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警校的我职场危机》
1. 卧底的第一天
“我考警校?欸……真的假的?”
浅早由衣一脸“我?”地指向自己,语气中充满了即将上战场打宿傩的无助。
“尊嘟。”伏特加肯定地说,“薄荷酒,这是大哥的命令。”
大哥,琴酒,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黑衣组织说一不二的冷血硬汉。
他是浅早由衣的天、浅早由衣的地、浅早由衣人生的灯塔和指路的明星,superstar!
浅早由衣:意思是我真的很尊敬大哥。
浅早由衣:绝对没有背地里骂他狗上司。
大哥的命令是绝对的,身为琴酒门下头号小弟的伏特加只是来通知浅早由衣这一噩耗,顺便把任务道具带给她。
“要加油啊薄荷酒。”伏特加拍拍浅早由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我同是大哥的嫡系部下,要时刻准备为大哥赴汤蹈火。”
“即使你没有我这么优秀,能被大哥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栽培,也不要放弃。”伏特加鼓励道。
“考上警校,证明自己吧!”
伏特加来了,伏特加走了,留下一只可疑的黑色手提箱。
浅早由衣掀开窗帘,看见楼下伏特加拉开保时捷356A的驾驶座车门,不一会儿,保时捷突突开走。
至始至终,副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没有挪动一步。
浅早由衣:什么被大哥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栽培……只是作为司机被白嫖了劳动力而已啊!清醒点,伏特加!
伏特加,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为组织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连一辆属于自己的私车都没有?
大哥口口声声说在意你、栽培你,为什么连一辆车都不肯给你买?
不要听男人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醒醒吧,伏特加!
浅早由衣:兄弟,我真的心疼你。
她拎起伏特加带来的手提箱,咔哒打开锁扣,低头一看。
黑色手提箱,黑衣组织非法交易常见道具,通常用于放置成叠的美钞、英镑、欧元。
如今箱子里装载的,是比以上三者更有价值的存在:
《警界刷题王:八十一道易错题》
《警校上岸你只需要读懂这本书》
《仁义道德与法律公理》
《你能为社会奉献什么》
《只要人人付出一点爱》
浅早由衣不心疼伏特加了。
她心疼自己。
“要上吗……??”浅早由衣挣扎不已,“我考警校?”
警察是一份光荣的职业。
通常来说,小时候被大人问起长大想成为什么人的时候,回答“我想当警察抓捕坏人保护大家”的孩子会被大人摸着头夸“好有出息一孩子”。
浅早由衣小时候也被问过同样的问题。
她和一群孩子站成一排,上一个被问到的孩子铿锵有力地回答:“报告教官,我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害的人!”
教官大喜:“好!很有出息!”
上上个被问到的孩子:“我未来要成警察的心腹——大患。”
教官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小小的孤儿院,藏龙卧虎竟如此之多,浅早由衣栖身的小乌鸦孤儿院是方圆百里升学率最差的孤儿院。
“因为我们一到年龄就去为组织做事了。”浅早由衣翻开《警界刷题王:八十一道易错题》,咬住笔帽,“只有智商高到雪莉那种等级的人才组织才愿意供她念大学。”
酒厂的平均学历比较松弛,但雪莉的存在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问题不大,像浅早由衣这种组织孤儿院出身的根正苗黑的忠心员工,她的员工福利第一条便是“学历造假,各类证件齐全,海量简历任挑任选,面试包过”。
包分配工作的,这谁不心动。
浅早由衣的直系上司琴酒用人挑剔,挑忠心挑能力挑性格连说话口音都要挑一挑,唯独不挑剔小弟的学历。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这是大爱无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文主义关怀精神!
单冲这点,浅早由衣便发誓一生追随大哥。
“我的誓言碎裂了。”
浅早由衣悲痛地把辅导书翻到最后一页对答案,再翻回前面沉重地用红笔划掉错误答案,“大哥,他变了。”
学历内卷终是卷到了酒厂。
《不看学历录取是琴酒的谎言》
《家人们谁懂啊,在组织混得好好的突然要我上岸去当公务员》
《大哥我政审能过吗大哥》
“证明自己的方式明明有那么多,这个警校我是非考不可吗?”浅早由衣扪心自问。
她可是组织培养出来的超一流情报工作者,连伏特加本命年穿什么牌子的红内裤都了如指掌的可怕存在,把她派去警方卧底不觉得屈才吗?
“难道说……”浅早由衣倒吸一口凉气,“大哥是想让我掌握警方高层的私密性癖,借此勒索敲诈他们,在心灵层面上给予红方狠狠一击?”
狠毒,好狠毒一男的。
令人不寒而栗啊!
琴酒曰:己所不欲,必施于人。他在酒厂杀了二十年的卧底,他的心早已像子弹一样冰冷了。
这一世,他要将他的苦楚悉数奉还!
轮到红方尝尝卧底泛滥的滋味了!
浅早由衣脑海中浮现出琴酒阴恻恻桀桀冷笑的模样,学习态度猛地端正起来。
她的成绩关乎到大哥的梦想,不可以不努力!
【薄荷酒:头悬梁锥刺股,不做考场二百五,上岸倒计时十天,fighting!】
配图:翻出卷边的《仁义道德与法律公理》、一根只剩半滴墨的红笔笔芯
伏特加、科恩点了个赞,宾加点了个踩
贝尔摩德回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甜心。
【薄荷酒:这一辈子,你有没有为什么人拼过命?】
配图:一瓶供在香案上的琴酒和插在香炉里的三根烟
宾加、科恩点了个赞,伏特加点了个踩
伏特加回复:快撤回,你忘记屏蔽大哥了!
【薄荷酒:家人们,警校第一紧急联系人这栏我填了大哥的电话以示大哥在我心里的崇高地位,你们说我做得对吗?】
科恩点了个赞,伏特加、宾加点了个踩
薄荷酒回复:谢谢你,有情的点赞机器科恩,我的第二紧急联系人非你莫属。
【系统提示:好友科恩撤回了他的点赞。】
浅早由衣把手机关机,拿着准考证和笔袋深吸一口气。
这些天,她卧薪尝胆,她凿壁偷光,她程门立雪,在知识的海洋反复溺亡,在考卷的书山蹦极坠崖,终于——终于到站上考场的这一天了。
考场的空气好特别,有种被警察包围的淡淡的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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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唯一真酒深陷警察窝,琴酒这盛世如你所愿。
浅早由衣紧张得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
她不知道,比起警察预备役,此刻的她看起来更像偷感十足的嫌疑人。
既视感强到旁边的同届考生忍不住上前搭话。
“你还好吗?”诸伏景光担心地问,“是不小心迷路走错地方了吗?”
浅早由衣:“!”
他什么意思?他看出什么了吗?她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
深陷警察大本营,她跑还是不跑?以哪种姿势被逮捕拍入狱照好看一点?
真酒头脑风暴.jpg
诸伏景光走近一步,他敏锐地看见被浅早由衣紧紧捏住的准考证,立刻改口道:“抱歉,我以为你需要帮助……那个,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浅早由衣:没有啊,我一点都不紧张,我只是在想入狱照能不能后期P图把我P帅气一点,毕竟是一生一次的照片。
“我有些担心自己的成绩。”浅早由衣对好心的同场考生说。
“实不相瞒,我的家里人——特别是我的大哥,对我寄予厚望。他昨天还亲切地鼓励我,让我考不上就死外面,别回来了。”
诸伏景光的目光陡然充满同情。
好可怕的斯巴达家庭,好没人情味的长男,他知道他在威胁谁吗?他在威胁一个未来的警察!
“别怕。”诸伏景光安慰道,“等你考上警校,害怕的就是他了。”
同届生的安慰朴实无华但有效,浅早由衣在脑内幻想了一番“考上警校风光回厂,逮捕令逢人就发,通缉照贴琴酒朗姆龙舌兰宿舍门口”的美好前景,考前焦虑症不治而愈。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浅早由衣感激地说,“等成绩出来的那天,我的肩膀可以借你哭。”
“或者我们抱头痛哭也行。”她补充道。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地婉拒女孩子的好意,他余光看见一抹金色,挥挥手走向自己的发小。
“怎么了?”降谷零随口问。
“看见一个害怕考试不通过的女孩子,安慰了她两句。”诸伏景光说。
降谷零点了点头,没当一回事。
他:只是入学考试而已,竟然有不通过的可能性吗?(学神の不解.jpg)
考场铃声响起,降谷零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座位号在他后面一位的人与金发青年擦肩而过,浅浅的薄荷香气随风消散。
降谷零抬起头,黑发绿眸的少女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对他笑笑。
很友好的样子,降谷零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是对背后视线特别敏锐的一类人,而在考场上、监考官的凝视下,考生能明目张胆盯着的只有前座人的后背。
降谷零一边答题,一边察觉到后座女生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一开始,是同为天涯考试人的亲切。
当降谷零写完左半边卷子,重心移到右半边时,亲切的目光变成了惊恐。
他把卷子翻了个面,惊恐的目光消失,阴暗的特级过怨咒灵在他背上扭曲蠕动。
降谷零写完最后一题,放下笔,背后的特级过怨咒灵嗷呜张开大嘴,疯狂啃他脑袋。
降谷零不禁开始好奇,假如他提前交卷……
别吧,《警校入学考试现场某考生因前座答题太快心态崩溃激情杀人》的新闻可不兴播啊。
2. 卧底的第二天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共同的朋友薄荷酒成功上岸。”
“谢谢,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下面我有六个点要说……”
话筒放大的声音饱含热泪,自带重金属混响和《感恩的心》remix版伴奏,诉说发言人的一腔热血。
魔音贯耳,伏特加推开酒吧大门的动作一顿,胖子后仰:“什么鬼动静?”
“你来了。”吧台前,沉默寡言的老实人科恩一口闷干杯中酒液,看似人还在实则已经走了一会儿地陈述事实,“薄荷酒疯了。”
“你现在最好不要被她抓住,否则……”
科恩话音未落,伏特加背后的大门哐当一声猛然闭合,四方封锁,无处可逃。
一张警校录取通知书被人高高举起,贴到伏特加鼻尖,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变成斗鸡眼。
浅早由衣:“看!”
黑发少女目光灼灼,把“老登你说句话啊老登”几个大字印在脸上。
“否则,”科恩继续说,“想要脱身,你至少要写五万字以上《恭贺薄荷酒成功上岸,组织做大做强未来可期》命题作文。”
伏特加:饶了我。
他是文盲。
“在写小作文之前,容我说一句话。”伏特加僵硬地指了指身后紧闭的酒吧大门,“我是和大哥一起来的。”
“薄荷酒,你把大哥关门外了。”
浅早由衣会怕吗?她可是发朋友圈都敢不屏蔽琴酒的人!
今天即使是琴酒来了,也要瞻仰她警校上岸的录取通知书。
浅早由衣:大哥不戴墨镜,欣赏大哥斗鸡眼的次数看一次少一次。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酒吧大门再次打开,琴酒冷淡地抬起漆黑的枪管,拨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找死?”
浅早由衣:好冷酷无情一男的,我是为了谁头悬梁锥刺股把整本《仁义道德与法律公理》倒背如流啊?
这根本不是酒厂员工该汲取的知识!
“没有人觉得,薄荷酒能一次考上警校很可疑吗?”
酒吧角落,扎玉米辫的男人意有所指地说:“口口声声说自己忠于组织,却通过了警校选拔的考核,难道薄荷酒的内心住着一个向往正义和光明的小女孩?”
宾加,一款琴酒全否定bot。
他的否定范围包括但不限于琴酒、琴酒用飘柔护理的长发、琴酒的保时捷356A、琴酒的小弟A和小弟B。
浅早由衣作为琴酒的嫡系下属,已经习惯了宾加时不时朝她和伏特加大喊一声“异议鸭梨!”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法庭.jpg
“首先,”浅早由衣竖起食指,“不要以为你能靠诬告我这一招逃避五万字《恭贺薄荷酒成功上岸,组织做大做强未来可期》小作文。”
“除了英明神武威武不凡武德充沛的大哥,在座所有人,交一个走一个。”
“其次,”浅早由衣一脸朕早知有刁民要搞事的从容,“宾加,你漏算了一件事。”
她站在酒吧中央,像高举辛巴一样举起录取通知书,宣布道:“我的成绩单足以证明我对组织的忠诚。是的,没错,我是这届倒数第一!”
绝赞擦线考入吊车尾,尽显纯黑真酒本色。
“你还有什么话说?”浅早由衣朝宾加抬抬下颌,此刻她的高傲尽数体现。
宾加:可恶,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呵,”他强撑着一口气,倔强维护自己琴酒全否定bot的名誉,“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因为成绩太差被警校退学。”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浅早由衣摊开手心,“五万字,写多少了?”
宾加:淦!
这一天,浅早由衣收获了快乐。
哪怕连夜收拾行李把自己打包送进警察老巢,也没能打消她的快乐。
浅早由衣的快乐一直持续到开学典礼,她站在队伍中,听讲台上的教官说:“下面,有请本届学生代表发言。”
浅早由衣耳朵动了动。
学生代表,唯有本届成绩第一的优秀学生才能冠以的荣誉称号。
对方和浅早由衣一前一后,分别是这届警校生的上限和下限。
多么有缘,快让她一睹真容。
女孩子一脸期待地仰起头。
金发,黑皮,英俊过人的外貌,无可挑剔的身材,从容有礼的举止。
共同组成了浅早由衣的噩梦。
是他!
考试当天坐在她前座,搞她心态的可恶男人!
降谷零流利地念着稿子,讲台下投向他的目光很多,大多是对他独特金发和显眼外貌的审视,唯有一道不一样。
倒不是说这道目光有多友好,事实上,这道目光中暗藏的幽怨比其他人的视线加起来还要多。
【区区第一而已,我是无所谓的,我不会轻易破防,但我有个朋友有点汗流浃背了。当然不是我,我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看,不至于破防,我只是想让你照顾一下我朋友的感受。】
【天杀的第一怎么考的!怎么人人都能考第一,偏偏本宫考不了?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我没有嫉妒啊,不要污蔑我真的没嫉妒,我就是心脏有点不舒服,站在讲台上俯视众生的感觉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啦,哈哈,第一,哈哈……】
降谷零:流汗.jpg
他边念稿子,边悄悄将视线移向人群,对上一双清透的浅绿色眼眸。
黑发少女没想到他会看过来,眼睫慌张地扑闪一下,假装在地上找金子。
胆子真小,降谷零想。
他故意看着她念完了整篇稿子,女孩子脑袋低了一会儿,悄咪咪试探着抬头,迎面对上金发青年含笑的视线,又猛地埋低。
“zero?”降谷零走下讲台,诸伏景光看见他眼底隐隐的笑意,面露不解。
沐浴在他人看异类的眼光中本是让自己这位幼驯染很不愉快的事情,但他怎么瞧着还挺高兴呢?
“没事。”降谷零说,“看到熟人了。”
一个人的心情上升,往往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心情下降,这便是著名的红方黑方快乐守恒定律。
“没事没事,只要能上岸,多一分都嫌多。”浅早由衣安慰自己,“我可是根正苗黑的组织成员,在警校考试中取得高分才是大有问题。”
多疑如琴酒,是真的会因为浅早由衣考得太好怀疑她没被组织的思想教育课熏陶彻底。
浅早由衣: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入学考试,只是新手关。
真正的地狱还在前方。
队列最前方的教官拍了拍掌心,宣布道:“警察可不能光看笔试成绩,入学第一课,擒拿术,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擒、拿、术。
是什么裂开的声音?
啊,原来是她人裂开的声音。
浅早由衣:真酒听完都死了.jpg
这么多年,红方向酒厂输入了大量卧底人才,浅早由衣跟在素有“叛徒杀手”美称的琴酒身边,最常听到的大哥语录是:“今晚杀个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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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助兴”、“天凉了,该让FBI下地狱了”、“一天不杀卧底我浑身难受”。
托大哥的福,浅早由衣对卧底很有几分了解。
卧底通常分外两类,一类是狙.击手这种高端稀有战斗系人才,一类是情报人员。
前者升职快,能更快晋升组织高层,探查情报;后者专业对口,逮着组织情报库猛薅。
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情报。
反过来,组织向警方派出卧底也是为了情报。
浅早由衣作为情报人员,专业十分对口,合该派她来。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但来之前没人告诉她还要挨打啊!
浅早由衣: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情报人员是一份文职?
她生性不爱打打杀杀。
薄荷酒能成为琴酒的心腹,正是因为她从不跟大哥抢业绩,她好。
“要对自己有信心。”浅早由衣躲在队伍最后一排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也是上过大哥体术培训班的人呢。”
指第一节课被琴酒暴打一顿,留下“无药可救”的评语和“你不用再来了”的通知。
浅早由衣:谢谢大哥,大哥带我逃体训课。
不滥用暴力是情报人员的风雅,浅早由衣理直气壮地开摆。
开摆到今天,她的报应终于来了。
“不必紧张,能从我手下走过三招就算过关。”教官摆出起手式,排队的学员一个接一个上前。
眼见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过关的人越来越多,浅早由衣终于鼓起勇气站到教官对面。
她深鞠躬:“失礼了!”
她的回合,由她先手,看招——秘技·拳打脚踢之术。
“啊哒!”
猛猛出拳的下一瞬间,浅早由衣看见了星星。
深邃浩渺的星空,蕴含无尽哲理,不可名状的声音在脑内回响。她漂浮在银河之上,思考人生的哲学: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脑袋怎么晕晕的?周围的声音也好嘈杂……
“同学?醒醒!”
“求求你睁开眼,不要轻易死掉啊!”
“这是什么?命案!快叫侦探。”
嗡嗡嗡的人声听不真切,浅早由衣两眼一闭,与世无争。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头顶是太平间雪白的天花板。
太好了,女孩子安心地想,还没送去火葬,还有逃生的机会。
浅早由衣是很乐观的卧底。
即使警校开学第一课被教官一个过肩摔摔进医务室,全班同学目睹五大三粗的硬汉教官跪下来苦苦哀求她不要死,浅早由衣也还没有放弃。
酒厂员工绝不轻言放弃!
她要自救!
她要学习琦玉老师锻炼法,每天做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和10公里长跑!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自律的人称霸世界。”浅早由衣麻溜地从病床上爬起,趴到地板上,“平板支撑,起!”
她努力得快把自己感动哭了。想想看,夜深人静的夜晚,狗都睡了,唯有她在自律的锻炼。
我要悄悄努力,惊艳所有人.jpg
出于“悄悄”的目的,浅早由衣把医务室的灯关了,突出一个氛围感。
黑漆漆的医务室里,一女子贴地爬行。
深更半夜帮私下约架的好友拿医药箱的诸伏景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推开了门。
四目相对。
浅早由衣:“啊啊啊啊!”
诸伏景光:“啊啊啊啊!”
3. 卧底的第三天
悄悄惊艳所有人计划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你抄起警棍的模样好潇洒,但你尖叫的样子好狼狈。”浅早由衣说。
“对不起。”诸伏景光歉意地说,“我以为是可疑的危险分子深夜潜入医务室行窃。”
可疑的·薄荷酒·危险分子:这就是警校生的含金量吗?竟然识破了我的真身。
浅早由衣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大半夜的,你来医务室干什么——等等,我懂了,你才是来行窃的那个人!”
确实是背着人偷偷来拿医药箱的诸伏景光:“……”
臣妾百口莫辩.jpg
他轻咳两声,高情商的与浅早由衣攀起交情:“是你……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了吧?”都成功入学了。
诸伏景光认为自己找了个再安全不过的话题,女孩子看他的目光却幽幽的。
“没事,我很好啊。”浅早由衣棒读,“只是开学第一课被教官的擒拿术揍进医务室昏迷了一天而已。呵呵,我一点也不在意,我没有破防。”
诸伏景光:好的,成功踩雷。
他人缘超广的,本届第一和本届倒数第一都是他的人脉,说出去多有面子。
“女生那边的教官很严厉吗?”诸伏景光企图替浅早由衣挽尊,“我们班的鬼冢教官也很厉害,上课的时候好几个同学被他摔得站不起来。”
“严厉?我们教官一开始是挺严厉的。”浅早由衣回忆,“但他跪在我身边苦苦哀求我不要死的样子好脆弱。”
诸伏景光:这天聊不下去了。
天已经被她聊死了,好惨一天。
但诸伏景光天性善良,说好要替人家挽尊,就不能半路撂摊子。
“不滥用暴力是好事。”他千方百计地找角度安慰浅早由衣,“否则容易像我的朋友一样半夜挂彩,拜托我来医务室做贼。”
浅早由衣:“所以你承认自己是来行窃的了?”
哼哼,把柄落她手上了吧。
诸伏景光面露无奈,举手投降:“是的,这位小姐能放我一马吗?我愿意和你分赃。”
不愧是她,纯黑真酒,卧底生涯刚刚开始就带坏了警校生。
浅早由衣大手一挥:“拿,随便拿,全场绷带碘酒双氧水统统零元购。”
快说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经历种种意外,诸伏景光终于拿到了医药箱,宿舍里的降谷零等得花都谢了,伤口都快自己愈合了。
浅早由衣没有闲着,她在旁边做深蹲。
诸伏景光很难评价这副“你在行窃,而你旁边的人在狂做深蹲”的场面,至少他做不到无视,忍不住搭话的冲动。
对不起,苦苦等待望眼欲穿的zero,你再等会儿。
“我在干嘛?” 浅早由衣双手抱头做深蹲,她正好做到蹲下的动作。
“我在提前练习被捕嫌犯的经典姿势。”浅早由衣保持双手抱头蹲下的姿势如是说。
诸伏景光:你真幽默。
浅早由衣:不,这叫诚实。
“来自琦玉老师的经典锻炼法。”女孩子重复蹲下起身的动作,信誓旦旦地说,“每天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和10公里长跑,我一定会变强的!”
诸伏景光下意识看了眼她的长发。
乌黑亮丽又浓密的好头发。
成大事者当断则断,他感受到了,浅早由衣一定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虽然但是,”诸伏景光委婉地说,“警校培训只有六个月。”
在你变秃了也变强了之前,怕不是已经因为挂科被警校劝退。
浅早由衣动作一顿。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最能让犯罪嫌疑人冷静的姿势有助于浅早由衣思考。
诸伏景光言之有理。
她是来卧底的,不是来演《废柴逆袭:最强警校生崛起》的。
比起成为一拳超人,最适合她的应该是速成班。
“或许,我该找个人拜师。”浅早由衣沉思。
找一个能打的、爱打的、对斗殴充满激情的师父。
唯有对斗殴充满激情的人,才愿意在警校满满当当的课程表中抽出时间开班教学,只因他是真的热爱。
这样的人会抓住一切机会约架:课间十分钟、午餐小树林、晚自习天台……以及深夜洋洋洒洒落花的樱花树下。
等等,这样的人选眼前不正好有一个吗?
浅早由衣激动扭头。
诸伏同学,你来的正是时候!
诸伏景光被莫名的战栗感击中,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迟疑地看向一步一步走近的浅早由衣,下意识倒退两步:“你——”
……
降谷零在等待。
带着一身伤在幼驯染的宿舍门口苦苦等待。
等到鸡啄完了米,狗吃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诸伏景光还是没回。
降谷零:要不我报个警?
这么大个人竟能在警校丢了不成?
“嘶。”他手背贴了贴脸上的伤口,好痛,松田阵平绝对是冲着要他破相来的。
白天还是学生代表警校第一,晚上就被人拖下水变成深夜约架的不良。幸好没有幼驯染以外的人知道,否则他名声毁于一旦。
走廊传来脚步声,降谷零抬起头,费劲地支撑身体站起来:“景,你总算回来了。”
诸伏景光回来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黑发青年一脸为难、忐忑、害怕东窗事发的表情,左手拎着医药箱,右手护住走在他身侧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直到他们走近,降谷零才知道诸伏景光为什么浑身写满做贼两个字。
降谷零:“……你把女生带进了男寝?”
金发青年眼中写满难以置信:他的幼驯染竟然是这样的男人!
男人都是大野狼的名台词终于轮到他说了吗?
诸伏景光:“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人家分明是冲你来的。”
这个锅他不背!
他是清白的!
降谷零觉得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刺激了。
先是和一个考进警校却说自己讨厌警察的家伙约架互殴,再是幼驯染深夜带女生进男寝。
更抓马的是,偷渡进来的女孩子他认识,是熟人。
缘,妙不可言。
世界线在这一刻收束,四目相对间,浅早由衣的惊讶不比降谷零少。
但她是当卧底的,她的心理素质远胜于警校生。
浅早由衣:警校第一,你输就输在不是一名二五仔。
让你见识见识二五仔的觉悟。
“降谷君。”
浅早由衣上前一步,金发青年挂彩的面容映在她眸中——看,一个白天被各路教官轮流殴打后晚上还有力气和人私下约架的不良青年,简直是她的天选师父。
“请——收下我吧!”
女孩子九十度深鞠躬,行了个扎扎实实的大礼。
深夜,闯入男寝的少女,对他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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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下我吧”的台词。
有一个瞬间,降谷零以为自己来到了法治咖频道。
这不应该,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在警校培训把自己培进警局。
毕业是一道围墙,你的同期在监狱外面,你在监狱里面——这样的未来他不能接受!
“有话好好说。”降谷零竭力稳住表情,“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错。”浅早由衣沉痛点头。
“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我,V我50听本人亲身经历酒厂青春疼痛文学……啊不,我的意思是,我非常需要降谷君的帮助。”
诸伏景光适时地站出来,向降谷零解释浅早由衣的升学压力。
“她家里人逼她逼得很紧,她有个信奉斯巴达教育的大哥还说出过‘考不上警校你就给我死外面’之类的话。”
诸伏景光低声说:“怪可怜的。”
诸伏景光和自家大哥关系很好,对比之下更觉得浅早由衣的大哥不是个东西。
浅早由衣:对不起琴酒大哥,不是我不维护你的名誉,是你教我以任务为重。
“如果被退学,我的礼仪我的美德我的人生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
女孩子十分诚恳,面对她可怜兮兮的绿眼睛,是个人都忍不住动容。
降谷零十动,然拒。
“抱歉。”他说,“或许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其实并不推崇暴力……”
浅早由衣的视线停在降谷零渗血的嘴角、挂彩的眼眶和破洞的衣角上,眼中明晃晃写着:朋友,不必压抑自己。
降谷零:可恶的松田阵平!
一夜之间学生代表年级第一竟沦为暴力狂,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只要擒拿术、柔道、拳道、剑道和散打课程可以及格就好。”浅早由衣双手合十摇晃。
“降谷君,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教官一次又一次弯下膝盖跪着求我不要死吗?像你这样尊师重道的好人,一定舍不得让教官得老寒腿对不对?”
道德绑架,百试百灵。
降谷零动摇了。
优秀的情报人员不会错过转瞬即逝的机会,浅早由衣当机立断,二话不说往地上跪。
“等一下!你不要说跪就跪啊!”
两个男生手忙脚乱,一人扶一边,愣是在浅早由衣膝盖触地之前把她架了起来。
降谷零:你没有尊严的吗?
浅早由衣:私密马赛,瓦达西是酒厂牛马思密达。
“……行了,我答应你。”降谷零最终还是妥协了,“我们先约法三章。”
浅早由衣:“嗯嗯!”
“不许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师父。”
“了解!”
“不许随地大小跪。”
“明白!”
“最重要的是,”降谷零深呼吸,“不许再大半夜闯进男生寝室。”
多少有点自己是女孩子的自觉吧!
浅早由衣小鸡啄米式点头,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事情似乎已经告了一段落,降谷零迫不及待想结束心累的一天。
只要浅早由衣安全回到女生寝室,他用纱布遮掩好脸上私下斗殴的痕迹,警校生违法乱纪的证据就将全面掩盖。
等到那时,就算教官满腹怀疑也无济于事,只能让他们水灵灵地逃掉记过……
一束耀眼的手电筒白光扫过走廊。
“谁在那里?”巡逻教官高声呵斥。
三人:牙白!
4. 卧底的第四天
“诸伏,你大半夜在走廊上游荡干什么呢?”
“拉肚子?你最好是。”
“寝室门打开,我检查一下。”
诸伏景光依言打开寝室门,教官拿着手电筒照向门内,角角落落仔细看过一遍。
没发现违禁品也没看见违纪行为,教官将信将疑地离开。
目送教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诸伏景光暗暗拭去额角的冷汗。
好险。
他做贼似的左看右看,悄悄敲了敲降谷零的寝室门,用气音问:“zero?”
门打开一条缝,一上一下探出两颗脑袋。
下面那颗是不该出现在男生寝室的女生脑袋,上面那颗是留有斗殴铁证的挂彩脑袋。
三人之中,唯一能见人的只有诸伏景光,他被无情地推举出来面对慧眼如炬的教官。
“教官走了吗?”降谷零压低声音。
“听脚步声,他已经下楼了。”诸伏景光回答。
“抓紧时间。”降谷零扭头看向浅早由衣,“你知道回女生寝室的路怎么走吗?”
“知道,但是……嘘。”
浅早由衣食指碰了碰唇瓣,浅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的走廊深处。
“教官没下楼。”她用口型比划,“他躲在楼梯拐角守株待我们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惊:“你确定?”
“不要怀疑我的职业素养。”浅早由衣蹲在地上假装自己是一颗孢子植物,“我超有经验。”
普通小孩练就的最多是夜晚爸妈查寝时飞速熄屏手机钻被窝的技术,她练的可是在大哥眼皮底下摸鱼的绝技。
连琴酒的呼吸节奏都了如指掌的可怕情报工作者就是她薄荷酒哒!
棘手了,降谷零捂住额头。
“景,你试探一下教官是不是真的在蹲我们。”他做出最后的挣扎,“如果不是,敲一下门。”
如果是,前去试探的诸伏景光怕是凶多吉少,只能自求多福。
诸伏景光接下了沉重的任务。
他没有和人深夜斗殴,也没有夜闯异性寝室,明明是再规矩不过的好学生,却承担了最多。
这个家没他得散。
家庭的顶梁柱携带全家的希望出发了,降谷零关上寝室门,低头和蹲在地上种蘑菇的黑发少女四目相对。
“你要睡了吗?”浅早由衣贴心地说,“不用在意我,把我当成每个屋子都会有的、在隐秘的角落里与人类友好同居的小动物就好。”
降谷零:你说的小动物,它是不是会飞?
拜托你,当个人吧。
说话间难免扯到嘴角的伤口,降谷零在经历一系列突发事件后,终于有空余时间处理他的伤势。
酒精、双氧水、纱布、镊子……医药箱被整个倾倒在床铺上,金发青年摸了摸眼角的淤青,在脑海中回忆教科书上的包扎流程。
冰凉的酒精棉球沾在他的伤口上,降谷零轻轻嘶了一声。
他回过神,手持镊子的女孩子示意他侧头,露出锁骨下方的擦伤。
降谷零怔了一下,伸手去拿浅早由衣手中的镊子:“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我很擅长。”
浅早由衣专注地用棉球拭去青年皮肤上干涸的血渍,自信地说:“我手艺可棒了,大哥用了都说好。”
琴酒,一个性喜奢侈的男人,不仅有开车小弟,还有医护小妹。
在他第N次用“别以为趁我受伤就有机会搞小动作……潜入组织的小老鼠,我会一辈子看着你……永远永远……”的残暴眼神盯着医疗组成员后,医疗组终于疯了,受不了了,不伺候了,连夜写辞职文件发送那位先生的邮箱。
那位先生可以驳回一封辞职邮件,但不能对塞满他邮箱的999封投诉信视而不见。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发疯永远是解决职场矛盾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即使是酒厂职场,也不例外。
医疗组解脱了,浅早由衣临危受命,顶着大哥杀人的目光掏出手术刀。
浅早由衣:手术刀已经很好了,知足吧大哥,我听说横滨的医生做手术都用电锯。
琴酒的信任像金子一样宝贵,浅早由衣是酒厂黄金矿工。
降谷零再敏感,能有琴酒敏感吗?
“疼?”浅早由衣蘸了蘸碘酒,体贴地说,“疼的话给你呼呼。”
降谷零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头,尽力拉开和女孩子的距离。
有点太近了……
她的包扎手法确实又快又好,修剪过的指甲偶尔擦过皮肤,激起细微的战栗。
浅早由衣心无旁骛地处理好大大小小的伤口,比起琴酒,降谷零真是好配合一伤患,大哥你跟人家学学。
“好了。”浅早由衣收拾医药箱,习惯性地叮嘱道,“近期不要碰水,不要抽烟,不要和人共调马丁尼。”
降谷零:?
浅早由衣:哦哦,不好意思,没说你。
她合上医药箱的盖子,随着咔擦一声,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安静的环境里连呼吸都格外清晰,降谷零等了又等,依然没等到诸伏景光的敲门声。
他的幼驯染,怕不是无了。
降谷零认为自己应该乐观一点,或许他的生活并没有那么抓马,往好处想:“教官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他都献祭掉一个幼驯染了,教官你就让让他吧。
“但是,”浅早由衣提出异议,“假如是你,只要蹲守大半个晚上就能抓到两个学生给他们记大过,你会不蹲吗?”
哪怕是琴酒,让他牺牲一晚上的睡眠蹲守两个卧底,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降谷零心中乐观开朗的小男孩被浅早由衣无情地杀死了,他双手捂脸,艰难地消化残忍的现实。
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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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很可能要在他寝室过夜的事实。
警校为学生提供的是单人宿舍,私密性好的同时,居住面积十分压缩。
即使把他的单人床拆了,也躺不下两个人。
不不,降谷零扶额,即使能躺下两个人,他也不能和才认识没几天的女孩子躺一张床上啊。
“地上勉强也能睡。”降谷零叹了口气,“我将就一晚上吧。”
浅早由衣:“欸?”
她大为震惊,眼睛睁圆:“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床吗?”
降谷零:“?不然呢?”
他总不能让女孩子睡地上。
“我还以为,”浅早由衣老老实实地说,“以为你会把我赶到走廊上让我自生自灭,或者把我挂在窗户外面让我像露水一样在清晨的阳光中蒸发,又或者逼我从楼上跳下去摔断两条腿爬回女寝……”
来卧底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任何困难都不能将她打倒!
“这里是警察学校,不是恶棍培养基地。”
降谷零没忍住,屈指弹了下浅早由衣的额头,“别把人想这么坏。”
他手劲不小,浅早由衣疼得直哼哼。
“你之后教我打架也用这么大力气吗?”她忧心忡忡,“把脑袋打傻了可怎么办?”
“放心。”降谷零一边打地铺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至少不会跪在地上苦苦求你不要死。”
浅早由衣:意思是你会冷漠地眼睁睁看着我咽气是吗?
三十七度的嘴竟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她受伤了,她要睡了。
浅早由衣在床上躺下,她面朝天花板,双手搭合放置在小腹上。
非常标准的,可以直接抬走送进火葬场的姿势。
浅早由衣二十多年来唯爱这种睡姿,并不予余力地向周围所有熟人推销它的好处:
“想想看吧朋友们,做我们这一行的时刻有被暗杀的风险,夜晚恨不得两只眼睛轮流值班。”
“如果某一天,一个不小心,你死了。你希望来收尸的人看见你最后的体面,还是看见你豪放的裸//体?”
她呼吁所有人:不要裸睡!
给死后的自己留点儿脸面吧!
浅早由衣躺好了,她推销之心不死,又想祸祸人了。
“降谷君。”她问,“你是哪种睡姿派系的?”
降谷零拍打备用枕头的手一顿。
人有时候不用太诚实,况且他擅长话术和谎言,天生是搞情报的好苗子,很少有人能从他嘴里套到实话,所以面对女孩子突如其来的问题,他只需要善意地告诉她——
“我是裸睡派。”降谷零如实回答。
但是放心,他今晚肯定会好好穿上衣服……等等,她怎么这个表情?
我这辈子都会不会和警校生和解,浅早由衣在心里捧脸呐喊。
异端!都是异端!
5. 卧底的第五天
鬼冢八藏犀利的目光扫过他带的学生。
他不会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但他必须要说:“你们是我带过最能搞事的一届!”
“这才开学几天,你、你、还有你,怎么回事?”
被教官指到的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约而同陷入微妙的沉默。
脸上贴满纱布的松田阵平:“这个嘛……”
好大一双黑眼圈的诸伏景光:“说来话长……”
脸上贴满纱布且黑眼圈严重,取前两者交集的降谷零:“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清楚……”
松田阵平看向诸伏景光:我记得昨晚没你小子的事啊,熬夜上哪儿做贼去了?
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我昨晚的牺牲难道毫无意义吗?zero你究竟度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夜晚?
降谷零看向松田阵平:可恶,都是你这万恶的源头的错,被你这家伙害惨了。
他们形成了完美的三角形,仿佛蜘蛛侠互指梗图。
班长伊达航被他们复杂的感情纠葛绕晕了,老实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以“教官,这三位热心同学只是昨晚帮我打了一宿的蟑螂,不小心磕磕碰碰到自己而已,绝对没有私下约架斗殴”为借口把人捞出来。
“鬼冢班怎么一大早就跑圈?”
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浅早由衣看了眼操场,笃定地说:“因为他们卷。”
一大早就卷生卷死,不愧是降谷君的班级,实力演绎《警校第一是如何炼成的》。
浅早由衣昨晚睡得很好,一想到她不用再担心实战课挂科被警校劝退,东京的天都更蓝了两分。
“感谢好心警校生。”浅早由衣沐浴在感恩的圣光中,“凄惨二五仔背着蛇皮袋被人从警校门口扔出来而后被大哥开车创死的未来不会降临在这条世界线上了。”
活着,真好。
今天一上午都是理论课。
理论课男女混班,混得十分公平,本届第一与本届倒数第一同班,班级平均分酸碱中和。
降谷零被教官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浅早由衣悄悄在教科书上画王八。
降谷零被教官叫到黑板上讲解例题的时候,浅早由衣把课本竖起,趴在桌上睡大觉。
降谷零立体形象的嫌疑人画像被教官点名表扬的时候,浅早由衣几笔勾勒出紧身衣小黑的妖娆造型,并给小黑添了一顶黑色礼帽和一头银色长发。
一条走廊宛如楚河汉界划开地域,警校第一在这头,警校倒数第一在那头。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半小时下课,教官发卷子,临时小测。
降谷零拿到卷子后扫了眼题目,难度不低。
和入学考试的应试考题不同,这张卷子一看便是经验老道的警察亲自出题,大量文字中分布零星少量的情报,欺骗性的文字陷阱极多,真假难辨。
降谷零尚未确定自己未来的就业方向,但他的确倾向“情报”这方面。
“不好答啊。”他拿起笔,目光无意间看向左边。
隔着一条走廊和他邻座的女孩子双手托腮,目光放空地盯着窗外一朵棉花糖似的云。
超绝松弛摸鱼人.jpg
降谷零:“……”
他知道卷子难,但她放弃的是不是太快了?
交白卷真的没问题吗?又不是中忍考试。
降谷零摇了摇头,专心看题。
上课时间如龟爬,考试时间如跳崖,半小时眨眼间过去,教官宣布停笔:“降谷,你帮忙收一下卷子。”
“是。”降谷零答应道,站起身。
他从靠门的位置收起,拿起卷子的过程中难免看到其他同学的答案,降谷零在心里和自己的答卷做了个比较。
考卷给出的资料中总共藏匿了九条情报,要将它们单独提炼出来、汇总、分析,排除其中五条错误情报,再用剩下四条情报推理出结果。
大家的答卷都写得满满当当,蝇头小字挤满篇幅,不管答案对不对,起码态度端正。
直到降谷零拿起浅早由衣的卷子。
白茫茫一片,多么干净,像被狗啃过的苞谷。
足够她写一篇小作文的答题区域里只敷衍地写了一句话。
新上任的格斗课老师降谷零不禁对自己的倒霉学生忧心不已:她能挨下改卷教官一拳吗?
在教她打人之前,是否该先传授给她抗揍的小技巧?
浅早由衣被一双充满担忧的紫灰色眼眸注视,她不明所以地仰起头,茫然地朝降谷零笑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无论你想做什么,她先笑为敬!
“没事,你吃饭去吧。”降谷零按了按作痛的太阳穴。
干饭好耶!浅早由衣积极地跑出教室。
诸伏景光帮好友分担了一部分收卷子的工作,他走过来:“剩下的试卷都在这里了。咦,你在看浅早的卷子?”
“嗯。”降谷零向诸伏景光展示试卷上的空白,“我真怕她午饭吃到一半被教官叫到办公室痛骂。”
降谷零是很有责任心的人,浅早由衣既然拜在门下,他就要对她的成绩负责。
善良的诸伏景光永远行走在替人挽尊的道路上,他委婉地说:“好歹她没有交白卷,题目是挺难的。”
“哪怕把卷子写满也好啊。”降谷零一边说一边看向浅早由衣敷衍的答案,“只写一句话不如不写……”
他突然没了声音,神色怔然。
“怎么了?”诸伏景光不解地问。
降谷零没吭声,他把试卷翻过来,翻到题干部分大块的文字资料。
和其他人勾勾画画笔记满满的试卷不同,浅早由衣维持了她狗啃过的苞谷式答题风格,只用不起眼的括号简单做了标记。
括号总计框出四句话,正是茫茫文字海里九条有效情报中保真的那四条。
写在答题区里寥寥几字的答案,也正是精炼后的标答。
这张空白到好似狗啃过的苞谷的试卷,是一张满分卷。
——只要不扣过程分。
——怎么可能不扣过程分!这人压根没写过程,教官想给分都找不到途径。
“综合下来,能有个及格分。”降谷零估算道。
很符合浅早由衣本届倒数第一的身价。
但事情不是这样算的,真正的警察工作绝非一张书面考卷,比起详尽的过程,能在最快时间一针见血给出正解的才是警方需要的人才。
也就是说,浅早由衣是个人才。
岂止是人才,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警界的栋梁之材。
降谷零心态大变。
本来他只是因为浅早由衣家门不幸看着可怜,而他出于警校生乐于助人的美德,才答应教她格斗。
主观能动性不足。
但现在,他是在帮警方培养人才。
他手上冉冉升起的新星,是警界未来的希望!
降谷零,一个将在未来某天说出“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的男人,谁也不能小瞧他的使命感。
他亲手发掘的人才,势必要往死里培养。
“今天就开课。”金发青年干劲满满,他把手中的试卷塞给诸伏景光,“帮我交一下,我去食堂逮人。”
话音未落,降谷零消失在教室里,徒留诸伏景光尔康手:等等,我也想去吃饭!
从昨晚到今天,被拖下水的为什么总是他?
食堂里人声鼎沸。
浅早由衣并不知道有人将她视为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警界的栋梁之材。
她只知道蜜汁猪排饭限量,先到先得,排在她前面的人貌似就要拿走最后一份了。
浅早由衣:呜呜,怎会如此!
临门一脚失败的痛苦谁懂,真酒的报社之心正在死灰复燃——
“一脸沮丧的样子呢。这么喜欢吗?”
排在她面前的青年回头,带着笑意把餐盘递过来,“那就给你了。”
浅早由衣:“!”
好人啊!
“谢谢你。”女孩子惊喜到身后飘出小花花,捧着蜜汁猪排饭宛如捧着圣旨,“我会饱含敬意地吃完的。”
萩原研二: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要和我一起吃吗?”他邀请道,开玩笑似的说,“看在我忍痛割爱的份上。”
吃人嘴短,浅早由衣乖乖跟着他走。
午饭时间,食堂的座位不好抢,好在萩原研二有他的好兄弟。
“小阵平。”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打了个招呼,坐在他旁边。
松田阵平脸颊上贴着纱布,咀嚼一口痛一下,他掀了掀眼皮,不耐烦地说:“别在我旁边调情。”
“太失礼了,小阵平。”萩原研二看向浅早由衣,歉意地说,“抱歉,他没有恶意的。”
“没关系。”浅早由衣不在意地摆摆手,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松田君。”黑发少女认真地问,“这辈子,有没有人为你拼过命?”
松田阵平:“啊?”
浅早由衣:“你和降谷君打架,是否是因为嫉妒他有一份舍己为人的友谊?”
松田阵平:“啊啊?”
浅早由衣:“你也想拥有愿意为你半夜行窃、欺骗教官、献祭自己、熬夜通宵的挚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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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啊啊啊?”
“不要再啊了小阵平。”萩原研二阻止道,“在食堂发出鹅叫是要被抓进后厨的。”
松田鹅安静下来,他是个警校生,他点了推理技能。
容他推理一番。
“你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松田阵平肯定地说,他纳闷道,“你为什么知道?”
难道降谷零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吗?
不对,这里头还有诸伏景光的事,八成是降谷零托对方去医务室拿医药箱,碰巧遇见她,泄露了情报。
“半夜行窃”,对上了。
剩下的“欺骗教官”、“献祭自己”、“熬夜通宵”又是什么鬼?
松田阵平绞尽脑汁地推理。
他用脑过度,以至于浅早由衣吃完自己的蜜汁猪排饭,悄悄把筷子伸向他餐盘里的炸鸡,他也没反应过来。
浅早由衣偷渡一块,吧唧吧唧。
再来一块,吧唧吧唧。
再来……她的筷子被另一双筷子捉住,松田阵平冷冷地哼了一声。
随即,他主动把盘子里剩下的鸡块夹给浅早由衣,用交易的口吻问:“真相是?”
吃到炸鸡的女孩子一秒也没有犹豫,遵守交易地回答:“我潜入了男生寝室。”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两人:这是可以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吗?
福至心灵般的,两人瞬间理解了早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硕大的黑眼圈从何而来。
他们到底度过了多么刺激的一个晚上,这抓马的剧情他们也好想听听。
浅早由衣本职不是说书人,她肯来给人说书自然有她的目的。
鸡蛋不可以放在同个篮子里,又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场合,她为什么不能有两个不良少年当老师呢?
能打的、爱打的、对斗殴充满激情的师父,除了降谷君,和他互殴的松田君也是啊!
降谷零教一三五,松田阵平教二四六,她还能休个周末,岂不美滋滋?
浅早由衣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她可不是琴酒,只知道一味压榨伏特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人家开车,都不给伏特加找个换班的。
她超体贴。
“松田君。”浅早由衣充满期盼地说,“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我——你愿意也收下我吗?”
“也”这个字,十分精辟。
松田阵平在“开什么玩笑才不要”和“疯了吗我居然想去趟浑水”中摇摆不定。
关键时刻,降谷零登场了。
“找到你了。”他拍了下浅早由衣的肩膀,“午休别睡了,跟我去训练室。”
降谷零野心勃勃:“我一定能在半年内把你教出师。”
警界未来的栋梁之材即将出自他的门下!
降谷零被使命感驱使,无视了旁边的松田阵平。
一个是警界未来的希望,一个是讨厌警察的叛逆不良,孰轻孰重降谷零分得清。
被无视的松田阵平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跟你走什么走?”松田阵平一拍桌子,“区区手下败将,还好意思和我抢人?”
萩原研二:“小阵平?”
不要意气用事啊小阵平!
不意气用事,那就不是松田阵平了。
降谷零看似冷静又理性,但从他深夜和松田阵平在樱花树下拳打脚踢激情互殴可以看出,此人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靠谱。
“不跟我学,难道跟你学吗?”降谷零反问,“误人子弟。”
松田阵平:“昨晚被我一拳打中眼眶的人是谁?”
降谷零:“昨晚被我一拳揍掉牙齿的人又是谁?”
松田阵平:“那是我手下留情了你懂不懂!”
降谷零:“呵,要再比一次吗?”
“来就来!谁怕谁!”
“就在这里打!”
激将法,永远年轻,永远好用。
浅早由衣抱着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悄悄的,悄悄的试图逃离现场。
教官,这事跟她没关系,她是清白的。
“小由衣。”萩原研二一只手按住浅早由衣的肩膀,“你就这样跑了,有点不厚道吧?”
浅早由衣睁大无辜的眼睛:“啊?是吗?”
“眼前的两个男人可是因为你打起来的。”萩原研二调侃道,“不打算负责吗?”
一个有良知的警校生,应当勇于担负自己的责任。
浅早由衣坚定地说:“我当然——不打算。”
真酒负什么责?始乱终弃才是她们酒厂人。
6. 卧底的第六天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最终没有打起来。
倒不是他们有心无力,只是食堂实在不是打架的好地方,抢饭的警校生自成战场,枪林弹雨中哪怕琴酒来了都要安安分分当个良民。
“既然如此,不如用小由衣一决胜负。”萩原研二看热闹不嫌事大,提议道。
徒弟不争气,多半是师父教的不好。
上辈子杀猪下辈子教书,杀猪匠人降谷师傅和松田师傅将以小猪崽由衣的肥瘦决出谁才是警校第一养猪人。
浅早由衣:没有人考虑猪的想法吗?
说好的一三五你教,二四六他教,周末让她休息呢?
酒厂牛马到警校也是牛马命吗?
浅早由衣被左右为男地提溜到了训练室。
萩原研二是松田阵平的参谋,帮幼驯染送完考卷饭没吃两口又被拉来当壮丁的诸伏景光是降谷零的参谋。
“我们还需要一个公平的、端水的、刚正不阿的裁判。”
路过的伊达航稀里糊涂上了贼船。
五个人高马大的警校生投下的阴影笼罩住浅早由衣,她感觉自己的卧底寿命在燃烧。
“放心吧小由衣。”萩原研二安慰不知为何坐立不安神色心虚的女孩子,“我们有五个人呢,肯定能让你顺利毕业。”
萩原研二终有一天要为自己立下的flag付出代价。
此刻的他尚不知晓未来五神带一坑的艰辛,心怀希望,心有梦想。
五对一豪华私人补习小课程正式开课。
学生:浅早由衣
教具:浅早由衣
绷带浪费装置:浅早由衣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跟某人抢人设的,是氧化的腐朽世界害了她。
警校生打人真的好痛!
《薄荷酒呈大哥日志》
【X月X日,晴,我开始练习格斗了。大哥,我要向你证明,当初你放弃我的决定是多么错误,组织失去了它的第二位Top Killer都是你的过错。】
【X月X日,雨,东京的雨是我哭出来的泪。对不起大哥,是我口出狂言。好苦啊,卧底真的好苦啊。】
【X月X日,多云转阴,大哥,我还活着。】
【X月X日,雷阵雨,大哥,我有一句遗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以后对卧底好点儿吧,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X月X日,太阳雨,大哥麻烦你告诉伏特加,我之前偷偷用年终奖给自己买了一块坟,烦劳他每年给我烧点纸钱。】
【X月X日,小雨转晴,雨停了天晴了我又行了,教擒拿术的教官头一次上课的时候没给我跪下。】
浅早由衣停下打字的手,点击发送,收信人:琴酒。
即使是卧底也要每天写工作日志,形式主义的作风究竟是谁带到了酒厂?
是你(指向FBI),是你(指向CIA),还是你你你(指向公安)?
“我的进步定能让大哥刮目相看。”浅早由衣很有自信。
她的level早已不是过去的等级,从琴酒一拳能把她打死变成了三拳才能打个半死。
浅早由衣:请称呼我浅早三拳。
骄傲地背手走来走去.jpg
教官都夸她:“很有进步浅早同学,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能注销你的医务室年卡vip。”
浅早由衣高兴地说:“谢谢,谢谢教官的肯定。”
不远处,降谷零隐忍地闭了闭眼。
“zero,你已经尽力了。”诸伏景光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
虽然有五个人带浅早由衣,但降谷零毕竟是第一个拥有名分的男人,更真情实感些。
“只希望她毕业之后不要提我们的名字。”松田阵平叹气,“我都没有踏足教育界,已经在教育界名声扫地了。”
这段时间以来,五人呕心沥血地教学,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之间的矛盾在浅早·孺子不可教也·由衣的作用下烟消云散,他们于吐槽和崩溃中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只差去找关公拜个把子。
浅早由衣积极报名:“需要我cos关公吗?不要工资,桃子让我吃就行。”
五人:没有桃子,只有peach,蹲你的马步去。
生活对卧底反复捶打,竟让卧底更加Q弹。——薄荷酒
打架与被打的关系让友谊迅速升温,浅早由衣从入学时孤身一人的卧底变成了身边围绕五个强壮警校生的卧底plus。
浅早由衣:离被捕入狱又近了一步呢。(擦汗.jpg)
她这四面楚歌的一生。
“有进步就是好事。”萩原研二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向他,“小由衣辛苦了,我们也辛苦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庆祝一下?”
没有人反对萩原研二的话,他们确实辛苦,特别是降谷零,这段时间心累的次数比他过往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多。
“什么什么,要去团建吗?”浅早由衣竖起耳朵,支棱起来。
在场六个人,只有她是货真价实的社畜,被职场文化浸染多年,拥有丰富的团建经验。
酒厂团建内容还蛮丰富的,除了查卧底、抓卧底、审卧底、杀卧底之外,还有半山腰狙.击、直升机扫射东京塔、引爆潜水艇等一系列热门项目。
浅早由衣:酒厂人吃得超好,警校生也吃的这么好吗?
期待地搓搓手.jpg
“结果只是普通的吃饭而已。”
浅早由衣一边从降谷零碗里偷他的玉子烧吃,一边小声抱怨:“我想要更刺激的团建。”
降谷零:“你是指去超市买牙膏遇上抢劫犯,还是开车一脚油门冲过断桥?”
不要乌鸦嘴啊,他们团建出意外已经出得够多了。
“心诚则灵。”诸伏景光把自己碗里的玉子烧夹给浅早由衣,庄严地说,“我们一定能平安、健康、无所事事地度过今天。”
五个男生双手合十祈祷,浅早由衣一手筷子一手勺子,腮帮鼓鼓地咀嚼。
真酒不信鬼神,她不信她一个人没有祈祷就能引发卡密的逆反心理。
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神无处不在,神言出必行,神——
“神好叛逆。”浅早由衣提出质疑,“他是不是还在读高二,爱吃咖啡果冻,有一头靓丽的粉毛?”
降谷零:“眼下不管怎么看都是你的错吧。”
浅早由衣:“惹到我你算惹到棉花了,就算你蛮不讲理把电梯故障算作我的罪行,我也只能百口莫辩地将你原谅。”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扒拉纹丝不动的电梯门。
浅早由衣浑身上下连指甲盖都在用力,无情的电梯门依然无情的紧闭,仿佛在无情嘲讽她:玩火的女人,这是你自己要的刺激团建,不满意?
浅早由衣不禁深思:意外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
事情要从她吃光了降谷零碗里的玉子烧,一块都没给他留说起。
作为今天庆功宴的主角,她没有被打,善良的降谷零还给了浅早由衣请他吃汉堡的机会。
浅早由衣:我的钱等于我的命,他分明是谋财又害命!
理亏的女孩子不情不愿哼哼唧唧地答应回校前请客给降谷零买超大份家庭装全家桶无敌宇宙大爆炸汉堡王。
“噗哈哈哈,你们两个去吧,我们就不享受超大份家庭装全家桶无敌宇宙大爆炸汉堡王的美味了。”
真正的好兄弟会留你一人受苦受难,幸灾乐祸的四人挥手目送浅早由衣和降谷零坐上电梯,电梯上行,二楼,三楼……
指示灯闪烁两下,突然熄屏。
伊达航:“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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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该不会……”
萩原研二:“难道是……”
松田阵平:“真是的,都告诉她要和我们一起祈祷了!”
冤,浅早由衣,冤。
她只是想破除封建迷信而已,她有什么错?
电梯厢悬停在三楼与四楼之间,不稳地摇晃,激起剧烈的震荡感。
降谷零一只手扶稳浅早由衣,一只手撑住电梯厢壁。
“站不稳就抓住我。”他低声说。
浅早由衣手指握住降谷零结实的小臂,像掉入水中又被人捞起的小动物,牢牢挂在救命稻草上。
“虽然我很想说这只是普通的电梯故障,以此自我安慰。但以我在东京生活二十多年的经验来说,眼下绝对是要出警的场合。”
浅早由衣戳了戳金发青年手臂上的青筋,小声问:“降谷警官,你怎么看?”
“浅早警官。”降谷零一边观察电梯厢一边说,“这是你想要的刺激团建吗?”
“我们的思想要阳光积极一点。”浅早由衣乐观地说,“至少电梯里的灯还是亮的,也没有缺氧的危险。”
她话音刚落,电梯里的灯啪嗒一声熄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道迟疑地声音响起:“是我的错觉吗?我有点呼吸困难……”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降谷零一把捂住浅早由衣的嘴,打断乌鸦嘴大王的施法。
浅早由衣:唔唔唔!
都说缺氧了还捂嘴,谋杀犯竟在她身边!
掌心下的少女奋力挣扎,降谷零只当她在抗议,故意闹他。
他教了浅早由衣好几个月还不知道她吗?看着听话,其实坏心思多得很。
“老实点。”降谷零单手钳制住怀里的人,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果然没信号吗……嘶!”
金发青年浅浅吸了口气,手腕一转,屏幕亮起的微弱光芒照亮狭小的电梯厢。
雪白的灯光下,咬住降谷零掌心肉的黑发少女脸颊通红。
因缺氧而弥漫的水汽染湿她的眼尾,眼眸中明亮的薄荷绿被蒙上一层晶莹的水色。
浅早由衣牙齿叼住降谷零虎口的软肉,威胁地磨了磨牙。
这副小狗啃骨头的模样让降谷零怔了怔,终于意识到浅早由衣不是在闹他——她被他捂得快窒息了。
“抱歉。”降谷零连忙松手。
骤然得以呼吸新鲜空气的浅早由衣狠狠喘气,她忿忿地抓起降谷零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我三秒钟都不要理你了。”她宣布道。
浅早由衣说到做到,很有骨气地站到降谷零的对角线位置。
降谷零看了眼右手:掌心一圈牙印,虎口一圈牙印,拇指指根的牙印最清晰,真是一口整齐的好牙。
她上哪儿学的爱咬人的毛病?降谷零屈张手指,心想:小狗似的。
三秒过去了,爱咬人的生气小狗还没有消气,恐怕自己在心里给记仇时间续了时。
降谷零只好自己走到对角线去,弯下腰好声好气地道歉。
他知道浅早由衣期待什么,承诺道:等他们出去,他自己掏钱买超大份家庭装全家桶无敌宇宙大爆炸汉堡王,一口气吃完,保证连里头的生菜和酸黄瓜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下能原谅我了吗?”
不出降谷零所料,浅早由衣一下就高兴了。
她坚定拍打胸脯,信誓旦旦:“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太棒啦,警校第一艰难吃巨无霸汉堡被噎住的名场面她要拍下来发到六人小群里!
这件事回头也要写到《薄荷酒呈大哥日志》中,浅早由衣已经打好草稿了。
【X月X日,晴,警校生把柄喜+1,待日后犯罪现场再见时,若我拿出这份黑历史,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7. 卧底的第七天
眼下最重要的是从电梯里逃出去。
“我们被困在三楼和四楼中间了。”降谷零判断,即使把电梯门强行扒开也没有出路。
“只能走上面。”他仰起头,盯着浅早由衣跳起来都够不到的电梯箱顶。
“看来只能想办法把厢顶拆掉了。”浅早由衣赞同地点头。
她假装自己并不期待,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如果你肯让我爬到你头上——”
“浅早同学,你还没出师呢。”教格斗课的降谷老师用危险的语气警告他的好学生,“你也不想回校加训吧?”
堂堂警校生,竟将“太太,你也不想吧”的威胁招式运用的炉火纯青,真酒含恨败北。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浅早由衣一锤定音。
“我们——摇人吧。”
遇事不决就摇人,是浅早由衣从她的好同事伏特加身上学到的生存智慧。
伏特加呼唤琴酒的语气如同大清早找不到袜子求助亲娘的傻儿子,深情大喊一声:妈——!!!
伏特加:什么事都可以找大哥,大哥无所不能!只要我喊大哥的声音够大,便当就永远也追不上我。
酒厂风里来雨里去,多少新面孔领了便当就下线,只有他从第一集一直出场到一千多集,其他人做得到吗?!
这份过人的智慧令浅早由衣深感佩服,她谦虚地学习了一番。
“虽然不能喊妈,但我们可以喊爸。”浅早由衣智慧地说,“据我观察,二十多岁的男生正是上赶着给兄弟当爸爸的年纪,你喊一声,至少有四个人会应。”
四等分的新爹,感动不感动?
降谷零十分感动,并不经意地露出他肌肉结实的小臂和无声攥起的拳头。
浅早由衣不是被迫闭麦的,是她太过善良,不忍心让同学没毕业就背上一条命案。
女孩子安静之后,降谷零总算能听见头顶的怪动静。
隔着厢顶,他听见被摇来的四个新爹(划掉)他的四个好朋友大声呼唤:“喂——能听见吗?你们没事吧?”
“班长快把四楼的电梯门撬开了,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们!”
警校生的反应能力和行动力打败了90%的东京市民,在商场负责人还在纠结是先打电话给维修工还是先打电话给侦探的时候,电梯外的四人已经飞奔到了四楼。
“不要慌,我们已经很有经验了。”诸伏景光安慰道。
谁说不是呢,逢团建必出事的诅咒像鬼一样缠着他们,几个人都在考虑下次团建要不要去寺庙吃素斋。
“呼呼……”伊达航满头大汗,咬着牙撬开紧闭的电梯门,上行到一半停住的电梯出现在眼前。
“果然卡在三楼和四楼中间了。”萩原研二边说话边探出头,“恐怕得把电梯厢顶拆掉,让他们顺着梯子上来。”
“等等!”萩原研二神色突变,“小阵平,快来看。”
“什么啊?”松田阵平走过来,他打开手电筒照亮黑漆漆的电梯隧道。
“喂,”他难以置信,“绑在厢顶的那堆闪烁红光的东西难道是……”
“什么?!炸弹?!”
商场负责人一副晕过去的架势,“天杀的,我们才刚开业啊。”
浅早由衣:拜托,这里可是东京。
据她在警校查到的数据可知,东京商圈被安装炸弹的概率是100%,如果有哪个商场没被装过炸弹,只能说明它是下一个。
真可怜,负责人一定不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
但现在更可怜的是她。可恶啊,哪里来的同行这么不懂规矩,不知道现实里是没有同队豁免的吗?
一生英明的酒厂人怎可栽在无名反派手中,她枪呢!
“离校期间不能配枪,别闹。”降谷零拍了一下浅早由衣的手背,让她别在他腰间翻翻找找,衣服底下真没藏东西。
好怀念大哥在身边的日子,琴酒绝对不会说出他没带枪这等令人失望之语,浅早由衣坚信他是连洗澡都要一手拿浴球一手拿枪的冷酷男儿。
“死在这里我会被所有人嘲笑的。”浅早由衣喃喃自语,“他们给我上坟的时候都会烧纸钱烧着烧着哈哈大笑起来。”
至少宾加绝对会,赌上他琴酒全否定bot的名义。
降谷零:你到底活在一个多冷酷无情的家庭里啊?
他都有点信那套“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她”的鬼话了。
“不会让你死的。”降谷零轻轻拍了拍黑发少女的脑袋,“对你的朋友多点信心,他们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万一不能呢?”浅早由衣忧心忡忡。
“那也有我陪你一起死。”降谷零屈指弹她脑门,语气轻松地说,“要是你的家人边烧纸钱边笑你,我就坟里跳出来帮你揍人。”
多么讲义气的人啊!浅早由衣眼泪汪汪地握住降谷零的手,哽咽道: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听到有人承诺帮我揍大哥,太让人感动了,惊为天人!”
一句话暖她一辈子!
降谷零任女孩子握着他的手上下摇晃,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打不开的电梯门和头顶的炸弹,脸上只有满满的感动和降谷零不太能理解的敬佩。
虽然不是很懂,但看起来哄好了。
真好哄。
“只能这么做了,我拆炸弹,小阵平拆电梯厢顶,班长你们在上面接应。”
萩原研二背着工具箱,和松田阵平一起小心翼翼地降落到电梯顶部。
他们准备在拆弹过程中把电梯厢顶拆开一半,把困在里面的降谷零和浅早由衣接出来。
“我还没拆过电梯呢。”松田阵平撸起袖子,“让我来大干一场。”
拆卸是集消耗体力与精细技巧的复杂活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顺着年轻警校生的脸颊淌进衣领,松田阵平扭头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双手用力。
吱呀——新鲜的空气迫不及待涌入封闭的电梯,松田阵平低下头,看见眼睛睁大的女孩子。
“哟。”他挑眉,“我来救你了。”
“救世主可不只有你。”旁边的萩原研二探过头,笑着说,“抱歉小由衣,是不是等急了?”
“我是被你们两个一起忽视了吗?”降谷零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他看了眼厢顶的高度,在浅早由衣面前半蹲下身。
“上来。”降谷零说,“松田,接住她。”
浅早由衣被金发青年背起来,他站直身体,双手托着她向上抬。
松田阵平半跪在电梯顶部,半个身体探进电梯:“搂住我的脖子,小心掉下去。”
浅早由衣努力垫高自己,直到她的手臂环住松田阵平的脖颈,他的手牢牢箍住她的腰,降谷零才松开手。
她被一把抱了上去,从一个人的怀抱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怀抱,最后稳稳落在地上,手里被塞上一杯热巧克力奶。
“没事了。”诸伏景光温声说。
不到半分钟,降谷零借着伊达航的手翻上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留在下面应付那枚红光闪烁的炸弹。
“本来以为只是电梯事故而已。”降谷零皱眉,“到底是谁干的?”
诸伏景光摇摇头,降谷零和浅早由衣被困,他们四个都在急着救人,分不出人手去查案。
找出炸弹犯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单论动机便有“与商场老板有仇”“企图谋杀某人”“想要报复社会”“测试炸.弹威力”等等,不同的动机指向不同的侦察方向。
物证目前只有那枚炸弹,在它被拆除之前难以查指纹和制作材料来源。若是想排查整座商场的客人和员工,非得等支援来不可。
“已经报过警了。”诸伏景光说,“我也联系了鬼冢教官,他让我们做完笔录就回校,之后交给警察。”
警校生和警察不能混为一谈,但在降谷零看来,他们距离成为警察只差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就此撒手不管,他不甘心。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是一样的想法,炸弹近在眼前,让他们站在旁边干等支援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反正关于本届问题学生都在他手下这件事,鬼冢教官大概气着气着也习惯了……吧?
有他们是鬼冢教官的福气,嗯。
“我们真的不能做点什么吗?”降谷零眉头紧锁。
诸伏景光呃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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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的事嘛……比如,帮由衣把饮料打开?她抠半天了。”
降谷零低下头,看见捧着热巧克力奶的女孩子心不在焉地用指甲抠饮料拉环,巧克力奶一口都没喝进嘴里。
降谷零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他伸手过去,食指扣住拉环。
咔的一声,浅早由衣还没反应过来,浓郁香甜的巧克力味悠然弥漫在空气中。
“发什么呆呢?”降谷零松开手,“别告诉我教了你这么长时间,连开饮料的技巧都没学会。”
黑发少女没有回答,她眼睛盯着一个方向,指腹捏住降谷零的袖口,轻轻拽了拽。
“我看见了。”浅早由衣小声说,“伪装成修理工的那个人。”
降谷零:“什么?”
诸伏景光:“什么?”
“三点钟方向,深灰色短发的男性,穿格子衫上衣和黑色长裤,32岁,身高176cm,体重68kg,眼角留疤,有长期酗酒史,右手小拇指无法弯曲。”
浅早由衣肯定地说:“他半小时前穿过修理工制服。现在电梯故障问题尚未解决,我找不到一个正常修理工会脱下制服的理由。”
所以他只能是假冒的!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扑向浅早由衣指出的那个人。
“警察,不许动!”
半小时后。
“是的,是我们警察学校的学生,我已经充分知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撬坏电梯门、拆毁电梯厢顶、私自处理爆炸.物、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逮捕嫌疑人——我会把对他们的处置结果如实传达。”
鬼冢八藏挂断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他面前的六个学生,五男一女。
五个他班里的大刺头和他们共同教出来的小刺头。
六个人等着鬼冢教官传达他们的处置结果。
一脸凶悍的教官即使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在鬼冢班,许多学生私下称呼他魔鬼教官。
现在,魔鬼教官即将降下他的神罚。
鬼冢教官拿起办公桌上坚硬的、金属制的棍状物品。
他一脸严肃地双手握紧,向下重重一挥。
刷拉!
一面鲜艳的锦旗在鬼冢教官手中抖开,金线绣出的文字光彩夺目。
【年少有为,智勇双全,正道之光,义薄云天!——米花大商场赠六位侦破此案的警校优秀学生】
“把锦旗挂到校长办公室去,这就是对你们的处置结果。”
鬼冢教官笑骂了一声:“干得不错,你们几个。”
是问题学生也是警校最强!鬼冢教官骄傲极了:有义气,有正义感,有实力,观察能力与推理技巧都不缺,这些年轻人是警视厅未来的希望啊!
他一向奉行严格教学主义,但偶尔也该适当鼓励学生,放任他们高兴一下。
瞧,锦旗一来,连最好学生的降谷都没忍住高兴模样,萩原和松田更是没个正形。
还没毕业就屡屡侦破大案确实值得高兴,据后来的警察说,那个炸弹犯的伪装近乎天衣无缝,只差一点他就能离开现场处理好证物,洋洋自得地逃脱抓捕。
被捕的时候犯人难以置信,人都快要裂开了,全程一直在喃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谁偷走了我的逃犯人生!”,破防的样子让逮捕他的警察很是解气,夜宵多吃了三大碗饭。
“浅早虽然格斗术上差了点,但她的观察能力是一流的。”鬼冢教官想,“在情报搜集上,我还没见过比她更优秀的人,简直生来就要吃情报工作这碗饭。”
栋梁之材啊!
鬼冢教官难得露出慈祥的神色,他看向浅早由衣,宽容地想即使她今天高兴到忘了形他也绝对不会说教……
“浅早?”鬼冢教官奇怪地看向动作僵硬地接过锦旗的浅早由衣,“你怎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是锦旗不好看,还是寄语不够长?”
都不是。
浅早由衣凝视红艳艳金灿灿的锦旗,只觉得身上尸斑都浓了两分。
救命,她今天的呈大哥日志该怎么写!
8. 卧底的第八天
呈大哥日志开了天窗。
问题不大,反正琴酒已读不回。
没拉黑浅早由衣是大哥最后的善良,酒厂人人给浅早由衣的备注都是“薄荷酒”,他不是。
他备注“骚扰电话”。
浅早由衣:好冷血一男的。
他以为她愿意骚扰他吗,还不是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把她丢进警察窝,害她孤苦伶仃凄凄惨惨戚戚,做梦都是被同届生扭送大牢。
说起同届生,一定是那五个人在背后进献谗言,否则她一个外班学生为何莫名其妙入了鬼冢教官的眼,成为被他教导训斥的第六人。
这警校幻之第六人不当也罢!
“好啦,振作一点小由衣。”萩原研二鼓励道,“和我们一起训练多好啊。”
“是吗?”浅早由衣虚弱地说,“那你放开我。”
“快了快了。”松田阵平目测,“只剩四千米,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被夹在两只手臂间的女孩子剧烈挣扎,“我有请假条,我有医务室的VIP,教官你看看我啊教官!”
“我们班是最有朝气的班级。”伊达航站在鬼冢教官旁边,笑容阳光又灿烂。
鬼冢教官假装自己没听见操场上的惨叫,他有他的考量:浅早的观察力和情报收集能力固然一流,但她体力太差,格斗和体测都在挂科边缘徘徊,必须好好补课。
你看她还有力气惨叫,说明远没有到极限,练,给他接着练!
集合的哨声吹响,浅早由衣像一只惨遭社会毒打的人形挂件,进气少出气多地挂在降谷零手臂上。
降谷零是浅早由衣拜过的最有性价比的师父,除了充当健身器材,他还客串代步工具。
“大哥……诅咒……绝不原谅……”女孩子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
降谷零已经习惯了,每当浅早由衣累到崩溃的时候,她都会十分恶毒地诅咒她的大哥,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好一个恨海情天,实属家门不幸。
体能训练结束,下一节课是计算机。
跑完八千米气都不喘的降谷零提溜他的手臂挂件去教室,拎着浅早由衣的后衣领把她放置在椅子上。
女孩子像一团任人揉搓的史莱姆,软趴趴地融化了。
“我们今天讲不留痕迹入侵防火墙的技巧。”
教官在讲台上开始上课:“本堂课的实操成绩记入总成绩。”
全班人都打起精神来,注意力高度集中。
在一群挺直身板听课的人当中,累到趴在键盘上连动一动手指都没力气的浅早由衣显得格格不入。
“八千米真是辛苦她了。”萩原研二忍笑,“最后几圈她是不是脚没挨地,被我们架着跑完的?”
“真让她跑完,这会儿得去医务室找人。”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够体贴了,“我们又不是魔鬼。”
诸伏景光无奈地说:“恐怕当事人不这样想。”
但“请收下我,把我拉扯到毕业吧!”的请求是浅早由衣自己提出来的,造成的苦果她只能含泪咽下。
教官边讲课边巡视学生。
金发黑皮格外引人瞩目的年级第一降谷零在专心听讲,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低头做笔记,松田阵平坐姿吊儿郎当,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
教官满意点头,目光一转,看见趴在键盘上灵魂出窍的黑发少女。
听说他们上一节是鬼冢教官带的体训课。
计算机课教官理解但没完全理解。
在他看来,身体素质是一切的基础,既然浅早由衣决心考入警校,她没有理由不努力加强她的体能。
如果她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家庭因素被迫考警校——教官私下的八卦群讨论过浅早由衣,据说她的原生家庭特别水深火热、残暴无情、无法无天——计算机课教官认为,或许她不适合当警察。
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不合适的话早早退出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当着教官的面开小差睡大觉。
他没有威严的吗!
“浅早。”教官叩了叩讲台,“我刚刚讲了什么?”
小腿酸痛险些睡着的浅早由衣垂死梦中惊坐起:猛然惊醒.jpg
她迷茫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扭头问降谷零:“讲了什么?”
降谷零还没有开口,周围已经传出了阵阵看热闹的笑声。
计算机教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浅早由衣根本不适合当警察,警校应该想办法劝退她。
“算了。”教官摆摆手,“我不该提问你,我换个人问。”
浅早由衣没在意教官脸上三分失望三分释然三分下定决心的扇形图,她凑过去看了眼降谷零的笔记,又把脑袋挪回来,双手放在键盘上。
教官点名:“诸伏,你来回答。”
诸伏景光站起来,他一字不差地复述教官说过的话,教官听了连连点头:“很好,这才是警校生应有的学习态度。说完最后一个重点句你就可以坐下了——诸伏?”
教官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不止诸伏景光停住了,周围发出阵阵笑声的学生也骤然失声。
偌大的教室中鸦雀无声。
他们的目光聚集在教官身后的投影上。
计算机课教官扭过头。
投影上的教案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张醒目的表情包赫然其上。
黄豆小人深鞠躬:给您添麻烦了.jpg
白底上是一行加粗红字:
【私密马赛教官酱,瓦塔西不是故意的,如果没有体训课,或许我还是当初那个阳光开朗小女孩。】
死寂一秒后,全班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松田阵平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他好怕自己笑到头掉:“由衣,真有你的!”
浅早由衣双手搁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小学生坐姿,一脸我没干坏事的乖巧:“不是教官说的吗?实操计入总成绩。”
她只是想完成入侵防火墙的课堂作业罢了,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教官一个箭步冲到电脑面前,双手连击,噼里啪啦猛打键盘。
他的表情从“呵我什么场面没见过”的故作镇定逐渐变成“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东西”的尖锐爆鸣。
键盘被他敲到冒烟,投影仪上的“私密马赛教官酱”巍然不动,照亮讲台下每一张笑脸。
这课一秒钟都上不下去了。
教官陡然醒悟。
他错的好离谱,浅早由衣分明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
“浅早。”教官内心五味杂陈,“你能来警校真是太好了。”
“要是把你放在外面,得发育成多危险的犯罪分子啊。”
浅早由衣:“咳咳咳!”
教官,这话可不兴说啊。
她突然有点理解琴酒对卧底的痛恨了。
你以为自己发现了我方栋梁,实则是敌方人才.jpg
是个人都得怄死。
浅早由衣共情地给琴酒下单了一箱太太静心口服液。
喝吧大哥,喝得好还给你买。
浅早由衣被自己孝到了,她真是淳朴又善良的好下属,大哥你必须懂得珍惜。
“实操课满分,刚好弥补了体训课的擦线及格,今天也是没被警校劝退的一天。”
浅早由衣在日历上用红笔划去一天。
日历上江山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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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竟已过去了好几个月。
警校培训一共只有六个月。
“终于……”浅早由衣深吸一口气,“终于要熬到头了。”
她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只为顺利毕业,逃离每天八千米长跑的苦日子。
每天!八千米!这根本不是情报人员该过的日子!
她甚至开始怀念在琴酒手下天天被骂的窝囊日子,至少琴酒车接车送,不会让她跟着车尾气绕操场二十圈。
“匀速呼吸。”操场上,降谷零跑在浅早由衣身边,鼓励道,“最后一圈,跑完我们就去休息。”
“你上一圈、上上圈、上上上圈也是这么说的。”浅早由衣幽幽地说。
他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
“这次是真的,信我最后一次。”金发青年诚恳地说。
等浅早由衣跑过终点线,他陡然换上另一副面孔:“别停下来,目标还没有完成。最后一圈,我保证这圈绝对是最后一圈。”
早早跑完的四人站在操场边,萩原研二边喝水边说:“降谷对小由衣还是那么溺爱。”
松田阵平:“你认真的吗?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伊达航:“我倒是赞同萩原的观点。”
诸伏景光看着操场上一前一后的身影,耸肩:“要知道,zero才是我们中最先跑完二十圈的。”
他早可以去休息,眼下纯粹是在陪浅早由衣跑。
“想想看,小阵平。”萩原研二勾住松田阵平的脖子,给他举例:
“如果不肯跑圈的人是你,降谷是会耐着性子一圈一圈陪着你哄骗你跑完,还是一拳把你揍到满操场乱爬?”
松田阵平先是反驳了一句“我一拳揍得他满操场乱爬还差不多”,而后设身处地地想了想。
确实欸,有够溺爱的。
远处,跑过终点线的女孩子眼看着要一头栽倒在地,金发青年熟门熟路地把她夹在臂弯间提起来,向四人走来。
“辛苦了辛苦了。”萩原研二递过毛巾和水瓶,笑眯眯呼噜两下女孩子汗湿的长发。
“今天下午休息半天。”松田阵平打了个响指,“要不要去帮鬼冢教官洗车?说不定我们还能开开那辆白色马自达。”
降谷零和萩原研二都有点心动,诸伏景光有医务室的劳动服务,伊达航下午想和女友娜塔莉煲电话粥。
“由衣呢?”
“我要回宿舍休息。”浅早由衣坚决地说,“谁也不能把我和我的床分开。”
降谷零咽下他其实给她列了一份加训计划的话。
罢了,把人逼急了又要学小狗咬人。
他掌心的牙印早已淡得没了痕迹,只偶尔想起时一闪而过轻微的痒意。
“嗯?”浅早由衣疑惑地仰起头。
降谷零挪开轻轻拍了拍她脑袋的手,轻咳一声:“没事。”
“喂——再不走就把你一个人丢这儿了。”走向停车场的松田阵平远远喊道。
“我这就来。”降谷零追上他和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笑着摇摇头:“那么,我去医务室了。”
他们几人都不同路,六人就此解散,去往学校不同方向。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直到明天早上晨练才会汇合。
“滋滋……”
傍晚时分,刺耳的广播声打破了校园的平静。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全体集合,十分钟内全体在操场集合!”
突如其来的通知打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沉浸在假期中的警校生手忙脚乱穿上制服步伐急促地集合。
在嘈杂的窃窃私语中,一道严肃紧绷的声音通过话筒响彻警校:
“有一名学生在学校里失踪了。”
9. 卧底的第九天
什么?
有人失踪——谁?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猛然爆发,喧嚣的音浪席卷操场,人人都在交头接耳,一边宣泄惊讶一边交换道听途说的消息。
警校生们被匆匆召集,早就憋了一肚子话,队列中到处是争先攀谈的吵闹声,教官呵斥的声音被音浪压下,宛如汹涌海浪中的渺小水花。
“安静!保持安静!”教官举起喇叭大声怒吼。
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单薄,激动的人群绝非几句话能够止住,哪怕教官威胁记过、扣分,怀着法不责众心理的人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一声枪响。
“砰!”
宛如一道当头劈下的惊雷,人群骤然失声,讷讷闭上嘴巴。
见操场恢复秩序,讲台上的教官松了口气。
电视剧诚不欺他,朝天开枪果然是让人变安静最快的办法。
只是这种剧情一般属于反派,警察开枪需要非常慎重才行,每颗子弹事后都要写报告交代用途。
教官: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开的枪,报告该怎么写。
因为想要学生冷静下来所以开了一枪,这种理由会被领导接受吗?
等等,不对!
“刚刚是谁开的枪?”教官脸色大变,扭头看向有资格配枪的警察们。
同僚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配枪都安静地呆在枪袋里。
空气寂静得令人不安。
“枪声不在操场这边!”
鬼冢八藏反应过来,朝着北方狂奔,“是仓库!”
“有人在仓库开枪!”
刚刚发现有学生失踪,紧接着仓库就传来了枪声,事态的走向超乎意料,多年办案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失控了。
或许风平浪静的水面下本就藏着暗流,如今露出了它的爪牙。
鬼冢八藏第一个赶到仓库,他用力抬起仓库的卷帘门。
夕阳避世,夜幕重重,如水波流淌的浅白月光照亮仓库,漂浮的灰尘在月光中上下飞舞。
仓库里空无一人。
月光倾洒的地面上,一滩血迹拉开噩梦的帷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松田阵平站在队列里,周围的人躁动不安。
“教官宣布全体集合,应该是想让我们全校搜寻失踪学生。可刚刚那声枪响……”
诸伏景光抿紧嘴唇,他无法乐观地猜想一切只是意外。
“好大的胆子。”萩原研二低声说,“在警察学校绑架学生,公然开枪杀人,凶手是在挑衅警察吗?”
“鬼冢教官他们回来了,脸色很难看。”伊达航拳头捏紧,“让犯人跑掉了?”
太嚣张了,绑架学生、开枪杀人、逃脱追捕——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警察学校!
警校生们很想去现场看看,但教官严格看守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操场。
“zero?”诸伏景光没听见好友的声音,他问心不在焉的降谷零,“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降谷零隐有不安,“由衣去哪儿了?”
那么大个人去哪儿了?上午才见到过的。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面面相觑,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你看我我看你。
是啊,浅早由衣去哪儿了?
“浅早不在集合的队伍里?”鬼冢八藏问。
“是的,我们找不到她。”降谷零急切地说,他想到最坏的可能性,“难道失踪的那个人是……”
“不。”鬼冢八藏否认,“失踪的是一个叫上野友江的男生,不是浅早。”
发现上野友江失踪后,学校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召集学生集合。
失踪学生不是浅早由衣,可她没有来操场集合。
在她不知去向的时间段中,仓库里传来了枪声。
鬼冢八藏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学生,但事实摆在眼前,谁也不能予以否认。
“枪声响起的时候,在操场的学生都有不在场证明。”
老教官沉重地说:“换句话说。”
“浅早由衣有很高的犯罪嫌疑。”
为什么她没有来操场,为什么偏偏是她不在的时候有人开枪?
在今晚的混乱戏码中,她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别开玩笑了!”
松田阵平一把甩开旁边人劝阻的手,“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鬼冢教官,人找到了!”
匆匆赶来的警察汇报道:“人在澡堂,已经控制住了。”
降谷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其他几人和他一样,不顾鬼冢教官的呵斥跟了上去。
澡堂永远浸湿在氤氲的水汽中,降谷零赶到的时候浅早由衣正被一众教官团团围住。
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湿漉漉披在肩上,发间残留着雪白的泡沫,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懵圈。
“我犯事了?”浅早由衣迟疑地指指自己。
女孩子穿着齐膝的睡裙和拖鞋,滑腻的肌肤上残留没冲干净的肥皂水。
看着像个洗澡洗到一半没水的冤种。
“差不多。”浅早由衣苦着脸捏了捏滴水的发尾,“我是洗头发洗到一半听到通知去操场集合的冤种。”
她刚搓出泡沫啊!
澡堂离操场还特别特别远,真是要人老命。
夜风吹过微湿的睡裙,浅早由衣用力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到底怎么了?一副要把我缉拿归案的模样。”
“澡堂离操场很远。”曾经教过浅早由衣的教官看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但离仓库很近。”
他们以仓库为圆心排查,很快找到了澡堂里的她。
浅早由衣茫然:“仓库?”
澡堂的隔音做得很好,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又没去操场,不知道发生什么是正常的。
鬼冢八藏在她脸上看不到破绽,浅早由衣的迷茫不似作伪。
被警察团团围住时,她的神态也并无畏惧和不安。
要么此事真与她无关,要么……
鬼冢八藏挥散脑海中最坏的猜想,推理最忌讳参杂个人情绪。
澡堂距离仓库很近,正因为很近,是个人都知道呆在这里嫌疑很大。
现在是夜晚,天色很黑,供人藏匿的地方不少。只要有心,不是不能悄悄混回操场,假装自己一直在大部队里。
浅早由衣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因为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吗?
“澡堂……”鬼冢八藏身后,降谷零喃喃自语。
他想到了,澡堂最特殊的地方。
金发青年抬起头,被教官像抓嫌疑人一样围住的女孩子看见他,眼前一亮。
她眼巴巴瞅着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帮一帮她。
降谷零相信浅早由衣是清白的。
正因如此,他更应该帮教官侦破这个案子。
“洗衣机。”降谷零开口。
“澡堂里有水和洗衣机。如果要洗掉血迹和硝烟反应,澡堂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警察学校的学生,他们在课上学过清理犯罪痕迹的专业知识。
肥皂、小苏打、漂白水、白醋乃至一些生僻的化学物都能在警校澡堂找到,之前来这里洗衣服的学生会将清洗工具放在澡堂不带走。
澡堂中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滴的一声,不知是哪个学生的衣服洗好了。
“你之前那套衣服在哪里?”鬼冢八藏问浅早由衣。
十几双眼睛盯着她,一旦浅早由衣说“在洗衣机里”或者“不小心遗失”,她的嫌疑将迅速暴增。
如果证据被销毁……哪怕证据不足,他们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嫌疑人!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棉质的睡裙让女孩子显得格外柔软无害。
目光越过人群,浅早由衣看了降谷零好一会儿,她慢慢开口:“在脏衣篮里。”
她温吞地说:“我连身上的泡沫都来不及冲洗干净,哪里来的时间洗衣服呢?”
脏衣篮里的衣服被翻了出来,紧急送检。
检测结果显示:没有血迹,没有硝烟反应,没有被害者指纹。
什么也没有,只有浅早由衣自然残留的生物信息,是再正常不过的换洗衣物。
警察调出了学校里的监控,澡堂外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浅早由衣抱着洗漱用品走进澡堂是在集合前二十分钟,她中途没有离开过澡堂。
不在场证明充分。
线索断在这里。
“暂时没有你的事了,浅早。”
鬼冢八藏既松了口气,又因找不到真凶而焦躁:“之后可能还有警察找你询问一些细节,好好配合。”
“好的教官。”浅早由衣打了个喷嚏,她只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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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吹夜风吹感冒了。
“头发还是湿的。”降谷零小心地碰了碰女孩子的发尾,担心地说,“我带你去医务室喝杯感冒药。”
浅早由衣乖乖点头,她明天要交一份不在规定时间集合的检讨书,很不想写。
“诸伏卿。”浅早由衣双手合十,“全世界最善良的诸伏卿,你忍心看我一个病人——阿嚏!熬夜写检讨——阿嚏——吗?”
诸伏景光抽了张纸巾给她,熟练地妥协道:“好的陛下,为您分忧。”
擦红鼻子的陛下非常满意,接过降谷卿递来的鸩酒,豪迈地一口闷。
“辣死了。”浅早由衣嘶嘶抽气,“用感冒冲剂熬姜汤,你是从横滨进修回来的黑心医生。”
“总比你明天躺在床上贴退烧贴好。”降谷零把杯子挪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在澡堂耽误太久,女孩子的湿发在自然风中被吹到微干,只是这样容易头疼。
“由衣要的吹风机,降谷要的电脑,都拿来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前一后走进医务室。
“要电脑干什么?”浅早由衣猫猫探头,“降谷君也被罚检讨了?凭什么你可以用电子版,我只能手写稿。”
诸伏景光:“温馨提示,不是你写。”
浅早由衣:“我没有非议你的意思,全世界最善良的诸伏卿!”
降谷零打开电脑,迅速敲击键盘。
“我们想查监控。”伊达航解释说,“听教官说,他们赶去仓库时只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没有看到尸体。”
失踪的上野友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能在枪响和教官赶到之间短短几分钟带走尸体,凶手一定有移动工具。”松田阵平打了个响指,“其中最有可能的是——”
“垃圾车。”降谷零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
监控画面中,一辆垃圾车驶离警察学校,司机的脸藏在防窥玻璃后。
“仓库旁是供清洁人员进出警校的小门。”降谷零在屏幕上模拟犯罪过程。
“凶手假扮成清洁工进入仓库,开枪杀人,将尸体塞入垃圾袋,拖进车里,而后开车离开。”
整套流程熟练又高效,在警察被枪声吸引来之前,垃圾车已然驶离这条街。
“想要完成这桩犯罪,需要达成一个前提。”降谷零竖起食指,“凶手确信被害者上野友江在仓库中。”
凶手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开枪。当假清洁工走进仓库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上野友江。
“由此可以判断,”降谷零面沉如水,“凶手还有一个在警校的同伙,对方完成了绑架上野友江到仓库的工作。”
“这也是凶手没有使用消.音.器,任凭枪声响彻警校的原因——他在掩护他的同伙。”
这是一桩警校内部人员联合外人的共同作案!
那个人仍在学校里面,在他们中间。
“教官他们会查的。”凝重的气氛中,诸伏景光用缓和的语气说,“绝对会抓到犯人。”
“犯人在我们中间吗?真让人不安。”萩原研二叹气,“小由衣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别小看我。”浅早由衣屈起手臂展示她的肱二头肌,“我这几个月的特训可没有白练。”
松田阵平无情地戳戳她胳膊上的软肉:“免了,犯人可是绑架了一个比你高比你壮格斗课成绩比你好的家伙。”
“那又怎么样?”浅早由衣打开吹风机,在呜呜的风声中一边吹头发一边得意洋洋地晃脑袋,“我有头脑。”
超一流的头脑派如今点亮了武力值,她都替她的敌人落泪。
浅早由衣(谦虚版):这么厉害我真是不要命了。
什么是酒厂正式员工的含金量啊(战术后仰.jpg)
即使是组织在休息日临时通知的加班也能完美应对,尽显酒厂在编员工职业素养。
冷白的月光笼罩人间,照耀早已被人遗忘的角落。
卷帘门缓缓落下的声音回荡在灰尘遍布仓库里,逆光的身影投下浓郁的黑暗,遮住水泥地上挣扎的人。
上野友江背在身后的双手被麻绳磨出道道血痕,呜呜的挣扎声淹没在塞入口中的布团里。
男人用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
记忆的最后,是一双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绿眸。
10. 卧底的第十天
那一夜发生的事变成一桩悬案。
校外追踪垃圾运输车的警察一无所获,监控中不起眼的车辆汇入十字路口庞大的车流,眨眼间消失在警方的视野中。
校内不断有学生被约谈,沉闷的气氛压在每个人头顶,为毕业季蒙上一道阴影。
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提前结束了。
与友人分道扬镳,走向各自无法预测的未来的日子即将来临。
“拍集体照之前,我们要不要先单独拍一次合照?”
萩原研二提议。
“居然真的一晃眼就要毕业了。”松田阵平掰着手指来回数了几遍,有些难以置信,“已经六个月了?”
“是啊。”诸伏景光感概,“六个月了。”
警校培训的六个月,短暂得像梦一样。
“虽然只有六个月,但能认识你们真是太好了。”伊达航笑容真诚又爽朗,他积极响应,“来吧,我们单独拍张合照。”
浅早由衣刚结束鬼冢教官的约谈。
在所有被询问的学生当中,她被审讯的次数最多。
女孩子好脾气地应付越来越刁钻的提问,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当天的行程,态度无可挑剔。
“嘴巴都要说干了。”浅早由衣吨吨吨灌下整瓶矿泉水,偏头问降谷零,“群里在聊什么?”
“在说我们六个单独拍一张合照的事。”他看了眼手机,回答道。
降谷零是被浅早由衣拉来当陪客的,以“鬼冢教官好凶好可怕我一个人不可以”的名义,在办公室外面等她。
金发青年没有拒绝,不仅是因为他过于了解浅早由衣宝想要宝得到的死缠烂打的本事,还因为办公室的门总是没有关紧,能让他打听到案件新的进展。
他执着地想侦破这桩悬案,抓住隐藏在他们中间的犯人。
“总感觉比起下手杀人的凶手,你更执着于他的同伙。”浅早由衣问,“是因为卧底更可恨吗?”
她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好奇。
降谷零说不上来:卧底自然可恨,一个别有目的的人藏在他们中间令人不安,可这些并不是他执意查个水落石出的全部原因。
冥冥中的直觉让心中的异样感始终挥之不去。
降谷零抬眸,女孩子可爱地歪头看他。
“……嗯。”他模糊地说,“卧底最可恨。”
浅早由衣:你知道你一句话骂了多少人吗?
从FBI骂到CIA,从CIA骂到公安,从国内骂到国外又骂回国内,地图炮打死了多少人!
有太多人分担同一份骂名,浅早由衣根本不虚,她拍拍降谷零的肩膀,赐予他美好祝福:“你小汁最好未来没去当卧底。”
回旋刀,刀刀戳人心窝。
卧底,他吗?降谷零寻思他毕业后打算进公安工作,应该不会被派去哪个反派组织当卧底。
不会……吧?
浅早由衣一句话让降谷零沉思到集合,萩原研二找教官借到了相机,正在琢磨警校六人天团的站位。
“小由衣你来了。”萩原研二招招手,大方地说,“来来来,给你C位,你站中间。”
“C位的两大护法——降谷和小阵平,你们一人站一边。”
诸伏景光好笑地站到降谷零身边,伊达航站在后排,豪迈地张开手臂,将几个朋友一把搂住。
萩原研二给相机设置好定时,他弯下腰凑到镜头边看了一眼。
黑发黑裙的少女双手交握贴在小腹,端端正正站好,被身着警服的男生们夹在中间。
“小由衣。”萩原研二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好像被逮捕的嫌疑人哦。”
“竟然被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浅早由衣佯装害怕地倒退两步,“此子恐怖如斯!”
降谷零扶额:“少看点网文,求你了。”
诸伏景光比较厚道:“要不要换套衣服?我们等你。”
浅早由衣看了看身边五个穿着警服的男生,笑笑:“不啦,这样就好。”
比起警服,黑衣更衬她。
仅此一张的珍贵合照,记录虚假的模样未免太过可惜。
只是不知道许多年后,他们中的某个人再看这张照片时,会不会恍然意识到:她和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
浅早由衣弯了弯唇角,看向镜头。
萩原研二边喊着倒计时边跑过来,笑着把胳膊搭在松田阵平肩上。
“三、二、一!”
咔擦声响起,闪光灯照亮六张鲜活的面孔。
“恭喜毕业!”
道贺声口口相传,警校和普通学校不同,今天人家还是你的同学,可能明天就变成你的顶头上司,在纯洁的同窗情谊之间隔出一层可悲的厚壁障。
毕业季最流行的讨要第二颗纽扣行为在警校也被明令禁止,因为教官不许有谁穿缺扣子的警服上岗,丢人。
浅早由衣正在欣赏她的毕业证书。
她拿着手机左拍右拍,蹲下趴地跳起旋转找角度拍,闪光灯亮了又亮,一通狂拍。
拍了几百张后她精挑细选挑出最完美的一张照片,糊上十八层磨皮柔光滤镜,一键群发。
她亲爱的犯罪分子同事们,快来欣赏她的警察证件!
一生一次对琴酒贴脸开大的机会,她等好久了!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松田阵平好奇地问,“把毕业证书发给你家里人了?”
警校所有人都知道浅早由衣复杂的身世和混乱的家庭,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她……松田阵平已经会背了。
浅早由衣点头,她看了眼手机,喜滋滋地说:“大哥把我拉黑了。”
从备注骚扰电话到终于拉黑,她走出的一小步却是琴酒黑名单的一大步。
松田阵平满腹同情地看向高高兴兴的浅早由衣:这孩子已经被家里人PUA惨了。
降谷零反复翻看浅早由衣的毕业考试成绩,上面的几个数字让他寝食难安。
开学时,他第一,浅早由衣倒数第一。
毕业时,他还是第一,浅早由衣还是倒数第一。
所有物是人非的风景中,唯有成绩单和年级排名稳定得令人安心。
有始有终,不改初心。
“你能毕业,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责任。”降谷零沉痛地说。
浅早由衣:怎么啦怎么啦,只是擦线而已,又不是擦边,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她一瓶纯黑真酒奋斗半年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她有多努力吗?
警校凌晨四点的天空她已见过多回了!
虽然是她半夜不睡拉人撬开计算机教室的门彻夜开黑(小声)。
开黑队友之一松田阵平:哈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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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黑队友之二降谷零:哈欠.jpg
是浅早由衣先约战的没错,但好胜心超强中了激将法一起通宵的两个人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
黑锅是每个人的!
“只要能毕业,多一分都嫌多。”浅早由衣卷扒卷扒成绩单,塞进口袋视而不见。
警校生懂什么,倒数第一是卧底的生存智慧,糊是她的保护色。
要是考得太好,琴酒全否定bot又要跳出来逼逼赖赖。
浅早由衣私下怀疑宾加是琴酒深柜,他那副恨海情天的模样真的太可疑了,建议严查。
“对了,你们的毕业去向都决定了吗?”诸伏景光问。
“我和萩被分配到了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松田阵平笑笑,自信地说,“干我们擅长的活儿。”
“我要到警视厅下辖警察署去。”伊达航说,“不过我日后想当刑警,可能再调去搜查一课。”
“我……”浅早由衣看了眼手机,“大哥还没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我不知道。”
“你的志向和你大哥有什么关系?”松田阵平用力拍她的后背,拍得啪啪响,“硬气一点,选你想走的道路。”
“我要走一条把拍人后背像拍猪肉一样下手超重的坏家伙吊起来打的道路。”浅早由衣张牙舞爪地恐吓。
松田阵平浑不吝地说:“行啊,我站这儿让你打。”
浅早由衣扑过去打他,被三两下制服,气得她跑到降谷零背后,用手指一下又一下戳金发青年的腰:“帮我帮我帮我帮我帮我……”
被无妄之灾找上门的降谷零头疼地捏了捏眉峰,挽起袖子走向松田阵平。
“打不赢就找外援是吧?”松田阵平哼笑,“心眼多。”
“再点火你就要被围攻了,小阵平。”萩原研二笑得停不下来。
他朝浅早由衣眨眼:“小由衣怎么不找我?我帮你啊。”
松田阵平:“禁止随地大小撩。来啊降谷,毕业前最后一架,看看谁赢!”
开学第一天就打了一架的两个人,在警校毕业的最后一天又打了一架。
谁胜谁负不好说,反正浅早由衣庄家通吃,收获了无穷的快乐。
打完架,几个人勾肩搭背去吃散伙饭。
大阪烧店被警校毕业生包圆,一开始桌上还有六个人,后来一桌一桌地串门,凡是眼熟的同学都举着低度数的啤酒过来干杯,店里闹得震天响。
浅早由衣喝下一大杯啤酒,微醺的酒气染红她的脸颊。
她眯着眼看暖黄灯光下热热闹闹的场景,店外的天渐渐黑了,九月末的秋天夜晚已有些许寒意。
浅早由衣环视一圈,五个男生分散在毕业生人堆里,融入热闹笑谈的氛围中。
真好啊。
散场的时间能晚一点、再晚一点就好了。
她放下手中的空杯,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独自走出店外。
微冷的风吹散脸上的醉意,浅早由衣呼出一口气,沿着街道行走。
散伙饭吃得越热闹,散伙后的安静越令人空虚。
她逐渐走远,大阪烧店暖黄的灯光被抛在身后,夜晚的黑暗笼罩冷清的街道。
一束白光照亮夜色。
漆黑的保时捷356A停在浅早由衣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银发男人冷淡的侧脸。
“上车。”
11. 卧底的第十一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半年不见,如隔五百四十九秋。
四舍五入,她足足有五百年没见过大哥。
五百年,琴酒头发都白了。
“大哥,我知道一款很好用的染发剂,要不要把链接给你?”浅早由衣坐上保时捷后座,殷切地说。
琴酒:?
他是妈生银发。
琴酒拒绝了浅早由衣发来的链接,他不会轻易把她放出黑名单。
浅早由衣:伤心,难过,这根本不是全村唯一大学生该有的待遇!
大哥你糊涂啊,纵观你门下所有小弟,手持警官证的她可是独一份。
独苗苗,很珍贵的。
“大哥,关于我的毕业去向,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浅早由衣提起正事。
“一般来说卧底都是去一线岗位或者文职,但我愿意迁就大哥,到交通机动队赴任。”
等她打入交警内部,琴酒再也不会因为保时捷压线追尾违停违章被罚款了,大哥的驾照就由她来守护!
“大哥。”浅早由衣自己被自己感动到了,“我对你的忠心真是日月可鉴。”
琴酒的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他平时压线追尾违停违章,罚的是伏特加的款,扣的是伏特加的分。
浅早由衣那么努力都抢不到琴酒门下第一小弟宝座是有原因的,在舔狗这条路上,伏特加还是太全面了。
“你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琴酒单手握方向盘,把搁置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拿给浅早由衣。
“警方高层有我们的人,怎么使用他是你的权利。”
“好哦。”浅早由衣瞥了眼高层卧底的资料。
出现了,职场黑幕!
你以为你见到的是一介平平无奇普通警校应届生。
实际她是你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浅早由衣:这就是打两份工的好处(拇指)。
琴酒来接浅早由衣就是为了送这份文件,组织在警方安插人手不容易,卧底的身份资料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浅早由衣必须严肃强调:虽然大哥把她的号码备注“骚扰电话”,动不动就拉黑联系人,但她确实是备受琴酒信赖的贴心小棉袄。
——黑心棉袄也是棉袄,不许开除她的棉袄籍。
保时捷停在公寓楼下,浅早由衣推开车门,夜风吹乱乌黑的长发。
浅早由衣把文件袋和毕业证书抱在怀里,弯下腰对车窗里的琴酒说:“那我就老老实实呆在警视厅干活,直到大哥你再次召见我啦。”
琴酒轻哼一声,他瞥了女孩子一眼,搁在换挡杆上的手探入风衣。
冰凉的枪口划过浅早由衣脸颊,将几缕被风吹乱的黑发捋到她耳后。
被枪指着的黑发少女眨眨眼,不仅没有一丝惧意,反而主动把脸颊贴上枪身。
“给我防身用的吗?”她笑眯眯地说,“谢谢大哥。”
琴酒松开手,枪掉进浅早由衣怀中。
驾驶座上的男人漠然收回手,重新握住换挡杆,车窗升起挡住他的脸。
浅早由衣白得了一把琴酒的枪,心情阳光灿烂,挥手送别保时捷驶远:“大哥一路顺风,记得不要闯红灯,今天没有伏特加替你罚款。”
组织也没有安排她去交通机动队,琴酒痛失肆无忌惮的开车权。
唉,亏她超期待查琴酒酒驾呢。
遗憾.jpg
浅早由衣抱着文件袋和枪,摇头晃脑地回到阔别半年的公寓。
她提前预定过清洁服务,公寓没有落灰,一切都保持在她离开时的模样,连冰箱里酸奶的生产日期都没有变化。
浅早由衣不是很懂后勤人员的脑回路,对方难道把过期酸奶当成了一种考验吗——什么!你居然敢擅自动那位大人所有物?就算是她不要的东西,也不是你能染指的。
台词是很帅没错,但那只是一杯酸奶而已……
但浅早由衣也不能怪人家,酒厂职场习俗是将一切有代号的成员妖魔化。
连伏特加在底层员工眼中都凶神恶煞的,谁能想到他其实只是一个给琴酒开车的憨厚壮汉呢。
浅早由衣唏嘘不已地把过期酸奶扔进垃圾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小由衣,你怎么提前先走了?”
免提打开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电话对面闹哄哄的,萩原研二说话时大着舌头,不知道喝了多少。
“找半天找不到你,我们差点报警。”
“瞎说。”听声音松田阵平也醉得不轻,晕乎乎地抢话,“报什么警,这里四面八方都是警察,旁边那个谁,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诸伏景光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公安。”
松田阵平:“哦对,这里有个公安,我们把他叉出去。”
“叉出去!叉出去!”
不知是谁的起哄声挤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降谷零叹了口气,把险些被丢进啤酒里的手机抢救回来。
“由衣,你平安到家了吗?”他问。
“嗯嗯。”浅早由衣点头,“大哥送我回来的。即使把我拉黑也还是来接我了,不愧是爱在心口难开的大哥,怪羞涩的。”
降谷零:你大哥好像不是这种人设……算了,你开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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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今晚过完才会散场,看来离别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
金发青年寻了个角落坐下,他身边笑闹的声音仍未停歇,耳畔却只有少女安静的呼吸声。
由衣在警校时常提及她复杂又狗血的家庭,但她原来是独居吗?
“虽然不是完全断了联系,但总觉得有点寂寞。”
降谷零单手摆弄桌上一只空杯,他也喝了不少酒,态度比以往更坦诚。
不管浅早由衣到哪儿赴任,只要不是公安,距离他都远。
——以某人倒数第一的成绩,进公安还是下辈子再考虑吧。
“说起这个。”浅早由衣告诉降谷零,“我决定去警视厅搜查一课。”
这是组织的安排,组织不给她查琴酒酒驾的权力,但给了她把琴酒当嫌疑人审的机会,浅早由衣大为满意。
大哥,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倔强的嘴脸每一帧都会被记录在她的执法记录仪中。
“搜查一课?”降谷零想了想,“那离萩原和松田挺近的。”
办公室在同一栋楼,吃的都是一个食堂。
“太好了。”他长舒一口气。
降谷零坦然地说出心里话:“你知道吗由衣,看见你顺利毕业,我真的特别担心社会的未来。”
浅早由衣:“喵喵喵?”
你在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请放尊重一点!
降谷零一想到爆.炸.物处理班和搜查一课距离近到可以串办公室,顿觉安心。
萩原和松田,你们一定要把她拴在眼皮底下看好啊。
“不是我不相信你。”降谷零先给自己套上一层甲,才继续说,“但你的擒拿术、柔道、拳道、剑道和散打课成绩,你敢再复述一遍给我听吗?”
浅早由衣怎么不敢!
她只是、只是不想她尊敬的降谷老师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才特意不说的。
没错,就是这样!
“搜查一课经常面对杀人案。”降谷零想到黑发少女天真可爱的笑容,更担心了,她这辈子见过血吗?
“外面不比警校,杀人犯大多凶恶异常。”他叮嘱道,“你一定要紧跟带你的前辈,不要一个人冲动行事,遇到麻烦去找萩原和松田帮忙。”
浅早由衣边听电话边时不时嗯一声以示答应,手上忙着自己的事。
黑发绿眸的少女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指尖托着干净的软巾,慢条斯理擦拭漆黑的枪身。
她轻轻吹了吹不染尘埃的枪口,笑着答应道:“知道了,凶恶的嫌疑人很可怕。”
“我一定牢记你的教诲,降谷老师。”
12.卧底的第十二天
有的人散伙饭喝得酩酊大醉,将此生不复相见的苦涩灌入喉头。
有的人上岗第一天食堂排队抢不到饭,脸皮超厚蹭隔壁部门同事的菜呼呼大吃。
有的人——“说的就是你,松田阵平!”
浅早由衣拼命夺回她的餐盘:“和女孩子抢饭吃,这是一个有人性的男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是,以及再让我吃口。”松田阵平埋头扒饭,“饿死了,一大早出外勤。”
浅早由衣气得牙齿发痒,萩原研二只知道在旁边笑:“哎呀,真没想到小由衣来了搜查一课,降谷瞒我们瞒得好苦。”
“我是说他那天怎么来来回回重复强调了那么多遍让我们看着你点。”松田阵平咀嚼浅早由衣排队才买到的鸡肉丸子,感慨道,“责任重大啊。”
浅早由衣:你看着我的方式就是吃光我的饭吗?
好饿,她要告状,她要上达天听!
浅早由衣生了会儿气,又实在好奇:“爆破组有那么忙吗?第一天报到的新人不该忙前忙后给前辈买咖啡打印文件被使唤得团团转么?”
“你以为这里是哪儿?”松田阵平给了浅早由衣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这里可是东京。”
街上没有食尸鬼满地跑你就偷着乐吧。
东京平均每三个下水道生长一枚炸弹,地面上的东京居民宠辱不惊,依旧我行我素穿着爆炸就是艺术的文化衫走来走去。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刚做完自我介绍就被前辈带着跑外勤,一大早穿着防护服钻下水道,饿到腹部空鸣。
“小由衣呢?”萩原研二问,“搜查一课可不清闲。”
炸弹起码是有本事有门路的罪犯才能玩到手的稀罕物,杀人案的门槛低多了,一根鱼线闯天下。
凶手:是鱼线!我加了鱼线!
“目暮警官好忙。”浅早由衣说,“我怀疑全东京的侦探都存了目暮警官的号码,一会儿这里发现一具尸体,一会儿那里有珠宝失窃,目暮警官像颗陀螺到处打转。”
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三十多年,想想就眼前一黑又一黑。
目暮警官着实是个憨厚的好人,他体谅浅早由衣第一天来,让她留在办公室看卷宗。
“全是陈年疑案。”浅早由衣终于夺回她的餐盘,珍惜地咀嚼每粒米,“目暮警官让我先看着,有线索就告诉他。”
陈年疑案哪里是新人警察能侦破的,目暮警官只是想让浅早由衣逐渐适应搜查一课的工作罢了。
“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松田阵平很感兴趣地问。
浅早由衣扒饭的动作不停,表情自然地说:“正在努力中。”
假的,许多案件她看一眼就知道凶手是谁。
卷宗十二卷,卷卷有琴名。
大哥,她唯一的哥,真是哪哪都有你啊。
浅早由衣看了一上午卷宗,她看的不是陈年疑案,是琴酒工作日志。
薄荷酒:家人们谁懂啊,琴酒从我的全世界路过。
“说起来,我还看到了一个眼熟的案子。”浅早由衣用勺子舀味增汤里的豆腐吃,“警校生上野友江被害案。”
豆腐软嫩,抿在舌尖化开,浅早由衣喜欢今天味增汤的调味,端起来吹了吹碗沿,小口小口地喝。
倾斜的汤碗挡住她小半张脸,也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看不清她的表情。
“既然是疑案,凶手还没被抓到。”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警校里的内鬼也不知道是谁。”
“目暮警官他们查到了什么?”萩原研二关心地问,“比如说凶手的动机。”
“这个嘛,查到一点点。”浅早由衣歪了歪头,“好像是上野友江私下里参与某些黑色地带的生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灭了口。”
“他或许以为躲在警察学校能逃过一劫。”
“居然是这样。”萩原研二摇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松田阵平跟着摇头:“这就叫人面兽心。”
“心口不一。”
“衣冠禽兽。”
“虚情假意。”
“惺惺作态。”
“停!”浅早由衣紧急叫停,“别骂了别骂了。”
她汗流浃背。
萩原研二从口袋里翻出手帕递过去,挺纳闷:“今天不热啊。”
十月的风凉飕飕的,孩子怎么出汗了呢?
浅早由衣:不敢吱声.jpg
好惊心动魄的一顿午饭,这才是她在警视厅上班第一天而已。
卧底真是好折寿一工作,难怪任务经费比其他人高一截,敢情是给她买保健品护发素和速效救心丸的。
浅早由衣连夜下单,快递加急次日达。
第二天她左手夹着好太太静心口服液,右手抱着琦玉老师代言护发素,大包小包踏入搜查一课办公室。
目暮警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不好意思地收下浅早由衣分给他的护发素。
“我还没到担心地中海的年龄呢。不过先防范起来总不会出错,谢了浅早。”
浅早由衣:不客气,你的专属死神正在匹配中。
听她一句劝,别喝冰美式,好太太静心口服液比什么都强。
除开保健品消耗过多的问题,浅早由衣在搜查一课的日子十分充实。
早上一人一本卷宗一瓶静心口服液奋斗一上午,卷宗写作陈年疑案读作琴酒工作日志。
中午在食堂拼搏抢饭,不止要抢自己的饭,还要投喂两个嗷嗷待哺的男生,当他们伟大的衣食父母。
下午跟着目暮警官出外勤,在案发现场聆听侦探的推理,作为烘托名侦探智慧的气氛组海豹鼓掌,为下跪忏悔的犯人吹一曲荡气回肠的萨克斯。
晚上回家写呈大哥日志,刷伏特加的朋友圈给他点赞,刷宾加的朋友圈给他点踩,给琴酒发送社畜发疯文学直到被拉黑,满意入睡。
第二天重复以上情节。
浅早由衣的职业规划是熬资历等升职,在酒厂的帮助下将警察身份做大做强,直至拿下警视厅警视总监之位,获取足量情报后华丽地掀开马甲,给予红方公信度重重一击,潇洒退场。
这便是世界级二五仔薄荷酒被全球通缉的传奇一生,她的名字将刻入组织发展史的里程碑,留下无数真假难辨的传说,被后来者敬仰。
多么酷炫,正是她该拥有的人生!
“为了实现我的职业规划,我要更加更加地努力。”
浅早由衣燃起来了,她冲到目暮警官面前,振声拍桌,“目暮警官,交出你联系人里的侦探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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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暮警官被她拍得肚子肉一颤,他擦了擦汗:“浅早,侦探也不是每天都会遭遇命案……”
浅早由衣:这话你自己信吗?
据不完全统计,毛利小五郎当侦探时遭遇的案件是他当警察时的十倍有余,要说没有职业buff,谁信啊。
目暮警官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今天好不容易没接到出警电话,休息一天不好吗?”
“此言差矣。”浅早由衣大手一挥,“东京怎么可能有一天安宁?搜查一课没接到出警电话,kpi肯定被别的部门抢去了。”
她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众警察鱼贯而过,萩原研二被夹在中间,偏头时正好和浅早由衣目光交汇。
他笑了一下,比划一个出外勤的手势,又双手合十晃了晃。
‘拜托啦小由衣,中午帮我打一份饭,你最好了。’
爆破组匆匆离开,浅早由衣到他们办公室探头张望,只看见一个留守办公室的实习生。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不知所踪。
实习生认识浅早由衣,她常来爆破组串门,爆破组那两个人也天天到搜查一课晃悠,于是告诉她:“发现了两枚炸弹,情况紧急,萩原和松田一人负责一枚。”
原来如此,浅早由衣能理解:“爆破组先要从警视厅赶过去,再穿上防护服才能开始拆弹,时间确实很紧。”
她在警校学过防护服的穿法,很笨重的一套衣服,穿着特别热,把人变成一只笨拙的帝企鹅。
萩原研二特别不喜欢穿防护服,嫌热,妨碍了他潇洒的风度。
“风度和命之间还是选命比较划算。”浅早由衣安下心来,准备回搜查一课继续看卷宗,“他现在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实习生:“呃,你是说萩原吗?”
实习生:“他不明白,他超不爱穿。”
浅早由衣一个回头的大动作,十指用力像贞子一样扒在门框边缘,恐怖地看向实习生:“……你说什么?”
实习生:噫!有鬼!
“我、我说,萩原拆弹一直是裸拆。”实习生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还说,他这会儿人在吉冈三丁目附近的浅井别墅区。”
匆匆路过搜查一课办公室的青年有一双含笑的紫罗兰色眼眸,他的目光越过人群与浅早由衣四目相对,故作可怜地双手合十朝她拜一拜。
就好像他很快能解决远处的炸弹,饿着肚子回到食堂,等好心的女孩子投喂午饭。
他会边吃边吐槽讨厌的炸弹犯,用小得意的语气说防护服太热影响他发挥,轻松又愉快地邀请浅早由衣下班后一起去新开的蛋糕店,他请客。
一切如常。
然而明天和意外,人们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只是很巧,非常凑巧的,搜查一课今天没有外勤任务,某个励志要坐上警视总监位置的二五仔决定自发加班。
选择加班即可获得一份抓住危险炸弹犯的功劳和一次把朋友骂得狗血淋头的机会,想想就很划算,不干错亿。
黑发少女风一样的影子刮过警视厅走廊,值班警察面前的日历被吹得纸页翻飞。
直到人走风停,纸页垂落,最外面一页日期显露鲜红的字样。
今天是11月7日。
13.卧底的第十三天
“报告,整栋楼的居民已经全部安排好避难离开!”手持防暴盾牌的警察放下对讲机,转头汇报道。
“收到。”萩原研二掐熄指尖的烟头,长呼一口气,“到我们干活的时间了。”
他凝神看向面前停止计时的爆.炸.装.置。
“结构不算复杂,但陷阱很多,想三分钟内搞定可不现实。”萩原研二想起好友松田阵平著名的三分钟拆弹理论,闷闷地笑了一声。
好在他不止有三分钟,炸弹的倒计时已经停止,他有充足的时间一点点解决掉它。
“要是被小阵平知道我没穿防护服,又要挨骂了。”萩原研二扯了扯衣领,拇指抹去颈侧的汗水。
拆弹是高压工作,人类逃避危险的本能在近在咫尺的威胁中分泌大量激素,他浑身都热,假如再穿上厚重的防护服,简直汗如雨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萩原研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不就让我混过去了。”
萩原研二一边拆解炸弹,一边注意对讲机,按照他的预计,松田阵平应该会打个电话过来。
电话打来了。
“小阵平?你那边的炸弹拆完了?”萩原研二问。
松田阵平:“对,很简单,犯人好像没花太多心思,重头戏八成在你这里,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喂!什么人随便闯进来,没看到警戒线吗?”
他话刚说到一半,似乎发生了意外。
萩原研二把手机移开了些,听筒中传来混乱的杂音,警车鸣笛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叠在一起,吉冈三丁目乱成一锅粥。
他努力分辨了半天,只听见松田阵平气急败坏地大喊:“你是要开泥头车创死全世界吗?”
萩原研二:谁啊,当着一群警察面开泥头车到处乱创?
这么有胆的人他数尽过往二十二年的人生只认识一个,不会吧……
“除了我——全警视厅最可靠的、迟早会坐上警视总监之位的女人,还有谁?”
理直气壮的女声挤进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聊天频道,两个男生不约而同露出头痛欲裂的表情。
从前头痛欲裂的都是降谷零,现在他人不在,浅早由衣的监护权被转到爆破组两人头上,他们才知道过去的降谷零多么伟大,多么有容人之量。
“你来做什么——喂!别拽我,我不和你同流合污……”
松田阵平的声音渐渐远去,萩原研二不在现场,无法得知好友被迫上了哪艘贼船。
“小阵平?”萩原研二呼唤好友,“你还好吗,还活着吗,还能吱声吗?”
频道·松田阵平一片沉默,萩原研二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悲,他的友人八成是寄了。
尚在通话中的电话被浅早由衣随手放在警车的车前盖上,萩原研二只能听见一大群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楼下怎么兵荒马乱的?”萩原研二摸不着头脑。
他手头的工作还没结束,萩原研二再好奇也得收回心神,低头研究爆.炸.装.置。
倒计时黑黢黢的屏幕倒映出他的脸。
“滴——”
刹那间,一点猩红点亮黑黢黢的屏幕,宛如恶魔脸上用鲜血画出的怪异笑脸。
硕大的数字“5”烙印在萩原研二眼中。
在他愣神的刹那,“5”变成“4”。
时间的流逝被具象化在小小的显示屏中,人类本能中最原始的恐惧攥紧萩原研二的衣领,勒住他的喉咙,寒意爬遍全身。
倒计时……怎么会……
萩原研二余光看见身边的同事,人人的表情定格在惊愕与恐慌中,扭曲得像碎裂的薄冰。
“快——快逃!”凝滞的气息冲出喉咙,萩原研二站起身大喊。
他站在离炸弹最近的地方,人群的最后方。
以萩原研二的体能,他完全可以扒开人群跑到最前方,最先逃离这层楼。
他的反应速度比任何人都快,假如他不出声提醒,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慑在原地的同事不一定能反应过来逃命。
萩原研二不想死,但他还是喊出了这一声,留在人群最后面。
倒计时从“4”变成了“3”。
萩原研二的手机在慌忙中掉在地上,露出仍在继续的通话页面。
透过听筒,他听见浅早由衣高声说:“跳!”
跳?
炸弹被安装在十几层高的楼层中,跳楼的死亡率不比死于爆炸的可能性低!
萩原研二咬住舌根,尝到一点腥甜。
如果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他宁可因为相信朋友而死。
萩原研二双手护住头顶,奋力撞碎玻璃,从高空坠下。
呼啸的狂风吹飞他的额发,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自下而上将他高高抛起。
萩原研二瞪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巨型充气垫弹起又落下,落下又弹起,来来回回,像一颗在空中被来回抛接的小熊软糖。
爆炸的火光在他身后燃起,一同跳下的警察们被充气垫接住,狼狈地趴在垫子上喘气。
“嗨,这位帅哥。”一只靴子踩在萩原研二眼前,笑意嫣然的女孩子温温柔柔地弯下腰问,“你的防护服呢?”
萩原研二寒毛耸立,后背激起一层冷汗。
虽然刚逃过一劫,但他感觉自己即将命不久矣。
“蠢货!”松田阵平大步跑来,一拳砸在萩原研二肩膀上,怒喝道,“不要命的家伙!”
萩原研二:“痛痛痛!”
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阵平,在小由衣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萩原研二艰难地撑起身体,紫罗兰色的眼眸讨好地对浅早由衣眨了眨,“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客气。”浅早由衣依然是一副温柔好脾气的模样,“我来的路上闯了三个红灯,追尾两辆车,没打报告就征用了附近儿童游乐场的充气设施,需要写的报告和检讨就交给你了。”
“毕竟差点没了的是你的命,不是我的命,对吧?”
萩原研二:哇呜,小由衣超生气。
英俊的黑发青年不敢吭声,他发誓他再也不嫌弃防护服又厚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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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从此今后他要把防护服焊在自己身上,睡觉都搂着它睡。
“伤亡统计结果出来了。”爆破组的警员跑过来,满脸庆幸,“受伤的人不少,但是零死亡!谢谢你,浅早警官!”
“太好了。”浅早由衣握住他的手,“日后我竞争警视总监的时候请务必投我一票。”
警员:“我们爆破组绝对会支持您的!”
“成为警视总监明明是我的目标。”松田阵平嘀嘀咕咕,“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萩原研二:“我的票会投给小由衣,小阵平就自己努力吧。”
松田阵平又打了萩原研二一拳:“见色忘友的家伙。”
“再打我就要进医院了,不对,我本来就要进医院。”萩原研二苦笑地细数身上的擦伤。
他距离炸弹太近,被火光撩了后背,又从高空坠楼,至少要住院观察一星期。
“那枚炸弹。”萩原研二神情一凛,提起正事,“它是被人为引爆的。”
计时装置明明已经停止了,只能是有人手动引爆了炸弹,犯人离这里的距离不会远!
“是啊,那个混蛋说不定正混在人群中,洋洋得意地看着呢。”松田阵平咬牙切齿。
一想到那只冷血地按下起爆按钮,险些让萩原研二和一众警察丧命于此的手,松田阵平大脑充血。
如果萩原研二真的死于这场爆炸,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凶手!哪怕对方跑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走!
哪怕如今萩原研二只受了轻伤,犯人的罪孽也无法减轻。松田阵平拿他心爱的墨镜打赌:炸弹犯一定是冲着让警察死去的,他只是没有得逞罢了。
这种人,如果任他戏耍完警方洋洋得意地逃走……松田阵平握紧拳头。
“得意?”浅早由衣有不同意见,“拜托,如果我是坏蛋,看见自己临门一脚失败,警察毫发无伤,绝对会气到呕血。”
松田阵平:你语气好真,不像演的。
不好,差点露馅。浅早由衣揉了揉脸颊,把自己纯黑真酒的反派气质揉散:“比喻,比喻而已。”
“人很难藏住大喜大悲的表情。”女孩子脸上的笑容带着恶意的快活。
“所以我提前安排了人手。”
松田阵平睁大眼睛,萩原研二屏住呼吸,有些事情太过美好,他们之前根本不敢去想。
浅早由衣朝人群勾了勾手指,一个狼狈的男人被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押送过来,满脸不甘和颓然。
“看来已经抓到了。”
在惶恐与惊惧中面露窃喜之人,在庆幸与祈愿中气急败坏之人。
犯人一起一落两处情绪转变被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尽收眼中。
警察从炸弹犯口袋里搜出了引爆按钮,物证确凿无可狡辩,立刻逮捕。
在浅早由衣开着泥头车闯进警戒线之前,她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我现在觉得小由衣是世界上最帅气的人。”萩原研二喃喃,“你说呢?”
松田阵平:“没有异议。”
太帅了,再这样下去简直要爱上她了。
14.卧底的第十四天
住院,一种让身心都得到休息的疗愈行为。
加上医药费警视厅报销和带薪休假的优越条件,以及当事人只是受了轻伤的前提,简直和度假没什么区别。
理论上,萩原研二应该很快乐。
“能不能把我送进icu住几天?”萩原研二拉住主治医师的衣角苦苦哀求,“氧气瓶、心电图、心脏起搏器都可以给我安排,我能承受的住。”
主治医师使劲挣脱他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骚扰行为:“不可以,请你自重!”
萩原研二不死心:“退一万步说,就不能给我的右手打个石膏吗?虽然你看不出来,但我的右手真的好痛,痛到吹口气就要断了。”
主治医师:“那你死死拽着我不放的是哪只手?”
萩原研二低头一看,不动声色地松开有力的右手,换上有力的左手继续拽。
“放弃吧萩。”松田阵平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头也不抬地说,“就算你左手右手都断了,用嘴叼着笔也一样能写。”
写他拆弹不穿防护服、开泥头车闯红灯追尾、擅自征用儿童乐园充气垫的检讨。
三万字,每份。
只有第一份检讨是萩原研二自己的锅,剩下是他欠浅早由衣的债。
松田阵平削了一个完美的苹果,他欣赏片刻薄如蝉翼的苹果皮,切下一半苹果咬在嘴里,另外半边递到旁边。
“啊呜。”浅早由衣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咬住脆甜的苹果。
萩原研二纠缠医生未果,一转头看见两人瓜分他慰问果篮里的大苹果,心碎了一地:“我才是病人。”
“不穿防护服的家伙没资格吃苹果。”松田阵平又从果篮里摸了颗黄桃,问浅早由衣,“吃不吃?”
“吃吃吃。”浅早由衣积极点头,“我看到梨了,梨甜。”
松田阵平:“行,我削完桃再来削梨。”
“你们两个剥削鬼。”萩原研二酸酸地咬住笔头,绞尽脑汁在检讨中解释浅早由衣开泥头车创死全世界的合理性——合理个鬼,她只是想飙车而已,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警视厅内网看狂飙。
浅早由衣:对不起嘛,你知道我从小没有私车,琴酒的保时捷又不许我上手。
她之前出行都是蹭其他人的车,根本摸不到方向盘,驾照白考。
好不容易有开车的机会,开的还是连琴酒都没开过的警车,她当然要狠狠开个爽,闯两把惊险又刺激的红灯。
反正检讨不归她写。(吹口哨.jpg)
浅早由衣口里咬着苹果,左手拿黄桃,右手拿香梨,努力地连吃带拿。
松田阵平削水果削上瘾,他顶着萩原研二幽怨的目光把果篮里带皮的水果全削完,摆了好大一个果盘,推到女孩子面前。
“吃吧。”他和颜悦色地说,“都是你应得的。”
松田阵平余光看见萩原研二写满受伤的眼眸,冷酷地问:“检讨写完了?”
弱小无助可怜还没有水果吃的萩原研二哽咽一声,继续咬笔头。
浅早由衣抵不住男人可怜兮兮的紫罗兰色眼眸,偷偷塞过去一颗圣女果。
她:吃吧,不够还有,太酸了我不爱吃。
她超慷概。
“对了。”松田阵平用胳膊肘捅捅浅早由衣,“你手机给我看看。”
“干嘛?”浅早由衣警惕,“查岗吗?这是男友特权,你僭越了。”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松田阵平恼羞成怒地磨了磨牙,“别装傻,我知道你肯定拍了。”
“炸弹犯的笔录,你绝对有备份。”
一起在警校进修半年,他可太清楚浅早由衣违法乱纪的本性了。
“你要是向目暮警官举报我,就等着被一起拖下水吧。”浅早由衣先恐吓一句,再把手机解锁,点开相册。
萩原研二丢下没写几个字的检讨,脑袋凑过来。
松田阵平双指放大照片,逐字看过笔录。
不出他的意料,犯人故意引爆炸弹果然是对警察的报复行为。
至于他的动机……松田阵平看完笔录,头顶缓缓长出一个问号。
据笔录记载,炸弹犯被逮捕后非常激动,大声嚷嚷:“都是警察辜负了我!”
他神态之激烈令拥有丰富情杀经验的目暮警官一个激灵:天呐,别是警视厅某人玩弄了人家感情吧?
嘶,萩原研二这小子别的不说,桃花是真的多,听说他有随地大小撩的恶习……
目暮警官面露惊恐,越想越有道理,他回忆起病床上虚弱又坚强的黑发青年——多俊一小伙子啊,男女通杀!
目暮警官:“这位犯人,你冷静一下,说清楚到底是谁辜负了你?”
看笔录看到这里的萩原研二:冤,我冤。
太有魅力难道是他的错吗?而且他撩的明明是小由衣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臭男人不要登月碰瓷!
幸好炸弹犯没有说出萩原研二的名字,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险些被自己炸死的警察是谁。
“管他是谁,只要死的是警察就可以了。”炸弹犯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最讨打的话,全然不顾他周围全是拳头比沙包大的警察,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美感。
看到这里的松田阵平:“他被打了吗?”
“怎么可以滥用私刑呢。”浅早由衣义正言辞地说,“他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在地,脑袋在地上托马斯回旋三周,被路过的实习生不小心踩到小拇指踢碎蛋蛋而已,警视厅绝没有谋害他的意思。”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好的,我信你。
后面的笔录是炸弹犯夹着双腿做的,他急着就医,不敢再用废话挑衅虎视眈眈的实习生,老老实实交代动机。
原来他还有一个同伙,爆炸案是他和他的朋友一起设计的,目的是搞钱,拿到赎金。
拿到赎金后他们就停止了炸弹计时,但此时电视台的转播却说炸弹还没有停止。
炸.弹犯表示他的朋友天真善良,想要把让炸弹停止的方式打电话告诉警察,但可恨的警察竟然利用了朋友的善良,使用反追踪技术找到了他天真的朋友!
他的朋友慌张逃跑,不幸被车撞死——这一切,都是警察的错!
“所以我又打开了关掉的读秒器。”炸弹犯义愤填膺地说,“都是你们逼我的!我要报复,我要复仇!我是黑暗,我是蝙蝠唔唔唔!”
“新来的实习生是蝙蝠粉。”浅早由衣解释说,“这里的语气词‘唔唔唔’是犯人嘴里被塞了沾满呕吐物的抹布后发出的声音。”
杰哥同款,尝了都说好。
萩原研二不理解,但他大为支持。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即使被追捕,也要遵守交通法。”浅早由衣感叹,“交通机动队的含金量还在上升,要是我当初去了交通科……”
“死心吧。”松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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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平打破她的幻想,“昨天过后,你再也别想摸到一把警车钥匙。”
浅早由衣:切,小气鬼。
三人谁也没共情炸弹犯和他“天真善良”的朋友——谁家好人自.制.炸.弹勒索警察啊,自首都不给你减刑。
“幸好他被逮捕了。”萩原研二松了口气,“这种反社会型罪犯,倘若放他逍遥法外,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无辜牺牲。”
“说不定我们两个都死在他手上了呢。”松田阵平开玩笑似的说,被两个朋友同时瞪了一眼。
“他的犯罪行为极其恶劣,应该今天就会被转移到监狱。”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希望一切顺利,可别中途杀出个劫车的。”
“别乌鸦嘴,小阵平。”萩原研二笑骂了一句,突然响起的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由衣,你的电话。”
在萩原研二看清联系人之前,浅早由衣划开接听键,边听电话边站起身:“喂?是我。”
从萩原研二的视角看过去,只看到浅早由衣平淡地点头:“我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拎起随身的挎包:“突然来了工作,我先走了。”
女孩子弯腰拿起果盘一颗草莓,笑着抵到萩原研二唇边:“好好养伤。”
“啊,好。”萩原研二眨眨眼,咬住唇边的草莓,酸甜的汁水淌过齿间。
黑发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病房外,松田阵平接到爆破组的工作短信,随后离开。
另一边,神态颓然的男人坐在警车后座,被两个警察夹在中间,手腕上拷着金属制的手铐。
他低垂着脑袋,已经在想未来被关进监狱的日子。
像他这般社会危害极大的炸弹犯,警方绝不可能帮他减刑,一生都要被严加管制。
如果能够逃出去就好了……他一定会用最恐怖的手段报复警察……呵呵,绑架1200万人质如何?场面一定非常震撼!
如果有人能救他出去,他愿意为对方制作无数炸弹!
炸弹犯想入非非,突然,原本平稳行驶的警车一个踉跄,惯性使他脑袋重重砸在椅背上。
“砰!”
他眼冒金星地抬头,警车又遭到二次撞击,子弹打在车窗上,炸出碎裂的蜘蛛网。
“趴下!”押送警察大喊,“有人劫车!”
玻璃碎片划破炸弹犯的脸,他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有人来救他了!
有人看到了他的价值!
警车在接二连三的撞击中车门下瘪,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一只手粗暴地拎住炸弹犯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扯下车。
“啊!”被手铐铐住的手在大力下脱臼,他疼得眼前发晕,又被重重丢在地上。
“沿着这条路向前跑。”沙哑的男声说,“接应的人在路尽头的车上等你。”
“救你出去,你日后就是组织的人了。”
组织?炸弹犯不知道男声口中的组织有多大能量,可他们敢劫车,敢光天化日之下劫警车!
男人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向前跑,道路尽头,他果然看见一辆车无声无息地停在路边。
“太好了!”炸弹犯慌不择路地坐上副驾驶,劫后余生般瘫软在座位上。
驾驶座上的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葱白的指尖搭在方向盘上,不言不语。
待他坐稳,车辆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15.卧底的第十五天
“真的逃出来了!”炸弹犯看向防窥玻璃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一脸梦幻。
他上一秒还以为自己余生都要在监狱度过,下一秒神兵天降,转眼间他已坐上通往自由的车。
“简直像梦一样,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炸弹犯连连道谢,“我知道是组织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哦?”开车的人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你想怎么报答?”
炸弹犯不傻,敢劫警车的组织绝非善类,救他根本不可能是同为社会败类的惺惺相惜。
“你们一定是看中我制作炸弹的本事,我保证,只要提供材料,无论多少炸弹我都做得出来。”
炸弹犯搓了搓手,他的手腕因强行拽下手铐而一片赤红,血肉模糊,稍稍一动便疼得钻心。
“该死的警察!”炸弹犯痛到脸色扭曲,骂骂咧咧,“我下次一定把他们统统炸死!”
“今天算他们好运,居然只是轻伤。哼,别让我打听到他们养伤的医院在哪里,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你还准备找到医院去?”开车的人问。
“我差一点就能把他们都炸死了。”炸弹犯生怕组织怀疑他的业务能力,连忙解释,“都是那个女警坏我好事!”
他恨极了浅早由衣,原本他即使炸不死警察也能混在人群里安全逃走,都是因为遇到她才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境遇。
开车的人笑了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组织为什么知道你的存在?”
炸弹犯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电视台转播了我策划的爆炸案,你们看到了我的才华。”
“蠢货。”
开车的人声音含笑,语气轻慢:“这种程度,连被组织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无。”
“组织知道你这号人,是因为我掺和了进来。”
驾驶座上的人侧过头,抬起鸭舌帽的帽檐。
冰冷的绿眸透着十足的讥诮,偏偏她尾音带笑,乍一看很友善似的。
看到那张刻骨铭心的脸,炸弹犯的脑袋宛如灌了水泥般沉重,一片僵硬。
“你、你!”炸弹犯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是——”
她不是警察吗?不正是她逮捕了他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浅早由衣轻轻啊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呀,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该怎么办好呢?”她指节敲击方向盘,“要是被警视厅知道,我的工作就要丢了。”
炸弹犯僵硬的脑子重新活了过来,他回味浅早由衣的话,“你是组织在警方的卧底!那你、那你和我是一伙的!”
他似乎理清了逻辑,激动地喋喋不休:“你逮捕我是不是为了取信警方?但你效忠的组织需要我,所以你又安排人劫车把我救出来。”
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
“说对了一半。”浅早由衣看了眼路况,慢悠悠转动方向盘,“我救其他人的确只是顺手和积攒功劳,为竞选警视总监铺路。”
那些被顺道救下的警察,浅早由衣不需要他们的感谢,想报恩就拿支持和信赖来还。
“但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她平淡地说,“我不是为谁都那么拼命。”
异样的不安感在炸弹犯心中蔓延,他的手悄悄摸到车内拉手上,抖着嗓子问:“谁?”
“你认识的。”浅早由衣笑起来,“计时器重新启动时,距离炸弹最近的那个警察。”
“他是我的朋友。”
她提醒:“别使劲了,你把拉手掰断车门也不会开的。”
炸弹犯暗骂一声,缩回和车内拉手较劲的指头。
“不用紧张。”浅早由衣耸肩,“他这不是没死嘛。劫走你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的也是,炸弹犯松了口气,她身为卧底肯定要以组织的任务为重,将个人私情置于第二位。
“我们要去哪儿?”炸弹犯问,“组织的秘密基地吗?”
“按照朗姆的安排,是。”浅早由衣抬抬下颌,“等过了这条沿海高速,很快就到了。”
“那就好。”炸弹犯彻底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
一整天的经历太过崎岖,他心态起起落落,不知自己前路何在。
眼下终于有了可以容纳他的去处,炸弹犯脸上挤出讨好的表情:“您……”
冰凉的金属抵住他的太阳穴。
浅早由衣单手举枪,食指扣在扳机上。
炸弹犯脸上一片空白,持枪的人甚至没有看他,双眼注视前方的路况。
“你、你不能!”他声音发抖,“我是你的任务!”
“是呀。”浅早由衣轻声说,“我也很遗憾。”
她扣动扳机,没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砰!”
浅早由衣坐在副驾驶座躺着死人的车上继续往前开,她的手机躺在中控台上。
两个小时前,一通电话让她离开医院。
“……那个被逮捕的炸弹犯还算有价值,我们打算捞他出来帮组织办事。薄荷酒,你负责接应。”
“我知道了。”
浅早由衣答应下来,她联系组织安插在警视厅的卧底,又调动一批底层成员,劫下警车。
自己则开着下属帮她准备的私车,等在炸弹犯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非常配合,毫无异议。
朗姆不觉有异:浅早由衣是组织孤儿院出生,从受教育开始就被灌输了忠于组织的思想。
况且组织待她不薄,她又常年跟着对叛徒最敏感的琴酒,可以说是根正苗黑的酒一代,绝对没有背叛的念头。
“没错,我没有。”浅早由衣打开车载电台,在悠扬的音乐中自言自语,“这算什么背叛。”
她出卖组织了吗?
没有。
她是出于善良才救下那些警察的吗?
不是。
“正义使者可不会满怀私心,只遵循私情行事。”浅早由衣摩挲漆黑的枪身。
这把枪不是警视厅的配枪,是琴酒送给她干黑活的那把。
立场、法律、任务什么的都无所谓,她是亡命之徒,就该只干她乐意的活儿。
这正是组织教会她的。
“这世道,还是当个利己主义者能获得快乐。”浅早由衣跟着音乐哼歌,不管在不在调上,图个开心。
她降下车窗,呼啸的风吹散车中的血气。
浅早由衣哼完最后一个音节,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冲向海面,连带着副驾驶座上鲜血潺潺的尸体。
浅早由衣在最后一刻跳出车门,她熟练地在地上打滚卸力,走到公路边打电话。
“我是薄荷酒。”她用不悦的语气说,“朗姆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口中值得招揽的人才是个什么玩意?”
“我都不惜把自己的卧底身份告诉他以取信他了,他还记仇我捉他那事,话里话外都在威胁我要我好看。”
“这种人,我杀了,你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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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姆深深叹了口气。
“薄荷酒,你跟着琴酒多少年了?”他问。
“从我记事起吧,怎么了?”
“怪不得……我是说,没什么。”朗姆按了按太阳穴。
他不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薄荷酒再怎样也比专杀自己人的琴酒好多了,她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
“他没有正式加入组织,不算组织成员,你杀了就杀了吧。”
比起炸弹犯,朗姆理所当然更重视成功卧底进警视厅的浅早由衣。
他不仅没责怪她,还出言安抚了两句,答应帮忙收尾。
朗姆:“在警视厅好好干,争取得到更多警察的信任。”
“放心吧朗姆老大。”浅早由衣信誓旦旦,“未来警视总监之位必然属于我。”
她熟练地给领导画饼,又大又圆的饼。
塞了一嘴饼的朗姆一边艰难咽下一边派人去接浅早由衣回警视厅——她车没了。
朗姆:知道为什么她从小没有私车吗?这就是原因。
琴酒一辆保时捷356A开三十年,浅早由衣三小时不到能给他祸祸得车毁人亡,谁敢给她配车?
组织愿意供她考驾照已经是极大的功德了。
浅早由衣挂断朗姆的电话,紧接着目暮警官打来电话。
“浅早,你现在在哪儿?”目暮警官急促地说,“出事了!”
“我在走访调查一宗珠宝失窃案呢。”浅早由衣说,“我不是报备过了吗?”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目暮警官拍了下脑门,“你结束走访后尽快赶回来,之前被捕的炸弹犯被人劫走了。”
“什么?”浅早由衣诧异道,“竟然有这事?谁干的?”
“目前没有线索。”目暮警官焦头烂额,“最后的目击者称犯人坐上一辆车牌不可查的私车逃离了现场。”
“看来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浅早由衣提议,“会不会是犯人亲属劫车?可以从他的人际关系网查起。”
“我正有此意。”目暮警官说,“等你手头的案子忙完,尽快回来帮忙。”
“没问题。”浅早由衣一口答应。
她说到做到,麻溜地赶回去加班,一杯冰美式陪搜查一课的同事奋战到天明。
查炸弹犯的人际关系网查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片刻午休时间。
浅早由衣没吃食堂,和松田阵平一起到医院蹭萩原研二的病号餐。
“忙活半天半点好消息也无。”浅早由衣小口啃苹果,困困地揉眼睛,“我看目暮警官都快放弃了。”
警视厅发布了通缉令,期盼能有某个普通路过的好心群众打电话举报逃犯。
“一想到那种社会败类藏匿在人群中,我鸡皮疙瘩起一身。”松田阵平眉头紧锁。
浅早由衣安慰他:“说不定炸弹犯已经死了呢。”
松田阵平:“哪有这种好事……”
他话音未落,浅早由衣手机响铃。
“是目暮警官的电话。”她双手捧着苹果,指使松田阵平帮她开免提。
电话接通,目暮警官的声音响彻病房:“浅早,我收到新消息。”
“炸弹犯的尸体在海岸边被人捞上来了。”
什么!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瞳孔放大,不约而同扭头看向浅早由衣。
被两人目光灼灼盯着的女孩子歪了歪头,啃了口苹果:“看我做什么?”
她笑笑:“人又不是我杀的。”
16.卧底的第十六天
十一月的天气愈发冷了。
搜查一课的加班救命水从冰美式改成热美式,浅早由衣浅尝一口,漱口半小时。
“你想灌我中药其实可以直说的。”她泪眼汪汪,“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目暮警官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学会吃苦。”
浅早由衣:你的忠告fine,下一秒mine。
她伸腿拦住路过的松田阵平,把剩了大半杯的热美式塞进他手里,拿走他刚买的热可可。
松田阵平半月眼:“喂。”
过分了啊。
“年轻人要学会吃苦。”浅早由衣义正言辞地说,“我刚刚学来的名言,送给你,不用谢。”
她飞快低头抿了一大口热可可,嘴巴沾上一圈巧克力胡子,超级无敌理直气壮地双标:“我喝了就是我的。”
松田阵平拿着热美式喝也不是丢也不是,最后睿智的他想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等会儿中午带给萩。”
他们俩蹭萩原研二的果篮和病号餐这么久,是时候回报他了。
萩原研二:我谢谢你们:)
“松田。”路过的警察招呼他,“你的配枪检查结束了,记得去领。”
“知道了。”松田阵平答应一声,问浅早由衣,“我顺便帮你领回来?”
“谢啦。”浅早由衣捧着热可可暖手,抱怨地说,“警视厅为什么要查我们的配枪,这么不信任人吗?”
“与11月7日爆炸案有关的警察配枪都要检查,不是只针对你们。”目暮警官解释。
炸弹犯的尸体从海里捞出来后经法医解剖确认致命伤在头部,死于枪杀。
“比起灭口,更像仇杀。”目暮警官面容肃穆,“我们无法得知死者被劫走后发生了什么,是否与营救他的人发生内讧,但我倾向于救他和杀他的是两拨人。”
劫车现场十分混乱,倘若目的是为了灭口,大可直接将炸弹犯当场射杀,没必要特意安排人手接应。
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检查佩枪是为了先内部自查一遍。”目暮警官拍拍浅早由衣的肩膀,让她安心,“话说回来,浅早你平时都不保养枪吗?配枪的准心都有偏差了。”
“我的自我定位是文职。”浅早由衣一向认错很快,“等配枪拿回来我马上保养。”
“她就是懒。”松田阵平拆台,“在警校的时候都是别人帮她保养。”
浅早由衣趁目暮警官没注意,抗议地用足尖踢松田阵平小腿,眼神威胁:不许在上司面前揭我的短,阻碍我的警视总监之路。
松田阵平:好的,我这就起草你上任那天的黑历史全曝光发言稿。
两个人用眼神厮杀,目暮警官摇头离开:“真是青春。”
浅早由衣会保养枪支,琴酒给她的那把枪她天天都有养护。
至于警视厅分发的配枪嘛……
“反正也派不上用场,打入冷宫!”薄荷酒如是说。
嫡庶尊卑有别,嫡枪发配庶枪是合理的、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不过目暮警官特意强调要保养,深谙职场智慧之道的浅早由衣不和上司唱反调,她一边给配枪上油一边怀念降谷零。
没错,他正是松田阵平口中“都是别人帮她”里的别人。
“咦,这么说来,好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浅早由衣停下手中的动作。
职场新人正是骂天骂地的年纪,警校组六人小群里她、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伊达航每天都说不完的槽要吐,群消息动不动99+,斗图和成语接龙满天乱飞。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明明在警校时冲浪速度不比浅早由衣慢,怎么一进公安都变成了潜水党?
甚至连@全体成员的时候他们俩都不冒头。可恶,轻视她群主的威严!
浅早由衣咽不下这口气,她点开和降谷零的聊天页面,发送她珍藏多年的冷笑话。
她等待,等待,等待……十分钟后消息显示已读,过了片刻降谷零回复:“哈哈哈。”
浅早由衣拍桌:“敷衍,实在是太敷衍了!”
他甚至不愿意多打几个哈哈哈哈。
“我们的感情终究是淡了。”浅早由衣难过落泪,“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吗?”
甚至没有七年,才七个多月,降谷零好冷酷无情一男的。
“感情果然经不起试探。”她擦擦眼角,干干的,滴几滴眼药水继续擦擦,“只是一个冷笑话,竟试探出了他的真心。”
浅早由衣把同样的冷笑话转发给诸伏景光,他回复的比降谷零更慢,而且只有两个哈哈。
她:没爱了,再也不会爱了。
流泪猫猫头.jpg
“她是同一个冷笑话发了两遍吗?”诸伏景光问降谷零。
“好像是。”降谷零看了眼诸伏景光的聊天页面,“你只回了两个哈字,小心由衣背后蛐蛐你。”
诸伏景光:“回三个哈她也蛐蛐。”
降谷零一想,好有道理。
“三个哈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金发青年辩解,“她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惊险。”
降谷零在线上一片岁月静好,线下他和诸伏景光站在漆黑的地下停车场中。
“哼,任务倒是都完成了。”银发男人点燃指尖的香烟,“作为新成员,还算有用。”
“毕竟人都想往上爬。”降谷零脸上的笑容面具完美无缺,让人无从知晓他内心的忌惮和警惕。
黑衣组织,以酒名为代号的跨国犯罪集团,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公安派遣进组织的卧底。
降谷零警校时“卧底最可恨”“我不可能去当卧底”的回旋镖终是扎到了他自己身上。
为了取得组织的信任,他们这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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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连真实的姓名都深埋在档案袋中,以虚假的身份行走在外。
越深入组织,周围黑暗越深不见底,寒冷刺骨。
紧绷的高压之下,降谷零只有偶然看到警校组六人小群热热闹闹的聊天记录时,身体才有些许回温。
真好啊,他的朋友都站在阳光下。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组织可以给我们代号?”金发黑皮的青年问。
他特意表现出了一点儿急切,营造自己不惜手段向上爬的形象。
“还早得很。”琴酒不耐烦地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获得代号。你们最好不是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老鼠——”
突然亮起的光茫在漆黑的地下停车场格外明显,琴酒停下话头:“看来有人找你。”
降谷零看了眼口袋里亮屏的手机,心里一紧。
不管是谁,你最好有事。他在心里默念,当着琴酒的面划开屏幕。
由衣:我分享了一个冷笑话,快和我一起来笑吧!【链接】。
降谷零:“……”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啊!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你骚扰他就是为了分享珍藏的冷笑话吗!
警界的未来一眼望到尽头.jpg
“是谁?”琴酒审视地盯着他,“给你发了什么?”
酒厂职场,从不尊重员工隐私。
“一个冷笑话。”降谷零用尽二十多年学到的本领让自己看起来理智又冷静,“你要听吗?”
不等琴酒反应过来,降谷零平铺直叙地念:“提问,面包崴脚会变成什么?”
一道声音默默响起,接话的人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是伏特加。
伏特加:“牛角包(扭脚包)。”
降谷零:“为什么吸血鬼不吃辣的?”
伏特加:“因为吸血鬼喜欢不辣的(blood)。”
降谷零:“牛排煎糊了怎么办?”
伏特加:“加点起司,因为起司回生。”*
两个人一问一答,对答如流。
琴酒的死亡目光从降谷零移到伏特加脸上。
“呃,大哥。”伏特加小声说,“我去年的生日礼物有一本《冷笑话精选:漫才之神的诞生》。”
至于是谁送的,还用问吗?
琴酒质疑,琴酒思索,琴酒沉默。
代入薄荷酒,真是一点都不OOC呢。
Top Killer的杀气缓缓消失,降谷零不知缘由,他大为震撼。
冷笑话竟有如此威力!他是不是抓到了琴酒和伏特加的把柄?
降谷零心神不宁,回复浅早由衣时走了下神,只打下三个哈便点击发送。
他手一抖:完蛋,这下要背后被骂了。
现在去买一本伏特加同款《冷笑话精选:漫才之神的诞生》送给她能获得原谅吗?
17.卧底的第十七天
浅早由衣不知道某人准备买一本《冷笑话精选:漫才之神的诞生》祈求她的原谅。
如果她知道,她会仰起高傲的头颅用下巴看他:晚了,这是全球限定版,你买不到。
二手市场倒不是没人出,全是h价+捆物,想找到好价咪是不可能的。
不要以为头铁吃h价能讨好她,她会永远记得这个无情无义只回复她三个哈字的可恶男人。
记仇.jpg
“小由衣,现在你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你好吧。”
萩原研二煽风点火:“我每次回复不小于六个哈哈哈,这才是友谊的证明。”
浅早由衣深表同感地点头,慷概地从果盘里挑出几颗大草莓递给他以示表扬。
降谷卿和诸伏卿,你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朕的信任,朕要把宝物全部打赏给萩原卿。
松田阵平露出半月眼旁观他们的“我是小皇帝”游戏,长臂一捞,水灵灵的葡萄丢入口中。
“话说,降谷和诸伏在忙什么呢?”他疑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神龙不见首尾的。”
“在做牛马吧。”浅早由衣合理推测,“新人都要给前辈做牛做马,从奴隶阶级一层一层往上爬才有资格做人,这就是职场的黑暗!”
公安职场真可怕啊,她心有戚戚,都快赶上酒厂职场了,幸好她成绩不够没被招进去。
松田阵平一脸不信。
浅早由衣摇头,警视厅职场还是太宽容了,但凡你到她老东家打几年零工试试。
薄荷酒:你知道从天黑等到天亮只为漫山遍野搜寻一个叛徒的滋味吗?
她只是一个文职啊!
一个人一只对讲机拼搏一晚只为一个奇迹。
那日风大天冷,她半夜被琴酒一个电话拎出去,睡裙外裹黑大衣冻得瑟瑟发抖,捧着感冒冲剂当冰美式库库喝,一晚上熬生熬死。
事后还被大哥批评抓叛徒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气得浅早由衣连夜收拾行李到美国投奔贝尔摩德,窝在香香姐姐怀里呜呜咬手绢。
这个冰冷的酒厂,只有姐姐的怀里尚存一丝温暖(埋入.jpg)。
女孩子的表情太真了,不像演的,松田阵平的态度从怀疑变成将信将疑:“公安工作压力真这么大?”
保真的,未来每天只有90分钟睡眠的降谷零金口玉言。
可怜的职场新人,竟对冰冷的社会抱有一丝虚幻的想象,浅早由衣怜悯又同情。
松田阵平虽然看起来痞痞的,实则心思细腻,他一定是想念朋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怕浅早由衣质疑他的男子气概。
“想见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浅早由衣给他主意,“我们这里可是有一位病号。”
萩原研二拿着手机迟疑,被拖上贼船前垂死挣扎:“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念你发。”浅早由衣指挥。
“在群聊里发送‘家人们,今天我打点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新闻,你绝对猜不到是什么内容!’然后@全体成员。”
“担忧你病情的,你特别关心。”
“问是什么新闻的,你把他拉黑。”
浅早由衣:一天一个交友小技巧,你学废了吗?
萩原研二:会了会了,老师你别教了。
好消息是,群里没人关心新闻。
坏消息是,只有伊达航冒泡问萩原研二在哪个医院,他请到假就来探病。
警察是真的忙,东京警察爆炸忙。浅早由衣和松田阵平都只能午休时间抽空来医院吃病号餐,萩原研二人在病床上,魂在线上会议中。
“至于公安,大概连灵魂带肉身都埋葬在工作的深渊里吧。”浅早由衣沉重地说。
下次见到降谷零,希望他洗过澡,她不和一身班味的人玩。
病房里三个社畜摇头叹息,为两个不在场的超级社畜默哀两分钟。
但凡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能抽出一丝空闲,他们肯定会来看望在爆炸现场死里逃生的友人。
浅早由衣:可见是真忙。
浅早由衣:忙啊,忙点好,总比接了不可告人的机密任务故意疏远旧人好。
哈哈,应该不可能吧,一提起机密任务就想到卧底,一提到卧底就想到降谷零警校时期信誓旦旦的发言。
“卧底比什么都可恨。”
“我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去当卧底!”
降谷零:不是,我没说……
浅早由衣(迅速捂嘴):不,你说了。
午休时间过得飞快,松田阵平接到催他出外勤的电话,拎起外套匆匆离开。
浅早由衣则收到搜查一课WiFi坏了,让她用流量进线上会议的消息。
萩原研二挪了挪位置,空出一半病床拍了拍,示意女孩子坐:“我有热点,用吗?”
浅早由衣:“用用用!”
她把从萩原研二这儿剥削来的苹果慷概送他,当作蹭热点的感谢费。
萩原研二(棒读的语气):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偶像剧中,俊男美女共躺一张病床是文艺抒情的唯美特写,下一秒他们就要互相倾诉原生家庭的伤口,深情款款地凝视对方的双眸。
浅早由衣空有一副偶像剧女主角的样貌,实则二十多年都活在警匪片。
她躺在病床的左边,面前电脑屏幕上是搜查一课的杀人案线上会议。
萩原研二躺在病床的右边,面前电脑屏幕上是爆破组的炸弹案线上会议。
路过的小护士从门缝看到,本想顺路嗑一嘴。
“血痕鉴定报告我看过了,死者生前被凶手拖行近二十米,初步判断凶手想要抛尸,但由于经验不足体力不支,中途放弃,应该是第一次做案。”
“这枚炸弹的平衡装置设计很特别,你们先在电脑上做个模拟电路图我看看。嚯,真有意思,小陷阱很多。”
“尸体照片呢,给我看看特写。”
“拍一下炸弹的线路图给我。”
小护士默默收回蹭粮的碗。
是她唐突了,告辞。
搜查一课的WiFi一直到下午也没修好,目暮警官宣布今晚不加班。
“还是吃我的病号餐吗,小由衣?”萩原研二问。
浅早由衣到底良心未泯——实际是病号餐太素了她想吃炸鸡和汉堡肉——婉拒他的好意。
她在病房呆了一天,医院暖气很足,走出医院大门时被冷风冻了个哆嗦。
“应该戴条围巾出门的。”浅早由衣羡慕地看了眼旁边路人脖子上的深灰色羊绒围巾,看着真暖和。
深灰色不仅视觉上厚实温暖,也很衬路人先生的黑皮。
咦,这副黑皮,她见过的。
“这位焦糖巧克力华夫饼,留步!”
浅早由衣一个滑铲,闪现到青年面前,双手扯着他的围巾向下拉。
“围巾给我。”黑发少女抬起一双狗狗眼,“我冷。”
“……”降谷零叹了口气,摘下围巾替她围上。
“你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
浅早由衣美滋滋地裹紧围巾:“不呀,我只打劫焦糖巧克力华夫饼。”
她戳了戳金发青年的腰:“中午看到群聊消息,晚上才来医院探病,等你等得天都黑了。”
“说谎,你明明只是在医院蹭萩原的热点,才不是等我。”降谷零说。
浅早由衣精准抓住他的把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群里窥屏。”
降谷零咳嗽了一声,他怕浅早由衣在医院大门口翻三个哈字的旧账,转移话题:“晚饭吃了吗?”
“没呢。”浅早由衣诚实地说,“病号餐太素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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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炸鸡烤串拉面汉堡肉麻辣烫铁板烧……”
降谷零捏住她报菜名的小鸭子嘴:“我知道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咖喱饭,吃不吃?”
小鸭子啄米点头。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不进去?”
他是来探望萩原研二的吧?
“不了。”降谷零远远看了眼住院部。卧底任务中与好友的牵扯越少他们越安全,以萩原研二在群聊的活跃度判断,他恢复得挺好。
“走吧。”金发青年说,“带你去吃饭。”
世上竟有如此见色忘友之徒,浅早由衣替萩原研二深深不值。
“好耶!”她高高兴兴地跟上。
她是既得利者,这波她站降谷零。
咖喱浓郁的香味充盈温暖的餐厅,浅早由衣摘下围巾叠好放在旁边。
“我要微微辣的咖喱。”她双手捧脸,“不辣的咖喱饭缺少灵魂,辣的咖喱饭舌头痛痛,我想吃又辣又不辣的咖喱饭。’
服务员眼冒圈圈:“啊?”
“给她一份不辣的咖喱饭,给我一份正常辣度。”降谷零把菜单归还给服务生,转头对浅早由衣说,“等会儿帮你拌。”
“好体贴。”浅早由衣说,“原谅你只用三个哈哈哈敷衍我的错了。”
降谷零就知道她一定会翻这个旧账,浅早由衣是记仇小狗。
金发青年拿起餐勺,他好久没有什么都不必想,安安心心吃一餐饭了。
酒厂工作压力之大超乎想象,职场环境极其恶劣,上司要么疑神疑鬼要么心眼子上长了个人,同僚竞争你死我活,每天都在上演黑暗的丛林法则。
降谷零回想起警校时光,像看一场虚幻的美梦。
坐在她对面的黑发少女啊呜啊呜咬住勺子,腮帮鼓鼓地咀嚼,一看就胃口棒棒很好养活。
仿佛他们还坐在警校食堂,降谷零时不时能捉住一双伸向他餐盘偷肉吃的筷子。
“我碗里的格外好吃些?”他敲了敲不知何时出现在咖喱上的餐勺。
“不知道,所以要尝尝。”浅早由衣超级无敌理直气壮,偷吃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她没烦恼的模样让降谷零羡慕。
“公安的工作到底有多忙啊?”浅早由衣手指隔空虚抚他的眼睑,“你的肤色都快遮不住黑眼圈了。”
降谷零下意识碰了碰眼角:“很明显?”
浅早由衣:如果你是冷白皮,那么我对面将坐着一只熊猫。
“要不要我推遮瑕的链接给你?”她知道一款很好用的,贝尔摩德倾情推荐款。
酒厂员工人人一只,除了墨镜焊死在脸上的伏特加不需要,连琴酒家里都备着一只。
浅早由衣:我们大哥是走在时尚前沿的酷盖!
琴酒护发素的牌子可好用了,她年年洗护用品打折期间都抄琴酒作业。
降谷零挣扎片刻,接受了浅早由衣的好意。
当你三天只睡四个小时,手机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随地有任务找上门,你也不会拒绝一款好用的遮瑕。
降谷零在温暖的餐厅边吃边艰难抵抗困意,他不能显露困倦,不然女孩子肯定会邀请他就近抢萩原研二的病床睡一觉,降谷零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会儿送浅早由衣回家,顺便从她口中了解一下警视厅近期的动向……
降谷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次屏。
浅早由衣低头吃咖喱饭,她余光瞥见一点儿光亮,抬头时却发现降谷零迅速拿起手机。
“一点工作上的事。”他语气轻松地说,“我得现在赶去处理。帐结过了,你慢慢吃。”
浅早由衣答了个好字,注视金发青年匆匆离开。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咕哝,“他没发现吗?他肩膀都绷紧了。”
18.卧底的第十八天
腥热的铁锈味涌上舌根,肺部像拉坏的风箱呼哧作响,赫赫的喘气声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团浓痰,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早知道平日里该坚持锻炼……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要能跑出这条巷子……
“啊!”
子弹射穿他的小腿肚,富态的中年男人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又硬生生凭着强烈的求生欲爬起来,拖着断腿继续逃。
一天前他还坐在奢侈的老板椅上,满足地抽雪茄,每分钟都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流入口袋。
一天后他仓皇出逃,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堵在阴暗的巷子里到处追撵,绝望爬满面庞。
“要是、要是不贪就好了……”悔意让富态男人心绞痛,他好想跪下来朝追杀他的人磕头求饶,他愿意从此只当组织一条狗,只要能饶他一命!
只是奢望罢了,那群人连当狗的机会都不会给他,富态男人早就知道黑衣组织有多残忍冷血。
他的长相普普通通,但若是有熟悉商场的人在这里,必然会大吃一惊:“社长先生,你怎么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了?”
当年他白手起家,正当竞争赢不过对手,攀上了黑衣组织的高枝。几十年来,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有组织的份。
现在他年纪大了,想把自己洗白上岸,又害怕黑衣组织不放过他,私底下悄悄收集了组织的情报。
最让中年男人恐惧的是,他还没做到拿情报威胁组织这一步,组织派来的杀手已经提前一步等候在他回家的路上。
“想想看,快想想看有什么能救我一命,我这脑子你快想办法啊!”富态男人痛击他的脑壳。
好歹是当社长的人,脑子不是外面一层酥皮里面全是脂肪,他想到了办法。
“我知道很多组织的情报!一定有你们需要的!哪怕之后让我坐牢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活下来!”
“请想办法救救我!请一定要救救我!”
富态男人挂断电话,咬牙拖着断腿继续跑。
谁能想到,他之前还因被公安查账烦恼不已,几度想把这个号码拉黑,如今却成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富态男人相信公安会尝试救他的,他手里的情报还算有价值。
男人冲出小巷,一瘸一拐地逃进商场的安全通道。
“啧,目标丢失。”
伏特加放下望远镜,不满地说。
“怎么办,要进商场捉捕吗?”金发黑皮的青年冷静地问。
“不行,商场人太多了。”伏特加眯着眼说,“我们等他出来。”
子弹贯穿了目标的小腿肚,即使他改头换面易容离开,身体的缺陷也必然露出破绽。
“一露头就杀了他。”伏特加狠厉地说。
竟敢私下收集组织的情报,和叛徒有什么区别,他要代表大哥消灭你!
伏特加放了几句狠话,挑剔地看向他身边这个名为安室透的新人。
伏特加要先给自己正一下名:他的工作真的不只有开车。
还有开直升飞机、开潜水艇、开拖拉机、开小电驴,他是非常全面的司机。
伏特加:不对!你才是司机,你全家都是司机!
他可是有代号的正式成员,平日里很忙的,给大哥开车只是因为大哥信重他罢了。
伏特加:我可以随便开大哥的保时捷,其他人做得到吗?
尤其是某人,琴酒连方向盘都不给她摸。
伏特加并非时时刻刻和琴酒绑定,譬如今天,他是被大哥放生的野生伏特加。
野生伏特加给自己的定位是人狠话很多的武斗派,按照文武双全干活不累的原则,他可以带上一个情报人员一起加班。
可供他挑选的人不太多。
贝尔摩德,想都不要想,谁加班拖领导下水,伏特加是这么没情商的人吗?
某个和他同为琴酒门下小弟的人,大半年没在组织露过面。
伏特加思来想去,新人安室透竟是第一人选。
首先,他是新人,伏特加自信能够轻松拿捏,指哪打哪。
其次,他是新人,伏特加可以随意压榨,一通电话喊来加班。
最后,他是新人,伏特加以老带新,尽显酒厂员工暖心互助的人文关怀。
伏特加:“我们之间还有一份冷笑话的缘分在呢,跟哥干,亏待不了你。”
降谷零——现在要叫他安室透,微笑道:“呵呵。”
酒厂的黑暗体现在方方面面,职场霸凌是他们的文化特色之一,不爽不要来卧底。
“我接个电话。”安室透晃晃手机。
和从来不尊重任何人隐私的琴酒不同,伏特加没有疑神疑鬼看见路边一条狗都疑心是来卧底的警犬的毛病。
他随意摆摆手:“去吧,我盯着。”
安室透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想办法保住任务目标。”公安联络人压低声音,“他手里的情报很有价值。”
安室透这才知道组织要灭口任务目标的原因,伏特加什么都没告诉他。
据他的观察,伏特加不是嘴巴很紧的那类人,唯一的解释是他距离被组织正式成员接纳还有很远的距离。
代号,必须要得到代号,才会被他们正视。
对那些得到代号的组织成员的重视程度要再提升一个等级,那些人是支撑黑衣组织这一犯罪帝国的命脉。
“我知道了。”安室透冷静地回答。
他挂断电话,走到伏特加旁边,拿起望远镜看向商场。
“咦?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黑黢黢的老东西?”伏特加纳闷地凑近望远镜。
安室透委婉地提醒:“要不你把墨镜摘了再看?”
伏特加:你要对我的本体做什么?(警惕.jpg)
没了墨镜的伏特加还是伏特加吗?大哥都不认他。
“那些拄拐杖坐轮椅的老人是怎么回事?”伏特加疑惑,“等等,他们为什么冲进了商场?”
“大概是因为,”安室透平静地说,“今天商场超市鸡蛋打折。”
老人诱捕器绝非浪得虚名!
“怎么可能!”伏特加矢口否认,“昨天刚打过折。”
安室透:原来是你也是打折鸡蛋受众?
琴酒呢,也是吗?
“咳,我只是偶然路过看到打折广告。”伏特加清清嗓子,“组织工资那么高,我怎么可能去抢打折鸡蛋。”
他越解释越可疑,安室透有点明白为什么琴酒信任伏特加:即使隔着墨镜,心灵的窗户被封闭,他清澈见底的愚蠢仍然一望到底。
安室透冤枉了伏特加,曾经他也是一个对打折鸡蛋不屑一顾,对冷笑话嗤之以鼻的酷哥。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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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认识了某人(悲)。
伏特加手握望远镜看热情的老人们抢购鸡蛋,看得他都想下场买两盒,一盒自己吃,一盒孝敬大哥。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他琢磨,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从何而来?
“这下麻烦了。”安室透皱眉,“你还记得任务目标最大的特征吗?”
伏特加脱口而出:“瘸腿!”
是了,在这个存在易容术的世界里,唯有身体的残疾难以掩饰,富态男人被子弹击中小腿肚,这是伏特加分辨他的最大标志。
而现在商场里多了许多老人,许多拄拐杖、坐轮椅、腿脚不利索的老人!
黑衣组织有时候十分嚣张,开直升飞机扫射东京塔的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伏特加:“但是,人不能、至少不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扫射抢购打折鸡蛋的普通市民。”
打折鸡蛋又做错了什么?打折鸡蛋是无辜的。
伏特加:鸡蛋好,人坏。
“是这个道理。”安室透表面冷静地接话,心里松了口气。
酒厂到底没丧心病狂到恐.怖.袭.击的程度,之后的Plan B用不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伏特加拿着望远镜到处张望,看到这个拄拐杖的老奶奶觉得像他的任务目标,看到那个坐轮椅的老爷爷觉得像他的任务目标。
伏特加:怎么漫山遍野到处是任务目标啊!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jpg
安室透默默为公安的效率点了个赞。
他冷眼旁观伏特加急得团团转。
灭口是伏特加的任务,任务失败也是伏特加的责任。
即使日后组织查出任务目标被转移是公安的手笔,被怀疑的也是伏特加,关他一个酒厂新人什么事?
要是能以此离间伏特加和琴酒更是一箭双雕……不过客观来说,很悬。
琴酒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伏特加有当卧底的脑子,不要小瞧他们之间的羁绊。
透过望远镜,安室透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一个体态臃肿的老人。
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打折鸡蛋的盒子,慢慢靠近商场大门。
临近冬天,老人们为了保暖喜欢戴毛绒的帽子,他也戴着一顶深蓝色的毛线帽。
安室透的视线停在毛线帽上,目光微闪。
如果不是公安提前约定好信号,他完全察觉不到眼前的老人是小腿中枪的富态中年男人。
很顺利,再过几分钟目标就能离开这条街道,今天的事便尘埃落地了。
金发青年抬眼望向商场三楼,咖喱饭餐厅的招牌一闪一闪。
他收回视线,用符合组织利益的语气问伏特加:“有找到可疑人员吗?”
伏特加额头冒汗,他一向不擅长应付易容,平日里他只要好好开车就行,动手是大哥的工作,情报收集是另一个人的专长。
等等,他想到办法了!
安室透看见伏特加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喂,你现在忙吗?”伏特加速度飞快地报出商场地址,“能不能来帮帮我?”
滋拉——安室透按住耳麦,属于黑衣组织的频道传来微弱的电流声。
“真巧。”变声器作用下电子音的女声在频道中响起。
“我刚好在这儿呢。”
19.卧底的第十九天
出门吃饭的商场正巧是反派同事的任务地点是什么体验?
浅早由衣:这班我是非加不可吗?
她刚心疼完降谷零饭吃到一半被黑心职场拖走奴役,没想到下一个中枪的人竟是她自己。
不要同情男人,会变得不幸。浅早由衣深深悟了。
她:说,是不是你把加班带进村的!(疯狂摇晃肩膀.jpg)
即使怨气很重,该加的班也得加。浅早由衣是有职业素养的好酒,她从不逃避工作。
黑发少女放下餐具,一边抽出餐巾擦拭嘴角,一边用手机简单几步入侵伏特加的对话频道。
“怎么有两个人在线?”浅早由衣手动打开变声器的混响。
保持神秘是情报人员的基本素质,万一对方录下她的声音拿去电信诈骗呢?防人之心不可无。
浅早由衣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灰色的围巾,降谷零离开得太匆忙,把围巾落下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里。”浅早由衣戴上围巾,“我先替他保管一阵子吧。”
围巾厚实的触感亲密地贴着脸颊,浅早由衣双手插兜走出餐厅,隐藏在黑发下的耳麦闪过一抹蓝光。
“你在附近真是太好了。”伏特加长舒一口气,在耳麦中喋喋不休地说,“我给你讲讲现在的情况。”
他从任务目标原本是受组织控制的商会社长却私下收集组织情报意图脱离掌控开始说明,事无巨细。
“我无法判断谁才是真正的任务目标。”伏特加老老实实地说,“只能找你帮忙。”
你永远可以信任伏特加摇人的本事。
他在酒厂的人脉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不就让他摇到人了。
耳麦中传来安静的呼吸声,彰显着它的主人正在思考。
安室透自陌生的声音响起后便没有再作声,他心里紧着一根弦,在沉默的时间里愈拉愈紧。
临门一脚时杀出来的意外,原本顺利的计划突然来到危险的悬崖边。
更令人焦躁的是,一切的命运都寄托在他人身上,他只能等待。
透过望远镜,戴深蓝色毛线帽的老人走出商场大门,他的神态与身边路人无异,混迹在人群中毫不显眼。
安室透动了动手指,他背在身后的手机短暂亮屏,紧接着,商场后门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中年男人。
他拖着一条不利索的小腿,小跑朝路边一辆停着的出租车跑去。
“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伏特加立刻说,“他想上车!”
“不能让他跑了。”安室透随即附和,“快让人去追!”
伏特加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个打下手的人,只要能把人引开,即使他们意识到目标错误也无力回天。
安室透明显察觉到伏特加的焦急和意动,他悄悄攥紧拳头:很好,这样就——
“他是诱饵。”
耳麦中的女声泼下一盆冷水。
女孩子戴着深灰色的围巾,鼻尖埋在温暖的羊绒中,说出的话却很冰冷:
“有人在帮助目标逃跑,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绝对不可能是我。”伏特加之忠心日月可鉴。
他看向金发青年,眼中浮现出一丝怀疑:“安室透,难道是你?”
安室透一下咬紧牙关,面上的表情十足冷静:“我假设你还记得,是你主动邀请我执行任务。”
“安室透?”浅早由衣没听过这个名字,“伏特加,组织员工守则第一条:任务途中不能叫本名。”
“哦,对。”伏特加拍拍脑门,“但是薄荷酒,他还没有获得代号。”
薄荷酒,安室透在心里记下她的代号。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号。
不似呛人的烈酒,反而让人想到清凉的气泡水和浅色的薄荷绿眼眸。
“不排除任务目标主动向外求援的可能性。”浅早由衣虽然不知道安室透是哪号人物,却帮他解释了一句。
她可是全酒厂最有同事爱的酒,看看这位新人兄弟,一听自己被怀疑,声音都慌了。
薄荷酒:不怕不怕,只要你继续在酒厂干下去,日后心慌的日子多着呢。
别的职场打招呼都是“你PPT做完了吗?”酒厂职场打招呼起手一句:“你是卧底吗?”
薄荷酒: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认真脸)。
每当朗姆占用休息日搞团建,她都会掏出她珍藏的谁是卧底桌游,秒了全场。
薄荷酒:一招让领导秒放我回家(拇指)。
与其自证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创死别人,新人兄弟多给组织做几年牛马就会明白其中的关窍。
“也有道理。”听了薄荷酒的话,伏特加看向安室透的怀疑消退了些。
安室透咬紧的牙关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咬得更紧。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帮他解释,她有什么目的,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薄荷酒:兄弟,你敏感肌啊。
“既然他是诱饵,真正的目标在哪里?”伏特加彻底放弃思考。
“为什么不朝天开一枪呢?”她答非所问。
伏特加不解,但他的优点是听话。
他拔出枪,枪口向上扣动扳机。
“砰!”
瞬间,地面上的人群作鸟兽散开,尖叫声此起彼伏。
安室透向下一看,立刻明白薄荷酒的用意。
年老腿脚不便与小腿中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病症,缓慢行走时看不出差别,逃命时的差异却非常明显!
任务目标受到惊吓,拖着受伤小腿不惜一切奔跑的姿态毁掉了公安为他做的所有伪装!
“现在可以去抓人了。”
薄荷酒说完退出频道,如她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伏特加一扫颓态,大为振奋,连带着对安室透也和颜悦色起来:“我带人去抓就行,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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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你们情报工作者不喜欢参与打打杀杀的工作。”伏特加自觉贴心,他超体谅文职的。
你们情报工作者,安室透抓住关键字眼。
薄荷酒,他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安室透有一种预感,她将是他卧底生涯绕不开的人物。
第一次交锋,是他棋差一招。
突然的鸣枪让商场人流量骤降,保安开始疏散人群。
小半张脸埋在羊绒围巾里的黑发少女顺着人流走出商场大门,安室透无意中看见她,才想起自己把围巾遗落在餐厅。
虽然现在组织的人都随伏特加撤走,但也不能保证没有留下监视的人,还是不和由衣见面为好。
降谷零一边这么想,一边跟在浅早由衣身后。
他打算悄悄送她回去,再独自离开。
可能是习惯使然,浅早由衣的身手其实比警校刚入学时优秀很多,应付一般的歹徒不在话下,但在降谷零心里她还是那个每次跑八千米都哭唧唧的耍赖小狗。
有的人五神带一坑才勉强被拉扯到毕业,有的人早早成为跨国犯罪集团高层,人与人之间的参差比人和狗都大。
降谷零:说的就是由衣和薄荷酒,她们俩说不定还是同龄人。
金发青年踩过道路上树叶的影子,走在前面的女孩子拐过弯,他加快脚步跟上。
“抓到你了!”
深灰色的围巾迎面盖下,在降谷零脖子上绕一圈,又被浅早由衣抓在手里一扯,像圈在青年脖颈上的绳结。
“这位偷感十足的先生。”她收紧围巾,降谷零被迫弯腰与女孩子拉近距离,“你鬼鬼祟祟跟在妙龄少女背后有何贵干?”
“冤枉。”降谷零被勒得脸颊泛红,哭笑不得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作案工具是从我身上顺走的?”
“它写你名字了吗?”浅早由衣挑眉,“没写就是无主围巾,free围巾,我的围巾。”
“强盗逻辑。”降谷零抬手弹她额头,“别说你是警校毕业的。”
浅早由衣想到她毕业成绩单上的倒数第一和此人的正数第一,恶从心起,狠狠给围巾打了个死结。
她哼声:“你的工作处理完了?”
降谷零眸色转深,很轻地嗯了一声:“托一位‘同事’的福,处理完了。”
“真好啊。”浅早由衣羡慕地说,“我只有帮同事收拾烂摊子的份。”
她也想像伏特加和那位名叫安室透的新人老兄一样放弃思考,把任务完成的希望寄托给外置大脑。
“临时加班也超级出色,不愧是我。”浅早由衣求表扬,“快夸我快夸我。”
降谷零的心情原本因为薄荷酒的出现变得沉重,看见女孩子亮晶晶的狗狗眼,心中一片柔软。
虽然不知道她临时加了什么班,但这么可爱当然值得表扬。
“好,夸你。”他温声说,“真是做的非常不错。”
20.卧底的第二十天
“今天晚上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聚会,所有风云人物都会受到邀请,猜猜谁被排除在外?”
“没错!You,就是You!(一段街舞)(托马斯回旋)(吹口哨)(社会摇)”
萩原研二帅气地跳太空步,松田阵平吹出嘹亮的口哨,伊达航勇猛地跪地托马斯回旋,浅早由衣大跳社会摇。
四个人群魔乱舞,浅早由衣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抬手比枪对准电脑屏幕,嚣张吹枪口。
和他们视频连线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许久不见,他们终究是疯了。
“一看你们愁眉苦脸的模样,就知道上班上得生不如死,不像我们一样快乐。”
浅早由衣站到伊达航旁边,比出‘当有人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时我’的专业手势:“请看!”
“这边是来自爆破组的相声双雄,他们在拆弹现场坚持装Bking讲双人贯口的精神温暖了所有人,请支持松田阵平先生和萩原研二先生的舞台!”
“这边是来自搜查一课的漫才双杰,他们在案发现场为侦探鼓掌打call替凶手吹奏优美萨克斯的功德感天动地,请为浅早由衣女士和伊达航先生投上宝贵的一票!”
她:“鼓掌!”
三人:“啪啪啪!”
警视总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是通过了伊达航请求调任到搜查一课的申请。
伊达航顺利和浅早由衣汇合,好巧不巧,爆破组办公室因为装修问题搬到搜查一课隔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从此距离两人只有一堵墙的距离。
一堵墙能挡住什么?区区一堵墙怎能挡住义薄云天的友谊!
四人小团体快乐厮混到一起,连冰美式的苦涩都不能抵挡上班的愉悦。
他们白天上班,晚上搓麻,伊达航的到来弥补了三缺一的困境,浅早由衣午休闭着眼睛都在摩挲指腹练习盲摸麻将的手感。
伊达航:“好久没有降谷和诸伏的消息了,幺鸡。”
萩原研二:“谁说不是呢,进公安像失踪一样,二筒。”
松田阵平:“不如把他们约出来聚个餐?六条。”
浅早由衣:“我有一个天才般的好点子——胡了。”
她快活地推倒牌面:“中午的抢饭任务你们三个分,我要吃限量的鳗鱼饭。”
三个男人唉声叹气,划拳分配各自的任务。
“小由衣,你有什么天才的点子?”萩原研二勾住浅早由衣的肩膀,“说来听听。”
她:“哼哼,包在我身上,保管让两个失踪人口大吃一惊。”
回到开头,被美式霸凌糊了一脸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扶额: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今晚聚餐,你们两个人真不能来?”伊达航问,“又不是第一年工作,怎么还没有摆脱被压榨的新人期?”
“人善被人欺呐。”职场前辈浅早由衣双手背在身后从镜头前路过,自满地说,“像我就从来没有被职场霸凌过。”
萩原研二:“没错,你反过来霸凌了前辈。”
松田阵平:“目暮警官工位上堆成山的好太太静心口服液是你霸凌的证据。”
目暮警官风评被害浅早由衣负全责。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想反驳又无力反驳:公安职场没有霸凌他们,但他们确实每时每刻都在被职场霸凌——被酒厂职场霸凌。
有代号的成员是个宝,没代号的成员像根草,酒厂职场正是如此现实。
好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快熬出头了。
“难得放松一下也不错。”降谷零扯开系紧的领带,“只当让自己喘口气。’
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无法告诉过去的友人,只能在黑暗的房间里透过屏幕看见他们笑闹着的欢声笑语。
真好,就这样一直呆在阳光中吧。
一番商议后,聚餐地点选在警校毕业那天吃散伙饭的大阪烧店。
和警察聚餐被组织的人看见可不得了,降谷零认真思量过:这家大阪烧店临近警察学校,店长是退休的老警察,犯罪分子应该不会想不开自投罗网吧?
浅早由衣:那个夜晚,保时捷356A曾驶过店外的街道……
她:不要小瞧犯罪分子的勇气啊!
“为再一次重聚于此的我们,干杯!”
“干杯!”
啤酒杯碰撞在一起,激起金色的水花,醺醺然的酒气弥漫在温暖灯光中。
浅早由衣喝酒上脸,半杯下去脸红了一片,漂亮的浅绿色眸子蒙上水光,水汪汪地盯着人看。
“别看我这样,”女孩子拍着胸脯说,“我的酒量挺不错呢。”
她可是小乌鸦孤儿院出身的孩子,在别人家小孩喝奶的年纪就开始锻炼酒量了。
“不会喝酒还是酒厂人吗?”训练她们的教官义正言辞地说,“我看谁思想不积极?”
酒精过敏的人是无法在世上生存的,小小的浅早由衣已然知晓世界的黑暗。
“再来一杯。”她气势十足地把空杯放在桌上,豪迈地说。
啤酒的味道还是太温和了,浅早由衣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抱着琴酒狂喝,一晚上喝光了组织酒吧的琴酒库存。
她:这叫精神胜利法,我在物理意义上消灭了大哥!
琴酒冷笑,伏特加拼命拦着才没让他单手把说胡话的醉鬼摁进洗手池醒醒脑子。
事后老实的憨厚胖子担忧地问浅早由衣:“你为什么生大哥的气啊?”
浅早由衣:“昨天我的代号定下来了,是薄荷酒。但我觉得琴酒这个名字更优雅更适合女孩子,想和大哥换。”
“他不肯就算了,还让我滚,说我再造谣就把我的嘴缝起来。呜呜,琴酒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啊!一想到这么好听的名字背后是个臭男人,我悲从中来……”
伏特加:你真是有胆。
他自此敬浅早由衣三分。
“不要空腹喝酒,先吃点东西。”降谷零夹起铁网上滋滋冒油的牛肉放进浅早由衣碗中。
女孩子昂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冲他笑。
诸伏景光看见好友不自觉柔软下来的神色,心中欣慰。
只有在和过去的友人相处时,他们才能短暂忘记悬崖走钢丝的卧底任务,让警惕的神经松懈下来。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参与过几次酒厂的团建,无一例外是午夜时分陌生的酒吧,由底层人员担任的酒保低着头擦拭酒杯。
吧台的冷光只照亮狭小的一片区域,红唇贴着酒杯的金发女人笑容妩媚,吐露出的却是令人心头发紧的恶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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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每次参加都想吐槽:到底是谁在享受团建?
琴酒一副死人脸,怀疑的目光一个不漏地扫视所有人,基安蒂炫耀她上次任务几秒就击杀了目标血流一地,贝尔摩德一边拱火一边当谜语人,语言陷阱挖得比非洲大峡谷还深。
一次团建下来,两位卧底身心俱疲。
降谷零:真不想去,要不是为了任务这个班爱上谁上!
“像现在这样才是能让人享受的聚会。”降谷零不自觉说出口。
浅早由衣口中叼着肉,嚼吧嚼吧咽下:“听起来你被团建狠狠折磨过?”
这事她有经验啊,她超擅长应付组织团建。
“我教你个好办法。”浅早由衣一点不藏私地说,“等下次团建,你带一盒桌游邀请他们一起玩。”
桌游?降谷零想象一番琴酒下飞行棋摇骰子掷不出六怒而拔枪扫射的冥场面,问道:“哪款桌游?”
浅早由衣:“谁是卧底。”
她亲测有效,百试百灵。
降谷零:“……”
诸伏景光:“……”
不知为何,突然汗流浃背了。
降谷零只是稍微想想自己身为公安卧底拿着一盒“谁是卧底”的桌游邀请人生爱好唯杀卧底的琴酒一起玩,觉得他真是活腻歪了。
自爆也不是这种自爆法,说出去怕不是要被全世界的友方公开嘲笑一辈子。
“你的建议很好。”降谷零赶紧给浅早由衣碗里盛满肉,“下次不要再建议了。”
浅早由衣迷惑地收下他的上供:哪儿不好了?公安玩谁是卧底难道不是专业对口吗?
在公安上班的男人好难懂哦。(猫猫摇头.jpg)
女孩子埋头苦吃,降谷零给她夹了太多肉,浅早由衣吃到最后咬肌酸酸的。
她只顾吃肉,酒没喝多少,有幸成为最后幸存的三个人之一。
“可以不管那三个醉鬼吗?”浅早由衣瞅了眼抱着桌子腿引亢高歌载歌载舞的三人,实话实说,“有点丢人。”
“班长的女朋友说马上来接他。”降谷零捂住耳朵,不愿去听三个男高音合唱的魔音贯耳,“店长说愿意收留萩原和松田一晚。”
清醒的三人一致决定把开演唱会的舞台留给他们,不能耽误警界歌王的诞生。
“今天特别高兴。”浅早由衣开心地说,“之前聚餐总是四缺二。明天是周末耶,我们还能再聚吗?”
诸伏景光脸上露出些许歉意,他不想欺骗由衣,可卧底的事不能透露,要是现在正好有合理的理由婉拒就好了……
嗡——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诸伏景光拿出手机。
降谷零拿出手机。
浅早由衣拿出手机。
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彼此,低头看了眼屏幕:刚刚是我的手机在震没错啊。
浅早由衣:“好巧哦。”
降谷零:“巧合吧。”
诸伏景光:“是啊好巧。”
三人各自低头查看短信。
“抱歉。”诸伏景光再次抬头时换了个语气,“我明天有约了。”
“我明天也有约了。”降谷零紧接着说。
“没关系。”浅早由衣连连表示理解,“我明天也有约。”
21.卧底的第二十一天
周末清晨,浅早由衣打着哈欠拉开衣柜,习惯性地拿出警服往身上套。
这是她多年社畜生涯培养出的绝技:秘法·梦游穿衣之术!
即使脑袋不清醒+眼睛睁不开也能迅速穿好工作服,绝不会发生扣子系错秋衣穿反等不体面的事故。
“大哥来的好早。”浅早由衣透过窗户看了眼公寓楼下,不敢耽误,急匆匆穿好鞋出门。
“早上好大哥!”她元气满满地打招呼,“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我来啦!”
琴酒面无表情地举枪对准她。
浅早由衣:“为什么!我的开场白不一直是这种诙谐幽默的风格吗,怎么偏偏今天生气了?”
伏特加猜测:“因为大哥忍了你多年,如今无须再忍?”
“闭嘴。”琴酒一句话骂了两个人,他阴沉地说:“你穿的这是什么?”
浅早由衣低头,看见身上正义的警服。
她:“……”
她:“哎嘿,下意识就穿上了呢。”
赶在琴酒扣动扳机之前,浅早由衣逃之夭夭。
她飞奔回公寓,警服一脱换上黑礼帽黑裙子黑大衣黑皮靴,再哒哒哒跑回来。
“好了大哥,我已经换上战袍。”浅早由衣压低帽檐,假装自己是一个冷酷的杀手。
她可是专业的琴酒coser!瞧瞧这一身,多还原,本色出演还未一夜白头的琴酒。
伏特加大惊:“薄荷酒,你还没有放弃和大哥换代号的想法吗?”
好可怕的女人,不仅要夺走大哥的代号,还要夺走大哥的衣橱!
琴酒阴沉的脸色黑了一片,他看了眼愚蠢的小弟一号伏特加和搞事的小弟二号薄荷酒,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当初为什么挑了这两个货色?
难道是因为挑人那天下暴雨,他脑子进水了?
没心没肺的薄荷酒自觉坐到保时捷后座,她见好就收地摘下礼帽,脱下黑风衣。
风衣下是一件修身的黑色小礼裙,黑衣白肤的对比极为鲜明,女孩子露出的手臂和肩颈泛着珍珠白的光泽。
她挽起长发,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白皙的天鹅颈。
伏特加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
薄荷酒如果不说话,真的是顶级的美人。
她怎么就长了张嘴呢?伏特加扼腕叹息。
“伏特加,你很失礼耶。”浅早由衣幽幽地说,“可悲的男人,只看得见我优秀过人的外貌,看不见我扑朔迷离的灵魂。”
伏特加:“啊,我刚刚说出口了?”
“没有。”浅早由衣摇晃手指,神秘地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我们情报人员都会读心术。”
“我的工作就是悄悄躺在你的床底下,窃听你最不可告人的梦话,在你半夜起床上厕所时用冰冷的手抓住你的脚踝……”
伏特加:“哇哇哇!你不要过来啊!”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保时捷在路上拐出大大的S型曲线。
琴酒额头青筋狂跳:“再说话就把你们两个丢下去。”
伏特加:“可是大哥,我是司机。”
琴酒:“闭嘴!”
浅早由衣:事不关己地吹口哨.jpg
她安分了一会儿,闲不住地掏出手机,点开琴酒昨天发来的短信。
“大哥,”浅早由衣举起手机问,“‘新成员见面,明天集合’是什么意思?”
“我们组织难道有为新人举办欢迎宴会,庆贺他们加入酒厂大家庭的传统吗?”
她指出其中的关键:“为什么没为我办过?我不受重视吗?”
酒厂也没为伏特加办过,可他很乐观:“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组织的人,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浅早由衣更加抗议:“原住民就可以被忽略吗?这和生二胎不问大宝有什么区别?”
她要重振朝纲,告诉那位先生,嫡庶尊卑分明,嫡酒有资格比庶酒优先拥有派对名额!
“等你死亡那天,你的葬礼我亲自办。”琴酒冰冷地回了一句,才开口道,“今天是新人测试。”
浅早由衣顿悟,她理解了一切。
新人测试,写作测试,读作满足琴酒疑心病的一万种方式。
想要成为一瓶新酒,不仅加入组织之前要查你的祖宗十八代,加入组织后要为酒厂做牛做马展现自身价值,更要应对Top Killer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发作的疑心病。
琴酒每天一睁眼:老鼠的气味,叛徒的味道!我要随机抽查几个人,击毙他们。
大哥每天都在塔塔开,酒厂没有琴酒可怎么办呐。
你以为得到代号一切就结束了吗?天真,九九八十一难才刚刚开始。
譬如今天见面的两位新酒,他们刚到手的代号还热乎着,琴酒的考验就来了。
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卧底,每个人有不同的方法。
像琴酒,他靠嗅觉。
“我闻到了叛徒的气味。”银发男人冷笑,直接扣下扳机。
像朗姆,他靠眼光。
“老夫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别小瞧老夫毒辣的眼光。”朗姆自信发言,挥手让人拖下去杀了。
至于浅早由衣,她是唯一一个相信证据的正常人。
“咱就是说,组织应该有一套即使眼瞎鼻塞也能判断谁是卧底的具有逻辑性的办法。”她真诚地说。
“万一琴酒得了花粉症,朗姆得了麦粒肿怎么办?”
这场对话中没有人遭遇殴打,浅早由衣愿称之为酒厂尚存文明人的证明。
身为情报人员,参加新人测试是她的本职工作,浅早由衣划拉琴酒发来的短信,怎么找也没找到附件。
小黑屋里没有,回收站里也没有,附件怕是还在琴酒的脑子里。
“我承认我说我会读心术有点嚣张了。”浅早由衣认错,“大哥,我恐怕没有走进你心房的能力,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今天要测试的是哪两瓶酒?”
“今天酒吧只提供威士忌。”琴酒点燃香烟,“你可以试试波本和苏格兰。”
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浅早由衣记下这两个名字。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呢。
漆黑的保时捷356A停在隐蔽的酒吧门口,另一边,白色的马自达车轮高速碾压过街道。
金发黑皮的青年单手握住方向盘,副驾驶座上的诸伏景光腿上放着小提琴琴盒。
“紧张吗?”诸伏景光开口。
“不。”安室透否认,他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映着昨晚琴酒的短信。
【新成员见面,明天集合。】
“新成员指的是我和你。”他说,“与我们见面的又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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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知道,这不是个问句。
“琴酒,伏特加。”安室透先念出两个熟悉的名字,他顿了顿,“薄荷酒。”
“你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诸伏景光问。
“我没有见到她的模样,只听见了伪装过的声音。”安室透边回忆边缓缓地说。
“那是个恐怖的女人。”
只言片语破了公安设的局,在希望到来的前一秒给予他们重重一击,宛如一只把人推向悬崖后漫不经心收回的手。
他至今仍然记得,朝天开枪时她似有似无的笑音。
“据说薄荷酒深受琴酒信赖。”安室透低声说。
这代表她拥有无可挑剔的忠心,或者,拥有无可挑剔的演技。
琴酒是所有卧底逃无可逃的一道劫,他警惕、多疑、强大且位高权重,狼似的眼眸隐没在黑暗中,冰冷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得到琴酒信任的人屈指可数。
还有一点,安室透没对诸伏景光说,薄荷酒是情报人员。
他和她之间存在职场竞争。
金发青年按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发紧,诸伏景光尽收眼底,在心里叹气一声。
竟然给了zero这么大的压力,薄荷酒真是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
白色马自达停在酒吧门口,安室透看了眼漆黑的保时捷356A:“看来他们先到了。”
马上就要见面了,和他日思夜想、无比忌惮的那个人。
她会长着怎样一张脸,拥有怎样的秉性?
她是他卧底任务的阻碍,还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一切的谜题,将要揭晓。
波本推开车门,与苏格兰一前一后进入酒吧。
门口的风铃发出叮当的脆响,酒吧内空空荡荡,仅有的光源聚集在吧台,冷光照亮狭小的一片区域。
背对门口的黑发少女单手支头,修身的黑色礼裙极衬她的身材。
她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只是坐在那儿却好似所有的光茫都聚其一身。
波本没有掩饰他的脚步声,他神态自然地朝侧身坐着的琴酒打了个招呼:“我们应该没有迟到?”
琴酒鼻腔里哼了一声,碾灭指尖的烟头。
波本不在意琴酒的态度,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旁边人的身上。
“这位一定是薄荷酒。”
波本语气轻松地说,他站在黑裙少女身后,一只手撑在她的酒杯旁边。
金发青年食指轻弹玻璃杯,杯中的波本威士忌涟漪震荡。
他一语双关:“我是波本,初次见面——”
背对门口坐在吧台边的女孩子仰起头,浅绿色的眼眸与紫灰色的眼眸对视。
浅早由衣:“……”
降谷零:“……”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震撼。
一种毁天灭地、倒反天罡、惊世骇俗的震撼。
慢降谷零一步的诸伏景光疑惑地走上前:“你们?”
诸伏景光前进的脚步停住了,他呼吸暂停,大脑发晕,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三个昨晚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聚会,同一时间收到短信表示自己明天有约的人,华丽丽地在这家阴暗、隐蔽、不出名的小酒吧里撞见对方。
窒息的氛围中,即将当场去世的浅早由衣终于明悟:
琴酒!原来你是群发的短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