像他的父亲聪明得很。”冯瑛道:“但愿他不要全像父亲。”武成化与唐金峰寒暄几句各道仰慕。武成化看看天色只贝曙光微露笑道:“我们要先走一步你再打坐一个时刻气力便可恢复恕我们不再陪你了。”唐赛花一再向冯瑛道谢唐家父女与冯家姐妹之间的仇恨这才真正解消了。 武成化和冯唐二人在晨光中走下嵩山武成化道:“你们是赶去邙山吗?”冯瑛道:“正是。我的妈妈也在邙山你知道吗?”武成比笑道:“你的妈妈已不在邙山了。你要见她吗?”冯瑛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武成化笑道:“本来要出事情的可是现在没事了。雍正这小子好狠在削了年羹尧的兵权之后对各地志士搜捕更严他探出邙山有豪杰啸聚便派大军围山幸而吕四娘早得消息叫我送你的母亲、外公和张天池等人到天山去。”唐晓澜道:“这样安排很好他们都是毕生患难也该安度晚年了。武老前辈你在哪儿见着吕四娘的?”武成化道:“在京城附近。吕四娘想入京刺杀雍正但京都防范极严一直没机会下手。我本来是想寻找李治的遇见了吕四娘才知他们已去了四川。”冯瑛道:“那么我的妈妈现在哪里?”武成化道:“我们在路上分批行走我替他们打前站探路昨晚经过嵩山他们就在山下一家人家住宿。”冯瑛大喜当即和唐晓澜去拜见母亲见面之后自有一番亲热不必细表。 冯琳李治与关东四侠等人走了一个多月到达邙山但见山上一片瓦砾不但这几年来所建的房屋都全烧了连独臂神尼以前所住的尼庵也已荡为平地众人目瞪口呆只道是火烧嵩山少林寺的一幕重演于邙山冯琳李治尤其着急忽闻得丛林茂草之间山禽乱鸣卜卜飞起转瞬间半空呼呼声响只见两只大鹏鸟一黑一白双翅张开如磨盘大小飞了下来在众人头顶上低飞盘旋玄风道长叫道:“这是独臂神尼当年所养的两头大鹏想不到如今还在。”那两头大鹏盘旋一阵又向山腰飞去柳先开道:“这两头鹏鸟甚有灵性它们可爪裂猛虎但见了熟人却从不侵犯。我们到过几次邙山它们定然认得。看它们这样低飞鸣叫好像是向主人报讯一般难道还有人在邙山之上么?” 众人随着大鹏所飞的方向走去走到山坳峡谷之处蓦然开朗但见野花遍地古槐夹道对面山峰倒挂下来的瀑布喷珠溅玉在丽日照射之下幻成七彩。玄风道:“从这里过去就是独臂神尼的墓地了。想必是因这里山势绝险官军窥望无人又无房屋所以就不下来放火了。”说话之间忽然听得一声长笑吕四娘与冯瑛突然出现笑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你们来了。”唐晓澜也跟着走了出来与众人相见俱都大喜。 吕四娘道:“邙山是上个月被烧掉的官军见山上空无一人放火之后便算了事。我师傅的陵墓得以保存实是普天之幸。我料冯琳她们必还要回来所以独自回山一来看望陵墓二来等候客人。想不到却先等到晓澜和冯瑛然后才是你们!” 各人寒喧己毕玄风问道:“女侠新自京城回来可有什么消息么?”吕四娘笑道:“消息是有不过这消息想必大家都已料到的了。”玄风道:“可是年羹尧被处死了么?”吕四娘道:“正是。那年羹尧被押回京师之后杭州将军6虎臣的弹章也跟着奏上墙倒众人推朝中大臣你一本我一本都是弹劾年羹尧的把那些弹章所列的罪状总计起来你们猜猜看有多少竟然有九十二条之多!”冯琳咋舌道:“嗯这么多!”吕四娘道:“雍正亲下谕旨说他有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妄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贪赎之罪十八忌刻之罪六侵蚀之罪十五残忍之罪四你们算算看是不是九十二条?”唐晓澜笑道:“你居然记得这样清楚?”吕四娘道:“那道‘上谕’也是妙文其实对雍正来说何必如此罗唆这九十二条大罪合起来不过一条:功高震主而已。可笑雍正还要假惺惺“圣旨’下来说年羹尧犯了九十二条大罪按律本该凌迟处死但姑念他平青海有功着交步军统领监踢自裁他的父亲年遐龄则被夺爵位免议处分。可怜那老头儿父凭子贵无端端做了几年一等公正在欢喜忽而经此一场打击在年羹尧还未被处死之前已先吓死了。至于年羹尧所有的家产全被查抄入宫这更不在话下了。雍正还说他这样处置是宽宏大量到了极点要年羹尧临死之前向他上表谢恩。”玄风道:“不是听说年羹尧己疯了吗?他还能写那样的谢恩表?”吕四娘道:“自然有人代写官书文献大半都是如此虚假的有何稀奇。”众人不觉大笑。 吕四娘又道:“年羹尧刚被处死雍正怕人心不服所以防范特别严密我探过两次皇宫宫中殿宇如云根本不知他躲在哪里第二次探宫时被高手现立被围攻还几乎脱不了身。”玄风道:“刺杀万乘之君谈何容易!依我的愚见最少还要多两名轻功绝顶、武功精湛的高手同去也许还有机会。” 吕四娘笑道:“是呀所以我才在这里等候你们。冯瑛冯琳这两年武功大进轻功尤高就让我们三姐妹去好了。”玄风拍掌笑道:“妙极妙极中帼胜须眉我们且等着看三侠大显神通永留佳话。嗯这两个小淘气呢?”众人一看不见冯瑛冯琳吕四娘笑道:“她俩姐妹一定是背着人去说体己话儿了阿瑛阿琳!”山谷传来回声冯瑛远远答道:“就来了!” 吕四娘料得不错她们果然是去说体己的话儿冯琳把姐姐拉到绿荫深处悄悄问她和唐晓澜到底如何?冯瑛默然不语被妹妹问得急了眼圈一红嘟着嘴儿答道:“我还是对他如同叔叔一样。”冯琳笑道:“不见得吧我刚才听得你不是叫他叔叔而是叫他的名字呢!”冯瑛板脸说道:“叫名字又怎么样?反正我今生今世不再嫁人。我就不信女孩子非得有个男人不成。” 冯琳噗嗤一笑忽然装得很正经的样子拉着冯瑛的手道:“可是妈妈不相信呢!妈妈随他们去天山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前几天我碰见她她还问起你们的事情。她说女孩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她又说那个唐晓澜嗯你那个‘叔叔’为人很好她还怕你嫌‘叔叔’年纪比你大十多岁叫我劝你呢!喂你不听妈妈的话吗?”冯琳装作大人的模样说得十分神气冯瑛也给她逗得笑了起来。但随即想到母亲也曾这样劝过自己可是自己和晓澜之间的事情连母亲也不便告诉此段情怀只能深藏心底思想起来又不禁黯然。 冯瑛给妹妹问得很是尴尬幸得吕四娘呼唤替她解围。一谈起要入京刺杀雍正大家都精神奕奕。过了半月吕四娘和甘凤池联络上了仗着甘凤池的人缘极广各路英雄都6续混入了北京可是京中防范极严皇宫又大也不知雍正住在哪个宫殿深恐一击不中反为贻祸。所以入京半年还是没机会下手。 雍正杀了年羹尧后也预防会有刺客行刺不但在宫中遍布卫士而且连宫廷的一些旧例如节日可以演戏作乐之类也全都禁了自己更是每晚更换宿处提心吊胆处处提防。 可是这样子做皇帝也委实没有味道。过了半年有多雍正见太平无事禁令渐松时光迅冬去春来过了新年转瞬又是元宵佳节雍正的生母本是康熙的一个妃子如今母凭子贵做了太后自是尽情享受无须说得。这半年来闷在宫中十分不耐趁着元宵将到便要雍正开禁大大作乐一番。除了原有的内庭供奉教坊歌舞可以招来演出之外还准许近亲贝勒各各供献节目。雍正一想与自己作对的兄弟都已除了谅剩下的各贝勒不敢再有二心便顺着母亲的意思允许开禁。这消息十分秘密直到元宵前夕才说给各贝勒听。这却乐坏了一个人。 这人是亲王允瑛康熙的第十六子。他是雍正同母所生的亲兄弟在诸皇子之中年纪最小所以当康熙在日他并没有参加夺位之争因此得以保全领。 允瑛年轻喜玩也喜练武大约在一月之前有人荐一位武师给他这武师中等身材貌不惊人允瑛不信他有本领一时高兴和他较量拳脚刚刚沾身就不知怎的被他摔倒。此人自称唐龙不但精于武功而且长于杂耍允瑛十分欢喜便留他在皇府之中。这次雍正元宵开禁允瑛问唐龙可有什么戏法花样。唐龙连声答道:“有有!”马上演出几套如耍水流星、顶坛子、舞彩绸等等都比寻常卖艺的人好得多允瑛大喜唐龙又要求多带几名助手允瑛也答应了。 到了元宵晚上紫禁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御花园中搭起戏台周围坐的都是皇亲国戚那戏台旁边搭了一个看台雍正和众妃嫔陪着太后在看台上观赏。 太后对这些杂技百戏。十分欢喜一看到高兴之处便叫人赏钱到了允瑛带来的这一班人上台太后更是高兴笑对雍正说道:“你的小兄弟素来欢喜玩耍看他又有什么好的?” 只见五个穿着彩色戏服、画了脸谱的人登上戏台皇太后道:“演什么戏怎么尽是须生、丑角?”允瑛回道:“不是演戏是耍杂技。”雍正心中一动但见两人站在台上拉手并肩一人跳了上来分踏这两人的肩头又一人跳到这人的肩头雍正道:“这几人功夫好俊是玩叠罗汉吗?”话犹未完只见最后那名短小精悍的汉子一跃而上头上顶着一个水碗两手也各拿一个水碗他微一倾斜三个水碗都有水溅出证明碗中盛满了水。但见他双手一抛两个水碗掷到半空呼的一声又抛出两条彩绸就在半空中把水碗缠着非但头顶上的那碗水滴水不漏在半空中的两个水碗也端端正正的落了下来也不见有一滴水漏出。 就在喝彩声中那人舞起彩绸两只水碗盘旋飞舞越转越疾皇太后高声叫好那人双手一松。水碗在他头顶上打了两个盘旋他一伸手又抓住了彩绸的中段再舞起来一边是彩綢飞舞一边是水碗盘旋皇太后连连喝彩道:“这比寻常的耍水碗要好看多了。”雍正却凝神细看并不喝彩忽然问允瑛道:“这几个人原来是你府上的吗?”允瑛正看得入神未及回答又见半空中彩绸转折竟然打出“天下太平”四字皇太后喜道:“真是神技赏钱!””太监把两箩银子抬到台上雍正忽然叫道:“把这几个人拿下来问!” 戏台上碎银如雨一片叮叮当当之声杂以众人喝采之声正自热闹雍正这一声大喝大出众人意外骤然间声音静止说时迟那时决只见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彩绸一展呼的一声两道白光疾如电射直向雍正面门飞去。原来在彩绸中竟然裹着两柄锋利的匕。 雍正早已疑惑预有提防他一喝之后身躯迅即闪入妃殡丛中两柄匕咔嚓两声穿过了两名妃嫔的肩骨顿时间骇叫之声纷起皇太后晕倒台上众妃嫔乱成一团。就在这霎那间那汉子身形疾起飞鸟般的扑上看台三碗水一齐泼到雍正身上雍正眼睛睁不开来只觉寒风劲射冷气森森一柄锋利的短剑已经触到背后。 雍正却也十分沉着机警就在这千钩一、死生俄顷之间双手一勾把两名妃嫔挤到身后那汉子收手不及眼见两名娇弱的女人鲜血飞溅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挺剑再扑雍正已是一个飞身跳上楼栏。 这汉子哪是什么寻常卖艺之辈却是江南大侠甘凤池。他混入了允瑛的亲王府中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哪肯放过虽然明知极险也紧追不舍随着雍正跳上楼栏。 与甘凤池同来的那四个人也不是什么耍杂技的助手而是唐晓澜、李治、白泰官和鱼壳。他们迟了一步已给看台下的卫士截着哈布陀舞起流星锤韩重山亮出辟云锄加上其他卫士的堵截急切之间哪能闯得出去。 唐晓澜大急游龙剑扬空一闪真个是矫如游龙猛如雄狮当的一声火星飞溅把韩重山的辟云锄削去一片韩重山叫道:“哼原来是你好大胆的叛逆居然敢到宫中来了!”唐晓澜的宝剑虽然锋利功力却是稍有不及被他逼得退后两步。背后一名卫士舞起混元铁牌当头便压忽被李治斜刺一剑刺入关节铁牌脱手飞出打不着敌人却反伤了自己的一个同伴。 李治的剑法最为奇诡虚实相反一出手就是刺向关节要害在剑光飘瞥中又有两名卫士中剑倒地。哈布陀飞锤迎敌人在一丈开外李治剑短欺不进去被他双锤盘旋迫压腾不出手来。 白泰官见甘凤池遣入竟如泥牛入海既不闻厮杀之声又不见人影出来大为着急。他出了一把梅花针虽然打伤几人却又给天叶散人赶来运掌力将他追着。正在极度紧张之际忽听见一声大叫只见那座畅音阁突然塌了一角一个人流星般的射了出来“噗通”一声跌入御河。 白泰宫惊叫道:“不好七哥遇害了!”只听得楼台上哈哈大笑雍正又走了出来高声喝道:“甘凤池今已伏诛朕宽大为怀其余叛党弃械投诚可以赦罪。”鱼壳大怒喝道:“谁信你的鬼话!”金刃挟风一刀劈去将一名卫士劈为两半再劈第二刀之时却被韩重山一锄挡住。 雍正哈哈大笑叫道:“额音和布出来替肤将这些叛逆擒下格杀不论!”只听得一声“领旨!”畅音阁里飞出一人手挥拂尘凌空下击拂尘一展立刻将鱼壳的厚背斫山刀卷上半空唐晓澜大吃一惊游龙宝剑颤锋一抖使出天山剑法的绝招“大漠流沙”但见浑身上下卷起几道剑光冷电精芒缤纷飞舞真如大漠沙扬疾攻而上额音和布领过厉害拂尘不敢与宝剑相触一沾即走惊飘闪电般的又绕到白泰官背后骤下杀手! 白泰官盘龙绕步滑过一边骤然反手一掷喝声:“着!”一把梅花针银光闪闪一齐飞到额音和布的面门白泰官以前为了对付了因曾在梅花针上下过苦功梅花针份量极小不易受力而他却可打到五丈有余并可随意刺穴伤目厉害异常而今距离极近以为定可奏效哪料在银光疾闪之中额音和布将拂尘一收一卷只听得嗤嗤乱响有如炒豆那么一大把的梅花针都给额音和布施展最上乘的内功全部卷去震成粉屑。 李治见势不好长剑一抖疾刺额音和布面上双睛额音和布拂尘一绕那知李治的剑明似向左实是向右剑锋陡然一转削到右耳额音和布一个弯腰堪堪避过。李治挺剑再刺猛不防天叶散人斜刺杀出双掌一推迅如奔雷李治身不由己退了两步额音和布一个长身拂尘换风呼的一声又是当头罩下。 正在紧急忽听得一声清啸恰似长天鹤唤曳空而下天叶散人叫道:“上人小心又是那贱婢来了!”话声未了忽听得满园惊叫之中就在御花园中枝柳刺空的松树梢疾如飞鸟股的掠下几人看清楚时竟是三名少女衣带飘飘有如姑射仙人掠空而降深宫内院她们竟能潜伏进来而且在满园人众千百双眼睛之下居然无人现只这一份轻身功夫就已教所有卫土心寒胆战!。 这三人正是吕四娘和冯瑛冯琳其实她们的轻功虽然都到了踏雪无痕去来无迹的地步但要偷进高手遍布的皇宫却也不是易事只因今日元宵御花园中演戏所有高手都调到园中护卫她们才能神不知鬼不党的偷偷溜了进来。而额音和布等又正在和唐晓澜诸人缠斗满园人众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谁也没现她们。 额音和布叫声“不好”抢先堵截唐晓澜大叫道:“皇帝在畅音阁里。”吕四娘脚方点地又再飞起霎眼之间又跳上楼栏扑入阁内张眼一瞧渺无一人吕四娘何等机警脚一伸入霜华剑一招“夜战八方”立即反身飞出畅音阁内飞箭如蝗都给她的剑光削断。 冯瑛冯琳稍后半步刚好碰上抢来堵截的额音和布冯瑛短剑一扬迅如电掣一招两式既点面门又刺胸膛额音和布身随剑转拂尘反臂斜飞尘丝缕缕有如千百条八爪章鱼一齐抓下出手之快无以形容幸而冯瑛在天山又苦练了两年深得制敌机先之旨只见她不慌不忙以静制动微微一闪剑光疾吐连用“流星赶月”、“飞云掣电”两招从拂尘之下骤然穿过刺他胁下的“期门穴”额音和布不料冯瑛剑法精通如斯拂尘一收掌力外只见银光绕处呼呼风响冯瑛连用以柔制刚之劲将额音和布的拂尘削去一缕但身子也给他的掌力逼得立足不稳摇摇欲堕。 说时迟那时快冯琳剑走斜边一个旋转剑势奇妙之极似是向左又似向右刺向额音和布的命门要穴。额音和布浑身横练功夫只有坎火离水之穴是他致命所在见状吃了一惊急运内家真力倒持拂尘一招“横驾金梁”要把冯琳的腕骨击碎那知冯瑛稳了身形剑光又到冯瑛的内功比冯琳强得多手上拿的又是宝剑额音和布不敢硬架再运掌力反击冯瑛额音和布的内功又比冯瑛强得多冯瑛也不敢硬接斜身滑步跳过一边额音和布正待追敌冯琳的杀手剑法又奔向他的坎火离水之穴额音和布气得哇哇大叫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收回拂尘撤回掌力防护穴道。 你道冯琳何以这样厉害?原来她早年在四皇子府内精习各种邪派武功知道西藏红教的拂穴刺穴之法这两年又得了无极派的真传功力大进对破“横练功夫”的法门极之纯熟。两姐妹联手合斗强敌杀得额音和布也微有怯意。 此时吕四娘已跳出了畅音阁斜眼一瞥见额音和布与冯家姐妹缠斗不下也不理他剑似追风迳自扑入卫士群中扬声叫道:“快闯出去雍正这狗皇帝早已逃了。”唐晓澜道:“甘大侠他他”吕四娘道:“七哥不见踪迹咱们今日算是折了。”鱼壳须眉掀动这时他又已抢到一条花枪向前猛冲道:“好杀得一个是一个咱们替甘大侠报仇。”吕四娘道:“七哥武功既高人又机智未必便遭不测。咱们可不能再硬拼下去冲出去要紧。”她一面说话手下却毫不放松剑锋所指如汤泼雪将近身的侍卫杀得手断足折头破血流。 韩重山大怒跳了上来辟云锄一招“泰山压顶”蓦地向吕四娘当头劈下吕四娘一声冷笑三尺青锋斜斜一拍竟自将韩重山的辟云锄剃出外门更不换势手腕一沉剑招又哈布陀叫声:“不好!”急急飞锤斜袭那料吕四娘身法快到难以形容哈布陀的双锤明明已砸到她的头顶却不知怎的一下子便给她闪了过去毛腕一翻剑锋斜展“咔嚓”一声将韩重山的右手手指削去两指辟云锄脱手飞出恰好碰着一名侍卫竟自将他拦腰斩断劈为两截。 吕四娘这几年在邙山苦练剑法通玄内功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比韩重山已不只高出一筹韩重山不知还以为她是当年的吕四娘心中想道:“吕四娘剑法虽然精妙功力却稍逊于我纵算不敌也最少可打个一二百招。料敌一差防敌便疏所以本来可挡得三五十招的却在三招之内便给吕四娘杀伤了。哈布陀见韩重山受伤大吃一掠转身便走。天叶散人不敢恋战也只能掩护师兄退下来了。 哈布陀等三大高手一走卫士们更是不敢追击冯瑛冯琳随着闯出额音和布孤掌难鸣也不敢追把手一挥叫众卫士救死扶伤自己则急急入宫去见皇帝。 雍正这时已藏入深宫密室原来他防备极为周密早在畅音阁内布好机关并掘了地道通到宫内而且又先叫额音和布埋伏在里面。甘凤池一时心急追入畅音阁内吃了暗算而雍正却从地道走了。 额音和布请内监引入在密室中谒见雍正叩头请罪。雍正道:“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只恨允瑛这小畜生竟也敢来暗算于我。”额音和布道:“小亲王未必是有意的。”雍正道:“不管他是有意无意不能不罚太后现已救回现在尚在昏迷中你快去将这小畜生唤来要不然太后醒来又要拦阻了。”额音和布垂手应了一声:“喳!”正待走出雍正又道:“你先叫精通水性的到御河搜索看甘凤池死了没有?”额音和布道:“他身受箭伤又吃了奴才一掌跌下御河寒冬腊月水冷如冰纵他不死也难以运用内功冷也冷死他。”雍正道:“话虽如此还是搜到了尸身朕才放心。”额音和布又应了一声:“喳。”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雍正想了一想忽道:“不管有没有搜着甘凤他的尸身你都叫人到城内去放出谣言说是甘凤池己被我们捉着了。秘密不可泄漏至紧至紧!” 皇宫内纷纷扰扰过了一夜第二日雍正下令九门大搜同时在宫内更加紧布置忙了一日真正的叛党一个也捉不到只捉到了一些“可疑的”无辜的平民甘凤池的尸身也搜不着。雍正正在纳罕傍晚时分忽见一个亲信的内监来见报道:“侯三变求见皇上。” 侯三变乃是叛变出宫的老卫士额音和布在侧听说是他求见怔了一怔雍正说道:“叫他人来。”额音和布道:“只恐其中有诈。”雍正笑道:“朕正要将计就计何虞其诈。”问内监道:“他是怎样来的?”那内监道:“他反手自缚求见内廷总管说是有一件极机密之事要说与皇上知道。他还带了一个蒙面人来秘密就在蒙面人身上。总管不敢作主请皇上明示。”雍正哈哈笑道:“都叫进来。” 片刻之后内监将侯三变与那蒙面人带进雍正厉声喝道:“候三变你还有胆来见我吗?”侯三变叩道:“奴才知道错了特来将功赎罪。”雍正“晤”了一声道:“好很好!朕一向宽大待人你既有悔过之心朕当给你自新之路说吧。”侯三变道:“请皇上屏退左右。”雍正哈哈大笑退:“你当朕是三尺之童吗?”侯三变道:“若然皇上见疑请将奴才的琵琶骨穿了。”雍正道:“你倒还爽快我也不穿你的琵琶骨免你残废。额音和布将这两人的武功废掉!”额音和布应了一声在身上取出一根尺许的长钉银光闪闪不由分说在候三变和那蒙面人的身上各刺三针随即双手伸开分别在二人腰上一捏侯三变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那蒙面人也歪歪斜斜两人额上都迸出黄豆股的大汗珠雍正微微笑道:“好你们现在虽然暂时受苦却免了残废以后你们就如常人一般可以好好的安份过日子了。你们说朕是不是特别宽大格外开恩。”侯三变叩头道:“奴才谢恩。”雍正挥挥手道:“额音和布你出去吧。” 额音和布悄悄退出原来额音和布有一种独门武功能用银针隔衣刺穴将敌人的真元之气泄掉多好武功也会消失。额音和布又因上次受过冯瑛的教训(冯瑛穿有护身宝甲被刺之后武功仍能保持。)所以刺穴之后再在他们二人身上一捏若是武功还在的人自然会有反应一试之下试出他们内劲全无这才安心走出。 雍正待额音和布一出密室立即问道:“你有什么机密之事告与朕听?”候三变道:“机密就在此人身上。”伸手一揭将那蒙面人的面巾揭开说道:“皇上可认识此人吗?”雍正微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唐晓澜唐侠士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侯三变道:“皇上可知道唐晓澜的来历么?”雍正又是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不知道?晓澜说起来咱们还不止是老朋友而且是同胞兄弟呢!你既知自身来历就好好的在宫中享福不要再跟那些汉人胡搞了。”唐晓澜与侯三变都是一怔霎时间说不出话。 原来雍正在康熙死后搜查他的秘密现他病中的日记其中有叙述唐晓澜的经过对他颇为思念认为在十几个儿子中还是这个不能相认的儿子品格最佳。 因此雍正对唐晓澜才特别忌恨这时想用软功套出他的口供。唐晓澜咬牙切齿大声骂道:“侯老贼我被你所骗被你捉到宫中我恨不得食你之肉!”雍正微微笑道:“你真个要胳膊向外弯吗?那些胡闹的汉人藏在哪里?你说出来朕立即认你为弟赐你亲王封号。”唐晓澜闭口不说雍正道:“当今天下有谁敢抗朕之命?你要知道允唐允俄的下场吗?他们逃出宫廷被朕擒回已经化骨扬灰了宫中有的是现成的炮烙之刑你是不是也想和他们一样?”扬声叫道:“额音和布预备炮烙!”随即放软口气又微笑道:“亲王之号与炮烙之刑随你选吧。” 唐晓澜低作沉思之状良久良久始抬头说道“好我说我说这里有一张名单恰巧我还带在身上我交给你。”雍正迈前几步伸手说道:“拿来!”说时迟那时快唐晓澜突然反手一拿闪电般的勾着雍正的手腕雍正也真厉害右足一胳立刻施展少林真传的“连环死影脚”踢他腰胯这一脚若被踢中唐晓澜不死也得重伤。就在唐晓澜难之时侯三变也和身扑上这一脚正好踢中侯三变头颅登时脑浆迸流死于非命。可是雍正受了侯三变一阻唐晓澜身手何等快捷立刻骈指一戳点中他的穴道。雍正左足刚刚提起却已软绵绵的踢不出去。 原来侯三变与唐晓澜所使的乃是苦肉计。在大闹御花园之后侯三变暗中打探正好听到了雍正所放出的谣言只道甘凤池真个被擒。众人商议无法施救所以才由侯三变定出这条苦肉计来冒险进宫准备劫持皇帝。 唐晓澜身上穿有从冯瑛借来的金丝软甲被额音和布银针刺后立刻运用易兰珠所传的上乘内功把劲力收敛又迸出汗珠额音和布和雍正那么精明的人竟然被他骗过至于候三变则真是武功消失拼死替唐晓澜挡了一脚为友牺牲了。 两下动手有如迅雷疾风待额音和布冲入来时雍正已被唐晓澜制服不能动弹。额音和布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唐晓澜的宝剑正横架在雍正的颈项投鼠忌器那敢向前。 雍正反而镇静非常忽然哈哈笑道:“晓澜你真行!我也早料到你们使的是苦肉之计却料不到你居然还穿有防身的异宝。我认输了你要什么你说出来吧。” 唐晓澜朗声说道:“把甘大侠交出来!”雍正说道:“好把朕的命换甘凤池的命也还值得。额音和布将甘凤池放回给他。”额音和布应声遵命片刻之后。果然带进来一人头扎青巾露出大半边面孔额音和布道:“甘凤池头受箭伤又在御河中饮了许多冷水本该好好将息。你要将他带去若然有甚不测可休怪我不早说知。” 唐晓澜留神一瞧在宫灯映照之下只见那人五短身材虽然受伤可是双目还炯炯有神果然是甘凤池。唐晓澜唤道:“甘大哥。”那人应了一声“嗯唐贤弟。”声音嘶哑微弱唐晓澜想道:“他受了重伤又饮了许多冷水怪不得如此憔悴连声音都哑了。”要待上前检视甘凤池所受的伤又怕雍正乘机逃掉心中一想随即说道:“你把我们送出宫去要从靠景山那边的神武门走出。我们一走出门立刻放你。”雍正道:“你说的话他们可肯依么?在神武门外想必有你们接应的人了。他们欲得朕而甘心你做得了主么?”唐晓澜怒道:“我们可不像你专作诈骗之行。君子一言”雍正接口笑道:“快马一鞭。好朕也曾在江湖行走咱们就依江湖上的规矩办了。”唐晓澜道:“你叫一个内监扶着甘大侠走在前头不准额音和布他们在旁。”雍正笑道:“你真多疑。”抛个眼色道:“额音和布你走开吧。”唐晓澜又道:“你们可不许捣鬼你若想叫额音和布到神武门外去搜查去伤害我们的人可休怪我剑下无情。”雍正夷然自若冷冷说道:“可不是吗?朕既被你挟持你本来就不该再多疑了。” 内监扶着那人走在前头唐晓澜将宝剑架在雍正颈上毫不放松从内院走到后面景山的神武门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沿途果然无人搜扰唐晓澜想道:“必是怕太监和卫士见着不好看相所以先叫额音和布关照他们避开了。”握紧宝剑毫无顾虑。 途中甘凤池也曾回头瞧过几次目光充满感激却只是微微点示意并不出声。到了神武门边唐晓澜道:“甘大哥你还能走路吗?”甘凤池把手一挥将那个内监摔了个筋斗唐晓澜喜道:“大哥功力真高受了重伤武功还在。”神武门慢慢打开唐晓澜道:“大哥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吕姐姐就在景山之上咱们出了此门她就会来接应了。”雍正道:“你们还要朕送么?”唐晓澜道:“出了门再说。”甘凤池回转了身慢慢靠近唐晓澜双手扶着他的肩头唐晓澜心中酸痛侧身就他正想出声慰问蓦然间肩头剧痛持剑的手腕也给“甘凤池”一把拉开唐晓澜惊叫道:“甘大哥你干什么?”耳边一声霹雳那人喝道:“谁是你的大哥!”一手抓肩一手撕腕雍正哈哈大笑脱出身来他的穴道就在那人靠身之际用手肘一撞早解开了。 这人哪里是什么甘凤池却是宫中的一名卫士只因身材长得颇似甘凤池所以雍正叫他伪装这乃是预早伏下之计唐晓澜只因不能仔细察视所以被他骗过。” 幸而这名卫士并非一流高手唐晓澜虽然被他出其不意抓着肩头手腕却也还能挣扎。 雍正脱出了身大声叫道:“快把城门关上!”额音和布、韩重山、哈布陀等人都从暗黝处跳了出来原来他们在此理伏早已等了多时了。 唐晓澜抱着那人伏地一滚用“三环套月”、“妙解连环”的招数挣脱出来宝剑一挥把假甘凤池斩为两段只见哈布陀手舞流星锤打到而神武门的大铁门又已慢慢关闭神武门高达数丈唐晓澜的琵琶骨已被那人拼死力抓伤轻功虽以施展是再也跃不上去 唐晓澜把心一横豁出性命回剑迎敌忽听得“哎哟”一声关城门的人似是中了暗器倒了下去额音和布与韩重山急急跃上城墙只听得一声清啸吕四娘与冯瑛冯琳也从外面跳上墙头关东四侠却从城门杀入。额音和布拂尘一展挡住了吕四娘的宝剑叫道:“快落铁闸。”韩重山左手提着辟云锄防身右手按下铁闸关东四侠已抢入内面冯瑛冯琳也奔到了唐晓澜的身边。 墙头上万箭齐园中埋伏的武士纷纷涌上箭犹罢了最厉害的是红教喇嘛所用的喷火筒筒盖一启便是呼的一声一股烈焰喷射出来所触之处立即焚烧这乃是雍正处心积累埋伏下的他算定群雄必然冒险来救甘凤池准备一网成擒将他们全都烧死。 众人在火焰交叉扫射下腾挪闪跃又要躲避弓箭十分危险。冯瑛问道:“你跑得出去吧。”唐晓澜摇了摇头。这时铁闸就将落地墙头上又站满了弓箭手和钩镰手关东四侠之中除了玄风道人与柳先开之外其他二人轻功较低估量也不能越墙而出了。 吕四娘一口剑龙蛇飞舞把额音和布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冯琳把手一扬三柄夺命神刀齐向韩重山奔去韩重山是接暗器的能手见三柄飞刀的打法非双手齐接不行只得腾出手来。说时迟那时快陈元霸跳入城门双臂把铁门托着向上力举陈元霸有单掌开碑之力铁闸虽然重逾千斤竟自给他慢慢的向上托起。玄风与冯瑛朗月等人杀退近身卫士一齐涌出。冯琳则不停手的出飞刀叫韩重山不能再按铁闸。 可是冯琳随身所带的飞刀只有二十四把唐晓澜与冯瑛走在最后到神武门边冯琳的飞刀已经完。韩重山磔磔怪笑把手一扬“呜呜”声响两柄“回环钩”同时射出分取冯瑛与唐晓澜回环钩能回翔转折厉害非常冯唐二人被这暗器逼得退身闪避就在这一刹那韩重山力按铁闸陈元霸额现红筋大叫:“决闯!”冯玻与唐晓澜双剑交叉一绞那回环钩飞不出去立被绞为四截。两人身形疾起从陈元霸身边掠出只听得轰隆一声紧接着两声惨叫唐晓澜回头一望只见吕四娘挽着一个人头奔到身后连声叫道:“快走快走!”正是: 大内飞头难解恨雁行折翼最伤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三女屠龙 终须消大恨 一番逐鹿 各自缔良缘 众人杀退卫士越过景山风驰电擎的奔出北京郊外在残星明灭、晓色朦胧之际已到了西山高处歇了下来众人才看清楚吕四娘手上提的头颅乃是韩重山。w.书友整理提供玄风以拐击石老泪潸流哭不成声吕四娘也黯然无语。柳先开哭道:“可惜了我那四弟虽然杀了这厮也不足解恨。”吕四娘道:“恨只恨我迟了一步。”唐晓澜更是怨恨自己道:“若非我受了伤陈侠士也不会以血肉之躯去托那千斤铁闸。”朗月禅师道:“元霸四弟舍生取义也不枉侠客之名。咱们力抗清廷有人遇难在所不免咱们还是想法替他报仇吧。” 原来陈元霸虽然是天生神力但被韩重山力按铁闸终于支持不住!就在唐晓澜奔出神武门之际给铁闸闸为两段。 唐晓澜道:“雍正这厮真是阴险恶毒陈侠土遭他毒手甘大侠又是生死莫测这个大仇不知何日才能报。”吕四娘收了眼泪摹地向天长啸山中深处随即出呜呜响箭之声一长二短唐晓澜认得这是吕四娘同门的信号问道:“白泰官在这里么?”吕四娘道:“他们都在这里。七哥昨日黄昏已是脱险归来虽然受伤不轻却无大碍。”唐晓澜悲痛之中闻此喜讯不觉跳起来道:“真的?”他曾眼见甘凤池摔下御河又眼见额音和布从畅音阁中飞身而出不信甘凤池能在中了机关埋伏遇到额音和布这样的强敌暗袭之下居然还能够逃出性命。 吕四娘纤手一指道:“你自己看。”只见山腰茅草无风自开原来有几个人藏在里面如今现出身来可不正是甘凤池、白泰官他们? 众人聚会唐晓澜听他们谈话方知经过原来甘凤池身经百战机警非常那日一踏入畅音阁便知有异立即用掌力震塌一角饶是如此身上还是受了几处箭伤后心也中了额音和布一掌。 甘凤池道:“额音和布的掌力非同小可我吃了一掌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给他打晕摔下御河之后冷水一浸反清醒过来。幸而没有人下水来追。”鱼壳道:“那时我们已经在园中混战了。” 甘凤池接着道:“我生长江南水乡本来通晓水性可是骨痛欲裂无力游出也是命不该绝我身上带有冷禅以前送给我的长白山老参本是带在身边准备救人的恰好用得着我嚼了一枝人参索性蔽在芦苇丛中水浅之处运气行血自己疗伤。过了一个时辰气力虽然未能完全恢复但却可以在水中游动了。”唐晓澜道:“御河水道通到外面吗?水底下难道没有阻拦你怎么游得出去?”甘凤池道:“幸亏一个宫女指点。”唐晓澜诧道:“宫女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下水救你?” 甘凤池笑道:“不是她救我是我救她。她一点本领都没有而且当我现她时她已经是快要半死的人了。”唐晓澜奇道:“那是怎么回事?”甘凤池道:“你别心急听我道来。我本想潜水出去但游到外面却见水底布了十几重铁网我知道内中必然藏有机关触动不得正在心急忽见一条死尸漂流过来我游过去一看只见是一个年纪已老的宫女我以为她是失足落水的把她托起察觉她心头尚暖便用推血过宫之术助她呼吸她苏醒过来初时还以为我是宫中卫士惊慌之极求我赐她‘全尸’我将身份告诉她叫她不要害怕。问她因何落水。原来她入宫已经二十多年还未曾见过皇帝。”玄风道:“有这样的事?”吕四娘道。”杜牧的阿房宫赋写秦宫美女之多说道:‘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她二十年见不到皇帝还算是好的了。皇宫殿宇连云宫娥又是如此之多怎能都见到皇帝。” 甘凤池道:“这个宫娥已四十多岁照清宫旧例本就早该遣散出去让她自行择配可是她没钱给管事的太监便没人理她让她自生自灭。她年纪已大被派在宫中执役时常遭受打骂受苦不过故此投水自杀。我救了她后问她可有什么办法出去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当她还是年轻貌美之时曾和一个小太监很好。宫中管理御河的设有专人那小太监便是在清理御河道处执役的。她还记得那小太监曾经告诉她的一件事说是御河中有一处引活水进来的底下留有个缺口没有铁网拦阻只有铁闸开关铁闸每日清晨开一次他们曾愉偷从那里溜出宫外游玩只不知现在还是不是这样。我们姑且一试我托着她游到那里潜伏等候到了时刻便潜下水底果然铁闸依时开关我们便轻易逃了出来。我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到一家富户偷了一套衣服又偷了一些银子给她让她自己逃生。以后的事八妹都知道了。” 吕四娘道:“后来七哥找到我们他伤势虽无大碍但元气大伤武功未复因此我叫五哥他们先伴他到西山然后赶到宫中救你。” 冯琳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拍手笑道:“那么我们从那儿潜入岂不是好?”吕四娘摇摇头道:“雍正何等厉害!他现甘七哥在御河中失踪不把御河翻个底才怪这个漏恫一定给他觉补好了。而且就算人到里面也不知雍正藏在何处。我们又不能长住宫中等候机会只这样偷愉进去一两次有什么用?” 冯琳喃喃说道:“不能在宫中久住。”又吟道:“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有了有了!”吕四娘道:“你这鬼灵精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冯琳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从那个宫娥的事想到了一个妙法你附耳过来。”吕四娘听她在耳边悄悄的说先是‘呸’了一声继而又点点头道:“你这个小鬼头打的鬼主意也还不错。”面露笑容把众人弄得莫名其妙。 雍正经了这一声大闹之后心胆俱寒后来听得九门提督报道说是吕四娘这一班人已经冲出城外这才稍稍放心但宫中仍是戒备不懈。 匆匆过了半年宁静无事雍正心道:想是这班人知道厉害不敢来了。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因害怕刺客不敢寻欢作乐连在宫中也不敢随便走动做这皇帝也没有什么意思。见日久无事便渐渐活动起来到各妃嫔内院走走。 清宫旧例每三年更换一批宫娥将新的补进来将旧的遣出去这便是三年挑选一次“秀女”的由来。“秀女”挑选进宫之后拔给各嫔妃使用称为“官娥”若然皇帝见着觉得合意这才赐赏封号称为“贵人”“贵人”得宠再“升”为“贵妃”但宫中宫娥无数哪里能一一见到皇帝。 一日雍正闲着无事想起三月之前曾从各地挑选了一批秀女不知其中可有好的没有。便叫内监将秀女的名册和画图(每一秀女附有一张画图以便皇帝按图索骥所以常有秀女贿赂画工希望将她的相貌画得好些的事)拿来随便翻翻忽见其中一名秀女相貌颇似冯琳心中一跳再细看时见列有详细的姓名籍贯乃是南昌一家普通人家的女儿唤作林芷不觉心中暗笑:“秀女”由州县选拔再经钦差验收最后还要经宫中的内务总管处核对无误这才放进宫中哪能有假!而且这名秀女虽然面貌有些相似却又那能及得冯琳的国色大姿?想是朕心有所思以至疑神疑鬼。雍正对画沉吟触起当年之事冯琳娇憨的样子如在目前不觉叹口气道:这样的一个人间少有的美人儿可惜与联作对。再看一看那唤作‘林芷’的画图见下面注着:给翠华宫刘贵人使用。雍正沉吟半晌掩了画图叫内监将哈布陀唤来带着他一同走去。 妃嫔所在的地方称为“禁苑”宫中的卫士只能在外面守卫若非特别奉到皇帝之命不能入内。雍正叫哈布陀在翠华宫外等候自己走进宫中。 翠华宫是雍正登位之后改建过的宫墙内花木扶疏还有一大片荷塘包在宫墙之内以前的“冷宫”旧址就在翠华宫右边改建之后也被圈进宫墙之内了。雍正信步走去但见月色溶溶清辉匝地风送荷香沁人心肺;将到荷塘忽闻得轻轻叹息之声荷塘莲叶田田现出亭亭倒影雍正放轻脚步悄悄走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新来的秀女为何叹息?”那宫娥回过头来雍正心头一震问道:“你是林芷吗?”见她面貌比画图美得多但仍然比不上冯琳脸上还有一颗黑痣。雍正心道:果然相似若然没有这黑痣朕真会当她是冯琳了。那秀女回眸一盼微微笑道:“奴婢正是林芷不敢有劳皇上亲问。”一笑之下左边脸上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雍正又是心头一震退了两步才再走上前来伸手拉那秀女笑道:“你真像一个人。”原来雍正精细非常冯琳自小在他皇府长大他已留意到冯琳笑时是右边脸上现出梨涡与这秀女刚好是一左一右。 那秀女口中笑道:“像什么人?”待雍正伸手拉时突然反手一掌扣住了雍正的手腕说时迟那时快右手双指一戳点向他面上双睛。这一招是擒拿手杂以刺戳术厉害非常;敌人若非当场瘫痪就得两眼俱盲。 幸而雍正武功曾得少林三老真传做了皇帝之后也还勤修苦练就在这变生不测、性命俄顷之间使出罗汉拳的救命神招手肘向后一撞霍地一个“凤点头”避了开去雍正气力较大变招迅那少女擒拿不稳反被他拖得向前冲了两步雍正大喝一声左拳打出疾若神雷少林神拳非同小可莫说被他打中武功稍低的被拳风激荡也会震伤。 却不料拳风起处倩影无踪。那少女的轻功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她就趁着拳风激荡之际飘身飞起人在半空剑已出匣就在半空中挽了一朵剑花凌空下刺。雍正大叫道:“哈布陀快来救驾!”施展神拳招数边打边退;霎眼之间避了三招那少女剑法非常厉害虽然在几招之内未能得手但剑光飘瞥恍如天女散花水银泻地把雍正的退路完全封了。 这秀女正是冯瑛她和冯琳、吕四娘都冒充秀女进宫来了。原来当上次大闹皇官之后冯琳听得甘凤池谈起那投水自尽的宫女心中一动想出妙计。秀女三年挑选一次今年正是挑选之期有女人家不论贫富都纷纷设法逃避或立即觅婿遣嫁或贿赂州县冒名顶替。吕四娘等三人自愿顶替贫苦人家的女儿听候挑选以她们的姿色自然一选就被选上。 她们除了用易容术(早期的化装术)力求变化面貌之外到了宫中又故意贿赂画工请画工不要把她们画得太过与原来的相貌相似。而且更有趣的是别的秀女都要求画工画得美些只有她们三个却贿赂画工不要画得那样美。她们进宫之后恰值雍正提心吊胆防备刺客无暇寻欢所以一连三月她们都没有碰见过皇帝。却不料今晚神差鬼使雍正自己投到翠华宫来和冯瑛遇上了。 哈布陀在宫墙外听得雍正呼唤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飞上墙头奔来救驾忽见树丛中人影一晃一名宫娥现出身来身法轻灵之极哈布陀心中一动流星锤正待抛出忽听得呜呜之声那宫娥双手一扬两道乌金光芒劈空射到这正是冯琳的独门暗器夺命神刀见血封喉厉害无比。 哈布陀是宫中侍卫的总管武功卓绝非凡身形一闪双锤一个盘旋两柄飞刀都给他反击得飞上半空断成四截。但虽然如此他已经被阻了一阻。冯琳身手何等快捷立即拔剑进招刺他咽喉。哈布陀一个旋风急舞双锤还击却不料冯琳身法刁钻异常但见她剑随身转臂随剑扬一个矮身就从双锤交击之下钻了过去刷刷两剑扎腰刺腹狠辣之极。哈布陀大吃一惊。料不到冯琳武功精进如斯急把左锤盘空一舞使个“雪花盖顶”右锤匝地一绕使个“枯树盘根”护着全身。冯琳剑法虽然精进功力却还比不上敌人被哈布陀双锤一逼近不了身。 但哈布陀被她所阻急切之间也闯不过去。只听得雍正连声呼叫金刃劈风之声且已隐约可闻。哈布陀大急双锤一舞突然把左锤抛出呼的一声当胸击去冯琳知道厉害闪身急退哈布陀双锤交于一手取出两个黑忽忽的圆球掷上半空出怪啸冯琳知道这是召唤血滴子的信号心中一动料知姐姐必然已碰上皇帝要不然哈布陀不会着急如斯于是不待哈布陀再上便寻声觅迹向雍正呼叫的地方掠去。 哈布陀的轻功却比不上冯琳百忙中飞出两个血滴子冯琳头也不回反手两柄飞刀就把血滴子打落。正在得意忽闻得哈哈怪笑一条庞大的人影突然从连接官墙外的柏树上飞了进来但见一个番僧披着大红袈裟宛如一朵火云掠空而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额音和布但见他声到人到拂尘一展就把冯琳逼退三步哈布陀大喜叫道:“这是皇上所要的人千万不要放过。”他知道以额音和布的武功冯琳绝不能逃出他掌握便迳自去救雍正。 却不料冯琳武功虽然远不及额音和布但却通晓各种邪派武功而且她又知道额音和布命门要穴所在额音和布连进三招都被她运用猫鹰扑击之技避过宝剑连环疾刺上指“离火”下指“坎水”额音和布颇有顾忌一时之间竟自奈何不得。可是冯琳武功到底与他相去甚远虽然通晓西藏红教刺穴之法也是欺不近身。 翠华宫内冯瑛剑似银蛇把雍正困在一隅一剑紧似一剑看看就要把雍正钉在墙上。哈布陀飞奔赶到锤似流星叮当一声与冯瑛的宝剑碰个正着出一篷火花。哈布陀的铜锤被劈成两半但冯瑛也给震退三步。哈布陀奋不顾身挥锤疾进若论冯瑛这时的武功与哈布陀已不相上下轻功尤在哈布陀之上可是她志在雍正无暇与哈布陀纠缠剑锋一转复进一招突然飞身掠起哈布陀一锤击到但见她身子悬空弓鞋一踏铜锤轻如柳絮竟借着铜锤反击之力飘在半空呼的一声剑光如练刺到了雍正头上。 雍正机智万分就地一滚一个“燕青十八翻”避开。冯瑛飞身一掠刷刷两剑跟踪追刺。可是雍正武功亦非弱者避开了冯瑛凌空下击之势立刻挥拳反击哈布陀也大喝一声舞锤急上反封住了冯瑛的去路。冯瑛以一敌二施展不开锋芒大减雍正哈哈大笑正待乘机窜出冯瑛冷笑道:“你还想逃吗?你看是谁来了。”雍正竖耳一听宫墙外人声嘈杂自远而近人声中夹着长啸那是天叶散人的啸声雍正大笑道:“是朕的卫士来了你弃剑归顺联还可饶你一死说不定还可封你做贵人。”冯瑛又冷笑道:“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你看这是谁人是你的卫士吗?”繁枝茂叶之中忽地一声长啸一个白衣少女衣带飘飘严若御风而下雍正一见亡魂失魄竟然是吕四娘来了。吕四娘轻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在场诸人除了冯瑛之外其他的人连哈布陀那样武功高明的人在内也都听不到她的声息。 吕四娘拔剑出鞘拦住了雍正的去路仰天笑道:“爹爹你阴灵不远女儿今日替你报仇了!”笑声凄厉雍正毛皆竖哈布陀也吓得软了。吕四娘持剑在手一步一步逼近哈布陀手提铜锤立在维正身边身驱颤抖雍正呆若木鸡盘算不出脱身之计吕四娘轻功比他高明得多他若冒险逃命空门四露死得更快。 吕四娘持剑一步步逼近冯瑛也提剑凝神帮吕四娘封住了雍正的后路这“内苑屠龙”的一幕看看就要上演忽听得额音和布喝道:“吕四娘且慢动手你看这是谁人?”冯瑛惊叫一声但见额音和布已把冯琳擒在手中冯琳双手低垂头搁在敌人肩上双目紧闭似乎是已给额音和布点了穴道。 吕四娘一声长叹这数月来她含羞忍辱冒充宫娥在宫中执役有如婢女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大好机会眼看就可以报国恨家仇却料不到功亏一篑被额音和布制着了机先把自己的人擒为人质。 雍正胆气顿壮冷冷笑道:“吕四娘你意欲如何?是不是还要与朕见个高下?”吕四娘剑尖下指愤然说道:“把我们的人还来饶你不死。”雍正道:“好额音和布你把她们送出官去。哈哈吕四娘呵朕少陪了!”向哈布陀打了个眼色衣袖一摆就要迈步动身冯瑛忽道:“且慢!” 雍正瞥她一眼笑道:“你还待如何?朕已知道你们是姐妹了你不要你妹妹的性命了吗?”冯瑛道:“你们诡计多端我信不过我先要看我的妹妹是否已遭毒手吕姐姐你看着这狗皇帝。”雍正道:“好你去看吧。”冯瑛向额音和布的方向一步步走近额音和布大笑道:“你是大山易老乞婆的弟子难道连点穴也看不出么?你看她好端端的几曾有半点伤痕?”提起冯琳在冯瑛面前晃了两晃冯玻突然叱咤一声剑掌齐出。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吕四娘想飞身拦截也来不及。但见额音和布提起冯琳往前一挡一缕青光从冯琳颈项旁边穿过。接着是“啪”的一掌击在冯琳身上吕四娘失声惊叫忽听得额音和布大吼一声冯琳的身子如箭离弦飞上半空冯瑛唰的一剑穿过了额音和布的咽喉顿时血花四溅。额音和布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滚扑通跌下荷塘。 原来冯琳通晓西藏红教的点穴刺穴拂穴等手法为了对付额音和布两姐妹早经练习所以冯瑛一眼望去就知道冯琳上三路的七个软麻穴都已给额音和布所封解穴不难可是要从额音和布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手中将所封的穴道一一解开却是谈何容易。冯瑛本来不敢冒险但一想到国恨家仇一想到吕四娘等人多年来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好的机会若然就此被他挟制岂非尽付东流?天山剑诀之中有一招叫做“七星聚会”能在弹指之间连刺七处穴道那是须要有最上乘的内功能把内家真力透过剑尖恰到好处方能办到。冯瑛这两年来在天山苦学这一招也只不过有七成火候。但在极险之中已无暇考虑立即把剑尖刺穴攻击敌人的手法化为指戳解穴的急救之法剑招则仍是用追风剑法中的迅捷招数出其不意剑掌齐施。额音和布万万料不到冯瑛敢这样冒险百忙中提起冯琳一挡却正着了冯瑛的道儿冯瑛一剑疾似追风在间不容之际贴着冯琳的颈项穿过直取额音和布面上双睛额音和布武功也真高强在这剧变仓卒之间居然一个低头双指搭着剑身一引就把冯瑛的宝剑引出外门;可是为了应付冯瑛的突袭额音和布的眼神已被引开冯瑛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解开了冯琳的穴道。冯琳穴道一解武功恢复。她本来是被额音和布搭在肩头的双手下垂指尖所触正是额音和布的“坎水”“离火”之穴立刻乘机一点破了额音和布的气功脱身飞起。冯瑛再补上一剑就此把这西藏红教中的第二名高手送进阴间。 雍正见冯瑛突施猛袭吕四娘失声惊叫注意转移立刻乘机飞身逃走。却不料冯琳脱身飞出正巧落在雍正前面趁势双掌一扑疾用无极掌法中的“五龙扑面”招数猝击雍正面门。雍正沉肩缩肘一个“盘龙绕步”闪到冯琳侧面雍正在拳脚上的功夫实在要比冯琳高强冯琳第二招还未出手他已趁势一扭扭着了冯琳的胳膊正想效法额音和布将冯琳擒为人质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想是哈布陀已毙在吕四娘剑下。雍正心颤身抖只觉寒风飒然面前银光疾闪吕四娘一下子到了面前雍正放开冯琳的手尚待出招迎击哪里还来得及?吕四娘出手如电一下扣着他的脉门令他动弹不得正在此时翠华宫外的卫士已潮水般涌进为的乃是天叶散人。 吕四娘执着皇帝大声喝道:“这个暴虐昏君也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年羹尧是何等下场?他的心腹卫士又有几人不是死于非命?这些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他在生之日你们或者还要求他、惧他如今他就要颈血溅地一瞑不视再也不能为福为祸你们何必还要为他送死?” 吕四娘的声音并不宏亮但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每字每句都如金玉锵鸣刺到每人心里。吕四娘侃侃而谈话一说完接着一声凄笑仰天叫道:“爷爷爹爹所有被这昏君残害的志士仁人俺吕莹今日为你们报仇了!”剑光一绕把雍正的头颅割了下来提在手中横剑四顾神色凛然。天叶散人一声喊尚待上前吕四娘厉声斥道:“谁要为这昏君陪丧请试剑锋!呸天叶散人你也是一派宗主却贪图富贵效命昏君不知羞么?念你平生尚无大恶快快回山饶你不死。你若还要动手请问你的武功比起额音和布与哈布陀如何!” 天叶散人一窒有十多名血滴子不知死活抛出暗器十几个黑忽忽的圆球带着鸣呜怪响横空密集飞来冯琳叫声:“好耍呵!”双手一扬连十二柄飞刀把飞来的血滴子全部撞落。每个血滴子里都有十柄匕机关打开飞刀纷纷射出宛如散下满天刀雨。吕四娘一声冷笑飞身掠起穿入满天刀雨之中就在瞬息之间连捉了十几柄匕闪电般的疾射回去就在她飞身掠起至落下地来的片刻之间已连了十几口飞刀刚好把那些敢于施放暗器的血滴子全都杀掉。卫士们一声喊纷纷跃出宫墙至于天叶散人则早已逃了。吕四娘一声长笑与冯瑛冯琳跳上了琉璃瓦面如飞奔出宫外这时已是晨鸡唱晓天将大白了。 十余日后山东道上出现了四男三女三个女的就是名震江湖的“三女侠”:吕四娘、冯瑛、冯琳。那四男的却是甘凤池、沈在宽、唐晓澜和李治。原来自三女侠冒险充秀女入宫进行报仇之后群雄都密聚在八达岭上听候消息待得吕四娘成功归来将雍正的头颅祭过她的祖父、父亲之后才各自散去。其中关东三侠到关外游侠鱼壳父女与白泰官扬帆出海路民瞻偕李明珠归隐田园吕四娘与甘凤池本要到邙山重修师傅的陵园但唐晓澜却有心事未了请他们重到山东杨仲英的故居想最后一次祭扫恩师之墓然后回转天山。吕四娘与他十几年知交形同姐弟分别在即也觉依依不舍便答应和他同走一程。 其时正是凉秋九月气爽天高英雄儿女恩仇事了畅谈侠义并辔奔驰真个是豪情胜概意气千云浑忘了仆仆风尘旅途远近。正在并辔奔驰之间忽然现吕四娘与沈在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落后数里。 唐晓澜与甘凤池回头一望只见吕四娘与沈在宽两匹马儿并在一起侧身谈笑缓缓而行真个是耳鬓厮磨情深款款。甘凤池微微一笑叫众人勒紧绳索放慢马蹄。 沈在宽虔心毅力等了十年这时真是心花怒放喜极忘言。吕四娘嫣然一笑轻声说道:“记得你从前曾集过欧阳永叔的两句词: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现在可还这样想么?”沈在宽道:“我现在想到的是这词的前两句:楚王台上一神仙眼色相看意已传。不我现在只羡鸳鸯不羡仙楚王台上的神仙也未必比得上我如今的欢乐。”吕四娘啐了一口道:“你几时学得这样的轻薄了?谁和你‘眼色相看意已传’呵?”口角春风柔情万种沈在宽心都醉了。良久良久才微徽吟道:“但得明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吕四娘笑道:“书呆子不要尽吟诗了你看他们都在望我们呢!”催马赶上但见冯琳和李治也是在并辔谈心只有唐晓澜驰出路旁神情惆怅冯瑛默默的跟在后面意态也甚似茫然。 唐晓澜目睹吕四娘与沈在宽亲热的神情想想自己的一生情孽不觉伤心。他本来爱极冯瑛可是有了杨柳青这段事插在中间任它岁月频更终是耿耿于心难于磨灭。冯瑛天真未凿虽然想不到俗世男女之情但见他这个样子也觉情怀惘惘不知怎样和他开解。 吕四娘心中一酸催马上前强笑道:“小弟弟你又在想什么了?”唐晓澜道:“我真愿是十多年前那不懂事的‘小弟弟’少了现在这许多冤孽。”吕四娘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死者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辜负眼前这如花美眷?”唐晓澜道:“此情已份随流水忍对新人忆旧人?我与杨柳青虽然无真情但她为我而死叫我如何忘记得她?这心事此生是难于放下的了。你若叫我怀着这样的心情与冯瑛相好我又怎能对得住她?”吕也娘叹了口气心病难医确是无言可以开解。 甘凤池咳了一声扬鞭指道:“你看看咱们走得好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杨老英雄的门前了!”众人一望但见小坡上遍栽杨柳柳林掩映露出一角红墙景物还似当年只是杨仲英父女却已经没有了。 唐晓澜心酸泪滴与众人系好马匹走上山坡只见那边山坡下面的小湖又正是湖平水满骤然想起当日杨柳青被洪波卷走的情景历历如在目前更是心头难过。甘凤池忽然“咦”了一声道:“你看门前打扫得好干净难道里面还住有人么?”冯瑛也觉奇怪拉着唐晓澜道:“我和你进去看看看看是谁替他老人家打扫门庭?”唐晓澜抹了眼泪默默无言的推开了门门开处忽见一个少妇走了出来唐晓澜不觉面色大变。 这少妇正是杨柳青她骤然见了唐晓澜也不觉而色一变两人呆若木鸡又惊又喜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来。杨柳青忽然展眉一笑说道:“三年多不见了你好呵!冯瑛也长得这么高了!”抢前来拉冯瑛的手神态显得既豪迈又亲热唐晓澜不禁大奇想不到她完全变了!冯瑛喜道:“姑姑那日你被山洪卷去真叫我们担心现在可好了你你们”冯瑛得见杨柳青生还乃是衷心欢喜这个时间她全然把自己的私情抛在一边正想为他们的重逢而庆贺可是话刚出口又不知怎样措词面上飞起一片红霞杨柳青忽然笑道:“晓澜这里还有一个你认识的老朋友。”高声叫道:“锡九和霞儿出来!”里面应声走出一人正是当年向杨柳青求婚不遂的邹锡九他怀中还抱着一个约莫两岁大的女孩子舞着两只小手在高声叫道:“叔叔”。 原来杨柳青屋后的小湖通向外面泺河无巧不巧那日杨柳青被山洪卷去冲到泺河正好“插翼神狮”邹鸣皋和他的儿子邹锡九因为听到杨仲英残废的消息自泺河乘船而下前来探访老友将她救起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救治杨柳青才悠悠醒转可是因为被山洪冲击受了重伤只得在邹锡九的船中养病这时杨柳青心灵受了极大的创伤不愿再回去见唐晓澜到养好病时唐晓澜已经和冯瑛到天山去了。 邹锡九对杨柳青还没有完全忘情在她养病期间为她百般看护杨柳青这几年来觉察到唐晓澜爱的实是冯瑛在病中思前想后觉得唐晓澜既无心于己这痴情眷恋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加之日久情生在病中尤其易对爱护自己的人生情意于是到了病好之后她和邹锡九的爱苗也已培养起来。唐晓澜以前曾有信给过杨仲英提议解除婚约杨仲英临死遗言也曾答应让他们自行选择因之她扣邹锡九的婚事便顺理成章不必再征求唐晓澜的同意了。 这变化大出唐晓澜意料之外想不到多年来心头上的一块心病竟然一下解开而且解决得这么圆满。他情不自禁的握住杨柳青的手衷诚道贺同时眼角膘着冯瑛相思万种都尽在不言之中。 众人在杨柳青家中住了几日各各散去。冯瑛冯琳唐晓澜李治回转天山吕四娘和沈在宽结婚后隐居邙山习武修文享人间清福。甘凤池则成为一代的武学大师传授了许多弟子。“江湖三女侠”一样飘零身世却又一样得到最美好的收场。读者诸君想必也一样的为她们感到欣慰了。正是: 似水柔情如花美眷千秋佳话人争羡 依人燕子又归来沧桑变了心难变。 柳絮轻飘春风拂面词笺不写文君怨 江南塞外一般同碧波深划鸳鸯见。 调寄踏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