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谍影1928》 第540章 另外那个人是谁 王振华把右手的食指扣在冲锋枪的扳机上,怀着几分紧张的、甚至是好奇的心情,注视着几步路以外的敌人。 这样逼近地观察敌人,他还是第1次。以前,他打死的敌人都在1干米以外。现在,这几个敌人却离他只有几米。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敌人雨衣斗篷下的钢盔,在照明弹的微光下隐隐反光,放在膝头上的美制卡宾枪的油漆枪把淌着雨水,也在微微发亮。 只要队长1声命令,他可以在1秒钟内将他们全部消灭掉。 但是,尤队长在出发前严格地命令过,除非和敌人碰到鼻子,否则决不跟敌人交手!他只好焦急地等待着。 从沟沿上流下来的雨水,顺着他的雨衣,从脊背上往下淌,像条细线似的落在沟里的水面上,发出轻微的、连续不断的声音。 这声音,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惊动敌人,这样的时刻真难熬呀! 但是,实际上只过了两分钟,赤色革命军的炮击就突然停止了,大地忽然安静下来,雨声显得更响了。 沟里的敌人还没有动弹。又过了两分钟,他们这才直起身子来,探头探脑地向沟外张望了1阵,小声地交谈了几句什么,就转身向小松树林那边走去。 沟底的流水在他们脚下发出哗哗的声音。不1会,他们便走出了水沟,向树林里走去。尤林作了个手势,3个人立即悄悄地跟到了水沟尽头。这里,沟沿变低了,他们伏在湿淋淋的草丛间,紧盯着小树林里的敌人。 孟2虎、田昌茂和谢维忠也迅速跟了上来。 敌人的巡逻小组出了小树林,折向往东走去。那里,是敌人两个山头阵地之间的接合部,是1个布着地雷、设置着铁丝网的峡谷。 敌人在峡谷两侧的山坡上,设置了固定岗哨,布置了交叉火力,监视得很严密。但是,出发前,经过侦察员和8连指挥员反复研究,尤林最后选定了这个敌人自认为严密设防、无法通过的地方,作为越过战线的口子。 刚才,师炮群的炮火按照协同动作的规定,对这个峡谷进行了1次袭击。本来,侦察员们应该乘炮火向两侧转移的瞬间,利用炮火对敌人的压制,迅速通过这个峡谷。可是在水沟里发生的情况,使他们失去了那宝贵的几分钟。 尤林很清楚,现在他必须迅速作出新的决定了。他望着不远处正在畏畏缩缩地巡逻行进的李伪军,小声地、但是十分果断地说:“盯住那几个李伪军,跟上他们走!” 4个李伪军沿着泥泞的小道,在阵地前沿笔陡的山坡下,曲曲折折地向前走去。大雨使他们常常睁不开眼,闪电和雷声又弄得他们心惊胆战,生怕象刚才那样,突然遇到志愿军的炮火袭击。 雨点猛打在石岩上发出的声音,风吹折枯枝引起的响动,都使他们疑神疑鬼,以为从他们背后,或者路旁的什么地方,突然跳出了志愿军的侦察兵。 有几次,他们突然卧倒在路面上,抑止着猛烈的心跳倾听着附近的动静。但是,在他们4周,只有单调的、雨点打着树叶和地面的声音。 于是,他们又爬起来,提心吊胆地向前走去。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又迈出步子的时候,就在他们身后。 2十多米远的地方,6个志愿军侦察员也轻捷地跃了起来,像6条影子似的紧紧跟在他们后面。1进入峡谷,敌人的巡逻兵显然感到比较安全了。他们紧挨着山崖,在布雷区边上1条用电线标出来的小路上,放心地迈开了步子。 听见响动,陡坡上的伪军哨兵突然大声喝问:“奴古西要”?” “大田,709!”为首的李伪军应声说,“他妈的,叫这么响干什么!” “有什么情况? “有什么情况?哼!”为首的李伪军冷笑了1声,“出来5个,还有4个。刚才那阵炮火,算叫我们挨上了!” “我们在这里也没有少挨!……” 那个伪军哨兵大概还想说什么,突然1阵闪电亮过,还没等雷声响起,他就缩进掩体里面去了。 那4个李伪军巡逻兵,走过了布雷区,没有再向峡谷南边走,却沿着1条山坡路,向山头上走去。看样子,他们是走完了巡逻道路,回阵地上交差去了。 尤林和侦察员们紧贴在地面上,手摸着那根标志道路的电线,轻轻地向前匍匐前进。刚才敌人之间的对话,和伪军巡逻兵向山上走去的脚步声,使尤林察觉到,现在,正是敌人戒备最松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领头向前爬去。 前面,在布雷区的尽头,有1条通向东边山腰的汽车路。通过这条汽车路,就到了敌人山头阵地的后方,那里,行动就方便了。 刚刚小下去的雨点,突然又骤密起来。雨声淹没了侦察员们在爬行中发出来的轻微的声音。快接近公路的时候,东面山坡上1个敌人岗哨,用电筒向大雨里的汽车路照来照 去。侦察员们立刻1动不动地伏在路边上。海主振华的脸贴着1片湿漉漉的草地,两只眼睛紧盯着那个晃来晃去的电筒亮光。雨水打在他脸上,顺着眼皮往眼里淌,他拚命眨着眼,仍然1动也不动。闪电1闪1闪地亮着,沉闷的雷声不时响着。他看到,梁队长在他前面不远处卧倒着,草绿色的雨衣和路边的杂草完全混成了1体。 突然,1阵炽白的闪电光亮从半空中迸发出来,刺得王振华眼睛都睁不开。 这次闪电1直持续了56秒钟,然后突然中止。大地显得比刚才更黑了。 短暂的沉寂,预示着1个空前巨大的响雷即将到来。 果然,几秒钟后,半天空里好象天崩似的响起了1声猛烈的炸雷,震得地面都颤动了,东山坡上的伪军哨兵,骤然把脑袋缩进了掩体。 雷声猛烈地持续响着,就在炸雷猛劈下来的头1瞬间,王振华忽然看到,有1条黑影,就像离弦的箭那样,猝然飞过了汽车路。 那是队长尤林······ 王振华几乎没有思索,也跟着1跃而起,飞快地冲过了汽车路。等到雷声平息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卧倒在公路旁1棵粗大的松树后面了。 这个动作进行得那样突然,几乎是1瞬间的事。王振华抑止着激烈的心跳,注视着漆黑的公路。他在想:“不知周班长他们过来没有?” 忽然,有1只手在他腰间轻轻捅了1下,示意他:“跟上!” 这是周班长。 王振华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更没有想到,这位老侦察员1直在关心地注视着他,对他跃过汽车路的敏捷动作,还暗暗地在心里称赞了1声:“好样的!” 侦察员们迅速离开了公路,钻进1片灌木丛,悄悄向敌人纵深插去。半个小时以后,他们进入了离开战线34里路的1座林子里。 这里,已是敌人前沿阵地的后方。梁寒光命令侦察员们停下来,休息片刻。 雨声渐渐地小了。 周良才抹了1下脸上的雨水,带着安详的声调,第1次开了口:“看起来,也得给老天爷记1功!” 雨停了,天际偶而还亮起几下闪电。侦察员们出了树林子,朝东南方1座山头摸去。 据以前侦察得到的情报,李伪军“太极狼”联队的指挥所就设在那座山的半山腰里。梁寒光和周良才研究了1下,决定到“狼”窝里去掏出1条“狼崽子”来。梁寒光带着王振华、谢维忠,成3角形走在前面,周良才带着孟2虎、田昌茂,成直线跟在后面。6个侦察员形成了1支箭头,在黑沉沉的山野里,向敌人心脏射去。 雨后的田野里,1片沉寂。没有夜鸟的叫声,没有草虫的鸣声。 偶然有几只青蛙,在长满杂草的水田里,“咯咯咯咯”地叫几声,又突然停住了。远处,敌人的汽车亮着灯光从公路上开过,雪亮的光柱时隐时现,有时甚至从侦察员们头顶上面掠过。 侦察员们穿过山坡之间的1片水田,又走进1条长满杂树的小山梁。远处山腰上,有1星灯光露出来,那里,1片黑沉沉的林子里,隐藏着“太极狼”联队的指挥所。 侦察员们小心地向前走着。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尤林用白毛巾摇晃了1下,侦察员们1齐卧倒了。 山梁上,突然闪现了几下手电的亮光。接着,又响起了几声急促的枪声。 不用命令,侦察员们立刻作好了战斗准备。他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枪响的地方,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敌人为什么开枪? 1串沉重的脚步声,从山梁那边急促地响过来。离侦察员们隐蔽的地方不远,有1棵大栗树,脚步声到那里停住了。 只听得“扑通”1声,好像是有人沉重地跌倒在地上。 “站住!老子晓得你没有子弹了,还是投降吧!” 1个粗嗓门在2十多米远的1丛灌木后面叫喊着。 曾经刻苦学过朝鲜话的尤林,和“朝鲜话学得呱呱叫”的王振华,1听就明白了。 叫喊的人是李伪军,可是,另外那个人是谁? 第541章 小金木之死 那个伪军又叫喊了1声。 可是,这1次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那个伪军听听没有动静,忽然亮起了1道手电光,朝栗树下射来。 雪白的亮光里,1个身穿人民军制服的朝鲜青年,1动不动地仰天倒在树下。他的胸前,可以看到1片血迹,把半边制服都染红了。 尤林的心陡然1震:难道是朝鲜人民游击队的同志? 灌木丛后面那个粗嗓门的家伙,气汹汹地又喊了1声:“哼,装死!老子开枪啦!” “哒哒哒”!1串子弹从侦察员们头顶上飞过,打得树叶子乱飞。可是,倒在地上的那个朝鲜青年仍然1动不动。 树丛后面那个李伪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用电筒照着地上那个人的脸,迟疑了1会,终于大着胆子走上前来,用脚把那个人的身子踢了1下,就朝后面林子里高喊:“朴参谋!上尉先生!游击队叫我抓到啦!” 后面还有敌人! 尤林作了个手势,命令王振华和谢维忠立刻从两侧向前迂回,悄悄地干掉眼前这个敌人。 王振华早就想这样干了,当他从手电筒亮光里看清了,是1位朝鲜战友被敌人杀害了的时候,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消灭那个装腔作势的李伪军。 就见王振华急速地,不出声地爬着,从侧面接近那个家伙。 这时候,那个李伪军把枪挂在脖子上,弯下腰去,1只手打着手电筒,另1只手伸到那个朝鲜游击队员身上,去搜什么东西。 王振华正要跳起来猛扑上去,但是,就在这1瞬间,1阵闪电亮过,1件不平常的事在他眼前发生了。那个染满鲜血,倒卧在地上的朝鲜战士,突然1跃而起,飞快扬起1柄寒光闪闪的短剑,朝那个李伪军的咽喉刺去。 猝不及防的李伪军,喉咙里发出1声短促的惊叫,就仰天倒了下去。这家伙手里还紧握着电筒,那光亮正好仰射在持剑屹立的游击战士脸上。 侦察员们眼前显出了1张年青苍白的圆脸,和1对圆睁的怒目!但是,他站立不稳,身子摇晃了几下,又差点跌倒。 侦察员们又惊又喜,立刻跳起来,奔上前去。 3振华1把扶住了这位朝鲜同志的身子。 那个朝鲜人民游击队员听见声音,猝然转过身来,1把推开王振华的手。他怒目圆睁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人民军战士是不怕死的!” 尤林1把拉下头上的雨衣斗篷,露出志愿军的军帽,急忙低声说:“东木!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你的战友!” “志愿军同志?!”朝鲜战士难以相信地问。 突然,王振华惊喜地叫出声来:“金昌英?!小金东木!” 这位人民军战士楞了1下,突然间,也惊喜地叫了出来:“小王?真的是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子突然晃了1下,便慢慢地倒了下去。 王振华急忙扶住他,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叫着:“小金!小金东木······” 可是,金昌英已经失去了知觉。 附近山梁上,又亮起了手电亮光,并且传来1串杂乱的脚步声。 见状,尤林立刻命令王振华负责保护朝鲜同志,其他人向两侧散开隐蔽,敌人不到跟前不准动手。 侦察员们迅速分散到树丛后面隐蔽起来,尤林则是拿起伪军手里的电筒,朝快步走来的李伪军晃了几晃。 很快,4、5个身披雨衣的李伪军,迈着大步奔了过来。 “打死了吗?混帐东西,我叫你们抓活的!” 1个口气很凶的伪军官毫不怀疑地走到栗树底下,对尤林说:“人在哪里?” “在这里!” 尤林突然把枪口堵住了伪军官的胸膛,用朝鲜话低声喝道:“不准动!举起手来!” 伪军官大吃1惊,手里的电筒跌到地上,带着惶惑的神情,慢慢地举起了手。 后面那几个李伪军士兵,慌忙向两边树丛里奔去,1面举枪打算射击。可是,还没有等他们枪响,突然从树丛后面伸出了1双双强有力的手,扼住了他们的脖子,几个伪军来不及作任何反抗,就无声无息地被消灭了。 “你们是什么人?”伪军官疑惑地望着黑暗中无法辨认的人影,带着几分恼怒说,“不要误会!老子可不喜欢开玩笑!” “哪里,这样的玩笑我们常常开!”尤林冷冷地说,1把夺掉了伪军官的手枪,“告诉你,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啊?!”伪军官浑身1震,两腿1软,几乎瘫下去。 孟2虎提着他那把锋利的铁锹,大步走过来。他把铁锹往地上1插,抓住伪军官双手轻轻1扭,就把这家伙反绑了起来。 谢维忠和田昌茂踢开了伪军士兵的尸体,分头在山梁上警戒着。 周良才1心记挂着那位朝鲜战友,战斗1结束,他就赶到王振华身旁,带着急切的神情问:“小王,他怎么样了?” 王振华摇摇头,朝鲜同志的头枕着他的雨衣,仍然昏迷不醒。 他又1次俯下脸去,急促地轻声喊着: “东木!小金东木·····” 年轻的朝鲜战友仍然没有回答,孟2虎提着伪军官的后领,像抓小鸡似的把伪军官提到朝鲜同志旁边,轻轻1丢,那伪军官就摔趴在地上了。 尤林望了望昏迷不醒的朝鲜同志,眼里冒着怒火,对伪军官说:“快讲,这是怎么回事?” 伪军官从地上爬起来,腿1软又坐倒在泥泞的土坡上,丧魂落魄地回答说:“这个人,是游击队,我……我们正在……在搜索的……,上头命令叫……叫抓活的……” 经过简短的审讯,这个伪军官招供说,他是“太极狼”联队情报课的上尉侦察参谋,奉命配合北部战斗司令部所属的清剿队和师部特别勤务宪兵大队,搜索活动在鹰嘴峰1带的金钟万游击队,切断游击队通向战线北面的1切线路。 刚才,他带着搜索中队的7个士兵在山上巡逻,发现了这个游击队员,他命令士兵抓活的。可是,这个游击队员十分顽强,打死了他两个士兵,冲出了包围。 他们正在追捕这个已经负伤的游击队员,没想到,突然糊里糊涂的就在自己阵地的后方,被志愿军俘虏了。 “太极狼”联队司令部的军官? 尤林暗暗感到满意,这倒是1条不坏的“舌头”,可以说出不少情况来。但是,敌后的环境不允许他作详细审问,必须尽快把“舌头”送回师指挥所去。 这时候,正在低声呼唤朝鲜战友的王振华,忽然惊喜地说:“队长,他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 后半夜的月亮,从重重叠叠的云层里,时隐时现地露出了1弯银钩,把朦朦胧胧的月光投到山梁上。 在月光下,年轻的朝鲜人民游击队员渐渐的,渐渐的睁开了眼睛,望着蹲到他跟前来的尤林。 “小金!昌英东木!”王振华惊喜地轻声说,“这是我们侦察队尤队长!” 金昌英嘴角上浮起了1丝笑容,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尤林把他按住了:“别起来!别起来!” 金昌英又倒在王振华怀里。 他抬起1只手,吃力地指着胸口说:快……快!快……打开……” 王振华急忙替他解开衣服扣子。 金昌英从贴胸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了1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军用地图,递给尤林。 尤林接过地图,赶紧小心地摊开来。 殷红的鲜血,已经染湿了大半张地图。 “敌人…·部署变更……,美军炮兵……,快到桥朔里找我……妈妈,……联络点……带上这把……剑!……” 金昌英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费劲地抬起右手,想把手里握着的短剑,递给面前的志愿军侦察队长。可是,他的手突然1松,“啪”的1声,短剑跌落在染血的地图上。 “小金东木!小金东木!”王振华急忙叫着。 可是,年轻的朝鲜人民游击队员永远合上了双眼。 尤林站起来,慢慢地脱下了军帽。 王振华放平了金昌英的身子,失神地站起来。突然间,他猛地拔起孟2虎插在地上的铁锹,猝然向那个伪军官转过身去,吓得那个伪军上尉惊叫起来:“志愿军先生!不是我……” 还没等他说完,田昌茂1下子将1条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俘虏呜呜啊啊地挣扎了1阵,看到那个持铲的小伙子并不会杀他了,这才安静下来了。 尤林小心地折好地图,藏在怀里,又拾起了那柄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的短剑,紧紧地握在手里,对着烈士的遗体,小声说:“同志,你就放心吧!” 天上的云海翻滚着波涛,迅速移动着。 1阵强劲的山风吹过,山梁上大小树枝1齐摇动起来,洒下了1阵骤密的、粗大的水点。侦察员们掩埋了烈士的遗体,带着俘虏,踏上了胜利的归程。 前沿通向师部的公路,从无名高地北麓的山谷里伸展出来,穿过2十多里长的平原和丘陵地带,又蜿蜒地向白易山脉的崇山密林里伸去。 第542章 欢送会 公路两旁,是1排排高大的钻天白杨,和1片片平坦的稻田。 东1个西1个的大炸弹坑,积满了浑水,被车灯1照,看起来就像是镜子似的闪着反光,在黎明前的田野里显得格外地惹眼。 天还并没有放亮,后半夜的东南风,把满天的云层吹散了,显出1片暗蓝色的天空。 月亮象1弯淡淡的影子,悄悄地停留在西边天际上。 寂静的夜空里,偶尔远远地传来几声清脆的防空枪的声音。 接着,敌人的夜航机响着沉重的喘息声,在天空中飞过,渐渐远去。 敌机刚刚飞过,公路上立刻又恢复了1片人欢马叫的热闹景象。 头上顶着草袋包的朝鲜妇女,背架上驮着子弹箱的朝鲜老大爷,带着兴奋的神情,急急忙忙在公路两侧向前走着。 驾车的志愿军驭手,吆喝着浑身汗湿的马匹,拖着1箱箱沉重的家伙,1辆接1辆欢快地奔过插满了伪装树枝的汽车,又亮开了大灯,不住地鸣着喇叭,小心地在人群中行驶。 有辆汽车的轮子突然陷进了烂泥坑里,在那里打滑了,不用招呼,车子两旁的朝鲜老乡和志愿军战士,就马上涌过来帮着推车。 只听得有人吆喝了1声:“1、2、3,加油!” 车轮子1挣扎就上了路,于是,汽车欢快地响了几声喇叭,又向前开了。 1阵巨大的隆隆声响了过来,人们回头1望,兴奋地叫了起来:“坦克!我们的坦克来了!” 站在3岔路口中间指挥交通的人民军女战士,脸上泛着笑容,威武地挥了1下小旗,坦克吼叫着,隆隆地开过去了。 炮塔旁坐着的人民军战士,大声向正在路边行进的志愿军同志打着招呼,志愿军战士也笑着向他们挥手。 和无数条通往前沿的道路1样,在这里,中朝两国的人民和军队,汇成了1股力量的洪流,向着前方滚滚流去。 忽然,人群中有1个朝鲜少年,惊喜地对他身后那个推着独轮车的朝鲜老大爷叫:“阿爸吉,快看啊!侦察兵,志愿军的侦察兵!” “啊依咕!还抓来了1个李承晚!”旁边1个圆圆脸的朝鲜姑娘也赞叹地叫了起来。 他们的叫声,引起了公路两旁的朝鲜老乡和志愿军战士的注意。 大家朝前望去,果然,在汽车灯光里,1小队志愿军战士迈着大步,从人群中迎面走来。 他们中间,还夹着1个垂头丧气的李伪军俘虏。 人们的情绪顿时更加活跃了…… 正在疾步行进的志愿军队5中,1个扛着机枪的战士,笑嘻嘻地向侦察员们伸伸大拇指,还特意停下来看看那个浑身泥浆、狼狈不堪的伪军官,大声说:“嗬,还是个官儿哪!李承晚那龟孙子,躲在美国干爸爸的裤裆底下,破坏停战,还叫喊要‘单独北进’,就凭这样的草包呀?” 侦察员中间,1个额头上刻着皱纹的老战士,笑眯着双眼说:“你可不知道,同志,他这也是‘单独北进’嘛,名符其实!” 人们欢笑起来,曾经多次受过美李匪军蹂躏的朝鲜老乡,看见那个伪军官的鬼样子,顿时1个个心头火起3丈高,有的吐口沫,有的恨恨地指着伪军官的鼻子痛骂。 那个伪军官拚命低下头,踉踉跄跄地走着。 1辆敞篷的军用吉普车,亮着头灯,从人群中开过来。坐在车上的1个中年的志愿军同志不停地叫着:“老乡们,哟包吵,请让1让!” 看到押着俘虏迎面走来的侦察员,吉普车“嘎”的1声停住了,车上的志愿军同志高兴地喊:“尤林!快,来上车! 1听声音,尤林就知道,那是师侦察科丁科长。 他上前敬了个礼,马上就招呼侦察员们上车。丁 科长把自己的坐位挪出大半边,把尤林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汽车鸣了几声喇叭,小心地退到岔路口,在那位威武地挥着小旗的人民军女战士跟前掉转了头,直向师部驰去。 在吉普车引擎发出的嘈音中,丁科长贴近尤林的耳朵,大声说:“接到你们从8连打来的电话,师长很高兴,连觉都不睡了,准备要亲自审问俘虏哪!” “怎么,首长又熬夜了?”尤林关切地问。 “可不是,昨天晚上,政委从军里回来了,连夜召开了师组织委会,1早又到团里去了。 师长刚要去打个盹,听说你们胜利回来了,马上要我跟车来接你们。” 丁科长的声音里流露出抑止不住的兴奋心情,他从口袋里掏出1份电报,交给尤林说:“你先看看这个!” 尤林接过电报,在跳动的车座上,打着手电,看了电报。 电报是兵团司令部直接打到师里的,上面写着:“据悉,敌人为配合其在停战谈判中的无理要求,正在进行大规模部署变更,并从日本美军基地密调特种兵部队,配置在你部正面。希立即组织捕俘,查明上报。兵司。” 尤林看完电报,把它交还丁科长,沉思地说:“怪不得,这1阵来敌人拼命加强反侦察活动,果然又在捣鬼!” “在谈判桌子底下磨刀,这是他们的老1套!”丁科长藏好电报,望望公路两旁川流不息的运输队5,意味深长地说,“毛首长说过,敌人在磨刀,我们也要磨刀。你们抓这个‘舌头’,正是时候!” 尤林明白丁科长的意思,感到十分兴奋,竟觉得车子开得太慢了。 吉普车拐了1个弯,转入了1条山沟,在1条隐藏在树丛里的小公路上,加快速度向山沟深处开去。 迎面的疾风,吹得侦察员头上防空圈的枝叶呼呼作响。 拂晓的风是潮湿的,清新的,带着松脂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 田昌茂用鼻子大声呼吸着,兴奋地对孟2虎说:“喂,2虎子!你说说,师首长派车来接咱们,立等着审问‘舌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你说嘛!”孟2虎在吉普车的颠簸中,半合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说说,公路上人来人往,汽车坦克朝前开,粮食弹药往前运,又意味着什么?”田昌茂接着问。 “你说嘛,意味着什么?”孟2虎索性合上了眼,爱答不理地说。 “你再说说,敌人近来搞那么多鬼名堂,又放烟幕又打炮,这又意味着什么?” 孟2虎被问得不耐烦起来,突然睁开眼睛来说:“你哪来的这么多‘意味’?怪不得人说你改了姓!” “改了姓?”田昌茂被说得莫名其妙。 “对!改姓小,叫小参谋!”孟2虎得意地奚落了田昌茂1句。 “2虎子你呀,你爹妈光顾着给你长个子,忘了给你长脑子!”田昌茂毫不生气地反攻着,神秘地眨眨眼,附着2虎的耳朵说,“告诉你,这1切呀,意味着我们就要狠揍敌人了! “你这个小参谋,又提升参谋长啦?俺就不信!”孟2虎板着脸说。 “不信?!哼,要不是这样,我把我这个田字倒挂起来!”田昌茂赌咒发誓地说。 “倒挂起来也不信!把你那个田字捶圆了,绑在汽车轱辘上打转转,俺也不信!” “那你说,意味着什么?你倒是说呀!”田昌茂有点冒火了。 “叫俺说?”孟2虎故意慢吞吞地说,“俺说呀,敌人要挨我们的狠揍了!” 车上的侦察员们,哄的1下都笑了。田昌茂也笑了,狠狠地在孟2虎肩上捶了1拳。 1路上很少开口的王振华,也无声地笑了。他坐在他的小背包上,1只手抓住周班长的肩膀,随着车身的跳动,身子不住地左右摇晃着。 他觉得,他新加入的这个侦察员的战斗集体,也同他那个8连2班1样,是个友爱的、融洽的、活泼的革命家庭。 他身旁这个亲切的、在昨晚侦察过程中处处关心他的老班长,同2班那个也是上了年纪的,有点婆婆妈妈的班长,又是多么相象。 1个多小时前,当他和侦察员们带着那个吓得半死半活的“舌头”,回到自己阵地上的时候,他发觉,班里的同志都守在堑壕里,同眼睛熬红了的吴指导员和赵连长1起,在等候他们回来。 1见到王振华,他们几乎将他抬了起来。回到班里,他看到,2班长已经替他打好了背包,背包的背面,插着1双崭新的、用麻线纳得结结实实的老布鞋。 那是前不久,2班长那位“孩子他妈”从祖国寄来的。 当时,王振华抢到手里,穿在脚上试了试,刚好合脚,就嘻嘻哈哈地说:“班长,咱俩脚1般大,我帮你穿吧!” 2班长冷不防地1把抢回去,乐呵呵地笑着说:“想得美!这是孩子他妈送的,懂吗?你小孩子家,长大了会有人送的!” 现在,这双老布鞋,整整齐齐地插在交叉成井字形的背包绳中间了。 王振华急得刚要说什么,2班长却拖住他说:“同志们,咱们的欢送会开始了!” 十2个战友,挤在坑道里,开了1个简短的欢送会。 第543章 会议分析 会议虽然简短,可是充满了战士之间那种淳朴的,只有在战斗中,生死在1起的人们才能体会到的深厚情谊。 当战士们替他背着背包,簇拥着他,把他送回侦察员队5里的时候,他心头涌起1股突发的,留恋不舍的感情,眼眶1热,眼泪差1点就涌出来了。 王振华的沉思,突然被周良才打断了。 班长碰碰他的胳臂,挨近他的耳朵问道:“小王,那位朝鲜同志临牺牲时候讲的几句话,你都听清了吗?” “听清了,他讲出声来的,都听清了!” 1提起那位牺牲在他怀里的金昌英同志,王振华脑海里,立刻又重现了这位朝鲜战友从地上猛跃起来,奋剑猛刺敌人的情景。 金昌英费力地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语,就像是还在耳边响着。 “他说到桥朔里找他妈妈?”周良才又问。 他没有发觉,他已是第2次这样问王振华了。 “是桥朔里,还说带上那把剑!”王振华不安地说,生怕自己听得不准。 “班长,有桥朔里这个地方吗?” “有,有这个地方,就在上驿川大桥北边。我到过这个村子,还认识那里1位阿妈妮!” 周班长轻轻自语说,“放心吧,我们1定能找到她!” “去找金昌英的妈妈?” “对!你看吧,上级1定会派我们去找的,找到她,就会找到游击队!”田昌茂接过话来说,他又开始“参谋”了。 “太好了!班长,1定把我带上!”王振华急切地说,“我1定要去见见金昌英同志的妈妈!” “瞧你急的,1见风就是雨!”周良才轻轻地笑了1下,又问道,“小王,你是怎么认识金昌英的?” 王振华把嘴巴凑近周班长的耳朵说:“今年春天,有1次,我和班里的大老郭1起,乘黑摸到河对岸去,开展夜间狙击活动。 我们刚摸到那几间破房子旁边,大老郭就踩响了1个地雷,负了重伤。 这1来,阵地上的敌人发觉了,机枪步枪1齐向我们开火,照明弹1个接1个朝我们头顶上飞。 我背着大老郭急忙向河边撤,还没走多远,就听得背后敌人哇啦哇啦叫喊着追了上来。 正着急呢,忽然间,我们左面1条水沟里响起了冲锋枪的声音,有人用朝鲜话向我们喊:“东木!快,这边来!” 我心里1喜,1转身就向左边的水沟奔去……” 王振华的话突然顿住了,因为吉普车拐了1个急弯,越过1个充满泥浆的凹坑,猛跳了两下,突然刹住了。 眼前,在1片苍郁高大的落叶松林里,出现了许多伪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草屋。军用电话线向林子的4面8方拉去,师部驻地到了。 师指挥所设在林子尽头1个陡削的山坡下,宽敞的,用粗大的落叶松树干筑成的防空掩蔽部里,电灯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电是师部工兵连用缴获的柴油发电机发出来的,通夜不曾熄灭。 墙上那幅巨大的,用十几张小地图拼接起来的作战地图,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无数象放大了的指纹似的,弯弯曲曲的黑线,在这些黑线的某个部位,用红蓝铅笔粗大的线条,标出了敌我阵地的形势。 通常遮掩着这幅作战地图的帐幔,现在还拉在两旁。没有完全消散的烟雾,使掩蔽部里充满了烟味。 这些,都是师组织军委刚刚开完的那个重要会议留下来的痕迹。 开会的人都走了。 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师长,1个人俯在屋子中间的长方桌上,用1枝很粗的红铅笔,正在修改1份关于部队进入进攻出发地位的运动方案的命令。 这是他根据刚刚开完的师组织军委的决议,口述给作战科长,并由作战科长拟成书面命令的。 即将展开的那个伟大的,将使举世瞩目的战略反攻,使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也感到异常兴奋。 虽然,在这个宏大的攻势里,他这个师只不过是其中的铁拳之1,但是他明白,这将是致命的1拳。所以,他心情兴奋,毫无倦意。 门外,吉普车刹车时发出的“吱嘎”声,使他抬起了头。 随着1声响亮的“报告”声,掩蔽部门上的雨布1掀,尤林和丁科长同时走了进来。 “报告5十1号,我们回来了!捉到敌人军官1名。”尤林敬礼报告说。 “好,辛苦了!”师长直起身来,大步走向前去,同尤林紧紧握了握手,1只手挽着尤林的肩膀,把他拉到桌子旁,高兴地说:“来,先坐下!听说,抓到的还是敌人1个侦察参谋?” “是的,是在敌后6里路的山梁上抓到的。当时,这个伪军官带着1伙伪军,正在追捕1位朝鲜人民游击队的同志,打算捉活的!” 师长爽朗地笑了起来。 “有意思!打算捉活的,反被活捉了,那位朝鲜同志呢?” “他被敌人打中了胸部,牺牲了!” 尤林低声地回答说从怀里掏出那份染血的地图和短剑,小心地双手递给师长。 “地图?” “这是朝鲜同志临牺牲的时候,交给我们的。当时,他还断断续续地讲了几句话。 “几句什么话?’ “他说,敌人……部署变更……美军炮兵……,快到桥朔里找我妈妈……联络点……带上……这把剑!” “剑?!”师长拿起短剑,注意地审视着。在雪亮的灯光映照下,短剑发出耀眼的光芒。 用纯钢铸就的、异常锋利的剑身,比侦察员们通常携带的匕首略长1点。 紫铜的剑柄上,镶嵌着7颗小小的,金色的5角星,组成了北斗星座的样子,另1面刻着7个朝鲜字。 剑柄顶端的小环上,系着1块小小的红绸帕。 师长拿着短剑,反复凝视了1阵,轻轻放下,又小心地打开那张被鲜血和雨水粘在1起的地图。 地图角上,却用中文写着“急!急!急!”3个草字。 没有染上血的地方,还可以看出1些铅笔标的记号,可是地图的大部分已是1片模糊,无法辨认了。 师长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在图上来回察看了1阵,又把它放下了。 “敌人……部署变更……美军炮兵……”师长轻轻自语着,抬起头来问:“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我们刚刚到达那条山梁,就听见枪声,这位朝鲜同志已经负了重伤。 刚刚调到我们侦察队的王振华同志认出了,他是朝鲜人民游击队的金昌英同志,今年春天,曾经在缓冲区掩护过他们……” “哦!就是帮助8连两个战士脱险的那位朝鲜同志?我听说过。”师长沉重地点点头,“这么说,他是金钟万游击队的。友邻人民军师团部同金钟万同志的电台联系中断几天了,他1定是金钟万游击队派来送情报的。” 师长又拿起放大镜,再1次仔细地在地图上察看着。 尤林1声不响地望着师长,因为天热,师长只穿着衬衣,没有戴帽子,花白的头发在强烈的灯光下闪烁着。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可是精神抖擞,就象年轻了十多岁。 尤林从以往的经验里感觉到,要打大仗了! 在沉默中,师指挥所里1片紧张繁忙的战前气氛更显得强烈了: 掩蔽部左侧的电台室里,传来1阵阵急促的、连续不断的电码信号声。 它尖声尖气地响着,就象早晨林中的鸟叫那样,使人觉得那是无线电收发报机在用1种神秘的语言交谈着。 接着,手摇马达轻微的嗡嗡声响起来了,女报务员拍动电键的哒哒声也响了起来; 掩蔽部右侧的作战科里,参谋人员在电话上的叫喊声,更可以清晰地听见:“……嗯,敌人利用早晨的大雾试炮,向2营阵地发射炮弹……多少发?” “兵站!兵站!要抓紧时间哪!什么?……敌机又在炸桥?……” “黄河,黄河,你说大声点!·…嗯,在今天清晨4点钟以前,已经全部到达指定地点……” 师参谋长从电台室里匆匆走出来。他手里拿着1份电报,兴奋地对师长说:“5十1号,刚才兵司来电报,我们左邻的人民军部队于昨夜两点,拿下了552·8高地,打退了敌人的7次反扑!” 他说着,走到掩蔽部墙上的军用作战地图前,用红铅笔把战线中的1个点圈了过来。 “552·8高地拿下了?”师长也走到地图跟前,用手里的放大镜在地图上指着:“这可是在敌人门口打下了1个钉子。人民军同志这1拳砸得狠,开辟了有利的进攻出发地位!” 尤林同丁科长兴奋地对望了1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参谋长又接着说:“还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刚才广播,中断了十9天的板门店停战谈判,今天又复会了。” “今天?”师长望了1下墙上的日历。 日历上,醒目的黑体字标着:1953年7月十日。 他笑了笑:“这么说,克拉克的部署还没有完全调动好罗!” “哼,漂亮帝国主义的规律就是这样,战场上碰破了头,它就回到谈判桌上来!”参谋长也冷笑了1下说。 第544章 我是革命军 “1面就在谈判桌子底下磨刀子!”师长轻蔑地说,指了1下桌上那幅染血的地图:“你看!” 参谋长从师长手里接过放大镜,察看着地图。 1个戴眼镜的参谋,从作战科匆匆走过来,报告说:“5十1号!黄河部报告,他们经过两天两夜的强行军,已于今天清晨到达黑龙里,正在结集待命!” 师长点点头,说:“命令他们,发扬艰苦顽强的作风,不要停留,继续前进,今天晚上十点以前1定要进入发射阵地,作好战斗准备!” 戴眼镜的参谋有点犹豫地说:“5十1号,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 “是不是认为恢复了谈判,就可以让部队松口气啦?不!必须抓紧时间作好战斗准备,才能粉碎敌人的新阴谋!”师长严肃地说。 “”是,明白了!”参谋答应着走去。 师长朝尤林转过身来,说:“尤林,你把俘虏带进来!!你这个土造的翻译,就给我当‘翻译官’!” “是!”尤林应了1声,向掩蔽部外面走去。 丁科长拉好帐幔,遮住了作战地图。 俘虏带进来了,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刚才,侦察员们给他吃了两个塞着咸菜的馒头,他已经不象原来那样吓得半死半活了。 走进掩蔽部,他用小而无光的眼睛望了望桌子后面威严的师长,低下了头。 师长严厉的目光,向俘虏注视了1会儿,问道:“你是‘太极狼’联队的侦察参谋吗?” “是的,长官!”俘虏赶紧立正回答说。 “是你带领士兵,杀害了朝鲜人民游击队的战士吗?” “是!啊……不……不是!”俘虏惊恐地分辩说,“我1再命令士兵要抓活的,不准打死那个游击队员!” “嘿嘿……”师长冷笑了1下,“为什么?” “因为联队长命令过,发现游击队员或者你们的侦察兵,都要不惜1切抓住活的,送到师部去。还说这是师长先生亲自下的命令,因为新来的美军顾问要获得精确的情报。” “新来的美军顾问?”师长眉毛动了1下,“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俘虏连连摇头说,“我只听说,这个顾问的名宇叫克莱斯,是个上校。他是美军第8军军长泰勒派来的全权代表,负责指挥我们部队和美军的配合行动。” “唔……这个美军顾问还给你们下了什么指示?” “听说,顾问来到之后,第1个指示就是派师部特勤宪兵大队,配合北部战斗司令部的清剿队,肃清鹰嘴峰1带的游击队。” “你是听什么人说的? 俘虏回忆着,道:“联队长白万洙说过。还有,师部特勤宪兵大队的大队长李承义也说过。前天,我到师部去,他对我说,他是负责肃清鹰嘴峰1带游击队的指挥官,5天以前,还同游击队在鹤见洞打过1仗。”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还说……已经把游击队消灭了。”俘虏吞吞吐吐地说,又赶忙讨好地声明,不过,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什么原因?” “因为李承义好几次都吹牛说,游击队消灭了,游击队不存在了。可是过不了几天,游击队又来袭击我们的军车,烧我们的弹药仓库。” “那么,现在游击队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真不知道。”俘虏又摇摇头。 沉默了1下,师长突然把审问的话锋1转:“你说刚从日本基地调来的美军特种兵部队,那他们的配置在什么地方?” 俘虏脸上现出了惶惑的神情,道:“你是说‘眼镜蛇’炮兵部队吗?连这个你们都知道了?” 尤林把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时候,不由得注意地朝师长望了1眼。 “眼镜蛇”炮兵部队?这个名字还是第1次听说。 可是,师长却声色不动地厉声说:“回答我的话!‘眼镜蛇’部队的火器配备、部署地点?” “这个,我不知道。” “你是不想说吗?”师长的眉毛1抬,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 “不不……不!”伪军官慌了,大粒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连连说:“志愿军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志愿军捕虏儿宽待,我的明白!我知道的通通肯讲!” “那你是怎么知道‘眼镜蛇’部队的?” “这件事我是昨天才听联队参谋长讲的。他说这个消息本身就是绝对的秘密。美国顾问有命令,除联队长和参谋长之外,就是联队司令部的其他长官,也都不准打听和谈论这件事。” 看样子,这个“舌头”对于“眼镜蛇”部队的事,不可能说出更多的情况了。师长叫侦察科丁科长把俘虏带下去,继续详细审问。 俘虏带走以后,师长拿起桌上的铝质香烟盒,拿出1枝烟来,在烟盒上轻轻顿着,沉思地说:“‘眼镜蛇’部队?这倒是个新情况!敌人对它这样保密,看样子又把它当作1张什么‘王牌’了。” 参谋长用手指点点那张染血的地图,说:“很可能,朝鲜人民游击队的同志,已经发现了敌人的阴谋!” 师长点点头,用打火机将烟点燃了,1抬头,忽然看到尤林站在那里,神情激动,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尤林,你有什么想法?” “报告首长!我觉得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好!” “哦?”师长诧异地说,“为什么?” “首长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抓1个了解情况的‘舌头’,这个‘舌头’没有能够提供最重要的情报!” “还有这样看问题的?”师长笑了起来,用手指头点点尤林,“我晓得你肚子里又有什么在作怪了,还不是变着法又想要任务,是不是?” “是!我要求首长派我们再次到敌后去执行侦察任务,把敌人部署变动的情况,特别是这个‘眼镜蛇’部队的情况,彻底搞清!” 参谋长在1旁说:“对!有这个必要!时间很紧了。我建议,再给他们配上1部小型电台,通过战线以后,尽快找到游击队,1起把情况查明,并且随时把敌情的变化,通过电台发回来。” 师长用力地吸着烟,沉思着。掩蔽部里又陷入了1片沉默。 窗外,师部通讯员把遮光的雨布卷了起来,顿时,1片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好,就这么办。”师长把烟头1掐,对参谋长说,“打个电话给政委,把刚才审问的情况告诉他,征求1下他的意见。 “好的。”参谋长答应着,走进作战室去了。 掩蔽部里只剩下了师长和尤林两个人。师长指指桌旁1条板凳说:“来,坐下! 尤林坐下了,他明白,师长又要象往常那样,严格地考问他深入敌后的侦察方案了。 果然,他1坐下,师长的问话就开始了:“你通过什么办法去找游击队呢?’ “周良才同志到过桥朔里,认识1位姓金的阿妈妮。我们带上金昌英这把短剑,首先到桥朔里去找到金大娘,通过她,就能找到金昌英的妈妈,很快找到游击队。” “嗯。你谈谈,你打算怎么行动?” 尤林胸有成竹地说:“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正面敌人防守区域里,新调来的增援部队较多,单位多,人员杂,我打算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带上1个侦察班,化妆成李伪军,直奔桥朔里。我们都学了朝鲜话,即使遇到敌人,也可以应付。” 说到这里,尤林带着几分调皮的神情微笑了1下,问道:“首长,刚才我这个‘翻译官’当得怎么样?” “唔……要得,不错!”师长突然想到刚才是由尤林做的翻译。 他译得那样流利和自然,使师长不知不觉中竟忘了他是个“土翻译”。 现在1提起,师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不出,你这个土翻译还真有点像!你们侦察队有多少人学会了朝鲜话的?” “说得好1点的有十几个,全队同志1般的都会讲1些。学了朝鲜话,做侦察工作,做群众工作都方便多了。” “好,应当这样,你们这种革命积极性应当受到表扬!” 首长的夸奖,使尤林反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们不过是按照首长的指示去做的就是了。你不是常对战士们讲,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为人民打仗,靠人民打仗。在朝鲜,我们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依靠的是朝鲜人民。1个志愿军战士,特别是1个侦察员,对朝鲜人民的语言不熟不懂,是不行的! 所以我们把学朝鲜话,当作1项政治任务来完成的!”尤林说道。 师长满意地点点头,在掩蔽部里来回踱了几步,脸色又严肃起来。 “你的打算很好,不过从俘虏刚才的口供来看,敌人是很狡猾的,那个叫做什么克莱斯的漂亮国顾问1到,就采取了很多措施,预防我们的侦察活动。 尤林哪,你要充分意识到,你们的任务是极其艰难危险的!这绝对不是儿戏!” 尤林霍地站了起来。 “请首长放心,”他挺直了身子,坚定地回答说:“我是1个赤色革命军!” 第545章 悲惨的过去 窗外,夏天早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叶松枝丫,从侧面射到尤林身上,就像是剪影似的显出了尤林挺立的身影,和他那轮廓分明的脸部侧影。 革命军市长官觉得,在阳光里,这个年轻的侦察队长,好像浑身都在闪发着光芒,显得格外英武坚毅。 眼前的情景,就象幻觉似的,骤然间触动了师长的记忆。 那是4年前的事了······ 初春时节,赤色革命大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捣毁了蒋某人部队的大本营,包围了上海滩,解放了苏杭地区的老百姓,革命军势如破竹地向浙南赣东挺进着。 当时,高师长还是这个师的副师长,正率领1个前锋团日夜追击望风溃逃的青天白日军残匪。敌人1个团的部队逃进了地势险峻的伏牛山,妄图据山顽抗,继续残害当地老百姓。 部队必须继续向前疾进,赤色革命军委决定留下高副师长率领的这个团,尽快歼灭这股敌人。当时,摆在高副师长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必须迅速查明隐藏在伏牛山区这股敌人的确切行踪,以便1举歼灭干净。 高副师长对伏牛山区并不陌生,抗日战争时期,他曾经在这1带同敌人战斗过。 45年冬天,赤色革命军北撤,才同部队离开这里。 4年的时间李,革命形势有了飞跃的发展。当年,冒着凛冽的寒风,含着热泪送走赤色革命军的江南人民。如今,又含着喜悦的泪花,迎回了当年的赤色革命军。现在,已经是浩浩荡荡,所向无敌的赤色革命军了。 回到这个熟悉的地区,听到熟悉的地名,特别是老乡们以尊敬的口气谈起坚持敌后斗争3年多的江南人民游击队,又听到那些熟悉的战友名字的时候,高副师长心情激动,感慨万分。 他立刻设法同地方革命军和游击队的同志接头,决心依靠他们的协助,迅速解决这股残匪。 部队连夜向伏牛山区进发,拂晓时分来到1个名叫竹溪桥的山村。 这是4月下旬1个略带寒意的清晨,刚刚露出笑脸的太阳,从竹林后面透射出无数道金光。 团部侦察股丁股长忽然跑来向他报告说,当地游击大队的李政委带着1个游击队员来找部队首长。 高副师长马上迎向前去,在1条山溪的拱形石桥旁边,站着两个便装带枪的同志。 1个是胡子浓黑的中年人,身穿灰布中山装,斜挎着驳壳枪。另1个不过2十来岁,背着1支老掉牙的79步枪,穿着对襟布纽扣的上衣,粗布裤子上补丁叠着补丁,腰间扎着1根显然是缴获的牛皮腰带,头上戴着1顶灰白的、革命军战士当年戴过的军帽,只不过把两粒扣子换上了1颗布缝的红5角星,脸虽然清瘦,可是英气勃勃,眉宇之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那个挎着驳壳枪的中年人,同高副师长1见面,两个人都楞了1下,几乎同时失声叫了出来:“老高!” “老李!” 分别了将近4年的战友,含着泪水紧紧地拥抱到1起。 还没有来得及诉说什么,李政委就对那个背着79步枪的年轻人说:“阿光!你怎么,不认识了? 年轻的游击队员早已两眼泪花了。 他含着泪水,重新向高副师长敬了个礼,叫了1声:“首长高叔叔!” 高师长1时记不起这个叫他叔叔的人是谁了。 他惊讶地望着这个精神的小伙子:“你是·····?!” “他是尤老港刚家的大林子呀!”李政委在1旁说,“你不记得啦?打县城那1次,还给你们当过小侦察员的哪!你们撤离江南的时候,他在你屁股后面跟了5里路,吵着要参军,要跟你们走的嘛!” “哦······长得这么高大了呀。”师长恍然大悟地说。 眼前这个英俊的游击队员,同4年前那个北风呼啸,雪花纷飞的日子里,穿着破棉袄,冻得嘴唇发紫,可是仍然紧紧跟在部队后面要求参军的那个矮小瘦弱的大林子,已经完全成了两个人了。 高师长抓住他的手,欣喜地打量着他说:“那时候,因为你太小,我没有同意你参军,你对我还有意见哪!是吧?” 师长哈哈大笑起来······ 尤林擦了1下泪花,也笑了。 “你家里人都还好吧?”师长又问。 “你们走后不久,就叫保安团那些狗东西给害了!”尤林垂下了头说。 笑容从高师长脸上骤然消失了,他的心顿时1沉。 游击队李政委告诉他说,革命军走后,当地乡亲立刻陷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狱,受尽了青天白日军反动派的残酷迫害。 就说眼前这个竹溪桥村吧,3百多口人的村子,现在只剩下了5十多人,还都是老弱妇幼。 有1次,敌人包围了村子,从床上拖起了正在生病的尤老刚,逼着他说出游击队的地点,交出曾经给新军当过“小侦探”的儿子大林子。 这位不屈的老人,白发颤动着,用手指着胸口说:“你们就是杀了我,我心里头也还是向着新军啊!我儿子早跟新军走了!” 保安团的连长气得脸色发白,拔出手枪,对着老人连开了两枪。可怜,辛勤劳作了1辈子的老人,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朝着北方,用尽最后1口气喊:“新军快回来吧!” 十岁的阿秀和8岁的阿菊看见阿爸跌倒在血泊之中,哭叫着扑上去,抓住保安团连长的手就咬。这个豺狼成性的刽子手,又朝这两个小姑娘开了两枪。阿秀和阿菊也倒在她们阿爸身边了,手里还紧紧捏着小拳头。 就在这1天,村里2十多个人被敌人叫做“**分子”,当场开枪打死了,尤老刚家的房子被放火烧毁了。当时,尤林光躲在后山的竹林边上,望着村里熊熊的大火,听着亲人被惨杀的枪声,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他的手紧紧抓着1棵竹子,“咯嚓”1声,手腕粗的竹子被折裂了。 当天晚上,他提着从灰烬里挖出来的1把柴刀,同村里几个青壮年1起,上伏牛山找游击队去了。从此,尤林成了游击队里1个优秀的,最坚定的战士。 李队长的叙述,使高副师长心里交织着悲愤和仇恨的怒火。就在溪边石桥旁1块洗衣的大石板上,他们摊开地图,研究了消灭逃入伏牛山的青天白日军残匪的战斗方案。 他们决定,在正面攻击的同时,由侦察股丁股长带领1个侦察排,抄山间小路直插敌人团部,在战斗发起后,立即捣毁敌人指挥机关。 这就需要游击队派出1个有战斗经验的,熟悉伏牛山地理的同志,为侦察排带路并1起战斗。 “报告首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站在1旁的尤林突然大声说。 “好,我看就让大林子去吧。”李政委说。 “小鬼,这个任务可是很艰巨的哟,行动要秘密,又要迅速,否则,就不能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敌人。明白吗?”高副师长郑重地说。 年轻的游击队员挺直了身子,严肃地、坚决地回答说:“请首长放心,我赤色革命队员,保证完成任务!” 高副师长喜爱地望着这个当年的“小侦察员”,因为长期的、艰苦的游击生活,他的脸是清瘦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可是补得严严整整,洗得干干净净。 竹林背后射来的阳光,像剪影似的显出了他挺立的身影和坚毅的面部轮廓,使得这个年轻的游击队员仿佛浑身都在放光。 这个形象,深刻地、不可磨灭地印进了师长的脑子里······ 现在,尤林坚定的声调和挺立的姿势,使师长脑海里突然重现了4年前竹溪桥旁的情景。在这1瞬间,师长仿佛看到了部队里许许多多英雄战士所走过的道路。 尤林同他们1样,踏过了1条用血和泪铺洒的道路,走进了革命队5。他那严肃的谨慎的外表里,蕴藏着1团烈火似的阶级仇恨。 在赤色革命军首长思想的哺育下,在严酷的斗争岁月里,他早就已经把这满腔的仇恨,化成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大无畏的精神。 师长相信,为了解放全中国千千万万像他这样的受苦人,就是面对着刀山火海,他也会这样说:“请首长放心,我是个赤色革命队员!” 骤然间,师长心头涌起了1股强烈的感情,很想对这个年青的侦察队长说几句不平常的话。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摆了1下手,简简单单地说:“好吧!你们先回去,抓紧时间休息睡觉!” 尤林敬了礼,转身向外走去师长又把他叫住了:“等等,小陈!” “到!”师部通讯员小陈应声从门口钻了进来。 “朝鲜老乡慰问的桃子呢?都拿来!”师长对小陈说。 “是!”小通讯员1阵风似的跑出去了,不1会就端来了1脸盆又白又红的大鲜桃。 师长对尤林笑笑,说:“这是昨天下午,赤色革命军组织上会送来的慰问品。看我们不肯收,里革命军员长1再说,这是3年前他们从中国引进的1种新品种,今年头1次结出桃子。虽然不多,可是天伙几决定要首先送给志愿军同志尝尝,每个桃子都是1颗心呀!师部同志很感动,决定收下来,送了1些给医院,还留了1些,是给你们的······” 侦察员们回到侦察队驻地的时候,太阳已有1竿高了。 第546章 桃子 正在山坡上的1棵大栗树下站岗的哨兵,向尤林报告说副指导员带领全队同志,到3里路外的花明里,帮助当地朝鲜老乡给稻田除第2遍草去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伙房里已经给执行任务回来的同志们准备好了罐头肉馅的包子,副指导员还留下话说,尤队长和同志们回来以后,希望他们抓紧时间洗澡、吃饭、睡觉。 尤林让周班长带侦察员们回班里去休息,并且告诉周班长,王振华就编在他们班里。 看着侦察员们簇拥着新来的同志,亲亲热热地向班里走去,他这才往队部的防空洞走。 队部的防空洞设在半山腰上,他们建的防空洞和最前沿的坑道不1样,并不是挖进山里的洞子。 侦察员们在山坡的斜面上,劈出1个个又深又宽、足有朝鲜老乡1幢屋子那么大的凹坑,在凹坑中间和4周立上木柱。 柱上架着粗大的落叶松树干,斜钉上杂木棍子,铺上树枝和茅草,糊上泥巴就成了屋顶。 墙壁是用黄荆条编成的,也糊上同山坡1样颜色的泥巴。 门口两旁还开着窗子,从外面看过去,这些防空洞倒象1间间被山凹拥抱着的灰色或黄色的房子。 队部这间灰色的“房子”门前,有1片小小的平地,两棵高大的枫树,像两把绿色的大伞撑立在坡边上。 枫树下,有1张木板钉成的4条脚都固定在泥土里的长条桌子,和两条同样是固定的木凳。 桌上放着1只用鸡蛋粉桶子做的白铁开水桶,旁边摆着1只朝鲜老乡叫做“帕嘎奇”的葫芦水瓢。 地面上打扫得干干净净,连1片树叶子都看不到。 防空洞里面,是1排杂木棍子架成的大通铺,铺草上面垫着雨布和雪白的床单,草绿色的军用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整齐地摆成了1条线。 尤林和正、副指导员,连部的文书、司号员、通讯员住在这里。 靠窗的木板桌上,放着1叠毛首长的著作和兵团政治部印发的战士学习材料,还有1排白底上写着“赠给最可爱的人”几个红字的搪瓷缸子。 旁边放着1个炮弹筒子,筒子里插着1大把金黄色的野花,使得整个洞子里洋溢着淡淡的野花香。 两只蜜蜂从窗外飞进来,在花束上绕来绕去地飞着,发出嗡嗡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这种声音反而更加增添了防空洞里那种宁静的、仿佛和眼前的战争离得很远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适气氛。 尤林1走进防空洞,从口袋里掏出了1个白里透红的大桃子,小心地放在桌上。 1夜的疲劳,此刻1齐涌上身来,他觉得两只眼皮都快张不开了。 但是,尤林还不想睡。他脱掉身上半干半湿的军衣,跑到山脚下清澈的小溪里洗了个澡。回到洞里的时候,他又变得神清气爽的了。 他打开桌子底下的活门,从里面取出了那本师长送给他的、酱色封皮的日记本,准备接着昨天上午中断的地方,把那篇学习心得笔记继续写完。 1个月以前,侦察队指导员在敌机轰炸和扫射中,因为抢救两个赶着牛车运送粮食的朝鲜老乡,被子弹打伤了腰,送进了野战医院。 所以,侦察队思想政治工作的担子,也落到了他这个侦察队长兼革命军支部副书记的肩上。 前天,革命军支部根据师政治部的指示,决定组织全队的干部战士,结合目前停战谈判和战场形势,再1次学习2月7日全国政协1届4次会议闭幕大会上,革命军领导所作的“要加强抗击漂亮国支援新罗的斗争”的1段重要讲话。 支部还决定,首先由尤林讲1次课,谈他自己学习这1段讲话的体会。 为了讲好这1课,他从昨天早上起,就在认真的写着笔记,直到师长来电话,把他叫到师部去接受任务的时候,还没有写完。 尤林翻开了日记本,首先映入他眼帘里的,就是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2月8日的《赤色革命军日报》。 他深情地朝着报纸上的革命军领导讲话像凝视了1会,这才从头到尾地、1字不漏地重新把革命军领导的重要讲话念了1遍。 革命军领导这段讲话,是用醒目的黑体字印在报上的:“第1、要加强抗击漂亮国支援新罗的斗争。由于漂亮帝国主义坚持扣留中原和新罗战俘,破坏停战谈判,并且妄图扩大侵朝战争,所以,抗击漂亮国支援新罗的斗争必须继续加强。 我们是要和平的,但是,只要美帝国主义1天不放弃它那种横蛮无理的要求和扩大侵略的阴谋,赤色革命军的决心就是只有同新罗人民1起,1直战斗下去。 这不是因为我们好战,我们愿意立即停战,剩下的问题待将来去解决。但美帝国主义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好吧,就打下去,美帝国主义愿意打多少年,我们也就准备跟他打多少年,1直打到美帝国主义愿意罢手的时候为止,1直打到中原和新罗人民完全胜利的时候为止。” 尤林已经不止1次学习过这段讲话了。每1次学习,他都觉得有新的、更为深刻的感受。 几个月来,他在学习革命军领导这段讲话的同时,经常从报上摘录1些美帝国主义破坏停战谈判,妄图扩大侵略新罗战争的新罪行,记在笔记本上。 现在,他翻开笔记本,又重新看到了敌人犯下的这1条条、1桩桩的罪证,心头不由得升起1团团怒火。就在美帝国主义高谈它的“和平诚意”的时候,它的远东司令部824o部队1次就派出了4十6名空降特务,化妆成新罗人民军,在北部降落了,妄图刺杀重要干部,刺探军事情报,破坏军事运输,配合他们在战场上的军事冒险。 你看,几个月来,敌人1次又1次炮击板门店停战谈判的会场区,用飞机扫射我谈判代表乘坐的车辆。 你看,灭绝人性的美帝国主义,不顾全世界人民的愤怒声讨,继续向中原和新罗人民进行细菌战,仅仅在3月份上半月,就撒了2十7次带菌的苍蝇、蜘蛛、蚊子、臭虫和蟑螂。 你看,满口“仁义道德”的美帝国主义,在龙草岛,在巨济岛,在蜂岩岛,竟然用毒气屠杀我坚强不屈的被俘人员。 你看,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又接连侵犯我伟大祖国的东北领空进行轰炸扫射,仅5月十日和十1日,就炸死炸伤我国同胞2百6十多人。 你看,李承晚这个傀儡,在美帝国主义的怂恿下,竟然1次再次发出扩大战争的疯狂叫嚣,喊叫要“单独北进”,“要用武力夺取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要打到鸭绿江去”! “呸!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尤林重重的1拳,捶在桌子上,震得插花的炮弹筒子都跳了1下。 面对着敌人疯狂破坏停战谈判、加紧扩大侵略战争的1条条铁证,尤林从心底里感到革命军领导的重要讲话是多么英明,多么有力,正说出了他心里要说的话! 美帝国主义的豺狼本性就是要侵略,不论是在谈判桌上坚持横蛮无理的要求也好,不论是在战场上进行疯狂冒险也好,都是为了达到它护大侵略战争的目的。 对于帝国主义狗豺狼,只有1条!就是跟它斗!针锋相对地斗! 它搞假和谈,我们就在谈判桌上跟它斗,向全世界人民揭露它的狼子野心,它搞真侵略,我们就在战场上同它斗,打得它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总之,要坚决斗,狠狠斗,斗得它原形毕露,斗得它落花流水,斗得它鼻青脸肿,斗得它头破血流!只有斗垮了它,它才会低下头来! 想到这里,尤林立刻拧开了自来水笔,刷刷刷地在笔记本上写开了。 他要把这些想法写下来,告诉战士们,告诉即将同他1起又1次投入战斗的战友们! 周良才轻手轻脚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尤林队长正在聚精会神地写着,便没去惊动他,只是偷偷地拿起了尤队长那套半干半湿的,沾上了大片泥浆的军衣,拿到防空洞外面,把它同班里战士的脏衣服放在1起,然后又回到屋子里,从自己口袋里掏出1个也是那么白里透红的大桃子,悄悄地放在尤林那个桃子的旁边。 这时候,尤林忽然1抬头,看见了。 “你怎么—1留着干什么? “留着它跟你那个作伴嘛!”周良才眯着眼睛,望望桌上那两个桃子,又同尤林对望了1眼,于是,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 原来,他们俩都是1个心思,把桃子留给山下新罗老乡崔老大爷的小孙女明姬。 今年才7岁的朝鲜小姑娘明姬,是侦察队里的1颗明珠。 说起来,她和她的爷爷,同侦察员们还有着1段不平常的故事哩。 前年,5次战役刚打响不久,尤林带领1个侦察排同突击营1起,作为全师的先锋,像尖刀1样向敌人纵深勇猛穿插。 拂晓时分,他们追击美李匪军来到了这条山沟,忽然发现前面山脚下1片浓烟,火光冲天,还传来新罗小女孩撕入心肺的哭叫声。 尤林带领着同志们,飞快奔去,只见火光中,1座新罗老乡的草屋在燃烧,门口木柱上,绑着1个新罗老大爷。 柱子正在燃烧,老大爷的衣服也已经着了火。1个不到6岁的小姑娘,头发烧焦了,嘶哑的嗓子哭叫着:“哈拉爸吉……” 1边用手解,用牙咬,要解开老大爷身上的绳子。 第547章 小明姬 尤林1挥手,喊了1声“上!”,说完就冲了上去。 孟2虎挥起他那把随身不离的锋利的铁铲,3下两下,斩断了绳子,谢维忠1弯腰,背起老大爷就冲出了浓烟。 尤林1手提着冲锋枪,1手抱起小姑娘,急忙往屋外跑。 小姑娘满脸泪水,指着烈火中的房子叫:“阿妈妮!阿妈妮!” 周良才1听,立刻冲进了浓烟,跑进被火焰吞噬着的房间,只见1个4十来岁的新罗妇女倒卧在血泊里,胸前中了两枪,已经死了。 周良才背起这个朝鲜妇女的尸体,刚刚踏出门坎,就听得哗啦1声,着火的房梁塌了下来。 老大爷苏醒过来了,他用颤抖的手,指着南方,悲愤地喊道:“同志,快追上去呀!追上去消灭那帮强盗啊!” 战役结束后,侦察队恰好住在这条山沟里。 侦察员们协助当地新罗政府为崔老大爷重建了那幢草房,老大爷的烧伤经过志愿军医务人员的治疗,也渐渐好了。 从老大爷的悲愤控诉中,侦察员们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叫明姬,是老大爷的孙女,明姬的爸爸是新罗革命军1位海军军官,曾经指挥1艘鱼雷艇,同兄弟快艇1道,击沉过1艘敌人的战舰,获得过勋章。 当时,喜报传来,全村人还跑到老大爷家里来祝贺过,就在门口的晒谷坪上,扣击着盛了水的铜碗,1直跳舞到深夜。 后来,革命军暂时北撤,敌人侵占了这个地方,疯狂搜捕和迫害劳动组织员、民青盟员和革命军家属,乡亲们千方百计掩护着老人1家。 可是,美李匪军仓皇逃窜之前,不知怎么查出了崔老大爷的儿子是革命军的军官。 于是兽性大发,放火烧着了他们的屋子,开枪打死了明姬的阿妈妮,还把老人绑在柱子上要活活烧死。 幸亏这时候,山沟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敌人丢下了明姬,慌忙逃走了。 从那以后,崔老大爷和明姬小姑娘,同侦察员们成了1家人啦。 老大爷虽然不大懂中原话,可是小时候学过中原的古文,会写1手汉字。 有1天,老人刚满7十,就把侦察员们请到家里作客,蒸了1锅嫩玉米棒子硬要大伙吃,舀出村里人送的黄酒要大家喝。 老人头上戴着黑色的“卡梯”,脸色通红,拿出1张白纸,工工整整地写了1行汉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他劝战士们喝酒吃玉米,又写上1行:“志愿军兄弟之师也,吾以簟食壶浆迎之”。 战士们要老人念念这些中原字,老人却捻着雪白的胡子,摇着头,呵呵笑着说:“中原玛罗,我的莫洛格沙,中原话我的不会讲啊。” 几句话引得战士们也哈哈大笑起来。 开头几天,小明姬想妈妈,常常流着眼泪不说话。慢慢的,她和战士们玩熟了,又变得活泼起来。 原来,她是个非常伶俐可爱的小姑娘,黑黑的短发1直遮到眉前,圆圆脸,笑起来就有两个小酒涡。 她会给赤色革命军叔叔唱《金日成将军之歌》,会唱《东方红》,她会柔和地挥动着小胳臂,跳好多朝鲜舞。 有时候,她调皮地从战士们头上抢过1顶军帽,戴在自己头上,1边踏脚,1边挥动着双手,嘴里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常常引起战士们1阵阵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每当这时候,尤林总是面上带着微笑,目光中流露出特别温柔的神情,默默地坐在1边,注视着小明姬。 不知为什么,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睛,天真可爱的、引人发笑的举动,常常会使尤林想起他那两个被青天白日军保安团杀死的小妹妹阿秀和阿菊,引起心里1阵阵绞痛。 他咬着嘴唇,在心里说:“不,绝不能让帝国主义再来杀害小明姬!” 为了千千万万像明姬、阿秀、阿菊这样的孩子,他要用生命和鲜血来同敌人搏斗,消灭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 周良才很理解尤队长的这种感情,他自己也是这样。 他4十多岁了,可是没有妻子儿女。解放前,谁来嫁他这个“苦力”呢?参军后,可就顾不上这些啦。 但是,他却特别喜爱孩子,同孩子们玩起来,他自己就像个大孩子1样。 今天早上,师长要把慰问的那盆桃子全送给侦察员,心情激动的尤林坚决只肯拿6个,分给侦察组每人1个。 当时,他就小心地用手帕包好了这个珍贵的礼物,藏进口袋里,准备留给小明姬。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尤队长也跟他1样,珍重地藏起了他那个桃子,周良才微微地笑了······ 现在,这两个红艳艳、白茸茸、香气4溢的鲜桃,并排放在桌上,引得那只在野花上飞来飞去的蜜蜂儿,1下子扑到它们上面来了。 尤林拿出手绢把它们包好,交给周良才说:“等会儿小明姬来了,你记着给她!” 周良才接过手巾包,向防空洞外面走去。1到外面,不由得怔住了,刚才放在门口木板桌上的1堆脏衣服,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他左右张望了1阵,忽然1眼看到,通向山脚下那条小溪的斜坡路上,1个朝鲜小姑娘抱着1大堆军衣,正摇摇摆摆地快步向下跑着,浅色的短裙在小树丛间1闪1闪地摆动。 周良才马上认出了,那个小姑娘,正是小明姬! “明姬!小家伙,快放下!”他叫了1声,连忙追了上去。 “我的不放下!”听见周良才的叫声,明姬回过头来高喊1声,两条小腿跑得更快了,清脆的笑声洒了1路。 周良才腿长,3脚两步就追了下去。眼看就要捉到小明姬了,可是树丛后面突然闪出3个十56岁的朝鲜少女,1把接过明姬怀里的衣服,就像接力赛跑似的扭头向溪边奔去,先把衣服往水里1抛,接着人就跳到了水里,然后1齐回过头来向周班长哈哈大笑。 小明姬也回过身来,张开双臂拦住了周良才的去路。 周良才无可奈何地站住了,把手往腰里1叉,吹胡子瞪眼睛地说:“小明姬,你把我的衣服偷偷拿走,大大的那巴!” 小明姬根本不怕周良才板起脸的样子,她大口喘着气,小脸通红,瞪着1对黑亮的眼睛,也把手往腰里1叉,学着周良才的粗嗓门说:“小明姬,你把我的衣服偷偷拿走,大大的那巴没有!大大的好!” 3个朝鲜少女在溪水里,用脚踏着衣服,1边齐声地、有节奏地喊着:“乔司米达!乔司米达!乔司~~~米达!” 周良才认得,这3个女孩子都是花明里的民青盟员,往日常常跑来抢着帮战士洗衣服,缝缝补补。 战士们不肯,见到她们来了,就把衣服藏起来。 没想到,这次她们变了个方法,还是把衣服抢去洗了。 周良才只好摇摇头,对这些鬼精灵的小女孩子,你有什么办法呢?就是侦察兵,有时候也会上她们的当啊。 小明姬见周良才摇摇头,她也摇摇头,调皮地歪着脑袋,1对黑溜溜的眼睛紧盯着他。 那神情看起来,周良才若不转身回去,她是绝不会让开路的。 这时候,周良才忽然想起了手里提着的那两个桃子,连忙1把抓住小明姬的手臂,把扎着桃子的手巾包塞到她手里。 “拿着,你这个小调皮鬼,这1回可跑不掉了吧?” 小明姬1见手巾包里露出两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先是惊讶地叫了1声“阿依咕”,接着,又拼命地把手巾包塞还给周班长,嘴里不住地嚷着:“嗯尼~嗯尼!给志愿军叔叔的!给志愿军叔叔的!” 周良才故意虎起个脸,1把拿回了手巾包,连唬带哄地说:“小家伙,你当真是给你的?才不哪,你的大大不好!当人民军的不行!” 小明姬这才不挣扎了,忽闪着1对亮晶晶的黑眼珠,昂起头来说:“我的快快长大,当革命军,打米军,打李承晚,大大的行!” 周良才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吃桃子的孩子长不大!快快长大的没有!当赤色革命军的不行!” “真的?你撒谎的不是?”小明姬将信将疑地说。 “真的!你看我,吃了好多好多桃子,才长这么大的!” 周良才说得那么1本正经,还摇晃了1下身子,好像真是吃了许多桃子才长得这么高大似的。 小明姬望着他,黑眼珠忽闪几下,突然1把抢过周良才手里的手巾包,掉头就跑。 “我吃的!我吃的!桃子我的大大喜欢!”她大声叫着,1溜烟跑了。 周良才望着小明姬踏过小溪中的石头,朝对面山坡上跑去,这才眯着眼,哈哈大笑起来。 “别跑!别跑!我这里还有1个!”背后忽然有人喊。 周良才回过头来1看,只见王振华手里拿着1个大桃子,站在斜坡路上笑着喊。看样子,他也看见小明姬刚才抢了桃子跑走的情景了。 “小王,你怎么不睡觉?”周良才问道,招呼王振华过来,1同在小路边上1块光滑清凉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睡了,睡不着!”王振华回答说,眼睛还在望着正向对面山坡上跑去的小姑娘。 “她就是小明姬?” 周良才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大概又是田昌茂向你介绍的吧?” “还说呢!你怎么早不告诉我?”王振华有点埋怨地说,望望手里的桃子。 “就是怕你也不吃,才不告诉你!”周良才眯着眼笑起来。 第548章 战争下的孩子 过了1会儿,他忽然想起早上在吉普车上没谈完的话,便问:“那次你遇到金昌英的事,还没讲完哪,那个在水沟里用冲锋枪掩护你们的就是金昌英吗?” “就是他!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的情景。”王振华充满感情地说,又接着早上中断了的地方讲了下去。 那时候他背着大老郭跳进左边的水沟,只听得敌人的子弹在沟边上飕飕乱飞。 1个身穿人民军制服的新罗同志,1边向敌人开火,1边说:“东木,快!向河边撤。” 可是,他们没走多远,发觉这条水沟到了尽头,前面是1片平坦的开阔地。敌人的火力封锁得很严,李伪军巡逻队步步进逼过来,情况十分危急。 那位年轻的人民军战士望望因流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大老郭,果断地说:“东木,你们快撒,我来掩护。” “不,那怎么行……”王振华着急地反对。 “不!救伤员同志要紧!”人民军战士坚决地说,“你们是无名高地上的吗?” 是的,我叫王振华。同志,你……你叫什么名字。”王振华心里十分激动。 “我叫金昌英,鹰嘴峰游击队的战士,送了情报又去那边的。”人民军战士指了指敌人的后方,还露出雪白的牙齿轻轻笑了1下:“放心,死不了,我们还会见面的。” 1颗照明弹打到他们头顶上。光亮下,王振华看到面前这位朝鲜战友也跟他自己1样的年青,清秀的圆脸,眼睛里闪耀着热情和勇敢的光芒。 他伸出手来,同王振华紧紧提了1下,然后转过身去,沿着水沟向敌人跑去。不1会,他的转盘枪在水沟另1头开了火。 顿时,敌人巡逻队的火力都吸引到那里去了。 王振华背着大老郭,爬出水沟,匍匐着向河边转移。回到阵地上之后,他听到缓冲区上的枪声,还在时停时起地响着渐渐向东侧远去。 从那以后,王振华心里1直在惦念着这位战友的安全。 “没有想到,我们果真又见面了。可是这1次,他却辆牲了。”王振华轻轻说。 沉默了好1阵,他突然问:“班长,师首长怎么还不把任务交下来?会不会不让我们再到敌后去?” “放心,你就瞧着吧。”周良才安慰这个好冲动的小伙子说。其实,他心里也在同样迫切地等待着师首长的命令。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周良才掏出那柄刻着“祖国——我的母亲”字样的黑漆烟斗,装满了1斗烟丝,吱拉吱拉地抽起来。 夏天的晴朗的上午,山谷里是喧闹的,树上的鸟儿用各种各样的声调交谈着它们的家常。知了唱了1阵就停了下来,过了1会儿又突然大声唱了起来,溪水愉快地哗哗响着。 对面山坡上,小明姬用小姑娘特有的尖亮的嗓音唱着歌儿,歌声远远的飘了过来:“长白山的松树呀根连根,中朝人呀心连心。并肩前进,消灭敌人,战斗的友谊鲜血凝成。” 小明姬是用华国话唱的,虽然发音不大准确,可是听起来却格外亲切动听。 周良才知道,这只歌是前几天侦察队文化教员教唱的时候,小明姬在旁边跟着学会的。 这会儿,小明姬手里抱着1大捧金黄色的、紫红色的和深蓝色的野花,蹦蹦跳跳地走下山坡,向溪边走来。 她那尖亮的童音继续唱着:“鸭绿江的流水呀浪涛涌,中原和新罗人民呀挺起胸。不怕暴雨,不怕狂风,战斗的旗帜鲜血染红。” 歌声停住了,周良才从嘴里拔出烟斗,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战斗的友谊鲜血凝成!” 小明姬在小路上站住了,她忽然弯下腰去,拣起了1件什么东西,高兴地向周良才这边摇晃着:“老周叔叔!你看,这是什么?” 周良才和王振华远远望去,只见小明姬手里拿着1个圆圆的,水果罐头那样的铁罐,罐头上似乎还有彩色的商标。 明姬放下了花束,把扎着桃子的手巾包放在花束上,双手去拧罐头盖子。 周良才望着,突然闪电般的跳了起来,大喊1声:“明姬,不要动它!危险·····”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1声,罐头盒子在小明姬手里爆炸了!在烟雾中,小明姬惨叫1声,跌倒在地上。 周良才和王振华惊呼1声,飞快地奔下山坡,跳过小溪,向出事地点跑去。正在溪水里嬉笑着洗衣服的3个朝鲜少女,也撂下衣服,急忙跟着跑了过去。 周良才第1个赶到小明姬跟前,只见小明姬倒在那1大捧野花上,脸上和身上1片血肉模糊。 殷红的血水染红了花束,染红了包着桃子的手巾。 他急忙蹲下去,小心地把小明姬抱到怀里,1连声地喊着:“小明姬!小明姬!” 这时候,尤林和班里的战士也闻声跑来了。人们围着周良才,焦急地注视着他手里昏迷不醒的小明姬。王振华从地上拣起了1块炸裂了的罐头铁皮,交给尤林。 尤林接过铁皮察看着,罐头皮已经被炸得卷了起来,可是铁皮上的彩色油漆商标还可以清晰地看出来。 那上面画的是1个6、7岁的美丽的小女孩,正用叉子叉着1块什么水果,笑嘻嘻地往嘴里送。 底下还写着1串英文字,虽然残缺不全,可是标志漂亮国造的“u、s、a”字样,却完整无缺。铁1样的事实说明,这是美帝国主义犯下的又1个罪行! 几个月来,敌人经常在我方交通线上,村庄附近,夜间用飞机撒下许多钢笔、手表、罐头之类的东西,谁拾到了,1拧就爆炸。 对敌人这种卑鄙的阴谋,上级已经发出过通报,通知部队战士和朝鲜老乡引起注意。 可是小明姬,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美丽的“水果罐头”,竟会是谋害她幼小生命的杀人武器啊。 尤林收起罐头碎片,从1个朝鲜少女手里接过1条湿手巾,也蹲下身去,轻轻地揩拭着小明姬脸上的血。 小明姬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1条缝,带血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几下,用非常轻微的、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说:“叔叔,我的桃子!我要……快快长大,当赤色革命军,打米帝……” 尤林急忙拿过扎着桃子的手巾包,对小明姬说:“小明姬,桃子在这里哪!小明姬,你看呀……” 可是小明姬没有看到,她的小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两只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人群里,1个朝鲜少女突然哭出声来,她掩着脸,快步向崔老大爷的屋子跑去了。 战士们眼眶湿了,1个个怒火万丈,咬牙切齿地痛骂起来:“狗日的美国鬼子,真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不,比畜牲还不如!非千刀万剐不解恨哪!” 尤林猛地站了起来。他双手紧握着扎在手巾包里的桃子,胸中翻腾着悲愤的怒火。 忽然间,他的眼光落在地上那1大捧散乱的、染着血的野花上。 顿时,热泪1下涌上了这位坚强的侦察队长的眼眶。 “小明姬啊!你又去采了野花,来替换炮弹筒里你昨天插上的那些山花吗?” 是的,是的!你是个多么爱花的小姑娘啊!在新罗劳动党,在金日成首相的领导下,本来,在你的面前,展开着1条盛开着鲜花的幸福道路。 可是,漂亮帝国主义这只恶狼,它夺去了你的母亲,又向你这个才满7岁的、爱笑爱唱的、1心想着快快长大好当赤色革命军的小姑娘,下了毒手。在新罗,又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孩子,遭了它的毒手。 尤林使劲眨了眨泪水模糊的眼睛,用暗哑的嗓子对周”周班长,把明姬送到崔老大爷家去。 “今天晚上冷召开全队军人大会。” 下午5点来钟,侦察队去花明里帮助朝鲜老乡耘禾的同志都回来了。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全队战士就整队集合在山坡下1个小松树林里了。 前年,花明里的朝鲜老乡帮崔老大爷把明姬的阿妈妮埋在这个松林里。刚才,周良才带着同志们又把小明姬埋在她妈妈的旁边,做了1个小小的墓,还插着1块木牌子,上面写着:“被漂亮帝杀害的朝鲜小姑娘崔明姬之墓”。 墓前,放着小明姬亲手采集的那1大捧野花,和那两只用手巾包着的桃子。 崔老大爷失神地坐在小明姬的墓边上,呆呆地1言不发,多皱的脸就像铁铸似的,雪白的胡须不停地微微抖动着。 战士们都明白,受到这1场打击的老人,还没有从极度的悲伤中清醒过来。 战士们1个个神情激愤,入朝以来,他们曾经多少次看到过美李匪帮残害朝鲜人民的血腥罪行啊。 就在入朝作战的第1天,他们追击美李匪军到1座大桥边,突然看到1群朝鲜妇女和老人,双手扒着桥头附近的积雪,起出上百具被敌人集体杀害的青壮年尸体。 他们哭喊着,1个个辨认着自己的亲人。 这里原来是1个杀人坑呀!战士们看得心酸,狠狠地擦了1下眼睛,呼喊着:“为新罗人民报仇呀!”冒着敌人的封锁炮火,向桥上冲去了。 第549章 紧急命令 部队胜利向前挺进,美李匪帮这种残暴罪行也就见得越多,战士们的心都叫悲愤磨起了茧子。 今天,小明姬又遭敌人杀害了。 这个全队战士都深深喜爱的,几个小时前还欢蹦活跳的小姑娘的死,就像狂风1样,卷起战士们心中的旧恨新仇,卷起了仇恨的怒涛。 尤林走到队5跟前,举起那块卷曲的,上面画着1个笑嘻嘻的卷发小姑娘的罐头铁皮,向战士们说:“同志们,看!这就是漂亮帝国主义杀害了小明姬的炸弹!看清楚!记住它!它是杀人武器,不同的是又加上了1层漂亮的外壳! 同志们已经听说了,今天,中断了十9天的板门店停战谈判又复会了,漂亮帝国主义又要在谈判桌上念他们那套和平经了。哼,这1套,我们早看透了,跟这个杀人的罐头炸弹是1路货色。” 尤林洪亮有力的声音,像激流1样奔泻着。他从李承晚的疯狂叫嚣,讲到敌机怎样侵犯我们伟大祖国的领空,从我国东北1位铁路劳动模范全家被美机炸死,说到小明姬惨遭杀害,从巨济岛上的凝固汽油弹,讲到敌机扫射我方谈判代表的车辆…… “帝国主义野心狼,不把它打得头破血流,它是不会老实下来的!”尤林激愤地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坚决执行赤色革命军领导的指示,同新罗人民并肩战斗,为新罗人民报仇,坚决和敌人斗到底!” 战士们的胸脯由于愤怒而激烈地起伏着。有人突然喊起了口号,顿时松林里爆发出1阵阵怒吼声。 “为新罗人民报仇!” “消灭美李匪帮!” 口号声1停,战士们1个个高喊“报告”,要求发言。 孟2虎不等尤林同意,猛地站了起来。他刚要开口,忽然看见高师长在副指导员陪同下,带着丁科长和几个同志,大步向小松树林走来,他的话就1下子顿住了。 “起立!立正!”尤林发出口令,向高师长敬礼说:“报告5十1号,侦察队正在召开军人大会,请首长指示!” 崔老大爷也颠颠巍巍地站了起来,师长走前几步,1把扶住了老人。 老人紧紧抓住师长的手,雪白的胡子抖动着,半晌才喊出声来:“首长,给小明姬报仇啊!” 他脸上突然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大爷,美帝国主义欠下了我们无数的血债,1定要它用血来偿还!” 高师长刚才已经知道了上午发生的事,安慰老人说:“老大爷,别太悲伤了,先回去歇1下吧!” 侦察队卫生员跑过来,扶着老大爷回草屋去了。 高师长这才转过身来,对战士们说:“坐下,你们继续开会吧。刚才不是有好多人要发言吗?孟2虎,你要说什么?” 刚刚坐下的孟2虎,又站了起来。 他双手握住胸前的冲锋枪,大声说:“首长,俺提个建议!不跟漂亮国鬼子谈了,干脆跟它战场上见! 队5中忽的又站起1个人来,大声说:“报告!我同意,干脆……” 尤林1看,原来是王振华。 “嘿,你们俩都挺干脆嘛!”高师长朝王振华打量了1下,“小鬼,是刚调来的吧?” “是!”王振华回答说。 他感到师长和全队同志的眼光1下都集中到自己身上,1时窘住了。 尤林从旁介绍说:“他叫王振华,是昨天才从钢8连调到侦察队来的!” “哦,就是那个特等射手吗?”高师长亲切地望着王振华,微笑着说,“好啊,小王同志,谈谈你的意见吧!” “报告首长!……我没有别的意见了!”王振华脸涨得通红,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坐下吧!”师长等孟2虎和王振华坐下后,又向队列正中走了两步,向大家问:“你们说,他们俩的意见对不对?” 战士们纷纷议论起来。 高师长抬起1只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又接着说:“我看,敌人既然要谈,咱们就跟它谈!谈判桌也是战场嘛! 在这个几尺见方的战场上,我们也可以跟它针锋相对地作斗争!假和谈,真备战,这是敌人的老1套。 在战场上碰破了头,它就到谈判桌上来耍无赖,等到它喘过气来了,牙齿磨尖了,又会1下扑过来吃人!它这是老虎挂念佛珠,咱们早就领教过啦!” 队5中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事实证明,最近,敌人又在准备发动新的进攻。他们妄想利用恢复谈判来迷惑我们,暗地里大规模调整部署,趁我们不防,猛扑过来咬我们1口。 可是,克拉克这1回又打错了算盘!”师长转过身来,面向尤林,严肃地说:“尤林同志!师组织委经过研究,同意你的建议。现在,命令你们……” 听到“命令”两字,尤林1声口令,全队战士猛然起立立正了。 师长接着说:“由尤林同志带领1个侦察小分队,再次深入敌后,彻底查明正面敌人部署变动情况,随时掌握敌情变化,特别要查清那个秘密调来的“眼镜蛇”部队!其他同志,立刻轻装,作好战斗准备,任务另行下达!” “是!”尤林响亮地回答说。 “时间很紧了,深入敌后的侦察小分队,要抓紧时间作好1切准备,并且要充分休息好,明天夜间就通过战线! 到了敌后,要依靠新罗人民,尽快找到新罗人民游击队,并肩战斗,就象这把锋利的短剑1样,狠狠插进敌人心脏!” 师长从丁科长手里拿过那柄短剑,走到尤林跟前,郑重地说:“把这把剑带上,记住,1定要尽快找到游击队,把它交给金昌英同志的亲人!” “是!”尤林双手接过短剑,面向全队战士,激动地、庄严地说:“同志们,我们宣誓!” 树林里1片肃静,战士们举起拳头,跟着尤林1个字1个字地齐声说: “我们向革命军,向革命军领导,向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宣誓:坚决完成任务!” 1阵山风吹过,山谷里发出雄劲有力的松涛吼声,就像战士们庄严的誓言发出的有力的回声。 天黑下来了,敌人后方1个名叫青木里的小镇子,忽然喧闹起来了。 镇子西头1个大院落里,孤00地耸立着1座宫殿式的建筑物。 战前,这座地主的房子已经改成了劳动人民的民主宣传室。敌人占领青木里以后,李伪军的师司令部就设在这幢雕梁画栋的大房子里。 今天,院子4周的岗哨增加了,军用吉普车出出进进,把各联队的司令官和参谋长送进院子里来。 于是,这座阴森森的院子,充满了车声、喇叭声、叫喊敬礼和皮靴后跟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咯咯声。 花厅里,已经摆下了铺着白色台布的酒席。 伪师长崔相弼今晚举行酒宴,隆重地、正式地欢迎侵朝美军第8军军长亲自派来的美军顾问艾里·克莱斯上校,和刚从日本基地调来前线的“眼镜蛇”部队的司令官约翰·罗伯特中校。 使这位师长先生深感荣幸的是,东京美军总部《星条报》的记者玛丽小姐,也光临了他的司令部。 崔相弼认为,这意味着他这个师,在远东美军总司令克拉克上将的心目中,已经有着重要的地位。说不定,这也许是他要交好运的开始。 1向脸色阴沉的崔相弼师长,此刻笑容满面,把头戴船形帽、身穿美军制服的玛丽小姐请到了花厅正中的首席上。 这时候,各联队的指挥官都已到齐,1个个端坐在摆满香槟和啤酒的桌子旁边,恭候着克莱斯上校和那个“眼镜蛇”部队的司令官。 玛丽小姐向客厅4周左顾右盼着,说:“喔,多么可爱的客厅呀!充满了东方古代文化的情调。这里使我想起了中原大6……” 也许是在中原的经历,最后使她很扫兴吧,玛丽小姐没有再说下去,却突然改口说:“克莱斯上校呢?” “顾问先生和司令官还有要事在里面商谈,”崔相弼指了指正厅左侧的1间关着房门的屋子说,“上校请小姐先休息1下!” “哦!”玛丽小姐放下她的小巧的照相机,把船形帽扔在桌上,摇晃了1下头上的卷发,走到花厅正中1面椭圆形的大镜子跟前去了。 伪军官们望望这个嘴唇涂得血红的美国女人,又望望紧闭着房门的那间屋子,脸上显出了不太耐烦的神情。 这时候,在那间阴凉的屋子里,克莱斯上校和罗伯特之间的谈话,已经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 生着1只酒糟鼻子的矮个子罗伯特中校,开始感到不愉快了。但是,克莱斯上校却毫不理会这1点。 克莱斯认为,这个中校司令官是1个目空1切的、信口开河的家伙,正是由于他在东京向1个饶舌的新闻记者透露了他即将去新罗的消息,使得这个极端秘密的行动,从1开始就面临着暴露的危险。 只是由于远东美军总部情报处的1个带短枪的便衣人员,“吓唬”了1下那个记者,这才算制止了消息的流传。 第550章 漂亮国将军们心里的小秘密 现在,如果他不提醒中校注意这1点,那么,罗伯特说不定又会在酒席上夸夸其谈的。 “我认为,罗伯特中校,在今晚的宴会上,不论是记者,或者是大韩民国的军官,问到有关你的部队的情况,你都应当保持缄默。”克莱斯带着教训的口气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上校!”罗伯特****,站在房间中央,心里很不高兴。 “作为1个美国军人,你应该明白!”克莱斯冷冷地回答,“虽然你才来到前线,可是,你总听说过,第7师的新闻发布官为什么被撤职吧?你更会听说过,大名鼎鼎的范佛里特将军,是怎么样丢掉他的官职的吧?” “哦?这是怎么1回事?”酒糟鼻子有点茫然了。 克莱斯冷笑了1声,他从心底里瞧不起中校的题蠢无知。 这个笨头笨脑的罗伯特,只配在他的大炮跟前叫喊“开火”,对于政治,他简直1窍不通。在这个缺乏头脑的炮兵司令官面前,他克莱斯,完全可以说是1名军人政治家了。 5个月以前,泰勒匆匆从东京来到朝鲜,接替那个倒楣的范佛里特的第8军军长职务的时候,克莱斯作为随员之1,也来到了第8军总部。 当时,他就仔细研究了范佛里特丢官的经过。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是,在克莱斯看来,关键在于这位爱吹牛的将军不善于、也不重视保守秘密。 克莱斯有着充足的事实根据来证明他的观点,就拿今年元月2十5日铁原西北丁字山“突击战”来说吧,他认为这是1次准备得很周密的步兵、炮兵和坦克的联合攻势,从元月十4日起,就用1o5口径和155口径的榴弹炮,轰击了丁字山的某些目标,巴顿式坦克也轰击了山头上的壕沟和地堡。 也许是这位将军认为胜利有了把握吧,想要大大的出1出风头,就在发动总攻之前,别出心裁地让第7师司令官举行了1次“特别汇报会”,不但有3个将领和1些高级6军和空军军官参加,还邀请了不少新闻记者,并且每人发了1本虽然印有“机密”字样,可是完全打算公开的线路图。 这份彩色封面的7页长的线路图,详细介绍了飞机、大炮、坦克和步兵发动进攻的命令和时间表。他让这些人在1个前进地堡中,观看这场飞机、大炮和坦克、步兵的协同进攻。 可是结果怎么样呢?用合众社记者的话来说,“在丁字山上深沟里据守的敌方守军使联合国军丢了脸”,第7师的部队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地溃逃回来。 范佛里特的脸上好象重重的挨了1下耳光那样涨得通红,不得不提出报告说:“很不幸,进攻没有达到目的。” 他禁止新闻记者报导这次进攻,并且恼怒地把第7师的新闻发布官撤了职。可是,这次丢脸的失败,还是很快地被全世界知道了。 虽然,取得了胜利的“北韩共军”和“中原赤色革命军”,是不会替他保密的,但是,克莱斯认为,如果事前不是这样张扬的话,这件事同其他更丢脸的失败1样,是可以赖帐不承认的! 克莱斯上校还有1个充足的理由来证明,正是泄露秘密断送了范佛里特的前程。他在东京的时候,就从远东美军总部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这样1件事。 范佛里特曾向某个西方盟国驻东京的使团长公开透露,第8军的4o6处正在从事细菌生产,对“北韩赤色革命军”和“中原赤色革命军”进行细菌战。 这件事,同被俘的美军第5航空队的4个空军中尉——伊纳克、奎恩、奥尼尔、克尼斯的长篇供词1起,就像杀人犯当场被抓住血手那样,在全世界面前,证实了美帝是丧心病狂地进行万恶的细菌战的战争罪犯、杀人强盗。 这么1来,范佛里特就不能不丢掉他的第8军军长的职务了。后来,漂亮国有些报纸上谈论范佛里特之所以被撤职,是由于在战场上的多次失败。 可是克莱斯对这些议论嗤之以鼻,被中原人和北朝鲜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漂亮国将军,难道还少吗?打败仗是美国将军在朝鲜战场上的家常便饭,并不意味着就要被撤职。 而泄露了秘密,让全世界都看到杜鲁门政府和漂亮国军队,是卑鄙的杀人犯,是无耻的恶棍,是破坏停战谈判的罪魁祸首,那才是不可容忍的!可是,对于这些,面前这个头脑简单的罗伯特中校,又晓得什么? 罗伯特叉着腿,站在那儿等待克莱斯的回答。 可是克菜斯却不慌不忙地拿出1支雪茄烟来,慢条斯理地用打火机点燃了,顾自喷着烟雾。罗伯特气得1挥手,大步跨到窗户前面,把脸朝着窗外,透过窗户格子上那些镂成各种形状的洞孔,望着后院里那座小小的、在夜色中模糊难辨的石砌假山。 可是,他那种暴躁的性格,和由于无知而引起的好,奇心,又使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克莱斯。 “上校,请问,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阴沉地说。 “为什么?”克莱斯喷着烟雾,用那种自以为高明的、洋洋得意的声调说,“1句话,因为从他们嘴里讲出去的东西太多了! “请问,这和我有什么相干?”罗伯特觉得受了侮辱似的,血往脸上涌,酒糟鼻子显得更加红了。他用极大的忍耐,才没有向这个阴阳怪气的勾鼻子老混蛋大叫起来。 “有!”克莱斯看出了他的不满,也走到窗子跟前,改用1种宽洪大量的友好声调说,“亲爱的约翰,你很明白,‘眼镜蛇’部队,是我们在这1线上拥有的1张秘密的王牌,它在出其不意地给对方以突然打击的时候,就能给对方以最大限度的杀伤,收到不可估量的效果。 关键就在于出其不意,亲爱的!中原人有句古话,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是这个意思。当然罗,当你的部队建立了这样的功勋的时候,中校,你可就成了远东美军炮兵中,1颗辉煌的明星喽!” “唔?!”罗伯特脸上的热血,随着克莱斯这1番听来十分顺耳的议论渐渐消散了。他的酒糟鼻子动了几动,最后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可是,你的炮兵来到前线的消息,很可能已经被中原人和北韩赤色革命军知道了。他们也许正在顽强地设法查清你的部署位置和火力配置情况,以便在你的炮火还没有发挥威力之前就摧毁它!”克莱斯为了加强他的语气,把夹着雪茄烟的手举了起来。 “赤色革命军人的顽强和机智,你还没有领教过。更可恶的是乡村里的那些老百姓,几乎全都是站在他们1边的。这就像给他们插上了翅膀1样。如果你不提防,说不定,他们会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来不及叫喊,就被掐住了脖子。”罗伯特好像从热水缸里1下子又被抛进了冷水缸。 他脸上刚刚浮现的1丝笑容消失了,窗户外面那些黑沉沉的假山暗影,都使他觉得有什么人隐藏在里面似的。 “上校,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从喉咙里咕噜着说。 “ok!就让我们这样说定了。”克莱斯高兴地感到,他终于制服了这个狂妄的中校司令官。 “现在,亲爱的约翰,让我们去就席吧,他们1定等急了。” 克莱斯上校挽住罗伯特的臂膀,就向门口走去。 两人刚1迈步,忽然窗户上的木格,就像遇到地震似的,急剧抖动起来,发出格格的响声。 接着,从北边天际远远传来1阵隐隐的闷雷般的轰鸣。 “雷声!恐怕又要下雨了。” 感到闷热的克莱斯上校扯开领子说:“这里的天气也是变化不定的!” “不!我的上校,那是炮声!来自北面的炮声!”罗伯特用讥讽的语调说。在这方面,他这个炮兵司令官,可比克莱斯强多了。 于是他自豪地想到,克莱斯算什么军人,他不过是1个穿上军装的政客罢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罗伯特的判断,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面目阴森的崔相弼师长1步跨了进来,向克莱斯说:“顾问先生,中原军队向我们发起进攻啦! “什么?发起进攻?”克莱斯怔了1下。 “是的!”崔相弼说,“白万洙上校,你向顾问先生报告1下!” 跟在崔相弼后面走进来的、肥头大耳的白万洙,笔挺地站在美国顾问面前,急急忙忙开始报告。 刚才,就在克莱斯和罗伯特进行那1番谈话的时候,白方洙的“太极狼”联队正面临着1场巨大的惊慌。中原人民志愿军的强大炮火,突然向他们的前沿阵地进行猛烈轰击。 炮弹爆炸的气浪,像暴风1般卷过山头上的每1寸土地,摧毁了交通壕,炸飞了铁丝网,轰塌了地堡,把峡谷间接合部的布雷区炸得象犁过1样。 前沿通向“太极狼”联队指挥部的电话线,炸成了无数截。 第551章 消失在山林 前沿阵地上的几个大队长,1个个在无线电报话机上,气急败坏地向“太极狼”联队指挥部报告:“中原人发起猛攻啦!炮火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 “太极狼”联队的副联队长慌忙用电话报告师部和正在师部参加宴会的白万洙,白万洙1扔下电话耳机,就跑来向崔相弼报告:“师长先生!我联队阵地遭到敌方凶猛的炮火袭击,恐怕中原人要发起夜间强攻!” 于是,崔相弼就推开了克莱斯上校的房门。 他知道,当漂亮国顾问在他的司令部的时候,那么,这个师的真正指挥官就不再是他了。 虽然,暴戾的崔相弼1向以这个师的主人自居,但他很清楚,克莱斯上校又是他的主人。所以,他命令白万洙直接向顾问先生报告。 听罢白万洙的报告,克莱斯沉默不语。 罗伯特的酒糟鼻子却又动起来了:“上校,我马上下令,让我的炮群进行还击!” “那就好极了!”崔相弼和白万洙1齐说。 可是,克莱斯却摇摇头。 “不,不!中校,请记住我的话,现在,还不到你显身手的时候!”克莱斯说着,又将脸转向崔相弱,“师长先生,告诉你的士兵,要坚持!现在,请你下令,集中师炮群的全部火力进行还击!” 于是,在前沿阵地上,美李匪军和我军之间的夜间炮战开始了。双方对射了十多分钟,赤色革命军的炮火像开始的时候那样突然又停止了。 敌人摸不清头脑,又打了十多分钟的炮,这才停了下来。 听到伪军师部作战参谋前来报告“赤色革命军炮火袭击停止”的消息以后,白万洙松了口气,克莱斯洋洋得意,对崔相弼说:“哈罗,怎么样?赤色革命军炮弹不多,他们的炮火是持续不久的。我们漂亮国空军,仍然在牢牢地封锁着他们的供应线。现在,让我们首先去为眼前这个胜利干杯吧!” 在崔相弼陪同下,克莱斯和罗伯特走进了花厅。 端坐在席间咽口水的伪军官们1齐站了起来,拍开了巴掌。 “亲爱的上校,你使我等得多么的心焦呀!”玛丽小姐扭着腰,迎上来说。 “小姐,听到你这样说,使我非常愉快!”克莱斯笑着挽住了玛丽小姐的胳臂,在席上坐了下来。 “亲爱的玛丽,你听到刚才的炮声了吗?这是我们在战场上奏起的最动听的音乐,它已经胜利地压制住了敌人的炮火。小姐,你的新闻可以这样写,现代战争的主动权,永远是属于我们漂亮国军队的!” 玛丽小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伪师长崔相弼却连忙举杯起立:“顾问先生,为您刚才的英明指挥,干杯!” 刚刚坐下的伪军官们又1齐站起来,同他们的赤色革命军队长1起举起了酒杯。 崔相弼微微躬着腰,同克莱斯碰了杯,又同罗伯特和玛丽小姐碰了杯,然后1仰脖子就把酒灌进了喉咙。不过,也许是太忙乱了1点,酒从师长先生的嘴边流了出来,顺着下巴流进了他的脖子。 崔相弼感到他的夏季将军服的衣领底下,好像有什么虫在爬似的。 可是他顾不得这些,1放下杯子,就向伪军官们高声宣布:“请顾问先生讲话!” 高身材,鹰钩鼻子的克莱斯上校,在1片鼓掌声和奉承的笑声中站了起来,并以他那种颇有风度的姿态拾了抬双手,让伪军官们安静下来。 他这种姿势是为了显示“军人政治家”风度,而经过多年精心地自我训练的,也是他自己深感得意的。 “大韩民国的军官先生们。”克莱斯用丝手帕碰碰他的鹰钩鼻子,开始用庄重的语气发表讲话。 “我,作为你们盟军的代表,奉泰勒将军的命令,来到你们这里,看到了诸位为自由世界的利益而战的军官先生,感到非常的荣幸。” 伪师长连忙又带头鼓掌,克莱斯这个自命的“军人政治家”的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地大谈了1番什么“为自由世界而战”之类的鬼话之后,又转入了关于停战谈判的话题。 “你们想必都知道,昨天上午东京时间十1点钟,在板门店,又恢复了双方谈判代表团的行政性会议。你们想必也都知道,新任漂亮国总统的特使罗伯逊先生,已经同你们的总统李承晚博士,进行了第十1次会谈。 李承晚总统已经不止1次地公开宣称,在太极旗没有插到鸭绿江和图们江畔之前,他决不停战!你们可以相信,在漂亮国生活了3十年的李承晚博士,过去是,现在也是我们美国的忠实的……这个这个……朋友!谁要以为他的话,仅仅是代表新罗民国政府,那他就是1个傻瓜!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漂亮国政府1向认为,李承晚总统在反对共产主义方面,是1个非常有价值的……这个这个……” 克莱斯1时找不到1个合适的字眼来表达他的意思,憋得鹰钩鼻子都抽动了两下。他“这个”了1阵,终于冲口说出了他突然想到的1个最恰当的名称:“机器!军官先生们,我们也1向认为,任何停战谈判,都是我们赢得时间和胜利的1种手段。所以,在这里,我要为你们的总统李承晚博士的意志和决心干杯!”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克莱斯放下酒杯,指着身旁那个1直板着脸的罗伯特中校,向宴会上的伪军官们介绍: “现在,我愿意特别向你们介绍这位罗伯特中校。他的部队,是远东美军炮兵的王牌,被人们骄傲地称作‘眼镜蛇’。很清楚,他的部队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就明显地表示了我们漂亮国政府的真正态度。军官先生们,告诉你们的士兵,不用害怕赤色革命军。我们漂亮国军队的炮兵,像上帝1样地在保护着他们!” 伪师长又1次带头鼓掌,可是,酒席上的伪军官却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在1片嘈杂的声音中,肥头大耳的“太极狼”联队的联队长白万洙,悄声地向他的参谋长韩澄洙说:“每次都说是王牌!” “的确,在撤退逃跑的速度方面,是绝对的冠军。”韩澄洙脸上现出1丝鄙夷的神色,也低声向白万洙说,“这样的事,我们可领教过多次了。” 伪师长崔相弼是席上最忙的人了,他又1次站起来;“在今天这个令人兴奋的时刻,我要向顾问先生报告1个胜利消息!李承义少校!” “有!”席上,1个伪军宪兵少校应声起立。 崔相弼骄傲地环顾花厅里的伪军官们,得意地向李承义说: “你向顾问先生报告吧!” 李承义,3十5、6岁年纪,长方脸,制服笔挺,头发溜光。他是伪师部特别勤务宪兵大队的少校大队长,崔相弼的心腹爪牙。伪军官们背后称他是“走运的花花公子”。 不过,这个外号只说明了他生活中吃喝嫖赌的1面,而他那种阴险狠毒、以残杀朝鲜的妇女儿童和老人为乐事的性格,却说明他是1个十足的、从日本“皇军”那里承袭下来的法西斯分子。此刻,听到崔相弼指名要他在顾问先生和《星条报》记者跟前报告“好消息”,他那长方的马脸上泛出了1层油光。 他很懂得崔相弼的心理,所以用特别响亮有力的语气,大声报告说:“报告顾问先生!我率领的特别勤务大队,在鹤见洞进行了1天1夜的勇敢攻击,已全部肃清鹰嘴峰1带的北韩共军游击队。打死十余名,其余4散逃走!” 李承义的报告果然收到了他所期望的效果,席间引起了1阵兴奋的骚动。 玛丽小姐端着酒杯,走到李承义跟前,用英语说:“我祝贺你的胜利,李少校!我很希望你的英勇作战经过,能使我的新闻更加精采生动。” 多少懂得1些英语的李承义,不等师部的英语翻译官翻译,就“啪”的1个立正,用从日本“皇军”那里训练出来的姿势1鞠躬:“我随时都愿为您效劳,小姐。” 这样的场面,使崔相弼十分愉诀。 在《星条报》记者和美军顾问面前,显示他部下的“辉煌战果”,引起他们的注意和赞赏,这正是他的目的,也是他的手段。他毫不怀疑,通向更高官阶的道路,就是要这样去走出来的。 可是,出乎崔相弼的意料,漂亮国顾问克莱斯上校听了李承义的报告,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裂了1下嘴,那1双阴沉沉的眼睛,却注意地盯着李承义,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毛病来。 “少校,我很高兴。”过了1会,克莱斯冷冷地开口了,“可是,我更想知道的是,逃散的被新罗和赤色革命军游击队,现在隐藏在什么地方?” 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的李承义,被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窘住了。刚才浮在他脸上的得意的笑容1下子不见了。 他有点尴尬地回答说:“他们消失在山林里面了,顾问先生,我的部下正在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