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偏执反派翻车后》 1、初见 医院 恒温系统悄然运作,淡淡的消毒水味在走廊蔓延。 自助缴费机前,坐着轮椅的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旧上衣,裸露在外的手臂瘦弱纤细。 操作几下,页面最终在付款时停住,手背浅紫色的血管在屏幕弱光中显得更加苍白病态。 这次的药比之前贵了三百多。 ……钱又不够了。 云稚盯着上面的金额看了一会儿,眼神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旁边有人同样站到一台缴费前,三两下付了钱走人,他才回过神来,慢吞吞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这块手机已经很旧了,屏幕一侧布满裂纹,暗黑色的屏幕映出一双乌溜溜澄澈的眼睛。 不等他翻开微信列表,一道阴阳怪气的鄙夷声突然从旁插来。 “哟,这不是咱们人见人爱,十全十美,走哪儿都当天使的云稚同学吗。” 来人染着黄毛,左手吊着石膏,单脚挡住了云稚的轮椅。 云稚眼睛动了动,拉回飘远的思绪,眨眼间竖起了浑身的刺。 “让开。” 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轮椅,不干不净的。 黄毛看见他这副拽样就来气,“你少装!说,我上学期的贫困补助是不是你举报的!” 云稚眨了下眼睫,眉宇间波光流转,开口就将对方的怒气又掀高了三层:“你猜呢。” 猜个屁。 玛德,黄毛只觉得自己被当面挑衅了,倒霉催的日子碰上他,晦气得很,立即扬起拳头想要动手。 云稚一动不动,在轮椅上坐得笔直,瘦弱的肩膀支撑起单薄的身躯,脑袋左右晃了晃,头顶的卷毛随之摇摆,示意道,“往这里打哦。” “你打了,我就能记起来更多的事情,比如……你上学期期末考试前,大晚上穿女仆装戴兔耳朵跟人钻小树林。” “你!” 黄毛如同一只被踩中尾巴的老鼠,虚张声势的拳头收了回去,压低的声音变得暴躁:“你胡说八道!我没有!你有证据吗你就随便污蔑我!” 云稚眯眼一笑,重复道:“你猜呢。” 猜你大爷。 黄毛气得脑门嗡嗡响,眼珠子骨碌一转,见机快速一抓,夺过了云稚搁在膝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 他有些兴奋,仗着云稚双腿不良于行,手指不断戳着屏幕试图翻找出藏在手机里的证据进行销毁。 然而这块手机实在是太卡了。 刚好这时微信页面弹出几条消息,黄毛紧张又急躁,一通乱点之下,卡顿的页面无声无息删除了其中一条信息…… “艹!” 翻完所有能找的地方,黄毛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看见。 玛德,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有两块手机。 一无所获的黄毛将破手机扔回去,无能狂怒两圈后狠恶恶威胁:“你特么,要是你敢说出去,我死了也要拉上你垫背!” 说完,着急回去的黄毛拔腿就跑。 “等下。” 云稚转过轮椅,调出收款码,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没那么有底气了,“……我差1块8毛5,借我。” 黄毛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挤出一句:“穷逼!” 没几秒,微信显示到账两元整。 “老子赏你两块,不用还了!” 云稚眼神不变,脸上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真情实感:“哇,你好有钱哦,真是太感谢你啦!” 黄毛要恶心吐了,铁青着脸飞快离开了医院。 云稚不慌不忙地付了钱取药,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 他现在确实是穷逼。 但很快就要不是了。 大半年前,云稚在一场事故中受伤,随后发现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炮灰。 文章讲的是龙傲天男主一路打怪升级的故事。 自己是男主的炮灰前男友,速谈速分,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月,作用是让男主看淡情爱,一心向钱。 两人感情不怎么深厚,但男主给钱很大方。 印象最深的就是分手时送了自己市区一套房。 大平层,木地板,落地格子窗,暗绿色地毯铺到沙发前2cm,卧室左侧窗帘第五条穗子有一根线没剪齐。 手术刚醒的时候,云稚还以为是自己磕坏了脑子,根本没当回事。 直到因为交不起住院费而被赶到走廊,村里李二婶打来电话关怀,云稚想起梦里有男主尝试帮自己找亲生父母的剧情,顺嘴问自己是不是爸妈亲生的? “……” 一阵长久沉默后,李二婶慌里慌张说她儿子赶着要送她上学吃垃圾,急忙挂了电话。 嗯…… 好吧。 竟然是真的。 云稚也沉默住了。 其实是不是亲生的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父母虽然不富裕,对他却一直很好,从小到大,别人家孩子挨过的揍,他也一样不落。 更何况他们已经在那场事故中永远离开了他…… 都说物极必反。 云稚想,自己已经没了家人,失去了双腿站立行走的能力,总不能再没钱了吧。 经常穷着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日子,谁过谁疯。 临近开学季,云稚着手计划提前与男主谈恋爱的事儿。 在原本的设定里,男主会在大四毕业前遭遇家庭变故,改名换姓,随后跟自己展开为期二十一天的恋爱。 文里提过他的曾用名,但云稚当时术后反应很大,整天晕晕乎乎的,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是姓“fu”,四声的“fu”。 现在云稚的任务就是根据其他已知信息,将男主找出来。 “滴滴——” 发小按了两下喇叭,停好车后过来扶着云稚上去,又将轮椅给他收好。 云稚熟练地铺好自己的小坐垫,掏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一根根擦过骨节分明的十指。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你让我帮你查的东西都在那上面了。” 拉好安全带,发小不太熟练地开着30码熄熄停停挪出停车场往学校开。 “现在看。” 云稚扒拉出手机,打开微信依次查看他之前给自己发来的内容。 男主是学心理的,跟自己一样都是开学大二。 再加上姓“fu”这个条件,列出来的男生人选并不多。 云稚就找同样学心理的发小要到了这些人的详细信息和照片。 发小叫傅从心,刚拿到驾照没几天,车开得不太顺溜,等红绿灯的间隙也目不斜视,只忍不住问:“小云,你要这些东西是打算干什么的?” “找个人。” 云稚坐得笔直,尽量让身体不触碰到任何多余的地方,低着头戳弄手机,根据家世外貌身高等条件一一排除。 男主是帝都本地人,户籍信息可以筛掉一部分。 身高也是硬指标,低于180没机会参与竞争。 体重就算了,胖子都是潜力股…… 删减到最后,云稚手下只剩了一个人。 ——付野。 睫毛轻轻颤了下,云稚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布满裂痕的手机屏幕也遮挡不住一寸照片里男生凶悍凌厉的眉眼。 帅呀。 而且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原文描述男主的性格是外冷内热,这样的一张脸倒是很符合他冷酷的外在形象。 刚好又是一个红灯,云稚举起手机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傅从心飞快瞥了眼,眉毛拧成一团:“哦,他啊,同宿舍,不太熟。” 同住一年了还不太熟,关系得多差。 云稚两根手指将照片缓缓放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有对象吗?” 傅从心一个激灵,又不敢在马路上轻易分心,先实话实说:“没听说过,应该……可能是没有吧。” 趁着车少,他贴着最右侧的车道蜗牛爬,小心兼顾着后视镜一顿输出:“不是吧宝宝,别告诉我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可别吓我,你弯了?你看上他了?他哪儿值得你看上?” 要这么详细的信息,还问这种问题,是个人都要往这方面想。 他的宝才刚成年,怎么可以便宜那个狗。 “我跟你说,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实际就是个死装哥,还歧视同性恋,你可千万离他远点。” “不是,你看上他哪儿了?你跟我说,我让我那帮兄弟一起改。” “…………” “没有的事!” 云稚懒得搭理他那些胡言乱语,反正没对象就行。 什么直不直男的……人总不至于为了性别,连钱都不要了。 反正到时候,等分了手,大家都还是直男。 上车这会儿,云稚已经将傅从心新车内部能碰能玩的地方扫了个遍了,还发现中控屏上的小摆件有一根弹簧花朵比别的短了一点点,看着有点难受,他忍不住上手去揪正,将所有小花排列在同一水平线。 “哦……” 傅从心还是不太放心,嘀嘀咕咕:“你要不再看看?我给你发那么多人呢,你别是看漏了,你再对对,说不定就发现找错人了呢。” “fu”又不是什么常见姓氏,总共也没几个。 云稚确定这里面只有付野一个人是符合所有条件的。 道路两侧的树木缓慢向着身后移去,修剪整齐的绿化带一往无前。 缜密而成熟的恋爱分手计划在云稚脑海中成型,他平静目视着前方宽敞的道路,想象着无限透支的黑卡和分手时的大房子,不太上心地摆摆手: “闭上你的乌鸦嘴好嘛……放心吧,肯定错不了!” · 翌日傍晚。 金乌西垂,粉霞覆顶,乱蝉声曳绿杨梢。 京大校园内,身穿军绿色迷彩服的新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并行,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行各处。 云稚确认付野是今天回来学校,轮椅沿着湖岸宽敞的道路逆着人流往人少的方向走。 剧情里,童年时期的男主胆小又懦弱,一次被别人欺负的时候遇到了英雄般出手相救的自己,从此在心中留下了一抹难忘的倩影。 这也是多年后,男主选择跟自己恋爱的原因。 今天,云稚就提前安排了人去堵付野,打算复刻一下经典名场面,将重逢效果拉满。 湖面映出轻薄的倒影,涟漪微漾,云稚看了眼自己的形象,纯白的衬衫不染纤尘,深陷轮椅中的体型不盈一握,柔软无害惹人怜。 是一朵脆弱的小白花。 欣赏了一会儿,云稚咧嘴一笑,高兴地开着轮椅过了桥,横穿整个小树林,直奔约定地点。 越走越偏,直至荒芜一人的寂静角落。 轮椅缓缓转过墙角,幽深狭窄的小巷子里,一声吓破胆子的“饶命”划破天际。 云稚心中一喜,调整好笑容加速往前一冲,下一秒直愣愣卡在了原地—— 意料中被围堵后可怜求饶的场景颠换了主角,逆光站着的黑影缓缓转过身,如同静候已久的捕猎者张开了獠牙。 一双阴狠冷漠的瞳孔透穿昏暗不明的长影,径直锁定了他的猎物。 2、知道 拐角深处,高墙覆盖着半块阴影,笼罩住一地混乱。 三四个社会小弟狼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倒最外面那个看见云稚过来惊喜地睁大了一只眼,但又因为身后的动静快速死了过去。 云稚的目光看向尽头。 暗色浓郁处,身形高大的男人单手掐着一个两百斤体量的胖子,左手轻掂着一根沾血的棒球棍,包裹在黑色t恤内的身躯隆起凶悍强劲的肌肉线条,从上至下散发着野性未驯的危险气息。 他只用一只手扣着那肥壮胖子的脖子,很轻易地将人带离了地面。 然后漠然看着那胖子逐渐无力挣扎后再松开手,等对方露出劫后余生般庆幸的丑态时又冷不丁重新将人吊起来,如此重复。 男人在漫不经心试探着生命承受的极限。 几次下来,胖子的整张脸都已经肿成了猪肝色,艰难的喘息与紧缺的氧气时刻压迫着大脑神经,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睛已经开始泛白。 他快要不行了! 云稚停留在橘红色残阳铺就的暖光里,浑身却泛出阵阵寒意。 本能在疯狂喊着让他快点后退离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死死钉在原处。 不,不能…… 云稚快速作出决定,正准备后撤。 下一秒,沙砾摩擦橡胶轮的声音轻易便暴|露了他的存在。 付野轻轻歪过头,眸光落到了云稚身上。 四目相对,刹那间云稚紧张地攥住了轮椅扶手。 完了。 面上不动声色,云稚脑袋快速运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只让人稍微吓唬他一下吗?传说中内心善良的男主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傅从心那个乌鸦嘴,难不成真找错人了? 无数疑问顷刻间在脑海飞过。 几步之遥的间隔,付野好似看中了更新鲜的玩物,随手扔了棒球棍,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 从看到云稚的那一刻,付野锐利无比的双眸便紧紧钩在了他身上,如同凶残的野兽盯上了一只可口的幼崽,只等蓄力一发,就能叼着那纤弱的脖颈回到自己的巢穴之中尽情享用。 云稚一动不动。 掩藏在一侧的手指却尽量摸索着屏幕试图发出一点求助信号。 但他的手机很卡,平时也不怎么用,操作不算熟练,不知道盲按一通能不能发出去。 短短几个呼吸间,付野已经走到了跟前。 云稚不得不停下小动作。 ……该怎么办? 随着付野靠近的动作,坐在轮椅上的云稚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距离越来越近,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你、你是付野同学吧?” 云稚磕磕绊绊,很努力地想露出一抹笑容。 在男人过于逼近的距离中,云稚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心跳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僵硬笔直地杵着,连笑容也变得有些胆怯,瑟缩着肩膀,小声解释道:“我是、新搬到你们宿舍的,刚、刚好路过这里……” 越说声音越小,仿佛底气不是很足。 他说完,付野只听着,并没有给出反应。 云稚被他这样持续盯着,心脏跳得更快,搭在膝头的双手用力揪着自己指头,纯净澄澈的双眼泛着无辜,望向后方,弱弱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他们好像并不是学生的样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付野静静与云稚对视着,仍旧不置一词。 他实在是太高了,岿然不动的身躯如同一座大山,将云稚完完整整笼罩在他的领地里。 这么近的距离,云稚必须尽量完全地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落在付野眼里,就如同一只弱小的天鹅袒露出细腻修长的脖颈,怯生生等待着他的处置。 云稚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顶着愈发危险的目光,剧烈的心跳声砰砰震动着耳膜。 错乱的频率在这样过分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慌张。 余光瞥见付野垂在一旁的手上,云稚轻轻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巨大的形体差和力量差让云稚有着强烈的失控感,他试探着,小心翼翼碰到了付野宽大的手掌。 指尖抵触到他手背的皮肤,略高的温度从相互碰触的一小块面积钻入身体。 云稚屏住呼吸。 他将动作放得很轻很轻,甚至没敢用一点力,右手捏着付野小指,左手捏着大拇指,好似生怕这只手会一言不合也来掐自己脖子。 好在付野没动,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捧到眼前。 手背骨节处的皮肉绽开,血腥味瞬间涌入鼻腔。 呕。 云稚憋住了鼻子。 “是不是很疼?” 云稚微微张开嘴呼吸,仰起一张小脸,睁大的双眼一眨不眨望着付野。 这两年一直生病,他浑身皮肤都白得有些过分,在付野蜜色的手背衬托下更显得那几根细细的手指异常惹眼。 “你、你还有印象吗?记不记得我是谁?” 云稚小声的问出了这句话,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影。 书里明确指出,男主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老实讲,云稚稍微有点脸盲,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七八岁见过面长大后还能认出人来的技能。 面前这个人,周身气场过于强势,总觉得跟书里描述的男主人设有些差距。 出于谨慎考虑,云稚要先确认一下身份。 等待回答的时间流速仿佛被无限放慢拉长。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他希冀又忐忑的表情尽数收归眼底。 最后才在漫长的沉默里嗤笑一声,冷漠抽手应了他的话。 “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付野在穿书局工作多年,长期扮演各个位面里冷血的天才反派。 当初为什么选择签订合约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时候的自己许下心愿要回到原本的世界。 任职期满后,付野直接办理了退休,让系统看着选个时间点传送就可以了。 再一睁眼,他眼前就是几个上窜下跳的垃圾和一只躲在后面可怜兮兮偷看的小废物。 这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付野没印象了,身体不正常的血液滚动印证着有人给他下了药。 不确定药物种类,以他对人类身体的熟悉程度来看,分量不重。 他不打算管,想先解决面前这个眼巴巴凑上来的小废物。 在临走前,系统说看在他单身多年的份上给他送了个小礼物,付野原本没上心,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呵。 没想到是擅作主张,给他送了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物。 真是麻烦死了。 很早之前,付野就知道有一种数据人的存在,它们完完全全按照用户需求捏造,从里到外,每一根头发丝都贴合主人的喜好。 它们一般会有一个中心任务。 只观察了一会儿,付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的中心任务多半就是勾引自己。 “你真的还记得我吗?太好了!” 云稚面露惊喜,仿佛付野点头这件事令他非常开心,甚至于连身体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害怕的神色褪去一些,若有若无的亲昵感散发着示好的信号。 越过他的身体,云稚歪头看了看后面挣扎着爬起来的几个小混混,表情犹豫又纠结,一副善良到于心不忍的样子。 “那这些人……” 付野没兴趣管垃圾的处理,淡声道:“不用管。” 云稚很乖地点头:“好。” 这轻飘飘揭过的处理正合云稚心意,更觉得印证了男主外冷内热的善良人设。 可能是因为时间线提前,此时的男主还没有经历家庭变故,性格上跟正文开始时也有所差距。 云稚眨了下眼,不再提这件事情,操控轮椅转了个弯,细声细气开口: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云稚,云彩的云,禾字旁的稚,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你、你……还记得我的小名吗?” 是一个很大众化的小名,很多人都叫这个。 付野冷眼看着他,脑海里搜了搜,想到那些腻歪的情侣昵称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嘴角讽刺地勾了勾:“宝宝?” 低沉的嗓音嚼着叠字,云稚被他喊得耳朵有点红。 彻底打消最后一点疑虑,云稚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算了算了,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付野拧着眉,只觉他这番扭捏作态是巴不得自己继续喊,心中冷嗤。 当然不可能喊。 腻歪死了。 恶心。 云稚消了消脸上的热,又低下头去摆弄轮椅,毫不知情地露着一截如玉似的脖颈,淡淡的粉红蔓延开来,一路沿着领口没入深处。 付野看着,眸色晦暗不明。 这些数据人凭借出众的外貌,在讨好主人这条路上无往不利,轻轻松松就能勾得人神魂颠倒。 他只觉得鄙夷。 皮囊裹着血肉,白骨穿插其中,再如何点缀描绘,扭捏献媚,落入他眼里也不过是千篇一律的一滩烂肉。 还有那男男女女脱了衣服滚到一处凭着原始本能耸动的事儿,付野更觉得恶心至极。 他无比厌烦这样的事情,不仅认为看到会脏了自己的眼,更是觉得别人在心里想想也是天大的罪过。 因此,面对这个无时无刻不想拉着自己一起做那种事的人,付野完全没有好脸色。 只在心里计划着,等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弄死算了。 “我之前看到你信息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确定,生怕贸然上来会找错人,那样会好丢人……” 云稚絮絮叨叨地小声说着话。 其实他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小时候中二病太严重,基本上每天放学都会花半小时当超级英雄救苦救难。 英雄有自己的快乐,不会光顾受难者的内心。 全靠书上写得详细,云稚照着背就行。 付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找错。” 不知道那些人给他下的是什么药,付野看着云稚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只觉得腹部涌动着一阵阵热气。 烦得要死。 “哦。” ……好凶啊。 云稚敢怒不敢言地咬着唇,眼睫眨了两下,不再开口说话了。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抄了小路,小树林里铺了一段鹅卵石,轮椅不好过,云稚在前面领着付野绕宽敞的大道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他发现付野没有跟紧自己,落后了好大一截。 眯眼快速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路面平坦,轮椅转了个弯,云稚凑到付野面前来。 旁边一栋楼有几间亮着光,四四方方的格子窗点缀黄昏相接处。 角度卡得刚刚好,细碎星光坠落眼眸,云稚眼睫微颤两下,轻声细语道:“你怎么没跟上。” 付野的脸色并不好看,沉默且危险地注视着他。 云稚有些怵他。 但书里都说了,这人可是惦记了自己很多年的。 云稚心里默念三遍“他暗恋我”给自己打气。 时不时有人从旁走过,向着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打量。 梧桐树飒飒吹响,光影掠动,云稚以目光缓慢拂过付野露出的皮肤,均匀巡视每一寸角落。 付野脸色愈发阴沉。 全部认真看过,云稚小心吞咽了一下。 有点犹豫地将手心先在裤缝蹭了蹭。 随即挪动着轮椅,一点点靠过去,抬起手来,牵住付野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认真将自己柔软的手心挤进他灼烫的掌中,弯曲指尖扣牢。 然后抬起头来笑着轻轻摇了摇手臂。 手心的热度沿着手臂攀爬上脸颊,云稚有点不自在,干巴巴找补了一句:“我、我牵着你,你别走丢了。” 恰在此时,路灯一盏盏接次亮起,橘黄色的光点从背后打过一片暧昧不明的阴影。 付野心头邪火霎时冲破压制。 该死,知道那些人给他下的什么药了。 ——是春|药。 3、勾引 付野移开视线,在云稚仰望的目光里,缓慢而冷漠地抽走了手。 “别碰我。” 晚风伴着黄光,眨眼间吹散了手心的温度。 云稚愣了一下,手臂停在半空,随后才慢慢落下。 “抱歉……” 他反应有点慢,好像一时不能接受自己遭到了嫌弃的样子,浓密的睫毛扑闪两下,带着自然的弯曲弧度遮挡住眼底神色。 云稚掌心又贴着裤缝擦了擦。 过于昏暗的光线里,付野看不清云稚脸上的表情。 也没什么意思。 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早点弄死。 “咚咚”两声,付野屈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下,催促道:“走吧。” “好。” 云稚轻声答应,控制着轮椅不紧不慢走在前面,一路上再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从后门进了宿舍楼,乘坐电梯直达六楼。 寝室里只有傅从心一个人,正叼着一次性筷子在拆外卖,看见云稚回来立刻朝他招手:“小云快来!今天有你喜欢吃的鱼!” 云稚先从自己桌子上抽了一片湿巾,仔仔细细将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擦到每一丝缝隙都绝对干净,才凑过去,挤在傅从心的桌子前跟他一起吃晚饭。 付野找到自己的床铺,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看着云稚背对着他,床边挂好两件衣服,刚好遮挡住付野的视线,随后钻进去跟人凑着头嘀嘀咕咕边吃边聊,仿佛非常值得开心。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付野耳力好,清楚听到他们的无聊交谈从“哎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谁”一直到“反正我不生”…… 吃完饭,云稚又倒了一大杯水,端着到靠窗的桌子前一边咕嘟咕嘟一边看书,喝上之后又去倒了一杯。 中间两次路过,都跟没有看见付野这人一样。 ……低劣的欲擒故纵。 付野面无表情。 晚上结束学习,云稚喝了药去洗漱,又按照医生的嘱托按摩了一下腿部。 他的腿伤到了小腿靠近脚踝的位置,并没有完全失去触觉,勉强也能控制双腿稍稍挪动,但不太能独立站起来,更无法承受太多重力。 学校是上床下桌,云稚一个人爬上去有些困难,经常在下面睡躺椅。 自从搬来他们宿舍,傅从心就不让云稚睡下面了,他踩着椅子,直接上手把云稚抱起来举上去。 今天也是一样。 云稚换好衣服,刚扒着栏杆爬上床,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阴沉沉的双眼。 付野单腿屈膝坐在跟他同侧的床铺上,手肘搭在膝头,不含一丝温度的瞳孔像在看着死人一样平静无波。 云稚冷不丁对上这么一双饱含杀意的眸子,一时间有点吓呆住了。 傅从心站在下面看到这一幕,似乎有些不满,突然出声打断:“小云。” “啊?” 云稚回过神,转过脑袋向下看,如同一只不太聪明的小动物,头上卷卷的发丝蓬松柔软,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傅从心把空调遥控器递上去,让云稚晚上冷的话可以自己调高一点。 云稚身体不好,另一名室友和傅从心愿意迁就他,但不代表新进来的付野也愿意。 傅从心问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直接当面将遥控器给了云稚,行为上带有明显的排外感。 云稚被付野过于明显的目光盯着,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稍显不自在地对傅从心点点头。 等他去洗漱了,云稚才微微偏转过身子,目光犹犹豫豫看向付野的床位。 这人怎么不换外衣就坐床上了。 付野的床铺很薄,没有过多的软垫,上面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床夏凉被,其余连数据线和抽纸都没有看到。 云稚今天也注意到了,他来学校时两手空空,连行李箱都没带,好似全然无牵无挂,任何事物都不能牵绊住他的脚步。 简洁到不太像个富二代,更不像一般大学生。 “今晚……” 云稚开了个头,又慌忙止住后面的话。 贝齿压着唇瓣,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带着怯意,仿佛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都会让他产生不好的误会似的。 云稚抿紧嘴巴,手里抓着遥控器,咽下那句“今晚热的话可以叫我”。 一截雪白纤瘦的手臂越过两张床的分割线,将遥控器轻轻放到付野床上,然后嗖一下缩了回去。 云稚床铺上挂了遮光帘,他偶尔会晚上看书,怕打扰到室友睡觉。 虽然今晚并不打算看,但还是拉上了。 晚上熄灯后,付野没有躺下,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按揉了一下眉心。 体内异样的感觉仍旧存在,只是比白天的程度有所缓和。 他平时也不怎么喜欢睡觉,这会儿没有休息的打算。 之前那句说了一半的话,付野知道什么意思。 可能再晚一会儿,等大家都睡了,一只柔弱无骨的胳膊会悄无声息撩开帘布,身子颤巍巍越过床位之间的横栏,两条羸弱无力的双腿在月光下白到发光,难耐地拖行着,攀附上来。 这些数据人天|性|淫|荡,怎么可能一个人挨过整夜。 付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今晚敢来,自己就叫他有来无回。 时间静静流淌,直至天光乍破,朦朦青雾剥落云间,丝缕曙色钻过林梢,映透轻薄的窗帘点亮一屋寂静。 一夜无事。 云稚迷迷糊糊睡醒,看了眼时间有点早,但他想去上个厕所。 这种情况非常不方便,云稚闭眼摸索着套了件背心,脑袋沉沉的钻出去,把自己啪嗒一下搭在攀爬梯上,试图幻想自己能这么横着飞过去。 半醒不醒间,一道身影覆盖过头顶。 眯着眼往上一瞧,云稚对上了付野不怎么和善的脸。 “唔……” 开口前云稚还顿了一下,好似在犹豫能不能跟他说话,半晌后才用气音压低着开口请求帮助:“我想上厕所。” 付野皱着眉,看他眼角含着水汽可怜的样子,短暂间没有立刻做出判断。 不确定是真的想上厕所,还是又在勾引自己。 于是付野问:“怎么去?” 跟他说话真的好费劲,云稚等回复的功夫都快要再睡着了。 “……你抱一下我。” “……” 确定了。 是在勾引自己。 小数据人身上只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宽松背心,纯白的布料松松垮垮,经年累月之下已经变成了半透明,大开的领口与极低的袖笼半遮半掩…… 再往下更是不堪入目。 消停了一整晚的药效仿佛在这一刻死灰复燃,滚烫的热意再度袭来。 刹那间,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的付野面色冷到吓人。 他脸色铁青,起身长臂快速一伸,捞过云稚挂在一旁的外套兜头罩住。 付野皱眉,无视他话里的暗示与勾引,下床去单手箍着云稚的腰,三两步便将人丢到了洗漱间的马桶上。 下腹灼烫的温度代表什么,付野再清楚不过。 正因为清楚,所以脸色格外阴沉。 这不能怪他。 都是这诡计多端的数据人。 难怪昨晚没来爬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付野眉心紧锁。 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令他无法容忍,杀意无法遏制地涌上心头。 这个点还没有人醒,自己只要动手够快,就能悄无声息将他掐死。 这只是一个数据人而已,连人都不是。 一念之间,无数种死法在脑海中闪过。 不知道数据人死后是直接化成一堆数字消失,还是会像人类一样露出濒临死亡的挣扎。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这小废物红着眼眶颤抖抽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涎水不受控地沿着嘴角淌下来,喉间发出呜呜咽咽的破碎声…… 那副场景,应当非常漂亮。 顶着付野漆黑不见底的双目,云稚凭本能觉得身上有些冷,裸|露在外的双臂泛起寒意。 被人从床上这么颠来倒去一番,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是想叫付野下去后搭把手,让自己坐到轮椅上就行,并不是要他一路抱自己来上厕所的意思。 粗重的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内更加清晰,付野的视线过于直白,云稚甚至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侵略到了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 “你、你……”云稚的声音也有些抖。 他坐着,付野就站在他身前,这么近的距离,这个高度…… 云稚无法避免地看到了他裤腰间顺着坠下来的两条宽松裤绳。 受弧度影响,看着两根不一样长。 好别扭。 而且…… 云稚垂下了眼眸,耳朵变得有些粉。 “怎么,抱你过来还不够?还想要什么?” 付野双眼隐隐有些泛红,手指掐着云稚下巴将他的脸抬高,暴起的青筋按捺着肆虐的爆发力,仿佛只要再听到一个字,他就要失控地捏断这截脆弱的喉管。 靠得太近了。 云稚感觉,随着付野俯下身的动作,他灼热的呼吸仿佛都尽数喷洒到了自己脸上。 “不是要上厕所么。” 付野鼻尖几乎便要触碰到云稚,强有力的手臂辖制着他的脸,粗糙的指节掐着脸颊的软肉,深不可测的眸子直白盯着他:“上吧。” 既没有松手,也没有退避。 仍旧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云稚低敛双眼,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颤抖,身体闪过失控的电流。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将脸埋进付野右手虎口的位置,如玉的脖颈自下而上遍布粉红。 他抬起两只手,按住付野的手掌没什么力气地往外一推,整个人从头到脚像煮熟了的虾米蜷缩成一团,难为情到了极点:“你出去呀!” 付野松了手。 “小云,你怎么了?”傅从心听见动静,趿拉着拖鞋跑过来。 他先提防地看了眼付野,不知道俩人大清早在厕所里怎么就吵起来了,又担心付野欺负云稚,扭头来跟云稚说:“下次你要上厕所可以叫我。” “我没事……” 云稚耷拉着头不肯抬起来,弱弱说道:“你们都出去好不好。” “好好。” 傅从心知道云稚好面子,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一只手拉着门把手,另一只手还想去拽付野,“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付野嫌恶地避开,看了眼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云稚,转身离开。 傅从心自然没错过那人脸上看垃圾似的表情,当即对着他的背影把白眼翻上了天。 云稚独自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过来。 捧了一把冷水泼在脸上,水滴顺着额角的发梢凝聚、滴落,破碎在斑驳的洗漱台上。 眼前仍旧不断闪过付野发了狠地固定着自己,弯下脊背,粗喘着呼吸爆发出强烈攻击性的样子…… 云稚又泼了自己一脸。 整理好情绪从洗漱间出来,云稚没有抬头去看付野,一声不吭收拾东西出了门。 连续两天,云稚都在故意躲着付野,白天尽可能不回宿舍,连傅从心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付野平时对人就过于疏离,云稚不主动,两人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第三天傍晚,云稚结束家教回到宿舍。 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云稚将书包收好,看付野坐在下面,桌子上放着一块新手机正在充电。 他过去,时隔两天再度主动开口,仰着头有些拘谨的样子请求:“你、你有空吗,我还没领宿舍钥匙,你可以带我去宿管那里领一下吗?” 纯属没话找话。 付野掀起眼皮,冰冷的视线比之前还要疏远。 云稚忍住不去想那天的意外,揪着手指小声发出邀请:“行不行呀?” 放他活过三天,付野觉得差不多也是自己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不可能放任一个觊觎自己身体的数据人一直活着。 他起身,主动向外走去。 云稚低头轻勾唇角,慢悠悠跟了上去。 长长的走廊里,云稚与付野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前走。 直到下了电梯,云稚才驱使着轮椅快速赶上付野。 然后抓住时机伸手,一把将他拽进了旁边的爱心屋。 付野顺从了他推拉的动作,如古潭般幽暗的眼中不见分毫生气,垂在身旁的手指骨节咔咔作响,只等下一刻便能破空而出。 “对不起嘛。” 云稚突然开口,郑重其事地道了个歉。 付野神色略动,晦暗不明地看着他。 云稚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望着他的眼睛,小声解释说:“那天早上你发脾气,是不是因为吵到你睡觉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付野不说话,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冷着,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个道歉的借口很低劣。 事情过了三天,突兀地来认错并请求原谅,急于修补关系的意图过于明显。 “下次我早起要是再吵到你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或者我尽量再晚一些起床。” 一边说着,云稚从口袋掏出一个小香包。 暗红色的花纹布缝合成的小三角,针脚细密规整,边缘有些旧了。 “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我换了新的药材进去,我看你好像总是睡不好,把这个放在枕头边很有用的。” 云稚每天睡得少是因为忙,又要学习又要打工,但这两天基本上他每次起床付野都是醒着的。 可能是睡眠不好或者神经衰弱。 一想到有钱人也有病,云稚这几天就睡得蛮不错。 “这个香包陪伴我很多年了,我把它送给你,希望能对你有点用。”云稚拉过付野的手,将小香包稳妥地放置到付野掌心。 身上没带湿巾,云稚接着就松了手。 付野仍旧一言不发,并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任何表示。 云稚端详着他的神情,不太能从这张脸上看出情绪。 最后只好很轻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抬起眼皮,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付野,仿佛一两句重话就能很轻易碎掉。 “我、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哥、哥哥。” 云稚的脸有些红,眼神闪烁了两下,忍住了移开的冲动。 付野眸光动了动。 爱心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交错纠缠。 心脏跳动的声音乱入其间,清晰地散布开来。 付野眼底汹涌的杀意褪了些许,一贯喜怒无常的情绪被顺着稍稍缓和,只是面色一如既往地平淡。 指尖略动,手中香包的棱角在阳光下轻缓转动。 又来勾引自己…… 过了一会儿,付野淡淡开口:“我对交友没兴趣。” 得寸进尺,贪心不足,人的欲|望都是被一步步喂大的,他见多了。 今天当朋友,明天是兄弟,后天就亲兄弟了。 男人低磁的嗓音透着冷冽,不留一点情面:“也不准叫我哥哥。” 话音一落,云稚眼中神采奕奕的光点暗了下去,蔫头巴脑垂下了脑袋,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付野尤嫌不足,冷声训斥道:“不害臊。” 闻言,云稚肩膀抖了一下,紧紧咬住唇瓣,被拒绝后的难堪爬满全身,连眼眶都忍不住有些红了。 双手死死揪着衣摆,满脸无措地想要辩解。 “我……我哪里有……” 付野欣赏了一会儿他为难的样子,感到心情尚佳。 “好了,你不用解释。” 香包顺着指尖收进口袋,他心想着,今天就先不杀了。 留着玩几天。 腻了再说。 4、谢谢 虽说是暂时不准备杀他了,但付野自觉耐心有限,阴晴不定是常事,说不准一个心情不好还是要弄死的。 难得大发慈悲,付野垂眸,不动声色敲打着他:“别让我知道你脑子里想了不该想的东西,更不准做多余的事。” 说完,付野略一停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锋利的双眉拧着,厌烦地补充道:“找别人也不行,我眼里容不下脏东西。” 云稚眼睛还红着,轻轻“嗯”了一声,挂着水花的眼睫如蝶翼般颤动。 领了宿舍钥匙出来,云稚就明显一副被拒绝后遭到惨痛打击的样子,浑身蔫蔫的,不是很能提得起劲来。 他越是没精打采,付野就越感觉今日心气顺畅。 “我……我想去取个快递。”云稚小声,喊了走在前面的付野一下。 付野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了他两眼,像是思索了什么,半晌后点点头:“可以。” ? 刚打算说让他先回宿舍,云稚就见付野自顾自纡尊降贵抬起手,帮忙推动轮椅转弯。 ……没推动。 见状,云稚眼珠骨碌一转,闭紧嘴巴快速切换了手动模式。 轮椅缓缓调转方向,云稚坐在上面,姿态端正笔直,双手乖巧地搁置在膝头,脖颈细细一截,招摇地露着,半晌后略带羞涩地轻轻道了句谢。 付野移开了眼。 宿舍楼正门口去快递站距离更近,有六级台阶,轮椅上下并不方便。 自从不再能行走自如,云稚对学校各个地方台阶数量的了解程度堪比建楼大师傅。 就几步路,付野心情尚可,看在他今天还算听话的份上将人推出门口,随手连人带椅一并给他拎了起来。 !!! 半点准备都没有,云稚吓了一大跳,连忙抓着扶手稳住身体,一双睁圆的眼睛像被捏住了后颈的小猫。 平时他都是走后面的小门,那里不需要上下台阶,外面偶尔遇到需要上台阶的地方也会有好心的同学们主动帮忙一起抬一下。 哪有人像付野这样,一只手就把他稳稳当当拎住。 只半个呼吸不到的功夫,轮椅就落回了地面。 一时间心跳砰砰作响,云稚张了张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电动轮椅重量不轻,他这么大个人坐上面,再怎么瘦也有个一百多斤,加在一起到了付野手里,竟然像随手拎了个包似的,丝毫没看出吃力的样子。 目光不受控制地在那隆起肌肉线条的手臂上流连了两圈。 云稚摸着自己飞快的心跳,扫了眼又高又壮的付野,只觉得那简单的黑t根本挡不住他浑身充斥爆发力的劲。 前几天早晨里发生的事情再次于眼前闪过,云稚慌忙移开了视线。 付野将他的变化收归眼底,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眼神乱瞄,险险压制住了心底恶念。 眼珠子再敢往自己身上多看一下,付野保证,会亲手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给他摘了。 没了赏脸的兴致,付野松开推动轮椅的手。 金灿灿的阳光沿着河岸铺洒在石板路上,杨柳吹拂,掠动黄昏细碎的剪影,碧波闪烁其间。 云稚自己进了快递站,用两块卫生纸垫着手,拿着一个快递盒出来。 太脏了,他怕弄到衣服上,但看付野也不是能愿意搭把手的样子,只好自己尽量拿得远一些。 这家消毒湿巾便宜量大,云稚是他们家的老顾客。 两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个在前小心翼翼将轮椅控制在最慢的速度上托稳盒子,一个在后面无表情,沉默无声地跟着。 三三两两的同学时不时从旁路过,柳昏花螟,朦胧罩住一幢幢四方高楼。 抵达宿舍楼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直愣愣蹿过来横插到两人中间,“同学!有你的礼物!” 付野嫌恶地快速退了半步,没让垃圾沾到半片衣角,毫不客气:“滚开!” 这人跑太快,云稚都没反应过,听见动静有些惊讶扭过头去看。 说要给付野送礼物的那个人冷不丁被他恶劣的态度吓得当场噤声。 场面一度凝固,云稚眨了下眼睛,小声开口,询问:“是有人给你送礼物吗?” 送礼物那人咽了口唾沫,顶着压力嗫喏半天,解释说:“是有人让我送来给这位同学的,那人姓系。” 他都来这栋楼底下蹲好几天了,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正主,今天必须要把东西送出去。 那个姓系的给了他五千块的定金,说只要把东西送到,会给他五十万当报酬。 为了表示诚意,自称姓系的那个人还先把有五十万存款的银行卡给了他,说只要送到就告诉他密码。 五十万啊!!! 什么姓粗姓细的,付野不认识。 云稚看了付野一眼,见这人根本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尝试开口:“这袋子里是什么呀?” 送礼物那人身后放着一个大号黑袋子,目测高度约为165左右。 “呃……嗯,就是,一个娃娃。” 支支吾吾含糊了一下,他没敢直接说里面是个充气娃娃,还写了“万年单身狗必备神器”这几个大字。 感觉说了,这辈子都没机会拿到五十万了。 付野不是有耐心的人,等这一会儿已经觉得厌烦无比,根本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多耽误功夫,干脆直接上手提溜着云稚进了宿舍楼。 被强制拎进电梯,云稚瞄了他一眼,乖乖闭了嘴。 想到书里描写的那个内心温柔善良,体察民生艰苦的男主形象,云稚皱皱眉,起了点疑心。 难不成大四实习真的有用?两年后接触到社会毒打,这么拽的男主都学会懂礼貌了? 回到宿舍,云稚洗干净手,还抹了点护手霜,将自己收拾到香香的,后收到傅从心发消息来说有事情回家一趟。 晚上学了会儿习,云稚还进行了一个线上辅导。 小屁孩笨得要死,这么简单的奥赛题教两遍还不会做,真是浪费时间。 云稚麻木着脸猛夸了一箩筐的好话过去,把那小屁孩高兴到以为自己真的要聪明绝顶了。 很快,收到家长打来的课时费,云稚一秒阴转晴。 这个月的药买完后就没有大额开销了,未来几天都可以不用太努力,另外他还可以考虑换个手机。 这块手机用很久了,电池不太行,屏幕碎了也没修。 每次打开手机看着满屏裂纹,强迫症晚期的云稚都不得不承认一个真理——穷,包治百病。 等大家都洗漱好,云稚端着自己的小盆进了洗漱间,打好一盆温水浸泡毛巾,垫着防水垫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擦洗身体。 回忆一下今天的进展,他觉得进度还不错。 男人嘛,不要管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就行。 据云稚观察,付野这人是真的很懒。 日常无社交,学生组织和社团活动一概不参加,课堂还会缺勤。 这几天,傅从心说,他们有一个老师挑明缺勤超过三次就挂科,付野直接消失走人,大有一上来就要先把三次机会消耗干净的架势。 关键他逃课也没干什么事,不出门、不睡觉、也不玩手机,就在宿舍干躺着。 傅从心吐槽好几次了,说这样很没素质,搞得他也总想回去躺着。 这样一个懒惰程度堪比退休大爷的人,愿意陪自己出门取快递…… “小云,你电话响了!” 室友刚好准备出门,站在洗漱间门口敲了敲,大声说:“没显示联系人姓名,陌生号码,但也没有骚扰或广告标注,要给你拿进去吗?” 云稚揪着防水垫挪到门口,伸长胳膊给他开了个缝。 拿到手机看了眼,归属地在卞家河。 嘴角一拉,云稚看着屏幕上的一串号码,没有接也没有挂。 一直等到自动挂断,对面打来第二遍,云稚才在临近挂断的时候慢悠悠接了起来。 对方上来先发了一通脾气,刺耳的杂音吵得头疼,拿远了手机等着他指责够了,云稚才开口:“不好意思啊张叔,我手机被人偷了才换的号,不是故意躲着您。”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下来,苦口婆心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不容易,让云稚可怜可怜他,赶紧还钱。 云稚大受感动,当场发誓:“叔您放心,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肯定努力赚钱,不会让弟弟妹妹们没学上的。” 张叔操着一口方言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顿,云稚快速洗完了换下的衣服,连声点头应和,用夸张的语气描绘着: “那肯定的呀,叔你放心,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种田人,党辉保佑着呢,只有那些欺软怕硬,走歪门路的人,才会遭到报应。” 张叔噎了一下,总觉得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但云稚态度良好语气诚恳,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最后只能提醒他说自己知道他大学在哪儿。 挂了电话,云稚面无表情把人标了个“傻逼328号,”,然后拉进了黑名单,打算花完剩下的话费就换号。 关机,手机放下,低着头继续洗澡。 他爸当年借了钱,还没来得及还上,人就没了,这些讨债的人一直在试图找他还钱。 开玩笑,他又没遗产可继承,当然不可能还钱。 水盆里倒映着清浅的人影,花洒打乱水面,溅出四分五裂的小水滴。 云稚仿佛看到了那场滔天的洪水,遮天蔽日,顷刻间吞没一切。 “啪——” 宿舍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里里外外一片漆黑,云稚骤然回过神,摸索着关了花洒。 京大是没有夜间强制停电的,可能是哪个宿舍使用了大功率引起跳闸,或者别的原因临时断电了。 洗漱间里完全透不进亮光,等了一会儿还没有来电的迹象,云稚伸手想去摸自己的手机,一不小心碰翻了架子。 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的腿砸了下来,云稚下意识一躲,从小板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一地的水。 澡都白洗了…… 粘腻的感觉透过毛孔传递到四肢,云稚浑身难受得紧,各种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 烦死了! 云稚抓起一旁的东西愤怒的想要用尽力气摔出去。 劲都憋到脑门了,举在半空中的手又落了下来。 这个贵。 又抓起一个—— ……这个也贵。 云稚硬生生要把自己给穷哭了。 好在没有摔伤,他坐在地上自暴自弃地缓和了一下情绪,又把1到328号傻逼挨个在心里骂了一遍。 骂完果然舒坦多了。 地上东西乱,云稚也不敢再乱动,身边还没有可以借力的撑扶物,只能压着性子喊了两声室友的名字。 室友可能没在。 云稚硬着头皮开口:“付、付野……” 付野面无表情地打着手电推开了门。 白光闪了一瞬,门又被“砰”一下大力关上了。 无声的暴戾甩得云稚耳朵一红,想也知道自己光溜溜坐地上很不是个样子。 谁、谁让你直接开门了啊! 云稚咬着唇红着脸生了会儿闷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压下其他念头,做小伏低求人:“付野……你、你就帮我打一下光可以吗,我找不到手机了。” 过了一会儿,付野举着手机伸进来,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云稚松了口气,连忙扒拉过自己的手机开机,打开了手电筒照明。 “好、好了……那个、你可以再帮我拿一套衣服吗?在我柜子里,最上面的那两件。” 刚才不小心撞到东西,拿进来的睡衣也掉地上了。 云稚洁癖严重,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穿脏的,又不能光着出去。 ……就,还好内裤没掉地上,不然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付野走开,很快又回来,抓着一套衣服递进来。 隔着一道门,云稚默默接过,不用看也知道对方那张冷脸肯定已经黑得吓人了。 擦好防水垫,又将自己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云稚换好衣服坐到干净的小板凳上,弱弱抱着手机出声:“付野同学……你还在吗?” “……” “没死。” 门外的声音又硬又凶。 云稚被凶了一脸,忍气吞声地咬着唇肉,软声软语祈求:“再帮我最后一个忙,扶我到轮椅上,可以吗?” 门外没有动静。 “我、我已经穿好衣服了,轮椅离我有点远。” 云稚爱干净,怕洗澡水溅到轮椅上,一般都会把轮椅放外面,扶着其他东西进来。 现在架子倒了,卫生纸也不剩多少了,总不至于要抹黑在这里收拾。 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可能不会搭理自己了,云稚心里有些泄气,正打算看看能不能自己再想想办法的时候,付野推开了门。 男人面色冷漠,径直走到云稚跟前,俯身弯腰,一言不发两手架着他的肩窝,直接像举小孩一样把云稚从地上托了起来。 云稚猝不及防,霎时寒毛乍起,一动不动任由他像搬物件一样移动自己。 随着视线的上升,付野那双平静幽暗的双眼以水平的角度近距离贴近。 极具攻击性的相貌在眼前不断放大,云稚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很快,他就被放到了轮椅上。 云稚握着手电,仰头看着付野松手,没什么表情地直起身。 ……恢复到死亡角度了。 窗外夜色投进淡光,宿舍走廊隐约传来打闹的声音,只有这一角安静地出奇。 云稚攥着手机,突然真心实意地向付野展露一抹明亮的笑容,积极嘴甜道:“谢谢你啦!付野同学!” 他一笑,暧昧不明的黑暗瞬间被冲散,任何难登大雅之堂的龌龊仿佛都无法在此沾染毫分,亮堂堂的眼底不掺杂质,欢欣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随手施舍一个小忙便高兴成这样,刹那展露的亲近让人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想留住这一短暂的笑魇。 付野的脸却倏地一下阴沉下来。 周身气压瞬间降到极点。 云稚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笑容顿住,被他阴郁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嘴角笑出的酒窝也缓缓放浅,“怎、怎么了……” 付野眉心紧蹙,冷硬的声音带着一丝压制,全然不似以往随性。 冷肃的寒意如同从骨子里沁出来寒冰,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夜色里酝酿着危机,一字一顿道:“不、准、笑。” 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察觉到他语气里前所未有的冷,云稚不知所措地愣住。 直到付野大步离开,他还怔在原地发愣。 云稚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锐,虽然付野从来都冷着脸,也说过不少不客气的话,但从未有那一刻让他觉得这么可怕…… 就在方才,他是真的,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付野身上的冷意。 不同于之前早晨在浴室中的生气和愤怒,这一次是排斥,从内到外,浓厚的排斥感。 甚至有种要抑制不住伸手掐死自己的感觉。 一时间云稚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室友很快回来,问需不需要帮忙,云稚人还有些木木的,摇摇头拒绝了,只让他帮忙拿下了枕头和小被,今晚打算在下面折叠床上睡,睡前还能再学会儿习。 天大地大,学习最大。 夜入深时,整个宿舍楼都安静了下来。 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带动着胸腔微小的起伏,静悄悄浓郁了黑夜的沉默。 付野站在云稚的折叠躺椅前,高大的身形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不是第一次了,他明确觉得这个小数据人笑起来非常刺眼。 尤其是今晚。 真是……看着就让人想毁掉。 想掰坏那张笑得欢欣雀跃无忧无虑的脸,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付野的手慢慢贴近云稚脆弱的脖颈,人体肌肤温热的触感通过掌心传递到大脑,动脉稳定的跳跃与自然的呼吸持续运行,只要稍稍用力…… 云稚睡得非常安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付野死死紧盯,眼底神色翻滚,变幻莫测。 可是在过往的无数轮回里,他拥有过的东西很多,积玉堆金,身显名扬,但那都不属于他。 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个小数据人和刚收到的旧香包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东西。 那个香包被他随手拴在了床头,不太在意地打了两个死结。 相似的另一只,此刻正被云稚握在手里。 小数据人睡得并不安稳,眼角泪花沾湿了一小片枕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可怜得不得了。 付野并不会有心软或怜悯的情绪,挑剔的目光落在那张微微蹙着眉头的脸蛋上。 虽然恶心亲密关系,但真要让付野想,他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是更欣赏聪明强大的同类才对。 怎么系统的数据库给他生成的定制人会是这个样子? 柔弱不堪,胆小如鼠,甚至连路都走不了。 真要跟他怎么样,难不成还要自己处处抱着么。 看着就让人觉得麻烦。 付野只觉得云稚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软趴趴翘着卷,丁点不能令自己满意。 非要说优点,也就是还算知道分寸。 除了第一天不知死活的勾引,和今晚不顾劝告扒光了衣服给他看,这中间好歹安分了几天,很勉强的算是没那么惹人烦。 不多不少,刚好踩在他可以容忍的临界点上。 算了。 没有在这件事上犹豫太久,付野闭眼再睁开,已然做好了决定。 笑起来是不好看。 但难过、惊吓、害怕、沮丧、羞怯的时候还算可以。 无聊的时候也能拿出来玩一玩。 付野打定了主意,以后他再敢朝自己这么乱笑,自己有的是法子让他哭出来。 摸出手机,指尖点了几下。 快速填好信息,付野三两下提交了一份转宿舍申请。 之前是想着要弄死。 而且付野睡觉警觉,不可能让他半夜爬床成功。 现在不一样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脱光了来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根本防不胜防。 付野皱眉,倒回去添了个备注: 速度! 5、宿舍 六点半,云稚从睡梦中醒来,眼睛感觉有点睁不开。 眼药水滴多了,糊在睫毛上很难受,还有点疼。 小心用纸巾擦干净,轻手轻脚看了会儿书,等到七点多喊室友起床洗漱上早八,心情还算愉悦。 昨晚他做梦,梦见付野被自己迷得不要不要的。 也不天天睡懒觉了,努力勤奋打工给自己赚钱花,自己不花,他还要求自己。 那自己这么好的人,当然是要帮他花的。 结果钱越花越多,根本花不完,云稚简直要幸福到哭出来了。 可惜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云稚并没有忘记昨晚付野突然变脸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受初印象影响,回忆起昨晚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云稚总觉得他像是想要以同样的手法掐死自己。 缓了两天,没再主动往付野面前凑。 直到过完周末,开启新的一周。 他这周课不多,大部分集中在下午,基本没有早课。 但云稚生物钟早起习惯了,一个人溜达着在外面转了一圈,呼吸完新鲜空气,身心舒畅地捎着大家的早饭回到宿舍,刚好赶上他们匆匆忙忙起床。 云稚以前也会给他原来宿舍的人带饭吃,偶尔还会捎带上隔壁和对门,反正挂轮椅上也不沉,不算麻烦。 这让云稚在原宿舍风风光光当了好一阵子“义父”,直到有人说他们那边有讲究,不能对着还没成年的小孩乱喊,很随便地决定改口喊他天使宝贝。 远没有“义父”威风,云稚都不乐意给他们带了。 宿舍除了云稚以外,付野、傅从心、富贵他们三个都是心理系的,这半个学期基本天天有早八上。 傅从心和富贵着急忙慌揣着豆浆一路百米冲刺出去,很快,宿舍就只剩了云稚和逃课的付野。 云稚裹着塑料袋敲碎蛋壳,沿着碎裂口在桌上滚了一圈。 他在想,就付野这缺勤率,挂科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真不知道剧情里后来的自己是怎么看上他的。 这要是不图钱,诚心实意地耍朋友,云稚觉得自己高低得好好教育教育,让他有点青年人应有的朝气,整天跟个退休大爷似的像什么样子。 付野从洗漱间出来,毛巾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水滴沿着发梢凝聚,顺着锋利的下颌骨挂住,将坠未坠。 云稚剥掉一块蛋壳,默默转回偷瞄的眼珠,觉得或许也有可能……大概是图他长得好看吧。 这个点的宿舍楼即使关着门也不算安静,走廊时不时传来其他宿舍开关门的声响,交谈声被紧闭的门窗模糊,逐渐越传越远。 云稚看付野好像没有要准备出门的样子,时隔多日再度开口,小心翼翼问他:“你饿不饿呀,吃早饭吗?” 付野不怎么爱吃饭,以前是为了维持体力,现在就只想起来的时候吃点。 上次吃东西是昨天中午的事情了,他看了眼云稚手里刚剥了壳的鸡蛋,卖相还不错,确实有些饿了。 “可以。” 付野允许云稚给他献这个殷勤。 云稚眼睛缓慢一眨,用空着的手摸出手机,“那你把饭卡给我,或者转我饭钱,我明天也一起给你带。” 说着,云稚一口吞掉了半个鸡蛋。 “……” 付野目光幽深地盯着他。 云稚三两口吃完了整个鸡蛋,脸颊一鼓一鼓地大力嚼着,将蛋壳连同袋子扔进垃圾桶,又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嫩葱似的十指。 付野面色不善地挪开眼。 云稚一脸天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引起了误会。 看在他近几天还算安分的份上,付野最终没跟他计较这种小手段,加上好友,扫了饭钱过去。 同寝室这么多天,两人连联系方式都没加过。 云稚前不久满了18岁,不再有青少年防沉迷限制,但他一直手机用得少,也不爱跟人聊天,觉得加不加没区别,付野则单纯因为懒。 不只是没加云稚,别的什么人他也都没加过。 通过添加好友,付野顺便入侵云稚手机,将他的使用信息彻底搜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堪入眼的东西,也没什么觊觎自己的罪证。 勉强满意。 第二天云稚就一同给付野带了早饭。 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云稚买了一盒虾饺,一份烧卖,还有一杯豆浆。 花了35,还剩99955。 云稚私吞1块,给自己买了鸡蛋,又勤快的给他把热乎的早餐放桌子上,看付野还没从床上下来,觉得大少爷今天逃课的睡姿也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好一会儿付野才下床洗了把脸,扫了眼桌上的早餐,不饿,面无表情让云稚处理掉。 云稚自然干不出浪费粮食的行为,看他脸色不好,也没多嘴,高高兴兴替他吃了,撑得中午饭都没吃几口。 第二天给换了花样,付野还是不吃,买来的早餐又全都落进了云稚的肚子。 一连几天,除了中间有一次出门上课要了杯豆浆外,就没碰过早饭。 反倒是云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最近吃得好,都要长肉了。 这天早上,付野又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云稚看了会儿书,总觉得灌汤包的香味始终萦绕在鼻端,若有若无地勾引着他。 真是奇怪,从前习惯了每天早上只吃一个鸡蛋,也没觉得怎么样。 最近不过是多吃了几天,反而有点撑大了肚子,一个鸡蛋吃不饱了。 轮椅无声转动。 云稚看了眼,感觉付野好像是睡着了。 他在付野床底下,伸长了脖子很轻很轻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付野同学……你还吃吗?” 付野没有回答。 云稚就心安理得地替他吃掉了灌汤包。 还剩一碗豆腐脑,咸口的,云稚不爱吃,给付野吃。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室内温度逐渐升高。 云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眸光瞥向那碗孤零零的豆腐脑。 应该已经快凉了。 两分钟后,云稚鬼鬼祟祟凑过去,轻轻掀开袋子,指尖垫着纸巾,掰着塑封盒的开口一点一点撕开。 小勺刚下去,一道声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你在偷吃?” ! 云稚手一抖,勺子掉进袋子里,一双乌黑的眼珠睁大,被抓包后的无措都写到了脸上。 付野看着他。 云稚白嫩的脸颊爬上一抹浮粉,试图悄无声息缩回自己作案的两只手。 付野双眸暗沉,辨不出是什么情绪,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往外走,“出来。” 云稚满脸懊恼,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侧面悬挂的镜中,雪白身影匀速掠过,眼底狡黠的笑意转瞬即逝。 半上午的时候,餐厅人不多,云稚跟在付野身后,看他将开着的店铺顺着挨个买了一排。 “吃吧。” 七八份餐盘摆在面前,云稚脸色白了白,弱声:“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不吃了……要不早饭钱算我的好不好呀……” 付野不为所动:“吃!” 云稚被他吓得肩膀都抖了一下,哆嗦着摸到一个饼,两只手捧起来,张嘴,咬下一小口,委委屈屈地在嘴巴里嚼着。 这饼都快比他脸大了,云稚中午都不见得能吃上这么一个,更不用说现在根本不饿。 强撑着沿边啃了半圈,实在是吃不动了。 云稚小声道歉,语调带着啜泣:“对不起还不行嘛,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偷偷吃给你买的东西。” 付野抱臂靠着椅背,依旧面容冷淡。 “我错了……” 云稚眼里含着泪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受了天大的冤屈,喉咙间拖着粘腻软糯的调子,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我的肚子已经满了,真的撑不下了……” 只说还不够,云稚松了一只手,向下想去摸一下自己吃得饱饱的肚子。 一见他的手揪住衣摆下缘,付野额角青筋一跳,沉声呵斥:“住手!” 疯了吗? 在宿舍里扒光了不算,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掀衣服勾搭自己。 简直是……恬不知耻。 云稚被他凶恶的语气吓得不敢乱动,右手悬停在肚子上方的位置上呆呆看着他。 付野眼神可怖,紧锁着他的手,吩咐:“手放下来,不准乱动。” 云稚丢了饼,很听话地将两只手交叠,一起搁置到膝头,一副任由处置的乖样。 付野闭了闭眼,眼前瞬间闪过昏暗的浴室,满地淋漓的水,白到发光的四肢细细弱弱地缩着。 只一秒,付野就将那过于刺眼的画面强行清理出了他的脑子。 这数据人奸猾狡诈,防不胜防,才安分守己了几天,就又开始对着自己□□。 这刚好也提醒了付野,让他突然记起自己之前提交了转宿舍申请的事情。 学生之间可以自行协商调换,但如果只想随便换个宿舍,可以提交申请表,等待分配通知。 付野对很多零散的闲事都不怎么上心,加上这几天风平浪静,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眼神不善地打开手机,发现竟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三两下操作,付野黑进管理后台,确认时隔这么久,信息表仍然处于已查看未处理的状态。 一群饭桶。 关了手机,付野抬眸看着云稚。 云稚一动不敢动,圆圆的眼睛里透着股可怜劲。 指尖敲击两下桌面,思虑半晌,付野索性开口:“我允许你碰衣服了吗?” 云稚倏地睁大了双眼。 “什、什么?” 这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 付野不多言,省得让他知道脱衣服这招管用,以后动不动便要以此要挟。 食堂工作人员开着洒扫机从不远处经过,不算安静的环境,偶尔有人从旁投来目光,并不是个适合交谈的地方。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擅自决定。” 不知道别家的数据人是怎么样的,付野作为主人,管理他一言一行理所应当,衣服什么时候穿什么时候脱,本来就由不得他决定。 是自己懒得管,过于放纵他的自由,才让他如今这么胆大妄为。 越想越远,付野考虑到,按理来说,不止衣服,连这小数据人做那种不知羞耻之事的时候,也应该是完全由自己控制。 但付野眼里容不下脏东西,也永远都不会管。 他怕自己真管了,这没皮没脸的数据人每日三五次地来借着汇报申请的名义骚扰。 那时候,说不准就是没做,可能也会撒谎说做了。 阴暗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付野又想起他在宿舍里整晚拉紧的床帘,密不透风。 就他自己挂个帘子,藏藏掖掖的,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在晚上受不了的时候,浪|荡的念着自己做那种见不得人的秘事。 付野眉头紧皱,忍不了有人胆敢意淫自己,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杀意涌动。 云稚张了张嘴,又闭上,脑子飞速运转。 怎么就突然直接开始搞暧昧了? 而且……而且管穿衣服什么的,有点羞耻哎…… 云稚仔细打量着付野的表情,犹犹豫豫,咬着唇瓣面带羞涩,委屈地点头: “好嘛……我都听你的,以后我都跟你汇报嘛……” 逼近爆发的恶念险险勒住,对方乖顺低头服软的姿态捋顺了付野的不满。 半晌,杀意褪去,付野浓郁的眼底恢复平静。 挑了双筷子,付野在他顺从的话语里感到一丝舒适,心情由阴转晴,帮忙分担了大部分食物。 云稚安静地坐在一旁伸着脖子看他。 付野吃得不快,动作间透露着几分慵懒,明明只是几十块的餐厅,云稚却在某些瞬间觉得他身上仿佛有一种尊贵无比的气度。 捧着一杯热牛奶嘬了两口,云稚有点讨好地跟他商量,整个人细声细气,像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猫:“怎么样算动衣服呀?我从外面回宿舍,脱外衣的时候需要跟你汇报吗?” “需要。” 云稚“哦”了声,还想再争取一下:“那要是有你不在的情况呢?我总不能……” 付野冷漠打断:“发信息。” “……哦。” 云稚怏怏不乐,小口嘬着牛奶喝。 他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的情绪感染在一方小空间内,付野很享受,心情稍微好了些。 可一抬头,又看见云稚几乎将半张脸都埋进杯口,殷红的舌|尖探出,灵巧地舔着浓郁的牛奶。 一口又一口,连粉|嫩的嘴角都沾上了奶|液。 付野狠狠蹙眉,只觉得那股横冲直撞的郁结气瞬间席卷回来,甚至发作得更厉害了。 他能约束云稚脱衣服,却没有办法命令这数据人不准勾引自己。 “勾引”是主观的,并没有一个明确、可界定的范围。 自己更不可能每次跟他掰扯哪个行为属于勾引哪个行为不属于。 好在这些手段非常低劣,付野压了压燥意,很确信自己不可能上当。 但还是不痛快。 付野:“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背着我……” 云稚急忙表态:“不会的!” 他就差把不高兴写脸上了,又没有胆子反抗,受气包似的鼓着脸颊,小声为自己据理力争:“我不敢……而且我都答应你了,不会言而无信的。” 付野淡淡:“那就好。” 他们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付野一个人吃了大半。 云稚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东西眨眼间就全进了付野肚子,暗自惊讶他不吃则已,一吃惊人。 剩下的食物由云稚提议,打包带回去投喂给傅从心和富贵。 三个袋子,单数,一手拎一个,另一只手拎两个。 不均衡,云稚不拎。 付野拎过,几步路后,就把东西挂在了云稚的电动轮椅上,后者挺直腰背认真揉着肚子,对此毫不知情。 傅从心他们下午没课,收到消息后,下课顺路捎了两杯奶茶回来。 捏着鼻子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傅从心还是拉不下脸,生硬地把奶茶往付野桌子上一蹲,问付野喝不喝。 付野不喝,傅从心铁青着脸又把奶茶拿走,跟云稚偷骂了他一中午死装哥。 云稚下午有课要上,吃完饭准备早点出门,傅从心本来都躺下准备玩手机午睡了,又突然从床上弹起来,鬼鬼祟祟拉着云稚说要送他。 “小云,我跟你说个事……” 出了宿舍楼,傅从心看了看上下左右,压低声音:“我从别的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付野他好像提交了转宿舍申请。” “是嘛。” 云稚语气平平。 傅从心没注意到他对此毫无惊讶,只沉浸在付野要搬走的消息里,“他走了的话那可太好了!也别让别人来,就咱三,多宽敞……” 倒不是傅从心对付野讨厌到了这种程度,只是这是付野自己要搬走的,跟他没关系,谁不想住三人间,少个人感觉大大的宽敞。 云稚不太忍心,打破了他对美好未来的描绘:“他不会走的。” “是吧我也觉得……啊?不会走?为什么?” “因为……” 云稚眼睛弯弯,面上一派无辜单纯,甜甜开口道:“我早给他搅黄了呀。” 6、讨厌 云稚第一时间就从学姐那里知道了付野打算转宿舍的消息。 他早嘱托好了,让那边找借口拖延着就行。 也是因为这个,那之后几天他才没有继续主动靠近,而是给付野留了这些天做心理缓冲。 傅从心听了这话一秒变脸,愤愤说道:“我就知道你俩背着我有事!” 仗着云稚走不了路,傅从心哼哧哼哧推着他甩开大部队,走到没人的地方,气得慌:“你说!老实交代,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刚返校那会儿,他就觉得云稚调查付野的信息肯定是有大计划,可是后来这段时间丁点没见两人有什么互动,傅从心也没敢问,还一度有过自我怀疑,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许根本没啥事。 云稚眼珠转了一下,刚要说点什么,傅从心立刻:“你别想骗我!” “……” 果然太熟了不是好事。 云稚好面子,当然不可能跟傅从心说自己在勾搭付野搞基赚外快,稍微折中了一下措辞,含糊着解释说: “我很早之前帮助过他,他有钱,我想跟他交一下朋友。” 交朋友,这三个字覆盖的范围就比较灵活。 傅从心顿了顿,想起大一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他无意间在辅导员办公室那里看到过付野的家庭信息表,全空白,当时导员很慌张地把表藏了起来,私下跟他说千万别得罪付野。 那之后傅从心还特别注意过一阵子,眼尖地发现付野平时虽然低调,但用的很多东西都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小云……” 傅从心意识到什么,问:“你是没钱了吗?我有钱的,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不缺钱。” 说着云稚打开手机,亮出了微信余额。 付野给他转的十万块早饭钱还没花多少,这阵子云稚跟着吃好喝好,人都滋润了。 “……” 好家伙,怎么这么多! 傅从心尴尬,默默扣上了他买完车后存款不到人家零头的手机,假装无事发生。 云稚知道自己在傅从心那里有很强的盲目崇拜光环,确定他不会怀疑自己哪里凭空来的这么多钱。 说实话,要是真的有需要借钱的时候,毫无疑问,云稚必定是第一个找傅从心。 只是…… 当初他不仅腿受了伤,头部也磕到了硬物,医生说他脑袋里有个小血块,因为暂时还没有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加上没钱,云稚就没管这件事。 迟早是要管的。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真借了傅从心的,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还清。 云稚又不是真的良善小白花,他就是纯纯过够了这样的穷逼日子。 从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家里虽然说不上多富裕,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加上云稚自己身体健康,能跑能跳还能学,会赚到一些额外的零花钱。 除了全国统一的《压岁钱妈妈先帮你保管》,平时云稚别的钱都在他自己手里,在小乡镇那种地方,基本算得上想买什么买什么。 直到来到帝都上大学。 要不是有学校和政府的帮助,他可能连住院都困难。 那时候的云稚才第一次知道,三甲以上医院的号是会挂不上的,治病救命是要排大半年的,大几十万砸进医院是轻飘飘看不到水花的…… 接连失去至亲,拖着麻木无感的双腿,云稚在医院走廊望着窗外帝都繁华的夜景,人生第一次因为没钱而感到窒息般的焦虑。 还是要有白捡的钱啊…… 有钱有安全感,有钱有快乐。 比起借钱和赚钱,云稚更愿意选择谈个又帅又有钱,二十一天分手给送一套千万级大房子的男朋友。 撇开性别问题不谈,这种好事儿,一般人都抢破头的好吧。 心思一转,云稚想到,在未来的剧情里,付野还会请国外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给他治腿。 那个负责人说,他有希望重新站起来。 云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不是缺钱的话……傅从心疑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还能因为什么,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好的?” “而且他算老几,”想起付野那张死人脸,傅从心气不打一处来,“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他才被你救过一次,区区一次,有我被你救的次数多吗!凭什么还要你主动去跟他交朋友?他配吗他就一死装哥……” 云稚满脸黑线:“不是,你跟他比这个干嘛?……还有你能不能边走边说,我快要迟到了!” “啊好好好。” 傅从心风风火火,把云稚一路送到了教室门口,还不忘又把付野贬低了一通。 云稚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跟傅从心再三保证自己绝对站在他这边,付野在自己心里就是个不重要的小米粒。 好歹哄走傅从心,云稚心虚地擦了擦汗,叠好纸巾丢进垃圾桶,决定以后跟付野谈那二十来天的时候还是搞地下恋好了。 上了一下午的课,云稚精神饱满,写完作业又跑去兼职家教,等到很晚才回到宿舍。 宿舍里开着空调,舒适的凉风瞬间吹散了身上的燥热气,云稚放好东西,将路边顺手摘柳条编出来的小船挂一旁,一朵小花枕着柳叶睡在船上,今晚等着跟自己作伴。 他迫不及待想要清理一下身体。 真讨厌夏天。 以及被夏天波及的初秋。 张望一番,发现付野在阳台打电话。 白天已经答应了付野那个无比过分且越界的要求,未通过允许,不可以随意脱掉衣服清洗身体。 强忍着身上粘腻的不适感,云稚盯着男人的背影,眼神略有闪烁。 ……看着人模人样,还挺会玩的。 他的床位靠近窗户,宿舍开着空调,阳台门窗紧闭,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外面的声音。 付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随便哪个宿舍都行,我要尽快。” 结束通话,付野进来站在云稚身旁,示意他有话快说。 这个点了,宿舍大家又都在,云稚脸蛋有些红,眼含羞涩,举着手机打好的一串字,向他申请: 【我想洗澡,换一身衣服,请问可不可以呀?】 付野准了。 他刚走过去,傅从心立马从上面探头,双眼跟开了探照灯似的扫描到云稚身上,问道:“你俩刚刚在干什么?” 嗯…… 云稚:“没有啊。” 傅从心又转头看向付野那张棺材板似的死人脸,也没能看出什么猫腻,这才疑神疑鬼地又躺下了。 云稚默默松了口气。 有了这个必要的对话条件,云稚和付野的聊天框每天就有了基础互动。 大部分都是云稚发申请,说自己因为什么需要换衣服之类的,偶尔会让他选一下早餐的种类。 付野那边基本上只会简单地回个“嗯”字,惜字如金。 没有多余的交流,好歹回复总是很及时。 这天上午,云稚难得没有早起,昨天晚上降温,他兼职回来的路上淋了雨,有点着凉了。 傅从心看他脸色不好,临出门上课前喊他吃药。 云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听。 他一贯不爱吃药,信奉一点小病小痛,身体肯定能自己好,完全不理解傅从心那种一点小毛病就要提前吃药的观点。 写了会儿作业,云稚觉得头好像晕得更厉害了。 完了,感觉3岁小孩才有的晕字病都要犯了。 趴了一会儿,云稚又坚强地支棱起来。 他专业小众,就他一个人,两年没招生了,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作业一旦糊弄根本逃脱不过老师的法眼。 今天他必须把上节课老师留下的任务完成,有部分内容云稚觉得需要去趟图书馆。 哎。 学校图书馆地基高,门口的台阶太多,这学期刚开始没多久,人不算多,云稚要想上去,需要等到有两个人一起的情况,才好让人家帮忙。 云稚扭头,看向一旁的付野。 这个人的话,他可以一只手把自己拎上去。 云稚半趴在桌子上,没怎么犹豫:“付野同学……” 付野耳朵里听不得他这么拿腔拿调地甜腻劲喊自己。 “说。” 云稚嘴角翘了翘,声音放得更软:“我想去图书馆一趟,那里台阶很多,你可以跟我一起吗?” 付野敲着电脑,一堆数据表略有浮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好不好嘛。” 被他喊得敲错了一个键,付野沉静的眼眸酝酿着情绪,终于还是在他又要开口的时候把电脑扣上,站起身:“闭嘴。” 云稚惊喜,眨着一双大眼睛抿紧嘴巴,没想到这么顺利,一肚子软磨硬泡的话术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两人前后出了宿舍,在门口又碰到了那个送礼物的人。 他还锲而不舍地蹲守着,一见付野出门就想上前,但他带着东西不方便,付野半点负担都没有地拎着云稚直接把他甩开了。 云稚两手紧攥着扶手稳定身体,实打实有被付野强悍的臂力惊羡到。 那种脱离地面,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借由另一个人的手臂做支撑的感觉,很神奇。 云稚难以控制自己的视线,怔怔望着那青筋暴起的小臂微微出神。 直到被放回到地上,稳当当的感觉回归身体,他才回过神来。 身体难以控制地泛起轻微的颤栗,云稚压抑着胡乱激动的心跳,他告诫自己,付野懒,还很能吃,可能要不了两年就把肌肉都给懒光了。 毕竟原文里对于男主的描述大多偏向于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潇洒倜傥…… 想想,再仔细想想,心跳果然正常多了。 冷静下来后,云稚后知后觉感到送礼物那人有些奇怪。 碍于付野这种一丝一毫多余的眼神都不给的态度,云稚觉得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下次要是有机会可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珠一转,云稚看着甩开他要往前走的付野,突然在这时候改口说道:“我有想买的东西,咱们顺路去一趟超市好不好呀?” 付野看着他,不出声。 云稚感知着他的情绪,知道这人没生气,也没不耐烦,还有争取的机会。 “求求你了,辛苦你了,哥唔……”一个称呼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被及时拦截,云稚一脸慌张懊恼地捂住了嘴巴。 眼睛眨了两下,云稚放下手,卖乖说道:“我习惯跟以前一样这样喊你,但是你说不可以,我都记得呢。” 明明是他自己犯错,这会儿话说得跟表现多好多值得夸奖似的。 但付野的思绪还是不避免地被牵回到了那天的爱心屋,面前的人红着脸,羞怯地喊自己哥哥…… 云稚眼角含笑,语气带着点讨好意味地凑近,纤细的脖子如仰颈舒展的天鹅,一点肉粉色从内向外泛滥着。 “付同学,可不可以呀?” 付野像是很不耐烦,嫌他麻烦似的冷着脸伸手,将轮椅调了个方向,还是陪他进了超市。 云稚心情持续愉悦,随便选了两个喜欢的小面包,转悠着到处溜达了一圈。 付野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弯腰埋头看柜子最下排的奇趣蛋。 坐着轮椅不太方便,这样的高度让他柔软的身体都扭出了不太自然的姿势,云稚一手拿着一个掂量,表情有些纠结。 小时候就在电视广告里看到过这种东西,但他从来没吃过。 “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呀?我想买一个尝尝。” 这个距离,以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云稚再怎么仰脖子也不可能看清付野的脸,因此只象征性地侧了侧脖子,露着半边白皙圆润的脸蛋。 超市的顶光泛着冷白,照到他侧脸上显得像那天早上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 付野只看着他,眼睛都没动一下。 云稚将脸侧转的幅度更大了一点,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柔声催问:“付同学?” 付野盯着他脸颊酒窝的视线很深,像陷入其中神飞天外,又像死死看守着什么深恶痛绝的东西。 “随便。” 云稚像是没有听到,自言自语道:“这里面好像是有小玩具,每个里面是不一样的。” 付野又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几度变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后直接找来超市的服务人员将一整排都打包了。 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云稚是属于他的数据人,花他钱理所应当。 这会儿耍点小心思撩拨自己,不过就是想从自己这里讨点偏爱罢了。 东西又不值什么钱,买就买了。 只别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勾引自己就好。 烦得慌。 “啊?” 云稚睁大眼睛,见付野把所有的奇趣蛋都打包了,一脸惊慌失措,连忙摆着手拒绝:“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 付野加钱让人给送回宿舍,闻言头都不抬,冷着脸说道:“那就使劲吃。” “……” 云稚一噎。 见他把钱付好,一张侧脸冷漠淡然,是很怕麻烦又勉强耐着性子的样子,云稚心头淌过一丝很微妙的感觉。 ……该死的富二代。 云稚翘着嘴角在心里小骂了他一下。 看着一整排的奇趣蛋被收走,云稚高兴地不得了。 他本来就是奔着付野的钱来的,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不好意思花他钱。 心里美得冒泡,云稚要了一个奇趣蛋,跟上付野的步子出了超市。 这种给他花钱的行为,毫无疑问,又一次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进度,云稚感觉离谈上已经不远了。 付野走路很快,一双大长腿迈着不近人情的步子,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从不曾有任何顾虑和牵绊,没人能跟上他的脚步,他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云稚不一样,云稚开电动轮椅。 伸手指啪啪按下加速键,一溜烟就追上那傲然独立的身影。 云稚坐着他的电动轮椅,在平坦的路面上稳稳当当跟着付野大步迈开的速度,还能分心去拆手里握着的奇趣蛋。 从中间掰开,一边拆出一只小兔子来。 做工没那么好,但很可爱。 又拆开另一边是吃的,云稚不喜欢在外面吃东西,只尝了一口。 齁甜。 嫌弃,不想吃了。 “你要尝尝吗?” 付野不搭理他。 云稚又加了加速,超过付野一点,紧跟在他身旁,仰着脸喋喋不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电视里的奇趣蛋,好高兴啊,我现在很开心,付同学,真的好谢谢你哦!” 梧桐叶摇晃着日光,长长的街道铺在脚下。 少年明亮灿烂的笑意远胜烈日,神采飞扬,盛满欢喜的双眼只装满了他一个人的影子,明晃晃的赤诚如同灼热明亮的光束破开荒芜,瞬间刺入付野幽暗深邃的眼底。 “……不准笑。” 付野低声。 这一声,嘶哑,低沉,艰难从喉头挤出,轻到几不可闻。 云稚听见了。 他很听话,收敛了些笑容,小心翼翼观察着付野的表情,尝试柔弱地询问:“小笑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 没得商量。 付野早已停下脚步,那双眼睛又在盯着他,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紧追,如有实质般,像是要从他脸上刮下一块肉来。 “嘴角,下去。” 言简意赅的命令。 云稚乖乖抿紧,唇瓣都收进了嘴巴里,眼睛眨眨,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无声说着:这样行不行? 他真的很听话。 付野皱眉,并不觉得满意。 当然不行。 还是不行…… 统统都不行! 明明已经无错可挑,付野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着这张脸,每一处都看得分外仔细。 从微微鼓起的脸颊,到闪烁轻眨的双眼,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睫毛…… 可是他越看越觉得刺眼,仿佛这人一举一动,一呼吸,一眨眼,落入他眼里都是不对劲的。 好讨厌。 就是有哪里是跟别人不一样。 即使现在不笑了,只看到他,付野还是能一眼记起那闯入眼帘的明艳。 那种只有笑起来才让人感到刺目的感觉,如今已经蔓延到了他整个人身上。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付野感到身体从内而外涌动的怪异不适。 云稚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吓得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最终,付野狠狠别开脸,将这一切都归错给了该死的系统。 肯定是它弄错了数据,生成了这么一张怎么看怎么可恶的脸来碍自己的事。 还好这只是个数据人,自己可以随意吩咐。 付野眸光凶狠冷厉,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以后不准对着我笑。” 说完,他也不再去看云稚。 强烈的预感浮上心头。 在这一刻,付野数次在危机中一线逃生的本能从灵魂深处迸发提醒。 好似再这么下去,有什么东西就要一点一点超脱自己的控制。 他不想再等,掏出手机将那张被各种借口推辞了无数遍的转宿舍申请表撤回。 紧随其后,干脆利索提交了一份通校保证书。 7、发烧 从超市一路抵达图书馆,付野脸色都很难看。 云稚不会在这种时候招惹他,很有眼力见地没再主动开口说话。 查阅完需要的资料,云稚瞥见付野难得在看书,实在是不忍心打扰他学习的积极性。 他们坐在书架间隔分区的小桌椅上,一边四个位置,云稚位置靠近中间的走道,穿过层层书架可以望见远处一排排自习桌上埋头忙碌的同学们。 在图书馆呆久了,云稚可以分得清他们。 这个时间没有期中期末考,学生不算很多,看着看着书突然崩溃掉,开始无声痛哭的,是考研的,而那些做着做着题突然发癫抽笑的,是考公的。 写完作业,云稚感觉身体又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有点后悔早上没吃药了。 趴在胳膊上默默哄了哄身体,让它再坚强一些,说自己马上就给它吃药。 傅从心那家伙的乌鸦嘴是越来越灵验了。 云稚晕晕乎乎的想,还好上次自己找人时,他说让自己小心点别找错了的时候自己及时打断了他。 连哄带骗夸了一会儿,云稚觉得身体好多了,直起腰从书包里摸出一根秀丽笔,铺开纸张,忍着不适工工整整抄写了两页金文。 到十一点,云稚估摸着可以离开了。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有点发烧,手背抵着脸颊碰了碰,软软的,也摸不出烫不烫。 下午有课,晚上还有兼职要做,云稚想赶着回去睡一觉,手机敲好文字推到付野面前: 【付野同学,我们现在回去可以吗?】 付野将手里的《室友太爱我了怎么办(男生版)》放回书架上,跟着云稚走到西侧楼梯口。 这边比较空旷,只摆放了一些不重要的展品,没什么人,云稚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到别人,“等、等一下。” 付野停下步子,站在前面冷漠地回头看着他。 云稚绕着手指面露纠结,不知道能不能开这个口。 他想去上趟厕所,可以顺便洗把脸,这会儿脑袋晕晕得不清醒,回宿舍的路也不近,有点不想等到回去。 但付野从之前自己尝试对他笑了一下之后没给个好脸色,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就……我想去上个厕所,你稍微等我一下,可以吗?” 云稚还是开了口。 付野没有立刻回应,看向他的眼神与以往也有些不同。 这人喜欢沉默地盯着他,跟他说话经常要等一等才能得到回复。 这种紧盯着的目光往往是沉寂的,幽暗无波,不掺杂情感,会让人觉得神秘,捉摸不透。 而此刻,他的目光里明显多了几分探究与审视。 付野沉默片刻,正要开口,突然眸光一敛:“你之前怎么上厕所的?” “嗯?” 云稚懵懵的,有点没听明白。 付野一反常态,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端倪,凌厉拧眉,迈步逼近,将云稚堵到一角,高高在上的垂着眸子审问:“我问你,之前为什么没跟我说?” 什、什么…… 云稚睁大眼睛,脑子有点加载过量,终于将上厕所和之前答应他不能自由穿脱衣服这事给联系了起来。 “不是……” 云稚懵掉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衣服那件事,可以归结为准情侣暧昧期的隔空调情小手段,反正也就是发条信息,更从来没得到过否决,云稚就完全没当回事,有时候甚至都洗完了才想起来还要发消息。 可上厕所这种事凭什么要经过他的允许呀! 难不成自己连身体的正常排泄都需要听从别人的命令吗?太荒谬了! 事关尊严与底线,云稚绝不可能同意。 “……我上厕所为什么要跟你说。” 重点强调了“我”和“你”这两个字。 “不然呢?” 付野周遭持续低压,声音反而放得很轻。 然而他并不是跟云稚一样顾及可能会出现的其它同学,这种被刻意放低柔轻缓的语气钻入耳朵,便如同一条阴冷的小蛇潜伏于经脉伺机而动。 “你上厕所不需要脱裤子?” 付野微微俯身,两指掐着云稚下颌,那张凛若冰霜的面庞缓慢欺近,低喃话语带出的气息滚烫,冰冷又严肃地说着有点擦边的下流话,一度令云稚耳廓不自觉泛了红。 他们身形靠得极近,远远看来如同一对缠|绵低语的爱侣。 然而高大者却神情冷得骇人,直白的目光与询问仿佛对待蝼蚁般随意:“还是说,你都是尿在裤子里的?” 云稚脸色“唰”一下红了。 太羞辱人了。 云稚这会儿不仅觉得发烧烧得自己头晕,甚至一度有点耳鸣。 “你走开!” 最后一丝理智压低着声音,云稚气上心头,脸红得更严重,已经顾不上什么别的了。 一旁传来一阵明显的脚步声,不等云稚反应过来,付野大掌一抬,直接堵住了云稚半张脸。 粗糙的手掌心摩擦着娇嫩的皮肤,云稚脸蛋一片滑腻,唇瓣微微发凉,软|肉压扁,严丝合缝贴着掌心斑驳的纹路,死死堵住了一切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要再多走几步,一转身便能发现在这并不隐蔽的角落里有着一幅怎样的场景。 云稚万万没料到付野会来堵他的嘴,当场绷住身体,也不敢乱动了。 不是。 本来他俩在这边说话而已,正常交流就算被看见也什么事都不会有,为什么要突然靠过来? 现在这样两副身躯挤在一处神神秘秘捂着嘴的样子像什么啊,搞得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云稚屏住呼吸,完全不敢想等下要是真的被人看到会误会成什么样。 #惊!京大图书馆内男同激情四射,竟然当众……# 真要这样云稚死了算了! 付野时刻关注着他,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不放过,见他没有试图挣扎也不曾放松警惕。 这小数据人最爱当着别人的面勾引自己,要是有人闻声过来看上一看,还指不定要浪成什么样子。 付野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人停留在拐角处,小声接起了电话,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开的样子。 云稚眼神飘忽,简直感觉要窒息了。 极轻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安静的一角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 由于日常坐着轮椅,云稚大多数时候都是仰望着付野的脸,像这样贴近,近乎完全地将他的面容收进眼中,深邃的眉眼清晰分明,连眉头根根发梢都看得清楚。 恍惚间,云稚仿佛闻到了付野身上难以形容的独特味道,霸道,浓郁,充满力量。 不同寻常的氛围徘徊在两人之间,怪异之中透露出几分旖旎…… 付野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掌心不一样的触感,过电般抖了一下手指。 ……被亲到手心了。 以往无论何种境地都未曾迟疑半分的男人五指用力,死死压住胳膊迫切想要抽离的冲动,企图通过挤压碾碎这柔软的两片唇瓣。 该死。 付野恼怒至极,更加确信这浪|荡的小数据人就是想吸引人来围观他勾引自己。 强忍着将这张脸直接捏爆的冲动,付野俯身贴在云稚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忍无可忍地警告:“把你的嘴,给我收回去!” 怎么收!!! 你给我收一个我看看呢! 云稚根本动不了嘴,稍微一挣扎更加牵动了手心敏|感的触觉。 付野瞬间更加用力,丝毫不再给他留任何空隙,恼火这数据人胆敢借机更过分的亲自己。 若非自己躲得快,他岂不是还要舔自己? 然后里里外外,连指缝都留下他的痕迹…… 简直是……不可饶恕! 云稚被他勒得好痛,睁大了眼睛无声反抗着,眼尾绯红一片,仿佛勾着摄魂夺魄的媚,偏生了张纯净的脸蛋,饱含无辜的双瞳几乎要被逼出盈盈泪花来,一眼见底的澄澈,清泠泠只放着付野一人的倒影。 一股熟悉的燥热从小腹炸开,灼烫气流一路蹿至喉头。 付野眉心狠狠一皱。 该死的。 过了这么多天,那群垃圾给他下的春|药竟然还有残留。 四下没有可用的东西,付野神情可怕,揪了一下云稚的衣服,原本企图用来垫手,可云稚今天出门上衣只有一件圆领衫,下摆一提便露出满目奶白。 心火烧得愈发明显。 付野无法,只得掀起自己的t恤垫着做隔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替换了一只手。 云稚目眦欲裂。 混蛋! 竟敢用他穿了两天的脏衣服堵自己的嘴! 云稚气得两眼发红,脑门子一阵眩晕,恨不得当场跟他拼命。 有了阻隔物,还是能清晰感受到掌下明显的起伏,但再如何也已经不能算是有接触了。 付野脸色稍霁。 他原本收回这数据人的衣物掌控权,也只是不想让对方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借由脱衣服来威胁自己,因此平日不甚关心。 没想到这小小数据人,竟然也会阳奉阴违那一套。 身为上位者,他当然不会去想这部分属于先前未曾沟通好的内容,也更不会觉得自己从未关注到缺漏了这点也有责任,只怪责这数据人不够乖,不够听话。 要是云稚早早提出这点,付野可能不止不会管,甚至会怀疑他故意借这种由头勾搭自己。 可偏偏就是这会儿。 偏偏在付野刚察觉到失控感之后…… 他绝对性地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长期身处危机四伏的黑暗之中而训练出来的本能让他多次于千钧一发之际逃生。 一闪而过的预感绝不可能出错。 在未来,这个小数据人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不满意的同时,这也让付野心底深处涌现一股难得的悸动。 生命啊,真的太无聊了。 这一天天重复的日子无聊到让人想发疯,所以他格外喜欢意外和变故,就像享受将一样新奇的玩具捏在手掌随意摆弄的感觉。 但这玩具、这意料之外,必须牢牢捏在他手里才行……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数据人,从里到外都是,不管做任何事,本来就该全部由他掌控。 云稚被他捂着半张脸,气得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口鼻间皆是付野的气息,再怎么没有异味也是属于别人的衣服,都快要堵自己嘴巴里来了。 脏死了脏死了! 一边暗骂付野不讲卫生弄脏自己,云稚还一边嫌弃自己不争气。 此刻,他身体被严丝合缝地固定着,不留一点余地。 纤细的手腕交叉起来,被一只大手轻松锁扣严实,半点不能移动,无用的双腿更是连踢这人一脚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强烈的侵占气息再度占据了云稚全身,那种数日前曾在洗漱间内短暂体会到过的触电感袭上心头,带出来身体更深处的颤动。 云稚清晰感觉到,他在这强大的雄性禁锢之中,仿若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甚至感到这一刻的付野让人有点—— 好在那人很快结束了电话,也并没有过来,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转道横穿回廊,去了另一边的区域。 没了干扰,两人之间的气氛亦为之一变。 “唔唔……” 云稚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扭了扭身子强烈挣扎。 确认已经没人,付野便沉着脸松开了他。 “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捂我的嘴!” 云稚有些害怕那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异感,只仓惶将之抛远,找回自己原本莫名被堵住嘴的愤怒情绪,呸呸了两声,手背抵着唇瓣使劲搓了搓,气得瞪付野的两眼都重影。 付野都没跟他计较借机偷亲自己手的事情,他竟然还敢先质问自己。 真是无法无天了。 面容不善冷着脸一垂眸,付野又见他像只炸了毛的猫,红着眼泪汪汪的,受了气也只会喵喵叫,根本意识不到这样除了让人想将他弄得哭更凶一点之外毫无其它用处。 果然。 付野想,只要别对着自己露出那副没心没肺快活到没边了的笑模样,其它怎么都还算是勉强顺眼的。 压下|体内那股莫名涌现的热气,付野看他气成这样,心情稍稍缓和。 这时候他又想到自己身为主人,自然是不可能斤斤计较自家数据人饥|渴难|耐时偷亲自己的事。 硬生生吃了个哑巴亏,付野脸色又变难看,沉着脸,决定今天一次性让他清楚自己的底线,冷声开口: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要我帮忙回忆一下你是怎么费尽心思勾引我的?” 话音一落,刹那间,周遭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轻飘飘的话语在云稚耳边如有雷鸣,呼吸都在这一刻尽数停止。 他……他竟然……都知道? 呵。 见他这副被捏住后颈命脉的样子,付野嗤笑一声,更加逼近一寸,让云稚避无可避的看着他,随便就近捡了两处,一字一句道: “超市货架前你都做了什么,忘了吗,还有餐厅里,吃一半就要哭着脱衣服……” 云稚飘忽的眼神卡住了。 嗯……嗯嗯??? 等下,超市和餐厅?自己什么时候…… 反驳的思绪戛然而止,云稚及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一切表情瞬间凝固消退。 很快,他便顺从地敛下双眸,遮住眼底一切情绪。 他的顺从被付野看在眼里,只觉得他是被自己戳穿了而难得感到羞愧。 付野还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记住,以后只要有人,在公开场合,都不准跟我有任何多余的接触,更不准有不检点的行为。” “还有,从现在开始,事无巨细,每天做了什么都要跟我汇报。” 云稚老实低着头,脸上神色不明,认认真真竖着耳朵将这些话一字一句记下。 这阵子付野只当这数据人是洗澡的时候情难自抑地惦记自己,所以有时候洗起来格外慢,没想到漏掉了上厕所这件事。 小数据人动不动就爱在外面勾引自己,说不定就是喜欢野外,喜欢被围观,指不定背着自己在外面玩多花呢。 付野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不然他为什么偷亲自己手心的动作那么熟练,一看就知道是惯犯了! 这样,付野更加确定自己该好好管教管教他。 更何况自己只是拿回应有的掌控权,那档子淫|乱事他爱做便做,只要别来自己眼前,也别出去搞一身脏,自己还是一样不可能干涉的,不算违背一开始的决定。 这样一来,付野顿时觉得养个数据人麻烦得很。 抬手压着眉心勉强忍了忍,付野想,算了,总归是自己的。 “听见了没有?” 云稚咬唇抬头,眼角还挂着泪珠,一脸委屈,不想答应却又不受控制想要屈服的样子。 他看向付野的目光带着控诉,像是在指责付野实在是强势的过分,简直是个不容反抗的专政暴君。 可是他又不得不听。 云稚飞快扫了眼那张冷肃凛然的俊脸,耳朵蓦然一红。 “知、知道了……” 软弱的声音带着一腔委屈。 付野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里那股快熄灭的火又死灰复燃了起来。 “也不准乱看我。” 云稚乖乖低头,不再看他,只将头埋进胸口,嗯嗯地点了点。 他这副样子,哪有真听话的感觉,分明更像是又要阳奉阴违。 付野心里头窝着火,故意挑刺:“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云稚乖乖:“有人在的时候不要跟你有互动,做事情前需要跟你汇报。” 说完,云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付野。 付野被他看得浑身不畅快,冷着脸将人带到卫生间门口,决定还是要再提醒一下,说更明白一点。 “我管你,不是给你机会,你也别妄想,以后更不必再做这种事,我决不可能碰你,知道了吗?” 云稚低着脑袋又点了点,“嗯”了一声,看不到脸上什么表情。 付野猜他大抵是要难过死了。 毕竟没有数据人能够忍受主人如此的冷落。 交代完,付野自觉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不再搭理云稚。 云稚也垂着头,低落的发梢遮住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 图书馆这边并没有无障碍卫生间,云稚有携带折叠拐杖,他的双腿借助拐杖撑扶是可以短暂站立的。 将折成四段的拐杖支开,云稚另一只手扶着墙壁,缓慢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因为腿部真的用不上什么力气,他站得并不直,腰部微微弯曲借着力。 这是付野第一次见到云稚站起来。 没什么意外,很矮。 直起腰估计也到不了自己下巴,瘦瘦的一小只,薄款上衣由于他弯腰的动作勾勒出脊背与窄腰,付野横了眼,知道自己一只手就能轻松把人握起来。 大概是之前的话说得太伤人了,云稚有些艰难地挪着步子,没有开口让他帮忙。 关上门,云稚面上绷紧的表情瞬间散了架,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闷声耸着肩膀笑了好半天,直把自己笑得喘不上气了才停下。 这半天功夫,情绪大起大落,跟过山车似的,还以为要露馅,没想到峰回路转。 想到付野一本正经说自己勾引他的画面,云稚就忍不住想笑。 这下他可算是认同傅从心对付野strong哥的称呼了。 不行不行,一笑起来头更晕乎了,云稚憋住。 先在镜子前面认认真真将自己双手和脸都搓洗了一遍,洗着洗着,又忍不住笑了。 咳咳,真不能再笑了。 脑子里翻了翻臭男人拿他那件穿了两天没换洗的衣服差点塞自己嘴里的事情,笑容果然扭曲变形。 调整好情绪,更加用力地搓到半张脸都泛了红。 又一捧凉水泼到脸上,抬起头,一阵天旋地转,云稚差点摔倒。 不是第一次生病了,这种感觉还算熟悉,他预感可能有点不太好,赶紧拄着拐杖去上厕所。 不上还好,一解决完,云稚觉得自己虚得厉害,几乎便要晕过去。 强撑着又去洗了下手,云稚觉得真的不行了,试图喊付野进来:“付……付野……” 付野耳朵灵敏,马上听见了门内的动静。 酥软又虚浮的喊声,叫得人想不往那方面想都难。 “啧。” 付野有些不满。 以往这小数据人一向还算听话,怎么今天刚警告完,就又开始了? 门内喊声不间断,大有一幅自己不过去他就一直喊的趋势。 付野被他喊得心浮气躁,面无表情推开门想要干脆收拾他一顿—— 一具柔弱无骨的身子忽地跌进怀里,付野身体出于本能下意识一抱,猝然搂住满怀白雪。 像拢了一团云似的,哪哪都是软的。 他半跌过来,付野手臂都未曾抬高,只在腹部便搂住了那截纤细的腰肢,温软的身躯抵着小幅,满手柔腻烫人,付野理智稍一回笼,差点便要松手将人甩飞出去。 “去医院……” 云稚将手机往他身上一拍,伏在他胸口往上看了眼他紧抿的薄唇与凌厉的下颌骨,晕过去之前只来得及想: 这狗东西,好歹接得还算准。 8、出血 医院,浅蓝色窗帘半掀,正午刺目的光线将病房照得过分安静。 沉稳的呼吸伴随着轻微的起伏,房间内静悄悄的,听不见其它响动。 付野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双臂撑在腿上。 他对数据人的了解不算多,只是知道些大概。 一般来说他们外表跟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具备日常生理活动,会不会像人一样生病这点付野也不清楚。 数据人并不是□□,内部由数据构成,基本生理活动由底层逻辑链条供应运转,按理说也应当具备生病的条件。 但他们没有血液和内部器官,生病也应该只是表象才对。 付野目光缓缓落到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睛轻阖着,仅仅只是沉睡,就仿佛抽走了这具身体全部的生机。 很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付野看着这张脸,先前那种怎么看怎么刺眼的感觉怪异感觉尽数消散了。 这张丧失鲜活力的脸庞不再与其它人有任何区别,成了一张普通的、符合世俗审美标准的、十八岁人类男性的脸。 付野抬手,掐住云稚的脸,轻声:“起来。” 云稚陷在深度睡眠中,眼下有一点睡眠不足的乌青,被捏着脸颊似有所感,睡梦中动了动,却没有醒。 付野松开手,直起身子看向窗外,漆黑双眸淹没着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付野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开口:“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敢往我怀里扑,我会直接把你丢出去摔成两段。” 说完,付野皱了皱眉心,一数算起这个,顿时哗啦啦翻开了无数旧账。 其中尤为重要的,就是这没皮没脸的小数据人竟然敢擅自偷亲自己的手。 付野毫不客气地再次上手掐住云稚的脸颊往外扯,将这张宁静安详的脸蛋拉扯变形,面无表情训斥:“不知羞耻。” 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傅从心一推门,看到的就是云稚病恹恹躺床上不省人事,付野还趁他生病欺负他。 “你干嘛掐他?!” 付野瞥了眼来人,接着就松开了云稚的脸。 傅从心立刻上前阻隔到两人之间,满脸都是提防。 云稚本来就被扯得将醒未醒,这会儿听见动静,眼睫轻轻颤动,缓慢地睁开了眼。 这一下又像是没有彻底清醒,浓密的睫毛掠动,合上再睁开,光影射入,眸中轻盈的亮点如明星照亮了漆黑夜幕。 “嗯?” 云稚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记忆回笼,声音还带着一丝困顿,喑哑道:“你们这是干嘛?” 傅从心看他醒了,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好,温声询问:“小云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云稚本来就瘦,套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往病床上一躺,显得整个小身板就好似只有薄薄一片,干涩的嘴唇还泛着苍白的病态,只有那双溜圆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好多了呀。” 付野站在稍靠后一点的位置上,默不作声看着他朝别人笑。 熟悉的碍眼感更胜从前,甚至多了一丝说不明的烦躁感。 好像从他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这具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身体就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灰白一片的镜头内钻出一株绿芽,昂扬向上,破土而生。 “幸亏我给医院这边留了电话,不然都不知道你进医院了。”傅从心气恼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根本拿他没办法,“你早上是不是没吃药,又拿我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云稚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傅从心按铃叫了医生,又往付野的方向撇了撇头,问云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稚先看了付野一眼,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付野手上戴上了手套。 “……” 心头略动,云稚微弱做出调整,再开口便没有面对傅从心时那么随意,眼神几不可察地带上了小心。 “我在图书馆身体不舒服,刚好遇到了付同学,他好心送我来了医院。” 傅从心脱口而出:“他还去图书馆?” “……” 咳。 淡淡的尴尬在三人之间酝酿,云稚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眼。 傅从心这话说出口之后也意识到有点不太好,又不是多熟的关系,付野再怎么逃课不学习,也不能当着面这样说。 “哈哈,那个,不好意思啊。” 含糊地道了个歉,傅从心赶忙转移话题,“多亏了你送小云来医院,太感谢了!” 付野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搭理他。 傅从心碰了一鼻子灰,总归是他先嘴贱了,没好意思发脾气,只讪讪收回了手。 这么一打岔,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再追究付野去不去图书馆的事情。 一群医生进来病房,围着床站了一圈,先简单测了个体温,又观察了一下,对着单子叮嘱几句。 云稚抽空偷偷看了付野一眼,点漆如墨的眼睛亮晶晶夹着笑意与讨好,明晃晃的在问自己这样表现行不行。 ——之前付野说了,不许他在人前有多余接触。 付野不置可否地别开了脸。 又来了…… 烦。 这家医院离京大最近,云稚之前手术住院一直都是在这边,来的医生里也有他的主治医师,只不过站在最边上,只给云稚看了看输液瓶。 最中间的老头年纪有些大,挑了云稚病例里的几页,开口却是对着付野问的:“腿部神经损伤的恢复程度还算可以,有二次手术计划的话,可以保持长期定点观察,您看是不是稍后安排个更详细一点的全面检查?” 当初云稚因概率过低放弃的二次手术,这件事傅从心是知道的,每每听到这方面的内容,他都感觉自己心疼到跟针扎似的。 云稚对这方面的话题自然更加关注,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书里男主请专业团队给自己治腿的内容。 这也是他最大的目标。 这时候就再怎么也难以抑制住强烈的渴望,紧屏呼吸看向付野。 付野却摆摆手,病例都未曾过眼,“不必。” 数据人的情况都是设定好的,怎么可能治好。 闻言,云稚眼神难掩失望地闪烁了一下。 即使知道以两人现在的关系确实还远远到不了这一步,书里也是恋爱后才有的待遇,云稚这会儿还是难以控制地有点小失落。 果然捡钱也是很辛苦的。 弯腰、伸手、捡起来、放进口袋,步骤缺一不可…… 要是钱能自己飞进口袋就好了。 云稚没由来想起自己做过的那场美梦,又突然笑了,眨眼就自我调节好了情绪,再抬头又是一脸高高兴兴的样子。 医生走后,傅从心拉过椅子在云稚旁边坐下,打开自己带来的粥,挤走付野,理所应当道:“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你忙的话可以先走了。” 付野冷漠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深不见底的眸子渗透着丝丝寒气。 傅从心打了个哆嗦,害怕是有,但更多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看、看什么看!小云生病一直都是我照顾的,没人能比我把他照顾得更好。” 神经。 付野面无表情走了。 傅从心立刻像打了胜仗,得意洋洋的尾巴翘上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付野,傅从心总有种这人会把云稚从他身边抢走的危机感。 回头再三确认人走了,房门也关上,傅从心赶紧跟云稚打小报告:“宝宝我跟你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掐你你知道吗!” 背地里耍手段算什么本事,有种当面来,傅从心想,他们二对一,人数上占优势,还能怕他不成? 不等下…… 就付野那体型,别说一打二,某些时候傅从心觉得他有种一打二十都会完胜的既视感。 还是算了吧……傅从心默默撤回一条未出口的豪言壮志。 云稚哪里敢跟他谈付野,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知道他每天早起上课后自己跟付野在宿舍里勾勾搭搭。 “给我带的什么粥呀!”云稚话题一转,傅从心也不想承认自己打不过付野的事实,就顺着被牵走了。 “皮蛋瘦肉粥,特意买的你最喜欢的那家。”傅从心仔细拆开盒子,用小勺搅拌着将粥吹凉。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一如多年前的云稚给他做的一样。 傅从心小时候是个胖子,他爸妈常年在外做生意,把他留在爷爷奶奶家,他自己又老实,好欺负得很,卞家河那一片的小孩子都爱耍他玩。 云稚与傅从心的缘分起于一场英雄救美。 当时在他们那儿,云稚打小就是出了名的不能惹,学习好长得好倒在其次,主要是心眼多,逮谁咬谁,最能横的那几个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云稚有段时间爱逞威风,喜欢救弱扶贫的成就感,某天放学顺手救下了被欺负的傅从心。 傅从心只是软弱,脑子却不傻,知道有云稚在就不会被欺负,所以经常偷偷跟在云稚身边。 那会儿傅从心家里已经小有财富,零花钱比村里其它孩子都多,他跟着云稚,一旦发现云稚有喜欢的东西,就都给他买下来,没几次就成功依仗金钱的魅力混成了云稚身边光明正大的跟班。 傅从心小时候胖归胖,跟强壮却不沾边,一到冬天隔三岔五就进医院,比云稚还虚。 云稚经常搬着小板凳陪他在村子里的医务室打针。 往往就是傅从心窝在被子里僵着胳膊啪嗒啪嗒掉眼泪,云稚趴在床边认认真真写作业。 等他写完,开始到处活力四射摸摸碰碰,还会抓着傅从心的点滴瓶玩。 傅从心……就吓得哭不出来了。 晚一点的时候,云稚会嘴甜地哄着医生姐姐蹭晚饭,要来一碗热热的白米粥,两个人一起分着喝。 如今,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胖子长大了,长得比云稚更高更壮,躺在病床上需要被照顾的人也换成了云稚…… 另一边,电梯数字缓慢跃动。 付野刚下到一楼,出电梯迎面被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拦住。 “哎哎等下!付野,是我是我,嘿嘿你也是来看小云的吧!” 付野平时一贯散漫,没怎么注意过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宿舍另一名室友。 富贵嘿嘿笑了两声,勉强扬了扬手里大包小包满满的东西,说:“我还给小云买了他喜欢吃的水果切,马上就到门口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见付野不吭声,富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嫌麻烦,连忙一口气嘀哩咕噜解释说:“我实在是拿不过来了,我妈刚来看过我,这都是她给我带的家乡土特产,我正好顺路过来的,一块儿分点给小云,也有你的啊。” 付野对什么土特产没兴趣,正打算直接走,又听见富贵劈里啪啦还在说着:“小云昨天还跟我说你来着……” 脚步一顿,付野瞥了下眼,“他说什么?” “啊?” 富贵嘴皮子利索,都说过这一块去了,没想到他冷不丁发问。 但见他肯跟自己说话,也有点激动,倒豆子一样回来解释:“就是那天在餐厅吃饭,听见有人说你高冷,小云跟我说你人很好的。” 也是云稚那天这么说,富贵今天才敢壮着胆子跟付野打招呼。 他一直觉得付野这人怪吓人的,怕他瞧不起自己。 富贵来自偏远山区,踩着最低分数线和少数民族一类的加分才进来京大,平时存在感很低,自觉跟富二代们有壁,宿舍里也只会跟云稚说说闲聊的话。 付野淡淡:“还有吗?” 富贵其实很怕尴尬,付野不吭声他才硬着头皮乱说一气假装自己很e的。 这会儿付野肯搭话了,富贵自然是极力给云稚说好话:“我问他有没有跟你有过接触,小云说接触不是很多,但他挺喜欢你的。” 原话是:“没什么接触,但也不讨厌”。 反正意思差不多嘛,富贵觉得没啥区别,话肯定都是要往好了说的。 付野闻言眼眸一变。 他改变主意,帮忙拎了那盒水果切,又原路折返回去,耳边一直都是那句“他喜欢你”在反复回荡…… 这小数据人,竟然还背着自己到处散播绯闻。 分明是今天自己一时不察让他借机亲到手心才有的接触,之前哪里有过? 真是一刻也不能让人省心。 付野要回去给他个教训。 想着别到时候外人都传着说自己要跟他结婚了自己都不知道呢。 重新回到顶层,这边全是高档单人间,非富即贵,走廊间异常安静,付野径直走到云稚的病房门口。 医生刚好要过来拔针,见到付野连忙后退到一旁,让他先进。 云稚看到付野回来,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识趣地看到付野手里拎着东西,没问他怎么又回来了这种话。 等着最后一点药水输完,医生虽然多年不给人打针,拔针手法却依旧熟练,快速拔下针头,按压住出血口。 云稚接手过去自己按着,乖乖坐在床上。 之前打针的时候付野没看,这会儿深邃的目光直直紧盯着他的手背…… 傅从心送医生出去,打算顺便问一下之前提到的定期检查的事情。 富贵走完关怀流程,忙活着拆了一堆家乡特产,跑进厨房给云稚洗大枣吃。 病床前就只剩了云稚与付野两个人。 云稚这才抬起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相顾无言,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缠绕在两人之间,营造出独有的氛围感。 付野走到云稚跟前,戴着手套的手伸出,拉住他打针的那只手。 抬到眼前,撕开医用胶贴。 云稚眨了下眼,乖乖给他握着手,半点没乱动。 鲜红的血珠从针眼冒出…… 血迹晕染开,付野瞳孔狠狠一缩,再度掀起眼帘看向云稚的神情就彻底变了。 会流血。 ……他不是数据人。 9、下课 既然是活生生的人,那就只能是一种情况了。 系统说送了一个礼物,还明确指出这个礼物是与自己一直单身有关的。 回来的时间点也是系统挑选的,又那么巧,自己身中春|药,然后这人出现。 系统受自己压迫多年,怂得很,送个小玩意儿来膈应一下自己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反抗了,付野确信它没胆子在这方面做多余的安排。 所以眼前这个人,肯定是那个礼物没有错。 ……只不过不是数据人罢了。 依照自己对各种规则以及系统的了解,多半是系统找上他,然后用数据条变点钱什么的当作报酬。 但付野清楚得很,他对自己绝不可能只想要钱这么简单。 他那动不动就恨不得把眼珠子粘自己身上的目光非常不清白,就差把“别有所图”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更何况做礼物这种事,挑人也不是随便挑的。 付野拇指压着出血口将医用胶贴抿平,放开云稚的手,问句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你喜欢我?” 云稚还以为他要干什么,被冷不丁问得耳朵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才点了下头,一脸羞涩,脸蛋红彤彤,很小声回答:“……嗯。” 很好,这下付野什么都明白了。 系统并不能干扰正常运转的世界中自然人的行为,只有足够强烈的脑电波动才能跨越维度与系统建立连接。 换言之—— 他是爱自己爱得不行了,才能被系统提供机会送到自己面前的。 付野蹙眉。 真是麻烦…… “你天生就是同性恋?” 知道他不是数据人,付野也没有太多变化,一如既往地冷着脸,“知道我不是吗?” 付野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他从来都十分坚定自己是纯粹的无性恋主义者,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任何人。 喜欢这种东西,想想就让人恶心得受不了。 云稚听到他的话还反应了两秒,眼珠像卡顿的机械缓冲了半天。 他在说什么啊??? 这会儿他又不是同性恋了? 嘴硬的吧…… 他不是男主吗?不是小时候被自己救过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吗? 而且谁家异性恋管自己室友洗澡上厕所穿衣服呀,不让管还要生气。 云稚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有点转不过来了。 一开始傅从心确实说过付野讨厌同性恋的话,但云稚从接触他到现在,半点没看出他哪里有直男的样子,因此只当是讹传,没当真过。 云稚张了张嘴,抬起头来愣愣地点了下,样子有些呆呆的,像是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眼睛蓦然红了一圈,小声嗫喏:“你是……你是不喜欢我吗?” 付野冷酷:“不。” “哦……” 云稚大松一口气。 吓死,不是不是喜欢就好。 “那、那我知道了。” 他是喜欢自己的直男。 见他还算识相,付野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总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舒畅。 但现下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了他,付野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无需再多费口舌。 刚好富贵端着一大盘洗干净的枣子出来,有了外人在,付野半秒钟都不想多留,干脆就直接走了。 “哎,我还特意多洗了呢,付野他怎么走了。” 富贵将盘子放云稚手边,知道他爱干净,“我洗了三遍,保准干干净净,你快尝尝!” 云稚若有所思的接过来。 他有些搞不懂付野究竟要怎么样。 明明两人好好搞着暧昧,云稚觉得离建立关系只差一层窗户纸了,结果付野这会儿突然说他自己不是同性恋。 不是同性恋…… 还没有不喜欢他…… 死深柜。 云稚愤愤咬了一口手里的大枣,无语得很。 明明是男主一直在惦记自己,都临门一脚了又不知道抽哪门子风要当直男去,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谈上恋爱。 要知道书里可是他追的自己,求着自己跟他谈一谈试一试的好吧! 云稚生了半分钟的气,躺在付野给他开的豪华大病房里吹着空调,勉强原谅他了。 反正知道他喜欢自己就够了,这会儿估计只是嘴硬,拉不下面子,或者是想让自己追追他。 啧。 可惜这事儿不方便拿到明面上来,不然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劲,直接开启墙纸爱模式,在他耳边一个劲喊男朋友喊老公,一个月之后保准他老老实实、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当男友了。 男人都一个死样,矫情。 云稚一心二用,一边连声夸奖富贵带来的枣子又甜又好吃,一边下定决心不要跟付野多掰扯,出了院就加足火力,一周之内拿下他。 下午还有课,云稚恢复力很强,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稍微有点累累的。 本来是打算直接出院的,副院长刚好看见,硬要他再住一天,说他身体底子差,明天还有一次输液。 之前付野送他来医院的时候把钱都给付了,云稚免费享受了一次豪华单人间的待遇,很干净,想着晚上再来住一下。 他看得出待遇上的差别和那群院长对付野的态度。 跟富贵一起挤地铁回到学校时已经不早了。 云稚部分专业课是跟别的专业一起上课,他平时习惯坐第一排中间,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不好有小动作。 中间休息几分钟的时候,云稚抓紧时间发消息给付野。 【付同学。】 【付同学在不在呀?】 【付同学人呢?可怜巴巴冒头.jpg】 付野像是被他惹恼了,打字都透露着一股不耐烦:【说。】 云稚忍不住笑了一下,差点被站旁边喝水的老师听见。 【刚上完一小节课,想去上厕所,可以不可以呀?】 【萌兔跳跳探头探脑.gif】 这次云稚等了好半天,直到上课了,才收到付野发来的回复: 【你的事,不必告诉我。】 ? 今天上午在图书馆发疯嫌我上厕所不跟你汇报的人是谁? 这人,阴晴不定的。 云稚没回,兴致高昂地专心上课了。 付野没再收到回复,便当他是巴不得在等自己说这句了。 之前自己误会他是数据人才会管这些,数据人也不会觉得被主人管控是不正常的事情,但换成普通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喜欢自己喜欢到召来系统的程度,搞不好还要以为自己这是在给他机会呢。 很烦。 临近下课前,付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在平时,他的手机基本不会收到消息,退休生活比以前还要平淡,非常无聊,只需要定时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务,踩点来教室水一下大学课程。 最近一段时间,他时不时会接收一些云稚的申请。 日常事务对于在无数个世界里充当天才反派生存的付野来说,没什么负担,且过于枯燥。 付野坐在大教室中间偏前的位置,他一向来得晚,一次都没能坐上过后三排。 手机一震就知道是谁了。 【当然要汇报的呀,我都答应你了,肯定是不可能反悔的。】 【我们提前下课啦,高兴开花.jpg】 什么叫肯定不反悔,说得好像要赖上自己了一样。 不等付野反应过来,又蹦出一条。 【求求你了,天底下最好的付同学,你最好了,请你允许我去一下厕所吧。】 【两朵小花花.jpg】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付野咬牙,眸底含怒,面上止不住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这人简直是……不知羞耻! 分明就是故意在上课的时候给自己发这样的消息。 付野眼眸死死盯着他那些胡言乱语,回了一句【随你】,就烦躁地扣上了手机,任凭他后面再发什么消息,付野都没再看一眼。 下了课,付野坐在位子上等到人都走光了才不紧不慢往外走,他很烦下课点人挤人。 “付同学?” 云稚从后门口探出一颗头,小声呼唤着他。 今天也是碰巧,他们的课刚好在一栋楼里,云稚提前下课绕路从c区转到了a区这边,躲在外面等傅从心和富贵都走了,才进来找付野。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了付野一个人,微弱的呼叫声牵扯着神经,轻轻柔柔,没什么攻击性,却立刻让付野皱起了眉。 付野阴沉着脸看过去。 云稚牢牢记着不许对着他笑的命令,手里举着书本挡着半张脸,露出的眼睛笑得弯弯,点点星光闪烁,头顶卷曲的发丝俏皮地随着他摇晃的动作跳了跳。 “做什么。” 付野走了过来,站在云稚面前不远处,没靠近,从口袋摸出手套戴上了。 “下课了呀。” 云稚眼眸含笑,半张脸挡在书本后显得更加稚嫩,“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付野不饿,也不想跟他一起。 “不去。” “我以为你答应我了,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云稚好难过,低下头两根手指绕来绕去,小小声:“图片看着真的很好吃,你不想尝尝吗,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嘛。” 付野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脊梁骨蹿上了后脑,他忍了忍,攥拳沉声:“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是不是没有看手机。” 云稚两只大眼睛都写着无辜弱小又可怜,连声安抚他的情绪,好像生怕自己惹人讨厌了似的,“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你不想去就算了嘛。” 付野掏出手机看了眼,满屏都是消息。 【这家店好像是新开的哎,离得有点远,那边人也少,你想不想去尝一尝呀,看着好好吃的哦。】 【图片.jpg】 【图片.jpg】 【可以嘛付同学,我一个人出门真的很不方便,我还想顺路去看一下新手机。】 【不回复是默认吗?】 【付野同学……】 【我来找你啦,蹦蹦跳跳.jpg】 付野额头青筋直跳,“我没有同意。” “那好吧……” 云稚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唇,但也没有太扫兴,依旧很有活力地说个不停,自己找借口把自己哄好:“可能这家不符合你的口味,我下次再看到好吃的店再喊你一起好了。” 付野快步往外走。 “那你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呢?我跟你吃一样的。”云稚跟上付野的步伐,看着他高大冷酷的背影略显烦躁,眼角弯弯,一瞬间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只是声音依旧柔弱,清澈但不扰人,温声细语的调子从后面紧紧缠上来:“我们要去吃餐厅吗?餐厅人好多的,不过我排的队会快一点,大家普遍不会当众乱丢良心……” 一路走到教学楼门口,付野只觉得耳朵痛,又走了两步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停了下来。 云稚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他身上,“怎么了……付野同学?” “聒噪。” 付野冷冷甩来一个刀眼,毫不客气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之前分明不这样。 早知道中午在医院,就不跟他挑明了。 付野第一次体验到有些名为后悔的情绪。 自从直截了当说了不喜欢他,这人就变得越发没皮没脸了起来,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半点不似之前安静乖巧的模样。 偏偏他这样,付野一时半会儿倒是拿他没办法了。 之前因为职业原因,付野对于生命的敬畏程度过低,虽然在他自己看来不算什么,但也知道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因此在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采用过度血腥的手段,也不会因心情好坏随意杀人。 更何况,世界规则对于系统的限制很大,系统能在最后送东西,是因为快穿部门员工退休时都可以有一份额外的礼物。 眼前这个,即使不是数据人,那也是自己应得的东西,总归还是自己的。 尽管他很烦人,笑起来很碍眼,现在不笑也碍眼了,动不动就要勾引自己,不分场合,尤其喜欢野外和被别人看,还不会走路…… 付野:“我不喜欢吵闹的。” 闻言,云稚双眼一亮:“我不说话的话,你就要喜欢我了吗?” “……” 怎么可能。 付野真是受不了他,怎么会有人天天把喜不喜这种事挂嘴边。 面上隐隐发烫,付野没好气地想,这人就是这么不知羞耻,张口闭口喜欢来喜欢去的。 付野咬牙切齿:“绝、不、可、能。” 云稚圆眼一转,眸光落到他泛红的耳垂上,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狡黠,笑意里反倒透出几分真诚,几乎要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哦……这样呀。” 云稚手动压了压嘴角,盈盈双眸含笑,仰头脆生生道:“那我还是多说点好了,我喜欢你呀,就想跟你多说话嘛!” 付野耳根红透,瞬间攥紧了拳头。 10、医院 到底没敢把人彻底惹恼,云稚见好就收。 “对、对不起……”他怯懦地缩了缩脖子,眼巴巴望着付野,“我不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付野从未答应要跟他一起吃饭,他这话听起来,反倒是大有一副付野只要说一句不同意,就要没完没了继续往下说个不停的无赖样。 一股被玩弄的感觉时刻笼罩在头顶,付野攥拳,面色隐忍,只觉得他没羞没臊到了极点,分明就是故意耍自己,说这样的话,想看自己出丑。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付野如今对他的容忍度是比刚开始好了很多,但也不是无底线,这会儿他只觉得,这人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掐断他的脖子。 该死的系统,这算什么礼物,麻烦还差不多。 还不如送个死物,省得一天到晚说这些没边际的话。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云稚可怜兮兮地在付野面前低下头,他今天穿的上衣领口有些大,低头时露出脖颈后延伸向下的一大片肌肤,粉妆玉砌,肤如凝脂。 “对不起嘛,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想跟你一起吃饭了……” “闭上嘴。” 付野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片白润,利刃般凝眸严密锁锢,如有实质的注视像是要狠狠从上面刮下一层皮肉来,声音僵冷,实在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吃饭可以,不准跟我说话。” 云稚察觉到付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吓人,但没有感觉他有多么生气。 凡事都要讲究适度,云稚赶紧卖乖闭上嘴,重重点了两下头,老老实实不再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付野的情绪感知非常灵敏,尽管付野大多时候都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冷言冷语,但云稚就是可以判断出他是否是真的不高兴。 这种灵敏的感知程度远远超越了其他人。 两人抵达那家餐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确实地点比较偏僻,店内装修偏森系,只有几个人在店里。 云稚之前转发宣传抢到了半价优惠券,他喜欢尝一尝各种店铺,吃一些没吃过的东西,只不过没有太多钱,很多时候太贵的就只能看看图片,过一下眼瘾,欺骗肚子食物已经进去了。 点好餐,云稚将桌子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这才双手托腮,目光炯炯地看着付野。 他手背还有打针留下的痕迹,撕掉胶贴后露出了大片青紫,是没有及时按压针孔导致的。 付野这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半点良心谴责,反而被他看得直皱眉,隐忍了一路的恼火不再克制,故意用着恶毒的话语贬斥:“你只能请我吃得起这种东西吗?什么劣质食物,也配端到我面前来。” “啊?” 云稚把手机点餐页面推到付野面前,弱弱:“我没有请你呀,饭钱我们aa……可以吗。” “……” 付野真是要气笑了。 他觉得自己全然低估了这人厚脸皮的程度,但凡换个知道羞耻心为何物的正常人来,此刻都该被自己这把人自尊心往地上碾的行为刺激到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偏偏这是个……毫无廉耻的家伙! 付野咬着后槽牙当场给他转了饭钱,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一分都没多给。 之前是以为他是自己的数据人才会给他花钱,现在知道不是了,自然要将一切都掰回正轨。 哪有被追求者给追求者花钱的,他从此以后一分钱都不会再给这人。 云稚收到转账,毫无半点犹豫地点了收款,又小声解释说:“你还有早餐钱在我这里呢,不用专门转的。” 而且怎么还这么见外呢,有零有整的,一点都没有之前霸道少爷爱上我的帅气感了。 这多下头啊…… 菜陆续上齐,云稚没有等东西上全再开动的习惯,眼瞅着自己点的招牌意面红红绿绿,卖相十分好看。 他肯定是不会因为别人说几十块钱的食物低劣就在心中降低期待,更不会因为别人说这个怎么不好就随意听从。 世间万物,只有真正亲自品尝到了,才有资格去判断好还是不好。 或许是他从小在小乡村长大,未曾见过的东西太多,拥有的又太少,所以云稚其实很少会觉得一样东西真的不好。 这样想着,云稚卷起意面,大口一吞。 呕! 怎么能这么难吃! 艰难地咽下去,又尝了两口别的…… 好了,饱了。 隔壁桌是一对情侣,女生坐在男生腿上,腻腻歪歪,两人用着一双筷子互相喂来喂去。 云稚先注意到的是他们的筷子,从女生嘴里换到男生嘴里,口水都混杂到了一起,看得人浑身难受。 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们一脸甜蜜幸福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味蕾,吃不出这玩意儿有多难吃一样。 同样没有味蕾的付野面无表情顺着云稚的视线看了过去,又面无表情地收回来继续吃,顺便很没礼貌的点评。 “恶心。” 听见他说话,云稚转回目光,手指抵着盘子一点点往付野那边推,“也没有很恶心吧。” 付野冷哂:“痴心妄想。” 桌上有手绘的格纹线条,云稚将盘子的边缘推到刚好踩线,跟另一边的盘子对齐站好,被他训斥后脸颊有些红,“可是钱都付了,总要多吃一点吧。” 付野脸色一阵怪异。 什么叫总要多吃一点,难不成这饭只能坐腿上喂着吃才能吃完么。 即便是统统倒掉不吃了,谁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云稚眼瞧着他又不高兴了,真是没办法,还不至于让他吃个饭也心情不畅,只好喝口果汁压了压反胃感,拿起筷子想着要不自己也努力多吃点。 “那好吧,让我来……” “住手!” 付野皱着眉,目光一动不动锁着云稚握住筷子的右手,压抑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我自己吃。” 云稚愣了一下,欢喜的心情立马溢上脸庞,简直受宠若惊。 “好……好呀……” 一时间,云稚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行为实在是双标,见不得浪费又嫌弃难吃,就让付野吃,真是有点欺负人。 付野静静吃着饭,云稚安心坐在一旁有点幸福地看着他。 要不是怕崩人设,云稚都要忍不住问问他,你就是这样当直男的吗? 并不是第一次欣赏付野吃饭了,云稚总觉得他有着自己看不透的很多面。 他这人吧,朴素得根本不像是个富家少爷。 嘴上故意打击自己说什么垃圾餐厅,其实根本不会嫌弃便宜的餐厅不够档次,平时也不会因为饭菜不好吃就挑三拣四,生活里更从未见过任何骄奢淫逸的浪费,甚至连傅从心都比他富二代得多。 或许是男主独有的神秘气息吧,云稚觉得他有时候很独,像一座历经数载的废弃院落,布满枯叶与杂草,有时候却又觉得,他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不是没人愿意接近那座衰败的小院,而是他早已阖窗落锁,无需任何洒扫与修饰。 比较巧的是,云稚有洁癖,不会想要帮他打扫,只会装瞎。 吃完饭,云稚真心实意有些高兴,连带着看付野的死亡角度也顺眼了很多。 知道付野喜欢自己是一回事,体验到又是另一回事。 云稚的妈妈是中学老师,上学期间都没能有机会萌发一下早恋的苗头。 现在他已经成年了,可以做一些成年人都爱做的事。 比如享受一位有钱的同性|爱慕者的喜欢。 感觉还不错嘛…… “不准笑。” 付野从旁板着脸提醒。 “哦。” 云稚举着本子挡住付野那一侧的脸,不让他看到,假装自己没笑。 反正就是高兴! 从巷子里出来,临近十字路口,不远处零散几个人围堵着,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倒在地上。 道路宽敞平整,前面这条路是他们回学校的必经处,刚好云稚也还不想这么快结束二人行。 “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付野同学,我们过去看看吧。” 走近了才看清,一名四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倒在地上,半边身子抽搐着,脸部由于呼吸不畅憋出青紫色,左手落在胸口的衣袋上方,药片撒了一地。 “天呐!” 云稚吓得脸色大变,立即伸手拉住付野的衣服,满脸都是害怕:“好可怕呀,怎么办,我们帮他打120吧!” 站旁边的一位大妈头发半白,听见云稚这话立马大声跟他说:“小伙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就这个路口,一模一样的位置,两年前有个人也是这么摔倒的,好心救人的那个大学生还是那边医学院的,结果被讹了好几十万,那社会新闻到现在还能搁网上搜到呢!” “可、可是……” 云稚脸色煞白,无助地抬头看着付野,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然而付野是纯粹的冷血动物,别说只是有人倒在面前不知生死,光他亲手弄死过的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面对此情此景眼睛都没抬一下。 云稚很轻地拽了一下付野衣角,“付同学,我们给他叫一下救护车可不可以?” 付野敛着眸子盯着他拉住自己衣服的手指,有点不太满意他的动作,但看他一副要吓傻了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以为他在跟自己申请:“自己决定,别问我。” “我手机没电了。” 说着,云稚快速用力按了一下侧面的开关键,屏幕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付野皱了下眉,虽然不是存心留意,但只要过他眼的东西任何细节都会记得很清楚。 点餐的时候,云稚手机右上角还显示电量有百分之四十多来着。 见他起疑,云稚小声解释:“手机不太好用了,我还想今天可以买新的呢。” 屏幕确实碎得厉害,系统和硬件也都很差劲了,黑进过他后台的付野没再多想,从口袋缓慢摸出手机。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等打开了紧急呼救页面将手机竖在云稚面前时已经思虑好了,心平气和谈起条件:“既然是求我,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云稚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惊又愕,像是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拿人命谈判的人。 付野眸光暗了暗,轻声:“也可以拒绝。” 云稚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张了张口,最终神情怔怔,哑声询问:“……那你想要什么?” 付野只是借机要挟,并没有想好具体内容。 “先欠着吧。” 心情还算松爽,付野帮忙打了120,简单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云稚不敢轻易挪动地上的人,只能尽量先疏散开过近的人群。 空气流动后那人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意识仍旧不清醒,云稚看掉落一旁的药品名称全外文,也没敢胡乱给他喂。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非常煎熬,云稚脸蛋都吓得煞白一片,像是遇到危险后下意识往亲族羽翼下躲避的小雏鸟,一步不离地跟着付野。 付野陪他等着已经很赏脸了,不可能主动跟他搭话。 云稚紧紧抓着付野的袖子,想要跟他讲讲话:“我都吓坏了,你、付野同学,你想要我做什么呢?你应该不会故意刁难我的吧?” “我会。” “……” ……真的是! 云稚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般人见死不救要么快点走开,避免良心上的谴责,要么虚情假意抱个团来两句权衡利弊的发言,再不然就算是那些围上来图流量和谈资拍视频的,起码也嘴里念叨几句宽心。 哪有人会像付野这样,直愣愣站在最前面,看他人垂死挣扎跟看路边野花野草似的不见半点情绪波动,简直是……我行我素到极点了。 看着倒是还有点酷。 但是这样的他,两年后真的能变成书里写的那个内心善良温和的男主吗? 或者其实男主救弱扶贫的真实原因是前期作恶太多? 云稚神情变了变,指尖尝试触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后不着痕迹将指腹贴上,再就是半根手指,温声细语:“救人也有你的一份,他会感激我们两个人的。” 付野吃饭时摘了手套,这会儿手背上一动一动的触碰格外挠人,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自始至终过分平静的双眼扫过地上躺倒的人:“我不需要。” 这还不够,付野神色一敛,声音如常:“别人爱死不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一边是生死未卜命悬一线,一边是付野幽如古潭般不见半分波澜的双眸。 云稚愣愣看着他,从心底里冲出一股寒意,仿佛到了此时此刻,才第一次触及到付野最真实的样子。 又这副表情…… 这样看他的眼神付野见太多了,熟悉到可以一眼望穿云稚所有的念头,毕竟曾经有数不清多少人用这样畏惧且厌恶的目光看过他。 斥责他的冷血,鄙夷他的暴戾,然后将所有一切多余的情绪收回,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轮到这个长了腿的小礼物了…… 认清自己的真面目,他下一步就该丢掉他那所谓廉价的喜欢,然后连夜逃离自己了吧。 心底的黑洞无限放大,疯狂劫掠吞噬掉能够触碰到的一切。 薄唇抿平,付野眼底温度一点点散去。 “怎么,你觉得我冷血?还是觉得我是个怪物?” 话音未落,周遭气压瞬间降低。 付野骤然发作,情绪毫无缘故地爆发。 突兀上前一步,一只手攥住云稚手腕,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脸颊将云稚整个人直接从轮椅上硬生生半拽起来。 周围人看到他毫不客气的暴行惊呼一片,跟云稚说过话的大妈急吼吼想过来拉架,被旁边大爷硬拦住,更外圈的一群人竖着手机拍摄得更起劲了。 手腕被攥得生疼,四目相对,刹那间云稚呼吸一紧。 以往付野再如何生气恼火,云稚也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不知道自己哪里误触到了他的点,此刻付野像是全然撕去了伪善的人皮,露出内里邪恶的獠牙,阴沉沉逼近,强势骇人的气场如同锁链般缠绕禁锢住云稚四肢。 云稚怔望着付野,如同陷进了那双深邃的双瞳之中,甚至全然忘了此时身处喧嚣的马路之中。 他不是第一次距离付野这么近,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付野的强势。 无论是上午在图书馆楼梯拐角处,还是开学第二天早晨在宿舍洗漱间内,每次付野爆发不容反抗的强悍力,云稚总会感到身体一阵异样,甚至不自觉想要服软。 但这次不同。 透过那双乌黑一片的眸子,一望无边,云稚仿佛看到了一片灰蒙蒙无边无际的空地,一无所有,摸不到边界,走不到尽头…… “没……” 云稚喃喃,用自己空出的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付野宽阔的手掌上,温暖的掌心传递着身体的温度,云稚看着他,重复一遍,坚定道:“没有那样想你。” 付野泛起红血丝的瞳孔骤然一缩,半晌后理智回归,泛着青筋的手臂卸掉力气,缓缓松开了云稚。 他站在云稚面前,高大的身躯遮挡着视线,沉静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思绪。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付野绕开云稚,走到地上那名男士面前,手法专业地给他做了急救措施。 云稚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黑色t恤裹着伟岸的身躯,那股独属于他的味道淡淡萦绕鼻端。 救护车很快抵达,付野简单说明情况,知道两人并非医学生后还挨了两句训。 这次刚好还是去的云稚住院那家,由于送救及时,中年男子并没有生命危险。 付野抱臂靠在墙边,云稚已经盯着他看很久了,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了付野衣摆。 “……你、你要走了吗?” 从突然变脸发作之后,付野就沉默得让人有些不安。 也许是出于对自己未来钱票的维护,也许是餐厅里他主动帮忙吃完了难吃的东西,也许是一直以来对他皮囊的欣赏,也许,也许没什么原因,总之云稚拉住了付野。 “我今晚要留下来住院,你陪我好不好。” 付野不似以往冷漠,只是语气平平,没有半点生机:“松手。” “陪陪我吧……” 云稚没再提救人的事情,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握住了付野的手,语调平和温顺,不掺杂念,浑身都充斥着令人身心安静放松的气息。 他看着付野的眼睛,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明白地表达着自己的需求:“我需要你。” 医院的走廊两端四通八达,时不时匆忙的脚步一闪而过,唯有尽头一处不曾有人过来,安安静静,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 付野动了一下。 云稚紧紧拉着他的手,被他转身就走的动作牵动身体,连带着轮椅滚动着撞到了付野腿上。 “别走。” 云稚卖弄可怜,好似离了付野就活不下去。 他表现得完全没有受付野冷血影响的样子,甚至让付野有那么一刻怀疑事情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这当然不可能。 云稚皮肤白,手腕处被用力掐过的痕迹在沉淀后变得过于刺目骇人,明晃晃提醒着付野事情的真实性。 “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害怕,打针好痛,你走掉的话,就没有人可以陪我……” 在他絮絮叨叨的话里,付野意识到,是了,自己这个长了腿的小礼物跟别人不一样。 ——他腿坏了,跑不掉。 付野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份执拗的喜欢还能坚持多久,但总归也不会一直坚持下去。 因为坚持这种品质,仿佛跟他很不搭边。 他脆弱,会无缘无故生病,发脾气训斥两句就要晕倒给自己看。 还很胆小,不敢一个人住院,宿舍突然熄灯也要找各种借口黏在自己身边。 还有一些很没用的善良和心软,以及一些多余的正义感。 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的人。 迟早还是要离开的。 付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可能根本没有感觉。 他早看淡了,不会在别人身上寄托任何指望,更无需汲取任何人的情感存活。 只是…… 付野看着云稚,脑海中闪现的是一张张短暂绚烂绽放的明艳笑脸。 真是讨厌啊,怎么可以有人过得这么高兴这么快活…… 这人还要擅自给予他的爱,再问自己索取,随后在未来的某一天随意收回。 只一想,付野就想在此刻了结了他,让他永远没有实现这一天的机会。 好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付野没有爱。 无论他索取多少遍,付野都不可能给他回应,因此也不会有损失…… 重重闭上眼睛,再睁开,生生抑制住了体内发疯滚涌的戾气。 再开口,沙哑的嗓音挤出,喉结滚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房子已经找好了,我会搬出宿舍。” 云稚猛然睁大眼睛。 付野拂开他的手,却又转而答应了今晚留下陪床的请求,淡声道:“走吧。” 11、外卖 豪华vip病房有专门的陪护间,并不需要挤在一处睡。 医护人员看到云稚回来,又给他量了一下|体温,只略高一点点。 喝了冲泡好的药,又有人送来一个泡脚桶,让云稚可以适当按摩放松一下腿部肌肉。 这些事云稚有听医嘱,每晚都坚持在做。 就是没有衣服换,他今天已经穿过的衣服坚决不能洗完澡再穿回去,但医院的病号服又不干净。 坐着轮椅溜达进值班室,十分钟后,云稚笑眯|眯出来,怀里带上了一套护士姐姐给的新病服。 病号服比较薄,过水洗干净后云稚拿吹风机吹了一会儿就已经差不多要干了,再用衣架撑开挂在通风处。 确认付野在陪护间,云稚将关机的手机重新启动,电量显示剩余32%。 他又不是无脑傻白甜圣父,装模作样骗骗男主也就算了,有风险的事儿那是肯定一点不干。 人家好心的阿姨都说那边出过事了,自己再跟个傻子似的冲上去一顿莽,那不是纯粹脑子有病么。 也就是没吃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会好这口了…… 云稚撇撇嘴,给手机充上电,再抬眸,窗外已是灯火通明。 帝都的夜晚很美,点点灯火艳压群星,身处二环住院部顶层,向下是纵横交错车水马龙,放眼是高楼耸立灯光拥堵。 云稚神色如常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到付野房间。 付野也在窗户前沉默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经常这副样子,孤独里带着点丧气。 云稚盯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秒幻视一只留守家门口的大黑狗,还怪惹人可怜的。 “出去。”付野赶他。 云稚全当他在狗叫,转着轮椅凑到窗户前,“你在看什么呀?” “让你出去。” 云稚凑更近,眉眼弯弯:“你是要使用掉你的心愿券吗?” “……” 付野不说话了。 他答应一起住医院这边,是因为对付野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又不是同床共枕,一人一个房间远比宿舍条件好。 “不是心愿券,是你跟我交换的条件。”付野纠正他。 “好的哦。” 云稚从善如流,并不过分逼迫,始终游刃有余,控制在一个试探付野底线却又没真越界的范围。 这种悄无声息,一点点侵蚀边缘进而占据私人空间的行为真的太具有模糊性,哪怕付野没给过云稚什么好脸色,对他的容忍度却也毫无办法地一再放宽,甚至别人都不能做的事情云稚做了也就做了。 “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害怕的,你出来陪着我好不好,我保证不打扰你。” 云稚说地情真意切,剪水双瞳水润,映照着玻璃窗外繁华夜市的橘色光火。 付野扯了扯嘴角,情绪被他带动起来,嘲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必要。 话不太好听,可能会把他说碎掉。 自己的这个小礼物,胆子不大眼泪不少,动不动一副要吓哭出来的样子,还会对着随便什么人都心软,路边男人也敢救。 通过多年工作经验,付野对一些文学作品里常见的情景设定深恶痛绝。 别说只是倒在路边,就是躺他家门口半死不活拽他裤子求他救命,他都要毫不客气先狠踹两脚,踹死了正好。 付野跟着云稚来到外面病房沙发上坐下,开口:“我想好了,以后我的话就是命令,你要无条件服从。” 原本付野想拿这个要挟他不准再追求自己,但脸皮厚到他这种程度,很有可能会否认,说根本没有在追自己。 “那怎么行……”云稚不答应,被他无耻到了,软着声辩解:“这种大愿望套小愿望的行为违反许愿规则。” 云稚转到付野正前方看着他,语调慢慢地跟他说话,很认真:“你想呀,你已经单方面完成了约定,那位先生也得到了救援,现在是否履行约定全凭我的契约精神对不对?” “我肯定是个守约的人,付野同学你知道我的,可你要是这样,我心里也不大乐意,一两次还可以乖乖听话,时间长了肯定要不了了之,我失信是小,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可就不好了呀。” 句句在理。 付野眼眸半阖,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去。 反正云稚不可能为别人倒贴。 “你不如就再留着这次机会看看,说不定以后有更想用的地方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 付野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现在闭上嘴,不然我就许这个了。” “……” 可恶啊。 云稚哑声,有种笨比对手狂吞三瓶聪明药把自己反坑掉了的感觉。 闭嘴就闭嘴。 病房内的光不算亮,窗帘大敞,室外一片灯火通明。 一分一秒时间流逝。 云稚闷头给傅从心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宿舍,又竭尽全力劝阻住了对方要过来的念头。 傅从心顺便告诉云稚,他们之前一起救的那只叫瘸腿小狗今天过世了,医院里的人可以帮忙处理,问云稚还要不要去看看。 那只瘸腿小狗已经生病很久了,有这样一天是迟早的事…… 云稚就不去了。 付野靠坐在不远处,不知道他从哪里喊的人来给他送笔记本,时不时敲几下键盘。 游戏瘾还挺大。 云稚已经见过付野好几次在宿舍敲电脑了,基本每天都会使用。 他用的是轻薄本,云稚就只当他在玩4399小游戏。 毕竟这时候的男主还是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是等到两年后经历家庭变故才开始被迫成长的。 云稚不喜欢不上进的人。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不再去看付野打游戏的身影,云稚努力回忆了一下他生气又有力量的限定皮肤,感到心脏怦怦加速,找回恋爱冲动,这才低下头认认真真看了会儿书静心。 一时间房间内落针可闻,只有纸张翻页与轻敲键盘的一点声响。 付野处理完工作就将笔记本推到了一边,他最嫌麻烦,平时只会解决一些必须他亲自做主的事情。 目光顺着沙发落到地面,再沿着一路转到病床上。 云稚正神情专注地看着书,全然忘乎外物的样子。 床头小灯的照射幅度有限,他双手捧着书本微微倾斜身子,宽松的上衣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端端正正在垫子上坐得笔直,只有脖颈弯曲着自然的弧度,在暖光下泛着边缘的薄金色。 小礼物不说话的时候还算可以,别张口闭口说什么喜欢,也别笑,就没那么招人烦,只像一株会呼吸的盆栽。 “啪嗒”一声。 云稚手里的书签掉到了地上。 他懊恼地皱了皱眉头,看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手里的书,像是在打量什么。 很快,他单手撑在一侧,弯下腰伸长手臂去够那片书签。 竭力拉长的手臂牵动整具身体,宽松的上衣随着重力作用自然下垂,一小截绷紧的窄腰露出,脊柱凹陷向下,隐约可见的腰窝半遮半掩没入裤中,勾勒出圆润的臀部曲线。 距离刚好差一点点。 指尖堪堪落在边缘,唇齿间溢出用力的难耐声。 付野别开脸,撤回之前觉得他不说话没那么招人烦的话。 转头看向窗户,玻璃干干净净,绝对清楚地映照出室内两人的身影。 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笼罩在四面八方…… 忍无可忍,付野给他把书签捡了起来。 云稚从下向上缓缓直起腰,接过书签半挡脸前,抿唇含蓄笑了一下,轻声:“谢谢你哦付同学。” 付野面容阴冷,正要走开时被云稚轻轻拉扯了一下衣角。 “又做什么?” 云稚立马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又在付野阴沉沉的目光里卡住,抿了下嘴巴才开口:“你想不想深夜即兴出游?” 话音一落,云稚肚子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付野本就不爱出门,更不用说陪他搞什么即兴出游了,简直是白日做梦。 “饿了自己点外卖。” “那怎么能一样嘛。”云稚揪着付野衣摆轻轻摇了摇,“在店里吃和打包带走差距可大了,而且出门心情也好。” 主要是今天还没能花到付野的钱,现在出门的话,自己可以勾搭勾搭他,他高兴,他再给自己花钱,自己也高兴,双赢。 中间那句付野还算认同,出门和在家差距确实很大,他就不喜欢出门吃,麻烦。 “那你就自己去,”付野冷眼睥睨,“松手。” 云稚后撤一点,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服不撒,“晚上路不好走,我一个人不敢出门。” “找别人。” “当然不行,”云稚拉着他的衣服往自己这边拽,微弹的面料被他扯出变形感,“别人怎么能跟你比,我喜欢你才想要跟你一起出门。” 又来了。 付野面上发烫,无论多少遍,他都受不了这样满嘴都是喜欢你喜欢你的。 什么胆子小,付野看他在这种事情上胆子大得很,整日里都在变着法子勾引自己。 难不成他就当真喜欢自己到了这种程度,离了自己就要不活了吗? 那岂不是还要更长久地赖着自己? 越想越烦,付野看云稚嘴唇红红的,怀疑他故意抹了口红来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直说个不停。 不然为什么别人的嘴唇都不这样,就他这样? “不准说。”付野呵斥。 云稚住了口,眼睛一转,往他泛红的耳垂上瞄了一圈,软绵绵拉长调子,委屈道:“怎么了呀,我说的是实话,你这么好,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什、什么…… 付野被他一连串不害臊的话砸的几乎要眩晕,耳朵痛,头也痛,骨头里渗出的颤栗袭遍全身。 好一会儿,他才在恼羞成怒后重重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不、知、羞、耻!” 12、气球 见他还要说,付野立刻:“闭上嘴,再说我现在就用交换条件。” “噢。” 云稚挨了莫须有的罪名,连个申辩机会都没有,还要被付野用这招反复拿捏,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来。 他不高兴,付野可算是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巴不得他这辈子都不高兴下去好了。 云稚扒拉着自己的计划表。 明天有课,今天原本是计划晚上去买手机,结果吃完饭半路救人一耽误,没去成,明天大概率也去不了。 这样今天的任务要拖延至少两天。 云稚不喜欢安排被打乱的感觉,他喜欢今日事今日毕。 就是想出去…… 云稚凑到付野面前,捏着嗓子试图跟他商量:“付同学,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呀,十分钟之内,要是对面那栋楼有任何一间格子熄灯,就算我赢了,你就陪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付野高冷:“不赌。” 云稚轻轻哼了声,撅着嘴小声嘀咕: “好吧,那我不去了,我跟你说说我是怎么喜欢你的好了……” 付野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窗外斜侧方的大楼,中间偏下的几排全亮着,上下零零散散,亮起的也占多数,然而现在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多了。 加班,在国内大城市是常态。 “换过来,我选熄灭。”付野实在是不想跟他纠缠了。 云稚无所谓地眨眨眼,语调甜甜糯糯:“好的呀。” 病房内的指针缓慢爬行,云稚像是完全不在乎结果的样子,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电动轮椅的备用电池检查无误,弯着腰穿好鞋子,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一股浓浓的上当感扑面而来。 付野直皱眉,深觉自己被耍了。 十分钟一到,云稚立刻伸长脖子:“我们出发吧!” 付野坐着没动,手指搭在手机背面点了点,语气森森:“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全部关灯。” 吹吧你。 云稚对他的老底了如指掌,有钱和有权是两码事,现在的男主就是个吃家里的二代,顶多有几个钱。 就算那栋楼真是他家的,敢让集体下班,估计回家得被他爸拿皮带抽死。 “那也超时了呀,”云稚贴心地给他递了个台阶下,没拆穿他吹的牛皮,只拉他满脸高兴催促,“走啦走啦,我们听从命运的安排,一盏灯都没熄证明老天都看好我们呢。” 付野听不得他满口胡言。 他们俩之间哪里来的缘分,还不都是系统作祟,把这人当礼物送到自己面前,日日惹自己心烦。 “你早知道不会有灯熄灭。” “……唔。” 被他戳穿,云稚也不狡辩,害羞眨眨眼。 当初生病住院到了后期,他的钱不太够,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待遇,甚至还遇到过要在走廊打吊瓶的情况。 那时候住过的综合大病房也能看见这栋楼,听说里面很多是设计狗,加班到猝死,云稚看书看累了,就对着窗户幻想未来科技腾飞,自己大变钢铁侠,拥有一双雄健的机械腿。 这样的日子没多久,云稚就对他们的关灯时间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那、那这就更说明缘分可以争取啦,”云稚壮着胆子看了付野一眼,乌溜溜的眼珠闪烁两下,小声道:“……我要多多努力才行。” 付野忍无可忍,被他不害臊的话说得面上直发烫,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唔。” 好嘛。 帝都夜生活丰富,凌晨营业的地方不少,云稚打算先忍痛买点小吃。 就算是在这边已经待了一年,还是不太能习惯这昂贵的物价,一份简约版烤冷面要25块钱,简直是离谱。 好在晚上也吃不了太多,他只打算简单垫垫肚子。 云稚走哪儿都能跟人搭上话,等待出餐的过程中,老板跟他越聊越上瘾,还特意给他多加了个鸡蛋。 一手拿着吃的,云稚见付野杵在一旁好像没有要帮自己付钱的意思,就自己付了款,另一只手伸出来摸索着想去牵付野。 付野避开,不让他碰:“我会自己走。” “人太多了。” 云稚收回手来,问:“只拉着手腕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这一天里,云稚做出这个动作的次数已经快数不清了,付野被拉住过,也避开过,但毫无疑问,次数越多就会越习惯。 付野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不管他说什么,就是冷着脸不让。 甚至又拿出那双手套戴上了。 “……” 云稚没再去碰他,直接沿着方才打听到的路线去找这边夜间会营业的手机店。 店员看到付野的脸,立马殷勤备至主动询问是否需要服务。 最贵的最新款价值五位数,云稚眼睛亮晶晶,扭头含蓄地问付野:“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付野:“随你。” 太帅啦! 嘻嘻。 云稚羞涩一笑,说就要这个,然后等店员问两人谁付款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付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 不嘻嘻。 云稚想退掉那块,比着三千的价位再选一款自己看得过眼的。 店员可能是怜爱他,也可能是云稚真的运气好,反正店员热情备至地告诉他,他今晚是幸运用户,可以打折,折后刚好三千。 幸运的云稚自己付了款。 又在心里把喜怒无常的付野拉出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生完了闷气云稚也开始思索。 之前自己只是要吃个奇趣蛋他就把超市直接横扫了,没道理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没眼力见。 难不成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 下午他确实是挺奇怪的,云稚觉得那会儿的自己好像很短暂地敲开了付野坚硬不催的外壳,触碰到了内里一团黑雾的真实。 离开手机店,云稚带着付野离开商圈一路穿街过巷。 他又陆续进了几家店,可能是坐电动轮椅不用走路的原因,精力充沛到完全不像个刚发烧晕倒进过医院的病人。 云稚从店里出来,跟付野慢吞吞走在小路上。 帝都有很多这样的旧街道,橘黄色的路灯洒下满目金光,月晕蔓延过林梢,梧桐叶淅淅作响,吹一地影影绰绰。 云稚走到一处停下,朝付野招招手。 “你来呀。” 付野落后他几步,不紧不慢走上前,示意他有话直说。 云稚手里拆开一盒仙女棒,拿打火机点燃,漂亮的烟花瞬间炸开,手一挥,夜空中瞬间满眼绚烂。 “漂亮吗?” 付野不说话。 云稚很快放完了一根,光亮消失后再度被黑夜笼罩住面庞,云稚呼了口气,像闲聊一样随意地开口说道:“我之前救过一只瘸腿的小狗叫烟花,他生病,今天走了……” 付野对这些个小猫小狗以及一切软弱不堪的东西都有着居高临下的态度。 语气敷衍:“让人抓回来。” ??? 云稚服了,好好的情绪都没了,闷声道:“黑白无常带走的!怎么,你家里阴间也有人?” “……” 付野腻烦他这些多到无用的心软,对着人不够,畜牲也要管。 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勉强说:“那祝它早日投胎。” 说完,看着黑影里隐隐约约,那颗耷拉的毛绒脑袋上落了一片小叶子,刚好遮住头顶可爱的发旋。 付野又添了句:“下辈子当人。” ?!! 多么歹毒的祝福! 云稚脑袋一下子支棱起来,叶子甩落,两只大眼珠在黑夜里都冒着炯光:“才不要!它下辈子要当一只快乐小狗,健康,幸福,自由,有钱花,有人爱……” “……” “要求还挺多,” 付野见不得他为了个畜牲跟自己这样,没大没小的,懒散讽刺道:“那你干脆列好一二三四,让阎王爷给它点清楚,不然缺漏了。” 云稚气的背着他翻白眼。 付野这人怼起人来是真的嘴毒,云稚自我劝慰,还是不要让他说话了。 一阵无言,云稚自顾自点了一根新的仙女棒。 不等付野反应过来,云稚塞他手里,“你拿着。” 付野握着那根燃烧中的小烟花,任由火光四溅,一点点走到尽头后熄灭。 云稚也没动,等他烧完了,拽着付野衣角让他蹲下。 付野不太配合,被云稚一连拽了好几下才勉强半蹲。 轮椅左右转动并不方便,云稚小心将自己挪到跟付野并排,收好燃烧完的那根,又将手里准备好的那根仙女棒递给他。 就着树影间隙的光,付野看清了那根仙女棒中间串的是一个橘子。 “我要点了哦。” 话没说完,云稚已经按下了打火机,半个呼吸不到引燃了烟花。 刹那间火树银花腾焰飞芒,灿烂的花火向四方乱炸,噼里啪啦划破夜空,映亮了两人凑近的面孔。 很快,烟花燃烧到橘子的部分,火苗一寸寸挤进去,先是一端,然后逐渐照亮了一整颗橘子,红彤彤如同高悬的灯笼,从内到外透着明亮的红。 “你看。” 云稚轻声开口,纤细的手指快速指了一下橘子下端,清莹秀澈的脸颊笑出浅浅的酒窝,晶莹剔透的双眼在猝然重新绽放的烟花中灿若星辰。 从橘子下端钻出来,仙女棒尽职尽责继续向下燃烧着剩余的部分,焰火燃烧后的烟雾在黄灿灿路灯照耀下如云兴霞蔚,朦胧虚晃着升腾。 云稚微凉的手指捧住付野手背,伴着轻柔的晚风开口,又有点扭捏:“那个,我还有话跟你说,你别不高兴了……” “今天傍晚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有些惊讶,但从没有觉得你是怪物,你肯定是有过非常不好的回忆,又没人规定我们必须见义勇为,你怎么还说到异类不异类上去了呢。” 他那时候真没这个意思,能完全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并且不受任何目光的影响,这是一件很强大的事情。 这么强,云稚……云稚激动还来不及呢。 再说他哪里好意思指责别人,他自己就蔫坏。 分手白要人家一套价值千万的房子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不说,还嫌时间晚,想提前要。 真真是坏透了。 仙女棒燃烧殆尽,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黑夜里,两人面对面,一时没有任何人出声,安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无声绞缠到一起。 烟硝味里,云稚又闻到了付野身上那股神秘的气息。 他好似很轻地笑了一下,语调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上扬感:“你是在安慰我?” “对呀,我看你从那会儿起心情就不太好,骗你出来想要哄哄你嘛。”云稚张口就来。 他的神情坦坦荡荡,抽出两根新的一起点燃,跟付野一人一根,解释说:“橘子烟花很火的,它代表冲破困阻,过往如云烟。” 面对云稚过于坦率的脸,付野微抬下巴,根本不将世俗标准放在眼里。 “我不需要。” 就算下午突然发作是有些莫名其妙又怎么样,谁管得了他,他想生气就生气,哪里用得着管原因。 也就是这小礼物爱自己爱得不行了,整这么多有的没的,拿自己当三岁小孩么。 幼稚死了。 “需不需要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云稚歪了下头,认认真真说道:“而且生命的意义在于享受,不要管那么多了,你不喜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把这一盒放完。” “享受……” 付野嗤笑,反反复复嚼着这两个字,看向云稚的目光更加深邃。 这小礼物是在拐着弯让自己享受被追、享受恋爱,进而享受他吧。 斜睨一眼,付野懒得点破他那点小心思。 想跟自己谈恋爱,下辈子都不可能。 云稚并未注意到他倨傲的目光,这一盒仙女棒是刚刚办新的电话卡时,充值后跟店员好说歹说要来的。 点燃后抓着手里摇来摇去,撞上付野的,再左右挥舞,扒拉着两根一起晃来晃去。 耀目火光中,云稚声音四散在夜色里:“好漂亮呀……” 隔着两簇烟花骤然四目相对,付野神情有一秒凝滞,随后皱眉用力一拍,差点把云稚的仙女棒撞掉。 “哎呀,你好幼稚哦。” 云稚也不生气,点了根新的,两根并到一起回来打他,企图把他的撞掉。 付野随意一躲,半点没让他沾上,淡淡道:“……比不上你。” 一盒仙女棒燃烧起来很快,云稚让付野拿着最后一根,自己将之前的橘子拆下来,垫着从烤冷面店主那里要来的卫生纸将橘子皮扒开。 中间隐约可以看见都烧黑了,感觉就很脏。 没了云稚捣乱,付野就只是握着那根烟花让它慢慢燃放到底。 云稚鼓着腮帮子使出吃奶的劲,用力把一只不太好吹的气球吹圆,开口打结拴好,橘子皮扔塑料袋里,系到气球下方。 “喏,你看,我再给你变个魔术哦。” 付野看不上这种小把戏,不理他。 云稚早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也不用他捧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记号笔,轻手轻脚在气球上写: “付野同学天天开心”。 后面还画了个爱心。 “你看。” 云稚用手墩了墩气球,刚好介于拉扯着塑料袋但并不会飘起来的状态。 “你来,”云稚把笔递给付野,让他在气球上画个笑脸。 付野不想配合,云稚硬塞,告诉他画完就回去睡觉。 两只嫩白的手轻轻捧住气球,付野潦草下笔,目光避无可避地看着十根纤细瘦长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付野有些烦躁,觉得他又在勾引自己。 勾引人的技术如此熟练,肯定是惯犯,不知道勾搭过多少男男女女练出来的。 他还对着什么东西都能心软…… 将笔扔回他怀里,付野止不住有些烦躁,将那白到发光的人从视线中驱赶出去,恶意从心底没由来滋生,迅速膨胀扩大,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随便喜欢谁你都这么费尽心机么?” ? 这什么鬼话 “你看……” 云稚恍若未闻,慢慢松开手,气球摇摇晃晃,拉动塑料袋内的橘子皮,慢悠悠向上飘了起来。 目送气球起飞成功,云稚扬起笑脸,这才不紧不慢一字一句轻声回复道:“我当然只对你这样呀。” 付野被他过于热烈张扬的笑容刺得心口骤然漏了一拍,不等他开口说点什么,前方拐角处爆发一句震惊的呼声: “卧槽!傅从心你快看,前面那特么飘的什么鬼东西!” 13、搬走 云稚眼疾手快,一秒拉住付野猛地将他拽到一旁挡住自己半边身体。 三名踉踉跄跄的酒鬼从另一侧走出来,喊话大声的那个摇摇晃晃走在前面,指着飘起来的气球直发愣:“哎?你们看……真的有鬼哎,还是个笑脸鬼!” 傅从心也喝多了,没关心什么劳什子气球,反而看到了道路一旁不远处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影。 “那个是……” 夜里看不太清楚,傅从心晃悠了两下,想往那边走。 路灯将他身影拉得很长,云稚紧张地将脸往付野身前埋了埋。 唯一还清醒着的同伴一把拽住了他,“哎呀你别过去,人家小情侣亲嘴你凑什么热闹。” 街道里安静到可以听见回音,同伴大嗓门的那句“小情侣亲嘴”持续回荡在道路中央。 短短几个字,严重戳中了付野敏感的神经,对方身躯一震,登时就要甩开云稚拉他的胳膊站直起来。 云稚连忙两手并用,牢牢扒紧付野脖子将自己挂上面,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将半边身体都紧紧依附着带了起来。 温凉滑腻的脸颊毫无阻隔触碰到颈侧部位最敏感的皮肤,付野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全然僵住。 那边傅从心还在嘟囔:“我没凑……我就想看看那个轮椅,我也要给小云买一个!” “什么轮椅不轮椅的,我不要成为别人play里的一环啊你给我回来!”同伴对残障人士的轮椅种类不太了解,满脑子只有那种两边各一个大轮子的,以为云稚坐的那个是街边艺术摆设品。 同伴生拉硬拽,好歹是把俩活爹给拖走了。 他们一走,云稚松开手臂,软绵绵的双腿无力支撑,柔弱无骨的身体顺着付野健壮结实的前躯坠落回轮椅上。 付野这才回过神似的,脸色瞬间阴沉到可怕。 他没再管云稚,大步流星往回走。 云稚脸也红了一下,眼底浮现几分笑意,一会儿才连忙跟上他的步子,细声细语解释:“我说的是真的,我只对你这样过。” 这可是比真金还真的实话。 云稚觉得付野真是没点数,他这种规格的冤大头,能遇上一个都算自家祖坟冒青烟了好嘛。 “你别走这么快,我害怕。”声音带上哭腔,云稚表现出特别怕黑生怕被丢下不管的样子。 付野没说话,步子略慢了一点点。 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了,云稚冲了个澡,将洗干净的病号服换上,又把自己的脏衣服洗好烘干挂起来。 他的床头放了一束鲜花,云稚一开始以为是护士送来的,准备上床睡觉时才看到上面有卡片,来自那名被送来急救的男士,应该是他们出门这段时间过来扑了个空。 不知道是他本人脱离危险了还是家属代劳,云稚没再多想,兴致勃勃看了会儿专业书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付野就提前离开,云稚自己留下打完了今天的点滴,还见了昨天那名男士一面。 对方文质彬彬,很有学识的样子,郑重其事向云稚表达了感谢,自我介绍说是刚回国,一直从事脑部神经领域的科研工作,还给云稚了一张名片。 姓富,全名富建华。 鉴于院长也在旁边,还与这人很熟的样子,应当是没太有碰瓷的可能性。 再三解释这件事是付野的功劳,云稚给了他付野的微信,还承诺会将花转送过去。 院长连忙拦住,劝阻了富建华要加微信感谢的行为。 办好出院手续,云稚赶在上午下课前回到宿舍,不出意外见到了后半节逃课的付野。 看见云稚进来,付野抬了下眼皮,继续吩咐电话里的人安排好事情过来给自己搬宿舍。 云稚适时出声:“你今天就要搬走了吗?” 付野抬头看着他,不咸不淡“嗯”了声,但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像是在等待着云稚说点什么。 云稚点点头,“好哦。” 并未说什么,转身放下怀里的花,收拾书包去了。 付野关注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有伤心欲绝,也没有绞尽脑汁哭闹着留下自己。 没意思。 付野还是决定搬走。 既然早就觉察到了危险和变数,远离是必然的,这礼物是个人,比数据人的不确定性要高很多。 风险付野是喜欢的,但明知道前面有坑还要毫无戒备往下跳,那是蠢货行为。 反正即使自己搬走,以这人对自己的爱慕程度,平日里也多半会自己想办法制造偶遇的。 云稚收拾好东西,顺手给宿舍打扫了一下卫生,很快就又出了门。 没过多久,云稚领着两名隔壁宿舍的同学过来,“就是这边的床位,我室友马上准备搬走了,你们看看要是有想要搬进来的明天就可以搬。” 室友付野脸色一变。 这边宿舍大多都是心理系的学生,也都认识付野,他们俩倒也很赶眼力见,没主动跟付野搭话,扫一圈后看到门边挂的宿舍成员表格发出感叹:“哇塞,你们宿舍的姓都很牛啊。” “我看看,哇……付、傅、富三个同音不说,还有云,这放小说里都是有名有姓的!” 其中一名同学跟云稚关系不错,还将手臂搭在了云稚肩膀上,“哈哈哈,我们宿舍俩张一王一刘,都是媒婆保姆路人甲的命。” 付野眼底深不可测的黑雾变得更加可怖,直勾勾盯着搭在云稚肩膀上的那根肢体。 云稚浑然未觉地与别人说着话。 直到与云稚搭肩那人被付野过于危险的视线盯得心里直发毛,摸索着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讪讪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了,明天等我俩商量好谁过来再跟你说哈。” “好啊。” 送走了人,云稚这才转过身来,若无其事问付野是下午走还是晚上。 付野脸色十分难看。 过往经验有限,跟正常人的相处又太少,他缺少可供参考的经历来弄清此刻这种感觉,可有一点毫无疑问,是云稚在用粗劣的手段故意激怒他的领地意识。 真是可笑。 “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我走?” 付野坐在椅子上,双手搁置两旁,微仰下巴,毫不留情打击着云稚作为一名求爱者卑微的内心:“我是挺想赶紧走的,至少不用再每天跟同性恋住一起。” 云稚怔住,被他的话刺痛到柔弱的心灵,嘴巴微张,双眼无辜地呆楞着。 眼神闪烁一下,像只沮丧的小动物一样微垂下脑袋,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说,下午你们不是也有课,要不你明天上午再搬吧,正好明天周末,我们宿舍还没一起吃过饭……”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逐渐没了动静。 付野没再故意说难听的话,也听懂他的意思了,只是不满的情绪始终郁结在胸腔:“多留一晚上又能改变什么?” “那、那好吧……” 云稚耷拉着头,不敢多说,怕惹他烦,将随手放桌边的花束推到付野那边,“这个是你救的那个人送来的。” 付野扫了眼鲜红的玫瑰,冷嗤一声。 “……” 相顾无言了一会儿,云稚突然丧气地低下头,闷声问:“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不高兴的情绪淹没于更浓厚的沮丧,这次是真的被付野冷硬的话语伤到了,甚至带上了几分退却。 这话问出口,云稚像是也没有准备付野给出答复,极低的呢喃着自言自语:“如果你真的……” 付野被他问到,锋利的眉头皱起,警惕直觉到后面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身体本能永远快过意识—— “斯拉”一声从椅子在地面划过的声响打断了云稚的话。 “我明天再搬。” 丢下这句,付野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 14、抱歉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稚跟傅从心和富贵说了一下付野准备搬走的事情,并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 富贵震惊更多一点,“哇,帝都租房子好贵的……” 傅从心暗戳戳高兴疯了:“你傻呀,他怎么可能租房子,肯定是附近有房产。” “啊?他家住这里吗?好厉害……”富贵羡慕极了,憧憬地点头赞叹。 傅从心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太大声,手动压着要裂到太阳穴的嘴角,阴阳怪气夹带私货,笑道:“咱有必要给他送行吗?就他那个死人脸天天拽了吧唧,搞不好根本看不上咱们给他整这一出呢。” 云稚面色如常,平静道:“他不来就算了,咱们自己吃。” 想起付野说的“同性恋”的那句话,云稚一阵无语。 搞搞清楚,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真正是同性恋的那个是狗男主你好么。 而自己只是被暗恋,顺便与一位又帅又有钱的限定男人谈一下短暂的恋爱赚个外快而已。 这能算同性恋吗? 当然不算。 富贵对聚餐有些踟蹰,“我……” 云稚了解,善解人意地眯眼笑了下,主动说:“等下咱们一起看看吃什么,别选太贵的了,我昨天刚买新手机没钱了。” 富贵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说好。 傅从心闹着要看云稚的新手机,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你之前……不是不想让他走么,你的交友计划有进展了吗?” 大家一起聚餐的提议是云稚发起的,名头却是给付野送行,这是不是说明,两人关系好歹不算差? 但好像也没见他俩有什么接触啊? 一说这个,傅从心突然想起来:“哎对了!我跟你说小云,我昨天晚上看见俩小情侣在路边亲嘴,我的天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我本来还想看看那个女生的轮椅来着,她看着跟你身形差不多,但她那个要比你的高级一点,我朋友非说不是轮椅,硬是把我拉走了……” “……” 云稚到底年纪小,脸皮也有点扛不住。 哪有搁路边亲嘴啊你个傻子…… 而且他有洁癖,以后真的跟付野谈那二十一天的时候也肯定会选择柏拉图的! “咳……付野他硬要走我怎么可能拦住,”云稚生硬转折了话题,续上前面傅从心问的话,含糊地解释说:“至于能不能有进展……就看今天了。” 反正付野铁了心要走,再拦容易暴露,还不如顺着让他走,拦得住最好,要是拦不住,以后也还是可以找机会。 在外面住很多事情更方便,宿舍停水可以去洗个澡,停电可以去学习,兼职回来太晚了也能找理由借宿什么的。 傅从心一听云稚说“今天”两个重要字眼,眼睛微妙地闪烁了一下,闭紧嘴巴假装自己没有在意。 只找借口说昨晚喝多了,上午又起来上课,现在严重睡眠不足,吃饱了饭还晕碳水,要立刻躺下补觉去了。 云稚收拾好卫生,打开书本放到一边,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自从确认了小说内容的真实性,他当时就将能记住的剧情重新过了两遍,确认没有缺漏字眼。 自己出场属于文章最开始的新手村阶段,下线也很快。 这场21天的恋爱,起于男主,也终止于男主。 性格原因,男主没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自己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他喜欢跟自己待在一起,也想让自己能生活得更好,所以才选择跟自己恋爱。 但在交往后,男主逐渐发觉对自己的感情更多属于友情和感恩。 事业上首次获得成功后,他就努力帮助自己治腿,并跟自己解释清楚,和平分手。 自己拿到房子,没多久后死于一场意外。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提前了两年的原因,此时的付野并没有像剧情里那样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自己格外有好感,甚至展开追求。 云稚拿笔在纸上画了个圆,由于心不静,成了椭的。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信奉自己主宰命运,不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的说法。 提前跟付野谈恋爱,并不仅仅是为了早点拿到房子,早早治腿,更重要的是尝试改变既定剧情的走向。 能否成功,有很大概率决定自己最终是否还会走上意外死亡的结局。 当然,尝试改变剧情的办法不止这一个,早在找上付野之前,云稚就一同做好了无法与他谈恋爱的准备。 见到付野之后,出于私心,这条路线暂未实行。 所以说,今晚能不能令付野改变主意非常重要…… 稍稍理清思路,云稚最后落笔,画出了一个十分规整的圆形,随后将纸张对齐叠好,打开手边的书,认认真真学习了起来。 付野回来的时候脸色依旧难看,他去食堂吃了顿饭,碰到三对情侣吵架,其中一对互相指责对方出轨,然后在餐厅打起来了。 一群人乌泱泱围观,烦得要死。 回宿舍楼还又遇到了那个送礼物的,不知道哪儿来的傻逼,每天蹲点,执着到跟脑子有病一样,真想砍死他。 宿舍里安安静静,只有云稚还挺直腰杆坐在桌子前看书。 付野先进洗漱间洗了把脸,一抬头就从镜子里对上了云稚小猫儿似的一双圆眼。 早听见动静了,付野并不意外,拿起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脸上的水,等着对方先开口。 云稚压低声音,神情有些奇怪,眼睛也没了往日风采,只让人觉得浑身都恹恹的。 “……你真的很讨厌同性恋吗?” 闻言付野眉头狠狠蹙了一下。 怎么还在说这件事。 自己已经让步了,答应了今晚留下,他还想怎么样。 明明是他爱自己爱得不行,话里话外的幽怨劲,反倒搞得像是自己有错一样。 付野当然不可能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永远不会有错。 “什么意思?” 云稚盯着他略显不耐烦的脸多看了两眼,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全然看不到半点往日里没皮没脸凑上来笑着说喜欢自己的烦人样子了。 但这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并没有让付野满意,反而觉得一股子无名火气在胸膛里乱窜。 明明之前看他哭会心情很好的…… 付野眉心蹙痕更深:“说话。” 狭小的洗漱间内,空气流动都仿佛变慢了。 云稚眼神略显闪烁,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来,极轻的声音带着认真:“如果我的喜欢让你觉得这么讨厌,那我以后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叫不给我添麻烦了?” 一时间,付野只觉得这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分外刺目,各种念头疯狂涌上心头。 有他跟陌生男人在自己面前勾肩搭背,有餐厅里吵个没完的出轨情侣,还有他每次看那个叫什么心的都格外不一样的眼神…… 是了。 他是人。 虽然现在口口声声喜欢自己,还因为爱念过于强大招来系统,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是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呢。 不想麻烦自己他想麻烦谁? 属于自己的东西马上就要长腿跑到别人家去了,付野心里压不住外溢的恶念,尖酸刻薄的话连番往外吐:“我以前让你滚远点怎么没见你听?哪次不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的。” 云稚瞥了眼他愠怒的脸庞,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砰砰乱跳。 “抱歉……” 云稚略垂头,表情放空,神态一片木然,双眸无神且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聚焦,低喃着说:“我没想到你宁愿搬走……以前说的那些,每日汇报什么的就到此为止,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顶着付野恨不得手撕了他的目光,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云稚迅速转身夺门而出。 ——芜湖,狗东西!命运的选择权可就交给你了! 15、离别 经过协商,晚饭地点最终确定在一家好评较多的火锅店,傅从心主动揽下了预定位置的活,云稚则去上课。 原本下午只有两节,云稚计划下课后做一些安排,方便晚上让付野意识到在外面住有很多不便利的地方。 结果临近下课前,他另一门专业课老师带的研究生发消息来问云稚要不要一起去探病,说教授下午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 云稚去年生病受了教授很多照顾,也是因为教授帮忙才没有提交休学申请,他生病云稚是肯定要过去的。 这样一耽误,也就错过了提前布置安排的机会。 确认教授身体没什么大碍,云稚从医院出来赶往吃饭的地方时他们已经先去了。 真是没缘分啊。 云稚照着地图定位一家家找过去,心里盘算着还能怎么补救一下,同时也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好在云稚心态还算乐观,他这人,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死心。 真到了最后一刻,也能琢磨一下这心怎么死比较干净整洁左右对称。 跟着服务员一路来到傅从心定好的位置,店内冷风吹拂,盆景交织着人造烟雾,云稚转过弯,脸上表情凝固住了—— 原本四人的位置变成了八人大间,七颗脑袋听见动静一同转过来看向他。 “……” 怎么这么多人?! “小云你可算来了!”傅从心坐在最里面朝云稚招招手,“快快,过来,来我这边。” 都是眼熟的同学,打了招呼,云稚被拉过去过去坐好,听傅从心解释说碰巧进门的时候遇到了,就干脆凑一桌一起吃,人多热闹。 云稚看着乌泱泱一桌子人,再看看跟他隔着桌子成斜对角距离的付野,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我们已经先点了一部分了,你再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然后帮我要个土豆片啊我刚刚忘点了。” 傅从心把平板递给云稚,神态表情非常自然,但没敢看云稚的眼睛。 云稚对他比较信任,也可能是以前笨蛋小胖子的印象过于深刻,完全没有怀疑这场偶遇是人为的可能性。 这家店离学校不算远,好评又多,吃饭的点遇到同学很正常。 而且确实都是对门和隔壁宿舍的,有几个找云稚帮忙带过饭,还有在餐厅推着他装可怜抢号插过队的。 人多了是真的吵,一桌子叽叽喳喳各说各的,好几撮人同时交流着不同的话题。 等火锅滚起来,透过层层雾气,云稚甚至连跟付野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吃完一轮,放在一旁的手机刚好震动起来,云稚看了眼归属地,借口有事去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他买了新手机后也没有扔掉旧的,两块一起带在身上,旧卡还有最后几天结束,就没有从手机里拆出来。 “你他娘的敢拉黑老子!我告诉你,你爹欠我们的钱你不还也得还,你以为你现在在外面出息了,就能不还钱了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到时候我们在你学校门口拉个横幅,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我倒要看看你这大学生的脸往哪儿搁!” 圆弧形状的玻璃窗有着木制的横条分割,云稚听着电话,本就不太好看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更差。 他给付野抛了饵,原本想借今晚的机会催化一下感情,谁知道今天这么不顺,先是有事耽误了安排,又遇到一群同学在场完全没机会发挥。 自己已经单方面跟付野做出了“决断”,真要是今晚什么都不做让他就这么走了,那之前全部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再怎么说,这方面云稚也是缺乏实践经验的,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到能怎么快准狠地留住付野。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上赶着触自己霉头。 懒得再跟他扯皮,云稚:“政府给的补偿我一分钱都没拿到,分的房子还被李二婶一家住了,你真要找人还钱也该是去找他们一家。” 玻璃浅浅映出云稚低垂的眉眼,碎发遮挡住幽暗的目光:“为什么不呢?因为李二婶强势,李二叔又是前任村长,你怂,惹不起,所以找我,我没爹没妈,没权没势,活该任人欺凌。” 每多说一个字,云稚的神情就冷漠一分。 他父母身体不好本就没攒下什么钱,家里盖房子还借了一些,谁料到赶上天灾,洪水淹了村子,新房顷毁殆尽。 灾后重建时政府有给出援助,可以自行选择要分配的房子或是一笔钱。 那时候云稚父亲为了救母亲当场死亡,母亲在医院经过多轮抢救最终仍旧没能挽留住性命。 等云稚知道这个政策的时候,已经有人代替他选好了房子,还一家人大包小包住了进去。 电话那头听他直接翻了脸,也不客气,放狠话说道:“行,那你他妈给我等着!” 挂了电话,云稚一阵沉默,半晌后微微仰起头咧嘴“噗嗤”笑了下。 真是好笑,他爹欠钱,那老不死的不去找他爹,非要找他。 他有什么办法,只好也找一下那老不死的小儿子咯。 手机搜索显示,某多多定制横幅不到五块钱,急速发货,还包邮。 云稚指尖略点几下,光速下了单。 以他爸的名义,寄到卞家河希望小学,张晨光小朋友收。 窗外的夜风吹拂而过,发丝刮着耳廓轻拂,不冷不热的温度正是适宜,外面行人如织,各自奔赴着不同的酸甜苦辣。 今晚的种种不顺都在扰乱着原定的计划,也让云稚感到厌烦。 窗边放着一小盆仙人掌,只有巴掌大小。 云稚看了几眼,发现左右的刺数量不对等,左边多了一根。 好心帮忙处理掉多余的,又看到位置上也不太对称,再纠正一下…… 在这盆仙人掌都快被薅秃了的时候,一位女店员慌里慌张制止了他这惨无人道的行为。 云稚十指已经布满了刺痛的红点,他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钻心的疼,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歉。 幸亏是一盆小小的,不然云稚怕自己一个没留神给人家揪出“傻逼”两个大字来。 女店员给仙人掌翻了个面,云稚一看满眼乱刺只觉两眼抹黑,再三道歉后灰溜溜跑掉了。 沿着走廊回去,云稚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一根根擦着,伤口处疼得他直抽气。 好歹弄干净,云稚叠好丢掉垃圾,琢磨着等下进去想办法把位置换到付野对面,再剩下的……就机行事吧。 拐角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抓着云稚轮椅后背就将他凌空拽了过去! “啊!” 云稚猝不及防,小声惊呼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落地时一抬头,看到就是付野阴沉到滴水的棺材脸。 这…… 谁又惹他了? 阵阵刺痛的手指传递到脑神经处,云稚捏了捏指腹,心头浮动,一张小脸紧张兮兮地绷着,收回视线,抿着嘴巴蚊子似的“哼”了下,倔强不吭声。 付野咬着牙,想起几分钟前饭桌上发生的事情,表情一度恨不得生吞了他似的,一字一顿质问:“去、哪、了?” 云稚默默咬唇,扭头不看他,小声顶嘴道: “……你都要走了,我、我不告诉你。” 16、结账 一段时间之前,饭桌上。 云稚前脚刚出去,傅从心后脚就招呼着人把云稚爱吃的都给他留下点。 之前来过他们宿舍看床铺的其中一人理着个寸头,位置离得傅从心也近,见状调笑道:“要不要这么贴心,等会儿再点就是了,搞地跟你俩在谈恋爱似的。” 傅从心被他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不甘示弱地怼回去:“你懂什么!我跟小云的关系跟别人怎么能一样。” 说“别人”的时候,他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坐在一旁抱臂沉默的付野一眼。 “对,”富贵含着筷子点点头,一边吃一边说:“从心哥跟小云是好朋友,打小就认识了。” “不止!” 什么好朋友,他跟小云的关系怎么能用肤浅的“好朋友”三个字囊括,傅从心一口气干掉半瓶啤的,狠狠剜了埋头狂炫和牛的富贵一眼。 “我跟小云那交情是谁都比不上的。”傅从心脸喝得有点红,说起话来句句有所针对,又带着点显摆的意味,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倒是也挺感兴趣的。 这种集体的注目感让傅从心有点飘飘然。 “他救过我的命就不说了,从小到大,小云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能考上京大,也是他的功劳,我对他多好都是应该的好吧。” 傅从心越说越起劲,又咕嘟咕嘟仰着脖子干掉了剩下的半瓶,“我第一次过生日,就是他给我过的,攒了一个月零花钱给我买的小蛋糕,知道我以前没人给过,就答应我以后的生日都陪我。” “不止生日,春节、元旦跨年、儿童节、端午节、圣诞……所有重要的节日我们都是一起过的,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给我制造惊喜,偶尔还会突然送我各种小礼物,而且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他……” “欸?” 富贵脑子有些慢,觉得不太对,点明道:“但你们没法一起过情人节和520啊,以后小云肯定要跟他对象一起过的。” !!! 用不着你提醒我! 傅从心被这一句话刺激到差点扑过去跟他拼命。 几人七手八脚把他按住,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下来。 富贵不敢吭声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说错话,心里嘀咕肯定是这城里的大少爷瞧不起自己,也不跟他说话了,闷头一个人干掉了一大盘和牛。 傅从心酒量挺一般,菜还有瘾,挣开旁边人的搀扶,原地晃悠了两下,目光直愣愣看向付野。 这种在某方面碾压过那个自己一直巨讨厌的strong哥的感觉,有点上头。 酒劲一冲,傅从心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当面开大:“你不就有个破香囊,那种东西我家要多少有多少,比你的好一百倍!显摆什么啊你!” 一想到那个香囊傅从心就来气,该死的付野把东西挂床头上,就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生怕谁看不见一样。 好几次傅从心想偷偷趁着付野上厕所把香囊给他拆下来偷走,硬是没能解开,不知道打得什么结,巨结实。 简直气死。 尤其是昨晚还做梦,梦见这死装哥把他的云宝抱在怀里牢牢箍着腰亲吻,占有欲强势又霸道,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云被他亲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他还用手掌按着小云的背,不准小云推开。 那双饱含浓烈情谊的眼睛透过隔窗看向自己,如同挑衅一般扬了扬眉梢,抬手露出一只做工蹩脚的小香囊。 梦里,傅从心一眼就知道,那是小云亲手做的…… 踏、马、的! 然后就被活生生气醒了—— 傅从心现在想起那一幕来都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今天就在这里跟他决一死战。 小云都不想跟他亲了他还非要!发|情的公狗都没他畜牲!这跟家暴有什么区别!只要有自己在一天,谁都别想强迫小云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我们有一起去拜庙求来的香囊,还有爬山看日出买回来的纪念品香囊,还有手工体验馆一起制作的diy香囊,哦对,还有小云获得卞家河第十三届训狗大赛第一名的时候别人送他的香囊,他给了我……” 寸头一口青岛冰啤喷了出来:“什么鬼还有训狗比赛?” 傅从心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这会儿已经彻底上了头,嘴皮子也愈发厉害,只想让这个死变态知难而退,趁早收拾东西滚蛋。 “也不止香囊,我们还一起去游乐园,看瀑布,鬼屋探险,反正什么都玩过!哦对,我喜欢气球,我们还一起坐过热气球!还放过各式各样的烟花!” 精准踩雷。 “咔嚓”一声,付野手里的筷子断了。 “……反正、反正就是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香囊,你那个……充其量只能算是小云哄你玩玩的罢了。” 傅从心脑子还没完全下线,说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回头肯定要挨云稚的骂了。 理智稍稍回笼,冷不丁对上付野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瞳。 一阵寒意从脚底涌起,傅从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有点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你、你就是个小米粒……” 付野没听清最后这句,耳朵嗡嗡响,已经感觉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杀意了。 真是好啊。 难怪勾引起自己来这么熟练,难怪半点不见伤心挽留,难怪迫不及待要来划清界限…… 原来竟是个朝三暮四的。 好。 好极了。 还以为他多少也算用了心思追自己,搞了半天……只是别人剩下的! 愤怒到了极点,付野手指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低垂着头颅自言自语两句,眼底涌现一片猩红。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场面有些不对劲,强悍的上位者气息顷刻间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好一会儿,付野才抬起头,轻轻歪了歪脖子,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声如刺骨寒冰般轻声开口:“我的东西,不要,也轮不上别人……” …… 记忆收拢,付野阴森森地盯着云稚笑了下,神态有些阴鸷。 云稚不明所以,只觉得此刻的付野有点不对劲。 肯定是他走后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稚叹了口气,闷声解释说:“我哪里都没去,就接了个电话,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他也没等付野,操控着轮椅转回去。 付野冷冷看着他着急回去看他那新姘头的样子,眼底凛然煞气四溢。 云稚一进去就被傅从心抱着嚎啕大哭,酒味扑面而来。 傅从心被付野那么一吓,当时已经彻底清醒了,越想越怕云稚跟他算账,但同时也更确定不能让小云落到这个阴晴不定的潜在暴力狂手里。 “宝宝,我最近觉得我们感情淡了,今天是国际和平日,我犯了错你得原谅我一次。” “……” 云稚没跟他计较当众喊自己小名的事情,难为他还能找出这么个节日来。 在场这些人里,谁能把付野惹成那样,矛头还一并对着自己。 傅从心这纯属不打自招。 “别勒我脖子,你喝了多少,熏死了。”云稚嫌他臭。 付野站在后面,死气沉沉的眸子紧盯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 自己还没走呢,这就等不及喊上情侣昵称了。 当自己是死人吗! 还宝宝…… 真是要恶心吐了。 服务员刚好路过,询问这边是否还需要加餐,桌上还有一大半没吃,傅从心掏手机想将功补过:“我来结账!” 一道身影挡在面前,付野身形高大,深沉的眼底酝酿着山雨欲来的平静,抬手淡声:“刷我的。” 他浑身气度不凡,在一群同龄人的衬托中显得更加凌厉,服务员下意识就接了那张卡。 不等傅从心反应过来,付野压着云稚轮椅猛地往后一拉,单手扣住云稚肩膀将他钉死在自己身前。 走廊泄露进来的灯光刚好落于两人面前,如同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云稚肩膀一痛,下意识侧身仰头去看他。 付野微微俯身,贴在云稚耳边,死气沉沉的眸子盯着面色骤变的傅从心,轻缓的语调夹着淡淡的威胁,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我决定留下来体验宿舍生活,你告诉他,是不是非常值得庆祝?” 云稚猝然睁大了眼睛—— 17、私下 这…… 这怎么就突然白给了?! 云稚好险才压住嘴角,脑子快速转了一圈,当机立断选择站在付野这边。 他先点了下头,随后小幅度看了傅从心一眼,示意他闭上嘴,顺着付野的话小声:“值得庆祝。” 付野不算满意,但仍旧直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傅从心。 “……” 马、勒、戈、壁。 傅从心怨念深重,碍于实力差距过大不情不愿低了头: “……值得庆祝。” 付野这才松开了禁锢在云稚肩膀上的手。 他决定留下,当然不是因为一时气昏了头。 首先,这该死的叫什么心的垃圾,看着就让人想拿把刀把他砍了。 但这么死太便宜他,付野从小天之骄子,这么多年做的是杀人不眨眼的肆意反派,断断没有自己受气的道理。 报复人,自然得挑最痛处下手。 这个什么心既然喜欢显摆他俩过去的那点子破事,还敢洋洋得意嘲讽自己,那付野必定是要在这点上千百倍奉还的。 什么劳什子烟花气球游乐园香囊……不止他说的这些,他俩有的没有的,自己统统都要有。 不止有,还要一一有给他看。 其次,付野对一些事情规则的了解不多,怀疑自己搬走可能代表自动放弃这份退休福利。 不知道系统怎么搞的,自己这礼物竟然还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像他这种三心二意毫无恒心的人是怎么凭借强烈情感召唤到系统的! 甚至有那么一秒,他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 这礼物八成是个残次品,对自己的喜欢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高。 但这念头只闪了一瞬就被付野亲手碾死了。 不重要。 他运气从来不好。 残次品他也要。 最后,那天晚上……小礼物说的一句话特别对。 生命的意义就该在于享受。 自己是来享受退休生活的,小礼物非要喜欢自己,要追求自己,就让他追好了,自己就该被他好好追,反正自己又不可能被他追到。 这事一闹,众人也没了继续玩的念头,纷纷快速找理由相继离开。 送走他们,云稚还没吃饱,一个人强压嘴角下了点手擀面,结束用餐后跟着付野一起回了宿舍。 傅从心白找一身晦气,先懊恼自己好端端多此一举,不止没让付野收拾铺盖滚蛋,反而改变主意不走了。 过了一会儿后又觉得这可能根本就是付野的阴谋,死装哥搞不好根本就没打算走。 反复记牢云稚从小就教他的话,傅从心摇摆的心逐渐坚定下来。 对,有事肯定不是他的错,错都是别人的。 都是付野那个狗东西害自己。 现在傅从心看着付野都觉得脑壳疼,但又不敢不在宿舍住,生怕走了之后会被付野打小报告。 毕竟他就经常背地里跟小云说他坏话来着。 云稚猜不到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跟付野多交流,傅从心那个傻缺,偷看的俩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平均一秒闪现3次。 晚上洗漱好,云稚扫了眼付野的方向,拒绝了傅从心要抱他上去的行为。 这一整晚,云稚走哪儿都被四只眼睛紧紧戳着后背,跟看犯人似的。 这时候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偏向谁的举动来,另一个怕不是要直接把屋顶掀了。 熄灯后没多久,傅从心到底是喝了酒,轻微的打鼾声均匀流畅,睡得死熟。 云稚翘着嘴角闭眼养神,一会儿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睁开。 风恬月朗,皓光斜照,只影独立前方,高大伟岸的身形半隐于黑暗。 云稚默默起身,双手撑着坐上轮椅,跟着他悄无声息出了宿舍。 另一床位上,富贵一骨碌坐起,探出一颗黑黢黢的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走廊尽头楼梯间。 云稚老老实实垂着眼眸,任由付野两指抬着他的下巴,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这张看似乖巧无害的脸蛋上。 “怎么,我留下来,你不高兴?” 付野一开口就夹枪带棍的。 云稚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温声细语:“没有,付同学,你留下我很高兴的。” 他这话,付野不置可否,冷淡着声音继续挑刺:“怎么还叫我付同学?” ? 云稚呼吸一顿,有点不敢确定他的意思,屏着气息小小声试探:“那……哥哥?” 这这这,要快进开始谈恋爱了吗? 心跳加速,云稚有点激动,满怀希冀的眸子在夜色里透亮着光,连眼角都不自觉弯曲了几分。 付野的眼睛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动不动,漆黑幽暗,沉不见底。 等待他回应的漫长半秒也过于难熬,云稚晚上吃得有点咸,水喝少了,粉嫩的舌尖探出一点,轻舔过唇瓣,留下晶莹的水渍。 付野眸色一深,别开脸。 “……没让你这么喊。” 语气比方才好了一点,没那么冷硬了。 “哦。” 诡计多端的深柜男,云稚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目光流连到他泛红的耳垂,面上丝毫不显,笑意里恰到好处露出几分小失落,说道:“我明白了,那我叫你付野哥,或者付哥行吗?” 勉为其难吧,付野没觉得满意,但也说不上还能怎么样。 留下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给这小礼物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毕竟他是属于自己的,旁的什么垃圾都能享受到的待遇,自己也是都要得到的。 对于这种朝令夕改的行为,付野也不觉得有什么,很随便就放弃了计划已久的搬宿舍。 与生俱来的天赋和超乎常人的能力从出生起就为他的一切喜怒无常兜底,付野有在任何时候随心所欲的底气。 至于本能预知到的失控感…… 这几天下来,付野已经大概能够猜到一些。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这个小礼物就凭借独特的身份被划归到了自己领属的范围内,又依仗这份与众不同,多次拓宽自己的容忍度,所以他在自己这里被放任做了很多事。 那些事情也让付野产生过很多情绪,恼火、烦躁、羞耻、愤怒以及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而情绪恰好是付野最欠缺的东西。 他的生命过于枯燥,生活里的任何事物都很难激起他内心的波动,只有小礼物略显不同…… 所以这份有关未来的失控,无非就是自己对小礼物的容忍更加宽泛些。 无伤大雅。 付野:“你记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别做多余的事。” 只是同意让他追自己而已,不代表什么事情都能容忍,那种脱光了衣服勾引自己的事情付野是绝不能接受的。 “我知道的。” 云稚很听话,眼眸横转间波光流动,乖乖询问:“那我还可以继续跟你汇报每天做了什么吗?” 付野被他这一眼看得思路都断了,脑子空了一瞬。 “随你。” “哦……” 那云稚就全明白了,继续问:“那之前说的不可以在人前互动那条,也还要继续吗?” “自然。” 付野可受不了他当众露出的那些个特殊癖好,更怕他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求自己,引导舆论压力捆绑cp,这种事儿,付野见多了。 云稚状似低落地点点头。 付野扫了眼他头顶的发旋,又担心这人浑水摸鱼,再像之前一样拿一些次等货糊弄自己,很不情愿地放宽了条件,快速说道:“只是人前……私下里该怎么样,你自己明白就好。” 话说到这份上,云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乖乖耷拉着脑袋又点了两下。 嗯嗯! ——喜欢我,但直男,要面子,地下恋,都懂! 付野又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几秒,见自己都已经做出让步,这人非但没有高兴激动感恩戴德,反而依旧低垂着头,心中冷哂,只觉得他在拿乔。 ——痴心妄想,难不成我还要让他正大光明追我不成! 18、男友 “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云稚正打算走,付野拦住,并给他发了一份详细的pdf清单。 早在回来路上,付野就顺着云稚手机后台黑进了傅从心的账户。 傅从心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分享,朋友圈更是每日三打卡,再顺藤摸瓜到云端相册,付野轻松拿到了他和云稚多年积攒下来的各种日常。 将数据全部导入,付野编写了个程序做检索,最后提取出一份名为《必去打卡点》的文件,里面包括但不限于游乐园、鬼屋、热气球、烟花…… 由于清单实在过长,云稚第一眼甚至没搞懂付野这是什么意思。 眼珠骨碌一转,目光落到排在第一的游乐园上。 后面还有备注,详细写着几个必玩项目,小卖铺打卡,冰激凌、棉花糖,还要看晚霞。 怎么莫名感觉有点熟悉? 云稚摇了摇头,没多心,总归玩的东西都大同小异,“……这是?” 付野敛眸不语。 云稚抿唇低笑,好像很轻易又被一点小恩小惠哄好,含着下巴抬高眼眸,明眸善睐皎皎生辉,按捺着雀跃的语调:“我们是要一起去约会吗?” “约会”两个字砸得付野一阵眩晕,但是不等他开口反驳并进行教育,云稚已经高高兴兴做起了安排:“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明天的话有点赶,还要看看是不是需要预约,但是后天有兼职要做,大后天就又周一了更不可能。 一想到又要去教笨蛋小孩,云稚看向付野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他都准备好要走了,这会儿临时改变主意留下来代表着什么,不用挑开了说两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楼梯间内的灯罩年久蒙尘,昏暗的光线照亮着狭小的空间,远处间或传来响动声,隔着虚掩的门,闷响仿若与世隔绝。 云稚仰长脖子,很确信自己可以准备倒计时分手了。 付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被他过于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明早。” 然后又哑声几不可闻地补充了一句:……“不是约会。” 周五晚上的男生宿舍楼格外热闹,大半夜仍旧时不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好呀。” 云稚高兴,没有听见他的补充。 将轮椅转到台阶前,云稚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不等拿出坐垫,付野直接曲腿坐到了台阶上。 “……” 云稚表情稍显凝固,僵硬着放下了手里掏一半的小垫子。 有点嫌弃…… 付野太高了,云稚目测他至少有195的样子,站着的时候还不算特别明显,这会儿往台阶上一坐,只让人觉得一双长腿过于逆天。 眼睛闪了闪,云稚压下想离远点的冲动,搜索到帝都有名的几家游乐园让付野挑选,低声解释着说可能需要预约,以及排队的问题。 其实云稚这两年也没去过游乐园了,从家庭变故到生病住院,最近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帝都很多著名打卡地他都没去过。 付野静静听着他说完,想到大太阳底下人挤人的场景也很不爽,选了云稚优先推荐的那家,发信息让助理去把园区包下来。 他打字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云稚,云稚稍微一瞥就看到备注为“助理2号”的人在周五夜间十一点半还秒回了条: 【收到。】 “……” 呵呵,假的吧。 这么大的游乐园包一整天,还是半夜临时决定的,云稚估摸着就算是男主他爸,这会儿的财力也有点够呛。 但转念一想,男主就自己这么一个好朋友,估计从前根本没捞着去过游乐园,在刚谈上的恋人面前,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念头也实属正常。 云稚体贴地给他留住颜面,并吹捧了一句:“哇,付野哥你简直是太厉害了,我好崇拜你哟~” 付野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包个园子有什么好厉害的,又不是包下来送他。 但他又诡异地觉得被这样崇拜着夸奖有些心绪通畅,话在嘴边滚了圈,没吭声。 “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也挺无聊的,要不还是……算了?” 云稚话音一转,委婉地建议了一下,怕他这个败家子现在花太多,等后面自己没得花了。 到头来损害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付野不置可否,淡淡斜看了他一眼,有点嫌他事多的样子:“知道了。” 云稚了然,只当他硬撑,更确定了他是半吊子富二代没钱硬装逼。 接下来,云稚又仔仔细细跟他核对了一下出行方式、午餐地点、携带物品等,暗戳戳确认全程不需要自己花钱才彻底安心下来。 不怪他在这方面多心,付野前几天又是饭钱a到小数点后两位,又是不给他买手机的,抠门到云稚怀疑他家破产了。 付野按照云稚吩咐的,依次发给助理,让对方安排好司机和餐厅预定等。 不是付野想给他花钱。 只是他实在是穷得要命,要是付野不出这个钱,他可能以穷为借口这辈子都不履行义务了。 ——那到头来,不还是损害的付野的利益。 全部安排完,时间已经悄然过了零点。 这种零碎琐事一贯无需付野亲自过目,但云稚一一与他确认着,将第二天要做的事情规划在眼前,付野也很难得地对出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期待。 意识到这种变化,付野脸色先是难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恢复如常,神情带上了几分倨傲。 第二天一早,云稚给付野发消息让他先走,两人在学校东门口会合,并给了付野一个彩纸条制作成的手环,一个未拆封的口罩,神神秘秘号称等下用得上。 不入流的小把戏。 付野将东西收进了口袋。 两人一起在周六消失有点太显眼了,云稚等付野离开后,先跟傅从心去食堂逛了圈,确认他今天白天都打算在宿舍睡大觉。 他们系最近早八上多了,很多人有了生物钟,在食堂又遇到了隔壁的寸头。 寸头天然弯,一直觉得傅从心和云稚有点关系,云稚人缘好,早前他想多跟云稚接触,傅从心就有阻挠过。 尤其是昨天在火锅店,傅从心喝多了之后说的那些话,寸头越想越觉得有点太超越朋友的界限了。 趁着云稚去买水,寸头靠近傅从心的耳朵,悄没声问:“兄弟,你是gay吗?” 傅从心当即眼珠瞪得比铜铃还大,迅速一把捞过云稚肩膀,言辞果断,大声拒绝:“别爱我,没结果!我有对象了!” 一嗓子嚎到半个食堂都是他的回音。 四方瞩目,寸头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替他一起钻进去,捂着脸说自己不认识他们跑掉了。 云稚也要面子,拍开傅从心的手狠狠凶了他一眼。 “正经时候拿我当挡箭牌也就算了,犯病你能不能别带我。” 傅从心被训得低头臊脸,拿着买好的包子被打发回宿舍了。 云稚借口说有兼职,拿着水与傅从心从不同方向离开餐厅。 到餐厅北侧出口处,云稚一抬头,付野神情阴冷地站在前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 云稚加速上前,伸手想要拉住付野的手,被他略微侧身避过。 欣喜的表情凝滞,云稚讪讪收回手,小声问:“怎么了?” 付野面容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没有起伏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云稚抿唇,脸颊两侧露出小小的酒窝,神色在他的问句里变得有些高兴,温声解释说:“你误会了,刚刚他乱说的,在开玩笑而已。” 他解释,付野听了,点点头,气压稍有缓和,没有过多表示。 云稚有些高兴他吃醋,也愿意在快乐出行前哄哄他新上任的男朋友。 “我回去就告诉他,让他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行不行呀?” 细长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付野青筋凸起的手背,耐着性子好脾气地给他顺了顺毛。 付野被哄得有些熨帖,一时间也没法再继续冷着脸。 “要是让我知道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北侧出口远离宿舍区,趁着四下无人,云稚露出一截手腕,同款彩色手带系在一截霜雪般白净的腕子上,耀目晨光刺过玻璃在手腕处落下一片金光。 “你胡说什么呀,”云稚打断他,扬起手腕:“我们的情侣款手环,你怎么没戴上?” 付野被那段皓腕晃了一下神,回神后轻微皱眉,像卡顿住的机械重新运转:“什么情侣?” ? 云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我们呀……” 每个字都理解,合在一起付野怎么就这么听不明白呢? “……” 一阵长久的沉默。 云稚认认真真端详着付野每一丝表情,确认他是真的在对情侣身份产生疑惑,没有故意生气甩脾气的意思。 迎着付野的目光,云稚心直往下沉。 “……你、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 粘腻软糯的“男朋友”三个字如同一记猛锤狠狠凿进了付野后脑神经,一阵酥麻感直冲脊柱,霎那间传遍四肢百骸。 付野瞳孔骤然一缩,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否认道:“我不是。” 云稚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唰”一下拉了下来。 昨晚才刚刚谈上,自己还跟个傻子一样高兴了半天,连倒计时都安排上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了?! 他可以接受失败,可以忍受等待,但不代表可以毫无缓冲地面对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的落差。 一阵耳鸣,云稚只觉天旋地转,喃喃:“……那我们算什么?” 付野也明白过来了,合着自己已经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上了别人的男朋友。 丰富的想象力让付野立刻联想到了这段时间里小礼物是如何幻想自己的,各种不堪入目的场景一闪而过,满是水渍与泡沫的浴室里,冷白如玉的四肢冲入眼帘—— 在小礼物自以为是的幻想中,那蜷缩的身躯会扭动起来,紧紧缠绕住自己的腰,褪去衣襟,肆无忌惮坐在自己身上随意享用去了。 付野握拳,狠狠闭眼拂去这些荒诞的场景,冷声道:“什么都不算。” 听到这句,云稚脸上的全部表情凝固后一点点消散。 什么都不算…… 他低低重复一遍。 对峙半晌后,云稚一声不吭撕断了手腕上的彩带,连同搁在手边的一次性口罩一起甩在了付野身上。 重力作用下,这两样东西还未曾碰到付野半分,就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好。” 云稚漠然动了动眼珠,抬手控制着轮椅干脆利索转身就走。 19.约会 19 ? 约会 ◎以后自己多费心就是了◎ 他走得过于果决, 以至于付野甚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站住。” 云稚置若罔闻,开着电动轮椅在平坦的餐厅地面上一溜烟蹿到了门口。 付野三两步追上,五指一抓, 拉住轮椅后扶手强行让他停了下来。 撒气按了两下加速键, 轮椅一动不动。 云稚牙关紧咬,脸颊都因为用力而鼓起来了一点, 像只生饱了气的河豚, 竖着浑身软刺张牙舞爪,感觉自己超凶超吓人。 “你松手!” 付野按着椅背,脸色难看, 压低的声音像从齿缝逼出来的诘问:“谁准你走的?” “我想走就走,不用你管。” 旁边有人走过去, 还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看了三点五眼,云稚不乐意让别人看笑话, 压着声音闷闷的,想起付野的话就一阵无名火。 “我们既然没关系,你也没资格管我走不走。” 又有两个人走过, 云稚脸都快埋进胸口了, 就是非要回去。 付野盯着他头顶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人在故意借题发挥, 想要趁机谋夺上位,简直是无理取闹到了极点。 “说完没有?” 付野皱着眉,不耐烦他这样跟自己唱反调,理所应当地吩咐道:“这话我不爱听, 以后别说了。” 真是搞笑。 云稚铁了心要走, 垂着头憋火道:“你的话我也不爱听, 你也别说了。” 只说不够, 他甚至伸出手去摸一旁的伸缩拐杖,企图支开拐杖,然后扭过身子去把付野的脏手从他干净的轮椅上打走。 付野单手压住他的拐杖,比他更不愿意在外面多做纠缠,冷着张脸要他快点听话:“我们不走这个门,车在另一边。” “不去。” 不管说什么就是不去,云稚态度坚决。 微长的发梢遮盖住眼帘,一小片阴影挡着情绪,只有脊柱依旧挺得笔直:“两个什么都不算的人,去什么游乐园,我不去。” “……你不去?” 重复一遍他的话,付野神经质似的歪了歪头,好像一下子被戳中了什么点,耳边嗡鸣声愈演愈烈,昨晚被期许被描绘过的无数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迅速从心底膨胀炸开。 “不准,你必须去。” 说着,不管云稚愿不愿意,付野捉着他的轮椅,强行将他带出餐厅,快步来到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前。 云稚被他拿捏住代步工具,顿时更生气了。 因为付野昨晚吩咐过不准大肆张扬,助理1号便亲自充当司机恭恭敬敬等候在一旁。 他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到三十,半点没有对看到的场景感到惊奇的样子,并极其专业地弯腰行礼,为两人拉开车门—— 车后座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大刺刺彰显着存在感。 云稚一看,立马扭过头去瞪向付野。 付野本就为不声不响当了别人男朋友的事儿不满,一看到助理擅作主张搞了这种东西,登时只觉得全世界都在逼他就范。 “哪里来的脏东西,”付野看着玫瑰花束的眼眸发暗,已是发作的前兆,“扔、掉。” 助理快速弯腰掏出玫瑰花束塞进后备箱,一系列动作丝滑流畅甚至快出了残影。 做完这一切,助理原地蒸发般消失到了两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离开后,云稚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态度强硬的付野,低声问:“既然我什么都不算,那你为什么还非要我跟你去游乐园?” “你明知故问。” 付野不屑于回答他这样的问题。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云稚小声反驳,抓着轮椅死活不肯挪动,身体力行表达着自己的态度,“你找别人跟你去吧。” 付野极其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胸腔如同有着一簇四处碰壁的邪火无路宣泄。 “你答应我的,你必须去。” 从付野说出那句话,云稚就绝不可能再跟没事儿人一样陪他去搞什么打卡。 他是对付野有所图谋,但也不会低三下四,上赶着当低自尊的跟屁虫。 答应了又怎么样?说地跟谁没说话不算话似的…… 从小到大云稚都贯彻一个宗旨,自损八百至少也要伤敌一千,凡事不论对错,断断没有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的道理。 “我现在反悔了呀。” 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一副很是不解的表情:“难道你小时候没有经历过父母答应你又反悔的事情吗?” 付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冷冷:“我没有父母。” “那你现在体验到了,”云稚哦了声,轻飘飘:“我给你补上了。” 这种人生必备课程,不准任何人没上过。 付野眉头紧锁,非常不喜欢眼前这个会跟他顶嘴的云稚。 他甚至宁愿要那个整日不务正业,没着调似的来来回回说喜欢自己的云稚。 果然是残次品,付野分心想着,时好时坏的,也没个售后保障。 “闹够了就上车。”付野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 今天无论如何,这个游乐园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云稚耍了性子,已经算小崩了自己在付野面前的柔弱小白花人设,但他这会儿也不可能这么没骨气地低头。 单方面以为恋爱,后又被人当面揭穿否认,这已经够难堪了,再没名没份跟着过去像什么话。 本质上来讲,云稚非常要面子,人际关系中唯爱占据上位,不然也不能跟傅从心当这么多年的朋友。 付野那句什么都不算的话,无异于当面打脸,将两人之间有过的所有平和相处的时刻全部抹消。 云稚觉得自己算是“直男微双”,他不否认,确实有时候会被付野好看的身体吸引到。 “我很让你讨厌吗?” 云稚想不通,明明剧情里写清清楚楚,是男主心存爱慕多年后追求的自己。 现在只不过提前了两年,甚至自己还多次主动,为什么男主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他就真是个贱骨头,专门喜欢那种不喜欢他的? “别问这种话。” 付野别开了脸,不回答。 有时候是没那么讨厌,此时此刻,付野也知道他想让自己说什么。 但对付野而言,让他亲口说出那样的话,这辈子都没可能。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这根本不算喜欢,顶多就是占有欲和新鲜感而已,算哪门子的喜欢。 是吧? 随着太阳的角度逐渐攀升,阳光也变得刺眼,光洁的地面板砖反射出大片白茫茫。 距离有些近,云稚看不清付野脸上的表情,索性直接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有点泄气的直接开口问:“你又没有对象,跟我谈一下怎么了?” 什么叫没对象就要跟你谈? 付野只知道他们每在这里浪费一分钟,就要多损害他一分钟的合法权益。 捉到云稚言语间的漏洞,付野有些烦躁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对象”两个字就像烫嘴一样,他说不出口。 云稚倏地睁大双眼,震惊地望向付野。 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有雷霆万钧,砸得云稚头昏脑胀。 “你有男朋友了?!” 云稚简直难以置信,声音都忍不住直直拔高到天际。 付野绝不踩这种坑,面对云稚的质问,他低磁悦耳的声线变得更冷,恼怒之下仍旧保持头脑清晰,跟云稚辩驳,重复说道:“我不是同性恋。” 云稚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是了。 他之前只跟傅从心打听过付野是否单身的问题,后来见面,没看到过他身边出现别人,因此也就先入为主,觉得付野就是单身状态的。 可他也许网恋,也许异地,也许只是见面少…… 再说付野确确实实强调过自己是直男。 付野有女朋友这件事让云稚脑子都空白了一下,他没有自取其辱地问“那你当初在医院为什么要说喜欢我”的话。 手指死死抓着轮椅扶手,云稚看向付野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来。 该死的…… 下、头、男!!!!! 云稚突然发作,扭过身子猛地拍开付野的手,凶狠狠瞪了他一眼。 通红的眼眶挂着水珠,攒聚在眼角捎带着挂上睫毛,扑簌簌将坠未坠,浅色的瞳孔蒙着水影,更澄澈地映出付野的身形。 付野怔了一下,一不留神被他挣开禁锢逃了出去。 云稚愤怒地抓着摇杆开着轮椅飞快回了宿舍楼。 集体宿舍不是适合生气的地方,他要气到爆炸,走到门口又没有进去,调头顺着小路径直通向另一侧接近小树林的花园。 平时晚上这边会有一些情侣约会,躲在暗影里,说几句悄悄话,还能再亲亲抱抱一下,不过周六的白天大家各有安排,这边反倒是出奇的安静。 云稚自己一个人生了会儿闷气,将付野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骂了一遍。 从他不换外衣就直接上床是不讲卫生、是埋汰的脏东西,一路骂到他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打肿脸充胖子、吃枣药丸! 马路对面那俩男的,学校是你家吗!为什么要并排着走?不知道并排着走挡道吗!没素质! 还有那只狗!黄不拉几的,谁允许你长这么丑?干嘛跟着我我是你爹吗!这么没眼力见怎么在狗社会里混! 还有……还有这个破台阶! 为什么到处都要有这么多的台阶! 小路上,轮椅卡在了一级小小的台阶前。 只有几厘米高,像修路时遗留下的施工问题,不高不矮,寻常人走过大概只会惹来一句嘴嫌。 但在云稚这里…… 几厘米高的坎,是他用尽全力也翻越不过去的高度…… 连台阶都要跟他作对。 不等他用他那两只大眼珠子把台阶瞪平,一只手从后捞住云稚的腰,稍一用力将人直接从轮椅上带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柔软的肚子顶上肩膀处的骨骼,云稚上半身像一条糯米糍软糕一样“啪”一下被甩着搭到了后背。 鼻尖撞上对方□□的后背,鼻头一酸,云稚手脚腰三方并用,强烈挣扎了起来。 付野只用一只手固定着他的腰不让他摔下去,随他怎么折腾,伸手问助理要过钥匙,使了个眼色令助理将轮椅推走。 “放开我!” 付野面容阴沉,烦他连路都走不了还这么能闹。 “闹够没有?你已经耽误一个小时了。” 责备完他的不懂事,付野近乎偏执地要求云稚必须履行约定,“按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玩完第一个项目了。” 云稚继续扑腾,又难过又委屈:“让你的女朋友陪你去吧!” 哪来的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付野被他两根细腿不住磨蹭的动作误碰到,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更何况还有那段水蛇似的软腰贴着脖颈扭来扭去,直把付野扭到想给他掐断算了。 身体不受控地起了些变化,付野无可忍受,原本想用自己带着手套的手拍打一下他的后腰作警告,谁知道手掌落下时便偏了方向,不轻不重的力道“啪”一下触到了满手柔软。 脸色瞬间爆红,云稚咬着唇瓣,挣扎声被这一下拍得直直上扬,变了调子:“嗯——” 臀肉颤巍巍抖了一下,云稚霎时像被戳中肚皮的刺猬,直愣愣竖起满身寒毛一动都不敢动了。 付野本就怀疑是他故意将那瓣圆滚滚的肉往自己手心里头塞,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打偏?还不都是他故意借机占自己便宜。 这呻|吟声擦着耳畔一飘,付野更觉得坐实了罪名。 咬紧牙根,手臂不断用力勒紧,付野眼底含怒,一字一顿道:“不、准、乱、蹭。” 云稚腿部神经没有恢复好,并不能感知清晰,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这个体位,双腿好像是碰到了某地…… “我……” 当然不可能是故意的,云稚哑口无言,身体老实下来,但依然坚持,闷头生着气:“你把我放下,我不要跟你去,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找她跟你去。” 异性恋跟同性恋一样恶心,付野平等的歧视全物种,不知道他从哪里给自己安排了个所谓的女朋友,但他这样闹个没完,又一直强调女朋友的事,大抵不过就是吃醋罢了。 无谓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计较,再说付野确确实实没有什么女朋友,没理由要受他这盆脏水。 “我没有。” 手心富有弹性的触感久久未能消散,付野指尖摩挲几下,将脸狠狠别向另一侧:“男的女的、不男不女又男又女的,什么样的朋友我都没有。” 解释完,付野自认已经足够,不再与他浪费时间,大步迈向车后座,拉开车门,弯腰,将人扔了进去。 云稚还没从他那句话的信息含量里反应过来,这一下被丢得头晕脑胀。 一抬头对上付野逆光站立,半张脸隐没于阴影里不辨情绪,冷肃的寒意从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里泛出。 在付野眼里,他今天已经做出了许多没必要的让步,而这种没理由的妥协除了会把人惯坏外别无他用。 这小礼物如今就已经学会跟自己耍脾气了,更是动不动便拿他自己该做的分内之事要挟自己给名分。 不让他当自己男朋友,他便张口闭口都是“我不去了”,听着就让人恼火。 欠收拾。 付野指尖动了动,仿佛在回忆什么触感,眼底深沉的漩涡像是要把人卷进去。 “不止现在,我以后也不会有。” 一语双关。 他要让这小礼物明白,纵然自己愿意让着他,他那些痴心妄想更进一步的亲密,在自己这里也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所以下次不要再故意让自己摸他那两块肉。 云稚愣愣看着他。 僵持半分钟,云稚低了头。 付野甩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打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出了校门,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飞速向后驶去,绿色连成一片残影。 云稚贴着车窗将自己缩成一团,额角险些触碰到冰冰凉凉的玻璃。 车内安静到有些压抑,云稚不确定这个车干不干净,尽量减小接触面积,垂头坐着不说话。 知道付野没有女朋友,云稚自然也不可能立刻破涕为笑感恩戴德。 他清醒得很。 有没有对象是后来的事情,最初的起因分明是付野一口否决两人之间的一切,还说他什么都不算。 且不说云稚十万个确定付野就是喜欢他,好歹也是一个宿舍里每天都有交流的微信好友,怎么不也算得上是朋友? 什么都不算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 云稚抬眸,通过后视镜看到付野凌厉凶狠的眉眼。 就在方才,他拿着那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眼神看着云稚,好似在看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蚁,冷漠傲视,发表着以后也不会有伴侣的宣言。 真是狂啊…… 又狂又傲,那笃信的语气直令云稚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原本只有几分的好感迅速被强烈的好胜心占据。 想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念头抵达顶峰,一秒胜过一秒。 眼睫轻轻颤动着收回视线,云稚胸腔内涌现无比强烈的冲动。 ——他偏要让付野改变主意,让他把曾经说过的话统统咽回去,让他在自己面前心甘情愿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车内安静到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大约半小时过后,两人抵达游乐园门口。 助理提前做好了安排,园区今日不对外开放,工作人员等候在一旁迎接,云稚透过车窗望了一眼,又默默收了回来。 没让接待人员靠近,付野自己过来给他打开车门,站在一旁沉默无声看着云稚。 云稚依旧低垂着头,双手搁在膝盖上,没有动作。 他的轮椅并没有被一同安排上车,付野也没有要给他根拐杖的意思。 “下来吧。” 付野淡淡出声提醒。 云稚声音闷闷的,还是不动,只说:“给我助行器。” 付野就是故意给他弄没的轮椅,怎么可能再给他安排那玩意儿。 早就看那副轮椅很不顺眼了。 这下好了,小废物没了轮椅,连路都走不了,看他还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跑。 自己好心亲自搀扶他,他心里也该高兴了,总不至于再揪着名分的事儿跟自己犯倔。 “没有助行器,只有我,” 付野戴好手套,伸出一只手去,再次重复:“下来吧。” 云稚缓慢地动了动脑袋,像刚出生的小鸟探出巢穴,怯生生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避开那只手,搭到了付野手腕上。 柔嫩的手指带着不同的温度,肌肤相抵,隔着皮肤潜入血液,一路钻入心脏。 心脏突兀地剧烈跳动两下。 付野只穿了一件休闲款的短袖,忍住要收回手臂的动作,手心攥拳,让他将两只手都攀附上来,借助自己身体的支撑缓慢从车内下来,站立到地面上。 太久没有这样在外面站起来过了,云稚视线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两只手牢牢挽住付野的手臂借力,腿部骨头受伤的地方传来一下下针扎神经般的钝痛。 还是有些勉强…… 云稚好看的眉毛凝成一团,疼痛袭来,不得不微弯下腰张开嘴大口喘了几下。 只有手臂接触不够,腿部承受的力道还是太重了。 短短十几秒钟,云稚甚至感觉后背冒了汗。 付野盯着他痛苦难耐的表情端详,感觉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心里也不觉舒畅,另一只手便擅作主张环住那截腰肢将人凌空扣进怀里一拉。 鞋尖蹭着地面划过一道半弧,云稚被箍着腰换到了付野右侧边,几乎半个身体都贴在他身上。 不再承重后,双腿的疼痛慢慢缓和了很多,云稚双手蜷缩折叠,抵在胸前,闻到了付野身上那股很淡的、独特的味道。 荷尔蒙气息兜头砸下,云稚脸颊不受控地红了一下。 左手小幅度挪动,一点点转移到付野肌肉线条隆起的手臂上,轻轻环住。 付野垂眸,看着他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笼罩的范围内,脸蛋软肉轻微挤压,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不盈一握的细腰任由把玩,从头到脚都乖乖的,可以让自己随意摆弄。 最主要的是,半点都离不得自己。 终于感觉满意了。 付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迎接仪式办得还不错,玩偶人夹道欢迎,热热闹闹的,园区负责人亲自接待他们,并给两人特意制定了专属路线图,方便进行游玩规划。 游乐园内部四处停放着摆渡车,地图上也对应着做好了标注,适宜他们走累了的时候乘坐。 付野不喜欢有人跟着,动动手指让人都走了。 云稚目光环视一圈,发现园区内部人也不少,控制在一个有氛围但不用排队的程度上。 但比较奇怪的是,这里到处都是无人机,有高有低,有远有近。 付野见他一直盯着看,心情不错地解释说:“录像的。” “嗯。” 云稚收回目光,并没有因为付野主动解惑就放软态度,依旧没什么表情,小声说:“是你助理安排的吧,替我谢谢他。” “有他什么事?” 助理不过拿钱干活,更何况都是自己吩咐的,付野手指在云稚腰侧那块来回揉捏几下,不乐意从他嘴里听见别人,“给他发工资的是我,你要谢也是谢我。” 云稚避而不答,眼睛望向一旁的摆渡车,很轻地动了动。 “我坐摆渡车就可以,不麻烦你了。” 贴这么紧,一点轻微的挣扎都能感知明显,付野勒着他身子的手臂用了点力,不满意他还这样拿乔。 分明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给他台阶下了,更是允了他心心念念的亲密接触,这会儿他就该满心欢喜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再露出那张兴高采烈的笑脸惹人嫌才对。 再继续端着,就是他不懂事了。 付野大步走过去,手臂一松,云稚便像一根软面条似的从他怀里滑落到摆渡车的座椅上。 怀中骤然一空,付野虚虚攥拳,握住一团空气,垂下手臂时心跳好像也跟着空了一下。 “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就好。” 不咸不淡的话一出口,云稚看着他的眼睛好似泛起了水花。 一秒钟后,恹恹低垂下头,又是一副好似全是付野的错、他被伤透了心、难过极了、再也不要跟他好了的样子。 付野不再看他,按照计划好的顺序,先向着前面的摆动船走过去。 云稚扫了眼他的背影,慢吞吞开着摆渡车一点点往前挪。 他开得很慢,一旁手持气球小狗的玩偶兔子人便过来主动跟他互动,送了云稚一个一只黄色小狗。 云稚喜欢这种没什么用的小玩意,总算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脸。 刚刚接过小狗,一只大手从后擒住云稚胳膊,掐着手臂内侧连接肩窝部分的软肉往外一拉。 云稚半边身子都被拉出了摆渡车,气球也顺势从手中滑落,微风一吹,轻飘飘刮远了。 “你在做什么?” 付野脸色阴沉到滴水。 他在前面刻意放慢了步子,就等着这小礼物着急忙慌赶上来眼泪汪汪求自己别把他丢下,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一回头才发现他竟又跑去对着别人卖弄了。 真是一刻钟不放眼前看着都不行。 揽着腰将人重新捞回怀里,付野杀气四溢的双眼横扫,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警告道:“离他远点。” 工作人员无妄受过,但也知道这是今天给他们开十倍工资的客户,赶忙捂紧自己的人偶头套后撤,不出两秒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赶走不长眼的垃圾,付野又用了点力,将云稚双腿完全带离地面,全然依附到自己身上。 “痛……” 云稚脸都被勒红了,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付野的胳膊。 啧。 真是麻烦。 知道他脆皮,付野已经很收着力气了,觉得自己这会儿分明跟拿玻璃杯一样轻,是云稚在仗着自己肯碰他而故意撒娇。 揽腰抱人的这个动作要是不用力,根本没办法将人整个带起来。 付野已经知道把人放开会得到什么结果了,绝不可能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知道了。” 垂眸看了云稚一眼,付野有点敷衍地答应一声。 随后右臂松开些许,伸出左手拖住大腿后侧的位置将人往上一抬,整个像抱小孩一样把云稚竖着抱了起来。 视线又高了一截,云稚视野甚至略高出付野几分,连带着看向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 这就是,高个子眼里的样子吗? 云稚感觉上层的空气都格外清新。 付野身体有些僵硬,重力作用下有两瓣软软的肉挤压在他手臂上。 这个姿势走路并不方便。 付野拍了拍他的腿,“腿转过来。” 云稚双手扶着付野宽阔的肩膀稳住上身,小心挪动大腿,将身子转到侧面。 付野却像是多等一分钟都嫌他慢,不等云稚坐稳便迈步往前走。 云稚吓得立即抱紧了他的脖子。 付野同时猛地一下停住,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起来,眼睛都直了。 云稚被他单手抱着,大半身体相贴,感受到他异常僵硬的身体,以为是自己环住他脖子的动作让他不喜欢,正想松开,便听见他咬牙道: “不准动!” 付野重重闭了下眼。 方才故意吓他,本想找回场子,让他知道些自己的厉害,谁知道这没皮没脸的家伙,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拿臀肉夹他的手臂。 真……真是…… 付野咬紧牙关,眼含薄怒,想说点训斥的话,又实在无处开口。 难不成要让他轻点夹? 只怕这话一说出口,这人便会变本加厉,愈发肆无忌惮地显摆他长的那两瓣肉了。 届时说不准就不止是要夹自己的手臂了…… 付野眼眸越发暗沉,在心里将云稚附以数百桩罪名,千刀万剐尤嫌不足,只是把人牢牢揽在怀里的手臂半分未曾懈怠。 云稚被他凶了那么一句,便老老实实坐在他怀里,手臂环过颈背,几根嫩白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这种被高高抱起来的感觉让云稚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被父母爱着,一家人在游乐园里挤着人群享受短暂的欢乐。 付野抱着他走得很轻松,半点没有吃力的痕迹。 云稚高高看着游乐园内的场景,将周围一切收回眼底。 截然不同于坐在轮椅上的视野,他这样被抱着很快走到了娱乐设施入口处。 云稚一直知道付野力气大,但就这样坐在他一条手臂上,将全身重量与安危交付出去,仍旧令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颤栗了起来。 心跳声不受控制地砰砰加剧。 真的好喜欢高高的…… 脸颊难以抑制地染上绯红,云稚咬着唇瓣,垂着眼帘看着付野下方短硬的发茬。 在这一刻云稚有些贪心地想,要是付野不是男主就好了。 自己可以督促他少吃多练,把这身限定款的肌肉保持长久,让他每天都把自己举高。 那样的话自己愿意偷男主的钱养他。 “唔!” 付野踩上台阶,有些粗鲁地将云稚丢到了摆动船的座位上。 云稚猝不及防,手往旁边一撑,险些与那张不知道多少人坐过的椅子过度接触到。 好脏!!! 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云稚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僵直杵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撤回之前养他的话,让他去要饭! 付野横了眼他惊慌的表情,自顾自在他旁边坐好,端的是气定神闲。 等他们系好安全带,后续又上了几位气氛组。 云稚瞥了付野冷硬的侧脸一眼,心里较劲,靠过去小声说:“我之前玩的跟这个不一样,这个看着有点吓人,我害怕。” 付野眸子动了动,斜着眼睛将云稚打量一遍,像是在衡量什么。 “有多怕?” 云稚眼睛睁得很大,脸又小小的,看起来很像一只受惊的可怜小猫。 可惜付野不懂怜香惜玉,径自欣赏了两眼云稚害怕的表情,便如同找到了什么新鲜玩具似的,勾着唇角漫不经心摆了摆手,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开始了。 座位缓慢开始发力移动,失重感不断袭来,破风声凌空勾过耳畔,云稚双手抓紧,用力闭上了眼睛。 摇晃的座椅左右拉扯着身体,远处传来阵阵尖叫声,云稚吓得浑身发抖,五官皱巴巴拧成一团。 耳边似乎掠过一道很轻的笑声,只是迅速淹没于各路杂音。 等到机器慢慢停下,云稚仍旧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双手止不住发抖。 “下来吧。” 付野给他解了防护,静静站在一旁心情很好地看着他。 云稚吓得脸都白了,睁开眼睛时仰望着付野的眼神像是在抓住什么救赎一样,两根细细的胳膊哆嗦着张开,直直往他怀里扑。 付野稳稳当当把人接住,在原地将这一幕于脑海中仔仔细细反复回忆品尝。 真好。 这才是他应当享受的啊。 付野茅塞顿开,如同获得了一份退休礼物的正确使用手册,嘴角抿起,将云稚抱下来快步向着尖叫声最大的方向走去。 被放到过山车上的时候,云稚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满眼慌乱无措地抓着付野的手,眼圈红了一片:“我……我不要坐这个……” “说什么呢。” 付野握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拉,将云稚的手拽开,不紧不慢给他弄着防护措施。 云稚吓得腿肚子都在抖,但又很乖地没有乱动,任由他将自己固定在椅子上。 “我、我害怕,付野……” “你不是喜欢我吗?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 “可、可是……”云稚可怜兮兮,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我们一开始的规划里没有这个。” “现在有了。” 由不得他说不,付野游刃有余,半蹲在他身前,很满意自己亲手将他弄哭的这一幕。 自己从前可真是浪费了太多时间,早就该这样做了。 ——扔掉他的轮椅,让他去哪儿都得求助自己,寸步不离地抱着,不听话就使些手段吓唬一番,让他眼泪汪汪地再扑回自己怀里来求助。 真是好啊。 付野想,不愧是系统出品,大数据筛选出来属于自己的礼物。 连路都走不了一步的小废物,正适合自己这样的变态。 无视云稚的祈求,付野镇定自若在他一侧坐好,摆摆手示意开始。 缓慢提速上行,空气扑脸,飞车直冲云霄—— 这么几个项目玩下来,云稚脸色惨白,整个人神情恍惚,双目空洞无神,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 漂流谷里的水太多,隔着雨衣也湿了大片衣摆,云稚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手臂环抱着双膝露出半张惊魂未定的脸。 湿掉的发丝黏在脸上,半块毛巾盖在头顶,乌黑水润的大眼睛呆愣无神,衬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应激小猫。 “喝水吧。” 付野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心跳都未曾变化半分,接过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水,没让他们靠近云稚,拧开瓶盖递给他。 云稚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瑟缩着接过矿泉水瓶,嫣红的嘴唇张合,抿了一小口后又缩回了脑袋。 付野看着他,觉得这会儿的小礼物怎么看怎么顺眼。 “怎么不喝了?” 云稚先摇摇头,白皙粉嫩的指尖抠着矿泉水瓶的边缘,从头到脚哪哪都是软的,细声细气开口:“我……我想喝热水……” 又担心会被嫌弃事儿多,云稚有些紧张地跟付野小声解释说:“这个太凉了,我会肚子疼,可以吗?” 付野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自己还能不管他水喝? 小礼物是不太好养,但要点温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这次是自己欠缺经验,下次记住了。 要是喝凉的闹了肚子,回头说不准还要指责自己、赖着自己,完了就会有事没事喊两声肚子疼,那可怎么得了。 以后自己多费心记着点这些小事就是了。 拿过他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好瓶盖,付野又吩咐人送了温热水过来,亲自端着水杯递给云稚,看他双手捧着杯子,将整张脸都埋进杯子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 喝了点温水,云稚感觉身上暖和了一点,脸色也比方才好了很多。 之前消失的助理适时出现,给两人送来了全套新衣服。 付野自己先换了一身,又把云稚抱进换衣间,衣服放他手边。 云稚推了他肩膀一下,没用什么力,但他今天很不主动,因此有一点反应也是被付野关注的。 “怎么了?” 云稚耳朵有些红:“我自己换,你出去。” 付野凝视着他,瞳孔幽暗,过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荒唐。 不然他以为自己要亲自给他宽衣解带不成?可笑。 付野戴上了他的新手套。 助理选的衣服尺码很合适,干干净净的白上衣带着点设计感,衬托得云稚更具少年感。 拿吹风机吹了一下发梢,半干的头发打着卷,有些俏皮地上翘着。 拉开帘子,付野就侧身站在外面等着他,眸光先一步捕捉定位,随后才转过身,将他又抱了起来。 吃过午饭后歇了一会儿,付野将云稚放在摆渡车上,自己坐在旁边,让他带自己。 云稚负责控制方向,按照付野的指挥向前开。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因为不用排队,他们整体进度远远快过昨晚的规划,一上午下来已经玩得差不多了。 后面应该只剩下看一个体验馆和杂耍。 “还早。”付野应付一句。 他显然没有要准备回去的样子,此刻正兴致盎然地看着地图上标有鬼屋的地方,几乎一想就知道带着小礼物进去的话会有多么有趣。 那场面,付野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他被吓破胆子的样子了。 抵达鬼屋前方,云稚脸色瞬间就白了。 “我不……我不玩这个。” 云稚死死抓着摆渡车的方向盘不撒手,满脸都是惊慌。 “别说傻话。” 付野很轻松就将他的手从那上面拿开了,俯身抱着吓得浑身哆嗦的人从小车上下来,让他坐到鬼屋门口的椅子上。 工作人员都知道他们今天只为一位尊贵的客人服务,贴心送上一本崭新的册子供他们自行选择主题。 云稚拿着册子无处安放,满眼欲哭无泪,颤巍巍拽住付野衣角,再次请求道:“呜呜呜付野……呜呜呜你别,我真的不敢,这里面好吓人,我、我怕我太害怕了……不行,要是我吓到,惹你烦了怎么办……” “放心。” 付野非常期待,但也乐得欣赏这种凌迟前钝刀子磨肉的恐惧,因此并未催促,反而静候着,给予了最宽容的保证:“在里面,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烦的。” 云稚不信,泪眼婆娑:“……呜呜真的吗?” 鬼屋里要带的联络器一看就是旧的,这东西带着手电,他是不需要的,不过等下让小礼物拿着当个心理安慰。 付野垫了垫,起身去找人换新的来。 云稚看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收回目光,他的嘴角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但那速度极快,眨眼即逝,又恍惚什么都未曾发生。 服务人员见他有些惹人可怜的样子,温声跟他解说内容并进行安抚。 宣传册的第一页也是目前最火的,纯黑的纸页分布着一片猩红可怖的血迹,依稀可见斑驳生锈的铁栅栏,云稚葱白的指尖拂在上面,一黑一白碰撞出强烈的视觉冲击。 服务人员温馨提示他说这是最吓人的,让他可以考虑一下后面的三星等级。 云稚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含水似的眼眸不见什么反应。 他的手指慢慢下落到一角,创作者的署名处写着: ——Mr.Yun。 余光瞥见付野转过身来,云稚慢吞吞怯缩着推走册子,带着哭泣的啜音:“好吓人,我、我害怕这个……” 20.鬼屋 20 ? 鬼屋 ◎难不成你还就要因此不喜欢我了?◎ 听见这话, 付野眉梢上挑,上前一步抽走云稚手里的册子,看了眼恐怖的标题, 指骨弯曲, 清脆敲了两下,一锤定音:“就这个了。” 云稚呆呆看着他, 像是人都被吓傻了。 欣赏着他这副害怕又没办法拒绝自己的样子, 付野嘴角很轻地勾了勾,弯下腰来将云稚抱起来。 一被他碰到,云稚恍然惊醒般手脚并用开始挣扎, 并伴随着细碎的呜咽。 然而他这些无用功在付野这里只如同雏鸟扑棱两下翅膀,除了招惹某些变态的注目外毫无实用之处。 付野缴了他的手机, 大步流星扛着人走进了漆黑的长廊。 他们选择的这个恐怖主题名为《宿舍尖叫夜》,身后的大门自动关闭, 灯光骤暗,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耳膜,云稚一哆嗦, 吓得连忙往付野怀里钻。 付野好整以暇地摊开怀抱, 让他躲进臂弯,甚至善良地用手轻轻拍了两下。 “假的而已。” 他用这样轻柔的语调低哄, 好似云稚与他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方温柔照顾着另一方。 于是云稚也像是被这样的假象蒙蔽,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请求:“我们不要再往里面走了行不行,好可怕……” 付野半侧过头, 昏暗的环境里, 幽冷的寒光打在他刀削斧刻的下颌, 充满磁性的嗓音如同恶魔低语, 撕开了虚假温情的面具: “当然不行。” 云稚脸色变得煞白,在周遭不断传来的各种恐怖音效中瑟瑟发抖,一双明亮的眼睛蒙上了水雾,好似下一秒便要落下连串的泪珠。 是真的快要被吓坏掉了。 那双可怜又无助的双手攀附着他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离了他的怀抱便不能存活,要活生生吓晕过去。 付野情不自禁伸出手,手指悬空在他绯红的眼角上方来回摩挲。 他的眼睛,在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只装得下付野一个人,过分清晰地呈现出一道身影。 浓密细软的睫毛如蝶翼般猝然忽动,轻轻扫过付野指尖,酥麻感顺着手指一路钻进心口。 付野登时回神,手握拳,无视周围各种布景快步向前走。 穿过一道破门,拐角处突然蹦出一颗绿色的脑袋,云稚尖叫一声,猛地扭身一扑,双手双脚并用,死死环挂在了付野身上。 付野像是不受惯性力作用影响一样,只是僵硬站在原地,任由云稚搂着他的脖子八爪鱼式的趴着埋头呜咽。 环着腰腹的双腿随着啜泣小幅度抽动,小腹紧紧绷住,清晰的触感如同一把火炬丢入丛林,瞬时山火倾覆。 付野深邃的瞳孔愣愣发直。 颈侧敏|感的动脉处,两瓣柔软微凉唇肉伴着灼烫的呼吸压了上来。 大脑皮层一阵发麻,付野连同呼吸都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暂停运转的思绪才重新上线。 他清楚那是什么。 被亲到脖子了…… 大脑一片空白,付野缓缓伸出手,五指张开,拂上云稚不断啜泣的后背,狠狠用力将人扣进怀里。 下方冷不丁钻出道具骨手来袭击付野脚踝,他站在原地置若罔闻,过了一会儿才抬脚一下踩碎了那抽搐不止的染血骨头。 该死! 谁准他在自己身上乱亲的! 这间屋子整个都是模仿旧学校宿舍建造的,上下铺的铁床,血淋淋的仿造尸体躺在上面。 正前方印着血手印的窗户是这间屋子唯一的出口。 付野这会儿脑子有些空,再没有了之前风轻云淡的姿态。 两步迈至窗前,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把拉开窗户想将云稚往平台上搁。 “不要!” 云稚反应很大,死死抓着付野衣服不撒手。 付野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再与他玩猫捉耗子的小游戏,态度强硬掰开他的手,让他从窗户这边翻过去。 “快点。” 这破地方付野也不想多待了。 “你、你凶我……” 云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两只空荡荡的眼珠盛满了水,泪花凝成水珠,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你明明说过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说你不会烦我的。” 他一哭,眼泪便如同火上浇油,一滴滴砸进了付野胸腔内燎原的野火里。 “不准哭。” 付野只觉心乱如麻。 他也对着别人这么哭吗?在自己没来或看不到的地方,他也这么往别人怀里钻的? 还有什么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在自己身上乱亲乱摸乱爬还不够?他还想怎么样? 不对,他是喜欢自己的。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个陷阱。 他故意引诱自己这么承诺,然后好在这里面随意捉弄自己,脱掉自己的衣服,随心所欲地骑到自己身上尽情享受。 那时自己要是做得不好,他还会倒打一耙,控诉自己骗他,没什么都由着他。 奸猾狡诈,可恶至极…… 付野压着心火站着不动,拿他之前的话反过来怼他:“我现在也反悔了,怎么,你没有经历过吗?” 云稚整个人都像是被他这句话给击垮掉了,脸蛋也惨兮兮的,呆滞坐在窗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 “你骗人,我再也不要……” “再也不要怎样?” 付野打断,直被他哭得心里欲|火冲天,这熟悉的既视感活脱脱就像是出发来游乐园前他耍性子时一样。 “难不成你还就要因此不喜欢我了?” 话一出口,付野自己先惊诧了一下,随后被自己想象到的场景激怒,周身气息压抑到了极点。 “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这种话到底是不是该跟我说的。” 自顾自说完,付野也不给云稚再辩解的机会,直接倒回去暴力破开寝室门打算喊人终止这场游玩。 负责不断拍门制造恐惧感的NPC反倒被他吓了一跳,无措举着拍门的手停在原地。 付野冷肃的目光上下扫过他的服装,随即计上心头…… 房间内,云稚面无表情拿纸巾擦干净脸颊,安静坐在窗台上,在鬼屋这种压抑阴森的房间内乍一眼看过去比道具尸体还吓人。 窗户外侧连接轨道的部分有假人制造恐惧突袭,吱吱呀呀的乱叫声有点吵。 没想到实物这么粗制滥造。 云稚忍着恶心,摸到假人脑后的小按钮,给他关上了音效。 比预料的要快很多,一小会儿功夫,一道高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前,头戴鬼面具,身披宽袖长衫,姿态慵懒闲散,一步步逼近窗台。 想象中哭泣乱爬着喊自己名字求救的场景并未出现,云稚像被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看着隐匿在鬼面具后的那双眼眸。 对视几秒,付野顿时觉得没甚意思。 对于自己这种无聊的行径更是觉得莫名,一时间便打算就此罢手。 谁知他刚打算转身离开,云稚忽然从窗台用力一跳往他身上扑了过来。 口中还高喊着“我打死你”! 付野身体本就有了异样,因此防心深重,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本能反应往后一撤—— 两人齐齐摔倒到了一侧的床铺上。 鬼面具顺势脱落,付野高挺的鼻梁中途挡了一下,勉强挂遮住半张面孔。 云稚被惯性带着,脑袋错开撞到了付野肩膀上。 不等他起身,一只大手从后扣住了他的头。 这时的付野只顾着不能让云稚看到自己的脸,从床铺坐起身时便忘了云稚还坐在自己上面,下滑的动作让那具柔软的身体直直坐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两人身体一同石化住了。 无可遮掩甚至过于明显的变化让两人都清清楚楚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稚人都傻了。 他上学早,还跳过级,再加上长得嫩,同学很多都拿他当小孩当弟弟,很少会在他面前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更因为洁癖严重,他大学之前并不在学校住宿,因此也没能有机会参与男生宿舍的夜间话题。 对于这种事情,他还有些陌生的模糊…… 此时在付野身上,又多了另一种——可怕。 他、他是挺喜欢付野的,也很想拿下他,让他打脸。 但是这方面的事情他还没有考虑……准确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二十一天的恋爱不需要有这种程度的接触。 云稚那颗聪明的脑子也有些应对不了此刻的场景。 他是对准了付野面具撞的,这会儿只要一抬头就能彼此面对面尴尬。 可真要是这样,以后怎么可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相处…… 付野脑内白光炸裂,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摇摇欲断,他甚至都有那么一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温香软玉在怀,身体仿佛回到了刚刚见到云稚的那天。 昏暗的巷子里,那些该死的垃圾给自己下了药…… 对。 是他们给自己下了药。 所以自己才会这么轻易受了蛊惑。 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无底线拉长,每一秒的移动都变得难熬。 付野眼神暗得吓人,忍到极致时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身体僵直,按住云稚的手掌穿过发丝轻微用力,汗珠沿着发丝汇聚到脸颊,然后顺着下滑,挂在下颌处摇晃加码,滴落—— “啪”一声。 汗水摔碎到云稚肩头。 付野眼底卷着深不见底的疯狂,然而身体却被强悍的理智拼死抑制。 他先撕下一段衣摆,从后蒙住了云稚的眼睛。 又很轻地将他的头侧压到自己脖颈上,宽阔的手掌绕过,严严实实包裹着捂住了他的耳朵。 身体微微后倾,托起一点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随后,仍看似正常、有条不紊地命令负责人关掉全部监控。 做完这一切,付野后背已经全部湿透,瞳孔中酝酿的黑暗分外瘆人。 他伸手,从云稚口袋里摸出了他随身携带的一小包抽纸…… 20-30 21 ? 画纸 ◎反正我什么都不算……◎ 付野自顾自解决完, 用光了云稚口袋里的小包纸巾清理好罪证。 然后把人放开,换掉伪装,神情自若地重新出现, 解开云稚眼上的布条, 没再继续逗留。 只不过是初次接触到这样的事情才会有些方寸大乱,付野很快就冷静接受了。 毕竟这不是他的错。 都是这个人勾引自己, 在自己怀里又亲又蹭的,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他长成这副样子,分明是生来就要勾引自己犯错的,不然为什么要从头到脚按照自己的喜好长? 怎么别人不勾引自己、别人不长这样, 偏就他一个人如此? 付野甚至怀疑他可能早就知道是自己了。 做那事的时候,自己只是遮住了他的眼睛, 捂住了他的耳朵,他还有手, 有鼻子,可能早就通过身形辨认出了自己,又闻到了自己那时候的味道…… 自己抱他一天了, 他又那么喜欢自己, 合该是认得出来的。 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付野斜眼过去, 看到双目呆滞人都木了的云稚,又觉得他这会儿的反应倒也不似作假,是真被吓到的。 这点上付野可以确定。 也是,他这种小废物哪里会耍这种手段, 就是天生会处处勾引自己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从鬼屋出来后, 付野仍旧坚持带着云稚完成了既定规划的所有娱乐项目, 并赶上了紫粉色的晚霞染透帝都半边天,环绕飞动的航拍机无声将此刻定格。 助理开车载着两人回学校。 云稚全程灵魂出窍般呆呆的,坐在后座,与付野之间的间隔能够再塞进两个人去。 他这下是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付野了。 肯定是要继续当作没有认出他来的,那……那要装没发现“工作人员”在做什么吗? 暧昧粘腻的回忆涌上心头,云稚呼吸乱了一拍,连忙打散这些不该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脏东西。 都怪付野!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这样乱搞呢?就算自己只是像个摆件一样在他身上挂了会儿,也没被弄到身上什么的,但总还是感觉浑身都不干净了! 该死的狗东西! 付野向他看了过来,云稚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心里骂他骂得太激动,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别开脸,云稚不让他看了。 抵达学校,终于又坐回到了轮椅上,重新变成回矮人一截的视线。 天边的光已黯淡垂暮,粉云加重了冷调,一寸寸压至西方尽头,校园各处亮起了灯光。 付野在手机上将pdf的列表改换成了实时共享表格模式,然后在游乐园后面打上了一个勾。 有这么久的时间做缓冲,付野早已恢复了他那镇定冷漠的样子,仿佛做出那事的人不是他一般,更甚至略带命令性地要求明天继续去打卡。 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要是明天还会发生,那才是有一些其他的可能性。 “明天我有兼职要做。”云稚回答:“后天也有。” 之前在每日汇报里也经常出现兼职两个字,付野从前没怎么关注,现在想想这个很妨碍正经事。 “什么兼职?” “家教,如果不赚钱,我会没钱花的。” 付野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淡淡来了句:“知道了。” 坐自己的轮椅就是要比不听话还不爱干净的人好一些,云稚选择自己喜欢的速度开在回宿舍的路上,平视着前方不与付野对视,补充说: “就算我不去兼职……今天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以后我不要再跟你一起出去了。” 付野步子都没停一下,霸道蛮横得很,冷冷道:“不准。” 谁管你准不准,云稚在心里撇撇嘴,今天一天可要累坏他了。 “不用你准……”云稚很小声地反驳了他,声音带着点倔强:“反正我也什么都不算。” 怎么还没忘掉这件事? 付野有点不高兴他说这个。 这就好像是在揪着自己犯过的一个小错误没完没了,好借此提出过分的要求作为补偿。 付野觉得自己对他太好,真是把人给惯坏了。 “那你要怎么样?” 云稚两根手指绞来绞去,闷闷低下了头:“如果你坚持认为我们什么都不算,那你以后也不要找我了,我不要跟你一起玩。” 付野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不等他开口说点什么,云稚抢先一步,委屈地控诉他的罪行:“我一开始是说要反悔,但最后答应你的事也做到了,你说好的却没有做到,你凶我了,还把我丢下,害我被人捉到,我都要吓死了……” 这事付野总归理亏,他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但又觉得自己纵然有错,小礼物也应该秉持着喜欢自己的心态包容一切才对。 而不是这会儿在这里说自己不爱听的话,还得寸进尺非要做恋人。 都一天了,一直这么闹着,连句软话都不肯跟自己说,哪里还有之前一张口就是要说一说他是怎么喜欢自己的模样。 付野可不打算真把人惯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那时否认两人的恋爱关系,自然也不是一时气话,这本来就是事实。 现在倒好,这小礼物倒打一耙,搞得好像自己不对,非要自己认了这男朋友的身份才肯变回之前的样子去。 “我要是不肯,你就一直这个样子跟我说话?” 付野很是不满,得到过更好的版本待遇,自然不能安于当下,有点烦:“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云稚抬眸,眼眶还有未消散的红晕,定定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算,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付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刚巧此时两人走到了宿舍楼前,那位恒心与毅力过度惊人的礼物使者仍在蹲守着付野,见到两人回宿舍又着急忙慌且畏畏缩缩地请求付野收下礼物。 付野很恶心别人靠近,仿佛别人周边半米的空气都有毒一样,他一过来付野就往后退了半步。 云稚见机立刻绕开两人加速前冲,招呼着两名认识的同学帮忙抬上台阶,一溜烟窜进电梯将付野甩在了后面。 他快等不及要去洗澡了。 脏死啦! 傅从心和富贵都在宿舍里,问了两人没有要用洗漱间的,他赶忙收拾好东西钻了进去。 把自己仔仔细细洗干净再出来,付野已经坐在了宿舍里。 云稚收回目光,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一样,从他旁边路过,拿好杯子,路过,去接了一大杯水,洗了个苹果,回来又路过,坐到桌子面前摊开书本,一边看一边咔嘣咔嘣啃苹果。 没汇报,擅自洗了澡。 之前付野知道他不是数据人之后,已经表示过不用做什么都申请,但云稚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付野需不需要,他每天都会认真完成汇报。 事无巨细。 知道他是故意的,付野没说什么,因为并不准备让步。 他不信这人真的能不喜欢自己了。 反正到最后挨不住的人肯定还是他,自己只管等着他哭着来求就是了。 第二天云稚睡到了自然醒,舒服地躺在床上享受了一会儿久违的懒床感。 他今天上午可以有一上午的空闲时间自由安排。 云稚属于勤奋有活力但不爱吃苦受累的类型。 给鬼屋做恐怖主题策划一类的“小兼职”,他尝试干过很多,并且也在自己的努力下取得了一些小成就。 可他只喜欢这种新鲜感,不愿意成为金钱的奴隶,也不喜欢为了赚小钱去做很多事情。 像做家教,给一些笨蛋小孩上课,就很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足够多的爱里长大,云稚配得感天生就高。 都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他付出了这么多,付野的钱理应主动飞进他的口袋,让他过上更轻松快乐的人生。 周末大家都在宿舍,云稚最近在尝试画画,刚刚开始自学练习速写,铅笔唰唰划过纸面,眼睛时不时看过付野。 很快,他画好了一张。 付野始终未曾抬起的眸子看了过来。 云稚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将纸翻过一面压下,又重新开始,起草了另一张。 身体微微侧过,这次看向了傅从心。 他打量的目光毫不收敛,傅从心很快从游戏里分心出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在床铺上坐得笔直。 云稚画好,傅从心立马捧场大夸特夸。 薄薄一张a4纸,傅从心拿着在宿舍里来回走,生怕谁看不清楚似的溜达了三圈。 付野的脸都冷了下来。 不止傅从心,云稚还一并给富贵画了一张,只单独剩了付野。 手法的幼稚程度堪比三岁小孩。 付野不屑一顾。 收拾好纸笔,云稚跟傅从心一起出门吃饭。 傅从心非常满意云稚能够跟他一致排外,从付野旁边路过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云稚打算下午去兼职并顺路再探望一下生病的老师,吃完饭与傅从心告别离开。 此时的宿舍里只有付野一人。 他拿毛巾擦了把脸,甩下来的水珠一不小心就溅到了云稚桌面。 云稚的桌子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到不染纤尘,所有物品都是左右对称的。 桌子正中间放着一沓书,书下面压着几张整整齐齐画纸…… 付野只是无心把水弄到了他的东西上。 如果书本和纸张上有什么重要内容被水渍晕染开变得模糊不清就不好了。 所以付野理应查看一下,确保没有给对方造成损失。 随手拂开上面的书,付野精准压着一张画纸从中抽了出来。 翻过—— 洁白一片的纸面什么都没有,只一笔一划板正写着一句: 反正我什么都不算…… 付野狠狠揉皱了这张破纸。 22 ? 摔倒 ◎不、不麻烦你了◎ 云稚在晚上准备回学校的路上看到手机微信里, 傅从心给他发消息哭诉,说付野踩了他的画。 【我一回到宿舍就看见你给我的画丢在了地上,上面还有那么大一个脚印!】 【我走之前画还好好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还说是风吹的!乱碰别人东西太恶心了。】 云稚出门前看到傅从心将那张画纸竖起来摆在桌子上,他们宿舍的布局是云稚与付野在西侧, 傅从心与云稚中间间隔空地, 共同挨着阳台。 那个地方被风吹到是很可能的。 依照云稚对于付野的了解来说,他最多会在纸被吹到地上后当作没看见踩上一脚,不至于故意弄下来再踩。 想到对方应该已经看到了那张纸, 云稚忍不住勾唇发笑。 回复傅从心,答应帮他再画一张, 云稚美滋滋往回走。 傅从心没多问他,但已经觉得云稚是打算放弃之前想要跟付野交朋友的那个念头了。 又开始新的一周, 云稚也不再有上周那么多的空闲,上午跟大家一样都排满了课。 早晨八点后的宿舍里,如果付野不去上课, 那就只有他一个人。 云稚也不再给付野每天发很多条消息, 两人的最后一条记录停止在了周六。 除开特定的工作时间,付野的手机安安静静, 不会再时不时响起一声,弹出几条无聊的照片或零碎的念叨。 时间流转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每一次呼吸,都回归到了从前无聊到刺骨的感觉。 就好像度过了一段很欢乐的假期后又被迫重新适应枯燥的学习或工作, 尽管付野不太懂假期是什么体验。 终于, 周三这天, 付野在公司里处理完事务后, 决定纡尊降贵给某人一个台阶下。 另一边,云稚刚下课就接到了一位自称姓林的助理的电话,说是付野安排他来为云稚服务。 在学校咖啡厅见面后,云稚认出这人就是去游乐园那天负责开车的那位。 助理非常专业,开门见山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并告诉云稚自己的任务是帮他找到一份时薪最少不低于1w的简单型工作。 云稚猛地听见那个价格差点没绷住自己生气包的人设。 一小时一万……还是简单型…… 他做家教时薪是2k,当然通勤以及备课是要额外算的。 这个价格已经远高于一般大学生的市场价,除开名校加持和高考状元的光环,还有云稚自己镇得住那小屁孩以及家长刚好也喜欢的因素在里面。 但不管怎么样,时薪2k已经算云稚目前能够找到的最轻松不费力的工作了。 付野张口就是一万,林助理还一脸淡然仿佛对此已然成竹在胸的样子。 云稚端起杯子战略性喝水,先问:“什么工作?” 林助理微笑:“网红。” “……” 好吧呢,真是一点没有意外。 云稚之前有考虑过这方面,但个人经营起步是需要长期坚持的,那时候缺钱缺得厉害,也实在没有心情从0开始,干脆就选择了立马能够赚到钱的家教。 “您愿意的话,可以选择直播,或者经营个人账号拍摄带货,我们会安排专业的团队来负责协助您经营,确保在最短时间内达到预期目标。” 一小时一万也不算多,更何况林助理对云稚的个人形象非常有信心,也知道一些他的基础信息,相信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需要签合同吗?” “付总并没有吩咐我们安排合同,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星光传媒和咸鱼娱乐都是咱们公司在国内的产业,会给您安排最专业的负责人来接手,绝对不会有任何违背您个人意愿的地方。” 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林助理对于《付总没说》代表的到底是按规矩办事,还是特殊待遇,他可太有分寸了! 面前这位,无论大小事,待遇必然是要比肩付总本人的。 “当然,付总说您要是觉得太辛苦的话,也可以直接花他的卡。”林助理推过一张传说中的黑卡。 云稚放下杯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会认真考虑的。” 卡肯定不要,云稚又不傻,切切实实把自己打造成能持续赚钱的存在才是最长久有效的。 可惜云稚现在是清纯小白花,不是虚荣拜金男,不能一口答应下来。 他跟付野闹别扭呢,怎么可以就这样低头。 林助理也不催促,与云稚添加了好友,顺手买了单告辞走人。 云稚坐着喝光了点的咖啡,慢吞吞掏出手机,斟酌着打字。 他不是真心实意要跟付野闹别扭,就只想要一个小小的台阶而已,哪怕不承认是男朋友,先当暧昧期的朋友也不是不行。 既然付野先有了示好,云稚自然也后退一步。 编辑好信息,发送: 【我见到林助理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们……现在可以算朋友吗?】 手指往上翻翻,他与付野的聊天记录对方回复总是很简洁,能用一个字绝不用两个,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片绿色里夹杂了一点点白。 但每一条回复都是及时的,不会有时间间隔。 这次云稚等了三分钟,付野还是没有回。 从咖啡店离开,云稚漫无目的在校园里逛着。 谁知道没等来付野的信息,先来了那姓张的讨债鬼。 云稚之前买了快递过去没再注意,没想到拼多多店家物流速度倒是还行,昨天就已经送到了他儿子张晨光手里。 打不通电话,张叔就在短信里狠恶恶问候了云稚的八辈祖宗,口口声声喊着要鱼死网破,倒是没再提要来学校闹的事。 也许是那个横幅在他儿子学校起了作用吧。 云稚无所谓地将满屏污言秽语删了。 他父母都不是亲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中式古老诅咒能与现代生物学DNA技术结合起来追溯到他八辈祖宗头上吗? 云稚绕进宿舍楼,发现电梯出了故障。 男生大多精力充沛,爬楼梯回宿舍也不是难事。 但云稚不行,他宿舍在六楼,真要让人抬上去恐怕也得找关系不错的。 正想摸出手机,一道身影堵到了云稚身前。 “哟呵,这谁啊?” 之前在医院与云稚发生过矛盾的黄毛略带嘲讽地站在他面前,手臂石膏已经拆了,手里还拿着篮球。 他是云稚大一时候宿舍的同学,都是文学院的,不住这栋楼,平时基本不会遇到。 从那次被云稚戳穿,他回去紧急处理了可能暴露的所有东西,决定没有遗漏,还忍痛给自己搞了个纹身,决定要是被拍到什么东西就咬死是ai合成。 这会儿再见面,黄毛只觉得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没了电梯,你就是个废物吧?”黄毛瞅了眼维修牌,自然猜到了云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云稚刚打算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神情瞬间转变。 “抱歉,有话好好说,你别打我……”云稚快哭了:“你别生气好吗,欠你的钱我现在就还给你。” 哈? 黄毛直接傻眼了。 这什么鬼情况……不是,谁要打他啊?自己有毛病吗在宿舍楼大厅当众打架还是打一个残废,嫌全院通报批评太少了? “你别恶心,特么少给我装……” 黄毛伸手想去推云稚肩膀,一只手如同铁掌般从后牢牢固定住了他伸出的手臂。 “嘶嗷——疼疼疼!”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黄毛胳膊被人往后一扭,手臂都快断了。 他叫唤得太过惨烈,云稚看那不正常的扭曲程度也不敢耽搁,立马上前拉住付野另一只手阻止:“你快松开他。” 付野神情冷漠扫了眼云稚主动牵过来的两只手,随后松开了黄毛。 黄毛疼得脸色煞白,被他匆匆赶来的朋友们扶住才好歹没坐地上。 云稚率先解释,挡在付野面前,小声说:“我之前问他借了钱,他只是想要我还钱而已。” 黄毛感觉自己贱得慌,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云稚准没好事。 但他也没法否认这句话,总不能说他就是主动来找茬的,然后茬没找着反倒被人收拾了一顿,真是丢死人了。 付野长得又高又壮,力气还这么大,没人敢再说什么。 冷厉的眼眸扫过,付野问:“借了多少?” 全场寂静。 云稚默默:“……两块。” 闻言,付野眉头都拧了起来,像是不太能忍受云稚竟然已经窘迫到了连两块钱都需要问别人借的地步。 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捡起黄毛掉地上的手机,扫脸解锁,调出二维码给他转了两块钱过去。 付野推了把云稚的轮椅,让他赶紧往里走。 黄毛的朋友们把他扶起来,一路往外。 两拨人错肩分开,黄毛恨得咬牙切齿,云稚无声回头望了一眼,与他对上目光,迅速扮了个鬼脸。 黄毛脸色气到红橙黄绿青蓝紫。 楼梯间内,上上下下的同学来往不断,云稚瞥了眼付野,欲言又止。 等他收回目光,付野便紧跟着斜眼看了过来,沉声开口:“既然没钱,为什么不答应。” 云稚有些缓慢地反应过来,咬着下唇抬头看他:“你看到消息了?” 付野不言。 “那你怎么不回我……” 说完,云稚大概是也知道了原因,神情有些失落,难过道:“连朋友都不行?” 付野想得比他要长远。 他知道朋友不是云稚的最终目标,甚至所谓朋友也不过是个矫饰的措辞,用不了几天就还是要当男朋友的。 开了这个头,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已经完全可以预料到了。 付野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被一点点拿捏的。 但也觉得没必要说太绝情的话来拒绝,因此没回。 他们站在来来往往的走廊一侧,斜上方的窗户背阴,稀薄透出一点亮光,灰尘在空中乱舞。 对峙半晌,浓密的眼睫动了动,云稚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灭掉,“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 付野没由来一阵恼。 烦他非要跟自己谈恋爱,烦他离了自己连两块钱都要问人借,更烦自己听见他莫名其妙说什么“知道了”就生气。 不想再跟他站在这里,付野抬手想要去捞云稚的腰,后者稍稍撤退,付野的手落了空。 “不、不麻烦你……” 趁着刚好这会儿没人,云稚低垂着头,一个人小心支开拐杖,撑扶着身体从轮椅上缓慢站起来。 绵软无力的双腿颤巍巍抖着,微微弯曲的脊背显现出瘦弱的蝶骨,不过移动了两步,冷汗已经顺着额角滑落了下来。 付野漆黑的双眼盯着他。 云稚晃了两下,艰难扶着楼梯扶手,如玉一般的脖颈拉长,整个人痛苦地弯腰将上半身都蜷缩了起来。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要向付野求助的意思,仍旧倔强地撑着往楼梯上面爬。 半层已是极限,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云稚双膝一软,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唔——” 这一下摔得很重,闷痛感透过耳膜渗入神经末梢,依照付野对人体受重反应的了解程度,他膝盖应该会很快呈现出一大片的青紫。 付野无声站在他身边,眼眸黯然看着他头顶柔顺的发旋。 一滴眼泪摔碎在地面。 接着又是一滴…… 他哭得安安静静,一点儿也不扰人,难过的情绪像沉寂的海水般淹没鼻腔,带来逐渐沉重的窒息感。 付野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也没有很喜欢他的眼泪。 至少现在哭起来让人很不高兴。 “起来。” 付野出声,伸过手去,摊开掌心放在云稚面前。 云稚闻声抬起头,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他,人还有些愣,像只被丢弃的可怜小猫似的。 都这样了还不忘问:“能算朋友吗?” 与他对视一会儿,付野耳垂微妙地红了一点,冷着脸有些凶,语气极其不善: “算。” 23 ? 兔子 ◎小时候呀,你不记得了吗?◎ 云稚咬着唇瓣破涕为笑, 晶莹剔透的眼珠挂在眼睫上,嘴角要笑不笑的,脸颊还带着点难为情的粉。 他张开手, 很轻地“哼”了声, 眼巴巴等着付野来抱他起来。 ……朋友就朋友吧,也没有很急。 反正朋友都有了, 男朋友还能远吗? 付野附身, 双手穿过他的肩窝,将人托进怀里,让云稚侧身坐在他手臂上。 地上脏死了, 云稚总觉得浑身都不太干净,这会儿付野抱他进怀里, 半点嫌弃都没有的样子,让他心头淌过一丝得意。 而且云稚真的很喜欢高高的感觉。 付野面色稍霁, 五脏六腑拥堵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些。 他单手抱着云稚,步伐沉稳地走下台阶,用另一只手拎起云稚的轮椅, 仿佛这点重量对他而言如同洒洒水一般。 云稚靠在他身上, 能很直接地感受到这具包裹在轻薄上衣下的身体肌肉绷紧,线条分明的垒块隆起, 磅礴的爆发力蕴含在血肉里。 脸颊微微泛红,云稚有些害羞地将脸埋进他脖颈处。 从开始尝试上楼梯开始,云稚就已经察觉到没有人再来楼梯这边,大概率是电梯已经恢复运营了。 但他还是表现出有些害怕被别人撞见的样子。 付野稳健地往上一级级走着, 略微侧眸就能看见云稚乖乖窝在他怀里, 眼睛亮亮含着笑意, 不再是之前那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了。 心跳不自觉砰砰加快。 付野直皱眉, 觉得中了他的诡计,大抵那番可怜样子都是惺惺作态欺骗自己的。 这会儿自己松了口,答应了他先当两天朋友,以这小礼物对自己的喜爱程度,肯定会仗着自己纵容他,直接撒娇耍赖轮番上阵。 说不准都用不了两个小时,他就能变着法子要求自己从朋友变男朋友了。 想到这个可能,付野眉峰冷冷拧起。 但此刻小礼物又乖又听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又像一把无形的刷子在胸口清扫而过,拂去了些许烦躁。 很快,走到六楼楼梯间出口处,云稚赶紧小小挣扎了一下,让他把自己放开。 先把轮椅放好,付野弯腰把人放下。 夏天衣服薄,两副身体相贴在一处,热度彼此传递,放开时过道里的风一吹,凉意瞬间席卷一空。 付野身体一顿,随后才若无其事般站直身体。 云稚脸颊微红,马上甜甜道谢,看向付野的眼睛都闪着光一样,语调更是无比甜腻:“付同学好厉害呀,真是太感谢你,没有你帮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久违的感觉袭上胸腔,酥麻软腻顺着脊柱一路疯狂攀升至后脑,连同身体都泛起了一阵寒颤。 付野握紧拳头,眼色深邃,直勾勾盯着云稚的样子像是猛禽瞄准志在必得的猎物一样。 他轻轻开口,低喃声似是带着告诫:“……别这样。” 宿舍里傅从心不在,他这几天一直沉迷拳击社团,跟云稚立下了flag,说一定要练成一拳打倒五个的水平。 静悄悄的房间,只有云稚和付野两个人。 云稚想先钻进洗漱间把脏衣服换了,尤其是裤子,一秒钟都不想忍。 付野蹙眉,眼看着他略显慌忙地关上了门。 这么急…… 鬼屋里的回忆浮上心头,付野望向洗漱间门口方向的眼神变了变。 想想也是。 自己一个正常男人被撩拨了都会有反应,小礼物这么喜欢自己,自己肯答应他尝试先做朋友,又颇有耐心将他抱进怀里,他确实该激动坏了。 一时压抑不住也很正常。 只是想到他这会儿在里面,说不准就是在幻想自己主动百般弄他,又让付野很是苦恼。 那样的事,自己是绝不可能同他做的。 云稚换好衣服出来,见付野直勾勾看着他,眨了下眼问:“你要换一下吗?” 自己那会儿都坐地上了,又被他抱起来,应该也弄得他很脏了。 “我为什么要换?” 云稚端详着他眉头轻蹙的样子,坐在椅子上随性地舒展着四肢,半张脸侧隐,显现出骨骼优越的五官,小声:“……我刚刚可能,把你弄脏了呀。” 付野额角狠狠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他不是拿着衣服进去才弄的? 对,这么快就换完出来了应该是没有…… 那他岂不是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就恬不知耻的去了? 付野瞳孔缩紧,搭在椅子扶手处的双手握拳攥住,有些难以置信。 但好在身上没有可疑痕迹。 简直是……付野眼底多了几分恼怒,有些气他如此轻浮孟浪。 可话说回来,这总归也是因为太喜欢自己了的缘故,又是刚刚和好,无为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平白再添争执。 付野忍了。 耳垂有些红,付野咬牙,低着声没什么威胁性地警告道:“你也知道会弄脏我,下次再敢这样……” 云稚乖乖低头停训,干干净净坐得离他稍远了些。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静静流淌的时间将古怪又暧昧的氛围在小小的宿舍内不断推送至高峰。 安静的相处空间让付野难得感觉有些满意,他甚至有那么一秒考虑可以让别的人都永远消失掉。 正当他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时候,寝室门从外打开,富贵回来了。 他一脸悲伤,看了眼宿舍里的两人,犹豫着叫住云稚,说想跟他说说话。 云稚看他好像情绪不太对,眼神安抚了一下付野,转身跟着富贵到阳台说话。 富贵丧丧的,驼背缩肩,像是在做着心理建设,云稚也不催促。 坐在一旁,用纸折了张会回旋的纸飞机,一个人把飞机飞出去,然后绕一圈,精准飞回到他手中。 富贵没见到过会自己转弯飞回来的纸飞机,眼睛随着来回了几轮,说:“我那个动漫社团,他们都嫌我穷,因为我总是不愿意参与集体活动。” “可那些活动本来就只是到处玩而已,消费还很高,正经事的时候我会按时参加的……”富贵闷头一口气又说了一些小事。 “带头孤立我的那个人,他知道我、我是单亲家庭,他总会有意无意说一些他爸爸怎么样厉害的话……” 富贵的母亲独立将他抚养长大,富贵从小没见过他的父亲,听母亲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 其实这都是很小的事,只不过上大学前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瞧不起过。 能考到帝都,跻身全国闻名的第一学府,无疑富贵从小到大都是名列前茅的。 可自从来了这里,他只觉得身边人个顶个的优秀,从前稳居第一的自己也只能屈居末流,甚至偶尔会有跟不上课程的感觉。 都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可这帝都金壁辉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像他们宿舍,云稚是当年S省高考状元,还因为长得好看爆过热搜。 但这样的高考状元每年批量生产34个,更不用说自己这种市状元,还有奥赛金奖冠军,少年班保送生…… 一开始还能自我安慰,好歹有垫底的,比如傅从心这种本地的学生,他们的录取分数远低于外省。 可真待了一年,才知道最赶超不过的就是人家本地考生了。 千好万好不如投胎好。 “我这两天反思了一下我自己,你说是不是我真的太不合群了,毕竟一个人排挤我可能是特殊情况,可是他们……一群人排挤我可能就说明……” 云稚听不下去了:“说明什么?一群人排挤你,就说明他们认识啊。” 纸飞机绕着自己转了一圈,落回云稚手上。 富贵愣了一下,被他理所应当且过度自信飞扬的面庞迷住了眼睛,直直看着他,又忍不住被这话安慰到,舔着嘴唇笑了下。 真心实意道:“小云,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一边做兼职还能跟上学业,有时候觉得你聪明又厉害,走哪儿都很显眼,不像我,我是靠着加分……” 那可不显眼嘛,云稚坐着人家都站着,想看不见都难。 富贵大一尝试过兼职,结果差点挂科,这事儿云稚知道,但俩人也不同专业,帮不上什么忙。 “既然学校收你,证明你具备进入这所学校的与大家共同学习的资格,反倒是那个谁,下次他再显摆,你让他好好反思一下,有个那么厉害的爹怎么还跟咱们混一个学校。” 云稚其实不太会开导人,毕竟他自己很少有感同身受的时候,“社团只是图开心而已,既然呆在里面不高兴,那就没必要继续呆着啊。” 富贵想兼职只是因为社团聚会开销大,要贴补一下零花。 感受到身后明晃晃的视线盯紧后背,云稚加速准备结束对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他变魔术一样将手里白纸做的纸飞机握进手里,握拳再翻面展开,一朵彩虹笑脸花静静躺在手心。 “送你。” 富贵接过小花,心口胀胀的,眼睛都在发烫。 “小云……” 云稚看他快感动哭了,生怕付野等不及,想要出去给他留出空间。 富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有些心虚地缩回头,压低声音拉了一下云稚,说:“小云,你知不知道付野的事?” 云稚惊讶,竟然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付野有关的事情。 “他有什么事?” “咱们楼下经常有个人等他,你知道吗?”富贵不太敢说付野的八卦,但想起那天晚上看到云稚跟付野前后脚偷偷出宿舍的场景,又觉得有必要告诉他。 “那天我在表白墙看到有人发帖,说那人是被付野辜负的,痴心不改想要挽回,还有人拍到了照片。” 送礼物那人云稚自然见过,之前也觉得他有些奇怪,想着要关注一下来着。 这条表白墙还一直挂着,只是云稚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东西,用富贵手机扫了眼内容,又点开照片看了看,无非就是那个人想把东西给付野,付野厌恶嫌弃。 这种程度的瓜在大学应当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评论和热度却出奇地高。 扫了眼评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是说查不到付野的个人信息,还有人说他在国外杀人坐过牢。 这也太扯—— 云稚刚打算一笑置之,脑中忽然想到原文剧情里,“自己”与男主刚刚相遇相识那段时间,男主就是身陷各种绯闻里的。 大脑空了一瞬,冷不丁如同冰锥凿进天灵盖,从头到脚刺骨冰寒。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云稚迅速冷静下来,压下胡思乱想,让富贵给他推送了表白墙的名片来添加上。 将阳台留给他独自舔舐伤口,云稚控制着轮椅关上阳台门,静悄悄回到房间里。 付野掀起眼帘,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意味深长。 他耳力过人,自然听见了他们前半截的对话,也看到了云稚招摇地朝着别人展露笑颜。 那么笑一下,还不知道对方这会儿是怎么个内心荡漾呢。 笑完这两人还鬼鬼祟祟说悄悄话,故意不让他听见,付野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云稚又在到处勾搭。 一想这种情况,付野就觉得心中杀意泛滥。 脸色有些阴沉,周身气势都变得有些吓人。 小礼物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其他人凭什么可以分享自己的东西? 若是前两天也就算了,分明自己已经率先妥协,答应给予他朋友的身份,是和好了的。 他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去管别人的死活? 付野神情变得有些阴鸷。 云稚压下杂念,看他很不高兴的样子,眼珠一转,猜测到是嫌有人打扰了他们刚刚和好后的相处时间。 轮椅转了个弯,云稚从自己桌子的一排书里抽|出一张画纸,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靠近付野。 “猜猜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这张画纸明晃晃提醒着几天前这人的所作所为,那些幼稚又烦人的小手段,无非就是觉得能够凭此拿捏住自己。 付野微抬下巴,神情有些傲然,不屑一顾。 不过是个人人都有的东西罢了,谁稀罕似的。 “这可是我画得最认真的一张,虽然比不上某人万分之一的帅气,但这份可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哄人的话云稚一抓一大把,反正谁还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了呢。 独一份的东西无疑是令付野满意的,但总觉得这么轻易放过他,容易骄纵了。 犹豫间,云稚咬着下唇收回了手,故意扭过身去。 “那你不要的话,就算了叭。” 付野的脸冷了下来。 云稚一秒转笑,脸颊软肉上浮现小小的梨涡,莹颖如水的眸光对上付野漆黑的瞳孔又连忙止住了。 “唔……” 上下嘴唇抿到一起合进口腔,云稚嘴巴拉成一条直线,压下了笑意,五官灵巧乱飞似的高兴着,乖乖说道: “付同学别生气,我记得你的吩咐呢,肯定不会在你面前笑的。” 说他,他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了不起似的,凑过身子来讨赏:“你看,我忍住了哦,你是不是要夸我一下?” 付野稍显不自在地往后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目光一寸都未曾从他脸上移开。 真是。 又来了。 就知道他一分钟都不肯让自己多安生会儿。 付野不止不喜欢这种被人吊着情绪拿捏的感觉,更对他的话有些不满,觉得那时候分明不过随口一说,并未准他可以一直记着。 让他别勾引自己的话说了那么多遍也没见他听,这种话倒是记得牢。 再说就算他真的笑了,难道自己又能怎么着他不成? 当初看见这人笑便浑身如蚁钻心的感觉已经没了,反而逐渐转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付野想要弄清楚,但也不可能开口叫他多朝自己笑几下,好让自己琢磨琢磨到底是什么感觉。 同样也说不出让云稚不必在意之前警告的话,目光时不时落向被他压回去的画纸,若无其事主动揭了话题,还是要回归到他们该做的正经事上来。 打卡进度十分缓慢,照这个速度到明年也完不成,付野暗含几分催促地要求他以后要快些。 云稚扫过列表后半截,想着或许有些内容可以合并。 后半截一小行角色扮演与英雄救美的字样引起了云稚的注意。 富贵跟他提的那件事在云稚心里还是留下了一点波澜。 任何跟剧情有关系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书里提过男主此前的生活还算平静,也从未遭遇过污名缠身的事情,按理说两年后他才会遇到这种情况…… 难不成因为自己提前与他见面,剧情也提前了? 杂乱无章的念头于脑海中一闪而过,云稚顺嘴提起当年,想拉近一下关系: “我们先去动物园?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还救过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 付野皱眉,怀疑他在胡言乱语。 不管几岁的自己,都没可能救什么兔子。 “什么兔子?”? 云稚抬起头,先确认没背错书,是小时候的男主保护一只兔子,被别人欺负,自己救了他来着。 疑惑着同款皱眉道:“小时候呀,就是我救你的那一次,你不记得了吗?” 这里虽然是付野原本的世界,但他毕竟离开了很长时间,无数轮回里记忆的堆叠也让往事如同过眼云烟,许多事情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可自己怎么从小长到大的,付野还不至于没有印象。 依照自己童年时期的生存环境,应该是没有可能遇到小礼物才对。 “不记得。” 平平淡淡一句话如同白日惊雷,云稚慢半拍地缓缓睁大眼睛…… 24 ? 不准 ◎你说的,我们……也只是朋友◎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刚见面的时候云稚为了防止出现找错人之类的情况, 有特意跟他确认过,而且他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小名…… 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你怎么会不记得了呢?”你不记得怎么行,你必须记得。 短短半个呼吸的功夫, 云稚甚至已经幻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 包括但不限于当年自己遇到的是双胞胎兄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男主爱写日记然后日记被盗了自己认错了人、付野那天在鬼屋把脑子也给一起冲走了…… 付野看他满脸着急,好似自己忘了过去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喜欢自己, 一星半点的回忆也是很重要的。 他急,付野便不急,甚至有些心情愉悦, 故意拖慢了调子回答:“因为我记性不好。” “……” “哦。” 那、那倒是也有理…… 云稚抬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也理不清这个思路了。 这事太重要了, 还是该清清楚楚详详细细地问个透彻,云稚再三确认:“所以你是只记得我?不记得其他事情了?” 付野扫了他一眼, 有些莫名。 自己又不是老年痴呆,自然记得这是他是自己应得的礼物。 但要说小时候见过面……那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付野抬手按了按眉心,看他屏着息呼吸, 嘴巴微微张开, 一双浓黑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自己,好似自己说出半个不字都对他万分重要。 静静享受着拖延了半个呼吸的功夫, 付野骨子里的劣性不断攀升。 数百种恶意攻击的话语在喉咙间滚过,付野注目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微小的动作,最后好整以暇实话实说道:“你我也只记得一部分。” 云稚表情有些凝重。 他理了理思绪, 明白付野现在只记得自己的脸、记得小名, 自己当初救他的事还记得多少都不一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书里写男主都是记得很清楚的, 两年后这些往日细节都是借由男主之口讲述给自己听的。 要是单纯记性差倒也说得过去, 但没理由现在记性差,两年后就又记性好了呀。 “那你是不是有过许多人没经历过的事呀?” 比如车祸失忆掉下悬崖摔到头什么的。 “是有。” 付野觉得他脑回路跳得有些快,耐着性子回答,但不愿意多说。 在快穿局轮回当反派这种事,没有必要让心软又胆小的家伙知道。 有什么你倒是跟我说啊!云稚心里干着急,又没办法撬开他脑壳自己翻翻看。 “那、那你告诉我,我们小时候的事,你还能记得多少?” 再不想承认这可能也是事实了,云稚沮丧地想,付野应该就是两年后阴差阳错才恢复的记忆。 ……难怪自己都这么主动了他还总推三阻四,甚至发表一些看着就很欠揍的拽人言论。 过去的疑点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云稚冥冥之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好像还是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什么都不记得。” 付野瞧他那一脸失望的样子,冷嗤:“记不得又怎么样?” “那倒也没什么啦,”云稚牵了牵嘴角,真心实意感慨:“就是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怕我找错人嘛。” “没可能。”付野一口咬定。 不是自己的还能是谁?天塌了也找不错。 只不过是回忆对不上罢了,多大点事。 可能自己小时候就是碰巧见过但忘了,毕竟记忆太多了,遗忘是常事。 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付野终是不想再等待,倾身上前,长臂探出,两指夹着那张画纸收了回来。 画技一般,线条也不稳,形态也很糟糕,但能看出是个人。 付野收下了,不紧不慢道:“我忘了,你再告诉我就是了。” 云稚歪头看着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想到什么,自己一个人傻乐一下,冷不丁把脑袋凑上前,张口就来:“你小时候答应长大了要娶我的呀!” 付野手一抖,画纸都险些掉地上。 “你!” 不、害、臊。 付野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知道、就知道这家伙最多安分两小时就要来闹自己。 果然…… 才这么一小会儿而已,自己甚至都没有答应当他的男朋友,他连更远的都开始惦记了。 付野握拳,在原地踱步。 这要是真的同意了当他的男朋友,只怕不是立刻就要生吞了自己,让自己浑身染上他的气息,跟他一辈子捆绑在一起。 那怎么可以。 鬼屋之中磅礴浓重的体验感瞬间伴随回忆兜头砸下,那一刹那的感觉不可否认确实…… 但那种事,付野这辈子都不会同人一起做。 花了两秒钟缓和呼吸,将不该有的肮脏东西丢出脑海,付野打定主意不能再这么放纵下去了。 这次便算了,往后,不管他再如何卖弄可怜与屁股,自己都绝无可能跟他发展任何关系。 面色逐渐恢复冷淡,付野拉着椅子往后挪了一段:“我记不得了,自然不作数,谁知道你是不是讹我。” 这话一听就假到不行。 付野冷下脸来,刻意去训斥他,“你就是这么跟我当朋友的?你也这么骗别的朋友长大娶你?你害不害臊。” 云稚刚高兴了没两秒,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训责不害臊,脸颊发烫,险些要忍不住当场与他辩论回去。 干巴巴瞪了他两秒,云稚长长地哦了一声,瘪嘴小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也许是别人说的呢。” 这话听得付野一阵心气不畅,甩下冷脸不再看他。 云稚眼睛一眨一眨,看他半侧着身子,冷酷生气又等着自己去哄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偏偏不顺他意。 转身扭头学习去了。 今天是没有时间去玩的,明天下午却可以腾出一点空。 结束学习后,不跟付野说话的云稚打字与他商量好了明天的安排。 睡前,云稚还联系了林助理,告诉他自己选择做直播。 相对而言主播的独立性会更强一些,毕竟他只会跟付野谈一段时间,最终是要分手的。 做直播就可以先利用这段时间养好账号,等两人结束了,自己一样可以赚钱。 林助理不管几点都会秒回,那边显然早就做好了全套准备,云稚一回复便立即发来了各种信息,还让他最好可以填写一下表格,交代下过往黑料什么的,搞得很正式。 云稚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如实填写完毕,顺便记起去年住院的时候,有个自称大导演的人请他本色出演了一个小配角。 没什么台词,就病床躺着的那种,给了他八千八。 第二天上午云稚还没下课就被辅导员发信息请他去办公室一趟,坐在教室里云稚眼皮一直跳。 托之前从富贵那里加了表白墙的福,云稚下课后点进去一看,瞬间如坠冰窖。 有自称黄毛前男友的人曝光他滥|交,并附带各种证据,甚至说他早就有了艾|滋。 这件事闹得很大,但真正令云稚难以接受的,是这事应当发生在两年后。 原文里,大四的时候,黄毛出事,告诉辅导员说云稚有他跟男友的照片做证据,云稚去作证,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男主。 现在这件事提前了。 结合之前付野的事情,云稚完完全全可以确认,随着自己提早接触到男主,原本应当在两年后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提早了…… 耳朵一阵轰鸣,云稚坐在轮椅上朝外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浑浑噩噩进了办公室,作证,然后出来。 “小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傅从心一把捞住他的肩膀,正要开口说什么,注意到云稚面无血色的脸。 “你怎么了宝宝?”傅从心吓了一跳,连忙转到云稚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还不忘说一句:“我刚刚洗过手了。” 云稚勉强回过神来,压下心头各种念头说了句没事,又问傅从心在这边做什么。 “我们几个帮忙搬书来着。” 说着,富贵也从楼上下来,看见云稚立马跑了过来。 “小云!”富贵一脸兴奋,“我刚想着你呢,马上国庆假期了,我妈打电话说想在这边玩几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周游帝都?” “不行!” 傅从心第一个反对,“小云国庆要跟我一起,我刚刚就想说来着。” 这俩人一左一右商量着,试图瓜分掉云稚的七天假期。 一抬头,前方不远处,付野脸色阴沉如水地盯着他们三个。 耳边的争执声同步停止,远远对视长达半分钟之久。 付野看着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与旁人站在一处的云稚,原本便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转身就走,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 出了教学楼,付野在花坛转了一圈,顺着小路在一旁的小亭子坐下。 查了小礼物的课表,知道他下午没课,于是付野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让他下课别走等着自己,毕竟已经说好了的下午要一起出去打卡。 谁知道过去便扑了个空。 等付野使手段定位到他的点,再一路找过来,看到的就是云稚与别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已经在商量数日之后的长假要怎么朝夕相处上了。 自己给他机会追求自己,虽没允他当男朋友,但也同意了跟他成为朋友。 付野从未有过什么朋友,更没允许过任何人存在于他身边。 这些对别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他而言已是能给出的、绝无仅有的优待了。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敢背着自己与别人不清不楚的。 简直是不可饶恕。 心中恼火,付野更是打定主意这次除非他哭着来求,发誓并写下保证决不再跟别人有任何牵扯,往后都只将全部精力和关注投放到自己身上,否则自己绝不轻易饶过他。 独自生了会儿气,付野冷着脸观察起周围。 那小礼物还没跟上来,腿脚不便走得慢也正常。 亭子靠近小树林,位置不太显眼…… 付野起身往外挪了挪,确保自己处于从教学楼出来便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云稚送走了傅从心和富贵,才看到手机上付野之前给他发过讯息。 不等他整理好思绪去找人,一条短信率先弹出。 姓张那个老不死的,真的追来帝都了。 云稚轮椅刚好停在一棵法国梧桐下面,学校这一片种了很多,高大繁茂的树枝延展,宽如手掌的叶子一片片堆叠,遮笼着点点阴影连成一大团。 身穿白色上衣的少年干干净净,像青春短片里留存在回忆中的白月光校草。 他低垂着头,绒绒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轻轻敲着手机屏幕,嘴角若有似无地带着笑。 约好地点,云稚收起手机,缓慢驱动轮椅行至阳光下。 白皙透红的皮肤被刺目的光线一照,整个人都好似白到透明一般,云稚恍惚地仰了下头。 不高兴的事情他不爱多想,云稚将这事暂时抛到一边,远远看到付野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小亭外。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付野。 按照原文的进度来看,两人从重逢见面到正式恋爱前后加起来也就两个月时间。 现在距离自己人为制造相识已经有了一个月。 昨晚林助理已经让他加上了经纪人的微信,对方给他找了好几个游戏主播做陪衬,准备到时候第一天开播带带他的人气,直接硬捧。 今晚他就会先去一个知名主播那里友情出场客串一下,搞个人气预热。 这种花别人钱打造自己的感觉,无疑非常令云稚满意。 但是现在剧情提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这么慢。” 付野眼见他蜗牛爬似的速度,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主动走过来,只是面色仍旧不善,语气也比往常更加冷漠。 云稚脑袋这会儿转得有些慢,没感受到付野有在真的生气,对待他的态度也比较放松。 或许是有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云稚觉得付野并没有表面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 尤其是上次去游乐园。 那是云稚受伤以来第一次以一个身高优越的成年男性视角高度看世界,无需仰头看人说话。 尽管很短暂,尽管这点说出来可能略显矫情。 “他们两个是想约我国庆假期一起玩而已。”云稚深呼吸一口,给付野解释,带着点笑靠近:“消息我没看到,你是不是下课时找不到我了?” “没有。” 付野矢口否认。 目光停顿在他抿紧的唇角,云稚稍微往后靠了一下,仰长脖子,认认真真端详着付野冷酷生硬还带点疏离感的侧脸。 这人真的是…… 他越这样,云稚越觉得久违的好胜心蠢蠢欲动。 昨晚已经商定好了今日的安排,云稚轻微垂下脖颈,手指控制着轮椅往前走,声音温温柔柔:“那咱们先去吃饭,晚点下午去福利院。” 付野停在原地没动。 云稚走了一小段就意识到没人了,回头看向付野,柔软蓬松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嫩白的脸蛋上写满疑惑。 “怎么了?” 付野目光幽邃,看向云稚的目光如同精准定位的追踪器,牢牢将人看守在视野里,除此之外不纳入分毫杂物。 许久,付野才开口,声音嘶哑克制:“不准跟他们出去。” “哦!” 还以为什么事儿,云稚了然,脆生生道:“付同学你放心好啦,我给你专门留了两天的哦!” 付野半点没有被他安抚到,反而在听见他说两天时眸子彻底暗了下去。 寒意扑面,云稚眼底的浅笑缓缓落了下去。 “……两天,不、不够吗?” 云稚觉得两天已经很多了,总共七天假期,他打算的是给傅从心和富贵各自一天,家教一天,直播一天,剩下一天自己休息。 就是机器人也是要充电的,哪能天天转。 付野目光冷得吓人。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天真的残次品,怀疑他明知故犯,懂装不懂。 “你不是喜欢我吗?” 付野两步上前,膝盖顶着轮椅将他抵到道路一旁,情绪不达眼底,阴冷的声音无比轻柔,带着丝丝凉凉彻骨的寒意:“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你也这么喜欢别人?” “那不一样……我跟他们是朋友……” 越说声音越小,云稚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没了声。 付野看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带着稍显明显的偏执,一字一句道:“哪儿都不准去。” “可是我们是朋友……” 云稚嗫喏,局促不安地看着他,眼圈红红,重复道:“你说的,我们……也只是朋友。” 25 ? 勋章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小礼物的男朋友了◎ 付野嘴角缓慢抿紧, 怒极反笑,“所以你……” “但是!” 云稚突然往前一冲,轮椅差点因为没有及时刹住而撞到付野。 他变了张脸, 一把拉住付野袖子, 轻轻摇晃了一下,猫眼卷翘着, 讨人喜欢的软劲沁进了骨子里, 话音一转便是哄人的话,柔声细气:“你跟别人怎么能一样呢?” “虽然你只愿意跟我当朋友,可我喜欢你呀, 在我心里,你自然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三言两语便将气氛直直转了个弯, 云稚仔细打量着付野面上一点点细微的转变,眉梢轻扬, 一点点挪动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戳了戳。 其实之前从鬼屋那次出来之后,付野就没再戴过手套了, 或许是觉得太多余, 毕竟九月天热,穿的大多是短袖, 单独戴上手套反倒显得过于刻意了。 没有得到反抗,云稚便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塞到付野垂落的右手手心里,然后两根、三根……塞满后轻轻拉着付野的手摇了摇,又甜又嗲地请求: “所以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 你小时候都有保证过以后会对我很温柔, 满足我所有条件。我现在真的很可怜的, 你都不乐意喜欢我, 对我好一点还不行嘛。” 付野心头怒意如潮水般散去,甚至被他缠人话扰得有些脸红。 没再提假期不准跟别人走的事情,反正只要自己不准,小礼物本来就哪儿都去不了。 况且他这话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没办法同他当恋人,小事上稍稍让一些也无妨。 不过付野不打算让自己显得能这么轻易被哄好,他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有他的节奏。 “你喜欢我是应该的,我对你不好难道你就不喜欢了?” 付野冷笑:“不可能吧?” 云稚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笑意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浅。 他收回自己的手,操纵轮椅转了个弯,轻轻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走吧,我已经饿了。” 付野被他不正面回答的态度惹得有些不快,想强迫他快点回答自己。 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再追上去要他说便有些显得自己过于在意,也或许这就是小礼物故意的。 如此,付野也不说了。 吃过午饭,云稚在大厅看到有情侣活动。 服务员小姐姐说他们老板求婚成功,这几天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只要是情侣的,都可以免费领取一份小礼物。 云稚看了看情侣小摆件,巴掌大,外形可爱,做工也精致。 付野结完账走了过来,服务员看两人站在一起,一股无形的气氛很自然地将两人划归到一处,便主动开口询问:“两位是情侣吗?” 云稚放下了手里的玩偶,很自然地摇摇头,回答:“不是哦。” “嗯?”服务员小姐姐面带疑惑看向付野。 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方才付野从结账到一路过来,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毫分,如同死守宝物的恶龙,决不准任何人有任何机会窥探到他的珍宝。 这种眼神过于明显,毫不遮掩的程度让服务员小姐姐自然而然误会了。 “我们只是朋友。” 云稚与她解释,又侧身仰头看向付野,像是再三确认又像是征求同意,“对吧?” 付野盯着云稚一张一合的嘴巴,说不出不是的话。 分明小礼物能自觉这样做应当是他理想中的状态,可这会儿真发生了,付野又觉得不满意。 一时间他也说不上如何不满,只是总归没那么顺畅。 小姐姐想说其实喜欢的话不是情侣也没关系,毕竟这家店人均消费大几千,老板不可能差这点东西让客人不满。 但付野脸色很不好地直接推着云稚轮椅走了。 出了大门,助理已经早早将车开了过来,奢华尊贵的劳斯莱斯等候在最近处。 知道自家总裁不喜欢别人打扰,助理干脆没下车,不去没眼力的干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云稚很自然地张开双手,等着付野把他抱上去。 付野正想要给他也找点不痛快呢,便站着不动,故意晾着他,居高临下,冷冷道:“朋友间能这么抱?” “可以的。” 云稚点点头,认认真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傅从心经常抱我,基本上每晚上床睡觉都是喊他抱我上去,富贵也帮忙过几……唔!” 付野抬手把人丢进了劳斯莱斯后座。 福利院这种地方,付野没法像上次一样进行清场,尽管有吩咐人安排组织小孩子们遵守秩序,效果也很一般。 云稚这学期有公益打卡要做,刚好今天顺便完成。 林助理有提前准备好赠送的物资,云稚负责给小孩子们分玩偶。 他可太喜欢这种被一群人围着,用感激又崇拜的目光眼巴巴看着的感觉了。 小孩子们还特别热情,一个个小嘴都跟抹了蜜似的使劲表达着自己,云稚被捧得晕晕乎乎,早把付野那死人脸丢到了脑后。 付氏大大小小的公司每年在公益和慈善上的投入金额非常高,林助理并不负责这块,还带来了多次定点扶持过这家福利院的项目负责人。 院长千恩万谢,以几名老师为分界线,付野这边是西装革履你来我往的大人们,云稚扎在小孩堆里,彩虹蘑菇伞下是阵阵银铃般欢声笑语。 付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本来就烦工作,平时能不亲自处理的事务都懒得管,公司又不是离了他就要倒闭了。 或许是他心不在焉的状态过于明显,院长停止介绍孩子们,林助理便找借口把负责人推出去应酬,放付野走了。 付野冷着张脸走到云稚背后,看着他三言两语俘获了一众小孩的欢心,半点没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他旁边。 越看,付野脸色越沉。 他开始有些不满足,为什么系统没有给他送一个假人呢? 如果他是一个数据人就好了,最好功能性没有很高,可以让自己手把手设定每一条指令,让吃饭吃饭,让喝水喝水。 让他眼里只能看见自己,让他不准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笑,让他…… 最阴暗的想法占据上风,粘腻暧昧的回忆伴随着咸湿的汗水与压抑的喘息冲入脑海,付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登时愣在原地。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接过云稚手里的糖,他才到膝盖那么高,摇摇晃晃着想要往云稚怀里去。 不等他那只脏手碰到云稚一片裤脚,付野立即回神将轮椅往后一拉—— “啊!” 云稚吓一跳,抬头对上付野冷漠的脸。 那会儿看他在工作,还以为他要认真勤奋了,谁知道这么快就又偷跑来找自己玩。 还以为剧情提前,男主也要迅速变身事业狂了呢。 小孩子们大多格外敏感,不需要付野出声呵斥,就已经个个噤若寒蝉,束手束脚后退成一排,半点不见方才阳光开朗的样子。 “你把他们都吓到了。” 云稚皱眉嫌弃,他还没有玩够。 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呢,他要多被捧捧,才用心情去捧付野,付野懂不懂啊。 付野自然不懂。 他这会儿只觉得身体里好似有个大洞,无底线地吞噬着一切,饥渴难耐,迫切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上去。 这样想,他理所应当也要这样做。 付野随心所欲惯了,直接上手扣住云稚的腰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无视一群萝卜头青蛙一样的乱叫和不远处众人惊讶的注目,付野径直扛着人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云稚才不要被他这么扛着走,太没面子了。 付野也说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想这样做便做了,没有考虑别的。 “这个地方可以了,我们换下一个。” “不行!”云稚挣扎:“我还没有拍照片呢,我留着交作业的。” 出门打卡付野必定安排了航拍,很不耐烦他这非要留下的举动:“视频里截。” 林助理刚好走不开,催促旁边的经理赶紧过去给把轮椅推一下。 经理话都没听明白就麻溜窜了过去,推着云稚轮椅一路小跑赶上,殷勤备至,张口就是:“付总!您对象的轮椅!” 付野看他的眼神像是打算当街杀人。 “他、不、是。” 一字一顿否决完,付野接过轮椅,让他滚。 云稚听见他斩钉截铁的话,一股冲动涌上脑门,瞬间剧烈挣扎了起来。 付野强悍的臂膀如钢筋般死死箍着他的腰,半分空隙都未被撼动。 一脚踹走轮椅,付野扛着云稚拐弯进了福利院后方的一条小路。 半高不矮的墙壁遮挡住人烟喧闹,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环境勉强能令付野满意一些。 他走到一旁的漆椅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俯身将云稚往上一放。 云稚屁|股一挨上椅子,一个弹跳就又蹿回到了付野身上。 速度快到划出残影,半点不像是个残疾人。 谁知道干不干净的椅子,云稚洁癖严重坚决不肯沾到一点,手脚并用缠紧了挂在付野身上。 这个姿势完美重叠到上一回,随着身体重力下滑一截,一模一样的事故再次发生—— 云稚浑身汗毛炸起,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脑子短路半秒,下意识喃喃:“你怎么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付野理智还在,自然没有错过云稚的那个“又”字。 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强悍到了一定程度,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干扰,如果不是云稚切切实实感受得到变化,并且越来越明显的话。 云稚被他带有审视的目光一看,霎时紧张噤声。 “又……凶我,不顾我的意愿……” 0.1秒不到的时间都是如此漫长,云稚艰难续上前面的话,但还有些牵强,他只能尽量自然地、直面现在这个无法避开的话题:“而且还这样……了。” 隐晦的说完,云稚白玉似的侧脸飞上一抹浮粉色。 付野要镇定很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如往常,甚至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下面是怎么样的。 “还不是你?” 付野没再多想,没好气道。 他也好意思问,不是他撞上来把自己给硬坐出来的么? 自己这种没经验的新手,哪里比得上他。 他还天天坐着轮椅,肯定是要比别人都更会坐一点的。 云稚被硌得两腿发软,也不在乎漆椅脏不脏了,自己瞄准距离打算松手跳下去,付野满脸不耐烦地抓着他的腰将人墩到了上面。 一枚小小的圆章掉到了地上。 付野弯腰捡起来,放着自己的异常不管,直愣愣站在云稚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云稚都不敢拿正眼看他,眼神左右乱飞。 漆椅很矮,他坐着的高度,基本上眼睛正前方就是那玩意儿…… 不愧是男主吗,怎么这个也比别人厉害啊,而且看着跟自己的差距好大。 “问你话呢。” 付野恼怒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走神,拿金属勋章往他脸肉上拍了拍。 冰凉的触感立刻唤回了云稚的思绪,他睁大一双眼睛,尽量避开不该看的东西,心脏砰砰乱跳。 “男友力勋章。”云稚小声回应,整个人都略显不自在地白里透红,两腮像荔枝肉似的透着柔光。 “这、这是刚刚那个小孩子送我的,我以后给我的对象戴,反正你也不是,你、你还给我。” 云稚说得没太有底气。 理智让他停手,别在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一个能狠心隐忍到这种程度的人,一个……这么大的,万一把他逼急了,玩脱了真的会死人。 但感性上仍旧残留着冲动。 付野越不肯当他男朋友他越来劲,付野越是这么狠恶恶的样子他就越激动,付野越是……越是这么能忍,他就越想逼他…… “谁准你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什么垃圾你也看得上?” 腹腔火焰熊熊燃烧,付野盯着云稚的样子像是遏制着自己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我、我喜欢就收,你、你管不着!” 又没忍住顶了嘴,云稚垂下头,不敢再看付野。 觉得他这会儿简直就像一头返祖的狼,只差一双尽露寒光的竖瞳,便可以率领狼群掠夺资源,最后贪婪地占下自己那份最美味的食物尽情拆吃入腹。 毫无疑问,自己就是他的那份食物。 “我管不着?” 付野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咬文嚼字将他的话在齿间重复过了一遍,胸腔颤抖着泄出冷笑。 “……我管不着你?” 云稚手臂起了一阵寒颤,这下是真的不敢再乱说话刺激他了。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鼻腔里嗤笑一声,轻声道:“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管不着?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管不着?” 云稚咬紧唇瓣,抑制住自己找死的冲动,一言不发。 足足一分多钟里没有人再开口,纠缠的呼吸一轻一重,此起彼伏,节奏全然错乱。 付野没心情管身体,命令它自己消停下去,分心扫了眼跟他犯倔惹他不快还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言语刻薄:“离了我,你连路都走不了,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走了,你连回都回不去。” “那你走。” 完了又没忍住。 云稚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了。 付野嘴角下垂,冷漠的眼神半分留恋都没有,转身干脆利索就走。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天之骄子如他,不走都不可能。 看着付野的背影真的消失在了拐角处,云稚才懊恼的用手背拍了拍自己额头。 真是的,怎么就没忍住呢。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云稚看好像付野真的没有要回来的样子,只能琢磨着自己想办法。 墙对面就是福利院,他仰起脖子望了望林荫茂密的树影和小路两旁的花丛,不紧不慢考虑如何引人过来。 一道人影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光。 云稚收回脖子坐直,看到的就是来追债的张叔以及他身后三名凶神恶煞的打手。 …… 拐角不远处连接干道,付野在路边停下,一直等到身体恢复冷静才长出一口气。 他就站在这里没再继续走,心里笃定那小礼物是要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来喊自己回去的。 一边等求救,付野耳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福利院义工装扮的女生在不远处与人起了争执,对方是一名年轻男性,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吵来吵去。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在福利院这种地方打白工?说多少遍了,别总拿分手威胁我……” “我早受够你了,我们还在谈的时候你就管这管那儿……” 付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筛选自己想要留下的信息。 “分手,没资格,威胁,管这管那……” 是啊。 谈恋爱的话,自己就有资格管他。 付野站在墙根处,面朝狭窄的小马路,清风吹拂,觉得瞬间茅塞顿开,困扰他的难题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自己给他当男朋友又怎么了,不痛不痒的,自己又不是真心喜欢他爱上他了,只不过是给他当一下,不算真的男朋友。 只要当了男朋友,自己不仅有足够的立场管他,以后他不听话,还可以拿分手来威胁他。 到时候这可恶的小礼物为了能不跟自己分手,还不是只能哭哭啼啼咽下委屈乖乖听话,自己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想象中的场景实在是过于美好。 至于早前便已经意识到的失控感的问题,付野更是不在意。 人中龙凤当久了,目下无尘的高傲如同契进了骨子里,他做任何事都有绝对的自信心。 都已经预料到了,又怎么会真的失控? 付野从未失控过,自然有足够强的信念确定,自己可以在未来也没有任何意外。 更何况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 自己只是给他当个名义上的男朋友罢了。 能出什么事? 想通之后,付野便抬手,露出手心里那枚“男友勋章”。 几十分钟前还被他各种鄙夷不屑的东西被他随手别到了衣服上。 好了,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小礼物的男朋友了。 26 ? 伤口 ◎就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 云稚脸一拉, 看向张叔,以及他身后那几个老熟人。 好巧不巧,这几个刚好就是之前云稚找来围堵付野的那波。 只不过那时候云稚单线联系他们, 用的是小号, 他们不知道云稚就是雇主,后面还来讹过医药费, 云稚没给。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张叔上前一步, 好长时间没见,他脸上的褶子更深了,肚子也更大了, 目测像六个月的。 “我们想找你自然有的是办法,今天既然被我们逮着了, 不还钱你休想离开!” 其实纯属巧合,这条街连着后面几家店铺, 张叔一早瞅见人影觉得就很像,等他落单过来一瞧,果不其然就是云稚。 “我真没有钱。” 云稚暗中观察了一下周围可以利用的东西, 尽量拖延住时间, 手指凑近口袋,试图触碰手机。 不等他摸到, 张叔直接上手一推搡,强行把他手机抢了过去。 挣扎间,云稚用指甲撕拉一下划伤了他的手臂。 “草!” 力量悬殊,他这点劲闹出来的小伤口自然比不上抢到手机来的重要。 张叔看了眼这最新款的手机, 眼底贪婪的欲望更加明显:“想打电话?妈|的, 买得起最新款的手机你跟我说还不起钱?” 他直接掰着云稚的脸解锁了屏幕, 挨个开始查看余额。 银行卡和支付宝确定都没钱后, 张叔点开微信,一看余额直接笑出了声。 “这不是钱?你他娘的跟我说这是没钱?” 当初付野给的十万还在云稚微信里面,张叔两眼放光,两人直接上手强按着云稚的手指把余额给转空了。 云稚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感,半点没有反抗。 张叔见他这么配合,眼底精光更盛:“你小子肯定不止这点吧?” 当初云稚高考出成绩的时候,各种奖金光报道出来的就有三十万,他可不信这么多钱全花上了。 之前被付野掐过脖子的那个胖子也不怀好意地笑着凑过来,。 他那时候可被收拾惨了,住了半个月的院,他不敢找那人麻烦,但遇上了云稚,这没处发的火自然是要一并算一算的。 “没钱还不好说,打一顿就有了。” 两人对视一眼,胖子直接上手将云稚往地上一推。 腿部不正常的绵软让云稚跌坐到了花丛旁,他动不了的腿引起几人的注意。 张叔想起他儿子哭着回来给他看学校收到的快递包裹的时候,怒上心头,直接抬脚就想往云稚腿上踹。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划破林荫,惊起两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速逃离。 云稚压着抑制不住要犯病的洁癖,左手向后撑在地上,右手夹着两片顺手薅来的小型椭圆硬叶片。 张叔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整个人弯腰蜷缩跪倒到了地上。 鲜血顺着粗黑的手指流了出来。 原本站他旁边的胖子浑身肥肉都抖个不停,吓得当场噗通一下跌坐下去,连滚带爬蹿出去半米远。 他刚刚就紧挨着张叔,甚至都没看清楚云稚是怎么出手的,就见一道绿影闪过,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张叔就捂着脑袋惨叫了起来。 小小叶片掷出去都能杀人,搞得跟他妈演电影似的…… 胖子跟他小弟认怂比放狠话还快,听着张叔那惨痛的叫声感觉看云稚一眼都眼睛疼。 云稚目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手机还我。” 胖子看他手里的叶子就哆嗦,哪敢不听,立即捡起云稚的手机给他擦干净,又极其勤奋地把张叔的手机一并打开拿了过来。 云稚将先前转走的钱又给转了回来。 地上真是太脏了,云稚现在烦得很,眉头微微皱着,抬手示意:“扶我起来。” “欸欸好!” …… 马路边。 付野觉得自己既然决定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情侣,样子也是要做一下的。 在等人求救的间隙,他掏出手机,漫无目的进行一些搜索。 《第一次谈恋爱要准备什么?》 《应付撒娇女友的99个小妙招》 《直男装gay攻略》 付野没找到适合的无性恋装gay资料,类似问题的求助帖下面都是骂人的,他只能将就着看看直男的这种,评价都说有用。 一目三行扫着浏览。 上面说,人在一定时期内会很容易被与自己完全相反的那种类型所吸引到。 这点,付野觉得有些道理。 比如小礼物就很胆小,很没用,软绵绵的,放出去只有被人欺负的份,还过度善良,单纯得要命,滥好心,会自动招蜂引蝶…… 一箩筐说不清的特点都是付野的对立面。 但这是最精密尖端的数据分析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退休礼物。 付野想,系统既然给自己配了这么一个,必然有他的道理。 或许像自己这种变态,就该配一个无底线善良的人来包容自己,然后软软的,很好欺负,可以无聊的时候玩一玩。 至于带来的弊端,只不过是需要保护罢了,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付野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怎么小礼物还没有来跟自己服软认错? 付野计算着时间,扣上了手机。 算了。 他可能自己在委屈地哭鼻子了,刚谈上恋爱的付野心情不错,决定让一下他,大步流星往回走。 一转过拐角,入目便是一片狼藉,付野瞳孔缩紧,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散去。 他的小礼物倒在地上,被一个胖垃圾抓着胳膊拉扯,后面几个人有跪有站不知道在鬼叫什么东西。 付野上前一脚踹飞胖子,弯腰将他的小礼物拍干净抱起来。 “他们打你了?我不是把你放在这上面的吗?谁把你推下去的!” 云稚刚要让那胖子把他扶起来呢,愣愣看着胖子飞出去,扭回头,又愣愣看着去而复返的付野。 都没反应过来,噗噗被他一阵乱拍拉进怀里,按头往肩膀上一埋,差点喘不上气来。 不是,瞎拍什么呢,倒是把我裤子上的灰拍掉呐! 云稚脑袋挣扎开一个口子,仰长脖子透气。 付野仿佛拍的是空气黏在云稚身上的、不属于他的气息,根本没管他坐地上弄脏的裤子,灰尘就从云稚屁股大腿蹭到了付野胳膊和上身。 两个人都脏透了救命。 云稚简直想死,忍着嫌弃指着地上的张叔,瞄了眼付野凌然肃穆的脸,一秒委屈起来,娇气道:“他要我给他钱,我不给,他就打我,我好像不小心用叶子把他眼睛弄坏了,呜呜吓死我了。” 胖子被那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刚恢复意识就听见这么一句,差点当场吐血。 你那叫不小心吗?! 那么小一片叶子直直就给扎眼睛里去了,下手狠辣又果决,要不是在学校里见过,说是隐居的世外神秘力量都有傻逼信。 付野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一把扣住云稚的手,眉头瞬间拧起:“这是什么?” 云稚手心连接手腕的部位擦破了一点皮,红红的,还沾着一点灰尘。 付野眼神暗了下去,死死盯着那处小伤口,眼睛一动不动。 “我、我不小心……” 其实根本不疼,连血都没出,不是付野看到他自己都没注意,还是地上那个比较严重,云稚担心自己没控制好搞成防卫过度:“他的眼睛可能被我戳伤了,怎么办?” 他是特意等对方先动手,挠伤留下痕迹后才趁机摘的叶子。 怕付野不帮忙,云稚率先倒打一耙,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拍他健壮的胸肌,嗔怒:“你跑到哪里去了!都怪你,我都要吓死了。” 付野持续盯着云稚的伤口,只觉得恨不得立刻弄死这些杂碎。 “他不过瞎一只眼而已,你的手却伤了这么大一片。” 一万种悄无声息杀人的办法浮现在付野脑海,他几乎便要抑制不住自己体内咆哮的杀意。 但是不行,他的小礼物太胆小了,这么点血都害怕,要是当着他的面弄太血腥了还不得直接晕过去。 而且直接弄死太便宜了点。 付野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压着眼底泛滥的死亡凝视,转身先带云稚去了医院。 帝都有名的外科圣手严阵以待,看到这块小小的伤口时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寂静。 “……” 咳,伤得……嗯,是有伤的。 几人围着云稚那只手,一阵忙碌,处理完毕后,还给他煞有其事地裹了两圈纱布,打结系好。 云稚眼眶红红,像极了被欺负惨了的完美受害人,轻声要求:“麻烦帮我系成对称的蝴蝶结好吗?” 医生慈眉善目,满足了他的要求。 云稚自己又拽了拽,确保蝴蝶结的两根绳子在肉眼看来是绝对对称的。 处理完伤口,又有人来提取了一下残留物,付野带云稚去病房休息。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都忘了那会儿为什么吵架,齐心协力当作无事发生,云稚乖乖靠在付野怀里,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我觉得身上好脏,想要换件衣服可以吗?” “不脏。”付野把他抱进病房,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云稚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怎么这么多事?” 付野被他看得受不了,很嫌麻烦地把人抱到床边,“要是再碰到伤口怎么办?” 那么大的伤口,要是留了疤,以后说不准赖上自己,日日责备是自己把他丢下才造成的他被人欺负,要自己给他又亲又舔才算完。 “我会小心的。” 付野越想越不乐意,但还是让人送了衣服,放他放好,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换。 林助理光速处理好了张叔那边的事情,一一向付野汇报,顺便讲了云稚父母欠他钱的事情。 张叔被送来医院进手术室前还口口声声喊着要告云稚故意伤人,林助理不确定付野打算处理到什么程度,先备下了律师团。 “他多次骚扰并威胁小云少爷,我们有足够多的证据,可以保证判处一定的赔偿金额和短期徒刑。” 林助理附上了伤情鉴定,又想起医生说的话,一字不差汇报给付野。 叶片确实可以伤人,但普通叶子一般人发挥不出这么大的威力,更何况人的本能闭眼速度非常快,理论上来讲误伤到眼球的可能性不大。 “你什么意思?” 付野冷冷扫了一眼,“他手都伤到了,害怕的都要哭了,你还要指责他是故意的?” 你发工资,你了不起。 林助理适时闭嘴。 “还有最后一件事,您那一脚将轮椅踹坏了,我刚刚送去维修,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新的同款以及目前市面研发出的最新款会在十五分钟之内送到。” 付野点点头,没说要哪个,林助理就去做事了。 云稚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揪着自己手上的蝴蝶结,看到付野进来,右手托着左手,眼睛跟随着他的身影靠近。 “我的轮椅呢……怎么,没看到呀?” 付野沉默着看他:“去哪?我抱你过去。” 云稚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云稚又抬高了眼睛瞧他,眼角微微上翘,俯瞰的角度让他脸蛋小小下巴尖尖,越发像只柔软无害的小狐狸。 眼珠一转,瞥见付野身上多了一枚小小的金属章。 “咦?我的勋章,你怎么戴上了,还给我吧。” 咳。 付野难得有些卡顿,第一次面对云稚的问话有些难以启齿。 他先若无其事地看着云稚,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摆出一副有些理所应当的样子,说: “……我的了。” 让付野直接说出“我愿意做你男朋友了”这样的话还是太勉强,他也不会这么说,免得小礼物把尾巴翘上天。 以防他还不懂,付野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 27 ? 礼物 ◎你送东西给我,我当然高兴◎? 什么叫自己想要的那个意思。 云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意思。 稍微回忆一下, 当时的情况好像是付野不让自己随便收别人的东西来着。 那他这是……自己收下可以但他要先带? 好幼稚哦。 云稚本来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勋章,付野喜欢就拿去好了。 “你高兴的话,那个就送给你啦。” 什么叫我高兴的话才给我。 “不给我你还打算给谁?” 这东西戴身上太招摇了, 久了怕某些人得寸进尺, 要是要求他以后都必须天天戴着怎么办? 付野:“我今天只戴一会儿。” “嗯嗯!” 随便啦,你爱戴多久戴多久, 云稚搞不懂他这也要给自己说, 怀疑付野没话找话,主动提起别的话题来: “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付野还想再跟他说一会儿谈恋爱的有关的事情呢,不乐意云稚这会儿去关心别人, 因此很没好气:“没死。” “我是说,我不小心伤到了他的眼睛, 他会不会告我呀。”云稚缩了缩脖子:“……怪让人害怕的。” “有人处理他,你不用管。” 这种垃圾, 以后自然是没有机会再出现到他的小礼物面前,妨碍到他的小礼物好好追人,就该千刀万剐。 付野试图把话题往他们谈恋爱上引领, 他觉得自己肯答应给小礼物当男朋友, 小礼物至少也该激动坏了、感恩戴德、又哭又笑、扑进怀里贴贴蹭蹭才对,怎么也不能是这么平静。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现在的关系……从前就算了, 以后再有什么麻烦,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是……” 云稚弱小又无助地看着他:“我爸妈欠他钱……” “你爸妈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付野很烦,他的小礼物就是善良过了头才会被人这么欺负,手都破了。 “总之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我不喜欢听你说别人。” 云稚求之不得呢:“好呀, 那我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付野喜欢他这样, 感觉满意了。 一心情好,付野嘴上也愿意给云稚点甜头,又主动开口往回掰话题:“你的轮椅坏了,想去哪里都告诉我,我们毕竟……我可以抱你。” “啊?怎么坏的?哪里坏了?严不严重?” 云稚大吃一惊。 他的宝贝轮椅,平时有点小磕碰他都要心疼好久,一听这话都有点坐不住了,甚至想要起身:“那我的轮椅呢?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给它送去修。” 付野刚好起来的情绪又落下去了。 重点是轮椅坏没坏吗?重点是自己乐意跟他谈了,不仅谈,还承诺可以给他让自己抱他的机会。 现在他应该扑过来主动撒娇请求要抱一整天,自己不耐烦推开他,然后他再扑回来,而不是管什么破轮椅怎么维修。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嘴上这么回答,付野已经打算好让它永远没有修好的那一天了。 “那我怎么回学校,用医院里的普通轮椅吗?”云稚不喜欢手动的轮椅,很脏不说,还很累,他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付野沉默看着他。 对视几秒,云稚不可思议,睁大眼睛:“你不会要我住院吧?” 这么个小伤口?在搞笑吗住院。 况且付野既然已经说了不用他再管那件事,肯定就是能摆平,这点云稚相信他。 这样,今天最大的目标就已经顺利完成了。 现在的付野也没有再拽拽的,云稚倒也感觉还好,没有那种特别强烈想要跟他对着干的冲动了。 想回去看书学习了。 付野自然也无所谓住不住院,就是单纯不想回去。 他当初回来,一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任务,二就是系统监测到他精神状况不太好,系统建议他尝试融入社会生活之中,尽量多与人相处。 再艰苦的环境付野也见多了,宿舍肯定不算什么,住也就住了。 只是现在他越想越觉得没有必要。 小礼物就是人,自己多多与他接触不就好了。 如果不够,大不了自己可以尝试多深入一点。 “你不想住这里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反正房子多得很,不久前想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把离学校最近的一处打扫了出来。 现在两个人过去住,刚好合适。 付野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云稚像随便抱什么玩偶一样给抱了起来。 云稚小小惊呼一声,讨厌他又这样说着话呢就随便下定了什么主意,别扭地在他胳膊上扭了扭。 “别扭!” 付野身体一僵,冷声呵斥住他。 本来在路边就是强压住的火气,这种情况根本经不起撩拨,他这么扭个不停,还拿他那两块肉又在自己胳膊上乱蹭乱夹,身上不听话的玩意儿就又抬了头。 云稚也傻眼了。 这人怎么又又又这样! 一天几遍了! 他这么下去真的不会肾虚吗? 云稚眼珠子到处乱转,自诩聪明的脑袋瓜努力运转,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先尝试将自己的腿从上面挪开一小点点。 他一动,付野脸色黑得更厉害了。 云稚连忙把自己的头转移到另一边去,想象自己只是个不会动的小挂件。 付野带他就这么下了楼,坐专梯到地下停车场,把他放副驾驶,自己绕去另一边开车。 云稚一言不发手脚并拢一动不动坐在旁边,要多安静有多安静。 只是每到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过分怪异的小空间里酝酿出几分暧昧,云稚浑身不自在,就忍不住拿眼睛往他那里瞟。 看着怪大的。 也没说提前个两年男主这么精力旺盛啊。 小说里可是单纯得很,后面男主逐渐成熟起来单独挑大梁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云稚不太清楚,反正前期他真的非常清心寡欲。 不只是他,他那个吓死人的反派大哥也一样,一家子清心寡欲系。 付野带云稚进了学校对面不远处的小区,一处简单的小复式,两人住肯定是宽敞的,但也没有大到离谱的那种程度,符合云稚对他小小富二代的定位。 可是云稚还是想要回自己的轮椅,回学校宿舍去。 付野被他闹得有些烦,更加不想放他离开。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谈上了恋爱,小礼物不仅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想方设法要离开自己,付野一度要怀疑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 刚谈上就仗着自己的喜欢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以后还得了? 付野钳住他的手腕,冷声:“轮椅没有,你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出去。” “你欺负我!” 云稚生气了,把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打到他背上,“你是不是觉得帮我解决了麻烦,我就欠你的了?你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把我困住了是不是!” 付野稳坐一旁,任由他那么点小劲,挠痒似的扑腾,淡淡地:“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就是没有轮椅云稚心里不安,而且付野把他带来这里什么意思?总觉得……不怀好意一样。 付野也被他这话问住了。 玩,对付野而言是很不熟悉的。 可能不止这里,任何地方对付野来说都挺没意思的,只有玩小礼物的时候有点意思。 正常人类都玩什么? 付野搜索记忆,给云稚推荐:“你可以玩手机,看电视剧,打游戏,网购……” “不要。” 云稚又打不过他,使出浑身牛劲都没能挣开人家一只手,气得闷闷不乐,使小性子回怼他:“电视剧都要充会员,游戏也逼氪,网购更没钱。” “花我的。” 多大点事,付野眼睛都不眨一下。 “……” 好歹还有要给自己花钱的觉悟,云稚气消了1/10,但也没有被这么哄好,还是想要回自己的轮椅来。 “花你的钱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的,而且我喜欢出去,起码能去商场里逛逛看看也行。” 反正他不要失去人身自由一样呆在这里。 付野单手支臂撑在扶手上,指尖抵着眉心,他知道无聊的感觉很不好,也不希望小礼物变成他这样,尽可能满足一下这些小诉求。 “离这儿最近的购物中心大厦,我让助理办理转赠手续送给你,你让经理跟你视频连线,有喜欢的东西就让他送过来,这样可以算花你自己的钱吗……算有意思点了吗?” 大厦……送……送我…… 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怎么这么梦幻呢。 云稚贝齿压着下唇咬紧,死死抑制住马上要翘上天的嘴角。 就知道自己不止能捞到房子! 呸呸呸!什么捞,自己这是命带偏财,天生就该有个叫付野的男人来给自己送钱的哈哈哈! “真的……送我了嘛?” 幸福来得太突然,云稚还有点难以相信,两眼直戳戳放着光。 付野眸光微动,没有错过云稚按捺不住的那点激动,挑眉轻声:“这么高兴?” 与他四目相对,云稚脸蛋都红了一半,声若蚊呐:“……你送东西给我,我当然高兴!” 得到一座大厦,全国人民没有会不高兴的!!! “可是这个,真的可以送我吗?会不会不太行呀。” 云稚当然不是谦虚推辞,是考虑更加周全。 毕竟男主都没崛起,那么大个商场快赶上他半幅家底了吧,这么送自己会不会被他爸打死? 付野听了这话,理解的是他怕办理手续的问题。 “手续办下来可能要等几天,你不用管,喜欢的话,他从此刻起就算你的。” 霸气! 这话云稚可太爱听了。 真是该死,自己怎么能觉得他不strong的时候没激情呢!这分明魅力十足!天底下再找不到比他更帅的男人啦! 也没有比他白送自己大厦更好玩、更有意思的游戏了! 云稚乐得头晕目眩,心里止不住嘿嘿笑着,软下身子,伸手环住付野宽阔的胸膛,把自己放进他怀里,小声:“谢谢你哦,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你送我的礼物,我好开心,好高兴好喜欢,我不该跟你吵架的。” 付野也不客气,立刻端起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垂眸睥睨,松开攥住他的手,改为搂住肩膀,将人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知道错了?” 云稚软绵绵的脸蛋贴在他健壮的胸肌上,声音嗲得要命:“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一直都以为你很不喜欢我的,你总是对我有些凶,我也害怕你讨厌我嘛,但是现在你送我东西,我就知道不是这样的啦。” 语调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放平时云稚听了自己都想吐的那种。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能更嗲!嗲出天际! 偏偏付野最吃这一套,被他顺从服帖的话捋平了心绪,又在这声声讨好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才是他该享受的待遇。 今天看的资料里也都说了,身为男朋友,是要给伴侣准备礼物让对方开心的。 如此,付野便学会了。 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而已,送就送了,既然管用,自己以后多多运用便是。 这才是恋爱应有的待遇,付野搂着属于自己的小礼物,感到心脏的部位一阵阵加速,仿佛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涌入体内,填补上了心口那块长久的空缺。 独特的感觉充盈全身…… 云稚在付野怀里待了一会儿,刚想着拿手机连线,抬眼触及到付野幽暗深邃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强烈的占有欲呼之欲出,叫嚣着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云稚愣了一下,本能往下一缩。 后背抵到什么东西…… 怎么又开始了,云稚尴尬至极,这一天他可太太太熟悉了。 红着脸又往上窜了窜。 付野低头,过近的距离让彼此滚烫的呼吸都纠缠到了一起,云稚脸红红的,不自觉又要下滑。 这次,付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深不见底的双瞳不断贴近,付野捂住他的眼,压抑着低沉沙哑的声线贴近耳畔,“你就这样,不要动,听话,好不好?” 云稚瞬间脸色爆红…… …… 28 ? 试探 ◎要不维持现状算了,不谈也挺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付野松开了扣住云稚肩膀的手。 云稚心惊胆颤,两只手臂从侧面环着付野胸腔的位置,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一下重过一下。 一丁点水渍滑腻的声响钻入耳蜗, 沿着神经末梢渗透入大脑皮层,颤栗感传遍四肢。 太过了…… 云稚手脚发麻, 却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触碰到那些脏东西。 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云稚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付野胸口,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感受到他血肉里蓬勃跳动的心脏。 不自然的红晕从头到脚,细嫩的指尖都怯怯缩着, 被付野出声提醒可以坐起来了的时候,云稚简直像一只煮熟了的小虾米, 头顶噗噗冒着烟。 付野更过分,拿云稚当什么用完就丢的物件,只用胳膊肘架着他肩窝帮忙撑了一下, 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起身去拿纸巾。 云稚手忙脚乱捂紧眼睛, 等脚步声走远,流淌的水声响起, 他才小心从指缝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房间里没人,安心大松一口气。 就说非要带自己来这里是没存什么好心,果不其然这就露出大尾巴来了! 云稚浑身泛着红, 张牙舞爪朝空气挥舞了两下拳头, 诅咒付野以后断子绝孙。 手机叮咚连响了好几声, 云稚摸出来一看, 是付野的助理。 林助理效率超高,要云稚填写一些信息,说办理手续用。 刚生了没两分钟的气在此刻原地蒸发,云稚一项项填写着内容,真切感受到自己好像是真的马上要拥有一栋大厦了。 贴心的小林助理还附带了财务报表和年利润,惊人的数字让云稚刚消散下去的红晕又飘了回来。 这次是兴奋的。 不是负债的,也不是濒临倒闭的,是真的一整个商场都归他啦! 原地暴富,云稚勾了下唇角,落下,又勾起—— 嘿嘿嘿! 高兴!想笑!一股子过度的兴奋和冷不丁穿插的暧昧回忆共同交缠在脑子里,云稚最终在沙发上左右摇摆着扭了扭,咬着唇把自己猛地一下栽进了沙发。 等付野洗完手出来,云稚已经在沙发上与小林助理给他分配的商场负责人连线上了。 小礼物满面春光地笑着,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不断在屏幕前左右挥舞,高兴到要上天了。 付野看到他笑的这个样子,比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笑的时候还要不满,无名怒火攀升,直接上前拿过他的手机给他按了关闭摄像头。 “单线看。” 云稚正跟他的准下属打着招呼呢,就被付野蛮横截掉了。 他怒气冲冲准备要好好跟他一起算个帐,一抬头对上付野阴沉冷漠的脸,嚣张无比的气焰又萎靡了。 方才的感觉还萦绕在周边,若有似无勾扯着。 云稚眼神飘忽了两下,心跳有些快,总觉得……好像每次看到付野蹙眉愠怒的样子,就忍不住会变得怪怪的。 单、单线就单线。 哼,云稚挪了下屁|股,心想自己不跟送大厦的人一般见识。 付野坐在一旁,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好像是要打算跟自己说什么,最后又没说,转过身去高高兴兴,跟视频对面的商场负责人说话,看看这里,再看看那里,喜欢的东西很多,统统都要拿下。 这种被冷置在一旁的感觉并不怎么好,付野盯着他,总想扔掉他手里的手机,让他见不到别人,只能回到自己怀里来。 然而冷漠如付野,也没有去破坏他此刻无比雀跃的好心情。 真的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只是被自己随手送一栋大厦就高兴成这样。 不过付野想,也不全是这样,是因为小礼物喜欢自己,所以自己送他,他才会格外高兴。 云稚专心致志挑选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累了,才决定今日先这样。 一扭头,付野正专注地看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云稚吞咽了一下,问:“你看我干嘛,你玩你的呀。” 付野眼睛未动,嗯了声,说:“在玩。” 什、什么啊…… 云稚嗖一下又把头扭过去了,给他一个后脑勺。 讨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商场的人很快就陆陆续续把东西送了过来,云稚坐在面朝门口的沙发上,指挥着人给他一样样拆开看。 付野很不喜欢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等东西都送完就把人赶了出去。 没有了其它选项,云稚的眼睛自然而然只能全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 付野这才心气舒畅,接手了负责产品展示的任务。 客厅甚至都有些堆不下,满满当当全是零碎的东西,衣服鞋子倒在其次,落地灯,装饰衣架,商场的吊椅,抓娃娃机,甚至还有全套制作奶茶的装备…… 原本样板间似的大房子瞬间充满了堕落年轻人生活的气息。 晚上云稚还有约定好的直播活动,经纪人提前过来与云稚见了一面,带人送了全套新设备,整了个像模像样的高档游戏房出来。 经纪人安排他先去另外一位大神的房间里装素人朋友,让大神带他。 云稚的网络人设是朋友都非常逆天的清贫学霸校草。 本身他自己就有高考状元的头衔,之前还上过热搜,只在大神直播间做客连线玩了几把,没露脸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第二天还有课,云稚没玩太晚,那位大神人倒是很好,没有因为被安排捧新人而有所不满,下播后还单独给云稚发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项。 云稚单独一个房间,跟付野是对门,洗漱完毕被放到床上,他还是感觉别扭,看都不看付野一眼就背过身去了。 付野时常有些搞不懂他的小脑袋瓜里整日都在琢磨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哭着求自己留下来陪他,说一说都是怎么怕黑怕一个人的,居然还在故意恃宠生娇,装出一副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来。 在床边站了足足一分多钟,付野给云稚留足了开口的时间,直到耐心一点点耗净。 呵。 付野短促地扯了扯嘴角,决定不惯着他这破毛病,转身离开,给他关上了门。 云稚毫无察觉,一觉到天明。 睁眼的时候,迷迷糊糊就看到黑色的身影站在他床头。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清是付野又放松了下去。 白高兴一场,还以为看见鬼了。 “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呀。” 云稚用手背抵着眼睛揉了揉,拥着被子坐起来,打着哈欠困困的跟他说话。 付野眸光未动,大早上就冷着脸,只问他要不要现在去洗漱。 云稚又打了个哈欠,张开手让他来抱,说好。 临近国庆假期,为防止学生提前离校,许多课程点名都勤快了。 付野还是不同意给他轮椅用,云稚赶时间,没空与他辩论,只好千求万求,让付野把口罩戴好,趁着没人提前把自己放到教室,下课后自己喊他来接。 云稚不回宿舍跟傅从心讲的是他家教结束有点晚就在那边睡了,傅从心上课摸鱼给他发消息,商量国庆假期的事情。 一听这个云稚也脑壳痛,含糊了两句,打算要回轮椅后跟他当面谈。 扣着新换上的手机壳,云稚考虑到傅从心对付野的抵触情绪,琢磨着先探探口风。 【心心~我想问你个问题哦。】 【如果你的朋友跟你讨厌你的人谈了恋爱,还不告诉你,你会怎么样?】 傅从心想也不想: 【随便啦,我不介意这个。】 云稚正要预备开始高兴,又紧跟着弹出一条—— 【又不是你背着我跟别人好,我管他们呢,他们爱咋咋[撇嘴.jpg]】 “……” 云稚蚌住了。 傅从心见他没秒回,立马发来轰炸: 【不是吧不是吧!别跟我说真的是你!】 【你跟谁好了?你谈了?】 【我有讨厌的女孩子吗???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硬要说我最近也就只有点烦我妈……】 【你要给我当小爸了?![苍天呐.jpg]】 云稚想一巴掌呼死他,气愤戳屏幕打字让他滚。 否认掉自己恋爱的事情,云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跟他说起了自己直播的事情。 因为没有安排签合同,基本不存在什么风险,云稚抹掉付野的存在,简单给他讲述了一下。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一直到云稚开始上课。 结束一大节,中途休息的时候,付野出现,给云稚挪了个教室。 这节是专业课,虽然不是一对一,会跟其它相邻方向的学生们一起,但也很少人,老师会提前到,一旦被看到很危险。 云稚着急忙慌催促付野快些把他放下偷偷跑掉,付野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云稚企图拿书挡脸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时候才阴沉着脸走了。 离正式开始上课还有一会儿,付野走后,云稚被他干扰到,一个人坐在前面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尤其是……他昨晚做的那件事。 跟在鬼屋里的情况完全不同。 青|天|白|日不说,还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意思了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后面就不管了。 全靠云稚自己将脸埋起来,耳边都是他剧烈的心跳和要紧关头粗|重的喘|息。 这都没谈上呢,就这样了。 以后真的谈了,该不会第一天就急不可耐要跟自己发生点什么吧? 云稚哭丧着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还小,还个孩子。 云稚决定先试探一下付野,问问他的意思,于是调出付野的微信,琢磨着打字: 【付哥~你对柏拉图有什么看法呀】 付野回复很快:【痴心妄想】 云稚懵懵睁大眼睛,随后看着上方闪烁了一阵长久的对方正在输入…… 都快上课了,付野那边才发来一句: 【不要想这种计谋,对我没用】 这是……只简单试探一下恋爱后的相处态度也被识破了吗? 云稚觉得天都塌了。 不能柏拉图! 真的谈上了自己要跟他滚床单! 天呐,云稚把头往桌子上一磕,绝望地想要不、要不还是维持现状算了,不谈也挺好…… 29 ? 放假 ◎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什么柏拉图? 付野本来就心怀不满, 特意查了才明白柏拉图是指没有身体接触的纯洁精神恋爱。 算盘珠子打得太响,付野想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计划的都很难。 他喜欢自己到了这种程度,当初自己不准他靠近, 他都能在宿舍里扒光了勾引自己, 更甚至光天化日在外面便几次三番使尽手段诱自己上钩。 现在自己都当上他男朋友了,他能这么安分守己下去? 自然是不能。 所谓柏拉图, 无非就是找个温水煮青蛙的借口罢了, 先柏拉图上两天,就可以顺理成章因为一点小意外变成非柏拉图了。 不然为什么从昨天起就跟自己闹? 之前好好的,趴在自己怀里又乖又听话, 不过就是自己解决的时候没让他碰,这就气上了。 想到这里, 付野便有些不快。 这小礼物越发被宠得没了分寸,是时候给他好好立一立规矩了。 不过, 做好决定前,付野还是要给他的小礼物一点自辩的机会,免得到时候说自己错怪他。 指尖滑动, 回到聊天页面, 付野敲敲打打: 【你从昨天开始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在沙发上自|慰的时候按住了你?】 没几秒, 付野收到回信:【嗯!】 看吧,付野了然。 就说自己不可能冤枉了他。 天知道云稚那边快被他发神经一样的突击提问给当场吓死在教室里了。 他这正悲愤欲绝着准备上课了呢,急急忙忙瞥见付野的消息,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什么自不□□的你别在我上课时间瞎发消息啊啊啊! 他们这种人少的专业课, 基本都集中坐在前五排里, 云稚后面还有人, 但凡稍微前倾一下身体都能把前排同学的手机字幕看清楚。 要是被人看见他上课跟人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稚吓得要死, 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慌张回了个嗯,就把手机息屏塞进口袋。 然后借着哗啦啦翻书假装自己超认真的间隙往后飞快瞥了一眼,确认后面距离最近的同学表情正常,没有人在挤眉弄眼看他,这才勉强松口气。 这还没怎么样,就已经开始整日沟通这种边限话题了,云稚更加觉得,再近一步的风险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只跟付野当朋友。 毕竟随着自己提前接触到男主,现在剧情也莫名其妙提前了。 在很大程度上,这可能代表无论自己怎么挣扎,原定的剧情都要按部就班走下去。 那现在要是自己不跟他谈,反而跟男主成为普通朋友,不不不,成为男主会主动给花钱的好兄弟,肯定也是相当于改变了剧情的。 试试又不花钱,云稚当机立断,打算从今天就开始执行。 下课后,付野过来接他。 教室只剩了云稚一个人,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铺满半面金黄的光,微风拂动窗帘,吹鼓起一块透光的小空间,细小微尘于半空乱舞。 听到脚步声,云稚并未抬头,端坐着将手中最后一笔认真收好,画上标准又完美的句号,才一样样将东西依次按顺序收好。 付野站在他面前,看他收拾好东西,眼睛里才轮到自己。 对视几秒,付野没有要伸手来抱他的意思。 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了门,偌大的教室里寂静无声,云稚脑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们不去吃饭吗?” “先不去。” 付野略微垂着眸子,他个子很高,垂眸睥睨时总会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每句话都是命令,而与他对话的人务必万分谨慎,不能说错一个字。 “我们谈谈。” “好。” 云稚虚空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问付野需不需要坐下,“刚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付野不坐,仍旧站在云稚面前,这个角度可以完整将他纳入视线范围,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被捕捉到。 “问。” 云稚眼睛眨了眨,斟酌着开口:“你之前跟我说,你不是同性恋,那……现在呢?” 付野鼻腔里发出很轻的不屑声,又是一副好似早就料到云稚要问如此无聊且与自己密切相关问题的表情。 “自然不变。” 只是同意给他当一下男朋友,跟同性恋有什么关系,自己又不喜欢人。 怕说得不够清楚,这小礼物的脑袋瓜转悠不明白,付野还特意再次与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同性恋。” 云稚“哦”了一声,点点头,脸上并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甚至……有几分高兴? 付野很快猜到,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同性恋,却选择与他在一起,给他男朋友的名分,他暗自窃喜上了。 “那……” 云稚漂亮的眼球在眼眶里轱辘转了一圈,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兼备,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还没有走太远,可以及时止损,回归到保护干净纯洁身体这条正确的康庄大道上来。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呢?你还发消息问我那件事,我其实……不是很能接受,你懂吧?” 付野又用那副幽深的目光看着他,扯了扯嘴角。 自然懂。 “我问你只是要确认一下而已,至于关系,我们只是普通关系,不会有你想的那些。” 云稚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彻底安心了。 他一高兴,眼睛里便自然浮现几分璀璨的笑意,抿着唇角露出两只小梨涡,略带讨好地问: “那人家都说朋友一生一起走,咱们俩能不能也当一辈子的好……” “不能!” 付野看他这还能笑得出来,冷酷打断了他的话。 云稚被他这么不客气地截掉说的话,瘪嘴小声埋怨:“我都没有说完,你听完再决定不行吗?” “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行。” 什么一辈子,自己绝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一辈子。 云稚跟他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已经不会再被他冷硬的外表轻易唬到,甚至有些不高兴地坐在椅子上哼了声。 “你这样对我好冷漠,我也是会伤心的,连话都不让我说完。” 付野不为所动:“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 付野点点头,占据着高位,思索片刻后开口算账:“我之前让你遵守的事项,你是不是都忘了?” “没……” 一说这个,那云稚不是很有底气了,不情不愿背诵了一下:“你说不准跟你在公开场合有太多互动,这个我遵守了的,还、还有那个……不准对你笑……” 笑不笑什么的,付野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因此还是在这种时候选择揪住云稚的错误做出诘问,好似对方做了多么过分且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条你好好遵守了吗?” 他这语气,像家长责问天黑才跑回家的小孩“小兔崽子又跑哪儿去了把衣服弄这么脏?”,也像老师教育调皮捣蛋不学习的学生“现在不学习你以后还能干什么?” 唯独不像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更不像被追求者对追求者。 可他这样冷着张脸,说着带有教训语气却并算不重的话,又让云稚骨子里蠢蠢欲动的心思泛滥了上来。 “那我喜欢你,你这么好,还送东西给我,我高兴嘛,忍不住想要对你笑,这怎么能全都怪我,你这么好,也是有责任的。” 决定跟付野当纯洁好友没几分钟,大业中道崩殂。 云稚嘀嘀咕咕着祭出了杀手锏,说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巴巴瞅着付野,直把付野说到咬牙切齿面带羞恼。 “住口!” 付野攥拳,压着耳根不断上爬的热意,一字一顿逼着喉间的字往外蹦:“新的规矩,以后这种话,不、准、说!” “哦。” 把你听美了吧?云稚在心里撇撇嘴。 他乐意听,自己还不乐意说呢,本来都决定好要当普通朋友了,这句就是个意外。 “那你当作没有听见好啦。” 听见了就是听见了,怎么也当不成没听见,付野烦他这张恼人的嘴,恨不得找东西给他堵上,快速说着自己的新要求: “我们的关系进展到哪里由不得你说了算,不要再让我知道你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招数试探。” “以后你的事都必须告诉我,大到私自隐瞒债务,小到晚上怕黑不敢一个人睡,福利院那种事不准再有下次。” 云稚弱弱发问:“那我怕黑的话,你会来陪我吗?” “自然是给你充电费开灯!” 付野烦不胜烦,怎么总惦记与自己的身体发生些不干不净的事情,他是什么淫|魔转世成精吗,加快速度一口气说完: “还要每天做了什么,也必须与我汇报,包括去哪里,见了谁,事无巨细,我不准的统统不能做。” 云稚满脸都写着“好过分哦”,不太想听从的样子,等付野说完停了几秒,才问:“那要是,我不遵守呢?” 付野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似是早料到了这一刻,搬出刚学来的本事,紧盯着云稚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那就跟我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看着付野的眼睛,云稚呼吸短促凝滞了一下,愣愣收回目光,半晌后选了唯一的选项。 可恶,被拿捏了。 “好、好吧。” 付野大获全胜,露出满意的神色,弯腰越过桌面,将云稚直接从里面举高抱了出来。 吃饭去。 当晚,云稚仍然没有争取到回宿舍的机会,幸亏他那天选衣服的时候顺便让人把剩下的都一起送去洗了,不然还要再自己手洗。 新买来的衣服不过一遍水云稚总觉得很脏,再贵也不例外。 昨晚他手洗了一套,还把新买的三条内裤一起洗了,这天晚上换了新的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明天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云稚在准备开始直播前自己订购了一台轮椅,选择明早送货上门。 更晚一点,云稚正式开启首次直播,经纪人被付野赶了出去,只来得及嘱咐他不用担心。 付野不看直播,只坐在旁边直接看真人。 云稚根本没什么担心的,玩起自己的东西来也不管付野,顺利结束时已经到了将近十二点。 带他的大神给他刷了不少礼物,还有一起认识的大神的其它朋友、网络水友,以及猛猛氪金誓死捍卫榜一宝座的傅从心。 平台给他特殊权限,不会像其余的主播一样走分成,云稚直播间内的所有收益都直接归他本人所有,一晚爆赚25w。 有了钱,什么烦恼都显得不那么烦恼了。 他在睡前甚至开始考虑自己赚钱治腿,以后都不管付野那个strong哥,等自己治好了,用飞毛腿踢他的嘴,哦不,他嘴那么硬,可能不太好踢…… 太兴奋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云稚迷迷糊糊被抱起来塞进车里的时候,还以为付野是要送他去学校。 等再一睁眼,车窗外是银光碧波,水色粼粼,湖光山色与宏伟的白金色城堡外墙交相辉映,典雅肃穆的堡尖与石雕柱簇拥着大量美轮美奂的落地窗,倒影在广阔无垠的蓝色湖泊中基地相接成对称状。 满山葱郁令云稚有一瞬间的迷茫。 半秒钟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坐直身体:“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我上课要迟到了!” 临近放假,云稚只有上午满课,下午就能无缝衔接小长假,他早就跟付野说过了的。 付野无视他的急躁,风轻云淡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边把他从车上抱下来,说:“你们调课了。” 云稚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稳定身形,连忙掏出手机查看消息,确定真的是收到了调课通知才放心。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 他都没有同意要跟付野出来,这个人又自作主张。 本来上午找了人上门送轮椅,云稚下午还想约傅从心见面,商量一下假期的事情,如果有时间还打算去他的商场亲自看看,这下好好的安排全都被打乱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云稚向后望了一下,发现环绕着车道的这一大片的草坪好似是个巨大的动物园,不远处就有两只小鹿在环形喷泉边休息。 再往后,更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根本看不到尽头去。 整个山中城堡是连片成群,并非只有一栋,依山而建的房屋远远看去只有震撼。 进了正门,云稚又被放到另一辆车上,弯弯绕绕在里面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又被付野抱下车,一路乘坐电梯,穿行过回廊,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宽敞豪华的金色大厅。 这里的佣人很多,云稚一路都有看到大家各司其职,做着一些清扫的工作。 不太像日常清理,更像是特殊日子做一下大扫除的阵仗。 云稚在柔软的沙发上坐好,抄起一旁的抱枕往付野身上丢:“问你话呢,干嘛把我带到这里来?” 付野抿着唇,只说:“你就在这里呆着。” 什么啊,云稚只觉得这个地方说不出的怪异。 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房子绝不是普通富二代家庭能拥有的,这肯定不可能是男主家的房子。 那是谁的?云稚忍不住开始瞎想。 昨晚他赚了点钱就飘了,都不愿意搭理付野,结果一睡醒就被带来了这个地方。 该不会付野嫌他花钱多还不听话,要把他卖了吧? 云稚从小就懂君子不立危墙,现在看房子怪,付野人也怪。 “我不要在这里呆着,我要走!” 不等云稚继续想象出更糟糕的东西,一名女佣尖叫一声,手里的拖把掉到了地上。 付野闻声狠狠皱眉看了过去。 一名只穿了件围裙的男人举着双手,从花瓶后面捂着脸畏畏缩缩走了出来。 云稚看到他满身的伤痕,脸色瞬间白了…… 30 ? 主宅 ◎比如大哥?◎ “他、他是谁?” 云稚两只手向后撑着缩进沙发里, 满是提防地看着他。 前面那些没有依据的胡思乱想,云稚也就是想想罢了,对付野倒是还有点信任在的, 但这会儿看见这个人, 再不多虑也要多虑了。 付野自然也认不出来,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 不管是谁, 付野眼神未动, 淡声命令:“处理掉。” 很快,几名不知候在何处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想要将他带下去,那人噗通往地上一跪, 惊慌请求道:“付总,我是新来的外科医生, 我、我只是不知道您这么早……” 付野一个字都不想听,不耐烦皱皱眉头, 保镖就一刻不敢耽误地提溜着那人的四肢给抬出去了。 一出变故下来,云稚人都有点懵,挪动一点过去推了推付野的胳膊, 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这应该不是你的房子吧?” 这里是付家在国内的老宅,目前的户主还是老付总, 不算是付野的。 “不是。” 就知道他买不起! 云稚:“那你到底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付野就是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早在云稚说七天假期只给付野两天,其余五天都要与别人在一处的时候,这件事就在付野心中埋下了根刺。 昨晚他收到助理的消息,好巧不巧云稚订购的那辆轮椅就是付氏子公司旗下的。 这几天没了轮椅的小礼物很听话, 每天去哪里做什么基本都逃不脱付野的掌控范围, 除非他课都不上找别人抱他偷跑掉。 这点, 付野相信他不会。 所以在假期的前一天, 私自订上一台轮椅,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打算背着自己出去与别人玩,去五天。 品尝过全然掌控的美妙滋味,付野就绝对不会再同意回归到之前。 可要是直接把人锁起来,大抵也是要闹的,付野不愿意多费功夫。 于是他带云稚来了这边。 地方大,也有得玩,即使自己一时半刻没注意,人也跑不出去。 “刚刚那个是意外,你安心呆着就是。” 付野不跟他解释,只让管家去清查一遍,不要再有奇奇怪怪的人,并吩咐无关人员不要凑到他们面前来。 管家一一应下,临走前告知付野,说夫人告知了要回来。 付野不在意地挥挥手让他走,来到云稚身边坐下。 云稚在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心里很快就对这个地方大致有了猜测。 他问:“那个夫人是谁?” 付野就坐在他旁边不远的距离,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稍微靠近一点点,没太在听云稚说话的样子,回答:“我母亲。” “你上次还说你没有父母呢。” 云稚说的是之前吵架的时候,付野说他没有父母没体验过说话不算数的滋味。 当然云稚对他的家底比他本人都要了解,知道这话不是真的。 男主的父母是普通富商水平,未来会因为经营不善,以及父亲出轨,母亲改嫁等问题,逐渐导致破产。 但他还有个小时候认的干亲,干爹干妈经济根基在国外,远远不是能用有钱两个字概括的,他们国内产业不算很多,但也远超男主原本的家庭数百倍。 这对夫妻非常恩爱,早年有过一个孩子不幸夭折掉了,后来便没有再生养。 他们原本有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也就是原文里男主的大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终极大反派。 可惜反派大哥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并不愿意继承这泼天财富,夫妻俩便把刚刚经历破产的男主召唤了回来。 从此,男主被迫走上了给他疯批大哥收拾烂摊子的大半本书。 “不是亲生的。” 付野果然也是这样回答他的。 云稚了然:“那这里,是你养父母的家?” 付野不着痕迹靠更近了一点,黢黑的眼珠盯着云稚半天没动一下的笔直腰背,敷衍着“嗯”了一声。 云稚一张脸蛋紧紧绷着,脑子里飞快运转。 刚刚那名管家说了夫人要回来,云稚不怕见到养母,但非常害怕那位反派大哥。 原剧情里,男主最终与自己走向分手,其中也有他的一笔。 大哥非常厌恶同性恋,当然他没有干出那种拿着几个亿支票啪啪甩脸要自己离开男主的行为。 他是直接拿刀捅了男主,要他跟自己分手,不分就要继续捅。 天杀的法外狂徒,直接把男主干进了icu。 好在当时的男主已经意识到了他对自己并无法产生爱情,还没出院就抓紧跟自己全都说开了。 后来自己临死前,男主被困国外,疯批大哥还来看过自己。 可惜这段描写云稚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说过一句要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话…… “那个、你有其它兄弟,什么的吗?” 云稚吞咽了一下,更明确一点,“比如大哥?” 付野目光落回到了他脸上,很认真看着他脸色有点白,又黑又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眼里嘴里都是自己。 “算有吧。” 毕竟他是小时候通过层层选拔优胜后成为的付家继承人,不算年龄,只按照来到这个家的顺序算,那个死了的孩子也可以算他的哥。 云稚只觉五雷轰顶。 反派大哥与男主并没有血缘关系,可不就是“算有”吗。 这下云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夫人要回来了,男主本人已经到了,那大哥又怎么可能不在。 刚刚那个满身都是伤痕的人,是谁把他搞成那个样子的,这还用问吗! 付野始终关注着他,看他眼神飘忽不定,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甚至连他那一直挺着的上身都在不自觉朝自己靠拢。 挑了下眉梢,付野说:“你在害怕?” 云稚马上对他露出可怜的表情来,揪住他的衣角,什么只当花他钱的兄弟的事情这会儿已经全然抛到了脑后,紧张兮兮: “我……你不会想要把我送去见他吧?” 付野被他逗笑了,胸腔发出轻微的震颤,抬手扣住他的小肩膀头,不再磨蹭,直接将人拉进怀里。 他有时候是挺不能理解自己这小礼物的脑回路,虽然他从昨晚起表现就很一般,但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也不至于让他去死吧? 真是……怎么就胆小成这样,平白无故也要给他碎一碎。 但付野又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非常享受地敞开怀抱让小礼物紧紧抱住自己,故意吓唬他: “你很怕死?” 当然怕,猛地一下死了还好,就怕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我……我怕疼,”云稚牢牢环住付野不撒手,扬起脖子看着他,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刚刚那个人被打成那个样子,很吓人,你不要让我被打好不好?” 付野故意不置一词,搂着人享受了好一会儿。 直到稍稍尽了兴,看到他的小可怜人都快要吓晕倒过去了,才招呼人把其它的医生们都一起喊过来。 主宅这边常年备着医生,外科、耳鼻喉、心理医生等分工明确。 付野简单问了两句,揽着云稚的肩膀,说是他们把人吓坏了,让他们考虑清楚再开口。 不到两秒,一名年轻的医生主动开口承认,说那个外科医生喜欢玩捆|绑和艾斯艾慕,伤口应该昨晚的,今早他试图让自己跟他一起,自己拒绝了,之后便是他来不及回去换衣服,躲起来被发现。 付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关心这些事,只等着说完了,便拍拍小礼物的后背,没什么用地安抚一声:“你听到了,是他弄的。” 这里可没有死了几十年的小孩鬼,更没有鬼打人。 可惜云稚根本不信,甚至觉得付野特意强调那句让他们考虑清楚再说是在暗示他们帮忙撒谎,掩盖掉变态大哥做的这些腌臜事。 但云稚也没再说什么,勉强点点头,怕再多说几句付野真把自己丢去给他大哥。 “那你是什么医生?” 云稚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 年轻的男性医生是名混血,非常绅士有礼:“我是负责心理的,擅长性格侧写、情感疏导和催眠,您有任何困扰都可以找我。” “哦哦,”云稚还想着别的事,胡乱应付:“好厉害。” 闻言,付野眼神一变,勒住他腰肢的手突然用力箍进,云稚稍稍离开一些的身体又被拽了回去,吓得他小小惊呼了一声。 “你做什么呀。” 付野按着不管云稚,阴测测的视线落到了那名心理医生头上,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有些意味深长:“他夸你呢。” 心理医生顶替上一位退休的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年了,知道这里最难应付的就是面前这位付总。 “能被夸奖是我的荣幸,万分感谢您。”心理医生连忙表态。 付野并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手指在云稚腰间摩梭着,收敛回目光继续看着云稚,却是在继续刁难医生:“你有什么值得他夸奖的?” 呃…… 主宅这边其实常年没人,心理医生更是个摆设,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对上这位传说中的付总。 心里直发沉,心理医生其实从方才他们进来就在一旁候着了,有观察到两人,尤其是云稚,他尽可能利用自己专业所学,试图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您身边这位,从他的基础动作和微表情语言来看,性格比较外向,善于表达和争取,性格坚韧,积极阳光,日常应该属于喜欢挑战困难的类型,演技方……” 他每多说一个词,云稚的心就凉一分。 好死不死招惹什么心理医生。 眼见他要把自己老底都掀了,云稚连忙皱着眉头倚到付野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大声打断:“哎呀!” 30-40 31 ? 香水 ◎就是双标,自己干净别人脏◎ “刚刚腿疼了一下。” 尬死了尬死了, 云稚一边装腔作势,一边觉得自己这借口找得真是稀巴烂。 傅从心不是说他们心理学都是狗屁,压根不可能有人会读心的嘛? 付野松开了环住他肩膀的手臂, 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医生们也连忙围上来, 要给云稚做检查。 云稚往后撤了一下,弱弱开口:“又不疼了……” “就是刚刚突然疼了一小下, 现在没事了。”云稚把自己塞进付野怀里, 不让医生碰。 他这种主动避开别人靠近的行为大大取悦了付野,难得有这么一次这么懂事,知道有主人的礼物要学会对其他人避嫌。 “那也检查一下。” 付野说一不二, 按住云稚的腰,让医生们动作麻利点。 几个人拿着各种仪器做了一番检查, 并没有什么异常,建议云稚可以移步去地下二层的体检室, 那边有更精密的仪器,可以得到更详细点的检测结果。 云稚摇摇头,拉着付野不撒手:“下次再疼的话再去做检查好不好, 我害怕, 下次你陪我去。” 付野极为享受,没有过多考虑便同意了。 既然没事, 医生们便准备离开,云稚一口气还没松彻底,就听见付野又喊住了那名心理医生。 云稚心中一紧,没想到这么打岔都没能让付野忘记这件事。 于是在半秒不到的时间里果断抓住机会率先开口:“你刚刚说的那些, 感觉跟我也不是很像呀, 是不是你的专业水平不太行呢?” 闻言, 付野也看向心理医生, 温声勾唇,低声重复说:“是啊,是不是专业水平不太行?” 心理医生后背直冒冷汗,能来这里,他的专业水平自然是毋庸置疑的,现在遭到这种质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不等他考虑好,付野便做好了决定,摆摆手打发人赶紧滚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带上脑子,重写份报告给我。” 什么垃圾,他的小礼物胆小又文弱,怎么会是他说的那种。 这么点本事都没有,当什么心理医生。 付野垂下眼眸,看到双手叠搭在胸前,乖巧窝在他怀里的云稚,心想,就该是这样听话的小东西,才最适合自己。 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拱门远处女佣们偶尔路过的身影。 云稚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四面连廊,很容易冷不丁蹿出个疯批大哥来。 “我还有点困,你带我回房间好不好?” 这点小要求,付野自然不会不答应,左手穿过云稚膝盖,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云稚从前都是被竖着抱的,第一次体验公主抱,觉得悬空感更加明显,两只手都不自觉小猫一样扒住了付野的衣服。 付野真是觉得带他来这里,是自己做过最英明的决定。 上次这么满足,还是在游乐园和鬼屋前。 他的小礼物怕鬼,连早死的小孩也怕。 对这些东西,付野是嗤之以鼻的,灵异世界他也去过,那些废物,活着的时候是废物人,死了也是废物鬼,能有什么好怕的。 付野故意一震手臂,将云稚往上空抛了一下。 “啊!” 云稚吓一大跳,这种打横的感觉跟垂直完全不同,身体全部依靠付野有力的双臂,一旦他松手自己只会狠狠摔到地上。 “嘘——” 付野故意压低声音,眸色深邃地吓唬他:“别叫,会把我那个死鬼大哥招来的。” 云稚连忙捂住了嘴。 他是真的不想见那个死变态,谁知道原文里自己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就是他把自己掐死的呢。 付野勾唇,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抱他进了一间采光很好的卧室。 直到走到床边,付野站定,停顿了一会儿,连云稚都投来略显疑惑的目光,他才松开手,将人轻轻放到了床上。 云稚蹬掉鞋子,脱下外面套的开衫,忍了忍没换的裤子,一骨碌钻进被子里。 粉白的手指压在被沿,半张脸遮住,显得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微卷的发丝散开铺在柔软的枕头上,整个人都像一颗亟待品尝的美味果实。 “你别走。”他小声说。 付野定定看着他,想着,他大概是真的很怕,所以这么勾引自己。 两人已经是男男朋友的关系了,还要这样不知死活的撩拨,换个没有定力的烂人来可能会直接把他草死在这里。 但付野是很有原则的。 他只是同意当一下男朋友,不算是真的,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情,也永远不会跟任何人有身体上亲密接触的关系。 怎么可能答应留下来跟他一起睡觉? “这里不会有任何东西进来,你睡你的。” 付野没答应留下,甚至做出了打算转身出去的动作。 “别……” 一声微不可察的挽留声弱弱传来,付野就停住了步子。 云稚揪着被子,眼巴巴:“我害怕,你小时候不这样,你答应我要陪着我,对我好的。” 为了不让他走,云稚甚至翻起了旧账。 他总觉得付野出去就要去见他那个大哥,就算不是特意去见,万一碰巧撞上了,也不安全。 那个疯子那么讨厌同性恋,要是知道付野带了个男人回家,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 付野不吃这套,坚定他自己的原则。 “我说过我已经记不得了。” 云稚愣愣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失落地垂下眼睛,委屈道:“好吧,那可能不是你,我记错了,我找别人……” “是我。” 付野掀开被子挤上了床。!!! 云稚身体僵硬,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是等等,让你留下不是让你上来啊! 自从这段时间跟付野相处以来,云稚洁癖的毛病已经被迫好了特别多了。 以往他根本不能接受不脱裤子上床、随便坐别人家不知道干不干净的车或沙发、握手等皮肤接触…… 这种不确定是不是刚换过的床他应该也是不会随便躺的,但现在不止躺了,还没换裤子。 然而这些都不代表他能接受付野也不换衣服直接上来躺他旁边啊! 他就是这么双标,自己干净别人脏。 云稚捂着被子快哭了。 “你、你怎么突然就上来……”一边说,云稚一边试图往另一边挪,想要尽量离污染源远一点。 付野斜了他一眼,命令:“别乱动。” 两个人盖着一张被子,底下稍微一点动作都特别明显,付野只觉得被子里热得人难受,云稚身上那股子腻人的香味更是把他熏得头晕脑胀。 该死的反应又来了。 “以后不准用香水,我不喜欢。” 云稚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把他踹下去,勉强忍着没开骂,懒得跟脏东西解释,借机往旁边大力挪了一下。 “哦!” 我要是真有香水,肯定先给你喷,喷入味! 云稚把脸往旁边一别,狠狠闭眼补觉了。 等他睡醒,旁边已经没有了付野的痕迹,房间里静悄悄,云稚撑着坐起来,打量着床头,很快找到了呼叫按钮。 一名女佣忐忑敲门进来,看到是云稚明显松了口气,问他有什么吩咐。 云稚问这里有没有轮椅,女佣微笑鞠躬,说可以有。 没多久,一辆崭新的轮椅被推到云稚面前。 仅仅几天没坐轮椅,云稚甚至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恍惚感,他让女佣帮忙推一下,带他去找之前那位心理医生。 女佣在走廊中心位置的触控屏上操作了几下,带云稚在长长的走廊尽头停下,很快,心理医生就过来了。 云稚跟女佣礼貌道谢,让她离开后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付野让你写的报告还没交吧?” 心理医生在被打断后不久就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小孩,并没有在他们付总面前暴露过真实面目。 老实讲,他从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以为付总是知情的,那些演技并不算特别高超的表现是两人的情趣罢了。 无法想象,聪明一世的付总竟然会在这上面被骗过去。 “没有交,但我必须实话实说。” 就算只基于最基础的雇佣关系,心理医生都应当服从付野的命令。 而且他们都知道当年的小付总手段多么残忍,没人上赶着找死。 心理医生同样不能轻视面前这位被他们付总时刻抱在怀里的人,只能再次强调一遍:“我真的不能撒谎。” 云稚歪了下头,没有拐弯抹角想办法说服他,而是问:“你看人那么厉害,应该知道我这种,不达目的很难罢休的吧?” 心理医生原本对这位演技派小孩并不是很能get到,只觉得美则美矣,并无灵魂,是个空洞的花瓶。 此刻他掀了那副矫揉造作的面具,镇定自若中带着点恶劣的俏皮,身处下风却好似并无畏惧,一切困难都有信心迎刃而解的样子,却让心理医生对他身上的魅力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我知道。” 他颔首,仍旧半步不让:“我不可能给我自己的职业生涯埋下隐患。” 当初签订合同时,宅子里所有人都清楚一点,欺上瞒下是列于首位的禁忌。 能混到这里的医生,想要早都不可能是那么点钱。 今早那名外科医生的事情,就是他故意借机让人发现的。 没办法,付家没人需要心理医生的治疗,如果不想办法上位,他永远都只能当个隐形的摆设。 外科就很好,是被召见频率最高的。 他是双学位,有信心能够胜任。 这种时候,一点差错都会前功尽弃,心理医生不会冒险。 云稚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认可他。 “你既然提职业,那应该是想要……升职?” 不止他会察言观色,云稚也是个中高手。 反正是人都会有弱点,他既然提到了“职业生涯”,肯定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怕留隐患也就是重视自己的职业,同样可以推出希望职业发展更好。 像他挑明的那样,云稚知道自己这种,说好听点叫善于争取,说难听点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从小,云稚就会争取。 零花钱不够,他想有个人给他花钱,于是救了傅从心,给对方一点关心,轻轻松松就得到想要的零食。 高中喜欢出风头,放弃保送,高考前还在告诉隔壁理科班那位常年与他争第一的女生,说自己回家从不学习,背地里挑灯夜战拿下状元。 大一下学期专业分流的时候,云稚一早得知自己现在的专业很冷门,故意三言两语,让原本也准备选择这个方向的黄毛改变主意,自己成为专业独苗,占尽资源。 现在,他不想再过苦日子,于是勾搭上了付野,摇身一变拥有了一整栋大厦。 “你……可以帮我升职?” 这点上,心理医生难得有了那么一丝的动摇。 都是中国人,谁不知道裙带关系的在职场中的重要性呢。 “那怎么可能?升职我肯定爱莫能助啦。” 云稚轻轻转动轮椅向前逼近一点,温声笑着咧开嘴角:“我只是能让你升不了职呢。” 心理医生嘴角抽搐,良好的教养都险些在此刻崩掉。 云稚眯眼,笑容甜甜,一本正经说道:“你是医生嘛,实话实说就好啦,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多写点,争取把我写得更全面。” “哦对了,你写不好的话,我就告诉付野……” 云稚消声,半张精致的脸颊遮挡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一字一句用嘴型无声说道: “你、摸、我。” “……” 心理医生当场裂开,狠狠关了随身携带的废物录音笔。 他忍着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当着云稚的面从公文包掏出电脑噼里啪啦修改掉一切精准用词,最后在结尾用力敲下: ——您两位,天作之合! 32 ? 掉马 ◎你们刚刚,在说谁好欺负呀?◎ 心理医生刚离开没两分钟, 付野便找了过来。 远远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他大步穿过铺着棕红色地毯的长廊,一扇扇隔窗透过的光从他肩头闪过, 光影明灭间, 眨眼就来到了眼前。 云稚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他,没由来突然想到, 刚刚付野好像在闪现一样哈哈哈。 他这样一想, 没忍住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看到付野的脸更阴沉了。 “唔。” 云稚连忙捂住嘴,以为他又在犯病。 “我不笑了, 你别不高兴。” 声音被压在手下,闷闷的, 字与字之间带着粘连的唔哝调。 付野只是在床上越躺越觉得难熬,那股不正常的燥热最近出现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尤其是在鬼屋里有了第一次释放后,那经年累月克制寡淡的身体便如同开闸泄洪般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好歹还有碰蹭,这次却连接触都没有, 只是在一张床上躺着, 靠近了小礼物,被那股暖热沁香的感觉包围着, 付野就有反应了。 但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 他思来想去,还是怀疑是当初刚回来时那群人给他下的药有问题。 这年头的脑残作者那么多,付野见多识广,遇到过的主角中, 有中了药需要与处子之身交合才能解的, 男女的也就算了, 男男也要处子。 也有中了药每月定时毒发, 不与人交合就会死,且此后每月都要与第一次帮忙解毒的那个人交合才行。 还有中了药后就必须与自己喜欢的人交合的,不是最喜欢的那个不行,以及必须与第一眼见到的人交合的…… 不管是都市、古代、修仙、星际、末日等任何一个背景,付野见过最玄妙的药就是春|药。 这东西不仅功能五花八门,条件千奇百怪,单人操作无效,而且还可以根据未来亲密关系中的体位决定到底用哪里发作。 无论现在的主角是直是弯是双,一旦中药,会自动引发男女、男男、女女等不同性向情况分支下的,前面痒后面痒手指头痒等各种奇葩结果。 所以,付野觉得自己很可能就是中了这种药。 毕竟在此之前,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非常高,就是这让付野有些掉以轻心,那时候隔天察觉到没有异样后以为就没事了。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很可能是潜伏性很强的药,会让自己对见到的第一个“软糯可爱嘴甜讨人喜欢、笑起来跟别人都不一样、乖的时候很乖但经常很不乖、不会走路跑不掉也离不开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小礼物”的人产生一些不该有反应。 并且会持续发作得更加厉害。 幸好那天送小礼物去医院时,他就已经吩咐人去看住了以胖子为首的那几个人。 付野下床去打电话,让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从胖子手里拿到解药。 谁知道那些人竟然有胆子敢不承认,付野这才耽误了时间。 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在看到床上没人时抵达了巅峰。 “哪里来的轮椅?” 付野皱了皱眉头,站在云稚面前,没有太多纠结就把人抱了起来,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背,像踢垃圾一样把轮椅一脚踹到了旁边。 “你做什么啊,我不要!” 云稚不想要被他抱着,就想自己坐轮椅,在付野怀里手腿并用地挣扎着。 “闭嘴。” 他那点扑腾的力气在付野眼里都不够看的,一只手托着他快步往回走,付野顺便算账:“你自己偷跑出来做什么?这么闹,不怕见到我那个哥了?” 一说这个,云稚一口气憋到嗓子眼,哑声了。 这时,走廊下方的会客厅正门前走进来一位优雅的女性,几名佣人簇拥着她缓步迈入,自下往上对上了云稚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 她相貌非常出众,并非是化妆修饰,而是皮肤由内而外散发着红润的好气色,五官大气明艳,衣着舒适简约,还有着一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美丽长发,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美丽得不可方物。 “小野?” 女人喊住了欲要无视掉她直接走过去的付野。 付野眸光微变,勒着云稚的手臂更急用力收紧,看向她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戒备。 从旋转楼梯下来,付野让云稚坐在女人对面的沙发上,随后他自己也坐到了云稚右手边。 云稚略显紧张地扫了扫四周,确定没看见有疑似变态人物的身影,主动开口打招呼:“姐姐好。” 并非是故意夸张讨好的姿态,云稚用很寻常的语气打招呼,好像自己并没有提前猜到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付野的母亲一样。 天底下没有女人不吃这套,就算是惯来养尊处优受人捧着的付夫人也莞尔一笑,略带责备地问付野:“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同学还是男朋友?” 付野始终停留在云稚腰后的手在她目光落到云稚身上的时候突然发力,将云稚半边身体都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浓郁的防卫感酝酿在眼底,付野看她的眼神不像是母子,反而像是女人会对他产生很不利的后果一样,沉声警告道:“他是我的。” 付夫人这下直接笑出了声,好像付野做出了多么能引人发笑的事情。 云稚也被他给整蒙了,连连摇手:“不是的,我们是同学。” 付夫人没听他的解释,对付野投去一个眼神:“别这么紧张,只是第一次见你身边有人,好奇罢了。” 什么同学不同学的,但凡长了眼睛的,都不会错过付野那时时刻刻野兽一样看护宝物的眼神。 “你好啊小朋友,我是付野的妈妈,你可以叫我静姨。” 付夫人笑完,正经地与云稚打了招呼,优雅端起茶杯,“虽然可能有点迟了,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成年了吗?” 云稚点头:“我是八月的生日,刚成年。” 付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云稚的表情就有些奇怪:“这么巧……” 付野在云稚腰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云稚被他弄疼了,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到了付野手背上。 这个神经病,在长辈面前也这么没礼貌,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再说万一付夫人回去跟她大儿子说付野带了男同学来家里,两人在走廊上搂搂抱抱、在沙发上勾肩搭背,那估计他俩至少有一个活不过今晚。 不是付野被捅死,就是他被掐死。 付夫人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又是一脸温柔的样子:“小野脾气不太好,他要是欺负你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云稚立马顺竿爬,举起手来:“那我现在就要告状。” 付夫人被他逗笑了,忍俊不禁,也做出要主持公道的样子:“好,那你说吧。” “付野他把我轮椅弄坏了,还不给我用新的。” 付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付野的表情严肃:“小野,你怎么能这样?” 付野脸色极度难看,非常不想让两人继续相处下去,更不喜欢云稚告状的行为,武断地替他做决定: “他用不着。” 付夫人不赞同地摇摇头:“小野,你这样去喜欢一个人是不对的。” 呵。 付野只觉荒谬。 他会喜欢?他什么都不喜欢。 至于小礼物,最多只是几分占有欲罢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付野就算不懂爱,也见过很多人相爱的身影。 最起码有一条,喜欢一个人会想要让对方开心。 但付野就挺喜欢看他的小礼物不开心的,哭的话就更好了。 他更是觉得,要是让付夫人知道,自己方才还拿鬼吓唬这人,可能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了,毕竟谁喜欢一个人会这么对他? 可惜,这是他跟他的小礼物之间的事情,外人没有知道的资格。 “你想多了。” 付野起身,将云稚像拎书包一样提溜起来,率先结束无聊的对话:“他怕生,我带他回去了。” 云稚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给自己争取到个轮椅,但听见付野说他“怕生”,到嘴边的话又停住了。 还是先算了,避开反派要紧。 呆在客厅说话确实非常不安全,云稚就没吭声,给付夫人拜拜手,乖乖被付野安排放回了房间里。 云稚蜷着腿倚在阳台的秋千椅上晒太阳,顺便给傅从心发消息。 付野坐在他旁边,拿出了笔记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边风景非常美,空气都透露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清新感,林木葱葱,万里无垠。 这边在城堡内部,看不到外面来时的湖泊,只能望见宽阔的大花坛连接广场,层层台阶通往前方的楼群。 阳光有些刺眼,云稚这个方向看到付野的屏幕是斜侧面的全黑,只以为他又在玩4399。 “付野同学,”云稚两只手扒拉在微微摇晃的秋千,像小猫似的探出头,“这个房间是不是你的呀?” 之前没在意,这会儿看到外面,整齐对称的建筑结构以他们所在的视角为最中心,这边的阳台也是最大的。 付野敲打着电脑,惜字如金:“嗯。” “那我们晚上回去吗?我还想要跟你一起去你送我的大厦玩呢,刚好我们的打卡清单上也有一起扫楼购物。” 付野略微顿了顿,说:“明天去。” “那晚上呢?我们是回去吧?”云稚一见他又开始选择性无视,着急了。 “你很想回去?” “当然!”云稚重重点头,娇里娇气:“我不想在这里过夜,而且这里好大呀,太大了我害怕嘛。” 付野思索片刻,确实没有提前通知人,没给小礼物单独安排房间,客房谁知道住过什么垃圾,不可以给他的小礼物住。 “晚上你跟我一起住。”付野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云稚噎死,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午觉勉强忍了,但晚觉可坚决不行,他宁愿不睡都不想跟付野一起躺一张床睡一整晚。 谁知道付野洗澡的时候有没有洗干净,睡衣是不是刚洗的呢。 可问题就是,云稚现在这个人设已经立出去了,再主动要单独一间很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他在这边脑子嘀哩咕噜地转着,付野在一旁快速浏览完了心理医生发来的报告。 最后那行字看得他心情不错。 好歹还算有点眼光。 只是语言有些贫乏,天作之合还能有很多不同的表述方式,而且结论可以从多个方面多重角度来论证。 付野试图开始亲自给他提供一些论据,帮助他更好地理解为什么善良柔弱的小礼物能是系统最终挑选出来最适合自己的人。 这样方便心理医生再扩展开写一写。 要找一个人性格的起点,必定离不开他的童年。 付野轻轻松松顺着网络开始入侵,定位到云稚的故乡,铺开程序检索各种监控内容里自己想要的人影。 很快,几十上百段视频按照年份顺序依次排列在了屏幕上。 这里,应当都是以前自己没见过的,更小时候的小礼物。 可能是个软团子,或者会遭到欺负的受气包。 不过没关系,付野想,等下他看到的话,会帮他的小礼物报仇的。 付野先扫了眼在他旁边缩成一小团,发丝都柔软到不可思议的人,然后连接上了蓝牙耳机,随机选了一个视频,点击播放。 视频还算清楚,一处破败的小巷子,天光有些昏暗,乌云压顶,雷雨将至。 三名身穿中学校服的学生凑在一起,付野定睛看了一下,没有他的小礼物。 “大哥,我都打听到了,那个叫云稚的,是附中出了名的学霸,人缘也很好,虽然看着弱了点,但是咱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种好学生……” “他家境怎么样?” “普通,他妈是老师,他爸在安保公司上班,农村来的。” “切,这种你怕啥,管他学习好不好,家里没钱没势你以为学校会管?玛德他敢搅了老子泡妹,今天不把他打趴下喊爹我跟他姓!” 领头的大哥心意已决,旁边的人就连声附和起来,“打他那么个小鳖崽子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那弱鸡,看着就很好欺负……” 话没说完,巷子尽头传来两声狗叫。 一双干净到不染纤尘的纯白色休闲鞋踩在布满碎石子的小路上,迈着缓慢悠闲的步子走过拐角。 几名混混瞠目结舌,撞鬼了似的往后连退两步。 只见身形清瘦的少年穿着整齐洁净的校服,莲藕似的玉臂裸|露在外,手中牵着一根皮绳,一只到人大腿那么高的藏獒犬喘着哼哧哼哧的粗气走在他前面开道。 年纪更小一些的云稚脸上还有些明显的婴儿肥,还未抽条的骨骼显得他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格外醒目。 他带着清浅的笑意,每靠近一步,几名混混就往后退一点。 没人不怕这么大的狗,更何况没戴止咬器,靠近了锋利尖锐的牙齿都在闪着寒光。 很快逼近墙角,没有后路可退的大哥腿肚子直打哆嗦。 说到底他也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平时欺软怕硬也就算了,真碰上了这种狗也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我不是……” 说着,噗通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哎呀,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云稚蹲下,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关切道:“你没事吧?” 领头大哥快吓哭了,时刻紧盯着他手里的那只狗。 藏獒伸过头去,企图往云稚身前凑,想要靠近他们。 几个人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云稚脸上带笑,嫌弃的一巴掌扇在了张着嘴流哈喇子的藏獒头上。 凶悍吓人的藏獒挨了一掌,嗷呜一声,在他腿边听话摇尾巴,不再探头探脑了。 云稚欣赏够他们的丑态,站起身,一脚踩在领头大哥的手上。 “啊——” 面带笑容扫过后面几个,云稚温声细语开口,好似非常疑惑不解的样子,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在一群吓破胆子的鹌鹑里问: “哎,你们刚刚……在说谁好欺负呀?” 33 ? 哎呀 ◎付野同学,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付野——付——野——” 云稚半边身子探出秋千外, 伸长手臂到极限后仍然够不到他,只能揪着自己身下的毯子捏出一个尖尖角,biubiu上下扑棱着去拍打付野的胳膊。 付野被碰到, 才回过神, 摘了耳机,侧过脸, 看到视频里那张面容带笑的脸蛋稍稍长开些, 带着一模一样甜美的笑意,甚至连两个小小的酒窝都是分毫不差的。 接近正午时耀眼的光芒照映在他眼底,脸颊白皙的皮肤透过光, 泛着内里皮肉下的嫣红。 “你干嘛呢,喊你都不搭理我。” 云稚收回手, 在秋千上坐好,与他商量似的开口:“我觉得你还是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比较好啦, 你看你规矩那么多 ,我要是不小心惹你不高兴了可怎么办?” “而且我晚上还需要直播,我的人设也不适合出现这么豪华的背景, 很难解释清楚, 更何况这里还有你家长在,让她知道了也不好。” 说完, 云稚还很贴心似的,笑眯眯过问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呀?” 付野盯着云稚,浓黑一片的眼睛一动不动。 云稚愣了下,是知道他经常喜欢这样看着自己, 然后好一会儿也不说话也不动的, 但这次时间有点太长了, 而且……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对于付野的情绪, 云稚一向觉得自己有着非常灵敏的感应。 他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单纯被气到恼羞成怒,还是装出来唬人的,没人能比云稚更清楚。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点猜不透付野到底为什么而沉默。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直到云稚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动了动头,付野才很轻地嗤了一声。 没头没尾来了句:“在恢复视力罢了。” “……” 哦。 云稚觉得他莫名其妙,4399有这么好玩吗,这么大人了还能玩小游戏把眼睛玩出问题。 “眼睛怎么了呀,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 他不提医生还好,一提付野就想起了那名心理医生。 这些录像他还没有看完,只看了三个,除了牵着藏獒脚踩混混手之外,还有开挖掘机掏鸟窝被人家举着手电筒追,以及大半夜用反光玻璃片在学校装神弄鬼吓唬同学…… 意料中被欺负的场景半点没看到,他欺负别人的倒是一点一个准。 这还是农村地区早年监控覆盖不全面,有很多是付野找不到的。 现在再联想那个心理医生当时描绘云稚的用词,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估计是竭尽全力搜刮出来的正向形容词了。 至于为什么报告里又改了口,付野横了眼蜷着双腿侧窝在秋千上的人,知道肯定是他那会儿趁自己没看住去干的好事。 真是好啊。 自己竟然一叶障目,信了这小礼物胡编乱造的鬼话。 什么怕一个人、怕黑、怕鬼、怕高空刺激项目,想也知道,肯定统统都是假的。 “医生自然是要找的。” 付野意味不明的看着云稚,随手扣上电脑,起身弯腰将他扛了起来。 “唔!” 云稚好久没有这么差的待遇了,他只有那次跟付野吵架时被这样扛麻袋一样扛过,此后都是好好被抱着的。 肚子隔着付野肩膀肌肉下的骨头很不舒服,云稚也不喜欢这种脑子倒灌的感觉,气得用拳头使劲捶他的后背。 “你又干嘛呀!” 真是受不了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天天有事没事犯神经,自己表现好好的,谁招他惹他啦。 付野带云稚一路下楼,一声不吭转了好几个弯,穿过中庭和回廊,来到一间比较大的餐厅,然后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将他丢上去。 云稚满眼戒备望向四周,鱼贯而入的厨师们端上今日的午餐,一样样摆开在两人面前。 他们统一的服饰让云稚迅速松了口气,至少反派大哥肯定没可能混进去当厨子。 “吃饭就吃饭呀,你吓我一跳。” 云稚已经不想跟他计较了,只关心:“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吃吗?” “不然呢?”付野已经率先动了筷子。 云稚一口气没松完,就看到心理医生被女佣带着走了进来。 他先端着那副绅士做派给付野弯腰行了个礼,不着痕迹瞪了云稚一眼。 云稚满眼无辜,挥舞着勺子忿忿扒了两口饭。 饭桌上过度安静,只有轻微碗筷碰撞的声响,无形中酝酿出越发浓重的压力。 付野不动声色吃完了饭,没错过这两人当着他面自以为隐晦地快速对视。 “来,再跟我好好说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一句话,饭桌都安静了。 心理医生顿时知道自己完了,真是点背到了家,正当他打算坦白从宽的时候,云稚反应过来,“啪”一下也放下了筷子。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嘛?干嘛要别人来说呀。” 云稚拽着他的椅子,很没用餐礼仪地往付野那边挪了挪,“你还是先找人看看眼睛吧,我很担心你的。” 这话要是饭前就说,付野还觉得很可信,这会儿饭都吃完了,才惦记起自己的眼睛,总觉得不仅没那么真诚,还有点马后炮。 但付野没有真怀疑过云稚对他的心意。 毕竟是能吸引到系统的强烈情感,这点付野还是可以确定的。 见他不肯,云稚也不强求,拿起勺子,给付野舀了一个虾丸放到他碗里:“不看就不看吧,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再看也行,来,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吃过了,一般。”付野对食物又不感兴趣,不吃他这套。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我特意夹给你的。” 云稚深知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的道理,根本不指望心理医生这种时候能帮忙打掩护,见自己已经成功打岔,一鼓作气又给付野夹了一块细腻的鱼肉。 反正已经吃饱了,不会再碰筷子的云稚扬起甜甜的笑脸,讨好道: “来,我喂你吧。” “不用。” 付野往后侧了侧脸,觉得这场景很像他们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时见到的隔壁桌那对情侣。 当时他们就是这样互相喂来喂去,而那时候的小礼物就因为太过喜欢自己,整顿饭下来满脑子都是想要效仿。 现在他们真的成了情侣,小礼物自然也是有立场要求一下的。 可是付野还是不太能接受…… 他正内心做着斗争,云稚便凑得更近了点,坚持道:“你带我来这里玩,还请我吃饭,我喂你一下怎么了呀,快一点啦,张嘴啊——” 心理医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快被恶心吐了。 他真的搞不懂,这么变态的付总竟然会喜欢这种撒娇嗲精,一句话里不带上“呀”、“呢”、“啦”就跟不会说话一样。 关键是这还不是个纯种的作精,看着没什么危害,实际切开了无数个心眼子黑得流水。 但最终,在心理医生看到付野皱着眉头一脸抗拒不情愿却勉为其难地张口吃下去之后,他怀着淡淡的死意,决定攥紧这根裙带了。 既然是感谢,付野便不需要同样回喂。 心安理得着被云稚温柔小意地喂了几口饭,虽然嫌弃腻歪,但到底是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当然,他没这么好糊弄。 对于小礼物的隐瞒,这次付野非常不高兴。 他是属于自己的礼物,不应该对自己有任何欺骗,更不应该在自己面前有任何秘密。 既然喜欢自己,就应该全心全意从内到外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 云稚意思着喂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他一停,付野便又让心理医生说话。 这次不等云稚打岔,心理医生视死如归一样噼里啪啦把自己交的那份报告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并尽可能夸张展开描绘了一下最后一句。 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云稚尬死,讪讪道:“其实……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心理医生词汇量真的很差劲,付野听完对后半截倒是没什么表示,过了一会儿才盯着云稚,淡淡开口问道:“你是他说的这种人吗?” 不知为何,云稚被他看得心里一紧。 果不其然,付野并没给云稚留出回复的余地,下一句便是:“既然你这么胆小,之前提的单独一间房的事情就算了吧,晚上我陪着你。” “……” 我谢谢你!云稚面上含笑心中咬牙。 谁知道付野今天到底在犯什么病?好容易应付完心理医生这事,又要跟他掰扯睡觉房间,而且怎么就非要住在这里过夜呢。 云稚心里憋了口气,感觉今天的付野格外难搞,还让自己处处吃瘪。 付野注视着云稚的眼睛,压低的声线恍惚间竟然显得有些温柔,他眼底浮现了一点轻微的笑意,说:“你应该很高兴吧?” “…………” 哈哈,云稚尽可能让自己自然一点扯开嘴角:“高、高兴。” 付野附身逼近,深不见底的瞳孔内渗透出几分灼人的亮,像故意引诱云稚上钩的饵,磁性的声线一度放到又轻又缓。 “哦对了,你还怕黑怕鬼,那我今天晚上抱着你睡好了,这样总不会还害怕了吧?” 云稚攥拳:“不、怕、了……” 得到他的回复,付野重新坐直身体,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些理所应当的横:“那你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我?” 还要报答?我报答你个仙人板板! 云稚恨得牙痒痒,谁稀罕他一起睡一样,巴不得他赶紧给自己腾地方,一起睡也就算了还要自己报答,别太荒谬! 但是要忍。 云稚笑得极其艰难:“那你想要什么报答呀?” 付野将他脸颊不自觉地抽动都看在眼里,笑意更加明显了起来,摆摆手打发人都出去,随后看着云稚,示意性的用手指在自己腿上敲了敲。 云稚用牙齿咬着下唇内里的软肉,十万个不情愿。 他觉得自己真的太被动了。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跟付野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一些以前付野避之不及的事情,比如触碰,现在反而处处透露着一股子迫不及待感。 至于那些能够拿捏付野的借口,最好用的杀招云稚也不能多用。 ……他需要有点新的出路才行。 恰好女佣推着一辆崭新的电动轮椅进来,云稚眼睛一亮。 “这是夫人送给您的。” 女佣还打算说点什么,被付野一个冷漠的刀眼吓得咽了回去。 付野一只手牢牢钳住云稚细骨嶙峋的手腕,只说:“不准。” 云稚张了张嘴,正打算问为什么,突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佳的新杀招。 他顿了一下,眨着满是疑惑的大眼睛,不解地问:“付野同学,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拦着,不让我坐轮椅呀?你不嫌抱着我很麻烦吗?” 付野很不高兴有人打扰他们相处,况且是付夫人的人来送轮椅,简直是在踩着他雷点输出。 连带着,付野对这总在想方设法不听话的小骗子也冷了几分。 “你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就好。” “那我就坐轮椅,不给你添麻烦了。”说着,云稚抽手,就要招呼人扶自己坐上去试试。 付野再度捉住云稚的手腕把人按下,来来回回还是那两个字:“不准。” “为什么?” 云稚歪头:“既然抱着我很麻烦,为什么还想要抱我呢?” 自下而上看着他这副强撑冷脸的死拽样,云稚心头那股子蠢蠢欲动的劲就又蹿了上来。 他不甘示弱地望回去,胸腔终于涌现久违的那种强烈的、战胜对手的激动感。 对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云稚扬起盈盈笑意,脆生生发问:“哎呀,付野同学……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34 ? 骑马 ◎他越这样,云稚越想跟他对着干◎ 话音一落, 圈住云稚腕骨的那只大掌瞬间爆起青筋死死锁牢—— 付野面部肌肉绷起,咬着牙,瞳仁骤缩成针尖大小, 被这句故意挑衅般的话刺激到气血爆滚上涌。 他从前没识破这小骗子的伪装, 也曾有过类似的情况。 那时候说得一般只是些没皮没脸,闹着要将喜欢自己这件事昭告天下的话。 付野曾多次在这种事上吃瘪, 觉得他没羞没臊, 连带着故意戏弄自己。 如今看破了他的真面目,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分明都是故意的。 你看他那张故作惊讶的面庞, 那狡黠窃喜的双眼,那要笑不笑微微张开的嘴角, 浑身上下连同骨头缝里都写满了诡计。 付野咬紧后槽牙,眼底情绪翻涌, 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你、做、梦。” 还喜欢他? 下辈子都没这个可能。 从前不过几分纵容,这人便要上天去了,竟然还妄图以此拿捏自己, 问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话来。 等自己哪天彻底腻烦了, 不愿意再这般无底线地宠着,跟他提出分手, 他恐怕才傻了眼,明白自己对他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云稚同款咬牙切齿。 可恶的嘴硬男。 他越这样,云稚越想跟他对着干。 面上仍然带笑,云稚心里强烈的胜负欲让他恨不得当场伸手过去, 揪住付野通红的耳垂, 大声质问他不喜欢你红什么红呢? 可惜, 男主喜欢的是乖巧善良小白兔, 云稚还不能掉马。 他双手攥成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掌心压出几道浅浅的月牙形痕迹,按捺住跳起来的冲动。 最后忍住,表情略显失望地低下头,云稚抿着嘴巴:“那好吧。” 好吧什么好吧!付野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又跟自己演上了。 根本就是半点都没有信自己的话,笃定了自己就真的是喜欢他。 付野怒极反笑,冷呵一声,拂了拂伸手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俯瞰着云稚,说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轮椅,那以后也不必我再亲自动手,今天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不止如此,付野还立即当着云稚的面,命令所有人都不准给他指路。 做完这些,早知道他根本不怕鬼的付野亲手将付夫人送来的轮椅往他跟前推了推。 轻扬眉梢,低声道:“白天又没有鬼,你应该不怕的吧?” “不、等等……” 不给云稚挽留的机会,付野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他今日就要小惩大诫,让这个小骗子清楚知道,是他离不开自己而不是自己离不开他。 没了自己处处抱着他,他只有可怜地在院子里乱转到轮椅没电的份。 “欸……” 不是,云稚眼睁睁看着付野就这么生着气走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最后不都忍住了,没有继续刺激他了吗?这人怎么还是自己生上气了。 云稚是不怕鬼,但怕他大哥啊。 真是冤枉死了。 云稚气得鼻孔朝天,但肯定不是自己没管住嘴的缘故,反正千错万错也不能是他自己的错,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付野自己的责任。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逗他了,怎么以前没事这次就有事了? 云稚泄了口气,在心里骂着狗男人小气,先不慌不忙查看了一下轮椅的电量。 付夫人送来的这款比云稚自己那台要先进非常多,云稚查看了一下,两块备用电池都是满的,储能高,重量轻,左手边触控屏有显示可用时长:25h38m。 不止如此,云稚甚至发现轮椅后方自带了一块太阳能电板。 简直是太喜欢了。 每次云稚出门都要先把自己的电池充满,生怕在外面遇到没电的情况,也不太敢一个人去太远的地方,就担心有什么意外。 这台轮椅在这方面要完善太多,云稚一高兴,也不计较别的事情了。 他先在饭桌旁边看了会儿手机,发现小林助理给发了消息,询问关于大厦转让的事情。 这种手续办起来比较麻烦,只是付野当时便说从当天开始就算他的,这部分盈利单独计算出来也无法分割太清楚,小林助理那天只转了一部分。 现在还涉及到股权更名的问题,一旦公开可能对云稚网络直播人设有冲突。 但云稚不愿意只拿钱,一定要实实在在就是完全属于他的才行,半点没不好意思。 因此,小林助理说现在团队协商出来了一个解决方案,变更后尽量压住云稚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付野赠送给了别人,其他需要公开的部分仍旧挂付野那边的关系。 云稚一跟他谈这些,心情就更加好了。 美滋滋了一会儿,云稚才打开付野的消息框,试图发消息求和。 过来的时候是付野抗着他,云稚视线全都被付野挡住,根本没看到路,只知道付野大概是转了6个弯。 他可不敢出去乱逛,生怕遇到疯批大哥。 噼里啪啦一顿敲字,云稚极尽花言巧语给付野发了过去,相对比较有信心能把狗男人哄好。 付野正面无表情在隔壁看着显示屏中监控里坐在餐桌边的人,看着他从生气到高兴看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得那么欢,玩够了才惦记起自己。 手机当当当弹着消息。 随便扫一眼,都是什么“你快回来吧我错啦”、“对不起嘛”、“请您原谅我吧”…… 然而隔壁的人,面上带着随意的浅笑,连坐姿都懒懒散散,哪里来的一丝一毫真心实意悔过的模样? 付野冷笑,挪开眼不再看他,铁了心要让他长记性。 随后打开电脑,继续看查到的那几百段过往监控录像。 云稚等了半天没收到回复,确认付野这次好像是来真的。 又拖延了一会儿,他才有点犹豫,磨磨唧唧挪腾到门边,左右巡视,鬼鬼祟祟探出一颗头。 门口两名女佣看到他,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后退一步。 云稚就扒在门上,跟她们商量:“两位姐姐,能不能过来一下呀。” 女佣们不敢,连连退。 “……” “付野只说不准给我指路,又没说不让你们跟我说话,我不问路,你们过来一下行不行?” 女佣们有些犹豫,云稚一鼓作气:“好姐姐,你们可怜可怜我吧,就过来跟我说说话,我保准不问路。” 被他磨得没办法,两名女佣就进来了,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就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边还有什么人在?” 女佣们听不太懂:“您是要问什么人?” “付野的兄弟姐妹亲戚长辈之类的,”云稚也不好说太具体,“或者有没有不能去的地方,我这不是怕我出去乱走冲撞到别人嘛。” “前面东西两侧的山头上有两栋楼是给付家旁支们住的,常年都有人,但是没有付总允许他们不会过来主楼这边,夫人刚刚也出门了,您可以放心出去,没有您不能去的。” 那云稚就安心了。 礼貌道了谢,云稚根据光照方向,先尝试走出去,再结合建筑结构走势判断中心位置。 绕了好几圈,他终于来到了广场侧面的花坛处。 这边是个小型花园,紫藤花架小路通向远处,一边一个小型喷泉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云稚新轮椅具备上下台阶的功能,他试着下去,被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孔雀拦住了道路。 等着它绕到一旁,云稚才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正打算走,几个小孩互相推搡着翻过远处的围栏跟他撞了个正着。 那几个小孩穿得都很不错,站着还没云稚坐着高的年纪,一个个看到他都吓一跳。 他们显然是偷跑过来的,有两个跟在后面胆子小的,已经在打退堂鼓,提议回去,领头的小孩长得最结实,肚子又圆又胖,打量了云稚一下,问他是谁。 付野又不在,云稚可没兴趣跟几个小屁孩演戏,理都不带理一下的。 那小孩见他不说话,反而大胆起来,连旁边的人拉他都被一把甩开。 “你们怕什么,”小胖子扛着他的水枪雄赳赳跑到云稚面前,趾高气昂:“喂,你是哪里的仆人,见到少爷我为什么不问好?” 主楼这边负责各区域的人很多,连动物喂养和花草侍弄都区分了好几种分类出来,没人能把所有人都记住。 “我们就在这边玩一会儿,你要是敢告诉我爹,我让人弄死你。” 云稚打量着四周,控制轮椅到平坦的地方,直接就要走人。 见他无视自己,小胖子只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中二病似的喊了起来:“兄弟们!给我拦住他!” 他们一行一共五个人,除了那两个最开始就想撤的,三个人一起举着灌满水的大水枪朝着云稚跑了过来。 云稚本来就烦小孩,顾忌着这是在付野的干亲家里,才不愿意跟他们一般见识。 轮椅的速度远超过小孩跑的速度,他们看追不上,就开始拿着水枪到处乱射,云稚左右游走着避开,不慎还是被淋了半身。 他最爱干净,这水一沾到上身,眼睛便半眯了起来。 轮椅猛地停下,云稚无视掉四处乱窜的水花,直冲花坛旁边摆放着的工具冲了过去。 他速度极快,不等那几个小屁孩反应过来,云稚左手拎捅右手举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小孩近身前。 一铲子拍飞两个跟屁虫的水枪,云稚听见领头那个小胖子嚷嚷着说“他的腿不能走路,你们快打他的腿”时,反手毫不客气兜头一桶化肥给他灌了下去。 小胖子瞬间变身小黑胖子,从头顶被泼了满满一身,“哇”一声张开嘴就要大叫,云稚面无表情一边后撤一边大力抢过他的水枪滋滋朝着他张大的嘴巴连射了好几枪。 直接把那小胖孩给整得哭都哭不出来,原地无能狂怒着跳脚。 云稚扔了脏不拉几的水枪转身操控着轮椅迅速跑远了。 就这种货色的小屁孩,再来十个也不够他看的。 沿着建筑走势找到中心广场,云稚从正门大厅进去,先找人要求洗澡换衣服。 女佣们都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带他去一楼的小温泉。 云稚看了眼豪华的大池子,水波荡漾着冲击到神经,他一阵头晕,提出要淋浴,才被推到另一边有花洒的地方。 拒绝了按摩师等人的服务,云稚让人留下衣服都出去,自己抓紧时间清理了一下。 自从当年那场天灾带走了他父母的生命,云稚便一直有着严重的畏水反应。 最开始只是总会梦见自己淹没在海水里窒息,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能接受身体浸没到水里的感觉了。 再后来,连看到大片的水池都会觉得眩晕。 好在云稚本人对游泳没什么执念,再加上腿不好,这点不影响活着的小事,干脆连医生都没去看过。 洗干净换了衣服再出来,云稚还举着胳膊自己闻了闻,觉得这里的那个浴盐特别好闻,自己也香香的。 女佣们给他准备的裤子倒是合适,但上衣大了,肩线微微下滑,领口露出更大一片面积的精致锁骨,显得本来就瘦弱的云稚更像薄薄的纸片人。 他现在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到之前房间的位置,又回到大厅,没去找电梯,准备直接坐他的新轮椅从中心的旋转扶梯上去。 以之前目测到窗外的场景高度来看,那个房间应该是三楼,云稚才上到二楼,便被楼梯旁边的电子屏吸引了注意力。 之前他要找心理医生,女佣就是用这个东西联络到的人。 点进去才发现,这上面竟然连接着整栋楼的监控。 当然不包括房间内部,大部分都是走廊等公共区域,主要作用应该就是用来找人。 云稚觉得这个真的好啊,好奇地点了几下,尽兴后刚要撤,又被小块身影吸引到了目光。 他把那块放大,通过1.5根腿认出了付野。 不久前,付野原本在好好欣赏罪证视频,很快便注意到云稚逛到了外面。 之前在福利院,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他放椅子上的人就被推到了地上,怎么可能再让云稚一个人到处乱跑。 这跟原不原谅没关系,只是他的东西不能有被别人碰到的风险。 等付野找过去,看到的就是云稚远远跑走的背影,以及几个该死的垃圾…… 电子屏显示出的监控里,付野站在死角,大半镜头都是被吊起的人,那几个小孩全部都在,每个小孩旁边还跟着一个大人。 视频没有声音,但能看见领头小黑胖旁边的中年男士口水乱飞,叽里呱啦面目狰狞着在骂人。 边缘能够看到背景,云稚认出那是紫藤花架,马上调整轮椅原路返回。 远远就听见那小胖子他爸劈头盖脸骂他的声音,云稚放慢速度多听了两句才过去。 见他来,付野淡漠地看了一眼,像是不乐意看到他出现,“没你的事,回去。” 嘁,云稚扬起脖子,看了眼这些人,挑明了问:“哪里没我的事,你难道不是因为我?” 付野跟他解释不清楚,冷着张脸侧过身,不看他了。 小孩已经被吓得只敢无声淌眼泪了,几个家长还能清楚情况,连声开始向云稚求饶。 云稚本来就没吃什么亏,他是不喜欢被弄了一身水,但帮忙的俩小孩被他拿铲子打了,下手也不轻,领头小胖子更是被浇了满身的化肥,甚至有的吃进了嘴里。 这种时候按照人设,他该站出来当善良圣父了,不过云稚在中式教育里长大,不想自己也成为一个扫兴的人。 “这个水枪是做什么用的?”云稚看到付野身边的保镖手里拿着好几个超大水枪。 不是小孩子玩耍的那种,整个枪壳都很有科技感,云稚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甚至有水里蓄压,打出去的力道可想而知。 付野眼皮都没动一下,只随便说了句:“他们不是喜欢玩这个么。” 刚好家里人也在,一家子好好玩一下,多合适。 只是这话付野没说出来。 就算知道小骗子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胆小,付野也一样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沾染到他身上。 云稚眼珠转了转,指了指后面的两个人:“那两个小孩没对我做什么,把他们放了吧。” 没动手的就算了,剩下那些……他小心眼,不认可那种“你既然好端端的没啥事就应该大事化小”的理论。 自己安然无恙是自己的本事,有本事他们现在自己想办法能够不用承担后果去。 情绪酝酿了半天,云稚憋到最后也实在是没能说出小白花发言来。 “我们走吧。” 云稚放弃挣扎,过去拉住付野的手,摇了摇他的胳膊,还让保镖将一个水枪横放在了轮椅上,神神秘秘:“我带你去玩个好玩的。” 付野想去看他口中所谓的那个“好玩的”,但不想这么容易跟他走,之前的事情没这么容易翻篇。 还有他这衣服,换了也没有跟自己说。 念头不过闪了一瞬,付野就被拉着手牵着走了。 之前换衣服的时候云稚又找别的女佣确认过,山上没有任何付野的亲兄弟,因此比较放心。 “我看到有小马驹了,我们去那边玩这个好不好?” 云稚兴高采烈,拉着付野一路来到中心广场另一侧的马场。 之前远远就看到有一匹棕色的小马,凑近了云稚一眼就把它认了出来。 他把大水枪底部的那个小水枪拆下来,递给付野,说:“咱们玩打水枪吧,打到对方后背全部湿透就算赢,怎么样?” 付野垫了垫自己手里迷你版水枪,笑了。 “我用这个?” “自然。” 云稚满脸理所应当,点点头,浅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边缘:“我腿脚不好,只能稍微骑一下,很难躲闪开,所以你理应用小号的。” 其实像云稚这样脚踝受伤的人是不可以骑马的,但他今天真的心情很好,就想玩开心点。 付野没再说,将他举高抱到小马驹背上,又从马场管理员手里接过护具,亲自给他穿戴。 云稚骑在小马上,看着付野低垂着眉眼,不紧不慢帮他扣好护膝的带子。 他其实完全没有想到,付野会去找那些人的麻烦。 虽然这件事,以任何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付野都做得有些过分,而云稚如果认可并觉得感动,应该是极其不符合大众三观的。 但他还是有些小小的窃喜。 从小,云稚就很会争取,也知道想要得到任何东西必须先付出行动,人际交往也是如此。 想要得到父母的爱,他需要好好表现,考高分,爱整齐,讲卫生,想要维持友情,他要为对方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点情绪价值,最好再有点可图。 可是今天,他什么都没做,付野就主动去了,甚至如果不是碰巧看到,这件事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很难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形容在电子屏中看到付野身影那一刻时,云稚内心的想法。 他只是震惊之外,有那么一点点的难以言喻。 这代表付野一直在关注着他,闹别扭走掉也没有真的将他丢在外面不管,这或许也可以代表,付野对他好,好像……并不要求回报。 云稚当然喜欢被人好好对待,没有人会不喜欢。 付野给他全副武装好,自己则选了匹高大的纯种黑皮,翻身上马的动作干脆利索,颀长的身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俊朗。 云稚摸了摸自己的小马驹,把小马的毛分成左右对称,扛着超大号水枪,自信明艳的笑容绽开:“先说好,我要是赢了的话,你以后就再也不许擅自不给我轮椅用,也不准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带到陌生地方。” 付野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是两个。” 云稚可不管,张口就要耍赖,付野轻哼一声,似是方才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疑惑问:“怎么,你这么胆小,竟然会骑马吗?” “……” 靠。 云稚要耍赖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只能一秒挤出可怜又委屈的表情,装腔作势:“我小时候学的,摔可疼了,我怕的要死,所以你可怜一下我,让我有两个条件吧。” 付野就喜欢欣赏他这副努力找补,在自己面前绞尽脑汁维护形象的样子。 赏够了,再冷淡来上句:“不行。” “……” 云稚气结,决定撤回之前一个小感动。 “那你也选两个好了,你说,你赢了要什么彩头?” 付野倒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但上次找救护车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一次亏,知道再选什么“一个条件”之类的只会不了了之,因此难得思索了片刻。 “暂时还没想到,”付野与他一样,有着对自己绝对的自信,一勒马绳,扬声:“等我赢了就告诉你。” 比赛嘛,自然是毫无规则毫无底线,只要能赢。 云稚在他这话刚落下之时便直接开枪滋滋滋喷了起来。 他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上半身尽量侧趴在马背上稳住,刚好还能借力分担一部分水枪的重量。 付野水枪非常小,他直接别在腰间,并没有要随意浪费的意思。 云稚这边火力全开,很快将付野大半衣服都打湿了。 薄薄一层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健壮宽硕的体型,云稚不自觉多看了两眼,控制小马驹慢慢后撤。 付野并不急躁,以迁就云稚的速度逼近身前。 很快,云稚不再占据先机,只能放弃进攻开始躲避。 反正没有规则,他脑子一转也能知道有哪些漏洞能钻。 两人各怀心思,你追我赶一点点来到了马场边缘。 这期间,云稚多次趁机出手,依仗工具上的巨大落差,付野后背的衣服被他打湿了将近5/4的地方。 不远处有旋转花洒在喷水,云稚迫切要赢,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那花洒里面的水是不是有农药了,他拽着缰绳一个急转弯,企图偷袭。 然而付野更快一步,竟然直接倾身过来,单手扣住水枪口,一个飞跃跨坐到了云稚身后。 云稚早有防备,立即按住他的肩膀带动身体轻盈一转,快速转身与他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小马驹被他俩冲击得踉跄半步,付野双腿一夹,小马便迈着哒哒哒地步子冲进了花洒下。 漫天水花散落的那一刻,云稚死死拽住付野,想要将他往自己身上掰,然而男人的身躯如同铜墙铁壁,分毫未曾被他细嫩的双手撼动。 这洒水器喷水量很足,微凉的水兜头而下溅了整整一身,云稚生理性闭眼,嘴上还不忘:“我们俩就算一起被淋,你的衣服肯定也比我湿得快,是我赢了。” 付野深邃的眉眼看着他,抹掉他眼睫上的水珠,在他肩膀处摊开掌心,云稚一愣。 那个小小的水枪,已经空了。 此时云稚才意识到,水花落下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在同一时间也全都湿透了。 剧烈的运动与紧张刺激的比拼让云稚的呼吸有些急促,砰砰加速的心跳长久未曾停歇。 小马驹带着两人颠簸着越走越远。 在此刻,心脏又好像有些越跳越快…… 这样面对面坐着真的太近了,付野浑身浸湿,黑色的发丝都在滴着水,荷尔蒙气息的正面冲击过于强烈,感受到非同寻常又稍微有一点点熟悉的东西,云稚脸上有些红,不跟他争辩了。 “那、那算我们一起赢了。” 这样近的距离,付野自然没有错过他泛了粉红的皮肤。 “好啊。” 运动过后的嗓音带着沙哑,付野靠更近一点,云稚的脸便更红了,耳边嗡鸣阵阵。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至于我的……” 付野故意在此刻停顿住,轻轻按住云稚的腰,将人往后推开一点点,指尖挑掉他亲手佩戴好的头盔,然后低头顺着向下一瞧。 一大一小两个包。 云稚羞愤欲绝地别开了脸。 “呵。” 付野低笑一声,将云稚完全推倒在马背上,双腿自然分开勾住他,身体紧绷,面朝空旷湛蓝的天空,在小马一下下颠起的节奏中俯下身,勾着唇角在他耳边轻轻道:“现在,我的彩头……” “不、准、动。” 他每说一个字,食指便带着点力道不轻不重地点一下,直把云稚点到高高仰起头。 难以言喻的羞愤如山洪喷薄,霎时间于云稚脑海间天崩地裂…… 35 ? 独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抗拒◎ 云稚是被抱着回的卧室。 两只手捂住脸, 向内侧掩起来,露出的两只耳朵尖尖还在冒着热气。 想到自己居然就那么幕天席地跟付野乱搞了起来,就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且……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怎么能随便被碰了碰就那样…… 丢死人了。 又去洗了个澡, 云稚把脏掉的衣服丢开, 换上新的,坐在门口磨磨蹭蹭。 他这会儿脑子比回来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一点, 所以更尴尬了。 首先, 这肯定不是他的错。 毕竟从前云稚就不太会有这种反应,有也绝不可能biu一下子就这么结束。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好好的,碰上了付野, 身体才莫名其妙变成这样的,这肯定是付野有问题。 打开浴门的门, 云稚探出头往外一瞅,发现付野就抱臂依靠在墙边, 一副等候已久的样子。 一看到他,云稚脸上刚褪下一点的红晕又不自觉泛了上来。 他现在靠近付野一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用你……” 云稚磕磕绊绊,扒着门框拒绝付野抱他, 眼神飘忽, 就是不跟付野对视。 “给我轮椅,我自己来就好。” 付野弯腰, 一只胳膊把人揽腰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丢上去。 云稚讨厌他又不听话,红着脸把脸塞进枕头里, 不要看他。 付野根本不能跟他有共情, 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 像是想要勾引自己再来一遍。 于是坐到旁边:“别想了。” 看不到, 只听声音更可怕,云稚两只手摸上来,捂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 付野眉头皱了皱,盯着他大敞的领口,手伸到半空,又停住。 要不要再来一遍呢? 两个人是比一个人要爽一些。 但是再来一遍的话,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不止想要相互蹭蹭摸摸? 那他可能会自己掀开下摆,露出大片柔软的肚皮,没用的两条腿张着,动不太了,便会假装啜泣着恳求自己,帮忙握住,抬到腰间或搁置肩头。 到了那时候,自己说不准也会做更多一点。 毕竟两个人真的比一个人的时候要爽很多啊…… 付野是天生的享乐主义,一贯作风喜怒无常我行我素。 今天尝到了更好的双人餐,以后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头去吃清汤寡水的单人份。 不过…… 虽然付野摸了他,又把两个人的蹭到一处,也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爽,但这也不能代表付野喜欢他。 能够接受触碰对方身体,和喜欢他之间,并不能直接画上等号。 最重要的是,付野不能确定这次的爽感是不是一次偶然事件。 一定要再多试验两遍,才能证明是真真切切的。 如此,付野就已经决定好,等三次实验都通过,确认他们一起会有更美妙的感觉,就跟小礼物好好说一说,将这种事做个详细一点的规划,以后每天都要拿出一定的时间来做的。 想必他听到自己这个决定的时候,肯定会高兴坏了。 “不来第二次了。” 付野决定还是要有点间隔才行,太近了可能影响结果。 两根手指捏住云稚后背衣领,往上提起,盖住了那一片绯红的脖颈。 云稚从枕头缝里露出一只眼,狠恶恶瞪他。 当然不可能跟他来第二次! 想什么呢,云稚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外面的时候脑子抽风了才会有反应。 “别这样看我。”付野哑声。 然而他自己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未曾挪动半分,紧紧的、一刻不停盯守着趴在床上的人。 “哼。” 云稚用鼻子哼哼,知道怕了就好。 他收回自己很凶的眼神,依旧趴着,不想看付野,但又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付野同意这个观点:“嗯。” 听见他这么顺畅地应了声,云稚莫名又有点不乐意。 两个人一起干的这事,凭什么付野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 哦对,云稚转念一想,付野早都不是第一回在他面前干这个了。 可是……可是这次不一样! 以前付野只单干,现在却要拉他一起加入进来,这怎么能行! 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是朋友,还没谈上呢。 见过在朋友面前紫薇的,没见过拉着朋友一起,还好心帮助朋友紫薇的。 云稚闷声,也学着付野惯用的说话腔调,命令他:“下次这事……你自己要是想了,就自己安排处理好,别、别麻烦我。” 付野还好意思整日嫌自己麻烦呢,他也不多反思反思,他这样,给自己添了多少大大的麻烦。 “知道了。” 既然他这样要求,那付野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本来是想要实验确认后,两个人一起商量做这事的时间,现在他嫌麻烦,那就只能付野来自己筹划了。 云稚见他这么好说话,撇撇嘴,很想再找点茬,又觉得继续下去就有点太违反人设了,最终只好闭嘴。 晚饭后云稚就开始直播,付野给他找了个房间,尽可能不让太多别的东西出境,但还是被眼尖的网友认了出来。 幸亏他的人设就是大神朋友超多的设定,云稚解释说这是他另一个朋友的家,蒙混过关。 直播了两个小时,云稚感觉头越来越沉,他就提前结束了直播。 果然,躺下没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今天在外面玩水,还洗了两次澡,云稚的身体就有点抗不太住,蔫了吧唧倒了下去。 付野关掉笔记本上的监控,将主宅所有医生都喊过来,看着一群人围着床忙前忙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几分钟过去了人还没退烧。 “一群饭桶。” 付野做反派时,因为负责的都是一些天才反派,所以对于生化、黑客、医药这些容易出变态的行业比较精通。 但他还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现有的医疗体系,没有办法亲自为云稚治病。 等体温稍微降低一点,云稚总算稍稍好了些,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连喘气都小小的一口。 付野忍无可忍:“他这么难受你们没看见吗?” 心理医生腹诽:“谁感冒发烧不难受?” 但他没说,还很殷勤地在商量开药时大声提出要开甜一点的,不然太苦了不好喝。 医生们忙进忙出,付野坐在外圈,听见医生说是受凉导致的发烧后,眼睛就看着床上的人直直发愣。 他想,都是那群畜牲害的。 付野转身下楼,来到紫藤花架前吊人的地方。 白天他没点头,自然没人敢给他们松绑,除了云稚点名放走的两个,剩下的人都还在这里半死不活着。 付野高大的身形站在阴影里,双目猩红,神色阴鸷,看向他们的目光死气沉沉,如同看一群死人一样。 离他最近的是小胖子的父亲,一眼认出付野此刻的杀意,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连声求饶。 他们这些旁支里,基本没有没被付野整治过的。 然而付野只觉吵闹,语气半点起伏都没有: “杀了。” 看守的两名保镖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有些踟蹰。 他们这些人,早些年在国外时也经手过不少灰色地带的东西,但这几个都是付家旁支…… “住手。” 付夫人匆忙赶了过来,眉头皱起,看着夜色下自己不人不鬼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听说他病了,你不去看着你的人,大半夜在这里添什么乱?” “他们该死。” 付野不为所动,上前两步,直接准备亲自动手。 这毫无法纪与人性的行径令付夫人直皱眉头,他真的想不通,自己跟丈夫早些年虽然欠缺经验,但也不过是国内家长都会犯的一些小错,到底怎么就把孩子培养成这样了呢。 “你要是杀了人,他能接受?”付夫人也冷着脸,感觉自己在跟神经病沟通,“谁会愿意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付野这才转动了一下脖子,轻声道:“……他没有那么脆弱。” “那又怎么样?” 付夫人冷笑:“是个正常人都不能接受吧。” 付野沉默一瞬。 见他竟然真的会被一个人看法左右决定,付夫人眼底冷意更甚。 到底这些人都是付家亲族,付夫人虽然常年生活在国外,也见多了死人,却不可能同意让付野就这么堂而皇之在家杀人。 “你要是想给他们点教训,留着慢慢折腾就是了。” 付夫人再退一步:“你要是想将他们驱逐出付家,只要不给家族利益产生影响,我都随你,怎么样?” 闻言,被吊着的几人这才彻底慌了,连同小孩都知道他们真的闯下了天大的过错。 最后还是付夫人说要一起去看看云稚,才将付野带回卧室里。 付野知道自己有病,跟正常人都不一样,是疯子,是变态,是没有正常感情的怪物。 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正常。 体内那股无处发泄的冲动想要支配大脑,将令他不高兴的所有人都清理干净。 但是回到这里,靠近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付野烦躁不已的内心竟然也在这安静的呼吸声中逐渐得到平息。 等付夫人走了,心理医生端了甜甜的药来,付野喂云稚喝完,又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等云稚睡着了,他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云稚的脸。 云稚整张脸都泛着不正常的病态红,脸颊的腮肉滚烫,额头冒着细汗,秀气的眉毛轻蹙着,似在睡梦中也不觉安稳。 付野手指在他脸上滑动,顺着精致的颌骨来到微微张合的唇瓣。 以往总是殷红惹眼的两瓣嘴唇失去了光泽,病恹恹泛着白。 付野眸色变得幽暗,好似被那里吸引了进去,视线里全然看不到其它,拇指抿压着柔软的肉片来回摩梭,妄图让那里恢复成他看惯了的颜色。 真的非常不喜欢他这样。 付野从小到大,最清楚的一种情绪就是厌恶。 从拥有独属于他的小礼物开始,付野看到他笑,起初便觉得刺眼,很是草率地将其归类于厌恶。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付野才明白,那不算厌恶,是厌恶之外的一种新分类。 他无法形容。 只是觉得看到他那样明亮的笑,起初的惊讶与不满更多一点。 因为付野是心思阴暗的人,他不见天光,自然也容不下别人轻易的快乐。 一个连路都走不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看着好似也没有拥有什么世俗眼中名利地位身份的小可怜,竟然也能随随便便就笑得那么快活。 当时的付野很想问问他,你腿都废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但时至今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抗拒,甚至开始想要独占。 想要他能够继续这么永远快乐的在自己身边,想要他露出的每一份笑容,都是属于自己的。 这种感情,付野将其归类为占有欲。 然而现在,他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机满面病容的云稚,心脏之上仿佛万千蚂蚁啃噬而过。 上次,将晕倒的云稚送往医院,付野也这样坐在旁边看着他,那时候只觉得有些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也笼统归为厌恶。 这次,付野明白,这种膨胀后的情绪,应当从厌恶里脱离出来,属于厌恶的邻居。 “很讨厌你生病……” 付野低声,微不可察地说着。 随后俯下身,隔着被子将他牢牢抱住,在云稚额间落下一吻,温声问: “这样,有没有高兴一点?快好起来……” 说着,又亲了一下。 云稚迷迷糊糊,总觉得额头上啪嗒啪嗒被什么东西有节奏地砸着。 他动了动,意识从睡梦中挣扎着脱离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嗯??? 36 ? 气笑 ◎你既然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些◎ “你干什么呀……” 云稚动了动, 用脑门猛地撞了付野一下,才把他从自己身上弄开。 付野松手撤嘴,直起身, 云稚脑子也彻底归位了。!!! 怎么又穿着外裤往床上坐!而且刚刚付野他在干什么他在亲我头啊啊啊! 云稚甚至怀疑自己发烧把脑子给烧傻掉了, 不然为什么一睁眼付野就在亲自己头,还一副自己快死了的样子。 “我是……查出什么癌症了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 且不说剧情里自己就腿和脑子里有点病, 关键自己每月都在医院做检查, 半年前才刚大病出院,真有什么要死的病也不能几个月时间冒头然后就嗖嗖发展成晚期了吧? 付野看着他,“你感冒了。” “哦……” 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酝酿, 跟他对视一会儿后,云稚眼珠忍不住开始转:“嗯……那你干嘛亲我?” 付野不言。 “说啊。” 云稚咬着唇, 生病时皮肤里透出淡淡的薄红,只是一醒过来, 憔悴中便复苏了生机,眼波横转,神采清明, “你为什么偷亲我?” “没有偷。” 付野没想到他会醒, 面对质问有种无处自辩感,只能恼怒他不该这时候醒。 亲他一下怎么了?难不成自己身为男朋友, 他身上还有自己不能亲的地方?还是只准他天天想着亲自己,自己不能反过来想这样对他? 嗯…… 话说到这里,云稚眼珠子开始乱转。 到底要不要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云稚有点纠结。 他对自己现在的定位很清晰,应该是跟付野处于朋友名义下的暧昧期。 现在当然是个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但是…… 但是云稚国庆放假之前就已经打过退堂鼓, 今天下午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要是真的跟付野谈了……那以后这种事岂不是频率会越来越高? 要不就算了吧? 云稚:“那你为什么亲我。” 啊该死的, 根本忍不住! “…………” “我想亲就亲了。” 付野侧了侧身子,像是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只是视线仍旧黏在云稚脸上并未移开,抬高下巴,神情倨傲,反问:“难不成我不能这么做?” 要是这小骗子今天敢说出一个“不”字,自己说什么都要跟他好好提一提分手。 云稚两只手并在一起,将被子往上揪了揪,挡住半张脸。 他躺着仰望付野,看到付野那优越的五官在壁灯侧光下打落一片阴影,不自觉想起下午马场上荒唐的事情,心脏开始怦怦跳。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呀?” “什么算什么?” 没敢说不就好,付野听不懂他这话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们的关系难不成就因为自己主动亲了这么几下,就要发生变化? 还能怎么变? 只当男朋友不够?就因为自己亲了他,他就要自己以后天天这么亲不成?还是不止要亲,还要自己每晚都伺候他,让他放肆的钻到自己衣服下随意玩弄? 还是这样也不够?要自己真真切切要了他,里里外外亲个遍,再问自己要个配偶的名分,一辈子都绑定在一起? 付野瞳孔一动不动发着愣。 云稚觉得他在装傻,都偷亲上了,难不成还要嘴硬只是朋友吗? 谁闲得没事干亲自己朋友? 但好像再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付野这个男主,在原文里就是跟自己谈了几天,才反应过来只有感恩没有爱。 一想到在未来,能随随便便对着自己翘老高的付野会说出只是朋友的话,云稚就提前想要呕血了。 “就是我们的关系!”云稚想了想把自己给气到了,马上转移情绪去影响那个始作俑者,“没名没份,谁要给你亲。” 真的是要名分! 付野出神地看着他,脑子里同一时刻闪过无数念头。 这怎么可以。 自己怎么可能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呢?亲他的感觉是很好,可是才亲了这么几次,怎么能确定自己想亲一辈子?要是再多亲几下自己就腻歪了也说不定。 还有别的地方没有亲,不亲自多亲上几遍,怎么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 可只亲个额头他就非要跟自己结婚了,要是再多亲点,那还得了? 提出先试亲一段时间肯定也不行,他这么喜欢自己,到时候…… 对啊,他喜欢自己。 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如此一想,付野便彻底镇静下来。 收回一切杂念,付野轻嗤一声,眼神略带睥睨,淡淡道:“不给名分又怎么样?我不给你就不愿意被我亲了吗?” “不能的吧?” 付野甚至伸手掀开云稚脸上的被子,不让他挡着,一改被当场抓包时强装镇定的模样,高高在上:“我这么亲你,你怕不是高兴坏了。” 神经病! 高兴你个大头鬼啊! 云稚咬着牙,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把人设丢到天边,直接在这里跟付野打起来。 对峙半晌,云稚率先别开脸。 见他这样,付野更觉得自己说对了,愈发得意道:“你既然喜欢我,自然是随便我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了,以后也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名分不名分的,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我们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由不得你。” 好。 好、好、好! 云稚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生生被他气得当场便决定,这个恋爱付野他谈也得谈不谈也得谈! 偏就要这个狗东西亲口承认了喜欢自己不行! 两个喘息不到的功夫,云稚脸颊的热度逼至眼眶,上翘的眼尾卷着小勾子似的瞪向付野,再开口声音里便带上了哭腔:“你……你欺人太甚,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以后也不要随便亲我碰我!” 付野一眼看穿他是装的。 “是么。” 根本不信。 云稚要被他气晕过去:“是!” 付野冷笑,挑高眉梢:“我偏碰呢?你要如何?” 云稚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低垂着脑袋:“我不能如何,你不尊重我的要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是会伤心的……” 说着,云稚的眼泪掉得比奥斯卡演员还快。 水珠一左一右,啪嗒啪嗒往下掉:“大不了,我就不要喜欢你了……” 付野用掌心接住了他的眼泪。 明知道是假的,灼烫的热度碎裂在手中,一下接着一下,依旧仿佛砸到了付野心上。 心跳都被他这无声的眼泪敲得乱了几拍,付野看着手心的泪痕,低喃:“不准哭,也不准……” 也不准什么,付野没再说下去,改口道:“这种话我不喜欢,以后不准说。” 巧了真是,你的那些话我也不喜欢。 云稚面无表情继续掉着眼泪:“我要回去。” “这么晚了回哪里?你还在生病。”付野不准。 云稚啜泣:“我要回去,你就是这样,我的话你从来不听。” 明明他在闹,怎么就又成自己的错了。 只是付野实在不愿意再听他说那种话,皱着眉头喊来医生,问了下确认可以出门,才勉强同意他的要求。 他们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学校附近那处房子,云稚在这点上没有再多要求,只是一路上都坚定别着头,不肯正眼瞧付野。 终于离开了可能会碰到反派大哥的地方,云稚彻底安心下来。 收拾好躺下,云稚看到付野还站在旁边,被子一盖,告诉他可以出去了。 付野忍他够久了,冷笑:“你一个人又不怕了?” 怎么又提这个?云稚总感觉付野说这件事的频率有点高,但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 “我之前在这个房间,也是自己睡的。”意思是之前都睡过了,怕什么怕。 付野点点头,“明白了。” 他转身出去,云稚就摸出手机,满肚子坏心眼,憋着气跟傅从心约定好明天的见面,安排好一切后准备入睡。 付野又推门进来,换了睡衣将云稚挪开一点,自己躺到了旁边。!!! “你干什么?” 云稚抓紧了自己的被子。 “不是指责我吗?”付野满脸都是“我都这么满足你了,你还要怎么样”的表情,说:“之前没陪你,现在补上。” 补上什么补上,是那个意思吗! “我不要跟你一起睡,你既然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些。” 幸亏有两个枕头,付野还自带了被子,不然云稚这会儿一定忍不住。 付野动了动,还真往旁边离远了点。 云稚真是要被他气笑了。 “你见谁家两个男性朋友睡在一张床?”云稚也冷言冷语。 付野自觉已经够迁就了,不懂他怎么还不满意,勉强再多匀出一点耐心:“有很多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两个男人睡一张床算什么稀罕事? 付野见过更多更惊世骇俗的,对此早都毫无波澜了,只是不知道云稚为什么突然提提到这个。 小骗子真是……总是这么跳脱,整日里想些奇奇怪怪的。 “…………” 云稚简直无语,这辈子可算见到比他自己还脸皮厚的人了。 昏暗的床头灯下,付野侧着身,敏锐察觉到旁边的人喘气有些急促,像是又要闹一下。 不想他再说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来,付野便看着他,双眸沉寂,定定道:“你胆子小,怕黑,怕鬼,怕一个人,所以这会儿赶我的话不是真的,是气话。” 捕捉到旁边被子下小骗子忍不住颤抖的肩膀,付野勾了勾唇角:“我都懂。” 懂你爹妈! 云稚简直要撅过去了:“我不是……” 这个事真的说不清楚,云稚只能:“你又这样,不顾我的意愿。” 付野:“你害怕,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算我不顾你?” “……” 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再这样下去云稚真要怀疑自己掉马了。 付野侧身,突然靠了过来:“还是要我抱着你?” “咳咳——” 云稚一急,有点喘岔了气,连声咳嗽了起来。 付野帮他拍了拍,安抚道:“好了,别说话了,安分点,睡觉吧。” 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安分,云稚愤愤躺平了。 他是看出来了,付野今晚是肯定不可能被赶走。 还是早点争取回宿舍住吧。 这样想着,云稚用力侧过头,背朝付野的方向,睡觉。 ——狗东西,你给我等着,明天就要你好看! 过了不知道多久,等他睡熟了,夜色里,付野就着自然的微光靠近侧躺的人影,伸长手臂,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然后往上提了提,卡到最合适的位置。 双手从后环住柔软的腰肢,身体紧紧相贴。 ——这样,明天一早他看到,总归会心情好点了吧? 37 ? 露营 ◎说你喜欢我,付野命令。◎ 早上六点半, 天光透窗,付野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会儿现代医药学的发展。 七点半, 付野放下手机, 看到怀中深睡的人枕着稀薄的浅影安然长眠,付野开始数他的眼睫毛。 八点半, 付野皱着眉头, 把远在山中别墅里的心理医生轰起来,问他人睡到八点半还不起床是怎么回事? 九点半,付野起身, 简单做了点早餐,给他冲泡好了药。 将碟子放到一边, 付野站着又看了他一会儿,从微微张开的唇瓣到盖在被子下面自然起伏的身体, 好像连腰部的塌陷都恰到好处能够让人多看两眼。 付野见过的美貌皮囊数不胜数,他不会被外表吸引到。 只可能是这个小骗子,天生就是来勾引他的。 生病了也要勾引自己, 天生如此, 谁都没办法,何况他这个样子, 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自己只是搂着他睡觉,亲了额头,并未做别的。 如此, 付野放下东西, 重新在他旁边躺好, 盖上被子, 揽住那截细腰,将人轻轻带入怀里,然后直直对上了云稚猝然睁开的双眼。 云稚并未立刻发作,而是盯着付野的眼睛,在被子里摸到了那只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 按住他的手腕,云稚才问:“你这是做什么?” 付野要想撤回手,他那点劲也拦不住,然而付野没有动,反而将云稚按他的手指捏进手心按了按。 反问:“难道你不喜欢?” 这次,云稚没有跟他多说,只是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小声说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会让我误解的事情了。” 说完,云稚自己整了整衣服,挪到床边,扶着床沿坐到轮椅上,转身洗漱去了。 等吃过饭喝了药,云稚开始收拾东西,告诉付野说下午要去露营。 昨晚与傅从心商定的碰面地点在一家网红餐厅,云稚特意提前,带着付野先到一步。 傅从心比富贵晚一点,一看到云稚立马扬起笑脸^v^,再一扭头,看到云稚旁边的付野,脸立马垮了下来=_=。 云稚早就跟傅从心说过会带付野一起来,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把富贵往旁边撵了撵,自己坐到了云稚对面。 傅从心很快开始跟云稚聊天,富贵也分享了他跟她妈妈昨天拍的照片,只有付野全程阴沉着脸,看着傅从心殷勤备至地给云稚夹菜。 甚至因为他一直在重复“小云这个也好吃你也尝尝”这句话,饭吃到最后,连富贵都开始给云稚说哪个好吃了。 吃完饭,由傅从心开车带大家去露营地点,他动作熟练地给云稚把小垫子铺在副驾驶上,又扶着云稚坐上去。 付野盯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富贵瞅着他,小心翼翼问他愿意坐左边还是右边,自己都行。 付野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很不高兴,这次也不愿意再纵容了。 付野明白,这人今天故意这样,不过就是昨晚没同意跟他上床□□,成为真正有亲密关系的情侣,然后跟他结婚。 但这些都是小事。 自己不同意,他再好好求一下便是了。 反正他那么有主意,撒起娇来勾引人的本事比天大,钢铁人来了也受不住。 他不求不哭也不闹,偏要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企图通过接触别人来让自己先妥协。 这可能成功? 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还会吃醋? 笑话。 付野坐在后排,看见前面傅从心与云稚有说有笑,手指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来到露营地点,这是一处位于半山腰的休闲度假区,大片草坪带着户外的清新,木屋面朝山林,美景尽收眼底。 这边人也不少,不远处支起了烧烤架,更远一点还有人在唱歌跳舞。 “可惜最近没有流星雨,不然咱们去山顶上肯定更有意思。”傅从心把他们带的东西搬下来,招呼云稚走远点。 他放着好好的木屋不去住,非要在这边跟大家一起扎帐篷,说这样才有露营的感觉。 富贵是个闲不住的,主动过去忙前忙后帮忙。 云稚就不添乱了,他在小桌旁边调了几杯不一样的酒,颜色各异,但度数不高。 付野身为青壮年劳动力,一点自觉性都没有,站在云稚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云稚调完,也不用他开口,主动解释:“我之前看视频学过。” 已经快把那几百段视频看完了的付野:“……” “嗯。” 付野随便应了声,暂时不跟他计较这些小事,像在看什么耍脾气的小孩一样,问:“闹够了?” 云稚露出惊诧的表情,连嘴巴都张成一个o形:“闹什么啊?” 刚好此时,傅从心吃饭那儿会订购的水果拼盘到了,云稚过去签收,很快端着回来,将东西放好,看到付野还站在这里。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稚大大的眼睛写满了疑惑:“你去帮忙呀,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四个好朋友一起出来玩,是要互相体谅的。” 付野眼眸幽深,想把他这矫揉造作的表情从脸上撕下来。 云稚继续,喋喋不休:“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多交点朋友的,你不去帮忙只享受成果是不会有人愿意跟你当朋友的。” “年轻人,要有朝气呀!”指指点点结束,云稚又开着轮椅走了。 嘿嘿!老早就想这样教训他了,可算让云稚逮到一次机会。 偷偷笑完,云稚才兴高采烈地去找傅从心他们。 付野盯着他欢快到起飞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很快,又不知想到什么,拧起的眉心舒展开,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有恃无恐的倨傲。 他们几个在支帐篷,付野便叫人弄了烧烤架,燃起炭火来。 因为自身并无口腹之欲,付野可以把食材弄熟变得能吃,但在美味上远远不达标。 好在烧烤也没什么技能,他这边刚准备好,云稚几人就收拾好东西过来了。 傅从心看在付野好歹干了点活的份上没跟他计较,拉着云稚绕到一边,用自己将两个人隔开,喊着要让云稚尝尝他的手艺。 付野冷眼看过来,随手撒了把什么东西,炭火猛地噗一下蹿出一团黑烟破开,傅从心吓一跳,连手里的鸡翅都被熏黑了。 “你!” 傅从心咬牙:“故意的吧你!” 付野冷冷,挑明道:“比不上你。” 傅从心一噎,当然也清楚,自己拉帮结派的这种行为是略微幼稚了点。 但法子有用就行,只要能把这烦人的strong哥从他们小云身边赶走,管这招幼不幼稚呢。 傅从心可警惕了,这才几天,国庆前这俩人还没什么联系,教学楼里偶遇都不打招呼的关系,这才刚放假,云稚就说他跟付野交上朋友了,而且付野还能同意过来一起玩。 照这速度,岂不是明天就能亲上了! 傅从心一万个不愿意自家鲜花被猪拱,冷哼一声,不跟付野一般见识,重新选了几串放到架子上烤。 “小云!”富贵从小桌那边把云稚之前调的酒端过来,“这是你调的吗?看着好好看!” 云稚笑嘻嘻:“只包外貌,实际水平飘忽不定哦。” 他从云稚这边过来,依次拿完就只剩了付野。 来之前,富贵就收到了云稚的嘱托,他说付野这人很内向,很想交朋友,让自己多主动一点。 富贵挺怵的,他总觉得付野有种电视剧里神经病杀人犯的感觉,但云稚拜托他帮忙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付、付哥,你要哪杯?” 付野冷着脸将托盘接了过去。 富贵就讪讪坐下了。 云稚和傅从心都属于挺能聊的,基本上可以带动富贵,让场子不冷,付野虽然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却也没破坏过气氛,整体氛围都很和谐。 吃吃喝喝玩玩,很快天就黑了,彩灯亮起,远处甚至有个小型的篝火晚会。 到最后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多,傅从心要去凑热闹,富贵不放心云稚一个人在这边,主动要留下。 云稚虽然会调酒,酒量却不太好,只浅尝了半杯便有些迷迷糊糊,傅从心一走,他就缩在轮椅上红着脸哼哼。 富贵看他这样,想要带他先去帐篷那边休息,推了推轮椅却没推动。 他这个轮椅太高科技了,富贵不敢乱碰,只能求助付野:“付哥,你知道他这个轮椅怎么不动了吗?” 付野:“没电了吧。” “哦哦,我们带了充电器!”富贵走出两步又回来,挠挠头:“他这个要什么型号的啊?会不会不一样?” 付野眼睛都不眨一下:“usb。” “好嘞!”富贵深信不疑,麻溜去找充电线了。 等碍事的人都没了,付野便起身,在云稚轮椅扶手上点了点,推动人慢步走向帐篷的方向。 高高的阴影遮住光亮,付野隐忍一日,等的就是现在。 月光下,云稚裸|露的肌肤都透着莹润的色泽,付野看了一会儿,力气一点没收敛地在云稚脸颊上掐了一下,直接给他捏出了一个红印子。 云稚怪疼的,“嘶”了一声,睁开眼睛迷迷瞪瞪扬着脑袋看付野。 付野冷冷:“别装。” 云稚歪了头,连身子都在摇晃,嘀嘀咕咕:“你,你是那个……讨人厌的付野!” 说着话,云稚还抬起手,伸出一根葱白细长的手指,指着付野,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摇来摇去摇得人更想在这里就弄死他。 是真醉了。 付野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不是很信任,哪有人调酒技术熟练,实际是个半杯倒的? “说你喜欢我。”付野命令。 云稚“唔”了下,半天脑子才将付野这句话消化掉。 他往前摸索着,想往付野身上爬,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腿不能动。 付野眼疾手快将人捞住,没怎么犹豫便弯腰将人打横抱进怀里。 云稚被抱着,睁眼就是大片星空,脑子更晕了,摊着两根细胳膊,小鱼似的扑腾:“你抱我……付野抱我……嘿嘿,喜欢!” 他说着完全不着边际的话,付野却听懂了。 小骗子说喜欢自己呢。 但是付野忍了整整一天,对此尤觉不足,将人上半身抬高,脸颊靠近,低声诱哄般开口:“再说一遍好不好?” “说、说……什么?”云稚好似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吸进去了。 山林间风声簌簌,付野有着十足的耐心:“说你喜欢我。” “嗯……” 云稚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乖乖靠在付野怀里,喝醉了之后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憨劲,哪里还有半点清醒时的精明。 他哼哼了半天,才动了动不太舒服的肩膀,十根手指张开,胡乱扒拉着贴到付野耳边,小声商量:“那我要是喜欢你的话,你也喜欢我,行不行?” 付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嘴角抿得平直。 林叶飒飒,晚风呼啸着吹过耳畔,远处欢呼雀跃的热闹仿佛完全隔离在他们的二人世界之外。 寂静无声之中,四目相对,两道愈发明显的心跳声砰砰交错。 付野抱着他,像抱住了一片云彩,柔软到不可方物,却又好似随时都会流逝。 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付野近乎忘我地看着他,还是分心想到,这样小小的一个,倘若自己真的随他心愿肆意草了,肯定会坏掉的。 可是。 这是他自找的啊…… 难道不是本来就该给他点教训吗。 不知天高地厚地找草,自己合该成全他,叫他知道厉害,再不敢这样放肆。 这张面孔曾表露过的无数表情,嬉笑怒骂悲悯欲情逐一在眼前闪过—— 付野死死盯着云稚轻微张开的唇,粉白柔软,随后低下头,毫不客气叼住了那半块温润的肉片…… 38 ? 当众 ◎付野:“是的,我们是情侣”◎ 云稚第二天睡醒, 头还有点晕,刚要开口说话,感觉嘴唇一阵疼痛。 “嘶——” 奇怪, 嘴巴怎么这么疼啊? 云稚一只手撑着脑袋, 一只手捂着嘴,坐起来看到付野和傅从心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盯着他。 “你们俩……干嘛啊?” 他酒量很差劲, 但又挺喜欢喝, 过去大半年一直生病没能过下瘾,现在好不容易又成年又健康了,一高兴直接喝了大半杯下去。 果不其然直接喝断片了。 云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只能记得昨晚在小桌那边喝多了有点困,就躺轮椅上睡着了, 后来谁送自己回来的? 付野面无表情半声不吭,云稚就看向傅从心。 傅从心撇撇嘴, 含糊道:“没啥事儿,你快去洗漱吧。” 鬼鬼祟祟的,云稚狐疑地瞥他一眼, 想着等会儿私下逮到傅从心再问。 云稚一走, 傅从心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付野双臂搁在膝头, 岔开腿随意地坐着,冷眼接住了傅从心挑衅的目光。 论阅历和气势,傅从心自然比不上他,只是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 被付野这颇具威慑力的眼神这么一看, 还能壮着胆子回瞪。 两人在这里守着枯坐了一整夜, 付野想让这个垃圾从世界上消失的情绪一直居高不下。 烦人的苍蝇总爱横在他和小骗子之间碍手碍脚, 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付野:“你是同性恋?” 傅从心被他冷不丁一下给问懵了,下意识抬高了声音隐瞒:“关你什么事?” 付野了然,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回忆起搜索过的同性恋相关科普贴,问:“你是1还是0?” 傅从心被揭穿老底,攥紧拳头嚷嚷:“你管我是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 付野点头,眸底轻蔑更甚,薄唇轻吐出几个字:“那就是3了。” 网上有句很流传的话,叫当1当0不如当3,很多作者好这口,付野就见过不少有小三癖的,整日就爱往人家情侣两人里掺和,像颗老鼠屎一样。 付野想,小骗子喜欢的是自己,自己也愿意接纳他,现在他们二人虽然尚未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情投意合的恋爱关系。 别人算什么东西。 付野冷哂:“我和他情投意合,你再敢挑拨离间,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 傅从心直接蹿了起来,根本不信:“情投意合?我呸!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看小云稀罕搭理你么?大白天做什么白日梦?没事儿就去医院看看脑子,别整天犯癔症。” 说完,傅从心一把掀了帐篷帘快步出去找云稚。 付野端坐一旁,深觉他这是破防了。 情投意合是事实,别人信与不信都是无法改变的,嚷多大声都没用。 不过这话他还是不爱听。 付野掏出手机,开始翻找。 他手里有很多和云稚一起出去玩时候的影像,昨天在主宅那边,监控更是留下了不少。 最开始计划打卡留影,目的之一就是要让别人都能好好看清楚,知道小骗子最上心的人是自己。 只是到了这时候,付野在影像里翻来翻去,又有些不想给其他人看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凭什么要让别的人看到? 付野指尖落在屏幕上,隔空轻柔地抚摸到那两片唇瓣。 记忆瞬间冲入脑海,昨晚那令人无限上瘾的体验仿佛仍旧充斥体内,活跃于身体的每一个微小细胞,只一点引子,就能引发爆|炸般的冲动。 付野开始回味…… 手机叮叮两声消息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非工作时间一般不会有消息,付野点开一看,发现是下属汇报,跟他说付夫人私下找人调查了云稚的出生信息。 付夫人拿到的文件,下属同样给付野传了备份。 付野目光落在那个出生日期上,几秒后淡淡收回视线。 8月13…… 云稚快速洗漱完,拦住傅从心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傅从心老实交代,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他一回来,看到付野抱着云稚往帐篷里放,还打算拉上拉链住一起。 那傅从心能忍? 傅从心坚决不同意付野跟云稚睡一起,付野也不同意出去,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坐了一晚上。 云稚连连眨眼:“没啦?” 傅从心点头:“啊。” “……” 行吧,云稚信他,眼珠一转:“那你知道我的嘴唇是怎么回事吗?” 刚刚照镜子,发现嘴唇都破了,还不止一块,跟狗啃过似的。 “欸?”傅从心也睁大眼睛凑过来认认真真瞧了瞧,“怎么弄的啊,这得多疼,你碰到什么东西了吗!” 昨晚光线不好,傅从心没注意到,还以为云稚今早才弄上的。 富贵路过,欲言又止。 云稚蹙着眉,觉得真是奇了怪,模模糊糊正要想到点什么,太阳穴又一阵钝痛。 他捂着脑袋弯下腰,后悔昨晚喝那么多了。 傅从心一看他难受,急得团团转,马上就要带云稚去医院,连富贵都跑了过来。 云稚就是醉酒后的头疼,不是很要紧,他就是不爱去医院,态度坚决,只说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就行。 本来是还打算再一起吃个饭的,但现在云稚身体不舒服,他们都没有再继续玩的念头,一行人很快收拾好回了宿舍。 时隔几天,云稚终于又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书桌前。 昨晚都醉得没来得及换衣服,云稚第一时间打湿毛巾擦了擦身体,换上新的衣服,捎着想看的书躺回床。 下午,傅从心接到家里人的电话,要回家一趟,富贵也去陪他妈妈了,甚至连付野都有事出了门。 宿舍只剩云稚一个人。 看了会儿书,周围静悄悄的环境让他有点不适,云稚侧身爬起来,看看付野的床,又看看傅从心的,最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宿舍地面发了下呆。 这几天放假,很多人都回了家,连宿舍楼都格外安静,听不到外界的杂音。 人人都有去处。 只有他,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云稚叹了口气,翻身回来仰躺着看天花板,心里感概这叫每逢佳节倍思亲。 思亲啊思、亲……亲? 云稚一顿,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破掉的嘴唇,突然想到这该不会是昨晚被某个付姓狗男人给亲出来的吧? 不能吧?他前天还在死活嘴硬不肯谈恋爱呢。 但上次就是偷亲自己额头被抓到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背着自己也偷亲过嘴呢? 要真是那样,他怎么就不喊一下自己呢,自己也没亲过,很想试试的…… 云稚越想越偏,“咚咚”两下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道成熟沉稳的女声:“请问有人在吗?” “有!请进吧。” 一名身穿职业西装长裤的女性走进来,态度非常正式地与云稚介绍了一下她自己。 是付野派她来这边,负责为云稚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放假期间宿舍楼没人管,但女生直接就这么进来还是有点太别扭了,云稚也没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就让她坐下,自己随意就好。 付野那边估摸着时间,算着人应该已经到了,却还是没有收到助理回信后便主动问: 【还没到?】 付野有两个助理,平时林助理负责日常事务会多一点,女助理姓唐,她主要只管工作,这次是因为林助理有事走不开,才换了唐助理去。 唐助理回复非常及时: 【已到,暂无异常。】 付野已经三天没工作了,今天必须回公司处理一些事务,分身乏术。 他特意派人过去,当然不止是为了给云稚提供帮助,还要助理把人看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及时汇报。 这小骗子现在非常不自觉。 自从谈上了恋爱,他就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按时按点一小时十几条消息地汇报过每日做了什么。 付野还曾专门跟他提过这件事,要求他以后都要汇报。 谁知道这小骗子竟然吃准了自己拿他没办法,听了都当耳旁风,根本没遵守。 平时付野能自己看着,现在没办法守着人,又想要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就只能派人去看着。 一小时后,付野开完会,手机还是没有收到信息。 【?】 唐助理正在云稚宿舍同时开着手机、电脑和平板一起处理工作,抽空回复上司: 【暂无异常。】 付野挤出时间,入侵到云稚手机,看见他十分钟前查了植物大战僵尸杂交版的一些攻略,随后便熄屏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叫没异常?付野:【小事也要告诉我】 唐助理忙到起飞:【好的。】 又一小时过去,付野看着还是一条新消息都没有的手机,忍无可忍,推开堆积成山的文件,强忍着喊回了林助理。 傍晚,云稚正美滋滋看着外卖,林助理便敲门进来,给云稚捎了晚餐,说是来跟唐助理换班的。 唐助理求之不得,她简直搞不懂,人一直在宿舍好好呆着有什么好盯的,真是耽误正事,唐助理动作麻利地走了。 林助理将豪华的包装盒一一为云稚打开摆好,等他开吃,依然伺候在旁边,拿着手机敲敲打打: 【总裁,我已到达目的地,为他带的晚饭如下图,他应该最喜欢这份蟹黄面,证据1:第一口就吃的这个,证据2:一筷子目测8根面条,没有咬断全部吃下去了。】 【[图片.jpg]】【[图片.jpg]】 【吃完这口面,他喝了一口汤,满勺,勺子直径……】 付野又应付完一批工作,抽空逐条认真查看着消息,感到非常满意。 云稚吃过晚饭,头还是有点不舒服,等付野回到宿舍的时候,他已经在各大网络平台确诊出七八种绝症了。 付野让林助理下班,自己走到云稚旁边。 云稚不理他,甚至扭动了一下身子,背过去,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还没闹够?” 付野也有点烦了,耐着性子工作完一天,谁不想回到家里抱着自己的人温存一会儿,再亲几下。 偏自己的这个,过分骄纵,一点也不懂得体谅。 昨晚不都亲他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直男致命发言,听得云稚简直想翻白眼,也不回头,就故意吊着嗓子翻书:“闹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付野同学你在说什么呢。” 付野没心思跟他玩这套,直接用从前的招数拿捏他:“你再这样,我们就……” “就怎么样!” 云稚突然发作,“砰”一下将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扭头狠狠瞪着付野,眼眶通红:“你又要拿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的话来威胁我?” 付野只是看着他,四目相对,僵持半晌后才开口:“你听话,自然不会。” 这个台阶云稚不接,咬着下唇赌气把头又扭了回去。 “不用了,你要是喜欢提线木偶,就去找别人吧,肯定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当捏圆搓扁毫无感情的玩具,我高攀不起。” 付野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拿他当打发闲暇的玩具,但再如何没情商,付野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很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于是否认:“我没有。” “你哪里没有?” 云稚一个字都不信,将椅子整个转过来,与付野面对面,一条条质问他:“不肯让我坐轮椅,非要抱着我,趁我睡着时亲我,还非要跟我挤一张床上睡觉的,难道不是你?” “但凡我是个女生,你要是做了这些还敢不认账,我都要……” 付野打断:“但你不是。” “……” 啊狗男人! 云稚攥拳,假装的生气被他一句话直接就要挑拨成真的了。 好好的一只狗东西怎么就长了张嘴,云稚都牙痒痒,进一步逼问: “那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这样对我,让我误会了,又说不愿意跟我有任何关系,这不是拿我当玩具是什么?” 论口才,付野自然不比他能言善道。 这一字一句表面来看倒是有些道理,不过付野自己知道事实应当并非如此,因此不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我没有。” “好!” 云稚立马抓住他这话,仿佛早有预料。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同性恋?” 付野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不是。” 哈。 好,云稚快服了,选择暂时跳过这点,再给付野一次机会:“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建立恋人关系?” 这题付野会,两人本来就是情侣,只是不发生身体亲密关系的情侣而已。 虽然昨晚付野已经觉得或许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着去…… “如果只是——” “没有如果!” 云稚大声砍断他后面的话,眼睛瞪着付野,像是已经被如果两个字伤透了心,“最后一个问题,你……喜不喜欢我?” 付野别开脸,咬着牙:“……别问这种问题。” 云稚坐在他的位置上,仰头逆光看着付野,宿舍并不算特别明亮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挡出大片阴影,但云稚依然看清了付野耳廓轻微的薄红。 狗、东、西! 你出这个死样还跟我嘴硬? 云稚火气就这么“嗖”一下烧起来了,只觉得心尖胀胀地发痒,迫切想逼着眼前这个男人丢盔卸甲,袒露出内里严防死守的真面目来。 他越是这样嘴硬,云稚那该死的好胜心就越急切,像一把火烧在了脑子里。 这次他一定一定一定要付野亲口答应谈恋爱。 “好。” 云稚真心要跟他生气,反而不再如同之前那样耍脾气,只轻轻应了声,背过身去,浑身写满了失落,梗着脖子:“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再问你这样的问题了。” 知道什么了? 付野眉头狠狠拧起,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刺眼,不想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几分钟前还觉得与他拌嘴的小骗子一点都不可爱,这会儿人真的闭上嘴,不说话了,付野又平白一阵恼怒。 “……我没有说不喜欢。” 他难得解释了一句,然而云稚始终盯着桌子上的书,小小的肩膀缩着,半点反应也没有给出,像是根本没听见付野说话一样。 但付野知道他听清了。 云稚闭嘴不言,付野本就不是主动多话的性格,也不可能继续没话找话下去,很快,寝室里就安静下来。 晚上富贵不在,傅从心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完,也不回来,宿舍里只有云稚和付野两个人,安静到落针可闻。 云稚身体不舒服,可能是之前才退烧又接着喝酒吹风,他今天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头晕。 以往虽然容易生病,恢复能力却很快,小病小痛基本隔天就好。 没想到这次大意了。 结束直播后,云稚打开折叠床,不打算上去睡。 付野洗漱完,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人抱了上去,又倒回去几步关上灯。 云稚人都没反应过来,“唰”一下就被平移到了床上。 付野臂力过人,直接将云稚举高过头顶都轻轻松松,没有半点吃力的样子。 准确说,云稚就没见过他什么时候有过吃力的表现,好像一个天生大力狂。 不过云稚被他抱习惯了,以前那种对上付野强悍一面时会有的过电反应弱了很多。 他自顾自拉上了床帘,连个谢字都没说。 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云稚百分百确定这次一定会成功建立恋爱关系。 闭上眼,谈上恋爱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云稚想象了一会儿,猛地又睁开。 突然想起件事儿。 大半夜偷摸亮起手机屏,云稚抓紧开始搜索同性恋的一些深入话题,越看越心惊胆战。 ——他跟付野谈的话,真到了做的那一步,谁在上面??? 网上大家都说下面的爽,云稚想这样的好事儿付野能不能愿意? 琢磨着这些入睡,他晚上还做了几个荒诞诡谲的梦。 一会儿梦见付野扒了他的衣裳嫌弃他的小鸡不好用,一会儿是一百零八个姿势秘诀,要求所有当同性恋的人都必须学会,学不会的不配当同性恋,一会儿又是付野举着他那个大锥子玩意儿漫山遍野追着云稚跑…… 整整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云稚醒了又接着继续看那些东西。 说起来有点惭愧,之前打算来找付野提前谈恋爱的时候,云稚其实压根没考虑上床的问题。 是最近这段时间,付野总是动不动就发|情,才让他也不得不开始关注。 昨天光顾着上头,忘了从之前付野频繁拉着他一起做那种事的时候,就多次打过退堂鼓的事儿了。 从前就算觉得自己直男微双,能够接受同性,云稚也没仔细考虑过真到了床上的事情,光想着男女没什么太大区别,甚至是直接将自己代入到上位者的那一方的。 现在在广大热心网友帮助下,云稚下了几个g,不仅知道自己多半可能要躺下被上,更是赤|裸|裸地了解了自己可能会面临的…… 了解过和看到是截然不同的。 那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云稚头一次看,人都有点被冲傻眼了。 这时候再想想马场那次,即使没看,云稚光凭感觉也能知道付野的跟他的差距有多大。 那么大…… 还可能要敞开身体,接纳付野的全部,里里外外允许他肆意侵占,遭受最残忍的冲撞也只能回以柔软的拥抱。 只想一想,云稚就感觉脑袋都要冒烟了。 早、早知道昨晚不逼付野了。 要不……要不现在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吧,先当着朋友,当一段时间再说…… 付野听见云稚变急促的呼吸,很没礼貌地撩开了他的床帘,让他起床吃饭。 兀地看到付野那张冷漠俊美的脸庞,几个g的场景霎时灌入脑海,云稚眼神飘忽,面红耳赤坐起来。 “哦、哦……” 付野抱他下床,云稚也软着身子乖乖张了下手臂。 等人进了洗漱间,付野幽暗的目光长长盯着那扇门,好久一会儿没有动一下。 不知过了几分钟,付野抬手,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云稚屏幕一模一样的画面。 付野指尖动了动,滑向那些视频。 [户外小野猫,很会喘.mp4] [奶白一字马与体育生.mp4] [三兄弟.mp4] 不堪入目…… 付野将脏东西划走,忍不住皱眉。 他……真就这么想要? 睡前看了睡醒还要继续看,怕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与自己做这些。 付野眼神愈发深邃。 洗漱完,两人一起出门去食堂吃饭。 现在云稚拥有了可以上下台阶的轮椅,再也不用挑选无障碍通道,可以直接走大门。 那位带着大袋子要给付野送礼物的人,竟然还在! 连国庆放假他都不休息,一看两人出来就眼巴巴望着,这是何等的毅力啊,连云稚都深觉拜服。 这是真牛人啊。 假期前云稚就想要找他单独套套话来着,可惜今天场合不对,付野很烦无关闲人的打扰,快步带着云稚走了。 吃过午饭,云稚瞅着付野,还是会有点别扭,一边脑子冒烟,一边想,自己就这样默不作声把之前两天闹别扭的事情翻篇行不行啊? 什么事都得试试,云稚想好就行动。 他刚收回悄悄打量的目光,付野的视线便随后跟了回去。 一寸寸扫过云稚露在外面的胳膊,细嫩葱白的手指,细腻玉骨的脖颈以及小小的耳垂。 付野知道他又在想要了,既恼怒他又在外面勾引自己,又忍不住想,要是做的话,这些地方,自己都可以亲自尝一尝。 他是自己的,可自己还没尝过。 喉结滚动,付野看向云稚的神色更加危险。 云稚恍然未觉,吃饱就准备和付野一起回去,他走在前面,在餐厅门口遇到了买鲜榨果汁的半公益活动。 刚好吃完饭有点渴,他过去买。 “我们还有双人杯哦,很适合情侣一起喝。”其实就是两个杯子连在一起,吸管可以互换。 介绍的人只是觉得云稚他们两个长得好看不像是缺对象的,才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道说完之后,跟在后面的男人突然掀起眼眸来,沉沉的目光看着这边。 云稚在前面,自然没有注意到,正愁没机会借机翻篇。 他都想好了,反正付野就是嘴硬,死活要当朋友,那就先当着吧,有什么事儿过阵子再说。 “我们是室友,都没有对象,”云稚语气随意爽朗,绝对不包含一丝从前拿腔拿调故意做作的感情,他举着手机扫了码,笑着说道:“我要两杯西瓜汁就好。” 他还帮付野买了一杯。 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付野两步上前,按住了云稚接东西的手,淡淡目光垂落。 云稚不明所以,只是凭借绝对灵敏的第六感察觉到付野看向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忽然变了。 付野看着他,嘴角浅浅勾起。 他想好了。 回来不就是要享受的么。 这种事,这个人,自己本来就该要好好的、彻头彻尾尝一尝,让他真正地打上自己的记号,里里外外都属于自己。 既然这小骗子这么想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以后每日早晚都好好给他个够就是了,还能喂不饱他不成。 只不过……开了这个头,从此以后,他就再没有喊停的资格了。 像那天晚上那样,不过只是揽着腰亲了几下,没多大会儿功夫,他便在自己怀里软成一滩烂泥,眼含热泪,哭得满脸通红,撒娇恳请自己放过他。 这种事,以后他再哭闹喊停,自己也就不必迁就着了。 毕竟,这都是他自找的…… 付野轻嗤一声,毫无预兆地掰住云稚脸颊当众弯腰亲了一下,在一众目瞪口呆中推掉单杯,自顾自拿了情侣双人份。 镇定自若,淡声道:“我们是情侣。” 云稚彻底呆住,手机啪嗒一下掉了下去—— 39 ? 亲吻 ◎笑死,亲了一章◎ 这下云稚是真的傻眼了。 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看他们这俩当众亲嘴的不害臊男同。 他们人多,打量的目光那叫一个毫不收敛。 “哈,哈哈, ”云稚尬死, 机械地转过钱去,试图挽救一下:“我们不是, 他开玩笑的哈哈。” 解释完, 云稚根本不敢跟人对视,强装镇定抽了根吸管掉头就走。 妈呀。 付野几步追上,在宿舍楼前的小路旁一把将云稚拽进拐角。 “你做什么?” 云稚如惊弓之鸟, 都还没从尴尬中缓和过来,被他这么一拽, 魂都要飞了。 什么人啊大庭广众之下突然亲上来。 幸亏是亲的脸颊,要是直接亲嘴, 云稚觉得他俩明天就能上同城热搜。 “是我该问你做什么才对。”付野阴沉着脸,面色极不好看。 平时这小骗子再怎么任性胡闹也都算了,这种事怎么能随随便便说不是。 算一算他们也并没有谈太久, 定然是自己太骄纵, 才让他完全没了分寸。 付野非常不喜欢他否认,甚至于此刻稍稍想到那一刻的场景都觉得过度刺目, 手指骨节攥出咔咔的响声,声若凛寒:“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什么话都敢说?” 云稚觉得他莫名其妙,什么话都敢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好吗。 但这毕竟是在外面, 假期人少不代表没人, 随时可能会从哪边蹦出个人来看到他们。 云稚一整上午都在打退堂鼓, 这会儿也不想和付野争执, 怕他又突然犯什么病。 甚至刚刚付野突然亲上来,云稚这会儿一想,也怀疑是自己昨晚刺激他太过分了的缘故。 撇撇嘴,云稚嘀咕:“那个,我哪里做错了啊?是你突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我,我都没有问你干什么呢。” 付野听他狡辩,越听脸色越差。 云稚感觉他的目光顺着自己眼睛下落到了嘴唇上,昨晚唇瓣上的伤口还有些疼,殷红地破开小口子。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云稚眼神飘忽,此刻略显着急地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天怪热的。” 话音一落云稚就要走。 付野一把按住了他的轮椅靠背,云稚便硬生生被压在了原地。 某种不好的直觉越来越明显,云稚轻微低着头,轮椅还在朝向回宿舍楼的方向,付野站在他的侧面,同样半步不让。 “你问我干什么?”付野用了点力气将他连人带轮椅拉到一旁的开叉树干下,紧站在他面前,高高俯瞰着他,似是有所轻蔑,哂笑一声,瞳中冷意泛滥,逼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不能亲你?” 云稚最后那点希望也破灭了,心直往下坠。 完了,真是昨晚把人逼过头了…… 两人距离真的太近了,付野几乎就是紧贴着他的腿站的,云稚又没有向后靠进椅背,而是端端正正挺直腰板坐在前半截上的。 这会儿,远远看去,他的脸甚至只要随便动一动就能埋进付野腰腹里。 要了命了。 云稚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乱飞,不敢招惹付野,只能小声回答:“能……” 逼出想要的答案来,付野却并没有就此收手。 他已然做好了决定,也不觉得自己以后还有更改或懊悔的可能,行事就再没有任何顾忌。 没想通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想通了,付野才真真正正觉得身心舒畅,仿佛身体残缺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回归到了应有的位置,从此一切顺心遂意,再无任何阻拦。 “既然能亲,那你跑什么?又否认什么?” 付野俯身,双手分开,撑扶在云稚轮椅两侧的扶手上,将云稚圈锢在自己的范围内,气息逼近,温声道:“我不喜欢你否定我们的关系,以后也不要再让我听见这种话,不然你怎么说出来的,我让你哭着咽回去。” 尤觉不足,付野启唇,嘴角上勾,轻轻补充:“十倍。” 云稚被他过度贴近的热度逼得不断后退,上身几乎完全陷入轮椅靠背里,微侧过脸颊,敛着双眸不敢跟他对视。 现在,云稚完全不敢开口问他什么叫“否认我们的关系”,以及我们有什么关系这种话。 以付野现在看他的这种目光,这种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视线…… 他怕开口一问,付野立刻便要当场宣布恋爱,然后拉着他奔回宿舍一顿大做特做狂做,做上一整个假期不停歇。 “我不敢……” 云稚轻轻的,很小幅度的再拉开一点点的距离,弱弱提议:“我们先回去吧。” 他是真的有点怂了,从前那叫不知者无畏,现在不一样了。 明明白白看了很多视频,了解了同性之间如何亲密,云稚是真的知道,如果再像之前一样不知死活地撩拨付野,一个搞不好过了头,他真要用他那个巨无霸的东西把自己活活草死。 千算万算,云稚是真的没能料到。 书里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和自己恋爱二十一天只牵手拥抱的纯情男主,不过是提前两年而已,竟然变成了个身怀巨大保温杯的色魔。 这是什么样的差距啊! 云稚浓密的睫毛胡乱扑闪两下,想要服软求和:“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以后不会那样——” 付野抬手,拇指压上了云稚裂开小口的下唇。 嗯…… 云稚呼吸都停了一秒,身体紧紧绷直。 他的嘴唇还很疼,稍微一碰就会有丝丝缕缕的疼意,更何况这是在外面,云稚既怕付野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怕被别人撞见。 付野瞧他像只被逮住了后颈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真是可怜又可爱。 “既然做错了事,是不是要说点好听的,再认个错?”付野觉得浑身舒畅,连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理所应当,提出会让自己心情变更好的要求。 从想通的那一刻开始,付野的心情指数就一直在上升。 果然,小骗子从前说的那句话真的很对,人生就该享受。 付野用两根手指挑起云稚下巴,打量着他怯生生的表情,在这一刻决定,以后任何事情,都要以让自己享受为主。 “快一点,我耐心有限。”付野冷声催促。 云稚被他贴这么近,脑子都有些转不动,只能问:“对不起,我错了……你,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付野不讲半点情面,冷漠道:“自己想。” 云稚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这恋爱搞不好真要不谈也得谈了。 他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开口:“付、付野同学,我、我最喜——” 付野挑眉不满:“你喊我什么?” 云稚立马收声,听话改口,试探着抬起一点点眸子,对上付野深不见底的眼睛:“付哥?” 付野不动声色,还是不满意。 云稚真的不知道还能叫什么了,从前就是一直喊他付野同学、付同学,后来偶尔喊一下付野哥之类的,还有就是…… “哥、哥哥。” 云稚翻出了两人刚见面时,他仅仅只喊过一次就被付野勒令不准再喊的称呼。 他喊得很生疏,轻轻柔柔的调子落入付野耳朵,像一根羽毛扫过了心尖。 “再喊一遍。”付野要求。 云稚忍住想要别开脸快速逃离的冲动,以为表现顺从一点就能再次蒙混过关,很听话地喊他:“……哥哥。” 这次,付野听清了。 “把之前要说的话连起来说一遍。”他又要求。 云稚不自觉垂下眼,手指攥紧,在付野过于直白的目光下也产生了很强烈的羞涩感: “……哥哥,我、我最喜欢你了。” 声音几不可闻,云稚脸颊都浮现了一抹浅淡的粉色。 付野黑色的眼眸深深看着他,长久之后才哑声开口:“再说一遍。” 云稚浑身上下每根毛孔都察觉到了危险,迫切催促着他的大脑快点逃离这个人。 然而付野牢固的双臂如同铁笼,云稚无可逃脱避无可避。 “哥哥,我最喜欢……” 话未说完,付野粗糙的手指抵着他的下巴猛然亲了上来。 “唔——唔!” 云稚唇上一痛,瞬间睁大了双眼—— 唇上的触感分外明显,付野、付野他跟自己亲嘴了?! 云稚又圆又大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愣愣看着与他睫毛相碰的人。 付野微敛的眸子含着漩涡似的,仿佛要将云稚吸进去,直到唇上麻麻的痛感在碾压中发展强烈,嘴唇相互触碰的感觉才刹那间传遍全身。 他跟付野亲了…… 嘴对嘴。 原来亲嘴是这种感觉,跟自己摸到嘴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云稚胡乱想着,身体飘飘然,仿佛置身云端一样,浑身找不到依靠。 直到付野将他的嘴唇拿开一点,云稚才好像回到了地面,找到一点扎入实地的根基。 然而付野并没有立刻移开,而是在他下唇伤口处又密密麻麻落了几个吻。 云稚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嘴唇上的伤口,应该就是喝醉了之后付野弄出来的。 人醒着和醉倒过去,亲起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付野在心里仔细做了下对比,才开口温柔地说:“以后都要这样喊我。” 云稚被他放开,也不知道脑子生锈了还是怎么样,竟然下意识回答:“是你以前不让我……” 声音戛然而止,云稚及时止住话头。 付野才刚刚松开的手顺着他的下颌重新抚摸上去,虎口贴紧,卡住云稚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看着自己。 “我说过吗?” 过度危险的眼神盯紧那两瓣可怜的唇,付野并不知节制两个字怎么写,尝到一点甜头就想要无休止地索求下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一下。”付野贴上云稚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明晃晃表示,只要回答不好,等待他的就不是这么简单地碰一碰了。 云稚不想要再体验那种飘起来的感觉,只能在此时咬牙退让,憋屈道:“我、我记错了……” 付野看着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唇,眼睛像是要掉进去了似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边夸他真乖,一边顺着身体自发的念头,随意将两根手指抵着唇珠探入,拂过排列整齐的牙齿。 云稚泪花瞬间逼出眼眶。 狗、狗东西!!! 拿开你的脏手! 云稚一挣扎,软舌扫动,轻而易举落入了对方手中,任人拿捏。 “呜呜!” 这下云稚真的要哭出来了。 付野却眼睛一亮,好像捉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玩具,捏在指间随意把玩,不紧不慢与云稚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云稚耳边一阵嗡鸣,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只觉得自己被人拿住要害,连小孩才会流的涎水都要滴落了。 他被迫张着嘴,更在这种时候想到今天看过的一段小视频。 里面两名主角前|戏的时候润滑不够用的,身穿制服的男人就将手递给对方,让他舔一舔,然后用…… 云稚真的不是特意要想到这些,只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东西,脑子根本不受控制,总会冷不丁就想到一点。 啊! 真的受不住了,云稚简直觉得自己浑身都烧得慌,两只手握成拳头,捶打了两下付野的胸膛,求他松开。 付野这才抽手作罢,施舍小恩小惠般放开了他。 云稚身体一软,跌陷到靠背上,侧过脸去,睫毛轻颤,水珠挂上眼睫,轻扇间要坠未坠。 付野默不作声,看着他软肉翻红的腮,倾身又要靠近。 云稚真的怕了,身体本能往后一躲。 树荫打落下一片片小光斑,星星点点落到肩头,秋末的蝉鸣嘶哑着最后一点调子长长悠悠。 他坐着轮椅,本来就比付野矮很大一截,这会儿又使劲往下低头,付野便很不好操作。 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点,付野“啧”了声,扣住云稚下巴的手掌移动到脖颈连接下颌的位置,宽大的手掌几乎能包住云稚一张小脸。 他稍一点力气,就让云稚的脸高高仰了起来。 付野另一只手抚上云稚的腰,顺着后腰向下,挤进坐垫缝隙,轻轻一点力便托住云稚一侧大腿将人整个向上带了起来。 “啊!” 云稚惊呼一声,随后感到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磨着自己柔嫩细腻的脸颊,产生一点轻微的痒意。 付野手指一捏,云稚嘴唇被迫张开,洁白的贝齿便无法锁住内里的东西。 云稚看着付野一点点靠近,眼泪汪汪,发出小狗似的呜咽声。 付野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乖一点,自己拿出来好不好?” 两只手都各有用处,这次,付野已然了解到比之前唇角相碰更有意思的玩法,自然无需手指,他要亲自来尝一尝。 云稚眼睛睁得很大,无助又可怜。 “呜呜……” 然而这副样子,并不能让冷漠无情的人产生半点怜惜,只会招致某些变态愈加过分的对待,付野轻笑收下,尽情品尝。 滚烫的热意顺着口腔冲入大脑,云稚满眼一片白光炸开。 付野同样愣了一下,片刻后瞳孔黑得吓人,更加用力箍住云稚,汹涌澎湃的占有欲像是要生生将他吞吃进骨子里。 “唔……” 云稚手脚发软,身体每一处小细胞都像是通电一般,火花到处乱窜,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太、太吓人了…… 身体都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样。 云稚害怕,却根本无处逃脱,他用力挣扎,手脚并用,然而这点力道根本不曾被付野看入眼里。 无论他怎么动,付野始终牢牢固定着他。 直到突然传来几人结伴说说笑笑走近的声音,付野才松开云稚的脸,将他放回轮椅,挡在树后,等人走了,若无其事一样推着云稚往回走。 云稚心脏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快速的频率远远超过正常水平,面上更是发烫,热得要冒出烟来。 他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别人,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付野倒是坦然自若,一路回到宿舍里,全然不在乎任何人看法的样子。 终于回到了宿舍,然而关上门,宿舍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甚至还是单独相处的空间。 云稚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轮椅习惯性转到书桌前,云稚就伸手摸过一本书,随便翻开,眼睛却直愣愣望着前方,全然没有聚焦。 付野突然在旁出声:“你在害羞?” 云稚本来就红透了的脸蛋更是烧得厉害,顺着声音瞥向付野,又飞快收回眼睛,对着书桌乱瞟一圈。 不知道要说是还是不是。 付野嗤笑。 这小骗子,一天到晚惦记着与自己做那种事,这才不过亲了几下,就成了纸老虎。 瞧瞧他这副呆若鹌鹑的样子,像是被自己给亲傻了一样。 真是没用。 付野在心里点评。 他抱臂靠在一旁的梯子上,侧身垂眸看着云稚,动动脚将轮椅转向自己。 云稚不敢反抗,双手食指纠缠扣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付野很轻地笑了下。 昨天,同样的地方,他还趾高气昂占尽上风,使遍了小性子,闹着不肯给自己看。 今天就风水轮流转,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了。 付野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是满足。 他想,这才是他该有的待遇。 早就该如此了。 “怎么这么不懂事?”付野极尽恶劣:“问你话,要老实回答。” 云稚现在完全不敢跟他对着干,轻轻“嗯”了声。 付野便说道:“你也知道害羞?从前不是很厉害,张口闭口说些不害臊的话,不是很得意吗?” 想想这小骗子,满肚子坏水,从前如何每日变着法子折腾自己,害自己出糗,付野便觉得牙痒痒。 云稚欲哭无泪:“我……以后你不喜欢的,我就不说,我……我都听你的。” 倒也没有多么不喜欢,付野不说这个了。 “什么你啊我的,没大没小。” 现在云稚是他说什么是什么,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乖乖的:“……哥哥。” 付野点点头,对他这么听话的反应还算满意,只是还要再占着上风继续享受: “那你再想想,我从前还有说什么吗?” 云稚现在脑子在线了,知道他说的是方才自己嘴快说是他不让自己喊哥哥的那件事。 “没有,哥哥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这还差不多。 付野点点头,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温声询问:“要不要去床上休息一下?” 云稚哪里敢上床,连连摇头。 ……还有点嫌弃付野的手脏。 刚才都伸他嘴里去了,又来摸脸。 啊呸云稚又回忆起那时的感觉了……啊去死! 付野将小骗子整个人都看在视野范围内,一丁点微小的动作都难逃他的眼睛,自然注意到了他克制住的小躲闪以及红透了的耳朵。 他躲,付野偏不如他愿,手指掐着云稚脸颊,又捏又搓,还用指头戳着,让他把酒窝挤出来给自己尝尝。 云稚真是快哭了。 他心里一万个后悔昨晚不该招惹付野,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云稚勉强咧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给他玩,跟他说自己现在还不困。 “那也要午休,昨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付野替他做决定:“消消食,等会儿就午睡。” 说着,付野还不忘把吃过的亏搬出来点一点:“你胆子小,我搂着你睡好了。” 云稚这下真哭了,眼里情真意切滚出莹莹的水光。 救命啊真的是…… 云稚百口莫辩:“我、我……” “怎么?” 付野挑着眼角看他,眼睛又开始下落,巡视到已经凄惨无比的地方,问:“你要说什么?你是不胆小,还是不喜欢我搂着你睡?” 云稚眼含热泪,忍辱屈服。 他是真的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比只碰碰嘴更可怕十万倍,刚刚在树下,他被付野按在怀里张着嘴亲,只觉得魂魄都要离开了身躯,四肢发软,不受控制一样。 一路回到宿舍,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那种电流袭击一般的强烈冲击好似还长久地残留着触感,云稚口腔舌根发麻,嘴唇更是火辣辣的。 只要、只要别再那样,云稚觉得他现在什么都可以忍。 “我是有些累了……谢、谢谢哥哥。” 付野含笑看着他,温声说“好”。 感受到付野那始终若有似无黏在自己嘴唇上的视线挪开,云稚这才很轻地松了口气。 一起睡个午觉,能换他别再那么深地亲自己,云稚勉强觉得可以忍。 一口气还没彻底松到底,云稚想抬手擦一擦眼角的生理眼泪,又猝不及防被拉着抱起来,一只大掌扣住后脑勺,后背抵到梯子,嘴巴被迫大张,付野用力覆了下来。 眼角的泪花被狠狠一撞,刹那间喷涌而出…… 40 ? 男生 ◎然后嘴把嘴教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次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云稚用力咬了他一下, 血腥气瞬间布满口腔。 付野这个疯子根本不管这些,无论云稚用多大力气咬他,他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反而兴奋于云稚给出回应与他互动。 云稚真是拿他没辙了, 觉得这人简直像一只放出笼子的野狗一样,是纯粹的变态。 氧气一点点消耗殆尽, 云稚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浑身上下仅剩的感觉便只有付野肆无忌惮作乱的深吻,仿佛要将自己扒开了吞噬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稚几乎要晕过去了, 宿舍门被“砰”一下打开,然后霹雳乓啷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付野这才松手。 云稚几乎便要当场石化掉, 怀揣着一种淡淡的死意扭过头看向门口。 不幸中的万幸…… 是富贵。 这要是傅从心出现在了门口,云稚觉得自己干脆不活了。 心好累, 云稚推开还压着他的付野,身体踉跄一下,滑坐到轮椅上。 好事被打断, 付野烦别人碍事, 只冷眼站在云稚身旁不善地盯着他。 富贵讪讪蹲下把苹果一个个捡起来,“不、不好意思哈……” 拜托!他也觉得尴尬得要死好吗。 云稚捂脸, 很想找个东西把自己罩起来,当作世界上没有自己这个人算了。 再不会有比被室友撞见自己跟宿舍对床的同学亲嘴更可怕的事情了。 “你怎么,那个,回来了啊。” 云稚尬尬的, 寻思要不过去帮他捡一下。 富贵手脚麻利, 东西不多他很快就收好了往自己柜子里一塞, 挠挠头, “那个,我妈提前回去了,我就把酒店退了回来了,不、不好意思啊。” 云稚能说什么呢。 “没、没事……” 宿舍变成了三个人,气氛比之前还要尴尬。 付野要云稚快点午睡,云稚不让他碰,说要自己睡,让付野半小时后叫醒自己。 个狗东西,亲都亲完了,还想让自己再妥协这个,门都没有。 两人都不肯退让,就又开始僵持着。 付野看了云稚几秒,扫了眼桌上的闹钟,这次倒是没再强求,点头同意了。 总算能安静休息一会儿,云稚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半张脸,侧过身子枕着枕头很快睡着了。 等他睡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道阴影覆盖而下,嘴唇传来一点柔软的触感。 啊……又来。 云稚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半个尸体似的躺在床上,看着付野嘴角含笑,隔着两张床之间的横栏亲完他才直起腰了退回去。 真是…… 服了啊。 呆呆望着天花板出神半天,云稚想到,他今天下午没有什么安排,要是留在宿舍里,这个亲嘴狂魔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一整下午加晚上,将近十小时,共处一个房间里的话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那场景,云稚想想就觉得浑身发抖。 他坐起来,往富贵的方向看了眼,发现没人了。 “……” 云稚摸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你去哪里了?】 富贵回了一串大哭表情包:【对不起,我回来的不是时候。[绝望流泪.jpg]】 云稚也哭:【你先别跟傅从心说,我怕他受不了】 富贵正在输入闪了好几分钟,才回来一句:【其实那天晚上露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好啊你看到了不跟我说!云稚愤怒发了一排哭泣表情包。 要是那天晚上就知道了说不定…… 云稚泄气,哪有什么说不定,就只会早点让付野变成今天的亲嘴狂魔罢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隔壁[哭哭.jpg]】 云稚起床,被付野抱下来,付野就站在床边没动,问他要去做什么,洗漱还是上厕所,可以不用轮椅,自己抱他过去就好。 又来了。 云稚连忙推开他,扶着扶手慢慢坐到轮椅上:“我现在要出门一趟,你别跟着我。” 付野态度强硬:“不准。” 谁管你准不准,云稚腹诽,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迫于封建强权的苦难奴隶。 “我跟富贵出去逛街,你送给我的商场我还没过去看过呢。” 之前视频连线的时候看了点,但这跟去现场完全不一样,有了商场不去看,等于没有。 “不是在跟你商量。” 付野冷漠淡然,俯身下来摸着云稚的脸,又想要亲他。 云稚真的!真的!真的想扇他两巴掌了! 他是饿死鬼投胎,八辈子没跟人亲过嘴吗,亲亲亲就知道亲!!! “我不要!” 云稚往旁边一避,捂住自己快被亲烂掉的嘴,态度十分坚决,嫌弃道:“你又这样,不顾我的意愿。” 付野轻轻点了下头,还“嗯”了一声,落空的吻照样循着过去,细细密密落在了云稚交叠的手背上。 云稚人都要被亲木了。 这种时候,他还能分心去想,就付野现在这副整天跟发|情疯狗似的状态,以后真的还能跟自己说只是纯粹友谊,而后提出要分手吗? 难怪要赔自己一套房。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热恋情侣好着好着突然一方来了句“对不起其实我一直拿你当兄弟”吗?精神损失简直惨痛无比! 不要脸的渣男亲了一会儿他的手背,慢悠悠好整以暇,沉声道:“我就不顾,你能怎样?” 付野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翻涌的欲|望已经过于明显。 云稚知道,他这是又要开始了。 正因为已经被亲过了几次,云稚深深体验过那种可怕的失控感,面对他这种预示般的目光才更觉得头痛。 不想被亲。 但是想出去。 “你别这样,求求你了让我出去玩一会儿吧哥哥。” 硬刚根本行不通,尽管服软也才上过当,云稚还是只能选择稍微识时务一点。 “我就玩一会儿,很快回来,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会跟你说的,行不行呀。”云稚双手合十,祈求。 付野看着他,不为所动。 如果可以,付野希望他一分一秒都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 云稚与他对视半晌,眼神一点点失落下来。 虽然没多么想去玩,只是打算着能短暂避开一下付野,但是这会儿去不成,云稚还是有点小失望。 付野宽阔的手掌拂在他脸侧,拇指轻轻抿过白嫩细软的肉,声音不再冷漠,亲了亲他的眼角,问:“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 云稚动了动脖子,不让他碰,小声垂下眼睛:“不要。” 付野沉默着看他。 这张脸,无论任何表情,只要是在付野面前展露过的,他都深刻嵌在脑海里。 此时此刻,小骗子像只抑郁的小猫,不高兴就耷拉着眼尾,一贯亮晶晶的瞳仁失了色彩,浑身皮毛都病恹恹没了生气,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付野又在他眼皮上亲了亲,才把人松开,也不太高兴。 “这么想自己出去?” 云稚不吭声。 付野摸着他的脸,觉得这小骗子如今真是能耐了,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拿他没什么办法的,只能迁就着。 好在只是去商场,算是自己的地盘,付野压住自己想把人捆身上的念头。 不过他如今稳占上风,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人走。 “出去也可以。”付野拉过自己的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姿态随性慵懒,问:“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呢?” ……又要感谢。 云稚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没太有底气地问:“你要什么?” 付野目光下落到他的嘴唇上,身体未动,眼睛带了点笑意。 “…………” 云稚懂了,但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他面上先红了红,揪着上衣下摆的手拧来拧去,有点不太想主动过去亲付野。 这几次都是付野主动的,云稚只是被迫承受就好,但是主动过去亲人,那种难为情的羞耻感,真的很不一样。 但是主动亲一下,就能换一下午安稳,又明显是赚的。 再说又不是没有亲过…… 做好心理建设,云稚抓紧衣摆,心一横,咬牙闭眼凑上去“啵”一声亲到了付野。 一触即分。 被动和主动,感觉截然不同,云稚特别不好意思的,亲完也不敢看付野,垂着眼小声问:“……可以了吗。” 付野嘴角勾了勾,想用手碰一下自己被亲到的嘴唇,不知道想到什么,手伸到一半又落下来。 “真乖。”他夸奖道。 云稚脸更红了,低头埋进胸口,小声:“那我走了。” 说着,他就控制轮椅要绕开付野往外走。 付野站在原地抬手一拦,忽然一把拉住云稚靠近自己,侧身贴近,低沉的嗓音悦耳动听,然而说出的内容却不是那么正经:“下一次我亲你的时候,你也主动一点,好不好?” 闻言,云稚的脸“唰”一下红透了。 他说的亲,跟自己刚刚那个,绝对不是一个亲。 被按住时的感觉袭卷上心头,那场景也仿佛于眼前一闪而过,云稚仓惶抬头看着付野,人都呆愣愣的。 付野碰了碰他的发丝,并不是要真的问他的,已然做好决定,并吩咐:“不准去别的地方,七点前必须回来。” “我……” 云稚抓住他的袖口,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付野推到了门口。 不是,这什么鬼选项。 出去的话下次就要跟他互动式接吻,留下来可能会被亲一下午,云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哪个选项更不能接受了。 付野看他表情呆滞,轻笑:“不用担心,你不会的话,我教你。 ” 不然总是亲一会儿就喘不上气要晕过去,也不利于以后长久的发展。 左右自己下午无事,刚好可以学习一下,然后亲自嘴把嘴教他。 付野打定了主意,把云稚推走,关上了宿舍门。 云稚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了,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强忍住了一拳头捶到门上冲进去跟付野同归于尽的念头。 啊啊啊啊!该死的狗东西! 富贵一直在旁边宿舍门口蹲着,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朝云稚晃手。 云稚怒气冲冲,先过去,借人家洗漱间狠狠漱了口,才压住咬死付野的冲动。 富贵问云稚怎么没戴个口罩,云稚满脸问号,问他为什么富贵又说没事,一个两个全都神叨叨的。 两人下到楼底,从正门出去的时候,云稚又一眼看到了那个奇怪的人。 之前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现在刚好付野不在,云稚主动过去跟他打招呼。 送礼物这人认识云稚,毕竟好几次看到他跟付野在一起,连忙问:“付野呢?他等下要出来吗?” 云稚摇摇头,问:“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守在这里啊?” 送礼物的人也没太纠结,付野完全不搭理他,为了能把礼物送出去,他三言两语给云稚解释了一下。 “有个姓系的人,拜托我给付野送这个东西,说是付野应得的礼物,只要付野收下,我就能得到一笔答谢金。” 云稚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你认识那个人吗?他为什么不找菜鸟驿站送?” “可能是不知道电话号码?”送礼物的男生笑了笑,“我不认识他,但他给了定金,肯定不是骗子。” 云稚与富贵对视一眼,两脸问号。 富贵之前还信了谣言,此时弄明白是误会,反而更好奇了:“那这个袋子里是什么啊?” 男生这次实话实说:“就是一个充|气|娃|娃。” 云稚若有所思,“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男生是真的很想快点把东西送出去,“系先生跟我说,这个礼物必须亲自送到付野手里,不然要是弄错了,或者让付野误领走别的礼物就要糟糕了。” 云稚眉头皱更紧。 一个礼物而已,还能领错? 错就错了,大不了换回来能有什么,竟然还强调要糟糕了? 之前男生也想偷摸进宿舍楼里面找人来着,但是他问了几个同学,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去招惹付野,一点点也不行。 他就怂了。 “拜托你,你能不能帮帮我?”男生忍痛:“要是能送出去,奖金我分给你一半。” 他是见过付野跟在面前这个坐轮椅的漂亮男孩身边时的样子,跟付野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气场很不一样。 男生凭直觉,感觉付野对他应该是不同的。 或许他真的可以帮到自己。 云稚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可以帮你问一下试试。” 说着,云稚掏出手机,稍微思考一下后给付野发信息。 【之前开学那会儿,你有没有收到什么礼物?】 付野本就站在楼上阳台看着下面他们几人的身影,很快给出回复: 【不就是你吗?】 40-50 41 ? 朋友 ◎你什么时候来的?◎ “……” 人怎么能当礼物。 云稚小小无语一下, 又觉得面上有点发烫。 这狗东西,谈上恋爱还学会说情话了。 就是有点土,云稚嘴角翘了翘, 在心里头这样点评。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稚感觉这样说不清楚,干脆收起了手机, “这样吧, 我下次如果有机会直接带他过来,你好好跟他说清楚看看怎么回事。” “好好好!太感谢你了!” 送礼物的人再三道谢,云稚收到小林助理发来的定位, 说要送他们过去。 有人送总比挤地铁好,云稚最烦帝都的地铁, 常年人挤人,尤其是天热的时候。 抵达商场时, 林助理和商场经理接头,将云稚安排给他就走了。 云稚不喜欢有人跟着,就让他忙他自己的事情去。 等人都走了, 富贵终于憋不住:“小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那个经理对你点头哈腰的。” 云稚清了清嗓子,扬高脖子, 眯起眼睛:“因为这栋楼现在全都属于我!” 富贵倒吸一口凉气,“我靠!真的假的!” 啊舒坦! 有钱不显摆等于没有,云稚咧嘴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嘿嘿, 当然是真的, 付野送给我了。” 富贵都傻眼了:“送给你?整个这个商场全部吗?我的天呐。” 这就是所谓的大城市里机会多吗?富贵感觉他要晕过去了。 云稚跟他快快乐乐上下逛了几圈, 拿了不少东西, 富贵要给钱云稚都没要。 可能是经理打过招呼,每家店里的人都没收他们钱。 没多久,两人大包小包,在旁边的休息区坐着吃冰,富贵悄咪咪:“我能不能问问,你俩谈多久了啊?不能就算了。” 啊,这个…… 这个说起来云稚自己也有点拿不准,恋爱这种事,付野单方面宣布有用吗?需不需要得到自己的同意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才当众说了我们是情侣,不过……我没说话。”云稚还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还能这么玩啊,富贵也长见识了。 “那付野肯定是特别喜欢你吧,没确定关系就送你整个楼,”富贵诚恳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云稚也觉得付野是喜欢他的,但被人这么说出来还是头一次,咬着勺子挡住脸笑了笑。 “看不出来什么?他平时确实是挺不像有钱人的。”云稚偷偷告诉富贵:“他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些差不多就是他全部身家了。” “不是啊,”富贵摇摇头,“他一看就很有钱的,我是说看不出来他、他恋爱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富贵不太习惯背后说别人,压低了一点声音,“我一直觉得他特别冷漠,是那种高冷酷哥。” 直到那天拿着两根充电器回来,找半天没看见人的富贵,撞见帐篷后面,付野紧紧扣着怀中人的肩膀亲吻,眼底汹涌澎湃的占有欲肆无忌惮流露出来。 听他这么描述,云稚忍不住想起来傅从心咬牙切齿骂付野strong哥的场景,捂着肚子哈哈笑起来,把富贵笑得直挠头。 “他送我大楼,只能说明他有钱,不能代表喜欢我。”反正付野还没亲口跟他说喜欢,云稚可没有这么好打发,以为富贵说的是付野没正式恋爱就砸钱,是个恋爱脑。 “而且他送我东西是他自己想送的,我又没逼他,他送出来不就是希望我收下吗?我收了,他也高兴,也获得了送人礼物的满足感,总之,是双赢。” 吃完冰,两人还打算去顶层看看,等待电梯的时候,云稚总觉得旁边两名女生在看他。 其实从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只是云稚长得好一些,平时出门偶尔也会得到关注,因此没当回事。 可今天频率太高了点,搞得云稚怀疑自己脸上还是身上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招招手,云稚让富贵弯腰,悄悄说:“你觉不觉得这两个女生在看我?” 不止是看,她们还打字议论,太明显了云稚想装不知道都很难。 “你好。” 齐耳短发的女生主动上前,礼貌道:“请问能不能跟您合张影?” 云稚云里雾里跟两个人合完,等她们走了,富贵才说话:“我问你要不要戴口罩了,你不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富贵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震惊:“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火了啊!” 什么玩意儿? 富贵赶紧给云稚搜出来看手机上的热搜:“你看,你演的电影,现在正在上映呢,热搜都是你!” 什么?! 云稚连忙拉过富贵的手机一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刚好电梯到了,两人进去,云稚脑子都是一团浆糊。 原文里,他在医院期间偶然拍摄的这部电影是两年后才上映的。 因为审核那边一直卡着,导演自己也得罪了人,导致迟迟没能上映。 后来终于播了的时候,自己也因为短短几秒的镜头小火过,上没上热搜云稚不知道,但是这件事却是发生在他跟男主正式谈恋爱的第一天里。 因为那天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遇到粉丝要合照,轮椅又没电了,搞得有些狼狈。 男主这时候出现,两人顺理成章建立情侣关系。 就这么巧。 付野今天上午刚刚当众承认他们两个人是情侣…… 如果说之前黄毛被曝光那件事,云稚可以当作是个意外,仍然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一切,那么现在,事实就像一个耳光扇在了他脸上,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 除了时间线提前了两年,其它一切仿佛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着。 黄毛被曝光、教学楼遇男主、电影上映、正式恋爱…… 云稚机械地控制着轮椅走出电梯,商场内温度较低的空调凉风吹过,手臂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难道真的不管自己怎么扰乱,重要节点的剧情都会如实发展下去吗? 那么今天还在抱着自己亲个不停、不准自己出门的付野,在二十一天之后,就要跟自己分手了? 云稚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天杀的!原来谈恋爱竟然真的不用经过自己同意! 可是……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所谓难以违抗的天命吗? 如果命运由天不由己,那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在为什么而忙碌?汲汲营营到最后,再悲哀地走进那个既定的结局吗? 不! 云稚偏不信。 狗屁的剧情,就这不知道哪个脑残作者写的玩意儿,还妄图主宰他的命运?门都没有! 再不能改变,剧情里的纯情男主,还不是一样被自己提前两年迷得晕头转向,临出门还在抱着自己亲个没完没了。 纯友谊变成了唇友谊。 就这,他二十一天后敢跟自己说只是兄弟? 云稚攥了攥拳,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心想,要是付野敢先提分手,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富贵见云稚神色有点奇怪,刚想问他怎么了,远远就看到了傅从心。 傅从心从云稚刚出电梯就看见了,很快应付完他妈,一路小跑了过来。 “你俩怎么在这里?” 云稚给富贵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反问:“该我们问你吧,你干嘛来的?” “哎呀,还不是我家那点破事。” 傅从心满不在乎摇摇手:“我爸妈闹离婚呢,我爸在外面养着两个,被我妈知道了,我爸死活不愿意离婚,非说是有人搞他,故意的。” 富贵看了看傅从心过来的方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小心翼翼问:“那你妈妈还好吗?” “她?她有他的相好的,最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跟我套近乎,今天非要拉着我来跟她逛商场。” 富贵嘴笨,拍拍他肩膀:“我爸都不知道在哪儿,我从小没见过他。” 傅从心“啧”了声,感慨道:“爸妈这个东西吧,没有的人想有,有的人又恨不得自己没有。” 这种时候,云稚想了想,也没再过去跟傅从心妈妈打招呼,几人避开这一块,转头向另一边走去。 路过一个彩票车,云稚停下,说要买一张,富贵看什么都新奇:“实不相瞒,我长这么大还没买过彩票呢。” “那现在买个呗。” 彩票跟别的不一样,云稚付了钱,让傅从心去抽一张,说刮出大奖来给他花。 傅从心选了一张,富贵看云稚付了钱,也满怀期待同样买了张十块的。 “啊啊啊!” 快速刮完,云稚大叫,摇着傅从心胳膊,激动不已:“从心!快快,今天!去!你不是喜欢吃那家巧克力吗!我、买、单!” 他一指前面的巧克力店,握着彩票的手一挥,无比豪爽。 傅从心也超级激动,两只眼盯着云稚手里晃来晃去的彩票:“真中了?中了多少!走走走!我要吃那个榛子的!” 云稚麻溜冲去巧克力店,跟店员说了两句,得到同意后自己上手掰了一颗榛子下来往称上一丢。 傅从心看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小颗榛子以及周边可怜的碎渣巧克力,眼珠瞪成铜铃,顿时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云稚!”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稚笑得前俯后仰,把彩票往他怀里一拍,满脸都是得逞的戏弄:“本来就只中了十块钱哈哈哈!” 傅从心气得要拿榛子打爆他的头,云稚控制着轮椅一溜烟跑出去好几米,还敢扭着脖子扮鬼脸挑衅。 商场这边人不多,宽敞平滑的路面非常利于轮椅顺畅通行,他俩在前面你追我赶,后面富贵慌里慌张把刮完的彩票比对了三遍,急匆匆:“你们等等我啊!给我看看我这个是不是也中了!” 傅从心气得跳脚,追了云稚大半层楼,直到云稚用挖冰激凌球的小勺给他做了个迷你版花朵甜筒,傅从心才跟他算完。 从商场出来,三人一起打车去陪云稚去医院。 富贵真的中了,还是大奖,足足10w块。 云稚极其配合,“哇塞这么牛”、“太厉害了你就是天选之子”、“什么欧皇运气”之类的捧场句子连番往外蹦,给富贵营造足了中大奖的喜悦感。 导致他一路都忍不住在手机上搜彩票中奖之后该如何做的攻略。 傅从心就不是很能高兴起来。 他们现在去医院,是因为云稚说这两天腿有点不太舒服想看看,虽然他特意强调了没什么事,但傅从心跟云稚认识这么久,深深了解他不爱去医院的性格。 平时生病连药都不爱喝几口,怎么可能因为真的只是有点小不舒服才特意去医院的? 傅从心就怕云稚腿真的有什么事。 云稚瞧他那忧心忡忡的样,就知道傅从心敏|感的少女心又忧郁上了。 其实云稚真没事,他就是觉得剧情到了这种时候,不信归不信,该做的安排也要备上。 早在付野送出大厦的那时候,云稚就在考虑给自己治腿的事情了。 他这两天稍微查了查,确定国外那边的团队是足够有钱的话可以请来。 这整个大厦价值上亿,足够支付费用,国庆之后的课程也没有晚上的了。 天时地利人和兼备,云稚太想站起来了,不愿意多等。 刚好今天先把检查做了,到时候付野要是愿意给自己出钱最好,他不愿意云稚就先自费,等以后再让付野出。 一整套检查做完再回到就诊室,主治医生给云稚看完部分检测结果,神色不明,说要等全部检查都出来之后再看看。 最怕的就是医生说要再看看,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别担心,目前没什么大事,只是等其余结果出来一起看会比较好。” 这次的医生云稚还是选择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位,他跟云稚也算比较熟了,安慰了他一下,他觉得云稚这种状况还算好,不需要太担心。 更何况有那位在,花点钱请更好的主刀医师来,加上专业团队,手术会更加保险。 “对了,你之前住院时写的那个密室剧本,我昨天休假去玩了,真是有意思,”医生给他一样样把单子收起来,笑着说:“我跟我老婆都喜欢玩这种恐怖类型的,她还说你写的这个是她最近两年玩过最吓人的了!” 他一提,云稚也想起来了,之前写的一个密室逃脱剧本最近好像确实给回馈过,还发出了免费试玩的邀请。 “真的吗?我当时还怕他们做不出效果呢……” 窗外天色已然擦黑,未拉窗帘的玻璃窗反射出人影,富贵冷不丁一抬头,立马睁大眼睛回头去,大惊:“付野?你什么时候来的?” 门口,付野面色阴沉,满含阴霾的双眼死死盯着云稚说笑的背影。 云稚双肩一顿,心跳狂漏一拍,脸上笑容霎时僵住—— 42 ? 失败 ◎不想等了,现在就要了你……◎ 付野一步步走上前, 安静的病房内能够清楚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 最终,他将右手抬起,搭到云稚轮椅后背处, 轻声开口:“你还会写恐怖剧本吗?” 傅从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抱臂站在一旁,脸色很臭地盯着付野那只手, “我们家宝宝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你不知道太正常了。” “…………” 啊该死! 云稚背对着付野脑子转到起飞,真想把傅从心那张嘴给他缝上啊。 付野漆黑的眸子动了动,齿缝间碾出几个字来:“宝宝……真是恶心。” 傅从心吊儿郎当的姿态也收了起来, 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眼见两人几句话就变得剑拔弩张,医生连忙招呼:“之前给你开的病房一直还留着, 你今晚要是没事就住一晚上吧,明早空腹把剩下的化验做了, 拿到全部结果再一起看看。” 云稚也不想搁这儿丢人现眼,赶紧率先出门,在走廊里快速做好决定。 刚刚那种情况, 有很大概率付野已经起疑心, 马甲摇摇欲坠。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现在付野脸色看着就不太好, 不知道他又要犯什么病,傅从心还在,万一说出点什么来,两根炮仗一起炸了可就真要完蛋。 现在去病房也不保险, 云稚提出先出门去吃晚饭。 趁着傅从心用手机打车没看这边, 云稚也快速给付野发消息: 【你怎么来了?】 付野冷眼看着他敲完字, 又拿余光瞥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接着震动了一下。 隔了半分钟,付野才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眼,并没有跟他打字交流的兴趣,低沉的嗓音像覆盖了三层寒冰:“你自己看现在几点了。” 19:04 “……” 云稚这才记起来,临出门前付野说了让七点前回去。 都是剧情的事情冲击太大,云稚脑子里只惦记着这件事,没顾上别的,给忘了。 可这也才刚刚超时4分钟,说明付野不到七点就在来的路上了。 医生那些话左右都已经被付野听到了,起没起疑心不是云稚现在着急能有所改变的。 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稳住这两个人,尤其是付野。 无数条丝线在云稚脑中错综缠绕,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虚空一角,忽然秀丽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于乱线中理出了一根小小的头绪。 此时傅从心已经叫上了车,云稚还是照旧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该不会在监视我吧?】 啊哈,果然,这句之后,付野便没有再说话。 于是云稚也很快收起了手机。 傅从心定了一家比较贵的私房菜,独立隔间,按季节供应菜色,无需点餐。 他说这是他妈平时喜欢吃的一家,今天刚给他推荐来,让大家随便吃,记他妈账户上反正不算是他的钱。 菜倒是挺好吃,就是量太少了点,富贵一个人额外点了两碗米饭。 云稚胃口小,筷子戳着自己那个小碟里根本没碰的米饭,桌子底下的脚就开始不太老实。 从云稚问了那句话,付野就没再开口跟他说过话。 这人平时就喜欢冷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所有人哪哪都惹他不痛快似的。 云稚每次见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捉弄他,让他生气恼火,或者羞愤欲绝,总之就是要招惹一番,让他别半死不活的。 脚尖蹭着裤腿擦过,云稚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这种事他也生疏,第一回干,只模仿了个形式,人家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撩拨是半点没有。 付野果然很快抬起头来看他,隔着半张桌子,漆黑的眼珠与云稚不断眨动的双眸于半空交会。 傅从心低头专心拿着拆蟹夹挑肉,没看到这一幕,“宝宝,你尝尝这个螃蟹,我都给你剥好了,超级好吃。” “……” 桌下,付野的腿收回去了。 云稚略带无语地瞥了眼傅从心,店里都有专门的剥蟹师,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从在医院里付野说他喊宝宝恶心人之后,这家伙就一直宝宝宝宝喊个不停。 “我吃得少,咱们俩一人一半吧。”云稚都吃饱了,跟他分了一半的蟹肉。 碟子里的米饭被他用叉子无聊地戳成了一只小狗,云稚从配菜里挑出几个黑色的芝麻,补上眼睛和嘴,反手推给了傅从心。 傅从心自觉取得了胜利,洋洋得意拍完照,一口吞掉了米饭小狗。 付野眼眸低敛着,立体的眉弓在灯光下遮蔽出眼窝的阴影,灰暗中不辨情绪,只是周身气势肃然,仿佛酝酿着山雨欲来的风波。 云稚直觉有些糟糕,乖乖收回了作乱的脚。 只有傅从心一个人还很高兴,不过也没能嘚瑟太久,他很快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说他爸妈俩人打起来,竟然进医院了。 送云稚回到医院,傅从心再三叮嘱要富贵留下来陪床,自己才赶紧去了另一家医院。 云稚坐着轮椅,在熟悉的病房里转了一圈,检查好卫生问题,才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富贵连忙举双手过头顶:“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忙不迭跑了。 病房里只剩了云稚和付野两个人,面对面,沉默无声相望一会儿。 云稚怀疑他上辈子是木头人,不跟他比这个,率先有了动作。 扭着身子将轮椅上挂着的盒子拿下来,放到桌子上,这是他从私房菜馆出来时让人打包的。 放好东西刚要转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他背后的付野忽然发作,单手箍着云稚的腰将人拎起来一把扔到了沙发。 垫子柔软地反弹了一下,虽然不疼,但云稚还是被丢得一阵天旋地转。 “你做什么啊?” 云稚扶着抱枕撑起上半身,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凶巴巴瞪了付野一眼。 付野沉默异常,一动不动站在沙发边俯瞰着他。 云稚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呀。” 语调松散柔和了不说,连好久不用的“呀”都拿出来了。 付野还是不说话。 足足一分钟过去,云稚紧张地吞咽一下,隐约觉得好像不知道怎么把人惹过头了。 “那……那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坐吧。”云稚指了指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付野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你选个地方。” 云稚乍一听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有点懵懵地抬起头,水泠泠的眼睛写满疑惑:“选地方?干什么呀?” 付野看着他,喉结滚动:“干你。” 云稚倏地睁大双眼,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你胡说什么呀!” 说着,云稚挪动屁|股移动至角落,双手环着一只抱枕,硬生生与付野多拉开了小半米的距离。 付野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他离远,付野就走近两步。 “不选就在这里。” 什、什么在这里啊! 云稚红着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登时连沙发边都不想挨着了。 “付野,你、你正常一点!”云稚要生气了。 “正常?” 付野歪了下头,好像笑了下,又好像根本没笑,缓慢说道:“我本来就不正常,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云稚这才真真切切有种内心发怵的感觉。 “你、你怎么了啊……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我今天是晚点了,没能按时回去,但是我是来医院检查才会耽误的……” 付野抬手,手掌在云稚脸颊上很轻地摸了摸,那样子应该是非常温柔的,但他现在的神态太吓人了,云稚只觉得自己被他碰到的皮肤像是被阴冷的毒蛇掠过一样。 “我告诉过你,不准乱跑,要在七点前回来,为什么不听?” “我就只在商场里逛了逛,然后来了医院。”云稚心虚嗫喏:“……忘记告诉你了。” 其实不止是忘记了这个,云稚出来前还承诺会给他定时汇报,也没汇…… 哎呀但这也不能怪他,反正都是随口胡扯的,谁能记得住那么多。 云稚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付野衣摆摇了摇。 他感觉付野的情绪有随着摇摆的动作稍稍好那么一点点,于是抬起一只眼,问:“你别生气了好嘛?” 付野一瞧他这副又要耍小聪明的样子,当即拂开了他的手,拽着他的胳膊拉至身前,稍稍褪去的情绪又翻滚上来:“他为什么那么喊你?” “什么?” 云稚眼睛一眨:“你说谁啊,喊我什么?” 付野哪里看不出他是故意的,抓着他手腕的力气更大了些,几乎像是恨不得将人生生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痛!” 云稚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拍他胳膊,只是付野健壮的手臂肌肉喷张,云稚拍了几下反而打得自己手心通红一片。 付野看到他五官都皱了起来,雪白的腕子上泛出红痕,白到发光似的手指拍到他胳膊上,极致肤色差距下显得那柔软无骨的小手更加脆弱。 这种情况,付野当然不觉得是自己力气太大了。 他分明没有用力,是小骗子自己脆皮,稍微碰碰都要红一大片来勾引自己。 付野干脆松手,俯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不要!” 云稚搞不懂他,好端端说着话呢,前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又要抱来抱去了,“你快把我放下。” “我在问你,谁准他那样喊你的?” 付野记性很好,“宝宝”这个称呼在情侣亲密昵称使用排行榜中断崖式位列第一。 分明自己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为什么还要允许别人这样喊他?难道自己一个满足不了他吗? “宝宝是我小名啊,你不是知道吗?”云稚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他还专门跟付野对过这个信息点,“他偶尔喊一下而已,平时不这么叫的。” 小名? 付野不知道什么小名,不过现在知道了。 “以后不准他喊。” 云稚用胳膊肘打了他胸口一下,难以置信:“你在吃醋吗?快点把我放下来。” 人有小名就是要被叫的,谁家好人有谈个恋爱把小名权给谈没了的。 就算云稚自己也觉得这么大个人了被喊宝宝有一点点羞耻,那也绝不同意。 看他一直挣扎,闹着要下来,付野就在旁边坐下,让他坐自己腿上,结实的手臂箍着细腰不准他下去。 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不屑道:“我会吃醋?” “…………” 云稚不说话了。 他说不出来。 付野又道:“还有,你自己的饭为什么要给别人吃?以后吃不上扔了。” “…………” 昂。 没醋。 云稚打量着他的脸,从眉梢看到下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直把付野看得紧皱眉头,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人真的是。 云稚忍俊不禁,俏皮地眨了下左眼,故弄玄虚道:“你去看看,我放在桌子上的是什么呢。” 付野冷漠,讨厌他这副总是觉得能够凭借小把戏把人哄得团团转的自信模样:“不看。” 云稚自己扶着沙发爬过去,伸手够到袋子,拎着转过身来,笑得两眼弯弯:“你猜这是什么呀?” 其实云稚一开始在饭桌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他跟傅从心认识的时间太长了,除去中间分开过两年,其余时候一直都在一起,云稚习惯了跟他一起吃饭或者有什么小互动。 是今天傅从心特意站起来拍照的时候,云稚无意扫到付野冷若冰霜的脸,才猛地有了那么一点被捉奸的怪异感。 虽然这恋爱是没经过云稚本人的同意吧,但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在谈人士,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好像确实不太好。 云稚就又私下偷偷给付野补了一份。 他把东西拿出来,双手捧着,举到付野眼下,亮晶晶的双眼仿佛会说话一样,让人连一秒钟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喏,我跟你说呀,别人有的你都有,没有的你也有。” 有那么一刹那间,付野仿佛连呼吸都忘却了。 视野里的一切,都像电影旧镜头一般虚化褪色后淡淡消逝,只剩下云稚一张笑脸尽态极妍,满面含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付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极尽撕裂沙哑,如同理智生生掰扯着失控的灵魂,妄图靠最后一点蛮力挽大厦于将倾。 “不、过、是……别人,都有的……” 云稚轻轻拉住他的手,放到小狗下方的细绳上,眨着眼睛,温声细语说道:“你拉一下呢。” 付野一拽,一颗红心猝然掉落—— 他摊开手掌,那小小的,红色的爱心,便轻飘飘落到了他手中。 付野定定看着自己的手。 云稚在他低垂的眼睑处观察一秒,见他眼底情绪翻涌不明,以为自己还没有把人哄好。 “他是朋友,你是、是男朋友,”云稚耳朵尖红红的,轻声说:“我说了,他没有的你也有。” 把东西放到一边,云稚稍稍前倾上半身,一只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手攀附着轻轻搭到付野肩膀上,柔软的面颊贴近,云稚忍着羞涩往他嘴角上亲了一下。 柔声说道:“……你有我。” 付野被他亲这一下,好似刹那间神魂归位,混沌锈滞的大脑霎时清明。 但又好像,更混沌了…… 付野猝然发作,单手箍住云稚的腰,将他按进沙发里,随即埋头去撕扯衬衫的扣子,低喃询问:“你需要先洗澡吗?” 他问了又像是没问,不等云稚回答什么就又自己说道:“还是不用洗了,现在就好,就现在……” 云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傻眼了,呆愣了一下才连忙阻拦付野拽自己上衣的手。 “等、等下!付野,你要做什么?” “不要做什么……” 付野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扣住他的手腕,如同魔怔了一般,呢喃着:“我要你,不想等了,现在就要了你……” 云稚大惊失色,双手被锁住拉高至头顶,直直撞上了付野滔天欲|火的双眼—— 43 ? 发现 ◎密密麻麻上百段监控视频……◎ 原本付野有很详细的计划。 他是想要稳妥一点, 先试验三次,确认马场那时候的感觉不是偶然,确认自己是真的跟他一起做这样的事情会很爽, 确认不会很快厌烦, 确认更进一步到最亲密的程度也可以接受…… 但是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付野后来回想,觉得自己改口, 答应与他上床的这天, 好像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那都只是一个无比平淡的午后。 甚至他也只是很不走心地闹了点情绪,不太说话, 但也没有完全不理人,只要再放放, 付野觉得他就会主动来找自己求和。 毕竟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 更甚至, 如果他非要强求自己跟他上床,付野想,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最后真的就这样轻易改变了决定。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将人按在树下, 里里外外亲完了个遍…… 到此时此刻。 付野这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种事情, 并不需要确定。 不用分辨是不是偶然,不用确认体验感看,更不用考虑以后。 ……只知道,清楚地知道, 自己想要他。 要他更多的属于自己一点, 要他全身上下遍布自己的痕迹, 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属于自己, 更要他彻底地与自己骨血相融合二为一。 付野甚至想到,那个废物系统也不算彻底的废物,它为自己送来了这世间最适合自己的宝物。 云稚彻底慌了神,声音都稳不住:“你、你疯了吗?” 前一秒生气后一秒发|情?早知道不哄了! 他猛地一下惊弹起身体,竭尽全力狠狠撞向付野。 “啊!” 付野纹丝未动,云稚吃痛地摔进沙发里。 “乖一点,不要乱动。” 付野圈禁住他腕骨的五指牢不可破,一眨眼的功夫就剥开了云稚纯白色的衬衫。 凉风一瞬间自胸前爬满全身,云稚的眼泪在同一时刻说掉就掉,好似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涌出眼眶。 “呜呜呜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怕。” 付野开始亲他,神情温柔,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不…… 云稚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慌。 他好像回到了年纪很小的时候,背着妈妈跑出去玩狗,然而一个不慎,那只野性未训的狼狗冲出笼子向他扑了过来。 短短半秒不到的时间,小云稚想到了自己跌坐在地弄脏的衣服回家没法解释,想到被狗咬后怎么背着爸妈去打疫苗,想到被咬烂屁股的话在这里死掉会不会上今日普法…… “付野,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害怕,你放开我,放开……呜呜讨厌你……” 云稚满脸泪痕,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时隔多年,又在疏忽之下放出了一条还未被彻底驯服的野狗。 付野咬着他锁骨,感受到他哭得胸腔都在震颤,才抬起头来,只是手指仍旧停留在那截柔韧细致的腰上不断摸索。 “不准说这种话。” 云稚眼睛持续淌着泪,“我明天还要做检查,要准备开始手术了,你放开,别碰我。” 付野目光往下看了看他侧摆在一边的双腿,似乎在思考什么,沉声道:“这样就很好。” 闻言,云稚身躯一震,连同眼泪都止住了。 他呆愣愣看着付野,像是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突然问道:“付野,你喜欢我吗?” 不等付野回到,云稚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苍白,替他说:“你不喜欢的。” 付野一怔,连同按住他的手都松懈了力道,心口突突直跳两下。 云稚双手终于挣脱开了束缚,大力推开付野,哽咽:“我说了害怕,你还是继续,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做强迫我的事情,更不会说出让我不要治腿的话……” 付野像在烈日下被人兜头浇灌了一盆冰水,不上不下的。 但他好像又有些反驳不了这些指责。 可自己喜不喜欢他怎么了? 不是他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整日勾引自己的吗?现在自己愿意跟他上床了,这人又好像自己强迫他一样,竟然是不止要自己跟他上床,还要自己热情似火谈情说爱着跟他上床? 云稚心痛极了:“你还找人监视我了是不是?不然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 “……我只是定位了一下你的位置。”付野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靠近一点,想跟他继续之前的事情,而不是被指责不爱他。 “有什么区别!”云稚大恸。 付野拧着眉,觉得形势变化太快,刚才就不该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过几句,自己现在完全被他牵着走似的。 理智尽可能从情绪里抽离,付野别开目光不再看云稚那张哭花的脸,试图扳回局势:“如果不是我定位过来,怎么能知道你还会写恐怖剧本呢?” “……” 云稚心一沉,确定自己这个马甲十有八|九是掉了。 但他这个人,撞南墙就想办法把墙撅了,见棺材就躺下看看能卖几个钱,绝不可能冒一丁点风险干出任何可能不打自招的蠢事来。 “我那时候很穷,为了赚钱住院什么艰苦的工作都做过,写吓人的东西犯法吗?” 云稚抹了一把眼泪,呼吸声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格外剧烈。 他稍微平缓了一下气息,说道:“喜欢一个人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对我,连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小时候说要保护我对我好的那个你了!” 云稚指着套房的门:“我不跟不爱我的人待在一起,隔壁是你之前的房间,你去那里睡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付野站着不动。 云稚与他对视一会儿,已经哭得通红的眼睛又开始流出泪水。 “不准哭!” 付野狠狠蹙眉,烦透了。 他就是这么喜欢自己的? 云稚啜泣:“出去!” 对峙没多久,付野转身走了。 云稚立马抽纸巾小心把自己脸蛋擦干净,放松手脚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栽。 ——可算是吵完了,累死个人。 真是要被付野吓死了,云稚躺在沙发里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今天险些就要屁|股不保。 还好自己聪明,想办法跟他吵了个架。 还吵赢了嘿嘿! 这下不仅不用跟付野睡觉,连同之前出门时答应的那个主动配合接吻的条件应该也能一起糊弄掉。 脸上的眼泪太多了,一张方方的纸巾都被打湿变软,透开了裂出小片粘到眼角了。 云稚又抽了一张新的,把眼泪仔细擦完,用完的纸巾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他想,这次吵架他起码要跟付野冷战到假期结束。 这样想着,云稚把手机拿出来,在日期表上做好圈注。 今天开始,算恋爱第一天,还剩二十天。 云稚顺便打开课表,看了看下半学期的课程安排。 要是准备开始治疗的话,加上手术,课程上就要想办法和教授商量一下。 好在云稚现在不用打工了,可以将更多精力投注到学习上。 想到打工,云稚连忙打开账号挂了个请假条,跟大家说今天先不播了…… “啊!” 一条湿毛巾从后搭到脸上,云稚惊呼一声,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付野冷脸站在他后面,让他起来把脸擦干净。 云稚确实也想去洗脸来着,三两下快速擦好,低着头将毛巾递回去,贯彻自己受气包的人设。 付野接过来随手往旁边一扔,扣着云稚后颈往下压。 “你又要做什么!” 云稚惊慌失措,才反应过来他让自己擦脸根本不是什么好心关怀,擦干净了还是方便他!他他他!亲嘴狂魔他又要开始了! 付野处变不惊,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将云稚完全笼罩在怀里:“下次主动,是出门前你自己答应的。” 狗屁的答应!根本没人答应! 空气答应了你亲空气去吧,云稚气死。 “你疯了吗,我在生气,不要亲你,你走开!” 付野不为所动,只想要快点做些什么抚平自己烦躁不已的内心:“你生气跟你还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天底下的人只要生气就能欠债不还了吗?” 这小骗子做出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无非就是要自己说喜欢他,甘愿在他面前俯首称臣承认被他勾引到手可以随意拿捏,付野看得明白,却绝不可能顺他心意。 且不说本来就是他喜欢自己,□□这事,付野有绝对的把握,到最后撑不住主动放软姿态来求的必然还是小骗子他自己。 说着,付野根本不管云稚胡乱拍打他的手脚,直接就亲了下来。 “唔!” 云稚下午时嘴唇就没有恢复好,这会儿被这么用力的挤压,疼得他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付野撬开他紧咬的牙关,不准他合上。 云稚攥拳,怒目而视,百分百真情实感骂道:“混蛋!王八蛋!” 付野还是觉得不满意,将他的眼盖住,忍着烦躁催促道:“主动点。” 我主动你个大头鬼啊!云稚恨不得呸他一脸! “……算了。” 看他迟迟不肯配合,付野不想再跟他多浪费半分钟,自己俯身将人死死按着亲。 先不上,只亲一会儿。 这样总行了吧…… 墙壁上的指针一点点转动。 云稚眼角的生理泪水无声无息流淌了出来。 他快被亲麻木了。 麻木之后,又有一种更为深刻的,仿佛要从这种陌生亲密接触背后钻出来的悸动。 小小的电流顺着喉咙入侵胸腔,激起更为明显的颤栗。 云稚隐隐约约,快速从生疏蜕变成熟悉,好似也有一点体验到了这种亲吻带来的、令人上瘾的依赖感。 直到付野放开他,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云稚脸颊与眼角。 “这次就算了,我给你记着,以后要还我。”付野说罢,拇指抿掉云稚掉落的眼泪,又轻声训斥:“说了不准哭。” 云稚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轻声:“……滚开。” 大概是看他今晚实在是哭得太多,付野终于捡起丢到天边的良心,把他放开了。 云稚坐上轮椅,洗漱,换衣服,怒气冲冲躺回病床上将被子“唰”一下盖过头顶,愤愤在心里将这次冷战的期限拉长到了无期! 付野没有去隔壁,在沙发上坐着眯了一会儿,他不是很能睡得着,等云稚睡着后又过去拢着人自己亲了一会儿。 这就直接导致云稚第二天醒来后,眼睛嘴巴一起肿了起来,红彤彤的,像从哪儿新挖来的器官安装上去没过排异期似的。 顶着一张大花脸做完检查,云稚配合医生记录术前安排。 他的身体素质水平不太好,要先在医院这边调理一下,饮食上从今天开始就要注意。 另外,医生还强调节制,好几道视线一齐扫在云稚和付野两人身上,说频率高了不好,让他们可以的话以后也要把这个填上,云稚羞愤欲绝百口莫辩。 他这次真的生气了,打定主意要跟付野闹别扭。 一直持续到假期结束开学后都不跟付野说话。 当然这并不妨碍付野时不时逮着他脖子揪到角落里按着亲一通,直把云稚这一肚子的火亲到更旺盛,恨不得当场立誓这辈子都不跟他和好。 这天中午下课后,宿舍里大家下午都没有课,云稚要吃营养餐,没去餐厅,提前一步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付野应该是在洗漱间,云稚听到里面有水声。 这几天付野有表现稍微好一点,具体表现在捉着云稚脖子把人提溜起来亲的时候会不咬他了,被推也会适时松开,云稚气消了芝麻粒大小那么一点点。 但还是不准备和好。 云稚开着轮椅就要从他桌子前过去,余光猛然顿住。 付野桌面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他的脸! 不过不是现在的云稚,是更小一点,穿着初中校服的云稚。 蓦然一瞬如同五雷轰顶,云稚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几秒后颤抖着手伸过去,点了几下,看到密密麻麻上百段监控视频。 全都是他! 44 ? 想要 ◎忘了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从幼儿园到大一, 各个时间段都有,什么样子的自己也都有…… 不知道付野用的是什么软件,每段视频还会显示第一次第二次的播放时间。 云稚看了眼就知道, 原来自己早就掉马了。 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早很多很多。 这还只是第一次看这些监控视频的时间, 搜集这些东西又要多久?起疑心到确认,又要多久? 可能从很早开始, 甚至是两个人刚接触没有多久的时候, 付野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就一直在看着他一个人自以为无懈可击地做着伪装。 云稚头皮一阵发麻。 前段时间的一些相处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闪过,云稚拼拼凑凑, 记起来,付野有一阵子总是频繁提起一些类似的话。 比如“你不是胆子小吗”、“你怕黑的话我陪你”、“怎么, 你又不害怕了”之类的…… 当时不明白,也有过那么一丝疑心, 可最终都被抛掷脑后了。 他太过自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付野,觉得可以将他玩得团团转。 可实际上, 他在玩付野的同时, 也在被付野玩着。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早就分不清楚了…… 脑子里一团乱,云稚听到洗漱间内水声停止,动作条理飞快地将电脑恢复原装,操作轮椅转移回到门口做出自己才刚刚进门的样子。 付野从洗漱间出来, 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 发梢仍滴着水, 森然冷冽的双眼对上云稚抬起的脸。 云稚呼吸一窒, 随后收敛眼眸。 这时候,他才不禁有些怀疑,这样子的付野,自己从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一条可以被驯化的狗呢? 这分明是一匹狼,桀骜不驯,凶猛粗犷,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泛着寒光的獠牙撕咬下骨肉来。 云稚低着头,动动手指操控着轮椅想要过去。 付野长腿一抬,用脚挡了一下,淡声道:“还没闹够?” 已经这么多天了,起初付野只是不太喜欢他拒绝自己,弄得像是自己多么迫不及待与他上床而他都是被逼迫的一样,想要给他点教训。 谁知道这小骗子人不大脾气不小,硬是挺了这么多天就是不肯服软,不知道在倔什么。 付野也不是非要难为他,只是他自己站上面不肯下这个台阶,要付野先低头也是绝不可能的。 云稚低垂的发丝遮住了眼眸,沉默着没有说话。 瞧瞧付野这坦然自若又无比沉稳的语气,云稚只要一听见,就能想到他在曾经过去的这么多天里是怎么一边逗弄一边暗中欣赏自己绞尽脑汁扮演虚假人设的滑稽姿态的。 “付野……” 云稚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付野漫不经心地“嗯”着,弯腰来亲他。 云稚脸颊往侧面一避,突然开口说道:“我想吃学校西门的那家茶饼。” 付野只在他嘴唇上贴着碾揉了一会儿,并未深入,有些并不走心地跟他说话:“我让人去买。” “不。” 云稚脖子往后仰了仰,“你亲自去。” 他现在做这个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偶尔付野亲他的时候没有用手揽住后脖颈,云稚被亲到喘不上气,就会不受控地这样往后仰,然后被付野更加无情地维持这样艰难的姿态亲。 “有什么区别?” 付野不太想走,这会儿宿舍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又是时隔这么多天云稚第一次愿意多说几句话,可以再亲会儿。 反正在付野眼里,东西只是被人买过来,他不会让别人进来多看一眼,最终的东西也只会被他亲手拿来转交。 云稚一听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能翻找出付野八百条错误。 “你从来不肯为我做这样的小事,你果然跟从前不一样了,不止没有喜欢,是不是连关系好一点的朋友我们都算不上……” 仔仔细细回忆一番,云稚越想越觉得付野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在一些细节上做过什么。 天冷加衣,生病吃药,剥个螃蟹……什么都没有!他就知道亲!一天到晚亲亲亲个没完没了! 越想越生气,云稚愤怒推开付野—— 没推动,啊啊更生气了! “好了,我去买。” 付野捉住他乱拍一气的手,搁在唇边吻了两下,“买完就不要再闹了,你这样耽误事,损害的不还是你自己的利益么?” 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付野想,他要是不闹这么一出,自己很多天前就该操了。 说完,付野松开他,直起身,转而瞥见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不紧不慢走过去将屏幕合上,姿态闲散,游刃有余,好像半点不怕云稚发现的样子。 云稚就如他所愿,恰到好处在他把笔记本屏幕合上的时候从后面过去。 付野很快准备出门,出门前还又按着云稚深吻了一会儿,直把云稚亲到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等他走了,云稚面无表情出去看了眼,随后将门反锁,快速打开付野的电脑。 他电脑没有设置密码,云稚轻轻一扫开了机,屏住呼吸快速开始查看各种能看到的内容。 监控不用说,里面的云稚简直是各式各样,大概扫一眼开头云稚就知道自己这个马甲是掉得彻彻底底了。 再有就是照片和一些录像。 付野存了很多之前他们一起出去玩的留影,在那张暂停掉的打卡清单旁边附带着各种链接。 此外还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夹,名称为【恶心】,放眼一看里面大半都是云稚的照片。 当然更多的是云稚和傅从心的合照,因为背景都比较熟悉,云稚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临关掉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应该都是傅从心手机里的自己。 聊天软件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云稚打开浏览器历史记录,敲击触摸板的手指悬停在了上面…… 付野的搜索记录里,从前往后匆匆一扫,云稚就看到了很多刺眼的标题。 【同性恋能治吗?】 【同性恋室友意淫我该怎么办?】 【室友总是勾引我,我该如何做?】 【室友不听话要怎么教训?】 【吓死同性恋的一百个小妙招】 【同性恋都喜欢被怎么亲?】 【如何更好地伪装同性恋?】 云稚完完全全懵掉了。 这都是什么? 颤抖着手打开下载文件列表,基本都是大差不差的标题,只是多了几个接吻相关的内容,云稚满脸不可思议地打开最早的一份—— 《直男装gay攻略》! 不知道他把文档下载到了哪里,云稚之前查看文件夹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此时一点,页面加载旋转一秒钟的时间,云稚呼吸都凝固了。 这个文件的下载时间要更早…… 密密麻麻的文档加载出来,页面上布满了标注,云稚甚至可以看到每行里付野写的备注。 没有时间仔细看,云稚快速拿自己手机将内容都拍下来,心跳不断加速,几乎要跃出嗓子眼。 查看完所有能查看的东西,云稚将他的电脑恢复原状,打开宿舍门的反锁,随后用手机给富贵发了一条消息…… 没过多久,云稚就收到了富贵打来的语音通话。 那边杂音很多,交谈声此起彼伏,很快,手机的主人动了动,声音洪亮:“付野!这么巧啊哈哈,你也才回宿舍吗?” 不知道是手机收音效果不好还是怎么样,云稚没有听到付野有回复。 富贵很快尬笑两声,云稚就知道了,是付野没说话。 “那个,你买的什么啊,看着挺好吃的。” “……” 等待电梯的时间有点长,前面的人比较多,两人刚好要等下一趟,富贵趁着没人了抓紧时间问他:“哈哈那个,其实我是想,呃我是想问问你,你是gay吗?” 付野早就对这些词非常熟悉了,终于动了动眼眸,冷漠道:“不是。” “哦哦……啊?” 富贵一时间惊呆了,只觉得口袋里的手机重逾千斤。 后面富贵就没有再说话,隔了一会儿,云稚悄无声息挂掉了电话。 直到临到宿舍门口,付野才终于正眼瞧了富贵一下,拦住他,直截了当:“他让你问的?” 富贵自以为根本没有半点漏洞,满脸懵逼,还试图遮掩一下:“啊?你说的谁啊?” “别跟他说我知道了。” 付野淡漠看了他一眼,正打算走,又停下步子,倒回来吩咐:“还有,帮我件事……” …… 交代完,付野不再管他,径自大步过去,推开了宿舍门。 好了,这下小骗子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还肯跟他谈恋爱,总该知足了吧? 云稚听到动静,从满屏备注里抬起头,熄屏,看向付野。 付野将买来的茶饼给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态倨傲,仿若目空一切,得意地占据着上风。 云稚只消一眼,就看穿了他背后的洋洋得意。 因为之前的云稚,也有着这样的,跟他一模一样狂妄自大的心态。 云稚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剧情里男主分明最后会将两人之间的感情归结为友情,而在他眼前的付野却像个十足的同性恋。 简直不敢想,之前付野都是如何一边观察他,一边在文档里学习并备注,继而嘲笑他不自量力的。 难怪他问了这么多次,付野从来不肯开口承认说喜欢他。 起初云稚还给他找补,以为他只是不肯宣之于口罢了。 合着搞半天人家是确实不喜欢啊! 骄傲如云稚,绝不可能忍受被人这样戏弄的屈辱。 想想文档备注上的那些内容,云稚就要气疯了!可恶的混蛋竟然敢直男装gay!还敢写什么同性恋被亲了之后不会反抗! 我那是没反抗吗!我反抗得了吗! 一团火在云稚胸腔里撞来撞去,他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但很奇怪的是越气反而面上越冷静,连呼吸都极度平稳着,让人瞧不出分毫的异样来。 付野只是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不如从前那般明亮,拿出顺便带来的东西,递给云稚。 “刮吧。” 之前云稚在医院汇报日程的时候,随口说过对富贵中了彩票的羡慕,可能是今天云稚指责付野不肯在小事上对自己好,所以他顺路捎了一沓回来。 云稚没有推辞,半转过身子,低头一张张刮着彩票,轻轻开口问:“付野,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自然。” 付野站在他旁边,手也不老实,玩了一会儿云稚的头发,又顺着往下去摸他的脖颈。 云稚脑子里火光冲天,声音极尽柔和,偏偏不死心,非要自己再问一遍:“可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付野捏着他的后颈把玩,避而不答:“你中奖了。” 他不回答,云稚就都懂了。 刮的时候根本没走心,这会儿付野一提醒,云稚才看到自己竟然真的刮出来了两个100w。 天呐?! 这就是传说中的欧非守恒吗! 中奖的喜悦冲散了一点愤怒,毕竟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付野戳着他的酒窝,姿态慵懒,像在逗小动物似的:“高兴了?” 云稚又不傻,中奖概率哪里有这么高,他怀疑是付野提前将别人抽中的奖重新涂了漆层给自己刮。 “高兴啊。” 云稚眯眼笑,故作苦恼:“可是彩票税率很高的,也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彩票店说他们搞活动,代缴税。”付野眼睛都不眨一下。 “…………” 他拿自己当三岁小孩糊弄,云稚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付野的手笔了,就真的权当自己是个三岁的脑瘫小孩:“那还真是好呢。” 时隔多日终于和好,只是付野总瞧着他不似从前那般高兴。 笑容没变,就是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一样了。 付野每次看到他笑,都一种仿佛无法自控般被吸引的感觉,好像也能通过灿烂的笑意分享到他的快乐,可是这会儿却不能感受到他有多少快乐。 琢磨了一下,付野纡尊降贵般说道:“你要是想要,今晚我们出去住。”? 云稚一呆,半秒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想要”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后大大怄气。 啊呸! 要你个头! 装吧你就,真到了那时候看不吓死你! “可是我过几天就要动手术了,明天还有体检,医生说……但要是你想的话,我们今天去也可以。” 云稚羞涩扭捏,假装很听话,给足了付野选择的空间。 付野自然是想的,却又不想让他知道,搞得好像自己有多么想一样,况且才被指责了不在小事上对他好。 人是自己的,又跑不了,且付野觉得自己不算爱他,而他又爱自己爱得这么深重,匀出一点点怜惜还是可以的。 “等你腿好了吧。” 呵呵,果然,云稚心底冷笑,怂了吧你!你也就敢亲个嘴了! “好。” 云稚瞥了眼富贵,确认他在带着耳机看电视剧。 发现这么大的秘密,云稚现在怎么看付野都不顺眼。 心里头憋着气,云稚突然扭过身子,一下扑进付野怀里。 下一秒抬起亮晶晶的双眼,脸颊微红,弱弱开口:“谢谢你哦,老公!” 付野猝不及防,只觉耳边炸起一片雷鸣,顷刻间眼睛都直了。 云稚环抱住他强劲腰腹的双手在他肌肉上顺势摸了几下,感受到他的身体瞬间死死绷紧,才慢悠悠又继续说着:“你对我最好啦,谢谢你体谅我。” 付野身体愈发僵硬,在云稚柔软双手的触碰下如同灌了钢筋似的。 哈、哈! 个死鬼!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了? 就这你还敢出来装gay,看我不gay死你! 云稚从前并不会主动去碰付野的身体,如今大胆起来,反而觉得手感甚好,正适合给人摸着玩。 他不是遇事退缩的性格,恰恰相反,云稚的好胜心无比强烈。 发现自己被人耍了,云稚的选择绝不会是退缩懊恼悲春伤秋自怨自艾,他一定只会选择亲自把丢掉的场子找回来。 “别……别乱碰,”付野尚未回神,机械的声音沙哑一片:“也别乱喊……” 云稚清清楚楚的将他全部神态收归眼中,纤细瘦长的五根手指张开,顺着付野块块腹肌一路往上,勾住付野的脖子,用力将他拉下来。 四目相对,云稚主动贴近,长长的睫毛仿佛都要彼此交错到一起。 云稚呵气如兰,眼底闪着志在必得的亮光,轻轻地,用气音小声询问:“你不是我老公吗?” “哦对……”云稚的手松开一点,指尖落到付野经侧动脉处,不轻不重点了两下,接着挑眉道:“忘了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话音一落,不等他抽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便如铁钳般扣住了他不盈一握的腰肢—— 45 ? 古城 ◎亲这么猛,也不怕直不回去◎ 付野咬紧牙关, 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云稚生吞了似的,一字一句挤出喉咙:“你知不知道羞耻!” 云稚眨眨眼,从善如流:“好嘛, 你不喜欢我不叫就是咯, 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叫了。” 这叫什么话, 付野只觉一口闷气憋在了嗓子眼里, 简直想要堵住他那张嘴,让他再也没机会乱说些胡话。 云稚却一副浑然未觉的状态,歪歪头打量着付野, 最终落向他抓着自己不放的手臂上,拍拍:“你是天底下最知道羞耻的人啦, 那你放开我啊,你搂着我做什么呢?” 付野哪里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 直接就要来亲自堵他的嘴。 “欸~” 云稚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圆圆的猫儿眼一眨一眨, “你这样亲我, 算有羞耻心还是算没有呢?” 付野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看着他, 却没有再继续动作了。 云稚便自顾自把他的手臂掰开,落回到轮椅上,将刮好的彩票丢给付野,打发他去给自己兑换好了直接把钱打到自己卡上。 不拿狗当人之后, 果然使唤起来舒坦多了。 云稚也不管付野还站在边上, 直接打开自己的营养餐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付野走了, 云稚没注意,吃完饭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去倒水的时候才看见宿舍没人了。 接完水回来,云稚在阳台吹着风,捧着保温杯喝水,面带微笑,脑子里举着小刀往付野一身强壮的腱子肉上突突猛扎。 富贵凑过来,神神秘秘的样子。 “小云,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云稚正扎得欢呢,点点头:“问吧。” “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怎么样算不喜欢呢?”? 这什么鬼问题,云稚莫名其妙回头看了趴在窗户边的富贵一眼,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富贵能问出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付野那个石头怪物附身了呢。 一想到付野就来气,云稚:“我没喜欢过人,我不知道。” “哦哦……”富贵若有所思。 他这阵子情绪比之前好了特别多,自从之前他跟云稚说过被人排挤的事情,云稚后来特意跟傅从心提过,让傅从心偶尔要是顺路的话上课叫着他一起。 后来富贵退了社团,云稚还帮他推荐了两个新的,里面有云稚认识的学姐,都是很好的人。 再加上上次彩票中了奖,发财后他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剪了新发型,跟之前畏畏缩缩的形象判若两人。 “那,那你假设一下呢?假设有个人打算喜欢你,他该怎么做?” 云稚都惊呆了,“喜欢个人还要打算?” 天呐,就算是云稚这种非常热衷于进行每日任务规划并严格执行的人,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喜欢肯定是本能的事情啊,要是需要规划才能喜欢,那算哪门子的喜欢。” 开了头,左右无事,云稚还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嗯……我觉得吧,世间的感情应该都是大差不差的,亲情、友情、爱情,如果是爱一个人,最基础的,就是希望对方好。” “但你说喜欢的话,喜欢更像是爱的浅层表现,像我喜欢喝热水,但很渴的话凉水也能将就下,我不会管不被我喝的热水会怎么样,也不会想给热水换个新杯子。” “至于不喜欢,那太简单了,一杯热水一杯凉水摆在我面前我只会选热水,凉水,我不喜欢,不会被选择。” 富贵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全都听进去了。 云稚拧上杯盖,给自己转了个弯:“所以你告诉我,干嘛突然问我这个,你是不是要恋爱了?” “呃呃我……我……” 富贵脸红:“不是,我没有,我没谈过恋爱,而且我不好,也、也没什么人喜欢我。” “你干嘛这么说你自己,”云稚皱眉,忍不住教育他:“你哪里不好了?怎么会没人喜欢你,最起码我就很喜欢你,你不要总这样想,你要多想想自己超级无敌好,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有超多人爱你,又努力又幸运,就是天选之子!” 富贵被他说得都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忍不住心生羡慕,觉得跟他这样的人谈恋爱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尽管没有见过,富贵却好像很能想象出那种每天都特别新奇特别高兴的场景。 又想到付野在电梯里那样否认…… “那你什么时候谈完,你觉得我行吗?”富贵脑门子一热,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里了。 云稚一愣,继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富贵被他笑得手足无措,想找补又不知道说什么,急得直挠头。 “你别笑了,我,我,哎呀我脑子抽风了,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云稚就是觉得好笑而已,“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你什么时候变成同性恋了?” 富贵快想从阳台跳下去了,“就是你说的那些,我觉得我都可以符合……” 云稚下意识:“可我不——” 话未说完,云稚自己先顿住了。 可我不什么?可我不喜欢你吗? 按照云稚自己说的,喜欢与爱的理论,他当然也是算得上喜欢富贵也希望富贵更好的。 ……可是为什么不行呢? 云稚沉默了。 富贵看他突然表情怪异不说话了,生怕他被自己吓到,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之前觉得我是异性恋,但是好像再想想,感觉同性也没什么。” 云稚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什么喜不喜欢的东西一脚一个踹飞掉,眨眼恢复正常,点点头认可道: “嗯嗯嗯!我也这么觉得,感觉还是双性恋比较多一点,毕竟要是遇到一个好看有钱专一深情的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不是人都行。” “哈哈……” 跟云稚聊完,富贵出宿舍,迎面对上了付野。 付野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只让你问问题,没让你做多余的事。”想到听见的那些话,付野心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泛滥的杀意:“你想死是不是?” 富贵感觉丢人丢到家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挂掉的通话记录,梗着脖子道:“我、我只是排队而已,我又不做什么,你们分手了才有机会轮上我。” 付野只觉得上一次抑制不住想亲手掐死一个人,还是吃火锅时被傅从心激怒决定留下住宿的时候。 “不会有那么一天。” 什么分手,小骗子爱自己爱得要死要活怎么可能跟自己分,绝不可能! “啊?”富贵不信,“你们打算结婚吗?谈恋爱最终不都是要分手的吗?” 都没好意思提他不是gay的那事儿。 付野一个字都不想听,身形一动便要上前不顾后果地了解了他。 刚好云稚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位:“你们站门口做什么?” 富贵连忙摇手,钻回宿舍,这才躲过一劫。 付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似完全无法抑制内心的狂躁,耳边甚至不断回荡着“分手”两个字,此刻再看到云稚,更加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有什么东西,在失控般流逝…… 付野突然发作,上前一步按住云稚的肩膀,反手关上宿舍门,直接将人抵在门背面亲了下来。 他动作太快,云稚和富贵同款目瞪口呆。 随后云稚率先反应过来,一巴掌就要往付野身上打,被付野单手拦截。 好在他并没有深吻,只是贴着云稚嘴唇亲了一下,很快转头看向富贵,宣示主权般说道:“滚远点,他是我的。” 云稚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这次打到了人,但是没对准脸,只在付野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手指的痕迹。 付野毫不在意,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云稚先跟富贵说了两句,才冷声喊付野跟他出去。 两人来到无人的楼梯间,云稚转身看着他,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付野,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可能你都没有当回事,我再跟你郑重说最后一次,不要不顾我的意愿,做这种我不喜欢的事情。” 这是付野第一次看到云稚冷脸。 他以为自己见过这张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多了,已经可以包括全部,此时此刻才知道,远远不够。 还有这样一副,冷漠的,宛如锋利刀片一般的眼神。 付野像是也被这样冷漠疏离的样子激怒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手指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响动。 “我就是不顾你的意愿了呢,你要怎么样?” 云稚看着他,停顿一下,说道:“那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细算下来,从付野当众亲他脸并宣布情侣关系的那天开始,中途冷战到现在,已经又过了十天。 满打满算,两人的21天恋爱期限也只剩下最后10天了。 付野站在楼梯间半开的门旁边,起初先是觉得他这话荒谬无比、可笑至极,紧随其后席卷而来的是更为厚重的失控感。 “不喜欢……” 付野怔怔的,含糊着将这几个字来来回回在齿间碾了几遍,瞳孔散漫没有焦距,却始终盯紧着云稚的方向。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怪圈,被复杂的问题困扰住,难以解开疑惑。 付野偏了偏头,不解道:“可是你说过,你喜欢的。” 知道了这人一直在耍自己玩,云稚其实很不乐意跟他谈这个事情。 以前是觉得男主对自己有小时候的情谊,觉得自己稳占上风,因此即使主动说喜欢他也不会认为自己落于下乘。 如今知道了一切,付野仍旧提起云稚从前说喜欢他的话,好像凭此拿捏住了可以嘲笑他的把柄一样。 云稚最在乎得失利弊,反正付野不喜欢他,他也绝不可能喜欢付野。 眼角捎带上不满,云稚心烦意乱发泄道:“人都是会变的,以前喜欢的,以后不喜欢了,这很正常。” 他这话一出,付野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而像是一下子抓住了什么破绽,连同低沉的嗓音都抬高了几分:“你在生气?” 天呐,这下连云稚都惊讶了。 心想原来这狗东西竟然也知道自己是会生气的! “你这样,谁不生气?” 付野只觉恍然,刹那间如同拨开云雾,所有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原来是生气了。 气话罢了,做不得数。 付野了然,想通原因后自然也不再觉得心里头不爽。 什么事能让小骗子气成这样,都口不择言了,不还是为着自己的事。 稍加回忆一番,付野便知道了。 这没皮没脸的小骗子,方才连那种称呼都喊出来了,想来必然是因为自己没同意结婚,再给他当老公,这才生气了。 可是这种事,自己必然是要慎重的。 此时想到了那会儿小骗子甜言蜜语扑自己怀里喊老公的情景,再看看面前这个冷言冷语闹着要不喜欢了的人,付野更挑剔起来。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立下规矩,好好教教这小骗子如何当一名合格又讨喜的礼物了。 不然动辄就要用不喜欢来威胁,还要连带着自己的情绪也跟着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烦得要死。 “好了,我知道了。” 付野敷衍的点点头,径自做起了打算。 云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语气态度哪哪都不像是真的有反省的样子,但要再多说几句又很没必要。 他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反正最多十天,就要分手了。 到时候他要是表现好一点,自己是可以考虑赶在最后一天,在被他那个疯批大哥发现并捅刀子之前说分手的。 该说的也都说了,云稚又重新捡起之前的打算,主动去牵付野的手。 付野被他主动牵手的动作碰到时还愣了一下,云稚眼睛一眯,嘴角翘了起来。 难怪这狗东西总是喜欢动不动抱自己一下亲自己一口的,直男装成gay,看自己被他碰到时的反应,没把他爽死吧? 现在风水轮流转,暗爽的人也轮到自己了。 云稚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双手相牵的姿势转变成了十指相扣。 付野顿了下,很快别开眼,眉目冷淡,只是被握住的手半点没动一下。 下午没课,付野又打开那张清单,开始一个个勾勾画画。 这上面有一部分是可以被勾掉的,比如骑马,虽然不是特意去打卡,但是去过了,就可以算完成,还有一起去医院,陪床打针,一起探店尝新,还有一起露营…… 他在看表的时候,云稚也在做这十天的安排。 原本计划是要这周末就要动第一次手术的,但是国外的那个团队出了点小状况,不得不推迟两天。 好在最近他的直播做得非常顺利,有了之前拍摄角色的爆火,云稚现在直播基本在平台稳居前十,小林助理的目标早就稳稳实现了。 云稚不想把这几天的事情规划到太清楚,而且他一直觉得,跟付野相处起来,经常会有很强烈的不按照计划走的趋势。 只把最后一天留给分手,这前两天嘛,就先折腾一下付野! 如此,两人快速达成共识,一起出了宿舍。 刚巧,他们抵达宿舍楼下的时候,送礼物那人才端着饭在树荫里蹲下,一见到他们两个顿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同学!同学!” 大概之前有过不愉快,男生不敢多跟付野说话,只能眼神热切地望着云稚。 云稚便拉住付野,“我们等一下吧,你听他把事情说清楚,如果里面有什么误会,今天一并解决掉,你也不想每次路过这里都被拦一下吧?” 付野不太想多留,也不觉得这人敢拦自己,眉眼间带着点不耐烦,只是被他拉着袖子站在原地,也没说什么。 云稚一个眼神,示意男生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男生仔仔细细将前因后果又跟付野讲述了一遍,特意强调了姓系的先生,说这人肯定是跟付野认识的,只要收下礼物自己就走,不喜欢的话可以随意处置。 只要求收下而已,男生都快给他跪下了,当初还以为天上掉馅饼,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白送个东西都死活不要。 “对了,这个礼物与您……”男生目光在付野和云稚中间转了一下,“与您单身有关。” 付野全程神色淡淡,仿佛根本没有在听,傲慢无礼至极。 “说完了吗?” 付野冷漠睥睨,捉起云稚搭在轮椅扶手上乱点的手指,说道:“我不单身。” 说完,付野拉着云稚大步流星走了。 云稚也不好再说什么,跟付野一起去附近的步行街逛了逛,帝都常年都有不少旅客,在古街逛了没几步,云稚就打起了退堂鼓。 人多的感觉真的很不爽,云稚不太喜欢,付野更不喜欢。 没等云稚开口,付野主动调头离开,开车载着云稚换了个地方,来到一处古风主题的休闲娱乐中心。 这次没有负责人毕恭毕敬出来迎接,只是云稚还是注意到,两人进来后大门处就不允许其他人进入了。 “哥哥!这里也是你的地盘吗?”云稚故作惊奇。 付野被他冷不丁清清脆脆一嗓子喊得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抬高下颌,付野不答反问:“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云稚张口就来:“这里好漂亮,是的话你提前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呀。” 付野回忆了一下,只说:“不算是。” “哦,这样啊。”云稚点点头,语气倒没有多少失落。 他就是试探一下而已,这狗东西怎么可能还有钱,现在剧情提前了,现在应该正是男主最穷的时候。 付野斜睨一眼,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可惜付野已经打定主意要敲打他,立立规矩,因此便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偏不送他。 看完杂耍,云稚找了间茶铺,坐下来跟付野一起点了两杯喝的。 云稚那杯提前做好端了上来,他喝了两口,等付野那杯上来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将自己的杯子往付野那边一推,蛮横道: “我不想喝这个了,我跟你换,你喝我的。” 付野压住他那只想要偷杯子的手,淡声:“自己另点一杯去。” “不要!我就想喝你这杯。”云稚不讲理,说着,还将自己喝剩下的往他面前推,要跟他交换。 茶铺是红棕色木制的方桌,云稚洁白如玉似的一截手腕被压在上面,显得手背处蓝紫色的小细血管都分外清晰。 付野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压低的语气带着责备:“怎么这么不懂事?” 云稚被他这么一说,整个小身板都不堪负重似的晃了一下,难以置信:“你嫌弃我了?” 付野倒是没有这个意思,但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看着云稚。 云稚登时满脸失落懊恼又委屈。 收回手,拿回自己的杯子,咬着唇低头埋进杯子里,不说话了。 付野看他那副样子,哪里有丝毫悔过?分明又是勾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骗子,根本就没有羞耻心,说了那么多次,还是敢大庭广众之下行勾引之事。 可外面人这么多,又没办法立刻教训他,只能压低声音:“不准这个样子。” 云稚被他凶巴巴的语气训斥得肩膀都抖了一下,抬头来,眼泪汪汪,“我难过伤心也不可以吗?” 他说着话,眼角挂着的泪珠仿佛要掉不掉的,“我以为我们谈了恋爱,就不一样了,没想到……我是不是还要遵守你从前说的那些?要在人前跟你保持距离,要不准说喜欢你。” 云稚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根本没有给付野考虑并决定反驳哪条的时间,自己一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好吧,我都知道了。” “……” 付野被他说得直皱眉,这小骗子又知道什么了。 刚好这时候服务员来问两位是否续杯,店里有双杯活动,适合情侣、闺蜜、同伴等。 云稚滴滴按了两下轮椅,拿出手机扫码结账,哽咽道:“不用了,我们是普通朋友,我们aa。” 说完就走,一秒钟的停留都没有。 付野跟他对面而坐,中间还隔着一个服务员,等付野被拦下付款又追出门,云稚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人群里。 付野眉头紧皱,很快掏出手机查找定位。 园区里面人多,角落也多,定位无法查看到太具体的内容,付野便直接入侵后台打开了云稚的收音和摄像头。 很快,云稚头戴青蛙发箍,嘴里叼着刚烤出来金黄色的面包片,在气球射击游戏前面被付野抓到了。 他来得也太快了点,云稚都有些意外。 “不是伤心难过?这么快就又玩上了?”付野脸色非常难看,他极其不喜欢小骗子脱离自己掌控范围的那种感觉。 尤其是这次还是他主动离开的。 追出来看不到云稚人影的那一刻,付野想毁灭世界的心思都有了。 他一把扣住云稚的肩膀,拽出他嘴里的半片面包扔掉,强行直接将人抱起来托坐在手臂上,一个眼神就让一旁维持治安的工作人员上前帮忙推开了轮椅。 怀里结结实实抱住,付野似是终于松了口气。 还是这样最合适。 这样他哪里都去不了。 付野手臂不断用力,仿佛要将云稚按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想,就该这样的,这人就该走不了路,让自己抱着。 “这种东西你也敢玩?怎么,你现在不害怕了?”付野死死勒紧他,语气反而特别冷,故意开始拿捏他。 云稚一听这熟悉的用词,之前数次类似的句式排山倒海一样回忆了起来。 这狗东西一直都是故意的! 云稚咬牙:“我……” “够了,你不用说话。”付野直接夺过了他手里的玩具枪,恨不得堵上他的嘴,让他这张可恶的嘴以后除了张开给自己亲之外再无任何用处。 云稚发作不成,忍了下来,一秒变脸,选择能屈能伸,委屈地瘪着嘴,小声:“我都交钱了,还没打到想要的呢。” 这种小玩意儿,云稚不说百发百中,钱付出去是肯定要回本的。 再说那枪他才擦干净,擦了两遍,这么走了太可惜了。 云稚揪了揪付野,故意拿腔拿调地趴在他耳朵边上:“付野,你给我打下来好不好,我要特等奖的那个最大的鹅。” 付野目光凌然:“喊我什么?” “付野同学!”云稚点漆似的双眼狡黠眨动,认真道:“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我喊你哥哥,更不能喊你、喊你老公……” 付野看着他这张可恶的脸,恨不得给他掐扁。 分明又在故意说这种不中听的话来跟自己讨要名分了。 “哦对,你之前又让喊哥哥了的。”云稚眼睛眨动得更频繁了,面上一派天真懵懂:“那付同学,这个哥哥我是可以喊还是不可以喊呀?” 付野既说不出可以,也说不出不可以,简直想要生吞了他。 但终究顾忌着这是在外面。 他将人抱起来已经非常引人注目了,付野倒是不介意别人的眼光,但要是在这里狠狠亲这个不老实的小骗子一顿,他一定会跟之前一样兀自沉溺快感,露出许多惹眼的情态来。 他那种样子,付野是断断没可能让别人多看到一眼的。 目光死死盯着他,付野空出的左手捡起被丢在一旁的□□,对着挂起的气球一阵盲扫,啪啪啪精准爆|破。 云稚被他开枪时那一刹那露出的沉稳肃杀之气惊骇到,只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不过一眨眼,付野就还是那个仅仅只是有点冷漠厌世没礼貌的年轻男性了。 摊主也被付野这一手枪法惊住,再看他身量魁梧,单臂抱人更是轻松寻常,顿觉他是专业的,不敢讨巧,动作麻利取下最大的那只鹅来,包好给他。 云稚心脏砰砰直跳,久违的强烈冲击感再度袭上心头。 不可否认,每次付野展现出霸道强悍的一面,云稚都会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 只是这种感觉好久没有出现了。 拿到想要的东西,云稚也很快调整好状态,捧场道:“哇塞!好厉害呀哥哥!” “你好棒,简直是太酷啦!”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厉害的人,我真的好喜欢你哟!” 付野被他说得耳根子发烫,想让他住口,又觉得这两天的小骗子很不好控制,说了多半他也做不出让人觉得舒爽的事情来,便忍了忍,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训斥。 云稚就伏在付野肩膀上,怎么可能看不到他红透的耳朵。 心里有些得意,他觉得付野还真是有够直男的,才这么夸两句就爽上了。 这点道行还敢出来骗人。 云稚低头,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呀,哥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呀~” 甫一说完,付野刚好大步走至车边,直接打开车门一下就将云稚丢了进去。 云稚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把车开这里来了,前一秒还暗爽着呢,下一秒就毫无防备地被甩到座椅上,眼前一片迷糊。 付野弯腰,掐住他的脖子,将人往前一带。 他手法非常专业,掐的部位刚好位于下颌,可以控制云稚抬头,又不会让他喘不上气。 “唔!” 云稚被亲得头晕眼花,像条搁浅的小鱼似的在付野的压制下使劲扑腾。 “我唔!呜呜唔!唔!” 付野把他亲到喘不上气了,才松开一点,冷着脸让他有话快说。 太猛了,云稚脑子都有点缺氧,被亲得满脸通红,大口喘着气,觉得真是服了这些死直男。 真就是勇敢直男无所畏惧吗!亲这么猛,也不怕直不回去! “你、你这样亲我,我的口水你又不嫌弃了吗。” 云稚现在嫌弃得很! 付野根本不理,手指一用力,云稚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白天鹅,仰长脆弱纤细的脖颈朝着天空,无力张开嘴巴。 “我是最近对你太好了是么?这种耍小聪明的话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这次只给你一点小教训……” 付野手指用力,眼神极度危险,盯着云稚,看他竟然在竭力卷起舌头挡在张开的嘴巴前面。 真是可笑,简直像只兔子在拿自己柔软好吃的耳朵挡猛兽一样。 可惜,这次付野半点耐心也无。 冷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自己把嘴张大,舌头拿开……” 今非昔比,云稚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也不是白被亲的。 虽说是还没修炼到跟付野一样的厚脸皮,却也绝对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败落下风。 云稚空出的手,摸索着,一点点移动,同样扒拉到付野下颌,手指在他锋利的颌骨上摸索着找准位置,也扣住他的下巴,不甘示弱地回怼,一字一顿: “这话该我来说,你,把嘴给我张开!” 46 ? 监视 ◎云稚淡淡说道:“回去吧,我累了。”◎ 他这话一出口, 连付野都面露惊诧。 手掌抚摸着这张脸,付野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仔仔细细将云稚此刻的面容镌刻进脑海, 手指卸掉力道后, 白璧凝脂般的脸庞留下泛红的痕。 付野拇指压在上面,轻轻揉了两下, 随后便一刻也不再耽误, 放倒椅背,力道凶猛地吻了下去。 云稚本来马上就要占据先机了,突然被他放倒椅背, 整个人上身都向后仰躺了下去,一时间牙关失守, 反被他尽占便宜。 付野亲得无比凶狠,根本不像是恋人之间旖旎暧昧的接吻, 更像贪婪的野兽在一口口吞噬他方才狩猎到手的美味果实。 云稚只觉得脑子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他睁大着眼睛,与付野深黑不见底的眼眸紧紧相对。 在这点上, 他们两个很像, 都不喜欢闭眼接吻。 每当这种时候,云稚就会看到付野眼中翻滚着许多情绪, 除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内容,剩下的,云稚以为那些强势,是对恋人的占有欲。 现在再仔细去看, 反倒如同笼罩了一层黑雾, 越想看清楚, 反而越发模糊。 嘴唇传来一阵疼痛, 云稚疼得“嘶”了声,用力捶打了一下付野的肩膀。 他现在打起付野来,可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反正狗东西皮糙肉厚,抗打得很。 果不其然,云稚打了两下之后,反倒让他更兴奋了似的,开始在云稚嘴巴周边一圈咬来咬去。 真是受不了了! 这狗直男,他还真是无所畏惧是吧! 云稚最是争强好胜,本来就很不甘心,这会儿被付野亲上了头,就也将羞耻心丢到一边,开始反击。 反正、反正云稚还是觉得自己直男微双,也不算同性恋。 大家都不是同性恋,亲就亲,看谁亲不过谁! 这种事,放不开的人反而输定了,云稚打了鸡血似的,像一头小狼扑挂在付野身上,对着他也是一顿又咬又啃。 头一回,付野被他主动的热情冲击到心神具颤。 原以为单方面索取就已经够舒服了,没想到得到回应的亲吻是如此美味,付野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云稚瞧他都被自己亲傻了,得意地翘高眉梢,以眼神挑衅:怕了吧?! 这种时候,付野哪里看得懂这些,只觉得他无时无刻无处不是贴在自己喜好上勾引自己。 一股熟悉的邪火顺着小腹在体内乱窜。 那股子强烈的、想要这个人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付野慢慢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用力压进自己胸膛,心想,从前有些判断,或许并不确切。 软绵绵没一点胆子的小白兔有什么意思,还是要小骗子这样的,外表看似无害,一掐就破,实际剥开了那层皮,骨子里心眼多得很,会撒娇会勾引,会耍小心思,还会泼辣带劲地往自己腰上缠。 就是要这样的,最适合自己了。 付野按着云稚,开始用力且坚定地回吻。 两个人像是打架似的,针锋相对,谁都不肯让步,云稚很快咬破了付野嘴唇,血液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直到付野环在云稚腰间揉捏的手穿进了衣服里,顺着一路往下。 云稚这才仓惶惊醒般回过神来,猛然睁大双眼,也顾不上嘴了,连忙拽住付野的手臂,将他那只作乱的手掌拔出来,不准乱摸。 付野将他压倒在副驾驶上,这个动作自然不再需要掰住他的下巴,一只手被拦,付野另一只手便顺理成章从腰缝钻进去,一路向上攻城略地。 云稚胸膛弹了弹,整个脊柱躬身弯成一个弧形的桥,随后一秒又落了下来—— “咳!唔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付野不得不松开了他的嘴,被拉住的那只手顺着给他拍了拍后背。 云稚差点把自己呛死,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慌之中咽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当场石化,简直恨不得跟付野同归于尽。 付野右手温柔又颇具耐心地给他拍打着后背顺气,左手却仍旧该干什么干什么,拇指与食指捏着那点又拉又拽。 车厢里,狭小的空间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都是急促的、还未缓和下来的。 云稚一抬头,对上付野残留有津水的嘴角,胸前一痛,丢失的羞耻心翻倍回归,一瞬间脸色爆红。 付野看了他一会儿,又贴过来,细细密密的吻往云稚下颌与脖颈上落。 云稚人都被亲木了,真是服了他了,他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很少会在什么事情上认输的云稚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狗东西,装gay是真的很有一套的。 佩服。 甘拜下风了。 云稚把他那颗脑袋从自己脖子上搬开,两只手捧着付野的脸,不得不开口阻拦:“不要了。” 他要是再不拦,这死狗能干脆一直亲到晚上。 还、还有那玩意儿…… 都硌到自己了。 真是受不了他,云稚双手折叠挡在自己身前,把他捏痛自己的那只手也拽出来,嫌弃地皱眉:“你都没有洗手。” 而且一边疼一边不疼,真的要难受死了,云稚有强迫症,根本受不了这个,扭了扭上身,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付野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说话也仿佛自带了过滤器,只听自己想听的。 “嗯……” 付野捉着他的手,开始从手心亲到手背,连同指缝都未曾放过。 “你做什么!” 天呐太可怕了,云稚叹为观止。 他竟然连这种小细节都能顾上,自己被骗到也不算冤了,真男同来了怕不是也比不上他同! 付野的吻开始往手腕蔓延,漫不经心似的,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吓人的话:“回去给你洗,今晚就要你好不好,我都给你……” 服了服了,云稚真的服了,骚话他是张口就来啊。 就算再怎么知道是假的,这话、这场景、这氛围,云稚还真不敢再继续乱接了。 “周……咳,周末我要去医院做最后一次检查,医生不让我乱来,我觉得……嗯,要不然你问一下医生?” 云稚嘴巴疼得很,说话时感觉口腔都不属于自己了,想着这样说好像显得自己很弱鸡,就又拉了一下付野的衣服,低垂着浓密卷曲的睫毛,小声表示:“我是喜欢的,想要跟你亲密,只是……” 付野拂开他的手,挑着云稚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那就把检查延后。” 云稚半张脸都是麻的,开始躲闪:“不行的,我的手术快要安排上了,我要治腿。” 最近这段时间,云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治腿,没什么比他重新站起来更重要。 “等那边团队一过来,我就动手术,要不了多久,就能跑能跳,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了。” 付野听着那句“想去哪里去哪里”,脑中自然而然顺着这句话延伸出了很多可以预料到的场景。 那些想象中的画面,只能给付野传递来更浓重的失控感。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要这人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怀里,安分一点,只要哪里都别去,平时随便怎么闹都可以。 要整日做那种事,付野也都允了。 再想想到时候极尽亲密,一整天都可以…… 自天灵盖钻出一股美妙的感觉,这种感觉驱使着他,于是付野说:“别治了。” 他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如同当头一棒,令云稚瞬间如同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 “你……” 云稚怔怔看着他,在此刻终于彻底看清付野了一般,呢喃着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平时,云稚惯于伪装,矫揉造作的姿态伪装情绪,说过不少伤心啦难过啦的话语。 唯独这次,他是认真的。 知道付野对自己没有喜欢是一回事,清楚见识到又是另一回事。 云稚真的不懂。 不懂为什么付野会这样。 就算只是朋友,也没有不盼望对方好的,最近云稚医院学校两头跑,老师和隔壁专业的同学都给予了最热切的关怀,连一些仅仅点头之交的伙伴,都不吝祝福。 更何况是付野。 不说这学期以来的同宿舍的交情,自己小时候还救过他呢。 一个人,怎么会一边抱着他亲吻,仿佛他是多么重要的人,又在下一刻随便说出根本不在乎他的话呢? 云稚连跟他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了,整个人都像是撒了气的气球,瘪瘪的,没精打采躺在椅子上。 他抬手将付野往外推了一下,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不想跟他挨着。 付野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方才还一股子劲地跟自己亲嘴呢,这就又不高兴上了。 他这副样子落在付野眼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付野拉开一点距离,但没起身,“怎么了?” 云稚看着他,眼神是无比的疏远,想说什么,又顿住。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都问过了,他又不喜欢自己…… 最后,云稚只别开脸,淡淡说道:“回去吧,我累了。” 付野直皱眉。 这人要是生气,付野倒是能应对自如。 可他什么都不说,又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反倒让付野有了一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不知所措。 这还是付野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绪。 像是做什么都好像不太对,又无处发火,一股子郁结气闷在胸腔里,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或者做些什么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付野素来要什么有什么,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从来没有任何事物值得让他“不知所措”,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到了此时此刻,付野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早在最初接触到云稚时,身体本能给予的那股子对于失控感的预兆,现如今已经成真了。 在小骗子身上,付野体会到了从前所有未曾体验过的情感。 被他的情绪左右,随着他高兴而高兴,沉溺其中,不得解法。 如今,竟然也会因为他突然变脸而“不知所措”了。 哈。 付野仔细回味了一下这种情感,稍作片刻后,理智回笼,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真是可笑。 付野扯了扯嘴角,收敛神情,扬起他高傲的头颅,心里已然开始有了另一番计划。 他此刻冷静下来,再看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小礼物冷脸变成这副怂样,不屑冷嗤。 简直荒谬。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自然已经离不得这人。 将危险扼杀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如今他能够操作的空间,便是将这份危险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将一切变化范围压制到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再看满脸戒备的云稚,付野也没了哄人的心思。 他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话,只认为这小骗子又在拿乔,故意折腾自己罢了。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付野松开云稚,打开车门,起身准备绕去驾驶座。 “咚”一声,一块黑色的手机掉到了云稚腿边。 屏幕向上,里面显示着的,却是云稚的手机桌面内容! 下方还有语音自动转文字的文档记载,一眼看去,开头的内容竟然是云稚在园区内,与烤面包店主的对话。 云稚耳边“嗡”的一声—— 47 ? 房子 ◎只有最后三天了◎ “这是……什么啊?” 付野拧眉, 想要弯腰来拿,然而云稚比他动作要更快一点,先一步捡起了掉在手边的手机。 熟悉的对话转文字与手机页面…… “所以, 你不止是定位, 连同我的手机摄像头和语音,你也全都可以随意远程监视?” 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 云稚从未设想过付野居然还精通计算机。 只是看着屏幕上的东西, 再看看付野,反而……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事情已经足够令云稚感到意外,现在看到这些, 他反而产生一种,这确实应该是付野能做出的事情的感觉。 “是不是?”云稚重复, 再问第二遍。 付野是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没注意才掉了手机。 他没打算让云稚知道这些的, 但也无可辩解:“不是监视,我只是在找你。” 云稚嘴角抽了抽,不跟他争辩这个, 只问:“这是第几次?” “……” 付野挪开眼, 不说话了。 之前有一次在医院,付野就有定位过他的手机, 这种事情说实话云稚其实不怎么在意。 但入侵手机后台不一样。 且不说打开听筒这个功能很可能听到一些云稚并不想让他听见的话。 更重要的是! 云稚现如今,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纯洁无知的未成年小孩了! 后台保存的那好几十个g还没删啊啊啊啊!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在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云稚真的生气了。 付野此时站在大开的车门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云稚,似乎非常不理解:“你不是喜欢我吗?连床都想跟我上。” 不是质问, 他好像是真的不明白一样。 但这种不明白, 此时此刻的云稚听见了只觉得他在挑衅。 仿佛在说, 你都不要脸到求我上你了, 还要什么隐私? 云稚感到头皮都在发麻。 付野他这完全是仗着提前得到了自己太多次的喜欢,所以肆无忌惮。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再配上他现在这种高高在上的嘴脸,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云稚最是骄傲,好面子,他这样说,比一巴掌打脸上还要让人难受。 “付野。” 云稚看着他,扶着椅座缓慢挺直腰背,仰起头,对上付野的双眼。 自他开口喊出付野名字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变化。 云稚坐在副驾驶上,比付野矮出的一大截不再成为气势上的阻拦,反倒让他看起来要比站着的付野要更加胜券在握。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 云稚扯了扯嘴角,眉睫之间覆上了一层冷霜般看着付野,说道:“喜欢这种事,都是瞬息万变的,上一秒我还喜欢你,这一秒说不准就不喜欢了,再下一秒,可能还会去喜欢别人。” 那一瞬间,付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搭在车窗上的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看着云稚,低沉的声音似是警告:“这种话,我不喜欢听,没有下次。” 类似的句子云稚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真是巧,那我也告诉你,随便入侵我手机这种事,我也非常不喜欢,没有下次。” 付野实打实动了怒,眼底分布着可怖的红血丝,盯着云稚的双瞳半分都不曾移动。 愤怒袭上心头,付野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容分外瘆人:“有下次呢,你又能怎么样?” “我当然不能怎么样,”云稚似乎是觉得好笑,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嘲弄,“只会觉得恶心罢了。” “恶心”两个字如同一记重棍当头砸下,付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法承受这两个字从云稚嘴里对他说出来的这份重量。 可他是付野啊。 他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人一句话而感到畏惧? 云稚不管他什么心情,也不认为自己能有什么左右他心情的资格。 从小,云稚就喜欢训狗,越有挑战性的他越喜欢。 可那狗要是桀骜不驯、不识好歹到了极点,云稚也是没兴趣的。 “一刀两断,是你从前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我原样返还给你,我这人一向说得出就做得到,认定一件事情,就绝不会再悔改。” 除了那几个g的片子不想被人发现,云稚其实对于手机被入侵这件事并没有这么大的怒火。 归根到底,他也还是在迁怒,借着这个由头发作一下罢了。 两相对峙,云稚轻微扬起脖子,并不落于下风。 反而是付野眼神有些涣散,又似乎酝酿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他一字一顿,重复着云稚的话,咬牙切齿的力道仿佛要撕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认定就不会悔改?好……好,好一个认定就不会悔改。” 付野的神情非常可怕,云稚与他对视着,甚至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像只野兽似的扑过来将自己生吞活剥着吃进腹中。 “你……” 再怎么在气头上,云稚也察觉到了付野的不对劲。 “你放心。” 付野一瞬间松开了压在车窗旁的手,外露的愤怒好似都在这一刻全部收归回拢,他看着云稚的眼睛布满了复杂骇人的情绪,轻扯的嘴角像猛兽露出森然利牙:“你从前说过的话,就算想悔改,我也会帮你坚守下去的。” 说完,付野直接合上了车门…… 自从这次争吵之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诡异的氛围里。 云稚没有再像之前几次那样刻意躲避付野,晚上如果没课,也不去医院,付野也还是会带他去校外住。 也不会完全不说话,只是说得少了。 云稚没有再跟付野时不时分享些小照片或网络段子,更不会再冷不丁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以幼稚的手段故意吓唬一下付野或者逗他开心。 付野还是会亲他,云稚也不闪避,随便他亲,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故意赌气争个胜负出来。 只是每次脸色都很冷。 几次之后,或许付野也觉得没意思,亲他的频率降低了很多。 唯一不变的,就是付野还是很喜欢抱他。 逮到任何一点空隙他都要过来把云稚抱起来,尤其是在校外那处小复式里,付野几乎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他身边,一秒钟都不跟他分开。 代替深吻的,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 这段时间,付野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将云稚抱在怀里,然后开始密密麻麻地亲他,任何一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未曾放过。 要不是云稚全程冷着张脸,他半点不怀疑,精|虫上脑的付野会继续往里亲下去。 这天,林助理来给云稚送一些游戏的周边,让他下次直播的时候摆在房间里出镜。 最近云稚太忙了,因为要准备手术,他打算提前赶一下学校这边进度,晚上的直播时间就被压缩了很多。 为了稳定流量,云稚最近一直有开摄像头,反而依仗颜值一跃成为了游戏区的知名网络达人。 付野不喜欢别人进来这边的房子,林助理送完东西就准备出去,云稚犹豫片刻,突然叫住了他。 “我想请你帮我查点东西。” 云稚诚恳道:“只是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付野,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按照剧情设定,此时的付野应当家庭支离破碎,大受打击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准备改名了才对。 但是云稚最近根本没有看到付野有什么伤心难过,甚至都没怎么单独离开过。 明里暗里问过几次,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云稚自己查,也没有查到什么东西,甚至暗中找学姐问了一下学校可以查看的档案那边,居然也没有找到付野的记录。 这点上,云稚总觉得有点可疑。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分手,云稚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太对劲。 可他仔细盘算,好像也没有找出什么错漏来。 “呃……”林助理倒是被他的大实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暂卡顿后面带微笑说道:“这取决于您想查什么?” “我想简单了解一下付野的家庭情况。”云稚面上看不出一点破绽,好像真的就是好奇,“就是家庭成员都有谁,都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喜好或者忌讳之类的,不是什么大事。” 剧情里,离婚破产这些事儿大家是都知道,不应该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 林助理一听,也没多想,他知道云稚去过老宅那边,也见了夫人,基础信息自然不至于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不能告人的嘛——他也不知道啊。 “只是简单了解一下的话,您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就直接告诉您就好了。” 云稚刚想说好啊,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付野回来了。 “别告诉付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回头有空了发我就行。” 云稚飞快低声结束对话,转回身去,付野正好打开门。 因为付野不让云稚请佣人,平时洗水果之类的活都是他干。 林助理走后,云稚窝在椅子上跟傅从心发消息,吃了两个青提,嫌弄湿手指打字不方便,又看看荔枝,嫌弃剥起来麻烦,最后干脆不吃了。 傅从心告诉他,他爸妈今天正式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这几天傅从心一直在跟云稚吐槽,说他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喊他回去,导致他最近都基本住家里。 现在可算离了,后面再有什么事儿可就没理由再喊他了。 一颗水灵灵的荔枝肉递到嘴边。 云稚顺着那只手一路往上看过去,瞧见付野冷若冰霜的脸,问道:“你洗手了吗?” “……” 付野直接把荔枝肉给他塞进了嘴里,粗糙的手指还不老实地在嘴角边碾了一下。 云稚反应过来,他洗水果肯定是一起洗手了的。 可能是对待付野的心态不同了,其实之前有那么一阵子,云稚的洁癖发作程度在跟付野相处时缓和了很多,现在却又好像复发了一样。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云稚最后一次体检已经结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剧情阻拦,手术总被各种原因耽误着。 这让云稚心情很不好。 直到这天,云稚难得下午没课,付野突然带他一起去看房子。 离市中心不算很近,但胜在环境非常优美,公共绿化沿河而建,风景秀丽,大型公园建筑也修筑得很有艺术感。 别墅与别墅之间有些距离,自带小花园,空间感十足。 云稚这两天忙疯了,难得喘口气,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带我看房子?之前那个住着不是挺好的吗,离学校也近。” 两人站在小花园前面,僻静的护栏爬着几株粉色的野蔷薇。 付野垂眸看他,眼底情绪复杂莫测。 从云稚的角度看去,金黄璀璨的光束打落在他眼睑,衬得他修长的睫毛如同覆盖天幕的羽翼。 “怎么可能是突然……” 付野呢喃一句,看着云稚的眼睛,表情里尽是他读不懂的浓重。 云稚有点没听懂,歪了下头,又大又圆的眼睛澄澈见底,反射着付野孤零零的影子。 付野却收敛情绪,在云稚后背推着,一下又似乎变得非常期待。 “我让人按了很多种床,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云稚莫名其妙,顺嘴问道:“我喜欢的话,你要送我吗?” 不知道付野怎么回事,一阵子挥金如土,一阵子一毛不拔,这会儿又开始大方上了。 付野看着云稚好奇地扭着脑袋左看看右瞅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付野盯着云稚后背,眼底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他点点头,说道:“可以。” 云稚打量了一圈,刚好来到落地窗前,听到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句“可以”宛如一根小针刺了下太阳穴,云稚迟钝半天的脑子终于意识到—— 这不就是,剧情里,男主在分手时要送自己的那栋房子吗。 距离21天的分手日期,只有最后三天了…… 48 ? 馈赠 ◎命运给予他的馈赠已然达到最终时限。◎ 云稚还记得原文里对分手大房子地描述是多么的精致, 里面的家具装修是如何地华美。 只不过…… 怎么记得原文里是个大平层来着? 此时很多房间内的家具还没有摆齐,云稚没有再去看。 大平层变大别墅,区别也不是很大。 付野看他愣住, 上前碰了碰云稚头顶卷翘的一缕发丝。 “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里的每一处布置, 都是付野亲自挑选的。 主卧安排了一张专门定制的超大号圆床,可以在上面随意折腾, 空间十分充足。 隔壁休息室有一张小床, 适合两个人挤在一起睡。 另外泳池那边还安排了一张水床,以及楼上的吊床。 最重要的是,全屋都设置了智能家居, 电梯、门锁、窗锁都是指纹或远程操纵,以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付野轻轻推着他的轮椅, 温声询问:“要不要上去看看?” 云稚张了张口,又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房子, 大房子,还升级了,没有人会不喜欢。 云稚应该是开心的, 毕竟他真的很喜欢钱。 哎。 云稚默默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真是被万恶的资本主义腐蚀到了。 自从跟着付野过上了有钱人的日子,他对金钱的执着居然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多么可怕啊! 云稚扭着身子瞪了付野一眼:“当然要看!” 这狗东西,还没到日子呢,就迫不及待要分手了!分手也该我先来,轮得到你吗! 两人在别墅里逛了一圈, 云稚对很多地方提出了修改意见, 付野一一接纳。 撤掉床以及拆掉镜子之类的, 他就都当没听见。 从别墅出来, 云稚约了傅从心一起吃晚饭,打发付野把他放下就可以走了。 云稚着急去赴约,并未注意到他走后,车窗降下,一双阴鸷偏执的眼睛自后方紧紧锁定了他。 跟傅从心吃完饭,云稚又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 他之前一直在自学画画,最近忙,给耽误了。 刚好今天有空,云稚一个人在图书馆窗户边上拿着笔唰唰唰一口气画到了晚上。 直到付野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背后,云稚才注意到此时已经有些晚了。 跟着他从图书馆出来,北侧门通向幽静的小路,林荫森森泛着寒气,最近又降温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云稚警惕地问。 付野步子迈得不算快,跟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前进,小十字路并不算很宽敞,云稚这台轮椅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笨重,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位置,付野要跟他并排着,几乎被挤到了旁边的路牙上。 “找管理员问的。”付野像是不太想回答他这么直白的质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云稚半信半疑,也没再说什么。 十月的帝都夜间温度已经开始转凉,风一吹,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动。 四散的路灯时不时照亮付野的身影,又将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一同拉长,在崎岖昏暗的斜光下并和到一起。 云稚忽然想起来,很早之前,有一次他跟付野一起去超市,从靠近宿舍的那个小超市出来,有一条南北方向的林荫大道。 那时候的付野迈着冷酷疏离的步子走在前面,云稚对他百般试探,觉得好似永远都不会有人让他停留。 进宿舍楼电梯后,云稚伸出胳膊,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透亮,细细长长的指尖顺着往上,按下了最顶层。 他们这边宿舍楼的建造,最顶层之上还能通过楼梯间再往上走一层,有个类似空阁楼封顶一样的半高小屋。 云稚打着手电走到墙边,顺着照亮墙上的攀爬踩梯,理所应当地使唤付野:“你想个办法把我弄上去。” 付野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云稚摇了摇手里的铜丝,指着天花板锁住的通道口,“我能打开。” “……” 撬锁这种事……付野在那上百段监控里看到过不少次。 许是很多天没见他有个好脸色了,付野最终还是选择妥协,背过身去,在云稚面前缓缓蹲下。 “上来。” 云稚先拿好自己的小垫子,又确认随身携带的湿巾还够用,最后才将折叠拐杖也一并捎上。 “起驾!” 付野脸色一黑:“……” 云稚兴致勃勃,一条细胳膊勒着付野的脖子,大腿用力环住付野的腰,自小腿到脚踝无力地垂落下来。 付野背着他站直身体,一只手扶稳云稚大腿,单臂跃起,拉住铁杆一蹬墙壁便稳稳抓到了最顶层。 云稚用卫生纸包着铁丝,正打算上手,付野直接掰住生锈的锁一拧,整个铁条发出“啪”的一声。 断了。 “……” 从通道口钻上来,顶楼四面凉风一吹,视野无比宽敞。 云稚没有靠近楼层边缘,只在中间一处可以坐下的小台子上铺好垫子,让付野把自己放下来。 他们这栋宿舍楼并不靠近学校边缘,在这里放眼望去并不能看到太多校园之外的景色。 但云稚还是感觉一阵呼吸顺畅。 就好像登高望远真的可以疏散心肠,连同多日来萦绕在心头那股淡淡的愁绪也一并被这晚风给吹散了。 “对了。” 云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付野,“送给你的。” 就着手机微弱的灯光,付野看到纸张上画了不同形态的他。 云稚水平不算很高,但有专门练过起形,寥寥数笔便勾画出付野的形象。 有侧身而站的背影,有居高临下的垂眸,有怒目而视,也有懒散轻笑…… 付野像是从未见到过自己具备如此多的不同面孔,手指在纸页留下的十字折痕处不断抚摸。 “这是我晚上在图书馆那会儿画的,怎么样,是不是有进步?” 云稚学习很有他自己的一套流程,绝不会闭门造车,画画他虽然没有上过专业的课程辅导,但是每一张都会找出自己的缺点和不足,进行改正,进而一张有一张的成长。 他仰起头,晚风吹拂过他的发丝,晃动的阴影掠过眼睫,衬托得那双明媚的眼眸灿若星辰。 付野看着他,仿佛一瞬间忘却了呼吸。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半晌后,付野呢喃开口。 不怪他这样问。 自从那天在古城吵了架,这么多天过来,云稚从未给过付野一个正经的笑模样。 虽说付野笃定他肯定会自己挺不住找个台阶下,但到底这次与从前也是不同的。 以往付野总归是要意思意思,也同样给他点甜头,这次不同,这次付野还没有什么表示,唯一也就是说要送个房子罢了。 云稚拜拜手,满不在乎道:“想画就画了。” 傍晚在图书馆的时候,云稚坐的那个窗户面朝夕阳,金乌垂暮,彩霞漫天,煞是好看。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想起了付野。 原文的剧情与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点点滴滴,纵横交错,如同无数条错综复杂的乱线纠缠在脑海中打转。 云稚不是喜欢自我困扰的性格,这几天他心情一直不太好,就是觉得落差太大。 以前一直觉得付野是同样喜欢他的,现在看清一切,知道不仅不喜欢,可能连一点点朋友情谊都没有多少。 他分不清付野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所以感到困扰。 可是云稚一边画一边想,这很重要吗? 抛开愤怒的情绪,不管付野如何,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各有各的路要走,是是非非哪里来的那么重要? 毕竟从一开始,自己也是抱着并不纯粹的心思接近他的。 如今走向既定的结局,本来也是意料中事。 或许是已经与最亲的亲人做过了告别,云稚对于同行伙伴的分道扬镳,也没有太难以接受。 想开了,也就不生气了。 再跟付野相处起来,反而异常和谐。 反正,他们之间,也只剩下最后三天了。 云稚张开双臂,眯着眼感受阵阵凉风吹动他的衣衫,好似整个人也要融入进这风里。 付野看着他,付野总是喜欢这样沉默地看着他,只要两人共处在同一空间里,付野的目光便甚少从他身上彻底移开。 “要去边上吗?我抱你过去。”付野看他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当然不。” 疯了吗,哪个傻子会站楼边上感受凉风。 寂静的空气酝酿着淡淡的温情,这天地间仿佛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付野有些喜欢这样的时刻。 但温馨之中,付野又敏锐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 这种念头转瞬即逝,付野也没有深究。 因为没关系。 这些不一样,付野有足够长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答案。 毕竟……房子已经安排好了。 很快,等完成登记,飞回来,就可以住进去了…… 付野看着他,黑暗里,眼神近乎贪婪。 “什么时候手术?”话音一转,付野开口询问。 一说这个,云稚脸上的惬意都凝滞了。 “……不知道。” 云稚不太高兴地缩着肩膀,两根腿垂着,被他轻轻晃来晃去。 “哎,反正不太顺利,可能还要等几天吧。” 几天,对云稚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他现在面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原文里他的结局。 现在除了剧情提前,重要节点的内容大部分都已经发生,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一切事物发展的轨迹。 如果不能扭改局面,说明剧情真的会沿着既定方向发展。 也就是说,最终也会迎来他的死亡结局。 对于改变剧情,云稚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最好的就是不跟付野分手,这点上可以最大程度干扰主线。 可越靠近分手节点,云稚反而越能清楚感觉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付野伸手来,想要摸一摸云稚的脸。 云稚才不要,他刚爬上来的时候握住了铁杆,那玩意儿多脏啊! 付野看他满脸都是戒备,像只怕脏的小猫似的,手掌在虚空停顿片刻,很快落了回去。 “那为什么不求我?”他问。 “…………” 云稚无语。 求你? 你还有钱吗你个破产富二代,又装上了吗你? 到了这种时候,云稚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去配合他挽尊了。 “求你有用?你能让我明天就动手术?” 面对他的反问,付野神色淡淡,对此不置一词。 云稚只当他这是被自己给问住了。 他不说话,云稚也不会再没话找话,两个人就这么在楼顶上默默吹风。 云稚手机响了两下,他正好觉得有点无聊,就打开微信回了几条消息。 回着回着,云稚又跟傅从心聊了起来。 傅从心分享了个链接,里面是他在社交帐号上发的一个帖子,晒了几张从前两人一起合照过的图。 从小时候按年份往后,最先,照片里基本都是云稚上蹿下跳,傅从心乖乖站好看镜头,后面逐渐有了互动,傅从心也变得活跃起来,就是两个人上蹿下跳。 这个帖子热度很高,评论还在增长,大部分都在磕青梅竹马的感情。 天台上光线并不好,云稚手机屏幕反光照亮很大一片,付野自然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云稚翻着翻着帖子,付野又突然没头没尾地开口:“我们的打卡表,还差很多。” “可惜了……”付野轻轻说。 “这有什么,你要是喜欢,以后有机会挨个都去了,反正时间还长。” 自己一个人去,或者和别人去。 云稚乍一想到这张没完成的表格居然还要跟接力赛似的传承下去,还有点不是很舒服。 “倒也可以。”付野点点头,似乎觉得这个建议可以采纳。 “……” 云稚白眼快要翻上天了。 自顾自记下这点,付野时刻关注着他,没有错过他这份表情。 等到他把一个完整的白眼翻完,借此疏散了情绪,付野储存好记忆,才语气淡然地开口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云稚没吭声。 活久见,付野也会关心人? 可是又一想,这哪是什么关心,付野肯定是知道自己无语的点,故意搁这儿得意呢。 太幼稚了,云稚不屑于跟他玩这种把戏。 “你不是就喜欢我不高兴吗?” ……哎呀真是,又没忍住。 云稚干脆继续:“你不是还强调过很多遍,不准我在你面前笑吗。” 一开始还不知道,以为他嫌自己笑起来跟他的酷哥形象凑一块儿不搭,现在简直不敢细想,或许付野当时单纯就是看了觉得厌恶呢? 付野凌厉的眉头拧起,看起来像是很不喜欢云稚说出这样误解他的话,“我没有。” “没有?” 哈,云稚笑了,“不准我笑这话不是你说的?” 这点,付野无可抵赖,又有些恼怒被云稚这样当面责备,略微侧过脸去,仍旧蹙着眉心,说道:“我没有‘就喜欢你不高兴’。” 这句话说出口,付野犹豫片刻,内心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挪步侧过身,几秒后又挪回来,清清楚楚对云稚说道:“你可以高兴。” “……” 云稚无言以对。 他的高兴,当然是他想高兴的时候就随便怎么高兴了,难不成付野以为说两句就能影响他高不高兴了吗? 算了,云稚没与他说这些,随便摆摆手道:“嗯,我挺高兴的。” “不。” 付野皱眉看着他,夜幕之下的双眼仿若与天穹融为一体,“你没有高兴。” 语气斩钉截铁,半点不带犹豫。 云稚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 随后无所谓地松下来,耸耸肩:“或许吧。” 毕竟对着付野这个人,云稚再怎么心大,也挺难彻底感到开心的。 云稚不否认自己就是挺介意的,介意付野不喜欢他这件事。 不过不要紧,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内心,也无比相信此刻的一切在未来都可以如同这阵阵晚风般消逝在夜色里。 时间总能治愈一切,过去了,就好了。 “我不喜欢你这样。” 付野上前一步,深邃的眉眼遮挡住了眼帘下翻涌的情绪。 他说着话,还想伸手去碰云稚。 那云稚怎么肯,连忙往后躲,“别碰我,你手不干净。” 付野没碰他的脸,只擦着耳廓碰了碰云稚侧面卷翘的发丝。 “不喜欢”这种话,云稚自己都快记不清听过多少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好在也快结束了。 “那辛苦你再忍忍吧。”云稚暗自琢磨着。 要说分手,其实随时随地都能分。 之前没立刻就分是惦记着房子,现在房子也出现了,付野也说要送了,要是云稚提前分手,或许还能试试这几天的差距算不算小改剧情。 可云稚没提。 他最后还想等一等付野的家庭变故。 在文章里,这是男主成长的第一步,也是改变他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这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线提前了两年,云稚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难不成提前两年男主他爹还没来得及出轨? 这事儿总还是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云稚始终想不通。 此外还有拜托林助理要的付野家庭信息他也没发。 要是可以,云稚还想知道一下那个反派大哥长什么样子呢,这样以后万一要是不幸撞见也能有个逃生的准备。 两人一起沉默的这片刻功夫,付野眼见他又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总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张袋子密不透风地笼罩住,喘不顺畅。 更深夜阑,下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逐渐按下音量减键,星子稀薄点光披落在云稚肩头,柔软的月辉在他脸颊镀了一层银光,微风拂动,轻薄的衣衫在风里,似要带着人一同翩翩远去。 无疑是好看的。 即使是那个满怀戒备的开始,付野也没有质疑过云稚的相貌。 好看。 可付野不喜欢,不喜欢他身上那层淡淡的雾气,好似将自己隔离在外一般。 相比较而言,付野更喜欢云稚对他笑。 是的,付野承认了,喜欢他笑。 ……但他已经很久没笑了。 付野想到后续的计划,知道自己一旦付诸行动,可能在挺长一段时间里,这人也是要拿乔一番,会不太乐意对自己笑的。 “我……” 付野嗓音沙哑,只挤出一个字,话音便融散在了黑暗里。 没由来的,付野想到了那天听见的对话。 是因为之前,小骗子总说自己不够喜欢他不够爱他。 付野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一点的喜欢的,至于爱,这种感情,他不太懂。 所以让人去问云稚,问他什么是爱。 云稚的答案是“希望他好”。 于是付野确认,自己大概是没有什么爱的。 因为他并没有多么希望小骗子有什么好,他只想要这个人能安安分分呆在自己身边,稍微听话一点,不要离开,最好也不要多在意旁的什么事情。 为了达成这个心愿,他筹备了一些小计划。 可在这几天里,付野看到了云稚的很多不开心。 他像一朵蔫头巴脑的向日葵,耷拉下了那颗永远向着阳光灿烂绽放的脑袋。 付野不喜欢,很不喜欢。 尤其是今晚。 那种恍若心头压着重石,钝钝的棱角擦过心房柔软血肉的感觉,带来一股股酸涩的哀伤感。 一并缠身的,还有不知名的一种失控感。 ……好似冥冥之中,命运给予他的馈赠已然达到最终时限。 付野生来就未曾有过什么好运气,穿行于无数个世界里,也从未拥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仅有的一样,他便分外珍惜。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面对云稚闭嘴不言的不高兴,他再一次体验到了无措。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有措,他明白自己有那么一点……一点点的,希望他开心。 这不是吵架后的妥协,付野甚至想,如果他能高兴一点,就是在这里做,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帮你治腿。”付野说。 49 ? 真相 ◎付野竟然不是男主?!◎ 云稚瞬间睁大了双眼:“什么?” 乍一听见这话, 云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付野当然不可能再重复一遍,见他眼底迸射出亮光,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感觉退散了一些。 只说:“天亮之前, 你要的团队会准时就位, 明天睡醒就带你去医院。” 云稚认认真真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血液都在激动上涌。 啊啊啊! “太好了……” 付野虽然偶尔好面子装了一点, 但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他这么说得出,就一定是有办法能办到。 况且剧情里男主也是有给自己治腿的。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云稚并不怀疑付野这话的真实性。 “高兴了?”付野挑眉看着他, 心里总算宽敞了些,不再那么堵堵的了。 早知道早点这么做就是了。 这种事对付野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不算什么。 只是要小改一下计划。 如果马上准备手术的话,可能后续要看恢复情况, 以及二次手术的时间。 好在等结了婚,照顾他一些也是自己的责任,不算麻烦。 付野很快便在脑内将计划进行了一些小调整, 想着要快点安排人送一些医疗设备进那栋别墅, 不要等到人都住进去了,再手忙脚乱。 可惜, 要是二次手术的话,可能需要从家里短暂出来。 也没事,付野没打算关他一辈子,只是婚后总要在一起度蜜年的。 云稚高兴了一下, 又想到什么。 “可你……” 他是想问付野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 起了个头又没说下去。 得了便宜就该自己偷着乐, 打破沙锅问到底对自己又没什么实际利益, 还不如就当是付野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该给自己一点分手补偿呢。 “什么?”付野问。 “没、没什么。” 云稚咽下多余的话,不说了。 总之是好事,云稚马上就要回宿舍,也好让付野赶紧去联系人,他自己也赶快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主治医生。 从阳台下来已经挺晚了,傅从心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没上床,见云稚回来,催促他快点去洗漱,顺便用非常不友好的眼光盯着紧跟在云稚后面的付野。 傅从心家里的事情终于解决了,他时隔多日重新回到宿舍住,无可避免地跟付野撞上了。 云稚洗漱完,发梢沾着湿意,顶着毛巾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两人。 傅从心坐在椅子上,付野斜靠着站在床边,一同看着云稚。 “宝宝~我抱你上去!”傅从心率先有了动作。 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付野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 云稚一个头两个大:“我不上去,我今晚在下面睡。” “今晚降温,你还是上去吧,我看天气预报说后半夜可能下雨呢。” “那我就盖厚一点的被子。” 这会儿云稚选谁另一个都会跟他没完,索性不选了。 言辞态度坚定,云稚把他们俩都撵走,自己收拾好东西躺下。 到后半夜,窗外噼里啪啦下起了下雨,很快越下越密,逐渐演变成淅淅沥沥的声响。 云稚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呼吸略显紊乱,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掩盖在被子下的身体滚烫,泛着不正常的红。 很快,付野睁开眼,黑暗里无声坐了起来,下床来到云稚旁边掀开被角看了眼。 随即没有犹豫,付野弯腰用被子将他卷严实,打横抱起来快步出了宿舍。 “……嗯?” 云稚迷迷糊糊,难受得气都喘不上来,觉得头疼得要炸开了。 付野拍拍他的后背,按下电梯,轻声道:“你发烧了,没事,睡吧。” 云稚真的太难受了,脑子也像是塞了浆糊,听见了付野说的话,又好像没听见,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很快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满目洁白,身体像压了一百斤铁被似的沉重,头也是,云稚动了动,感觉自己从太阳穴连接天灵感稍偏后方的位置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嗯……” “别乱动。” 付野按住了云稚的手,一只压着手腕,一只压着前端四根手指。 云稚缓慢挪动视线,从匀速滴水的药瓶顺着输液管一路到手背…… 记忆稍慢半拍,他这才记起来,昨晚发烧,是付野带他来的医院。 啊,早知道就不去吹风了。 “医生怎么说?对了,还有我的手术……” “打完针再看看,生病不可以动手术,你要的团队都到了,在外面。” 可能看他生病,付野垂眸盯着他输液的手背,嗓音很轻,是难得的片刻温和。 云稚的头真的很不舒服,等着医生做了下检查,中途又开始犯困。 等他再次睡醒,才觉得身上稍微好受了一点,再没有那种浑身沉重的感觉了。 看了眼钟表,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 点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了,云稚手背上只留着一个小小的针孔痕迹,是有被好好对待过的。 洗漱完吃了几口午饭,云稚蔫蔫的,躺在床上养精蓄锐,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中途付野的两名助理一起来过,趁着唐助理跟付野说工作上的事情,云稚小幅度招招手,用最小的音调问林助理资料的事情。 林助理一拍脑袋,直言自己最近忙昏了头,给忘记了。 “我等下回去写个汇总,晚点时候发你微信上吧。” “发什么?”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病床边。 云稚风轻云淡,看不出一点要查人家家底的样子:“我让他帮我查点资料,还有直播的事情,这几天暂停一下。” 付野不太喜欢有人单独跟云稚说话,打发林助理去快点完成他安排的工作,林助理一听工作马上跑了。 到了晚上,云稚已经觉得身体全然大好,最多就是头还有一小点点的不舒服。 “那也不行,手术的话最早也是后天。”付野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面容冷淡地削着苹果。 云稚翻身趴在床上,试图跟他商量:“可我不喜欢住院,要不我先回去,我今天还没学习呢。” 付野略一思索,决定道:“明天。” 好吧。 他说了明天,就肯定不可能今晚让自己走,云稚不大乐意,不跟付野说话了。 很快,付野也去洗漱完,几步走到病床边,作势就要上来。 “你干嘛!” “睡觉。” 付野上来了。 “你、你下去,我不想跟你一张床。” 云稚之前有一次在外面被迫跟付野睡过一张床,但当时床很大,两个人各自睡在各自的被窝里,云稚勉强忍了。 病房这张床就是很普通的单人规格,付野也没有再拿一床被子。 此刻就能感受到一具身体紧挨着他,像一个污染源,把自己整个床都弄脏了。 云稚最受不了这个,简直要一蹦三尺高:“你洗澡了吗?睡衣是干净的吗?” “新的。” 付野已经枕着云稚枕头的一边躺下了。 啊啊啊!枕头也不干净了。 云稚简直想要呕血,“你干嘛跟我挤一起,你去你隔壁的房间去!” “躺下吧,早点睡觉。”付野捉着他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巧劲,将人一下拉入怀中。 云稚头本来就不太舒服,撞到付野硬邦邦的肌肉上,太阳穴牵连着脑干都疼了一下。 付野摸了摸他疼得皱起的眉心,“头还是很疼吗?明天再做个更详细点的检查吧。” 关于云稚的病例,付野都看过了,知道他脑子里还有个小血块的事情,只是没办法两项手术一起做。 云稚是好点了,但总归生了病,这会儿被付野搂在怀里,居然怪异地觉得这么趴着也挺舒服的。 “……不跟你睡。” 身体是不动,但嘴上不能认输。 “乖一点。” 付野低沉的声音靠近,下一秒,蜻蜓点水般的吻就落了下来。 “唔……” 云稚这才不过是反应慢了一点,就被付野稳稳当当亲了个正着。 这次,付野一改往日凶残到似乎要将云稚吞下去的姿态,反而无比温情,温柔的亲昵令云稚都有那么一瞬间愣神。 一种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脊髓蹿出来,云稚缩着双手,在付野怀里打了个哆嗦。 付野并不急促,甚至中间松开他,给了云稚一点喘息的机会,等到呼吸逐渐变得平和,才低下头继续。 云稚第一次在付野的亲近之中感觉到一种仿佛溺水般的感觉,温柔的攻势像一张无形的渔网,将他不断往下拖拽。 脑子开始飘飘然。 昏暗的床头小灯只照亮着一小片,云稚眯着眼睛晕头转向,几乎溺毙在付野轻柔的亲密里。 睡衣很快散落开,云稚感到身体有点凉,有那么一刻要回神时,滚烫的热源又贴了上来。 好温暖啊。 “唔……” 云稚在这热度里,眼睛更加无法睁开了。 黑夜中,一个什么东西贴到了云稚大腿,挺不舒服的,很硌得慌。 直到付野落于云稚后腰不断揉捏的手开始顺着往里面钻,云稚才猛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住手!” 灯光太过昏暗,匆忙之中云稚自以为是对着付野手腕的角度那么一抓—— “嘶……” 饶是付野也不得不被他这一下子捏得整具身体都紧紧绷起了肌肉。 他这反应太大了,直起身后被子从他精壮的背后滑落了下去,床头昏黄的灯光刚好能够照亮他身前的场景。 云稚、云稚整个呆滞,脸色又红又白,慌里慌张撒了手。 “你、我……我不是……” 啊! 这怎么能抓错呢太离谱了!云稚恨不得天上降下道雷来把他们俩一起劈死算了。 他竟然!竟然抓了付野! 手也脏了! 付野在这种时候倒是好脾气得很,扣住云稚的手就要往回拉:“没事,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云稚人都已经彻底吓傻了,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是……也没人跟他说付野长这么大个啊。 之前在马场的时候,云稚没好意思乱看,只是感受了一下,觉得是体量上蛮有差距。 这跟肉眼真实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就好比知道二十多厘米挺长的,但是真要是比量一下,20厘米的长度是接近于手腕到手肘关节的长度了! 这是会死人的。 没开玩笑! 云稚真真真是怂了! “你别过来呜呜呜呜……” 云稚手脚并用,简直想要从病床一路爬着出去也不要跟付野呆在床上了。 “别乱动。” 付野扣着他的膝弯把他抓回来,让他忍一忍。 云稚死死揪着他的内裤,如同在捍卫自己最后的清白,忍不了一点:“你别这样,你、你下去,冷静一点,我我我,我害怕。” “乖。” 以付野的力气,他要如何摆弄云稚四肢,云稚只有听话的份,当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付野不可能认为这是力量悬殊带来的结果。 在他心里,这小骗子根本就没有用全力反抗。 以前他对付自己,花样招数层出不穷,多次让自己吃瘪,无处招架。 再看现在,哪里有正经反抗?分明欲擒故纵罢了。 不然为何塌着腰肢,露着两只小小的腰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 还不都是……还不都是勾引自己。 付野俯身落吻,沿着凹陷的脊柱,扣住振翅欲飞的蝶骨,分明十足受用,又忍不住端着架子,责备他总这样撩拨自己。 哎,真是,怎么就这么喜欢自己呢?付野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身体吃得消吗?” “我不要呜呜呜呜……” 云稚侧身抱着枕头角,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哭还要张着嘴哭,哭出声的那种,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是他呜呜咽咽的嚎啕声。 付野非但没觉得扫兴,反而抱着云稚贴在他后背上,把人四肢摆放成合适的姿势,自己卡进去,兴致高昂地拉住云稚跟他一起乱来。 觉得小骗子哭起来也跟别人不一样。 哭得也很好听。 云稚吓都要吓死了,怎么可能跟他乱搞。 打又打不过,只能缩着脖子鹌鹑似的一动不动,满脸悲伤流泪。 还好付野还不算是个彻底的畜生,没硬贴着云稚弄很久,完事儿之后也先给云稚擦了擦。 “起开!” 云稚悲伤欲绝,讨厌死他了。 额外抽了两张自己随身携带的湿巾,又钻进被子里用力擦了两遍。 付野比他糙多了,只简单清理了一下,瞧他气得脸蛋都鼓了起来,还以为他在气自己没反过来帮他。 “你还病着呢,好了再给你。” 云稚已经很能听懂他这些给不给要不要的骚话了。 “你闭嘴!” 云稚想拉过被子来给自己盖上,又觉得被子也脏透了。 简直要气哭了。 他真的很讨厌付野这样不听话的狗东西,又还有那么一点被他那大玩意儿吓到了,索性自己背过身去,让付野滚去隔壁睡。 付野当然不愿意。 谁不想在事后抱着自己准老婆亲密一番再美美入睡? 可他不走,云稚就又要开始哭,还捂着脑袋,付野总归还是没办法,知道他拿定了自己心软,转身去了隔壁。 再忍他一晚,明天要是检查无误,就先去领证好了。 付野这样打算。 等他走了,云稚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抓住的那个东西。 太可怕了。 可怕之余还有点烦,烦付野明明不喜欢自己,还要强行拉着自己做这种事。 他怎么可以这么随便?还是对别人也都这么随便的? 云稚躺在床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手心和腿部残留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这就是网友口中的保温杯了吧…… 突然,枕边传来一阵嗡嗡震动的声响,云稚立马驱赶掉这些乱七八糟的脏念头,摸出手机来一看。 屏幕光大晚上一亮起来太刺眼了,云稚手指一滑,根本没怎么注意就解了锁。 开始眯着眼睛看屏幕上的内容时,云稚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手机。 是付野的。 消息是林助理发来的: 【检验单.pdf】 【全屋检测已完成,这是具体数据单。】 【另外,私人飞机航线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当天来回,注册结婚的流程如下……】 什、什么结婚啊? 云稚都看懵了。 他打开检验单看了看,发现竟然是那栋别墅的。 这……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付野不是说要把别墅送给自己了吗?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多装置上去? 托之前写密室的福,云稚对检验单上的很多内容都有所了解。 知道这个别墅内,安装了非常精密的监控和各种科技锁。 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囚笼。 林助理又弹出一条: 【只是您吩咐我帮小云少爷办理休学手续的事情不太顺利,他是专业里唯一的学生,老师那边要见到他本人才行,我不敢贸然多说,请您指示。】 休……休学??? 什么玩意儿,云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还有休学?自己什么时候要休学了! 作为一名从高考大省里厮杀出来的三好学生,云稚最困难的时候想过跳楼都没想过退学好吧! 他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破出水面。 对了。 让林助理调查过付野的家庭信息。 大脑乱成一团,云稚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猛然记起了这点遗漏的小点,连忙翻找出自己的手机来。 林助理早早就给自己发了。 信息表简单清晰,云稚一眼就能全部看清楚。 付野是付氏唯一继承人,很小就在一众竞争者中取得胜利,早些年在国外长大,16岁正式接手总部…… 加上付夫人,和老付总,付家一共就他们三个人。 没有什么大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安静到诡异,云稚心跳几乎要跃出嗓子眼,震耳欲聋的声音砰砰作响。 越到这种时候,云稚反而越冷静。 他很快记起最初找人的时候,有让傅从心发来符合条件人选的名单。 筛选条件这一个环节肯定是不会有错,如果后面都是对的,云稚唯一能够反思到的漏洞就是这里了。 【从心!】 【你翻一下聊天记录,把我开学那时候让你查的人员名单记录截屏发给我看看】 【快一点!】 傅从心这个点还没睡呢,很快截了屏来。 【你要这个做什么?呜呜,你还不让我去看你,我要跟你说个特别悲惨的消息。】 云稚没顾上回复他,一打眼扫过截屏上的内容,很快辨认出跟自己这边收到的信息匹配不上。 少了一个。 ——傅从心。 屏幕冷光照着云稚眼底惊骇的目光。 这些内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怎么会是傅从心呢? 这怎么可能啊…… 可是当看到他名字的这一刻,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是啊…… 是傅从心。 那、那付野呢? 云稚仓惶转头看向被他放到一旁的,那块属于付野的手机。 如果付野不是男主,那也就是说,从没有什么小时候的恩情。 再结合林助理的消息,很明显,或许……付野可能是打算把他关起来。 这……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云稚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或者就是还没睡醒。 怎么会这样呢??? 付野竟然不是男主?那他会是谁? 但是上天好像注定要让云稚今晚一口气接受掉全部的变故。 傅从心:【呜呜呜我才知道,我跟你说,我小时候认的干亲居然是付野他妈妈[爆哭.jpg]】 傅从心:【我以后可能还要管付野叫哥,天呐,这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天塌了.jpg]】 如此,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能对上了…… 付野,就是传说中那个,疯子一样的反派大哥。 云稚怔怔然,手中没拿稳的手机啪嗒一下掉到了床上…… 50 ? 逃走 ◎【付野,我们分手吧】◎ “怎么又起来了?” 付野从隔壁出来, 云稚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无意识往后躲避了一下。 “躲什么?” 付野不喜欢他躲,自顾自从床边捡起自己的手机, 姿态懒散随意, 漫不经心地问:“要去上厕所?我抱你过去。” 说着,付野就又要上手。 云稚对他的抗拒几乎是出于生理性的反应, 两手向后撑着上身, 由于拼命想要抑制住脸上惊恐的表情,反而导致面部肌肉略显扭曲。 付野要抱他的手停顿在了半空。 一阵寂寞无声。 或许仅仅只有半秒不到,然而云稚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每当他以为, 自己看清了付野的真面目时,总会有事实真相一棍子砸过来, 告诉他说根本不是这样。 “还没闹够?” 付野的手缓慢收了回去,直起身, 身形几乎全然隐藏于幽暗里。 他太高了,云稚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唯一清楚知道的, 就是付野冷下的音调。 耐性全无, 不见半分温情。 从始至终,云稚最搞不懂的, 就是付野这个人身上有很强的割裂感,一会儿好像很离不开他,一会儿又好像根本不在意他。 现在知道他才是那个疯批反派,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全都有了解释。 一个疯子, 当然跟人不一样。 “对、对不起……” 云稚低垂下头, 稍微长长了一点的发丝遮住眼眸, “我困了, 你回去吧。” 付野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疏远的面孔。 礼貌道歉与婉拒的话,付野听了也只觉得他又在仗着自己喜欢故意摆出这种姿态来让自己低头了。 自己已经有所退让,答应去隔壁睡了,也没有在这种档口上强要了他,他还要怎么样? “……怎么这么不懂事?”付野低声责备,眼里酝酿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方才自然是没尽兴,要是这小骗子再闹,付野觉得自己不会再给他拿乔的机会,会立刻办了他。 云稚听到他这声低喃,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检验单、诡异的房屋装修、以及那天见到的,别墅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如同玻璃碎片在云稚眼前闪过。 云稚不得不抬手,捂住了自己半边头。 “我不是……我真的困了,想先睡觉了,有什么事,我们等、等明天再说,行吗?” 付野凝视他半晌,抬手在他脸颊摸了一把,托着云稚的脸俯身贴近,鼻息间滚烫的热度贴到云稚瓷白的面庞。 “乖,自己把嘴张开。” 云稚紧张地吞咽一下,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落入虎口的兔子,颤巍巍迎接着张开的利牙,连挣扎与反抗都不敢表现出来。 “嗯……” 云稚从鼻腔发出一点细小的哼声,微不可察向后侧过头,表达出极为清晰却不是很有底气的拒绝。 于是付野顺势便亲了亲他左脸的腮肉,觉得自己很是体贴人。 看,让先亲脸就亲脸好了,这下总行了吧? “自己把酒窝露出来,我给你亲一下,总藏着做什么。” 付野扯了扯云稚的脸,没敢用什么力气,比捏棉花的劲还要更小上十倍,却还是掐得云稚脸颊泛了红。 “疼……” 真是麻烦。 付野松了劲,一边占人家便宜,一边皱着眉头嫌弃似的责备:“还不是你非要亲这边,要亲不自己把酒窝露出来,还要我动手,早点直接把嘴张开不就好了。” 直接亲嘴,自己也不可能扯他嘴。 只是这么说,付野动作上却不见半点挪动,逮着那嫩白软滑如荔枝肉般的一小块吃了个尽兴,才又转移阵地。 等他终于肯放开,云稚几乎要忘记自己在哪里。 眼前一阵阵眩晕似的白光,胸膛之上的部分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云稚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扔下这句,付野终于如同帝王临幸过后施恩离去般,迈着散漫随性的步子回了隔壁的陪护间。 云稚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边大喘气,一边觉得自己幻视一个被用完就丢的破布娃娃。 急促的呼吸慢慢调整回复,云稚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付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他……该怎么办? …… 翌日上午,整栋住院部大楼都被封锁了起来,上上下下全面戒严搜查。 病房内,付野坐在单人沙发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监控里查不到人,我们只能看到他在凌晨4点13分最后进了电梯,此后就没了踪迹,没办法确定他最终去了哪里。” “看状态,他是自己走进电梯的,那个时间前后都没有别人进出,被绑架或威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可能的是……是他自己走了。” 楼层值班室负责人以及监控室值班人员查完了所有内容后得出这个结论,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付野坐着,病房半开的窗帘遮挡住了一半的阳光,将他的身体也仿佛分割成了一半在阴影一边在光亮里的样子。 “学校呢。” “学校……”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唐助理硬着头皮上:“学校老师那边收到了他的请假。” 她将平板双手奉上,因为已经看过内容,几乎便要承受不住此刻付野身上那种强大的威势力。 付野接过平板看了一眼,手背青筋暴起。 云稚给辅导员请了假,说自己要动手术,归期不定,请辅导员先开了一个月的假条,说明自己如果期末前无法补齐进度,会来亲自办理休学手续。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做好了付野暴怒之下将平板直接摔烂的举动。 然而付野只是在重复将信息看了不下十数遍之后,重重放到了一旁。 “不可能。” 付野漆黑如墨的双眼盯着虚空某个角落,轻声说道:“我们今天就要结婚了……” 没有人敢接他这句自言自语,房间内过于安静的氛围简直要令人窒息。 付野今早很早就醒了,他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忍耐着没有去打扰云稚睡觉。 直到日上三竿了,病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付野推门出去,才发现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病房是没有监控的,付野一开始没放心上,以为云稚出门去了,直到给他打电话显示关机,直到安排好的航班打来电话询问,直到不再能自欺欺人。 付野闭眼:“报警,查道路监控,他走不远。” “不满24小时无法立案……”林助理是在场所有人里接触云稚和付野两人最多的一个,同时他也亲自参与了付野那些计划。 说实话他对云稚各方面观感都很好,真觉得自家总裁布置那么个房子挺不是人干事儿的。 要是报警,警方说不定直接查到那栋别墅,搞不好还会判定云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为避免被囚|禁才逃离的呢。 “付、付总……” 医院安保处负责人战战兢兢推门进来,汇报说:“我们在最近的公交站口发现了这辆轮椅。” 付野目光缓慢移动,落到那辆被两名保安抬上来的最新型人体功能座椅上。 这是之前放假,在主宅时,付夫人送给云稚的。 自从得到这辆轮椅,云稚视若珍宝,每天都离不开它。 现在,连这辆轮椅都…… 付野整个人都像是一张拉满的弓,那根要命的弦绷到了极致,稍微一丁点的触碰都可能乍然崩裂。 “他之前欠债,有些仇家,再查查,或许是有漏网之鱼……” 付野的命令也变得不再那么坚定。 之前是他亲自出手,帮云稚解决了那些追债人。 林助理负责过那部分内容,马上领命出去调查。 事实摆在眼前,付野也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们虽然偶尔会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可是…… 可是之前好好的,马上就要结婚了,可以上床,可以天天在一起谁都不见,可以无时无刻不更深入地拥有他…… 这不也是他想要的吗? 为什么要走? 还是又有什么不满意,又想要折腾自己给他更多一点纵容了? ……这个一点也不好玩。 付野想,如果他是想要靠逃跑来让自己以后更在乎他一点,那等自己捉到他,一定要好好给他个教训。 “先让人通知各个地铁站、公交站以及各大网约车平台。” “还有他的朋友,他想躲起来肯定有人帮他。” 付野吩咐好,安排大家各自去忙。 很快,病房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付野打开电脑,手停留在上面,迟迟没有动作。 不知多久后,林助理轻手轻脚敲门进来,汇报了一下他的进度。 之前与云稚有过矛盾的人都查了,连同他们的亲属在内,并没有任何异常。 如此,云稚被绑架或者胁迫的概率就降到了最低。 付野沉默着,寂静中的压力令林助理后背都在冒冷汗。 “或许……您要不试试直接定位?”林助理知道有的手机就算关机,也是有办法找到的,他压低了声音,“入侵全城道路监控铺开检索的话,应该会有线索。” 林助理之前见过付野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黑客技术,知道这种程度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 付野漆黑的双眼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长久没有回答。 林助理心中了然,无声出去了。 最终,付野不知道为什么,扣上了电脑,没有选择这种办法。 他起身,站在床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好似一尊雕像般,没有半点生气。 直到夜幕降临,黑暗一寸寸蚕食掉日光,付野才动了一下,从口袋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最后一句记录—— 【付野,我们分手吧。】 50-60 51 ? 揭开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什么都没有◎ “这么多天过去,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到,他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凭空蒸发掉吗!” 付野的耐心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最开始还能觉得是云稚故意这么做,可等调查陷入困境, 众人不得不从开始探索云稚突然消失的原因。 并顺藤摸瓜, 一路查到,云稚在逃跑当天, 晚间23:07分, 付野的手机被开启过。 基本可以确定,是他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不可能是因为这个,”付野不信, 坚持低声呢喃:“他喜欢我……” 唐助理汗颜:“可是总裁,就算再喜欢一个人, 也无法忍受囚|禁啊。” “是他先气我的……” 对于他们之间的一切,付野都记得无比清晰。 这个念头的起因, 是那天在古城游玩结束,云稚赌气,说以后会不喜欢他了, 还可能去喜欢别人。 付野本来就听不得这种话。 再加上那段时间, 云稚总是淡淡的,付野每天看着他, 都觉得这个人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付野当然无法容忍。 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自己走更不行! “总之,肯定不是这个。”付野一口咬定。 就算很多人受不了囚|禁,可当时的聊天记录里还有安排结婚的事情。 只是去国外登记领证, 有个世俗观念里的名分, 虽说没什么用, 付野也是要的。 特意将这两件事安排在一起, 就是想借着结婚的事情,让他开心点。 毕竟……毕竟他喜欢自己。 “那您再想想,是不是有闹矛盾呢?”林助理小心翼翼:“我觉得小云少爷他不像是会断崖式分手的人。” 就算是突然发现付野有购买特殊装置,想暗戳戳搞囚|禁,照理来说,怎么不得先吵一架?直接没声没息跑个没影,这怎么看都像是要被抓回来狠狠小黑屋的走向。 “之前……” 付野不太喜欢将两人的事情告知别人,但现在查不下去了,也需要一些方向。 忍着不耐烦,付野沉声开口:“之前他有好几次,说我不喜欢他不爱他。” “啊那这个肯定是不——” 付野淡淡:“我只是没考虑清楚到底爱不爱他而已。” 林助理声音戛然而止。 他跟唐助理面面相觑,两脸惊恐,简直跟撞了鬼也没什么大区别了。 不是…… 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傅从心脸拉得老长,“别特么拽我,我自己会走。” 傅从心甩开那些保镖,几步走到付野面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付野坐在沙发上,轻微抬高视线,气势上稳稳压着站在他面前的傅从心一头。 他摆摆手,让助理们都出去,并再次要求必须取得进展。 林唐两位助理下楼后,站在花坛前,还有点没从雷击中缓过神来。 唐助理点了根烟:“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林助理不吸烟,但这会儿也很想点一根了。 “上亿的礼物送了!出门走几步都抱着!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人一跑他跟……咳,”林助理咽下了不太合适diss的话,抓狂道:“就这!这种程度了他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喜欢人家?!” “想想也正常,脑子没点病怎么当得上大资本家。” 唐助理缓和好情绪就掐了烟,感慨:“我已经很久没工作了,再找不到人,我觉得我也有点想发疯。” 那这点林助理跟他相反,巴不得永远找不到人,继续这样天天没工作才好呢。 “据说因为他一直抽派人手,还不去工作,前几天在主宅夫人跟他吵了一架,他……他发了好大一通疯……” 林助理压低声音:“听说老付总回来了,部分事务他亲自处理了一些,而且还有意培养新的继承人。” “集团利益向来高于一切,这次闹这么大,想也知道不太好收场。”唐助理还挺期盼的,她平时主管工作上的内容,无论是老付总收权,还是新人上位,她都能快点回去继续她亲爱的工作。 “哎……” 楼上。 付野神情冷冽地看着他,整个人浑身气势都像一只被惹恼的野兽,巡视的目光如同被人夺走伴侣的狼王,牙尖滴淌着腥臭的涎水,虎视眈眈盯死了对手。 “告诉我他在哪儿?” 如今,傅从心已经了解付野的身份,也知道他当初的一些手段,对他的提防变得更重了。 “我怎么知道。” 一把水果刀顺着傅从心耳边斜飞而过,寒光闪过眼底,傅从心刹那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下意识回头一看。 那把钝面小刀已经直直插在了墙上。 疯子…… 傅从心大惊之后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回过神来看向付野,才真真正正将面前这个宿舍里会见到的同学,与传闻中那个十六岁在最残酷的付家继承人选拔中杀出血路的新任掌权者划上等号。 “你……” 自从知道了付野的真实身份,傅从心就没敢再跟以前一样上赶着找死,不然今天也不可能这么听话就跟着过来了。 算了,正经人谁跟疯子计较。 “我说你是不是对小云有什么误解,你都想得到来找我,他可能想不到吗?” 傅从心是真不知道,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告诉他:“小云跟我说了他没事,让我不用担心他。” 付野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眼底无比冷漠。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叫你不用担心……” 哈。 连跑路前都要冒着暴露的风险,特意告知不用担心。 真是情深意重啊。 傅从心看他真是有点大病,但也不敢乱说话,无语地抿着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付野冷笑够了,才开口:“给我你们全部的聊天记录。” “你不是自己都能看到吗?”傅从心不理解,“小云告诉我了,说你是个高级黑客,还嘱咐我不要乱给他发消息。” 付野脸色非常不好,傅从心的每一句话落在他耳朵里都分外难听。 他当然也没有跟别人解释的必要。 “拿来。” 犹豫半秒,傅从心还是老老实实自己解锁,打开微信,递出了手机。 “……只能看这个啊,别乱翻。” 付野顺着从下往上翻,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看见,反而把自己看得额头青筋直跳。 直到翻到云稚离开那天,晚上23:19,两人有这么一小段的聊天记录。 云稚问傅从心要了几张截屏。 付野指着那些人员信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从心不太想跟他说,但又有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自觉,三言两语解释说:“小云当时让我查的,说他要找个人,后来他确认要找的人是你,说是他小时候救过你。” 付野看过非常多云稚小时候救人的监控视频,他有几年热衷于干这种事,但是付野从未看到过自己。 这事,之前云稚也跟他提过。 不过付野从前向来不怎么在意他说什么,知道云稚有在伪装真面目之后,有时候偶尔有些地方对不上,付野也只当他又在胡说。 小时候这件事…… 付野开始翻找记忆,确认很早的时候自己怀疑过这点,但是因为付野自己离开太久,对于童年的记忆也残存不多,就没有深究。 但现在…… 付野一挥手,立刻就有保镖上前,三两下将傅从心捆到椅子上,不顾他撕破喉咙似的喊叫,拿刀抵着他脖子,快速录了一段影像。 从一开始,付野就没指望能从傅从心这里知道关于云稚的下落。 那边他们拍完,付野也很快将自己过去的经历扒了个一干二净。 他是可以不对云稚动用特殊手段,但对自己,付野用起来半点没有手软,没多久就可以确定,他大概……是没有与云稚见过面的。 云稚没有出国经历,但付野自从3岁出国之后,是一直等到大学才因为管理这边的公司事务而回到国内的。 最重要的是,云稚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要傅从心截屏这些记录。 可能性最高的一个结果,就是他发现了要找的人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付野自然而然回想起来了当初两人刚刚见面,在那个狭窄的小巷子里,说过的一些对话。 当时云稚就说过,问自己还记不记得他。 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无数线索串联到一起,指向唯一一个结局。 ——云稚那天,应该是来找人的。 然后他发现要找的人不是自己。 可是…… 可是……可是他不是喜欢自己吗?他不是系统给自己送来的退休礼物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付野想不通,这简直是太矛盾了。 突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又猛地一下定住步子。 只有大概不太到半秒时间的停顿,他从头至尾每一根毛孔都散发着剧烈的挣扎。 但也只有这么一下,短暂到仿佛不曾存在。 付野抄起车钥匙,大步冲下楼—— “付总?” 林唐两名助理还没走,看到付野神色骇人地冲下来,脸色具是一变。 付野双目如炬,一下盯住了唐助理身边的男生。 “……是你。”付野咬着牙,像是从骨髓里挤出来的字句,那样子无比吓人,简直像是在看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唐助理连忙将男生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总裁,这是我弟弟。” 他的样子太吓人了,唐助理连忙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弟弟,催促:“礼貌点,跟付总问好。” 男生,也就是宿舍楼下频繁遇到的那位送礼物的人,不明所以,只是看付野脸色不好,老老实实点头打了个招呼。 付野身体紧绷着,他的状态比前几天还要差劲很多。 加上最近基本不吃不睡,眼下乌青深邃,显得整张脸过度阴郁偏执。 “东西呢。” 他直截了当地问。 男生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由于失败太久,他甚至都感到不可思议了。 “您、您您是想要了吗!东西我放宿舍了没带在身边。” 自从上次云稚领着人过来,全盘解释完仍旧被明确拒绝掉,男生就彻底死心了,不再去宿舍楼下蹲守,不过东西倒是没扔。 主要是当天回宿舍路上没遇到够大的垃圾桶。 “去拿。”付野命令。 男生惊得眼睛都直了,天呐!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我、我马上去,您稍等!稍等——” 男生跑出了此生最快速度,几乎一道残影闪过就没了人。 唐助理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端详着付野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尝试说说情:“付总,我这个弟弟性子有点倔,他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请您海涵。” 然而付野仿佛并未听见,站在阳光下,身体恍若置于冰窖一般。 这栋房子本来就在学校旁边,男生又一路扫了个小车蹬出火星子狂飙到宿舍拿着又一路龙卷风似的回来。 来回并没有多久。 甚至不够付野将回忆再仔细翻看一遍。 巨大的黑色袋子就摆放在付野面前,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后果未必是能够接受的范围。 付野绷紧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眶几乎都要裂开。 他并没有长久犹豫,坚定道: “打开。” 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打开这个袋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因此也没有人有任何犹豫,给他哪怕一点点的缓冲时间,就这么快速地拆开了包装,将里面的东西完整呈现到了付野眼前。 ——万年单身狗必备神器。 今天的帝都有个好天气,十月里仍艳阳高照,暖光带着热意不遗余力般晒死每一寸阴暗角落,将不该留存于世的肮脏杀灭殆尽。 付野如遭重击,高大的身形踉跄一下,几乎要无法站稳的程度。 他扶住一旁的花坛,稳住身体,缓慢抬头,露出一双猩红可怖的双眼。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什么都没有。 52 ? 抓到 ◎付野面色由黑转红橙黄绿青蓝紫……◎ 阳光透彻的落地大窗亮堂堂照耀着室内, 远处依稀可见海浪翻涌,棕榈树一颗颗生长于近前。 摆放着大大小小瓷盘的桌边,一名衣着清凉的少年正握着刻刀, 修长如玉的脖颈低垂, 神情专注,刀尖触碰瓷器, 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你看, 我这个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云稚指着瓷盘上刻了一半的图案边缘,询问一旁负责指点的专业刻瓷大师。 经过师傅一番指点,云稚很快又埋头刻了起来。 “你还真是耐得住性子, 来,吃点水果。” 付夫人含笑招呼人将果盘送到云稚那边, 云稚便也放下了刻刀,拉长手臂伸了个懒腰, 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哇,好新鲜的椰子肉。” “吃吧,我让人只过了一遍冰, 没弄太凉。” 付夫人自己也端起一碗, 在云稚旁边坐下。 “我听医生说,你拒绝了手术安排?虽然之前被你请去的德国团队那边技术上确实更好一些, 但这几个也都不差,风险评估我也看了,算是比较合适的范围。” 云稚放下手里的勺子,目光透过窗户, 远远看向外面的烈日与大海。 “我只是还想回去上学, 要是现在在这边动了手术, 术后恢复结束前肯定是不能飞回去的了, 那我这个学期的课不都白上了。” 云稚的观念是,假,能请多长请多长,休学?绝对不行。 他们现在在南海的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海,与世隔绝。 来的时候,他是乘坐付夫人的私人飞机过来的,太激动忘了看时间,但感觉上是飞了挺久的。 “啊……” 付夫人有些惊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对上学有着这么深重的执念。 “也是,”不管怎么样,只要是家长嘛,对上学那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尊敬在的,付夫人很自然地接受了他这个理由,“我在法国那边有个大庄园,你想不想去那边玩几天?” 这段时间付夫人已经逐渐开始有些习惯走哪儿都捎着云稚作伴了,主要是她觉得云稚有意思得很,也会玩,总能让她莫名其妙心情好。 云稚听见她这话,敏锐地动了动耳朵。 “付野他……” 提到付野,两人脸上表情具是淡了些…… 早在云稚从医院出来那天凌晨,他就联系上了付夫人。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付夫人却非常爽快,几乎没有怎么考量就答应了帮他。 云稚不敢在这边动手术,还有另一层面的顾虑。 就是之前,他跟在付野身边,第一次见到付夫人,其实云稚是能感受到的,付夫人并不喜欢他的存在。 从两人的对话里,云稚隐约也能明白,付夫人应该是不太喜欢付野跟一个男生交往并到处张扬的。 他也有点担心万一付夫人会想要将他留在国外,不让他回去了呢。 “最近这段时间,国内的搜寻逐渐全都撤了,车站、机场、学校等地方的监控也都没了。” “都没了?”云稚震惊。 “嗯。”付夫人点头,意味深长:“不是一下子撤掉的,从上周就开始逐渐放松搜寻了。” 云稚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个人账户登录网络了,也有些刻意地让自己没有去关注这些事。 此刻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那晚骤然得知自己找错了人,付野竟然不是男主,反而是那个捅人刀子不眨眼的超级疯批大反派。 这都是什么烂事儿。 脑子里乱成一团,云稚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付野。 最重要的是,付野竟然还在计划着要囚|禁他。 这不跑怎么行? 他他他那玩意儿堪比超大号保温杯,真被关起来没日没夜地干,云稚觉得自己活不过两天。 死在床上的话也太惨了点吧。 云稚原本手里拿着勺子不太老实,有一下没一下地乱点着翘来翘去,冷不丁想到病房夜灯下惊天动地震慑死个人的那么一眼,手里的勺子没拿稳,啪嗒一下舀着椰子汁溅了云稚一身。 “哎呀。” 这边太热了,云稚只穿了一件很薄的上衣,冰冰凉凉的汁水一溅到身上,弄得胸前都被冰了一下。 “怎么了?” 付夫人给他拿手帕擦了擦,云稚揪着衣服下摆撩起来一截,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腰肢。 “没事没事,我去换一件。” 云稚刚要走,付夫人眼前闪过一道红点的样子,她心头一动,连忙按住了云稚。 “等下!” 付夫人脸色大变,云稚从没在她身上见到过如此失态的样子,一时间也停下了转动的轮椅,满脸疑惑。 “你……你……” 付夫人那个样子,几乎抛却了她全部贵妇人的优雅,身心剧烈颤动之下,猛地过来伸手一把揪开了云稚重新垂落腰侧的衣摆。 一颗红色的小痣落在左边腰侧稍微偏后的位置上,付夫人紧紧盯着那颗痣,又像是探索什么似的双手扶着云稚肩膀,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夫人,你怎么了?” 云稚不明所以。 付夫人一张口,两行眼泪失控般落下,她不得不咽下全部话语,别开脸擦干泪痕,稍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腰侧那个位置,也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付夫人看待云稚的眼光完全变了,像是仅凭一颗痣,就要将他当作什么别的人一样。 云稚很自然联想到了自己是孤儿的这个身份,但他跟付夫人的话,这肯定是没可能的。 付家不是一般的小富裕,百年基业,商业巨舰,至少前几年没有过触及根基的大动荡,付夫人和老付总之前更是常年定居国外。 是因为这两年准备拓展国内市场,付野才会回到国内顺便念书。 “哈哈,那是挺巧的。” “不,不止这个。” 付夫人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之余露出一抹与付野有几分相似的偏执,“你们的生日也是同一天,同年同月同日生。” “可是……” 算了,云稚改口:“您要是觉得有必要,我可以配合做个亲子鉴定。” 云稚当场就拔了自己一根头发。 付夫人下意识伸手去接,不知怎么,又有点退缩,犹豫过后作罢,“岛上没有可以做鉴定的地方,要不你还是跟我去法国,反正现在外面的人也都撤了。” 云稚伸长手臂抽了一张纸巾,将自己那根头发放到上面,摇摇头:“我想回去。” 不管怎么说,他躲不了一辈子。 如今付野撤掉了搜寻的人,可能是因为找了一阵子没找到人,也就算了,也可能觉得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总之他肯撤人,至少是个好现象,也代表云稚拥有了一线生机。 大不了以后不去住宿,平时上课躲着他点。 反正他们不同专业不同学院,这么大的学校,本来遇到的概率就很低,只要小心一点,是能够避开的。 …… 一路下飞机,云稚特意先在休息室等待了一小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从下飞机,他从专用通道出来,一路到这里,身影应当已经出现在了机场的监控之中。 云稚默不作声等够了一个小时,确认真的没有人找上来,付野确确实实像付夫人说的那样,撤掉了所有关口的搜寻,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戴好帽子和口罩,小心警惕从休息室出去。 等他渐渐走远,隐隐约约,又好像感受到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他。 云稚莫名有点脖子发凉,停下轮椅转头认真瞅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人在。 可能是太紧张,想多了。 安全抵达付夫人帮忙购置的小房子,云稚关上门,才彻底放心下来。 这里已经提前有人来帮忙收拾过了卫生,云稚转了一圈,莫名觉得房间里空得很。 才不过这么短一点时间,帝都的天气已全然大变,窗外落叶萧索,凉风一吹枯黄满目,来往行人更是长衣长裤加身。 已经冬天了。 云稚没敢立刻回学校,而是悄无声息联系上了老师,请求老师为他开启了线上课程。 之前离开那么久,落下的功课太多了,公共课可以不管,云稚的专业课是怎么也没办法偷一点懒的。 昏天黑地赶了几天课,云稚终于在这天周末时得到了一点喘气的机会。 他最近正常上课,甚至出门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东西,都没有遇到什么异常。 唯一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警惕心太重了,云稚总是时不时感觉有人在看他。 可实际上每天都非常正常,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正常到云稚都不得不承认,或许付野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了。 毕竟付野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一直去纠缠一个分手了的前任,确实有点离谱。 他勾勾手指,估计都有数不清的人排着队上赶着陪他玩,这个走了,还有下个。 谁搞得懂疯子的念头呢。 还有书里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因,搞不好就跟他有关,一拍两散也好。 云稚将手机重重往桌子上一丢,联系上傅从心,喊他出来见面。 晚上,傅从心在云稚小窝附近不远处的酒吧给他攒了个局,说要带他开心开心,去去晦气。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出资占比一半,你放心玩儿,敞开了喝,今晚你最大,谁也不能让你不痛快,来来来,你坐这里。” 傅从心拉着云稚,来到紧挨着吧台旁边的小桌上,先喊了一个调酒表演。 “我酒量有多差劲你不知道吗,还劝我喝,我这么一杯下去就要晕乎了。”云稚把杯子往外推了推,“你先喝。” 傅从心招呼了好几个捧场的伙伴,一个个推杯换盏,很快就把气氛炒了起来。 云稚吃了点小零食,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红红绿绿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掩藏了逐渐升起的红晕。 喝着喝着,云稚也有点上头了。 傅从心拉住云稚的手,打了个水嗝,凑过来问:“宝宝!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啊。” 云稚一巴掌把他甩开,“我哪里不开心了?”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不开心!” 傅从心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半趴着,低声逼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跟付野好了?” 云稚把头一扭。 “啊啊啊!我就知道!”傅从心两只手抓着头发狂揪,一阵发疯:“我的宝宝!你怎么看上了那么个东西!” 云稚已经半醉了,两只手抬起来捂着自己耳朵,表示自己不要听。 傅从心自己发了一阵疯,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地回来往云稚身上扒拉:“宝宝你实话跟我说,呜呜呜你什么时候弯了的,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躲他?他为什么找你?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云稚嫌弃死他啦,把卫生纸往他脸上一拍,没好气道:“早分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云稚一直有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付野。 但现在喝了酒,上了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起付野那个狗东西,云稚就、就生气! “分了吗!” 傅从心眼冒金光,一秒阴雨转晴,喜上心头嘿嘿嘿:“分的好啊分的好啊!” 这一下子傅从心就不感觉心情抑郁了,马上把自己刚刚发疯推远的酒杯又拉回来,美滋滋给云稚也都满上。 “我跟你说,付野这种男人,一看就很不靠谱,你知不知道,他那天竟然拿刀吓唬我,那把刀再偏一点,就要直接让我毁容了!” “你想想,这哪个脑子正常的男的会动不动甩刀子玩?他长得也很像是有家庭暴力倾向的!” “对,对了……”傅从心骂着骂着,又想起来很早之前做过的梦,忙不迭贴到云稚耳朵边上,问他:“宝宝,你偷偷的,告诉我他是不是亲你了?” “……” 云稚真是不想跟他说话了。 但傅从心是谁,他俩都多熟的程度了,云稚眨眨眼傅从心就知道他又要动歪心思的那种。 一看他不说话的这个表情,这还用问吗这还用问吗!!! 傅从心一整个大崩溃,觉得自家养了十八年的漂亮鲜花被小贼狠狠糟蹋了,痛心疾首! “呜呜呜我的宝宝,我可怜的宝宝……” 傅从心鬼哭狼嚎一阵子,直把云稚吵到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那你跟我说说,你俩怎么亲的。” “…………” 云稚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感觉上头的酒劲又下来了。 “傅从心,你别借着机会发酒疯,少装。” 谁看不懂谁啊。 “你跟我说说嘛,你俩亲过几次,怎么亲的,亲嘴是什么感觉啊我还没跟人亲过呢。” 天呐云稚根本不想跟他说这个话题,严重怀疑傅从心被人上身了。 被他缠得没办法了,云稚恼火:“……反正就是亲了,也没什么感觉。” “哦哦哦,”傅从心连忙点头,好像很高兴云稚说没什么感觉这句话,但还不够,心里头琢磨着什么,继续追问:“那你们是亲过一下,还是来来回回地亲过啊?” 他这该死的用词。 云稚猛然一下就着酒劲想起了刚恋爱那天在树下窒息般的初体验、赌气跟付野较劲时你来我往的灭顶快|感、以及最后那天那个轻柔缓和又意|乱|情|迷的感觉…… “……” 云稚根本不想回忆起这些,甩了甩酒精操控下不太受自己意志力管束的大脑,刚剪过的漂亮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灯光下泛着自然的光泽。 “反正都分手了,你还问我这些干嘛?” “哎呀,我就是,就是……”傅从心扭扭捏捏,不肯说了。 云稚大口灌了半杯酒,催他:“就什么啊!” 傅从心看着他家好看的、活蹦乱跳的宝宝,咬牙道:“我就是确认一下,万一你还喜欢他,想跟他和好怎么办。” “不可能!” 云稚都惊呆了,这话怎么可能是傅从心说出来的,一时间怒上心头,一拍桌子,恼怒道:“你哪里看见我喜欢他了!” “你不喜欢他?” 傅从心喜出望外,也抬高了声腔。 云稚超大声,压过他:“不——喜——欢!” “那太好了!” 傅从心彻底放心了,大大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落座回自己的位置。 “我跟你说怕你骂我封建迷信,我每次看到付野跟你同时出现,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觉得好像你跟他在一起会被他害惨一样。” “嘿嘿,你不喜欢他我就放心了,那你正好以后也别回宿舍住了,在外面生活上更方便,反正也分手了。” 云稚已经有些醉了,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大通,翻了个白眼,脑子还停留在傅从心说自己喜欢付野的那事儿上。 “我跟你说,我才不喜欢他!” “付野那个狗东西!整天冷着张脸,他算个什么小米粒?不就是会发疯吗!谁不会?嗯?谁不会!” “我跟你说,他之前,嗝,还以为我爱他爱得要死,一个死装哥!烦人厌的家伙!” “别再让我看到他!要是我再看见他那张动不动就死气沉沉的棺材脸我一定要狠狠踩他两脚。” 云稚一想到这个场面,还觉得很高兴,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逗笑了。 他这一笑,简直停不下来,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我要狠狠踩他哈哈哈哈哈……” 他是坐在软座上的,没坐轮椅,这个软座两侧没有扶手,云稚笑得肚子疼,一个没坐稳,后背撞到什么东西。 嗯? 什么东西硬硬的。 云稚迷迷糊糊,满脸堆笑着后仰脖颈一看,笑声戛然而止—— 一双阴鸷深沉不见底的双瞳在乱七八糟的灯光下与他直直相撞。 付野面容冷漠扭曲,在云稚倒置的视野里由黑转红橙黄绿青蓝紫…… 53 ? 醉酒 ◎抢过来,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付野!” 傅从心一个激灵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酒醒了大半,下意识就想挡在云稚面前,“你、你你来干什么!” 云稚机械地收回自己倒仰的脖子, 什么酒劲什么上头统统一冰锥子敲下去退散了个干干净净。 呼吸声极尽轻缓短促, 云稚像一只做错事当场被捏住脖子的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耷拉着四肢一动不敢动。 付野从云稚身后绕过来, 纷乱嘈杂的酒吧里,他不疾不徐迈的那两下步子,像重重踩在了众人神经末梢上。 空出的一张软椅被拉开, 付野落座,目光顺着从云稚身上移开, 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傅从心身上。 “继续。” 这谁还能继续得下去啊, 连傅从心喊来陪酒的那几个哥们都看出不太对劲了,一时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憋着声不说话。 付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来慢悠悠地喝着。 他垂敛着眸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夜灯下似乎也显得没有那么生硬了。 付野自顾自喝着,像是根本不管其他人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也试探着喝了起来。 云稚与傅从心对视一眼,云稚小幅度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傅从心以为他表示的是他也搞不懂付野这是要做什么。 于是心里暗自打气, 傅从心壮着胆子开口:“那个……你, 你偷听多久了啊?” 付野垂眸, 并不言语。 云稚是非常习惯他这种默不作声的状态的, 最早的时候两人要有什么对话,自己这边说出去,他跟2g网速似的要转圈缓冲好半天。 可惜腿不太好动,云稚想偷摸踢傅从心一脚来着,但他们这个桌子不是很大,底下还蛮挤的,云稚扭着大腿甩了甩脚脖子,也不知道踢到了谁。 反正不是傅从心,傅从心见付野不理他,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感到自讨没趣。 “你别不说话啊,那个……你俩都分手了,就是都懂哈,前夫哥嘛难免背地里嫌弃两句,你别生气哈。” 付野沉黑一片的眸子轻轻转动了一下,低声:“都分手了……” “是啊咳咳,”傅从心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要不你也骂回来吧,我们不回嘴就是了,对吧,小云?” 小云:“……” 小云不敢说话。 “哈哈,”这多尴尬,傅从心挠挠脖子,快受不了这种沉默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付野漫不经心看向云稚,云稚把头深深埋进杯子底。 几秒后,付野动了动胳膊,手指勾着云稚杯子,给他从脸底下拉出来,满上,又推回去。 云稚呆呆愣愣,手里捧着杯子,有点不明所以。 傅从心见状连忙让所有人一起举杯:“来来来,这就对了嘛,大家一起干了,过去的事儿就都过去了哈!” 付野稍慢半拍,但也确实一同举杯。 多余的酒液顺着付野滚动的喉结灌入衣领,云稚怔了一下,在众人连声的“干杯”里感受到强烈的酒精后劲冲进了后脑。 因为这点插曲,大家也没真搞个通宵,很快早早散了局。 朋友们各有去处,傅从心推着云稚慢慢在前面走着,付野落后很长一截,存在感若有似无。 就着夜色走了一段,临到小区门口,云稚回头去看,已经没有了付野的身影。 酒吧里他仰头灌下那杯酒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云稚皱了皱眉。 到此为止,云稚心里最后那点犹豫或许也该消散了。 付野已然轻飘飘放下。 上了楼,傅从心本来打算留下来过夜,但云稚这边没准备多余的洗漱用品,加上他明天还有早八要上,陪了云稚一会儿也就走了。 云稚酒量是真的不太行,在外面还能硬撑着,这会儿真是感觉眼冒金星,醉得受不了了。 洗漱完躺床上,云稚很快就睡了过去。 安静舒适的小房间里,夜色渐渐浓郁,云稚睡得酣熟,绵长平稳的呼吸维持着均匀的节奏。 宿醉的必然结果就是晚起,幸亏云稚今天上午没有安排课程,太阳穴连同后脑勺疼得他想吐。 云稚有点睁不开眼,扶着脑袋支起上身来往床旁边趴,生怕自己吐床上。 太难受了。 不止头疼、嗓子疼,云稚感觉自己舌头也一阵阵酸涩火辣的感觉,甚至连嘴唇都木木麻麻的。 一阵反胃感,带着云稚空荡荡的肚子发出折磨人的动静。 云稚眯着眼,当场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喝了。 也没能吐出什么东西,云稚半死不活地软着身子,面条似的往床里栽。 一只手扶住了后背。 借着躺下的势,顺便将人圈进怀里。 一杯温水递到了面前。 云稚不禁怀疑自己天生就该是有人伺候的命,喝了一口才反应过来竟然有人! 迷瞪瞪的眼睛“唰”一下睁大了。 极度宽敞明亮的大落地窗,连接豪华外扩的花园式阳台,套间大房,超大号圆床以及深色系床单…… 云稚不用回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付野看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手里的触感如同搂着一根包裹了柔软人皮的木头。 “不喝了吗?” 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事到临头,云稚反而有种等待行刑的死刑犯终于踏上断头台了的感觉。 最折磨人的是等待的过程。 真正面临了,反而也没有多么可怕。 云稚先就着付野的手喝了两口,才转过身去,看向付野。 四目相对,不同于昨晚的灯光混乱,此时天光大亮,云稚可以清清楚楚将付野脸庞上的全部细节收纳眼底。 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你怎么进我家的?” 睡前云稚还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觉睡醒睁开眼就换了个地方,付野这法外狂徒的作风还真是一如既往。 付野并不回答,收走他喝完的水杯放到一旁,问:“还睡吗?” 他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也淡淡的。 越平淡,云稚也就感觉越心里没底。 他始终还是忘不了付野反派的身份,忘不了他是一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一个不高兴甚至可以在法治社会里随意杀人的反派。 换谁一睡醒从自己家来到别的地方,也要被吓死。 云稚已经够淡定了,却也还是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地方想。 万一付野真要发什么疯,一刀把他捅死在了这里,分尸掩埋,说不定都根本不会有警察调查到这里。 “你……你那个,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告诉我,我们万事好商量,你别冲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云稚就不信付野大费周章把他掳来这边是单纯让他喝两口水。 付野将他全部的慌乱和强颜欢笑都看在眼里,始终面色平平。 他好像根本不打算跟云稚沟通,不管云稚说什么,他也都只说他自己的。 “还要再睡会儿吗?你昨晚喝太多了。” 这云稚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付野还被误以为是男主的时候,云稚就搞不懂他心里都是怎么想的,现在付野大变反派,云稚就更是一百万个不能理解了。 “我就不睡了……吧?” 云稚试探着,小心翼翼用一只眼睛打量着付野,问:“我今天还有事情,要不我先走了?” 付野不置一词,始终都在垂着眸子看着他,好像现在的云稚说什么都不会让他这张脸上再露出半点表情。 云稚现在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自从时隔多日从国外回来再见面,从前那种灵敏至极的雷达感应就像是失效了,昨晚在酒吧见面开始,云稚就没有再感受到付野任何的情绪变化。 高兴或者不高兴,生气亦或愤怒,全都没有。 这更让云稚觉得没把握。 他从不在没把握的事情上犯险。 云稚更小声:“我可以走吗?” 别忘了,当初付野就动过囚|禁的歪念头。 等待两秒,付野什么动作都没有,于是云稚开始尝试着做出掀开被子的动作—— 嗯? 什么时候换了睡衣? 云稚自己的睡衣都是上下身的那种分装,他更偏爱纯棉一类的柔软材质,但身上这件是丝绸质地的睡袍,松松垮垮的带子系在腰上,还没怎么动就开了一半。 该不会是付野帮忙换的吧? 换睡衣要经历的流程在云稚脑海里闪了一下,他当然没那么蠢,不会问出口。 抬手拉紧衣带,云稚低头一看,动作停住了。 两截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痕,手指手背手腕,点点红梅落雪般蜿蜒而上。 云稚呆滞片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天呐,这都是什么? 太尬迅速扭头看向付野,付野依旧不动声色,淡定到云稚几乎要觉得其实是自己想多了付野什么都没干,这些肯定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个鬼啊! 肯定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 云稚见识过他疯起来的那股子劲,更觉得付野现在可能就是想把他囚|禁在这里先奸后杀也说不定。 当即,云稚立马掀开被子挪动了一下腿—— 远远不止手臂,连云稚失去感觉的双脚也布满了同样的痕迹,顺着细瘦伶仃的脚踝,一路越过小腿没入睡袍里。 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带子,云稚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痕迹说不定在睡袍底下也有着一样的存在。 云稚满脸惊恐,望向始终都未曾拦一下的付野。 “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 付野嗓音低沉,终于是理了他一下,“又没草你,你怕什么。” 什、什么啊! 云稚耳朵瞬间红透,眼睛睁大成铜铃那么大,简直不能接受这种字眼从付野嘴里说出来。 才多久没见,这人怎么变得什么话都往外说了,简直是粗鄙不堪! “你说什么呢!” 云稚揣紧了自己的衣服,眼神乱转:“我的轮椅呢,我要回家。” 付野眼神平静。 云稚现如今在他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语气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你把我的轮椅还给我。” 付野与他静静相互对望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开口:“你的轮椅,自然在你家里好好的。” 他重点强调了前面云稚说过的“你家”两个字。 云稚脸色一变。 没了轮椅他根本无法走动,只能任人鱼肉。 但云稚还是坚持扶着床头的柜子下了床,双脚踩在长绒地毯上的那一刹那,身体骤然痛苦地弯下了腰。 付野站立于他身后,看着他硬憋着一口气,也要扶着墙面往外挪。 云稚上身这件睡衣太薄了,帝都十一月气温已经很低,通往门口的路上,刚好就是一个叠套的小型衣帽间。 往后看了一眼,付野还在床边,好像并不关心,随便他怎么折腾的样子。 云稚顾不上这么多,先进衣帽间里,想至少要正经穿个衣服。 然而一进来,迎面就是一面硕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清清楚楚映出云稚现在凄惨无比的模样。 除了已经看过的,睡衣露在外面的四肢,还有没注意到的胸口和脖子,同样是重灾区。 更吓人的是云稚的脸,乱糟糟的一顶头发下,是被嘬得通红的脑门,烂熟破皮的嘴唇显得有几分血淋淋的。 脸颊酒窝的部分,甚至已经隐喻透出淤血过后的青紫。 从头到脚满是一副惨遭虐待的模样。 难怪一睡醒感觉全身疼。 云稚大脑一阵阵嗡鸣,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都是……都是昨晚…… 云稚颤抖着,一只手撑在饰品柜上面,空出另一只羸弱无比的手颤抖着扒拉开了睡衣。 天呐。 衣帽间为了方便观察着装仪态,后方左右还额外放置了两面镜子,可以与正中间这面相呼应,完整、无遗漏地照出全身细节。 腰带滑落,后背样子落入眼底,云稚腿一软,一下摔坐到了地上。 “啊!” 这一下摔得有点狠,把他本就跟烂桃子似的屁|股给摔得差点碎开。 就说为什么那会儿在床上坐着也觉得屁|股疼呢。 云稚眼前一阵星星乱闪,蜷缩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一睁眼,当头又从镜子里撞上了付野漆黑一片的眼睛。 云稚当场差点被他吓得叫出来,连忙跟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似的把松开的轻薄睡衣拢好,还拽着衣角企图更多一点遮住身体。 他现在看付野,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云稚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更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找人的时候一巴掌把自己扇醒。 长没长眼啊!这么个死变态你也敢拿他当狗耍! “你这是……这是强|奸。” 云稚现在真的是一丁点的砝码都没有,完全不具备与付野抗衡的能力,连想要让他三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说过了,没上你。” 付野几步迈近,脚步紧紧落在云稚身旁才停下,半点屈就也无,更别说来扶他,“依照现有律法,同性之间,这种程度连猥|亵都很难算上。” 云稚咬紧牙关,对基础法律比他更了解,知道自己就算真报警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没有真做这个打算。 房间里安静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云稚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心里乱成一团,满脑子都是不惜一切代价离开这里。 双手撑着身体,艰难地往外挪动,云稚已经顾不上自己的洁癖了,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双腿的疼痛感几乎钻心刺骨,云稚额头冒出了冷汗,仅仅只是走出这扇门,就要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轻轻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收入眼中,云稚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最坏的猜测成真了…… 出门便是走廊,宽阔的窗户一眼就是外景。 这里是之前付野带他来过的,那个连片的山中城堡,也就是所谓的付家主宅。 但这次的房间,不是之前住过的正中那间,这里位置相对偏僻,更像一个堡尖或者高阁楼。 窗外是一整片依山而造的建筑群,错综复杂的建设几乎要一眼无法望到尽头。 这么大的一片地方…… 云稚再也无法承受腿部的痛苦,身子一软,顺着房门跌坐下去—— 在这种时候,他还能想到,难怪有些电视剧里女主被抓到后根本跑不掉,这特么谁能跑得掉! 不拿个马拉松金牌估计连门口都到不了! 在云稚堪堪要落地时,一条有力的手臂不容抗拒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人带高一点,但也并没有直接抱起来。 云稚从前的待遇跟这简直是天壤之别。 以前付野抱他姿势不够舒服都要遭到嫌弃,后来同一个姿势久了,甚至还会自动给他翻面。 如今就只剩下这么跟拎书包似的随便拎着了。 云稚被半拖拽半搂抱半提溜着扔到了离门不远的软榻上。 半边屁|股刚好挨着硬面,云稚顿时觉得自己屁|股要开花了,连忙半趴下侧过身子,避免自己屁|股再遭殃。 真是造孽…… “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稚真是彻底没辙了,“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跟我说,你这样不声不响把我弄到这里来,还对我做了这种事情,我都不跟你计较,也保证不会报警。” “不跟我计较……” 付野似乎是觉得他这句话特别好像,自己一个人低声重复了好几遍。 “嗯……”云稚被他重复地心里也没底气了。 付野却又突然话音一转:“我对你做什么了?” 云稚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我身上这些,不是你对我做的,还能是谁?” 难不成是狗!疯狗! 当然云稚根本不敢骂出声。 付野似乎相当不屑,眼底情绪辨别不出真假,淡漠道:“是你求我亲你的。” “怎么可能。” 昨晚明明都睡着了,怎么可能…… 不过之前确实有过喝完酒断片的事情,云稚说着自己也有点动摇了。 付野对此并不做过多解释,那种凡事与我无关的姿态无与伦比的真,看得让人想怀疑他都不是很能有信心。 直觉告诉云稚,他还是不要跟付野再继续任何有牵扯到擦边暧昧的话题了。 “你是不是很早就发现我了。” 云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回想起之前多次有过的那种被盯视着的感觉,“……从在机场的时候开始。” 付野也不跟他兜圈子,“是。” “你从没放弃抓我,是不是?” “自然。” 云稚不懂:“为什么呢?因为我先说了分手,让你觉得心里不痛快?还是你觉得太突然了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想要报复我。” 付野又不说话。 他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牌。 这已经是云稚不知道多少次跟他尝试沟通无果了,最烦这种没法好好说话的人了! “你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我们好好沟通一下,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吗?” 云稚最后一次试图跟他好好说话。 “沟通?” 付野像是如同听了冷笑话,“竟然还需要沟通?” 云稚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半夜三更不告而别人间蒸发的事情。 这事儿吧,硬要说起来,虽然是付野打算第二天结婚小黑屋一条龙有错在先,但云稚这样直接跑没影,在恋爱关系里也能算得上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断崖式分手”。 可……可云稚当然不可能认为自己有任何错! 那情况,换谁谁不跑! “那、那也得稍微沟通一下吧。” 最起码自己还发信息说了分手了。 付野只觉讽刺,对四个大字深以为然:“不如不说。” 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的。 从前也没烧说了什么话,沟通就有效了? 稀里糊涂互相认错,竟然也还能将错就错这么长一段时间。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中途两人不止一二三四五次跟对方提到相关话题。 居然也就这么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下去了。 真是可笑。 付野觉得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过没关系,付野想,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不是自己的没关系,是别人的也没关系。 ——抢过来,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 云稚可不能认,什么叫不如不说,不发分手短信直接消失那不就也有他的错了吗。 而且不发分手短信怎么分手,不分手怎么更好地断个干净。 “至少最该表达的,我都发了你微信,没有一字不吭让你猜。” 回国后一段时间,云稚给手机重新开机,他拉黑了付野,但是有偷偷把付野拉回来,可都看了,消息框里没有任何消息。 付野看他的眼睛十足危险,像是要扑上来把他吃了一样。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表现出一点点肉眼可以察觉到的情绪。 但是付野并没有动,只是怒意泄露几分,裹挟在字里行间:“微信?你微信除了勾引人,还会做什么。” 一想到过去拥有的那些,统统都是别人的! 一想到假如当初没有这场阴差阳错,那些曾经的画面都将给予另一个对象,付野就想要发疯! “你胡说什么?” 云稚都要懵了,好好的谁勾引他了,分手也算勾引? 别太过分了啊。 之前没恋爱的时候付野就天天嫌自己勾引他,那云稚无话可说,确实就是在勾引。 但现在!他没有!一星半点都没有! “我、们、分、手、吧!就五个字,这里面哪个字勾引到了你你说!” 付野最听不得的就是“分手”两个字针扎似的往耳朵眼里钻。 体内凶残的暴戾几乎要无法抑制,付野眼底煞时变得一片猩红,咬紧牙根,目光似乎要从云稚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 “你、在、说、什、么——” 云稚也就刚刚那么几秒稍微大声了一点点而已,他现在可是根本不敢跟付野硬刚的。 见这人神情可怖,云稚立马压低音量,又恢复了小小声:“说微信,说沟通,不然还能说什么……” 付野就算气血上涌到要爆|炸,理智也从未下线。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泄出三分讥笑,几乎要生生气吐出一口血来。 “给我闭嘴。” 沟通…… 还沟什么通! 从头至尾都在各说各的! 他们之间,真不如不沟通! 54 ? 对峙 ◎等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再和平分手……◎ 闭嘴就闭嘴。 从那天之后, 付野开始不跟云稚“讲话”。 不是真的一句话不说,他是不跟云稚沟通,每天自说自话。 一开始云稚还很怕他又要干点什么, 会顺着去接他的话, 结果很快发现,付野根本不听, 也完全没打算有什么交流。 前几天云稚非常谨慎, 也尝试了很多种方式出门,发现付野根本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但他出不去,没有轮椅寸步难行不说, 这么大的地方,有轮椅也得走大半天才能跑出去。 后来云稚尝试问付野要求接触电子设备, 发现居然也没有受到阻拦。 付野把他带来这边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手机自然也不在。 云稚以为他是想以此阻止自己接触外界, 结果只是尝试提了一下,很快得到了一块新手机。 网络运行十分畅通。 但是云稚也没高兴太久,他是可以联系外界, 也登陆了自己的各种账号, 甚至还能点外卖,只是依旧没办法见到别人。 因为外人根本进不来, 点外卖也是送到半山腰的门卫室,再由专门的护送车转交给楼上的女佣,一路给送过来。 这么折腾了几天下来,云稚胆子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至少付野没动他, 人身安全问题暂时无虞。 就是付野每天都无所事事一样, 连云稚上网课他都不厌其烦地在一旁守着。 晚上更是过分, 云稚死活不肯跟他在一张床上睡。 付野随便他折腾, 就算云稚自己把自己折腾掉床下面去,付野也只会把人重新捞上来继续睡。 云稚跟他对抗着熬了大半夜,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 有了这么个开头,后面同样也这么逐渐被放低了界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睡前狠狠把被子裹紧,把自己缠成一只蛹,缩到床的最边边上。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傅从心带着付夫人亲自过来要人。 付野离开了没有太久,云稚还在床上天马行空地躺尸呢,他就快速结束了一切。 云稚看到是他一个人进来,又一句话也没说,就明白,这次连付夫人也救不了自己了。 这种软囚|禁,比真的拿根绳索把云稚捆床上还要难受。 枯燥重复的日子过起来飞快,云稚在窗边极目远眺,那大片葱绿的林荫已经满目秋黄,落叶乘着凉风吹往天际,一同吹动云稚停歇已久的心。 他不能再这样无意义地跟付野靠下去了。 …… 付野洗干净葡萄出来,看到云稚没在房间里,那一秒之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近乎有些过于失态地推门而出,脚步生生刹住—— 门外,云稚坐在窗沿上,两条因病而显得有些过于瘦弱苍白的小腿垂在半空,一边一位女佣半蹲着帮他按揉着腿部,另外还有两名女佣在给他按揉太阳穴。 而云稚本人呢,正满脸笑眯眯,无比高兴地享受着。 付野那短短一秒钟里的表情变化非常精彩。 先是以为人又跑了,一眨眼又看到人还在。 在是在,但这副场景,付野看到眼里,脸上的神情比出差提前回家看到自己老婆身边睡了别的男人还要阴森。 “你们在干什么!” 付野上前,直接一把就将云稚从窗沿上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下来。 女佣们一见他发怒立刻松了手撤到一旁并列站好,忙不迭低下头认错。 “谁准你们碰他的?” 付野这话是对着女佣们问,眼睛却低头狠恶恶看着云稚。 “是、是小云……小云少爷说他腿疼,头也不舒服,让我们帮忙揉一揉。” 女佣们原本没有考虑到这层,现在看付野发了怒,自然也想起来,任何要送到云稚面前的东西都必然只会由付野亲自经手。 云稚被拎着非常不舒服,又见付野是真的实打实生气,只能小声开口“……是我喊她们帮我的,你凶她们做什么?” “是。” 付野掐着云稚脖子,杀鸡前提溜起来端详一番够不够肥似的,“自然是该找你。” 说着,付野大步甩上房门,将云稚丢回了那张超大号的床上。 云稚自从那天喝太多,大幅度晃动脑袋的话经常会有眩晕感,被这么一扔,一时间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 啊,真是太粗暴了,云稚扶着脑袋撑起上身,有点受不了这个。 “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吗?” 云稚这一阵晕得有些厉害,抬起的侧脸显得有些发白,声音也透露着虚弱。 他与付野隔空对视,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狼狈不堪。 短短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云稚仿佛重新体验到了刚与付野见面时,每句对话之后等待的那种紧张。 压制不住的紧张促使心跳声愈发剧烈。 这个行为是非常有风险的,云稚在赌付野的反应。 付野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怒意一点点消散了,自己去旁边坐下。 就在云稚以为他又要不说话了的时候,付野开口:“这种无聊的烂招,没有下次。” 云稚眼睛微微睁大,几不可察地泛出一点光亮。 剧烈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那种曾经半步不让,与付野较劲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这么多天过去了,付野没对他要杀要打,除了行动不太方便,日常任何事物都没有受到苛待。 最主要的,是付野每天都在盯着他,无时无刻,晚上还坚持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要说做点什么也就算了,偏偏付野什么都没做。 不止没有强上,也没有强亲。 云稚自问身上没什么可以值得让他图谋的,排除其他选项,剩下最不可能的也就是那个可能了。 以前云稚不知情,以为付野是男主,自然而然将亲密关系误会成了付野是在假装。 现在知道付野不是男主,可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其余的相处却都是真的。 付野不止一次亲口坚定他不是个同性恋,也在自己的多次追问闭口不谈喜欢。 甚至下载装gay攻略进行学习。 可是除了这些,付野也会跟嗑药似的每天都要亲个没完没了,更是在临分手跑路之前安排了结婚这样疯狂的念头。 云稚大胆猜测。 可能付野确实不是同性恋,只不过,他对自己略微有些奇怪的偏执心思,想要尝试做个同性恋。 这种奇怪的偏执心思具体是怎么样的呢,云稚不是情感大师,对此没有研究,也不是特别上心。 总归,反正就是付野肯定是对他有一点正向情感的。 顶天了就是屁股有风险,生命安全暂时可以保全。 因此云稚做出大胆的举动,故意引导女佣们制造这个场景,让付野撞见,以此来试探一下,再度确保这种感情是正向的。 云稚在床上坐好,也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下,眉梢高昂道: “招不在烂不烂,有用就行。” “…………” 一阵沉默后,付野脸色阴沉,嘴角的讥讽瞬间消失了。 付野似乎非常不喜欢他得意的表情,警告道:“以后别耍这种小聪明。” 云稚就爱演,不喜欢这种彼此挑明了话直说的感觉,对自己也没任何好处。 “什么小聪明?我只是有点身体不舒服,难道我每天被困在这里,连找人帮我按摩一下也不能吗?” 付野嫌弃的表情更甚。 “好。” 付野扯了扯嘴角,按铃叫来女佣。 女佣敲门后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付野看着云稚,明确说道:“告诉所有人,以后谁也不准碰他,说话递东西也不行。” “是。” 女佣立刻听话,又把门关上了。 云稚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付野与云稚方才的表情相似,同样动了动眉梢,沉声道:“现在,不能了。” “…………” 云稚无语到了极点,简直差点破功。 他跟付野装蒜,付野还真把他从地里连根拔上来剁吧剁吧当蒜拌了。 “……所以你现在就是不仅囚|禁我,还要虐待我了?” 就算云稚试探出了付野现在的状态,也只是有了那么一点跟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出牌的机会,不代表云稚占上风。 他现在全方面受控于付野,不得不长期保持住温良的示弱姿态。 付野对他的态度倒是一直差不多,没有要故意吓唬他的意思。 “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会给你安排。” 云稚西子捧心:“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想要找人帮我按一按。” “哪里?我帮你按。” “……” 云稚立马直起腰杆,不疼也不痒了。 “哈哈,感觉现在好多了。” “……” 付野不跟他说话了。 云稚稍微等了一会儿,静谧的房间里脑袋瓜转到起飞。 大丈夫能屈能伸。 云稚好不容易能够跟他说上话,还不想这么潦草地结束话题。 “那个……” 云稚开了个头,付野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没办法,云稚只能自己手脚并用爬过去,趴在床边,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付野的膝盖。 “付野。” 付野沉默看着他。 云稚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带着浓厚的讨好意味:“付野,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说分手啊?” 付野看他的眼神果然有了几分变化。 云稚一鼓作气,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小意温柔地跟他商量:“你别生气啦,要不然,你当作我没有说过,我们还是跟之前一样,行不行?” 之前那待遇比之现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能暂时解决面前的困境,云稚愿意先跟他再当回情侣去。 付野手指掰着他尖尖的下巴,眼眸打量着这张漂亮又机灵的脸蛋。 不动声色:“然后呢?” “嗯……” 这个然后,云稚酝酿着:“然后我们还有之前没有完成的打卡,当然是要继续的。” “再然后呢?” 哪儿还有什么再然后,云稚琢磨着他到底是想要问什么,小声斟酌道:“这次我肯定不会突然一声不吭跑掉了,等以后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再和平分开,可以吗?” 云稚话音未落,付野整个人都在他的视线里一点点变得异常阴暗。 仿佛无数混乱的黑线萦绕在他背后,付野捏着云稚下巴的手指用力,留下两道很深的红痕。 云稚吃痛,咬住了唇瓣。 他看到付野眼底一片疯狂,全然已经是被彻底激怒的样子,甚至在喉间挤出“嗬嗬”的沙哑声。 太可怕了。 云稚不是没见到过付野生气,却是第一次在他凌冽磅礴的气势下感到阵阵发寒。 总觉得,不过月余未见,付野真的变了好多…… 可云稚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惹恼了他。 付野倏地一下松了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你、做、梦!” 55 ? 预谋 ◎付野:“你还会抑郁症呢?”◎ 好端端的……这又生气了。 云稚可不敢这时候招惹他, 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 …… 晚上。 云稚怕付野不高兴又要找他麻烦,自己躲在床脚玩新弄来的那个虚拟vr设备。 直到有人来送他晚上泡脚用的木桶。 当初为了跑路,云稚连自己的腿都没顾上。 原以为能躲过一劫, 没想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纯白忙活。 这几天,云稚又联系上了之前的医疗团队, 他们给开了药, 让云稚每天泡一泡,再继续按照之前的手法做做简单的舒缓按摩。 因为白天付野刚刚发了脾气,她们不敢随便进来, 两人端着木桶站在门口等待指示。 屋内全部铺了地毯,付野有条不紊地将防水垫先铺好, 随后自己过去,将木桶放到云稚面前。 云稚倚着床头坐着, 下半身还盖着被子,只有一双大眼睛随着他的动作动来动去。 “过来。” 付野站在床边,朝被子里伸手摸去。 云稚没动。 都被抓回来这么久了, 他知道, 反正不管是不是主动过去,只要付野伸手过来了, 就一定要碰到他才行。 被按着膝盖泡进水里的时候,云稚一番复盘,甚至开始有些动摇。 你说说这一趟。 折腾半天,怎么总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呢。 不过云稚没纠结太久, 很快就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统统抛到了天边。 他当然没做错! 他怎么会有错呢, 那种情况要是不跑, 第二天就要年纪轻轻英年早婚了, 还要被关起来,不知道关多久。 再想想,那时候付野还突然改口答应要帮他动手术,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手术一旦动了,那更有合适的理由让他直接在众人面前彻底消失掉了。 还有还有! 那栋别墅,那些监控,那些五花八门的床! 天杀的狗东西,要不是自己够机灵,肯定已经早被他大卸八块吃干抹净了。 云稚在心里把付野骂了个狗血淋头,供自己狠狠出了一顿恶气。 但是脸上呢,还是面带春风般温和的笑容。 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床上的垫子铺得有些高了,云稚需要将腰弯下去,才能按揉到自己脚底的位置。 前几天他大部分都在躺椅或者吊篮那边,今天在床边,没想到这个高度让他的腰感觉非常不舒服。 按了一会儿,云稚感觉累了,直起腰来直接仰躺下去,打算缓缓再继续。 躺着躺着,一只手探入水中捉住脚踝,云稚眼睛唰一下睁开了。 他连忙坐起来,看到付野半跪在他面前,冷着张脸,动作轻柔地续上了云稚之前暂停的流程。 自己按和别人按,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云稚的腿脚并没有彻底失去触感,还残留有着一点点微小的神经。 付野神情非常专注,动作上也没有再像平时那样动不动弄疼他,只是脸色还是非常不好看。 一副仍旧余怒未消,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云稚安静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等到付野给他全部按完,并将毛巾搭在腿上,拉着云稚的脚踝放到身上,开始一根根揉搓脚趾头…… 气氛到了这里,付野那些不紧不慢的动作,以及捏着他脚趾头跟玩具似的扭来扭去的这种玩法,怎么都像是腰朝着暧昧的方向发展。 云稚没想到他会直接帮忙擦脚,以前都不敢想,更遑论现在。 “……还是我自己擦吧。” 云稚想要将自己的脚拿回来。 付野不放,语气生冷:“别乱动。” 云稚不动了,眼珠乱转一圈,等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房间里只留了一圈暗光和星空顶,云稚靠着床头玩手机。 付野洗漱好,掀开被子上来时,还抬眸看了云稚一眼。 这些天里,只要付野靠近,云稚就一副恨不得把被子都焊死在自己身上,慢一分钟都要危险的样子。 见他上来,云稚放下手机,没再卷饼一样卷自己。 “付野。” 付野躺着不动,也不应。 云稚只好稍微靠近一点点,“付野,你总这样不跟我说话,我多无聊呀。” 付野还是没动静。 云稚盯着他线条优越的侧脸,心里不禁感慨,至少付野这张脸还是很好看的,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好看。 “我每天都被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你还不跟我说话,我会非常孤单的,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得抑郁症。” 云稚伸出两根手指,揪了揪付野的被子角。 “你看你,总是自己生气,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别自己憋着,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对不对?” “所以啊,为了我的身心健康,和你的心情状况,你应该多多跟我说说话……” 付野打断:“今晚,玩了一晚上最新款虚拟实景体验游戏,下午,想法子折腾我,上午,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指挥着不同菜系的主厨一人一个,给你包了一盘不重样的饺子。” “昨晚,你玩手机后突发奇想,要利用电路遥感原理,使用魔法棒挥舞控制灯光、窗帘、空调等电器,亲自跟工程师商量了一晚上。” “昨天下午,你看加湿器不顺眼,非要让加湿器喷出心形,设计师嫌你土,你跟他吵架,生气一小时,吵赢,高兴两小时……” “停停停!” 云稚憋红了脸,愤愤:“我哪有……哪有这么……” 怎么从付野嘴里说出来这么怪,搞得好像自己是多么难伺候的祖宗,来享清福的一样。 付野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蔑:“你还会抑郁症呢。” 饶是云稚自诩厚脸皮,也觉得一阵面红耳赤。 真是可恶! 自己哪有他说的这样!绝对没有! 哼,云稚一骨碌把自己熟练卷成长条,滚到离付野最远的床边,睡觉去了。 没多久,房间里就能明显听到一阵匀长的呼吸声。 黑暗里,付野微侧过脸,看向旁边。 床边的那个长条,不知道又给自己按了什么苦情戏的角色,缩在角上,翻个身就能掉地下。 可惜他睡眠质量太好,整日里没心没肺,天塌了也不妨碍他三分钟睡熟。 睡着的时候,就不再那么老实。 卷成一团的被子很快被挣散开,睡着时的本能也还是机灵的,会自己往床里面滚。 付野躺着等待,很快他就滚到了自己肩膀旁边。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寂静仿佛已然笼罩一切,任何不见天光的阴私都可以在此得到喘息。 付野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带进怀里。 轻轻的,低下头,薄唇落吻于发旋之上。 …… 从那天之后,云稚就开始有意无意尝试破冰。 先是拿着游戏手柄,邀请付野跟他一起玩双人游戏。 后来是睡觉的时候不再刻意躲避,坦荡地在自己的那半边优雅躺平。 再然后就是…… “付野,我们一起去擀面条吧?我看了一个做五色面的视频,简单又好做!” 付野:“让人给你做。” “那怎么能一样。” 云稚求求他了,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仰长脖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付野衣角。 “你陪我去厨房,我们一起做一下嘛……” 付野低垂着眼眸,从上往下,这样的角度,云稚就坐在床上,随便一抬手就能握住那张小巧的脸蛋。 “你要是很闲,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下别的。”付野如是说道。 云稚还没反应过来,浓密的睫毛乱扑闪了两下,才慢半拍转过了弯。 他们俩一高一低的这个站位,以及这种正常说着话呢,付野那边自己就支棱起来,云稚从前可真是见了太多遍了。 还有还有,云稚清楚记得有过那么几次,付野不知道发什么病,好好说着话他那边就开始一脸要发疯的样子,顶着一张超级冰山脸说什么草不草的话。 还以为现在不会了。 怎么又又又这样了! 哎呀! 云稚连忙跟他拉开距离,虽然豁得出去,但也不是很能这么快接受这个。 “哼!不去就不去!” 云稚顺势扑进被子里,把脸埋进枕头,顺着台阶骨碌碌就自己滚了下来。 他在枕头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有着介于撒娇和耍无赖之中的烦人感。 付野在旁边坐下,交叠起双腿。 没多久,楼下连线来询问午餐。 现在家里的大厨们每天都要等着云稚点了餐,才能继续其他的工作。 云稚先把脑袋翘起来,瞧了眼付野,确认那个巨无霸玩意儿搞出的帐篷没了,才把头又一扭: “我不吃了!” 大厨们可都备着发言稿呢,这边庄园每天都有新鲜的食材空运过来,时不时有些极其稀罕的,大厨们有什么想法,就会给云稚做推荐。 谁都知道,这是他们所有人都要拿出一百二十万分精力来讨好的对象。 付野把平板递给云稚,让他点菜。 “我就想吃三色面,你不给我吃,”云稚呜呜难过:“不爱我也就算了,还虐待我……” 付野站在旁边,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进去,一下变得很奇怪。 云稚捂着头,自然没注意到这些,哼哼半天没听见回应,才抬起头来,露着两只半点水意都没有的眼睛看付野。 付野与他对视半晌,最终伸开两条手臂,说道:“下来。” 嘿。 云稚马上破涕为笑,才要丝滑顺畅地张开手臂等着被抱起来,又落下了两根胳膊,改口道: “我不要你抱我,让人家看见了我多没面子,你还是背我吧!” 付野从前总爱抱他,就只有两人往天台爬的时候迫于空间地势付野背过他那么一回。 “我不没面子?” 付野不动。 “……” 那云稚当然是不会考虑别人有没有面子的,略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张嘴就要给自己找个台阶随便下来得了。 付野却转过身,在床边蹲了下来。 云稚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付野不耐烦:“快点。” 哦。 别惊讶了,人家凶得很。 上一秒还别别扭扭的云稚下一秒就直接张开四肢扑了过去。 幸亏付野从前的那些本能还留着,才不至于被他这么猛地一下子给撞得一头创地上。 云稚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自己找好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两根胳膊勒着付野脖子跟勒马似的。 付野面无表情,似乎是不太想忍他,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两人一道来到厨房,已经有人提前准备好了制作三色面需要用到的食材。 云稚捏着他的小垫子坐到一边的空台子上,开始有模有样地指挥付野进行操作。 一会儿让他去洗菜,一会儿又让他铺面粉。 付野把东西一扔,“你做还是我做?” “我指挥着你,咱俩一起做。” 云稚大言不惭。 付野扯了扯嘴角,又有种早该料到早知如此的感觉。 三色面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付野对厨房也没什么太大成见,很快就在云稚指导下开始动手。 只是云稚自己其实也没做过,看了一遍流程,连ipad都没捎下来,自信自己已经完全记住并且掌握了评论区反馈的精华。 就在云稚使唤着,要让付野往里面放奶油的时候,付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你是按照流程做的吗?” 做饭,照着菜谱一比一操作,最多只是做出来不太好吃,只有那些喜欢“灵机一动”的,才会搞出黑暗料理。 云稚心虚:“是、是啊……” 付野一看他那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这种事,付野是无所谓的,反正就算是黑暗料理也吃不死人,他高兴就随便他了,直接抬手倒了半罐子下去。 “够了吗?” “哎呀太多了太多了!你再弄出一半来,咱们要一点就行!” 云稚手舞足蹈,给他比划了一下心目中的理想大小。 付野一一照做。 “行了。” 嗯……云稚琢磨一下,觉得还能再加点,又想起来之前看过的别的视频。 “你找两根筷子,再打发一下蛋清。” “……” 付野是基本没怎么接触过食物制作过程的,云稚这么一说,他还有点不太能想象出蛋清和打发之间的联系。 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看某人跟太上皇似的姿态不是很顺眼。 “活都我干了,你干什么?” 云稚叉腰:“我是总指挥,没有指挥人,你能顺利把东西做出来吗?” 付野也不客气:“是,没有你,我很难做出这么一坨东西。” “…………” 提前做好的另外两坨面已经开始变得黏黏糊糊不太成样子了,看着就很黑暗。 但云稚不信,坚称只是卖相不够美观,实物肯定惊艳四方。 “……” 惊艳四方…… 付野直接扭头打蛋清去了。 他浪费半天功夫,这边好不容易打好,一打开柜子,竟然发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为了方便他们使用,之前下来的时候,佣人们就紧急贴好了各种标签 而这个上面写着:打蛋器。 “这是什么?”付野指着打蛋器去问云稚。 云稚佯装无事发生,把脸扭开了。 “……” 付野合上柜门,反手解了围裙,两步走到云稚面前,两只手臂往上一抬,按着云稚就往下亲。 “唔唔唔!” 最讨厌他这种偷袭! 云稚才不想跟他亲,马上开始后悔,反思自己刚刚可能过分了。 自从被抓到,除了第一天,付野没有再碰过他,云稚已经很久没再体验过这种动不动就要被亲到窒息的感觉了。 快要喘不上气了。 云稚好不容易猛地一下挣脱开,张大嘴巴,大口喘着气:“你干什么!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亲!” 付野呼吸也略显凌乱:“你故意让我用筷子打蛋清,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这不是一回事!” 云稚一不小心,失手碰到了旁边的东西,乒呤乓啷掉下来个什么东西。 抬手一挡,一根筷子直接甩到了付野脸上。 云稚当场愣住。 他最近确实在尝试触碰付野底线,但是也不敢直接打他啊。 眼见付野脸色黑了下来,云稚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那、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付野盯着他略显慌乱的小脸,俯身靠近一点,轻声:“把嘴张开。” “什、什么……” 云稚当然听清了,但他不想张啊!张嘴什么意思张嘴还能干什么傻子才会张! “你不是让我多跟你说话。”付野贯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掐开云稚牙关,把两瓣水润润的唇都捏的变了形。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付野临亲上之前,额外多说了一句:“这个,我是故意的。” “唔……” 云稚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腰肢几乎要折断在台面上,付野这个狗东西刚才手洗干净了吗! 双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捶打反抗,然而云稚手臂刚要落下,又想起刚才把东西摔到了付野脸上的举动,手臂就这样卡在半空,没敢落下去。 付野很快捉住了他的小臂,手掌顺着手臂极尽揉捏,透露着一股要将他皮肉捏碎直抵骨头的感觉。 攻击性太强了,云稚不知道自己又在犯什么贱,居然在付野强势到爆棚的占有欲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想要服从的感觉。 多方感官一同传递信号,有点缺氧的大脑不是很能及时处理好这些信息,发出一阵阵电脑死机般的白光。 “呼……” 等付野松开手,云稚才像小死过一次一样,满头眩晕地趴在付野肩膀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次的面,云稚肯定是没吃。 他本来就嘴巴疼,尝了一口那么难吃,差点直接吐出来。 最后他吃的大厨美味三文鱼,付野一个人干掉了两碗黑暗料理。 哼哼。 云稚可不心疼他,心疼男人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大不了以后不临时发挥就是了。 …… 从这天之后,云稚就开始加大力度,时不时闹着要付野陪同去个什么地方。 付野大部分时间会选择顺着他,偶尔拒绝。 拒绝的那些,会在不久后的某天,付野亲得太过分了,拿出来当作补偿。 是的,云稚又重新过回了每天被迫挨亲的悲惨日子。 一天到晚就知道亲亲亲亲个头啊亲! 最过分的是,付野又开始要求云稚把酒窝露出来给他亲。 酒窝不笑的时候是看不见的,云稚又不可能一直笑。 就付野那力道,亲两下云稚脸的酸了,哪里来的力气继续僵硬挂笑呢。 云稚宁愿张开嘴,都不想一直假笑。 这天晚上,云稚被按在床上亲得天昏地暗,简直就要怀疑付野下一秒就要脱裤子开干了。 刚洗完澡换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一半,另一半也破破烂烂,云稚死拽着还算完好的裤腰带,不想再跟保温杯有什么亲密接触了。 但是付野好像对撕烂衣服有什么独特的偏爱一样,每次都热衷于此,云稚根本说不听他。 到了最后,连云稚自己都觉得,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 男人嘛,都差不多,这种关头,云稚自己也有点顾不上保温杯会不会死人的问题了,软瘫在付野手心里,随意他怎么摆弄。 连一开始决定好死也不喊的称呼都开始不要钱似的往外乱蹦。 什么老公什么好哥哥,让喊什么喊什么。 然而最终付野也只是用两条手臂死死将云稚压入怀中,那力道几乎像是要勒死人。 云稚吃痛不已,又不敢打扰他,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浑身大汗淋漓。 付野灼烫的呼吸几乎像是要将云稚脖子烫下一层皮来,他叼着云稚耳垂和脸颊咬了几口,眼底有着失焦般可怕的漩涡。 “乖,不是想遛弯吗,明天带你去。” 只休息了片刻,付野突然松开云稚,转身大步流星进了洗漱间。 云稚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慢慢恢复冷静。 这种情况下,付野只是没了上衣,裤子还好好的,就是有点乱。 真是…… 云稚头眼晕晕,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来,打开某个页面,编辑发送—— 【明天。】 56 ? 假的 ◎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好了◎ 第二天一早, 付野履行承诺,带云稚出门放风。 他们最开始只在山上转了几圈,等太阳逐渐升高了, 云稚开始计划吃饭。 “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我看了一家网红餐厅,很好看, 咱们去那里吃。”一上午都表现十分高兴的云稚甚至在这种时候特意贴心提出:“现在还早, 你可以提前包场,没人了我们再过去。” 他说得面面俱到,好像全无半点私心。 付野没什么表情, 摸了摸云稚的脸,说好。 到了吃饭的地方, 云稚发现付野并没有包场,只带他走专用通道进了小包间。 云稚就喜欢打卡一些网红餐厅, 实际吃起来真没付野家里大厨做得好。 他只吃了几口,就没怎么有胃口了。 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付野吃饭。 付野吃饭的时候姿态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他对食物的喜恶。 云稚想到那天, 他也是这么淡淡的吃完了两碗失败的面条。 “你觉得好吃吗?”云稚问他。 “尝不出什么味道。”付野也放下了筷子, 看云稚没吃多少,问:“你不喜欢?” 云稚摇摇头, 没说话,而是将话题转移回来:“为什么说尝不出味道,你觉得这个和我们做的面条哪个更好吃?” 虽然人家网红餐厅一般般,甩那面条八百条街还是绰绰有余的。 “面条。”付野基本没需要考虑。 “……” 嘁, 云稚根本不信, 当他在哄人, 觉得这两个不算等量对比 。 “那我们最早一起去过的那家网红店你还记得吗, 跟这个哪个好吃?” 这种问题有点为难付野,他做不出选择。 “都差不多吧。” 云稚偏不肯放过他,“不行,必须选一个。” 付野正要随便敷衍一下,云稚立马一拍桌子,严肃道:“不准撒谎骗我!” “……” 付野沉默:“我说了,尝不出区别。” “哦,好吧。” 那再问,显得云稚很能作很难为人一样,“……怎么会尝不出区别呢。” 这家明显比上一家好吃很多,上家烂得均衡,云稚还想跟他再吐槽一下来着。 付野看着他吃了个酒酿圆子,过了一会儿,就在云稚都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付野翻找出记忆,似乎很不擅长跟别人解说这些,慢慢说道: “很小的时候迫于生计吃过一些垃圾,味觉一向不太好,后来……” 快穿局的事情不方便提起,付野隐晦道:“后来工作中有一些特殊情况,对吃东西没什么好的体验,慢慢也就不喜欢吃了。” 这件事上付野理解的显然跟云稚是两个意思:“所以选你喜欢吃的就可以,不用管我。” 对于付野这个人,云稚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事,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好奇:“那你还能尝出味道吗?” “这个,”云稚用筷子点了点左手边的盘子,“你尝尝是甜的还是咸的呢?” 付野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可怜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付野这个人某些方面比较传统,有些在意自己在伴侣面前的高大伟岸形象。 “可以,咸的。” 这个话题,付野想结束了。 云稚当然还想再多让他说点,但是付野明显不想说,最后云稚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吃过午饭,云稚趴在窗户边上往外乱看,付野坐在对面看他。 这家餐厅是环形的软沙发,他们点的东西多,云稚强烈要求下才得以自己坐到对面。 付野今天带他出门,轮椅肯定不用想,绝对是没有的,云稚现在的代步工具就只有付野一个。 相安无事的时候能坐手臂,惹他生气就只能被扛肩膀,极少数让他开心时可以有幸体验背部豪华骄傲座。 最近几天,随着云稚有意让两人关系回温,付野越来越过分,不止挪动位置要被他抱,连座椅云稚都很少能单独坐了,基本都要坐付野腿上。 不知道他有什么毛病,或许就是喜欢被人压着?云稚是搞不懂他的。 “那边有秋千哎,”云稚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位置,转过头去想要让付野来看—— 嗯,人呢??? 紧接着,身后一只手臂横穿过腰间往后一拉,云稚顺势被拉进了付野怀里,又坐回了熟悉的位置上。 “吓我一跳。” 云稚用胳膊肘戳了付野胸膛一下,屁|股在他大腿上乱蹭,“哎呀你别拉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 付野手臂按着他的腰不准他乱动,同时将脸往他侧面露出的脖颈上贴。 云稚是侧着身子坐在付野腿上的,这个位置刚好方便付野操作。 付野觉得云稚好香,还白白的,像一块吃了会让人反复上瘾的糖糕。 “好痒,你别……” 脖颈侧面这个位置真的太痒了,付野呼吸喷洒在上面,让云稚忍不住往外躲。 但他的能动范围就这么大,两只手抵着付野脑袋,上身使劲往侧面倾倒,付野却只消微俯一下身子就能重新拉近。 我撤你进,全白费功夫。 付野还没禽兽到这种程度,见云稚一直反抗,就只在他皮肤上贴着,像磁吸充电器一样补充了一会儿能量。 他没有再强来,云稚自然也就没再乱动,尽职尽责当一根人性充电桩。 等付野贴满意了,才半感慨似的夸奖:“今天怎么这么乖?” 云稚脸上笑意顿了顿,不过并没有被付野看见。 “我要去玩秋千。”云稚说。 付野瞥了眼下方:“有人。” 秋千是最受小孩欢迎的,公园里都很难抢,更不用说这种地方,一大群小孩围着那里呢。 “你把他们赶走,让我玩。” 云稚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 付野:“家里也有秋千,回去玩。” “不要!” 云稚非要玩这个秋千,付野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分钟后,云稚带着他的小垫子,坐上了心心念念的秋千。 “我还想吃那家的冰激凌球,你去给我买。” 云稚指着斜对面一家排着长队的店铺,又使唤起付野来。 付野不动,只说:“我让人去。” 云稚玩着秋千,眼珠来回转了一圈,故意拖长调子:“哦~这样呀,那好吧,那你要让谁去呢?把他喊过来,我跟他说说我要吃什么样子的。” “……” 无声对视片刻,云稚勾了勾嘴角,催促:“去喊人啊,怎么不去了?” 付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又根本没办法应对,甚至有些该死的喜欢他鬼灵精怪的调调。 感觉自己真是没救了。 付野脸色冷冷:“告诉我,我去说。” “那可不行。” 云稚不答应:“话传话很容易传错,我要亲自说。” “……” 等云稚开始探头探脑了,付野才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脸,不让他乱看别人,说:“我去。” 云稚眯眼笑:“我吃原味的哦。” “还有呢?” 付野倒是想听听,他要提出什么花样的要求来。 “没啦!” 云稚拉下付野的手,大力摇晃两下,仿佛非常高兴,“我喜欢原味、香草、抹茶,其余的都不喜欢,你记住了吗?” 付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云稚笑得两眼弯弯,坐在秋千上跟他摆手。 等付野以走远,云稚脸上的笑容立刻拉了下来。 很快,一名包裹严实的中年男性推着一辆轮椅过来,云稚飞快跳上去,一眨眼功夫两人就一同消失在了墙角。 走进一处小胡同,中年男子拉出角落里的另一把轮椅,自己坐上去,快速搞了个简易便装。 “我出去走另一边,您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左拐出去有辆大车,是来接您的。” 交代好一切,两人分头行动。 云稚沿着他告诉自己的路,谨慎且敏捷地抵达出口。 不远处,树荫下就停放着一辆suv,车门大开,后座搭了无障碍斜坡。 云稚马上过去,控制着轮椅爬上车。 刚一坐好,云稚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沉静的双眼。 “啊!” 云稚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下意识靠到车门上,满脸惊恐。 付野淡淡扫了一眼,将手里的冰激凌球递给他,语气平静寻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吃吧,快化了。” 碗里刚好三个,原味、香草、抹茶。 云稚愣愣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有接过的意思。 他不动,付野也维持着递东西的姿势,好像在无形之中较劲似的。 一股诡异到令人窒息的安静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转动,冰激凌表面出现了融化的痕迹。 云稚突然泄了气一样,也不演了,眼睛散漫看着前方,直接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 付野这样回答他。 这句话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云稚没有再开口。 付野拉下挡板上的小桌,将冰激凌放在上面。 看着一声不吭的云稚,付野似乎是真的不明白,问他:“为什么要跑?” 云稚则别开脸,话都不想与他多说一般,“为什么不跑?如果有人敢这么关着你,你会怎么做?” 这话一出口,云稚似乎觉得非常好笑,讽刺道:“估计第一天就被你弄死了吧。” 付野从未这样想过,所以说不出话来。 云稚也没什么好跟他说的,不再伪装。 “就算这次没成功,下次再有机会,我也还是会跑,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好了。” 付野很不能接受他冷漠的样子,神情似乎有些游离,盯着云稚的侧脸,哑声问道:“这些天……都是假的吗?” 隔了一会儿,云稚轻声道:“是。” 57 ? 鲜血 ◎付野低声询问:“这是喜欢吗?”◎ 轻飘飘几个字犹如雷霆万钧重重砸向付野, 让他一阵神情恍惚,甚至几乎要无法稳住身形。 然而云稚连这么一会儿缓冲的机会都没给他留,直接趁着拐弯减速的时机拉开车门, 作势便要往下跳—— 刹那间付野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眼疾手快死死握住云稚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利风刮着车门呼啸而过,灌入满怀凉气。 前面司机发现状况, 紧急停了下来, 隔着挡板询问情况。 付野脸色发青,钳住云稚手臂的力气简直就像是活脱脱要把他胳膊拧下来。 云稚也犯倔,咬着牙一声不吭, 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自由, 毋宁死! 反正这几天的试探基本已经能够让云稚确定,自己属于一个较为安全的范围内, 付野虽然有病,但也不是真的法外狂徒杀人魔那种。 只要生命能够得到保障,无论任何情景, 云稚都是要竭尽一切为自己争取的。 “你疯了吗?!” 锁好门窗, 付野拉着云稚手腕猛地将人拉至自己身前。 云稚用另一只手疯狂捶打他,小小的身板里爆发出一股使不完的牛劲一样:“放开我!” 这是真的在挣扎, 不同于从前的每一次,付野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抗拒。 这种无形的抗拒感,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一刀捅进了付野心脏致命处。 “你个变态!死变态!除了会抓我你还会干什么!欺软怕硬!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警察局门口抓人!怎么不去抓逃犯!你就只会欺负我!混蛋!你跟人贩子没有任何区别!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付野低敛的眼眸被他拧紧眉宇间的嫌恶重伤到, 一个愣神, 被云稚一巴掌扇到了脸上。 “啪”的一下清脆的响声, 整个车厢霎时间落针可闻。 付野半张脸都被打得偏了过去, 微垂的发丝遮住了眼底阴霾。 骂骂咧咧的话语及时刹住,云稚没想到会打到他脸,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付野缓慢转回头来,一双赤红的眸子对上了云稚惊慌失措的大眼睛。 对视半晌,付野难以置信:“你咒我?” 有那么两秒钟,云稚没能说出话来。 “……” 付野尚且沉浸在他的悲痛里:“不止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你甚至还要诅咒我?” 诅咒,除非能以巫术将诅咒实施,否则就是一种最无用且个人感情|色彩最纯粹极端的厌恶方式。 要讨厌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诅咒呢? 云稚用力甩开付野的手,自己挪到车门最外侧,与付野拉开最大的距离坐着,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不愿意跟他说话的意图。 加上付野这么一打岔,云稚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这会儿心跳剧烈的程度堪比刚跑完一千米测速。 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打了付野。 还是打的脸!!! 实打实的一巴掌打上去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打了他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付野没有打击报复,更没有对他使用暴力,而是在纠结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东西,这代表着什么!!! 云稚近乎有些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想下去。 但他不用多想,也能清楚明白…… 付野这种人,别的什么人,是绝对没可能有扇他巴掌还全身而退的机会的。 他也绝不可能是什么绅士风度不打比他弱的人之类乱七八糟的理由。 最最可能的,也是最不可能的。 就是付野可能真的是对他存在着一些感情。 云稚没谈过恋爱,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在感情上特别有天赋的类型。 他一开始不懂也懒得去懂付野什么想法,在跑路被抓后,一度觉得付野是不甘心占主要因素的。 可是这段时间,跟他每天共处一处,云稚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付野对他的占有欲有些有过强烈,到了即使是一般占有欲强烈的人都不可能这样的程度。 更何况,只要自己有所服软,再加上一点撒娇耍赖,付野总会什么都答应。 付野第一次给云稚洗脚之后,云稚嫌他手法粗糙,按得很不舒服,很快付野就专门学习了按摩技法,再没有出过错。 付野给云稚挤牙膏,多一点,少一点,形状不好看一点,左右不均衡一点,统统都要遭到训斥,他也从不嫌烦,一样样改正做好。 付野第一次抱着云稚喂他吃饭,云稚挑三拣四折腾了他一整个小时,最后只亲了他脸一下,连句谢谢都没说,付野就被哄好了。 这种事情数不胜数,于是云稚也明白,付野对他的感情,一定是正向的。 可就在刚刚,云稚打了他脸…… 这种程度,足以令对待感情不甚成熟的云稚也意识到,付野对他,或许是真的喜欢的。 ……喜欢。 回到山中,付野捞着云稚的腰就要下车,动作有些粗暴,云稚二话不说,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他没用多少力气,轻飘飘的,保持着头脑清醒,打的时候还特意仔细观察着付野的表情。 因为没有多少劲,付野眼睛都没眨一下,随便他做什么,直接将人打包拎回了楼上。 云稚确定完毕,心里一上一下的,乱跳个不停。 啊。 原来付野一直在喜欢自己啊…… 真是可怕。 被重新丢回床上,云稚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再看向付野时,眼神变得全然不同。 付野脸色很不好看,一整个游离在爆发边缘但竭力忍耐的样子。 他一抬手,云稚往后轻微躲了一下。 付野继续向前,掰住云稚下巴,眼中情绪复杂,低声呢喃道:“假的就假的吧……” 云稚一把打开他的手,冷眼道:“别动手动脚。” 付野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一时间怔怔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眼神都在发愣。 云稚看他那样,也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 “如果有人也不经过你同意,随随便便摸你脸,你乐意?” 付野看着云稚,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出声,嗓音低沉沙哑:“是你的话……可以。” 呵呵。 云稚绷着脸,将头一扭,继续语言刺激他:“我像是有病?” 付野垂落在腿侧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手背青筋绷起。 他对云稚这副冷言冷语的样子,非常无法忍受,已然到了能够接受的极点。 “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 云稚拔高声音,突然伸手推了付野一下,眼眶通红,眼泪像是一汪春水含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你每天就知道不让我这个不让我那个,就知道管你自己喜不喜欢,你考虑过我喜不喜欢吗?你怎么不回答了?你说啊,要是有人敢随便软禁你,随便对你动手动脚,你会怎么做!” 付野的情绪也被他牵扯着,心口被一张无形大网笼紧了似的,酸涩发胀,可他回答不上来。 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要换位思考。 付野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也只教会了他要抢,要不择手段,要得到。 所以面对云稚的质问,他回答不上来。 可是就算付野再不懂,也知道回答不上来,是一件很拿不出手的事情。 “我……” “你什么?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也说不出来吧?” 云稚咄咄逼人,抓起一旁的抱枕就往付野身上扔。 付野随他,那点力气根本不可能让付野有任何不适,如果这样就能让他出出气,再恢复成以往的样子,那真的是求之不得。 但这点也提醒了付野。 他转身离开,很快又回来,打开攀扣,“唰”一下抽开一把大约25厘米长的军刀。 随后反过刀柄,拉住云稚的手,将刀把放到他手心。 云稚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任由他拉着手,眼睛全部注意力都落到了那把刀上。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我无话可说。” 不管他怎么想,付野已经决定好,此生都不可能放他离开自己。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既然已经阴差阳错走到了这一步,付野就没有动过片刻放手的念头。 这是他此生拥有的唯一一样东西,他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付野抓着云稚的手,缓慢抬起,锋利的刀尖对准心脏。 “这里,是人的心脏,一刀下去,力气足够大的话,顷刻毙命。” 付野看着云稚的眼睛,神情无比专注,甚至流露出那么一丝罕见的温柔。 他们之间,总是虚情假意与贪婪占有更多一点,鲜少有真切的温情。 付野最后摸了摸云稚的脸颊,声音轻缓: “你要是想,现在就可以杀死我,我可以确保你能够全身而退,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束缚,也没有任何人会找你麻烦,关于我的一切,都会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云稚双目睁大,被握住的右手都在轻微发抖,手心更是发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他与付野四目相对,与彼此眼中看见对方的倒影。 方才还因为发现了付野心意,觉得自己稳赢的云稚现在想,他可真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是云稚不会认输: “……你以为我不敢吗?” 付野握着他的手,在云稚这句话话音刚刚落下时便用了点力,刀尖瞬间刺入—— 鲜红的血液浸透了付野黑色的衬衫,云稚注意力一直在手上,付野用力的那一刻他马上也向外挣扎了,这才没有让刀子真正没入…… 疯了吗! 刚刚那股力道,如果不是云稚用力反抗,顺着力气下去这把刀一定会刺穿付野的心脏。 是真的会死的! “你疯了吗!” 云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啪”一下,一巴掌狠狠扇到了付野脸上! 付野则捉着云稚打他的手,细细密密的吻从云稚掌心落下,一路蔓延到指缝…… 一边亲,一边哑声说:“没关系,你要是不想杀我,可以捅我几刀出气,非要害处,72刀之内我不会死,你可以随意。” 云稚看他真是疯得没救了,还想再打一下,又注意到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扬起的手终究没落下。 黑色布料很好地遮盖了鲜血的痕迹,只是云稚距离太近,血液的味道过于清晰,想闻不到都不可能。 “你要是脑子不清醒,我打到你清醒为止。” 说着,云稚将那把刀扔远,翻身爬过床面,越到另一边去按铃呼叫医生过来给付野包扎。 付野根本不在意这点出血量,从后面抱住云稚,强势到根本不像是一个被一刀刺了心脏的伤号。 腰间环住一只钢铁似的手臂,云稚只觉浑身都被笼罩在一个血腥味的怀抱里无法动弹。 耳后传来付野低沉的嗓音,如同死死缠上终生都无法再摆脱的梦魇:“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把刀丢开的。” 云稚咬牙,恨不得再给他几巴掌才好。 医生很快给付野将伤口包扎好,等人都出去了,云稚才正经瞧了付野一眼。 付野上身缠了绷带,古铜色的上身肌肉展露无遗。 不知道他整天哪里来的时间去锻炼,能够将身材保持的这么好。 云稚当然是喜欢的,可惜现在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淡淡扫了了一眼,很快又挪开目光。 付野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看着他,注意到他冷漠别开脸的动作,不再坐在一旁,主动过来,伸手揽住云稚腰肢,想要将他搂进怀里。 “放手。” 云稚冷酷无情四个字,让付野顺畅自然的动作卡顿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付野还是那个强势霸道的付野,他仍旧用了点力,将云稚拉入怀中,轻轻搂住肩膀。 他没有太用力,给了云稚挣脱的空间。 那云稚又怎么可能不挣脱呢。 “呵。” 云稚很具有针对性地冷笑了一下,从付野身边脱离开,爬到床边,捞起了地上的匕首。 方才变故来得太快,云稚没有反应过来。 这会儿再一想,自然发现了不对劲。 云稚不笨,恰恰相反他很多时候都非常聪明。 匕首在掌心沉甸甸地坠着,云稚手腕力量不足,锋利的刀刃带着刀柄向一侧倾斜,尖刃部分眼看就要触碰到云稚大腿。 “别玩这个。” 付野伸手,想要将刀子拿回来。 云稚往外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为什么不能玩?你刚刚不是也在玩吗?”云稚抬起左手,指尖抵着刀面,给出了一个托举的力,看着非常危险。 他的眼神落在雪白的刀刃上,开口问付野:“就算我不阻止,你也根本不会真刺下去,对不对?” 并没有给付野回答的机会,云稚继续说:“或者是你猜到了我肯定会阻止,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做戏给我看罢了。” “好玩吗?” 很短的时间里,付野又一次被云稚问到说不出话来。 他重重闭了下眼,很快睁开,明明白白说道:“我不会死,我死了,你就是别人的了。” “我是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付野不听。 “我不会死在你前面,也不会给你跟别人好的机会。” 云稚气的难受,“你死不死和我跟谁好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爱跟谁好就跟谁好!” 付野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无视云稚表露出的一切疏远和厌烦,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眼神坚定道:“不行的。” 谁都不行。 谁都不可以抢走他。 如果注定自己没有这份好运能够得到,那付野也绝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有一星半点的机会。 只要一想到,一想到当初云稚是来找别人…… 一想到那个巷子里,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人,很可能已经属于别人了,付野就想发疯。 只要一想到有一点点的这个可能性,付野就恨不得杀死所有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给过你那么多次离开的机会,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既然招惹到我,你就永远不要再想摆脱掉我了。” 付野眼中仿佛暗藏着千山万水,无数说不尽的话语与充沛丰满的语言,最后却只汇聚成一句: “想去哪里告诉我,我会带你去,不要再想逃跑了,只会浪费——” “唰”一下寒光闪过,云稚举着匕首直接抵到了自己脖子上。 “住手!” 付野目眦欲裂,几乎下意识就想要去抢夺云稚手中的匕首。 然而云稚握得很紧,刀锋紧贴细腻脆弱的颈侧动脉,稍有不慎有点偏差,后果都不堪设想。 这让近身搏战经验丰富的付野都不敢随意上手。 “把匕首放下!” 付野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这把刀子一并抵着了,只要云稚随便用点什么力气,自己也要生生死在这里了。 “放我走。” 云稚只有这一个要求。 付野立刻答应:“好,你想去哪里,我让人送你过去。” “我不要!” 云稚逼近一寸,咬牙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以来,困住云稚的从来不是什么大房子。 这里确实很大,像个迷宫似的难以逃脱。 然而云稚一直有电子设备,金钱开销也从未受限,要是真的想离开也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他没走,不是因为走不了,而是因为付野。 付野不肯放过他,走了也不过是从一个大房子跑去另一个小房子,可能还没有大房子舒服,云稚懒得折腾自己受罪罢了。 “我要你放我走,真真正正地放我走。” 付野看着云稚,目光十足认真,像是要看尽最后一眼。 云稚与他对视,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悲伤的情绪。 但付野却并没有给出云稚想要的回答。 “你知道的。” 付野说道,“你这么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对自己下死手,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也不会做出自杀的事情呢?” 岂止是不会自杀,以云稚惜命又怕疼的程度,等下刀尖蹭破点皮,怕不是都要借题发挥闹上一整晚。 说着,付野伸出手,慢慢靠近。 他靠近一点,云稚便往后退一点。 只是云稚坐在床上,能后退的空间有限,很快付野便直接徒手握住了刀锋…… 他是真的徒手硬握,力道半点不输云稚握把手的劲,鲜血瞬间从手中滑落,甚至有那么几滴溅到了云稚脸上。 云稚仓惶松了手。 付野将匕首收起来,不再给云稚去乱碰的机会。 收好再回来,付野站在床边,整个人都看起来非常黯淡,告诉云稚,说:“我不能死,但让你砍我出气是真的,你要是想,随时可以找我兑现,不要再拿匕首对着自己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云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人吵架这么失败过。 明明是付野喜欢自己,自己现在该稳坐上风,想怎么样威风都可以了才对,怎么能吵不赢他! 不止没取得胜利,还被他气得脑壳子都在疼! 他是那里产出来的傻逼,难不成他以为这么做自己会高兴? 简直是宇宙无敌大蠢货!!! “我管你喜欢什么感觉,我现在只告诉你一句话,我不喜欢你,你最好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这句话的威力比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要厉害,付野整个身形都好似晃了一下,身躯瞬间紧绷成攻击状态,攥紧的双拳牵连起满身肌肉。 胸口包扎好的伤口很快裂开,鲜红蔓延,染透了洁白的纱布。 付野咬着牙,一字一句,逼视云稚的目光黑得可怕,活像是要将他生吞硬吃了一样: “你、说、什、么!” 云稚可不怕他,挺直腰杆,大声重复一遍:“我说你有多远滚多远!” 付野当然不是真的没听见,更不需要他重复一遍,根本没听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都像是布满了杂音,除了那句不喜欢之外根本听不见任何动静。 “你再说一遍试试……” 云稚怒气冲冲瞪着他,看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应激状态,自然也不可能再说让他滚的话了。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听见了,干嘛让我一直重复。”声音也小了很多…… 付野根本没在听,满脑子只有“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两步逼近,付野直接掐着云稚肩窝将他从床上举起来,平视状态贴到眼前,简直像是要喷火一样:“不喜欢?当初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喜欢我!追在我屁|股后面缠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喜欢我!送你东西你又亲又喊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喜欢我!” 天呐。 云稚都震惊了。 他从没见过付野这种样子。 现在这种气急败坏连番质问的话,活脱脱不就是现实版破防男? 这做派,除了坐实他喜欢自己,以及反倒给云稚壮胆之外,根本没任何作用。 云稚来劲了。 “你还有脸指责我?我勾引你的时候你没爽?拜托,别搞笑了,你爽翻了好吧!” “你要是真心实意赶我走我能贴着你?我有这么大本事?我告诉你,少往我头上扣锅,我不吃这套!” “还有礼物,礼物不是你自己想送的?你搞清楚一点,是我收下你才能体验到给我送礼物的快乐,是我成全了你!没有我好心好意收下你这东西还送不出去呢!” 云稚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顿发泄,尤觉不足。 “还有!别说的自己那么无辜,还被我勾引,难不成这事是我的错?是你!都是你自己!有本事你别被我勾引到啊!没本事你叽叽歪歪说什么狗屁话!” 论吵架,十个付野加一起都吵不过云稚。 能一口气说那么多已经是付野气急之下的成果了,被云稚这么连番一指责,付野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直接原地以死谢罪算了,根本不配活着。 “你!” 付野说不过他,从未有过的想要吐血的体验萦绕在胸口,让他一时间连话都有些说不顺畅:“你有本事……” 他说不顺,云稚说得顺啊! “我怎么样?” 云稚叉腰,理直气壮到了极点:“你管我有没有本事,我要是有天大的本事还有你什么事儿?!” 付野就听不得这个,一说这个他就容易想到当初的“万一”。 “你给我,闭嘴。” 付野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再说了。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让自己一边很想好好保护他,又一边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再跟他一起死了算了呢。 云稚把自己给吵爽了。 吵赢的感觉,就是如此舒坦。 “切。” 云稚歇了嗓子,发出故意十分不屑的声音,阴阳怪气道:“你除了让我闭嘴你还会干什么?哦,你还会让我别对着你笑,别喊你哥哥,恶心人~”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竟然还在翻这本子的旧账。 分明之后付野也已经说过,他可以笑,也可以喊,可是这人偏偏还要揪着不肯放,让付野觉得除了“胡搅蛮缠”,已经没有别的词语可以更好地形容他了。 既然说不过,付野直接就要上嘴亲他。 这张嘴,还是不能说话的时候最讨人喜欢。 云稚不给他亲,只是受限于被付野举着的动作,又顾忌付野手上根本没包扎的伤口,不太敢乱动,躲闪间被硬亲到了几下。 “我不要跟你亲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亲什么亲!” 付野生吞他的心都有了,别说亲他几下,当场草死算了。 “是,你说的没错,我不喜欢你。” 付野将云稚放下,手上伤口血肉翻飞,血迹弄得两人满身都是。 这点血付野完全没看在眼里,瞳孔发直一样盯紧云稚,直接上手扯起了腰带。 一边扯,一边低声重复,“没错,我不喜欢……” 那赤|裸裸的目光酝酿着几欲滔天的吞噬与占有,他要干什么简直不要太明显。 云稚恨不得一巴掌也打死自己。 好死不死提什么不喜欢。 不着痕迹往后一点点挪动,云稚瞥了一眼,对保温杯具有很严肃的敬重感,有点紧张地吞咽一下,试图安抚一下:“那个……付野……” 付野上床,膝盖抵在云稚双腿中间,一点力就将他并紧腿部分开了。 “付野,你的伤口在流血,你还是先找人处理一下吧,我看着很吓人。” 云稚护好了自己的裤腰。 “不需要。” 付野简短,现在只想干他。 “你冷静一下,我看着你受伤,也是会担心你的,我们有什么话,等下看完医生再说,行不行?” “担心?” 付野停下解云稚衣扣的动作,歪了下头,“撒谎,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前有保温杯威胁,云稚可怕死了,大大的眼睛扑闪着,更加温声细语,诱哄道:“我喜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但是付野知道,此刻他面前的人,说的不是真心话。 可是付野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抵抗。 从未有人能如此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从那个命运转折般的开始,两人互相认错,付野给了云稚接触自己的机会,齿轮在此转动…… 如果不是那个错误的开始,或许付野不会允许云稚靠近,这样的话,云稚也可能会跟别人一样,成为付野枯燥生命里匆匆闪现的过客。 可是他来了,带着全新幻彩的一切新鲜事物,将付野拉入崭新的世界,让付野体验到了什么是高兴,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牵肠挂肚…… 可他又变得很快。 高兴如此短暂,往往一并伴随着很多的不高兴。 付野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回忆,每一段都会在脑海中独自重复无数遍,仔仔细细品味细节。 因为珍视,所以就算是假的,付野也难以抗拒。 “怎么会不知道呢,人生来就会喜欢。” 云稚拉住他抚摸着自己腰肢的手腕,牵着来到他受伤的胸口处,跟他讲: “你摸一摸自己的心,人是感情动物,喜怒哀乐忧思怖恐,要是喜欢一个人,自己的心最清楚。” 手掌交叠,付野骨节突出,手背宽阔,云稚十指纤细,比他小了很多。 心脏一下下跳动的声音,隔着胸腔血肉,传递到两人掌心之中。 “你体验一下,什么是喜欢。” 云稚看着付野,眼睛一动不动,乘着付野一个人的身影。 付野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他眼里只能看到自己。 心跳声砰砰加剧…… 付野低声:“这是喜欢吗?” 说着往下看了眼,保温杯都快爆炸了。 “……我觉得或许不太像。”付野如实做出猜测。 喜欢很难感受,欲|望倒是挺简单的。 云稚脸上的耐心与柔情顿时收敛,“啪”一巴掌又打了付野一下。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付野改口:“是喜欢。” 58 ? 情爱 ◎说啊,说你喜欢我,说得出来吗你!◎ “连起来啊, 连起来说你喜欢我。” 云稚骄傲地仰长脖子,像只神气的小猫,柔顺滑腻的毛尖都泛着张扬的光泽。 他看着付野, 眼中尽是得意。 付野已经承认自己是喜欢的, 但“我喜欢你”四个字,在这种情况下, 面对面被逼问, 他说不出口。 承认喜欢不算很难,但说出口,更像是某种肃穆庄严的仪式。 在付野这种长期身处非正常环境下的人来说, 更像是亲手交付软肋与弱点。 而面前这个人,显然是并不会好好对待的。 更可能的是, 付野将这句喜欢交付给他,反倒让他拿捏住把柄, 以此作为往后耍威风的要挟。 因此付野不想说。 云稚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肯,也觉得情理之中, “哼”了一声, 并没有强求。 反正现在云稚已经非常清楚,清楚到不能更清楚了。 付野就是喜欢他, 喜欢得不得了。 这句喜欢,某人现在不肯说,云稚怎么也都是要逼他说出来的。 云稚就是这么坏的人,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他就是喜欢刁难付野, 逼迫付野, 看付野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孔上露出各种羞愤恼火哑口无言的情绪。 “好吧。” 云稚耸耸肩,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赶紧放我走。” 几分钟内,云稚又按了第二次铃,重新把医生喊回来,给付野重新包扎了一下胸口裂开的伤口,以及手上深可见骨的刀痕。 付野不喜欢让任何外人听他们之间的交谈,一直等到医生走了,才过去床边坐下,单臂环住云稚的肩膀,将他扣进怀里。 对于喜不喜欢这点,付野也已经察觉到,云稚是清楚的。 不然不会这么明显有恃无恐。 这已经是到了连一点点伪装都不愿意有的地步了。 这种情况下,付野很难不去怀念以前那个胆怯弱小会在自己面前扮无辜装可怜的云稚。 那时候付野就算不抱他,云稚都会主动往付野怀里钻。 “你知道,不行的。” “那就松手。” 云稚翻白眼:“不喜欢你抱什么抱!放开我,随便什么不喜欢的人都能搂搂抱抱的话,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来个人就逮着抱呢。” 强词夺理。 他硬不让抱,付野也抱不舒坦。 有时候付野很讨厌他时不时犯倔的性格,但又很明白,有的时候其实很会被吸引到。 拥抱这种事,付野非常沉迷,大面积身体的接触能够让人快速汲取到温暖,每次将他抱在怀里,软软的,都能给付野营造出很短暂的,正在拥有他的感觉。 虽然不如亲吻来地让人上瘾。 只是很多时候云稚不让亲,但是抱一下还是可以的,抱的过程中,付野可以偷偷亲他,亲一下头发,或者隔着衣服亲亲肩膀,只要别太过分,粗心大意的云稚并不会发现他的这些小动作。 “别说气我的话。” 付野松开了他,没有再强求了。 云稚懒得跟他说话,很不客气地想要蹬他一下,被付野用巧劲扣住脚踝做出阻拦。 “会受伤,别乱蹬。”付野手指在他脚踝摸索,没有要立刻松开的意思。 云稚不领情,让他换床单,嫌脏了。 没能抱成,付野脸色不是很好,加上身上缠绕的绷带和血腥气,让他有种浑身笼罩在黑雾里的感觉。 冷着脸换好了床单,付野又主动拿了两套新睡衣出来,云稚动动手指头选了一套,人偶似的等着付野给他换上。 只是付野看他的眼神让云稚在穿裤子的时候主动一把夺了过来,飞快自己提上。 换上了干净衣服,付野要把云稚抱回床上,云稚不要,“我要轮椅。” “要去哪儿?” 付野不给,双手托举着他,用实际行动表示没有轮椅只有他。 在高度上让云稚比他高出一点来,因为他最近发现,这样高一点的话云稚会自己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暗喜。 付野经常搞不懂他那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就像云稚也搞不懂付野一样。 不过既然他高兴,付野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有所亏待,每次都会尽量满足他这点小癖好。 “我想去哪儿去哪儿,你是我的谁?你管得着吗。” 云稚如今说话句句带刺,十个字里不扎一下付野的心他都难受似的。 只不过这句话对付野来说有些特别。 因为付野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条分手短信。 这一下就触碰到了付野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理智,他抓着云稚小臂的手慢慢用力,眼神一点点变得非常危险。 他还可以很清楚的记得,当初他们在一起,就是因为自己想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管他的地位,想着他要是不听话,自己就可以威胁他了。 如今云稚说这个,分明就是在提醒付野,他们已经分手了。 已经分手了,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所以付野没有资格去管他。 “……我没有同意分手。”付野脸色阴沉。 “不用你同意,”云稚说话,接着很快动了动手腕,说:“很疼。” 付野就卸了力道。 云稚又不是傻子,都知道付野心里是喜欢自己的了,还跟他一直说分手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找草。 “你出去吧,我累了,要睡觉。” 付野当然也不想提这个,云稚态度再明确不过了,不提还能粉饰太平,做些自欺欺人的假象。 这个话题如果再继续说下去,付野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一些错误的行为来。 “你睡吧。” 但付野没有出去。 云稚是真的心大,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也只让他比平时的睡眠速度晚了个几分钟而已。 付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目光平静看着背对他睡熟的身形。 等云稚呼吸变得平稳,付野才动作很轻地贴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像在偷人家充电宝用似的,一边充一边紧张看电量,害怕什么时候就要被迫拔掉数据线。 …… 这次逃跑失败后,云稚并没安分几天。 他如今除了某些特定节点不敢招惹付野,整天都跟个大爷似的,在主宅里上蹿下跳,经常把付野气到额头青筋直跳。 并且在付野一个不注意的功夫就能想出八百种办法逃跑。 付野恨不得将他拴裤腰带上才好。 这天,云稚集合了家里的医生们要做全身检查,非说自己头疼。 付野知道他头部还有个小血块,也有想要安排他早点动手术,只是时机总是不对,一次次耽误。 云稚这边检查刚刚开始,付野就接到了老付总的电话。 自从老付总退休后,基本上很难有什么事情请到他。 还是之前付野找人的事情闹得太大,老付总才不得不回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次付夫人搞不定付野,就找来了自己老公当帮手,显然铁了心要胳膊肘往外拐,帮某个一心想折腾他的人跑路了。 “你好好做检查,可以的话还是早点安排手术。” 付野装作无事发生,摸了摸云稚的脸。 云稚不知道是看在他进实验室前洗了手,还是心里打着小算盘心虚,没躲没闪,任由付野摸完了脸,还冲他笑了一下。 “好。” 付野一走,云稚立马扯开身上的仪器,冲之前的心理医生现在的外科医生一扬下巴,“把我昨天抢的小车拿来。” 医生本来看见他就能想起当初被威胁的那句“你摸我”来,最近他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更是清楚这人在付野心目中的地位了。 他真要是说一句告状的话,医生就算真能自证清白,也绝对保不住位置。 因此医生没多犹豫,在其他人开纠结的时候,就主动给云稚把小车拿来。 这是云稚昨天从外院小孩那里抢来的,一个小型代步车,座位有点小,刚刚能塞进云稚去。 付野快速应付完老付总,接到讯息后直接当场撂脸走人,甚至打伤了老付总的好几个专业退伍保镖。 把老付总气到摔碎了最喜欢的一套茶杯。 “他不是你的孩子,别在做这种事。” 临走前,付野半侧过头,对付夫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天空下起了毛毛小雪,付野眉头紧皱,快步接过监控查找起那抹自己熟悉的身影。 这几天云稚只要不上课,就在大宅子里到处乱逛。 有时候是付野抱着他,偶尔撒娇闹得厉害,付野会同意背他,这种时候云稚就会特意喊来很多人,恨不得给拍照挂中心广场大屏幕上去昭告天下才好。 付野脸皮没他厚,被围观脸色会很难看,但云稚挂他背上笑得张牙舞爪,显得他的冷脸也没那么吓人了。 这反倒是让这边的佣人们没有那么害怕这位传说中亲手杀过人的付总了。 托乱逛的福,云稚大概率已经彻底摸清了监控死角,这让付野的搜寻工作废了很大功夫。 等付野找到云稚的时候,云稚躲在半山腰的围栏角落里,躲在小羊后面,雪都快把他淹没成雪人了。 至于那辆代步车,因为下雪快速降温,电量消耗过快,又没有备用充电器,早没电了。 云稚把他扔弃在了半路,付夫人安排来接他的人就在不远处了,只要再多走一段。 可是云稚走不了,没了代步工具,一小段他也走不了。 什么叫屋漏偏遭连夜雨,雪越下越大,云稚在屋内暖暖和和没穿太多,这会儿已经快冻死了。 付野一把将他抱起来,脱了大衣将云稚整个裹住按进怀里。 外套裹挟着付野的体温,温温暖暖的热度兜头砸下,云稚缩了缩手脚,轻轻攥拳锤了付野心口一下,小声先发制人:“你怎么才来!” 没办法,脸皮再厚,云稚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了。 明明离成功只有几十米了,就差这么一点点。 可是差一点就是差一点,云稚是个很在乎结果的人,没成功什么都不算。 他偷偷瞥了付野一眼,看他冷硬的下颌在路灯下显得更加锋峻,没好意思再耍威风,示好求饶一般软声往付野怀里钻了钻:“你抱紧一点,我很冷的。” 付野抱紧了一点,但还是没说话。 云稚预感这情况不是很好。 逃跑被抓回来之后,两人围绕“交流”的话题大吵过,那时候云稚指责付野冷暴力,付野说两人都是无效交流说不说都一样。 尽管那次没吵出个结果,但是云稚有感受到,后来慢慢地,付野也做出了改变,会主动跟他说一些话,甚至还跟他说过一点不想谈的过去。 最近这种变化就更加明显了。 付野在学着跟他多说话。 已经好久没不理人过了……云稚有点心里没底,不敢乱卖乖了,闭上嘴呆在他怀里,好好让他给抱了回去。 被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云稚都怪怪的。 付野刚要直起身,云稚从被子底下探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云稚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眨了又眨。 付野往外拽。 云稚拉着不撒手。 僵持一会儿,付野目光沉沉,开口:“这是第八次。” “什么?” 云稚错愕,没听懂哎。 “这是你第八次从我身边逃跑。” 付野看着云稚,眼睛里浓重的暗色像是要将人吸引进去吞噬掉一样。 他低头,就着云稚拉他袖子的手轻轻捏了捏,摸到满手冰凉。 “外面这么冷,下那么大雪,你也还是想要跑吗?” 付野声音很轻,不像是在问云稚,更像在自言自语,或者问他自己。 云稚说不出话来。 付野松开他的手,看着他,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只是平静之后裹挟着山崩地裂般的疯狂。 “……是不是真的只有草一顿才行?”付野低声询问他。 “你……” 云稚这个人吧,就是这样,不喜欢一直被一件事绊住,情愿为此付出点代价。 更何况他最近作威作福,狂惯了,就有点上头。 “你少拿这个吓唬我,以为我怕你吗?” 其实还是怕的,云稚说完就有点想打自己嘴了。 付野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动不动,轻声道:“那最好不过了……” 这件事上,付野动这个心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之所以一直忍着没真要了他,就是因为每次要动真格的云稚都怕得要死。 一来付野不愿意强迫他,心里还是希望第一次能尽可能稍微圆满一点,哪怕不能情投意合,最起码也不要满是不甘。 二来这件事云稚是真的怕,付野觉得留一手能拿捏他的把柄也是有益处的,因此迟迟没有下手。 而现在,第一点像一条漫长的无尽路,付野看不到美好的尽头,第二点更是没什么大用处。 云稚仗着他的喜欢,早已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留着他呢。 付野从小就明白一件事,到手的吃的,务必要第一时间吃下去,不然晚上一会儿,谁先吃可就不一定了。 “那你准备一下,”付野拉着云稚的手往身上按,动作间满是不容抗拒的强势,只是神情和语调都显示着一丝茫然与失落,“我要上你。” 云稚脸颊爆红,拼命都想把手抽走。 可付野压得太用力了,云稚一乱动,除了让情况变得更加不可控之外真的没有任何用处。 一时间云稚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反驳的话,“我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别拉我的手啊!”、“谁上谁还不一定呢咱俩先商量商量”…… 但是统统没用! 云稚脑袋都快转到冒烟了。 付野垂眸看着他,看他荔枝肉似的脸蛋泛着薄粉,盈盈一截玉颈细长如荷,瘦弱的肩膀缩在衣服里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看着看着,很熟悉的热流就在付野胸腔中翻涌了起来。 无论何时,付野发现,自己都可以很轻松地被他勾起世俗的欲|望。 自己从前绝不会这样,甚至一直都极度厌恶亲密关系,到了看一眼都恶心的程度。 付野想起很早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一句话,说是天底下男人都是会犯错的,被勾引到,很正常。 所以像自己这种,在情|事上毫无经验的人,受不住他长期不断的撩拨,变成如今这样动不动就会想要他,也很正常。 更甚至,自己变成这样,他也是要负责任的。 有一定的义务,需要帮助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付野还想,可能就是因为没做过,所以更加严重,毕竟论年份的话自己都不知道多大了。 这种情况,等跟他多做几次,说不定就会好了。 嗯,要多做做。 云稚眼睁睁手心里的东西不断膨胀变大,眼睛都直了。 “不是,你……” 死变态啊! 云稚就没见过付野这种说着说着话自己就来劲的,甚至刚刚两人都没说话! 真是绝了! 耳朵通红,云稚尽量五指张开,无视自己的胳膊和手部神经,努力装出非常有气势的样子来:“我警告你,别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反正你一天不说喜欢我,我一天不可能跟你有什么!” 付野缓慢动了下眼睫。 云稚看他不说话,强迫自己持续跟付野对视,坚决不当第一个移开眼睛的人。 “你说啊,你喜欢我吗?” 房间里暖气开的有些高,热腾腾的温度烘得两个人都面带红温。 付野咬紧牙关,鹰隼般的双眼死死钩在面前这个,这个让他体验天堂般快乐,又给他无尽彷徨的人身上。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你说啊,你说你喜欢我,你说的出来吗!” 付野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耳边一切都好似清空了。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面前的这个人。 更早以前,付野找人问过云稚,什么是爱。 因为付野自己不懂,他想知道,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得到的答案让付野一度确信自己是没有爱的。 他在此刻,记起前不久,云稚握着他的手,覆盖在心脏处,静静聆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云稚告诉他说,人天生就是懂感情的。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付野看到云稚又说了什么,张牙舞爪,很有活力。 但他没有听清,他只听到,自己剧烈到震透耳膜的心跳声愈演愈烈。 就在这一刻,付野明白了自己的心,体验到了人世间最美好,最痛苦,也最复杂的感情——爱。 “你干嘛不说话,你……你既然说不出来,就松开我。” 云稚看付野表情怪怪的,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要发疯,总归怪怪的。 付野松开云稚的手,拉着他来到心脏处。 云稚手掌隔着一层衣料,触碰到付野的心脏。 砰!砰!砰! 强烈的跳动震颤着手部敏锐的神经,快速沿着手臂传感到四肢百骇。 云稚收了声,趾高气昂的气焰弱了下去,竟然被付野过于直白的目光看得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你……你干嘛呀……” 云稚主动别开了脸。 付野另一只手捏着他红透了的耳垂,将云稚的脸转回来,让他看着自己。 云稚其实对他某些特殊状态是比较了解的,比如现在这种,很多次云稚故意逗他,把人惹过头了,付野咬着牙根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跟现在就非常像。 但那是压抑,现在却是—— 云稚一个激灵,一个扭身就要逃跑! 付野牢牢捉住他,将人用力按进怀里,扣着云稚手腕的力道像是想要将心脏刨出来给他。 靠更近一点,付野看着云稚的眼睛,让他摸着自己的心脏,慢慢启唇—— 云稚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想要说出拒绝的话,但对上付野漆黑一片的双眼,声音好似卡在喉咙里,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听见,付野一字一顿,清晰分明的声音,伴随着混乱交织的心跳传入耳中: “我喜欢你。” 59 ? 谈判 ◎……你该不会想试试三十八度的我吧?◎ “我喜欢你。” 有些话, 一旦说出口,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困难。 付野甚至贴着云稚耳朵,反复重复:“我说, 我喜欢你……” 直把云稚说到满脸胀红。 “你你你快别说了!” 付野从未如此直截了当表达过自己, 原本在硬撑着冷硬的外壳,实际耳根子也在止不住发烫。 可看见云稚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付野也就没那么放不开了。 这点上, 两个人很像。 “别说什么?别说喜欢你?不是你要我说的吗?” 付野掰住云稚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低声说道:“不是还嫌我不跟你说话?嗯?” 其实付野从未真的不想跟云稚说话过。 他只是话少, 偏偏云稚又话多,显得他说话就更少了些。 刚刚把云稚找回来那段时间, 付野不太跟他说话,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对他做出些什么来, 他其实是喜欢跟云稚说话的,说什么都好。 “我现在没让你说!” 云稚把自己一张脸憋得通红,“你闭嘴!” “晚了。” 付野轻轻用力揪着云稚耳朵, 拉开一点, 拂去发丝,贴上去不厌其烦:“我喜欢……” 云稚捂住了他的嘴, 气得侧颊红得要滴血似的:“说了闭嘴!” 付野不说了,就着他自己伸过来捂嘴的手,开始亲他。 云稚又嫌弃又无语,决定收回之前觉得他是狼的评价, 这分明就是只狗!没下限天天就知道乱发|情的野狗! 付野一边亲他的手, 一边拉着云稚往身上按, 美名其曰:“你先跟它熟悉一下, 等会儿吃了饭要你。” 云稚气结。 早知道不逼他了,谁知道这人一逼就直接跟撒了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住。 一开始说两句他好都要脸红的人,现在竟然能直接逮着自己连番说喜欢,还把自己给搞得像是那个脸皮薄的人似的了。 “我,我……” “不用怕,给你时间做一下心理准备,我们先吃饭。”付野还觉得自己很贴心呢。 吃个鬼的饭啊,断头饭还差不多。 云稚急病乱投医,“我觉得,这个事情比较重要,我们还得商量一下。” 付野眯眼:“怎么,上床前先开个会,再写个策划案出来?用不用搞个ppt来上几轮演讲?” 云稚气死。 都快忘了付野还有毒舌怼人的这一面了。 但他跟付野,那型号,是真的不能匹配啊。 火箭硬要往气球里钻,这不是要气球的命吗! “我们都分手了,我不跟你上床。” 一提“分手”两个字,付野脸上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云稚也知道这事儿多半是雷区,马上续了一句,“再说咱俩都是男的,你都没问我,凭什么我当下面的,我觉得我也能攻。” “……” 付野眼神危险地看着他。 云稚不是很有底气,眼神飘忽。 付野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云稚被他看得连脖子都红了:“看、看什么!我不行吗?你有的我没有?” 付野上手,在他脖子上捏了捏,不理他的胡言乱语。 “晚饭我让人随便做的,多做了一些,等下多吃点。” 云稚哪里不懂,他这分明就是铁了心今晚要真做了,一时间心里急得团团转。 “不行,我有处男情节,我不跟你做。” 在这点上付野倒是还好,没什么奇奇怪怪的莫名世俗观,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我没跟别人有过接触。” 付野没说,他感觉自己厌恶全人类。 云稚小小惊讶一下,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对于付野是处男这件事,云稚倒是没怀疑过。 也觉得还算合理,毕竟付野拽得要死,云稚那时候都是天天热脸贴冷屁股才能跟他多说几句话。 要不是认错人,看在钱的面子上,这谁受得了他。 “那你会做吗,你都没经验,弄疼我怎么办!” 反正处男有处男的理由,云稚确实有洁癖,但现在就是在找借口罢了。 嘴上一边嫌弃,云稚心里还是小小高兴了一下。 要是付野不是处男,他那时候还不肯跟付野好呢,云稚可不喜欢不干净的。 付野打开床头柜,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一整排瓶瓶罐罐,和一堆奇奇怪怪形状的东西。 “都准备好了,你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这都是付野提前做功课的时候买好了的。 从萌发想要跟云稚上床的念头开始,战线拉这么长,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里,付野就靠做准备打发一下时间。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半是云稚逃跑后付野买的。 想要抓到他就狠狠惩罚一番。 不过今晚他肯定不会用。 “你哪里买的这些东西!”云稚大惊失色,“你真是新手吗!” 光付野一个保温杯云稚就受不了了,还要加上别的?嫌自己死太慢吗! 付野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小盒子,里面放着几瓶油,不同口味的。 “选一个喜欢的。” 云稚不选,打死也不选! “我,我觉得我……” 还能扯点什么啊!!!云稚抓狂。 对了! “你今天怎么找到我的,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按定位了?” 打不过就耍赖,云稚最会耍赖了。 “还是衣服上被你动了手脚?微型定位器在哪个扣子里?” 云稚走的时候还特意把手机扔了呢,就怕付野又黑他手机。 “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当初你找到我住的地方,肯定也是用特殊手段查到的。” 付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将包装精致的瓶瓶罐罐在床边摆好,方便等下用。 “我没有,你说了不让我监视你。” 付野第一次在云稚面前暴|露自己黑客能力的时候,云稚那阵子刚好总跟他闹别扭,还因为这件事大发脾气,说过非常严肃的话。 他的话,付野都有记得,所以从未再动过云稚的个人设备。 因为那个后果,是让付野一点点风险都不愿意去冒的。 哪怕是在付野最想将他抓回来草死的时候。 “真的吗?” 讲真,这点云稚保持观望态度,不是很信。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付野不是很想去回忆这些事情。 其实付野找到云稚所在的位置,要比他知道的更早一些。 云稚前脚上了付夫人的私人飞机,付野后脚就知道了付夫人这次行程有两个人,而且付夫人还专门让人多准备了一些精致小甜品。 要不是知道云稚跟着付夫人暂时安全,付野也不能够忍耐着继续布局。 他既然知道了付夫人是帮助云稚的人,自然是要一次性解决麻烦。 付野在等待的那段时间里,主要处理的就是老付总那边的关系。 他平时对公司不是很上心,非必要工作连看都不想看,因此就算老付总在他成年时已经放权,付野手中的权柄不算特别大。 正是因为那段时间付野用了一些极端手段,搅弄得帝都大震动,付氏国内的势力高层人员大换血,才让云稚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就算付夫人想尽办法,只要付野不准,她也没能再见云稚一面。 不过这些,付野不想多说。 “我只答应不查你的,没答应不查别人的。” “哦。” 云稚干巴巴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付野:“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就去吃饭,吃完回来开始做。” “……” 做做做,就知道做,云稚简直想一榔头砸穿他的脑壳子掀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当然有。” “你说你是处男你就是啊?你有证据吗,我看到国外有研究表明,可以利用菌群技术鉴别处男身份了,你先给我开个处男证来我看看再说。” “还有啊,我不仅仅要身体干净的,喜欢过别人的我也不要,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什么春心萌动的白月光啊前男友啊之类的。” 云稚主打一个胡搅蛮缠:“反正我只喜欢身体跟心灵都干净的。” 这屋子里温度确实有些太高了,付野随手解了几颗扣子,每多看云稚一眼,就觉得邪火叫嚣的要炸了,只想干死他。 “我心灵不干净,就想上你,要现在证明一个给你试试吗?” 付野只要不工作,休闲运动装多一点,云稚跑了之后,他投入到工作上的时间翻了好几倍,连衣服都正经了很多,西装裤与衬衫十分常见。 这会儿一边说着,付野一边动手解了皮带。 该死的云稚看得一阵腿软。 “你别过来。” 付野就算说了喜欢云稚,将自己的心意送到他手里给他拿捏,也不可能改变骨子里的强势。 “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向善于忍耐的付野在此时展现出十足地急不可耐。 “有……” 云稚还能有个什么啊有,他几乎都觉得想摆烂了。 但眼神往那里一瞥,又立马恢复精神,觉得自己还得坚持坚持。 “我告诉你,你不顾我意愿的话,这就是强|奸,你强来,我一定报警。” “那你记得一起告诉警察,都是怎么勾引我的。” “我没有!” 云稚超大声,“反正我没有。” 谁声音大谁有理,云稚打死不认就是了。 付野都无所谓,点点头,面无表情淡声道:“那我查你的时候内蛇多点,让你保留一下证据。”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云稚简直想要撕烂他的嘴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字都不要听,不要听!!! 付野就这么用一副冷冰冰没什么人味的脸口吐惊天动地的粗鄙话,云稚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 为什么付野会变成这样! 他以前不是纯情得要死要活吗!不是被夸两句都要脸红吗!不是连简单的喜欢两个字都觉得难以启齿吗! 云稚受不了他了! “你闭嘴啊!” 云稚扑过去,猛地将付野撞倒在了床边,两手并用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羞,脸蛋红得要滴出血来。 付野任由他将自己压倒,看起来像是并无反手之力,要听凭处置的样子。 然而他拍了拍云稚大腿,说:“就这个位置,你坐起来。” 啊呸! 云稚肚子被硌得慌,跟拿烙铁烧着了似的。 他听了付野这话,连反应都用不着,手忙脚乱就又往下爬。 付野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将人拉住。 “自己扑上来的,还想跑?” 付野现在只要看着云稚,就感到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快得简直要让人窒息过去。 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 原本还要催吃饭的人,现在反而又不着急上了。 “等下再吃饭好不好?”付野说得很慢,语调低沉,钻进云稚耳朵里,怎么听都透露着一股子不怀疑好意,“你先跟它熟悉一下。” 熟悉个鬼啊! 云稚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都给缝起来,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才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其实云稚跟它也不算特别陌生,医院那天模模糊糊看过它的长相,但问题是现在是白天。 付野真跟狗似的,发起春来根本不在乎白天黑夜,云稚记得付野第一次带他回老宅,两人在马场也幕天席地就胡来过。 但那时候云稚没敢睁眼,付野更多是自己动手自己解决,云稚充其量是个挂件。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付野说让熟悉一下,就真的让它出来,两根手指撑开云稚眼皮,非要云稚先看看。 云稚不看不看就不看,于是付野又去拉他的手。!!! 付野说要让云稚熟悉,就真的只攥着他的手腕,让云稚跟它单独接触相处,云稚惊得“唰”一下睁开眼,手指都在抽搐。 不是,不是…… 他这一睁眼,可就真的是不想见也全见了。 云稚两眼一黑,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付野是吃激素长大的,还是外星人? 云稚要哭了,悲伤逆流成河:“你是中国人吗,我爱国,不跟外国人好。” 付野身体上比他难受一百倍,心里却好似泡发了水的海绵,涨涨的,浓烈的情绪要四溢出来。 但他并没有过于急躁,仍旧以绝对强悍的意志管控着这具身体。 同时也尽可能不让自己太过吓人的一面全然暴|露于云稚面前。 只是耐心按着云稚手腕,以不算很重的力道让云稚摸摸它,好像这样就能使他们快速熟悉起来。 “等晚点就给你吃它。” “……” 云稚不想吃。 “为什么不睁眼,你不用检查一下吗?”付野真的没有表面那么沉得住气,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能快点做。 但是云稚这样,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再加上吃饭,还不知道耽误多久。 晚饭是肯定要吃点的,付野不想让云稚空着肚子折腾一晚上。 那就只能在这里争取快一点结束了。 付野嗓音轻柔,带上了一点诱惑的哄骗感,充满磁性的声线紧贴着云稚耳骨,激起一阵颤栗。 “你看看……” 云稚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觉得自己像进了油锅的虾,只有等着被人扒了壳子吃掉的份。 “我看过了,还看什么呀看!” 好气,云稚趴在付野肩膀上,用力咬了他一大口。 这人,烦死了! 大概已经知道付野心意已决,到了这份上,云稚也被勾搭起来一点感觉,半推半就着,反抗的动作就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付野搂紧他,觉得满腔情绪浓烈,竟然催生出一种让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人一口咬进肚子里的感觉。 低笑一声,付野的吻落到云稚颈侧。 不是那种细细密密的轻吻,也不是他发疯时急切到恨不得将人撕烂的占有,他亲得很重,用力却不急躁,一下与一下之间有很久的间隔。 云稚有些受不了这种钝刀子磨肉的感觉,手背贴着烫死人的脸颊给自己降温,让他别亲了:“你笑什么啊。” 很少见付野笑,这人就跟不会笑似的。 只有之前云稚刻意讨好他的时候,有笑过那么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付野控制着力道,避开脖颈动脉不经弄的地方,把人托着抱起来,卡到合适的位置帮忙加速,偏偏回话的调子不紧不慢,好像拉着云稚手里急出火星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笑你,不仔细检查一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吗?” 云稚现在当自己是独臂大侠,那根胳膊是不存在的,乍一听付野的话还没跟他想到一起去:“就算你洗了,没有别人,也是脏东西!” 到底再怎么样云稚也是还小,嘴硬着怼他,实际腰都烂软地贴在付野绷紧的腹肌上。 但凡换个人敢跟付野说这种话,估计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付野只将云稚翻了个面,原本一左一右扣住他大腿的手同时向中间合并起来。 云稚差点一下蹿天花板上去,破口大骂:“你混蛋!” 混蛋咬他耳朵:“你不看就算了吧,感受一下也行。” 云稚双手空出来,想要捂脸,又很嫌弃自己手脏,可四下连个可以撑扶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能绝望地扭回过腰肢,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把脸埋在付野肩头。 这正好将腮肉送到了付野嘴边,一下就让人叼进了嘴里去。 云稚真的觉得自己快上天了。 付野很喜欢嘬他的脸颊,不知道又是什么奇怪癖好。 吃了一会儿,付野混乱的气息像一把火,要烧进云稚骨髓里,他好似满意了点,才有些大发慈悲一般,眼底蓄着几分笑意,沉声提醒:“你不用检查一下,左右对不对称吗?” 云稚压根没想这么多,有不对称? 等等,对哦,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不对称的也很正常。 他这会儿被付野一提醒,才想起来还要关注一下这个。 但云稚努力回想,竟然还有点想不太起来具体的细节了。 这可不是他记性不好,主要是付野太吓人了,任谁看它都不会先去关注细枝末节,只会觉得震撼。 再说云稚身为未来的受害者,都吓傻眼了,越想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同是滔天巨浪里的一叶小舟,只有付野的手臂当他的安全带,这该死的安全带快直接给他撞晕船了。 云稚欲哭无泪,这种时候居然想想还是觉得不对称是一件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 “你、你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对称吗?” 付野可不惯着,冷酷无情掰着他脸颊转回去:“自己看。” 云稚都快给撞吐出来了,话都说不利索,就这样也还是有股子身残志坚的意志力支撑着,努力扶着付野手臂平衡好身体,低头使劲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 精神十分可嘉。 “看、看不清——啊!” 云稚要气哭了,怀疑付野故意跟他作对。 他很想不管不顾给付野伤口上来一拳头,就算是铁人也不能受住打伤口。 当然云稚就是想想,看付野这伤口都又裂开了,吓得都没敢乱动一下。 “你就是个混蛋!乌龟王八蛋!” 付野自然不可能是故意跟他作对从高速转极速的,只是云稚看得好认真,眼睛又大又亮,都不眨一下,付野被他那样看着,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再这样下去,付野怀疑自己要得心脏病。 他随便云稚怎么骂,根本顾不上跟他多说废话,手臂用力到要勒断骨头,只来得及安抚了一句说等下给他好好看。 云稚要不是背对着他,一定要狠狠再给他一巴掌才行。 事实上云稚也真这么做了,两眼泪汪汪,像只脏兮兮的小流浪猫,给他软趴趴来了一下。 别说他都没力气了,就算有劲,对付野来说也不疼不痒的。 “好了,我给你擦干净。” 付野还不想松手,只这么承诺一句,可没说马上或者立刻一类的限定词。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付野突然出声:“看好了吗?” 云稚偷看被当场抓包,立马挪开眼,鸦翅般浓密的睫毛扇来扇去,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心虚:“我看怎么啦,我就是检查一下!” “嗯,那检查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哪里不怎么样?” 云稚不跟他对视了,趴在付野怀里,冒着烟嫌弃道:“它长这么高,还这么胖,你给它减减肥,再去做个医美去。” “……” 付野沉了下脸:“当初勾搭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嫌弃。” 云稚这会儿有点缓过劲来了,小声嘀咕着跟他顶嘴,就是忍不住故意招惹他:“哦,那我以后勾搭别人之前先叫人家让我验一验。” 付野周身气势马上阴沉了下来。 “我看你是饭也不想吃了是吧?” 云稚马上推开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弄干净,吃饭!” 付野觉得等下还要洗澡,只给云稚擦了擦,云稚不乐意。 而且脖子上全是狗啃出来的,脸颊和脑门都顶着牙印,云稚不想出去丢人,还嫌床上有味道。 付野只好让人把饭菜送到了隔间的书房。 饭菜早都准备好了,全是云稚爱吃的。 云稚坐在付野腿上,张着嘴等着被喂饭,吃一半故意拿脑袋顶付野额头。 “你喂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没咽下去呢!” 付野急,不信正襟危坐恨不得从他腿上跳下去的云稚不知道他急。 “少装,快吃。” 一分一秒付野都不想多等了。 云稚最受不了的就是上刑场前的心理折磨,尤其是才刚刚跟付野一起乱来过。 “我很饿,你少管我。” 云稚就要慢慢吃,吃到明天早上! “别吃太多,资料上说吃太饱的话顶着肚子会不舒服。” 云稚根本受不了这个:“吃饭呢!” 付野觉得差不多,不给他喂了。 云稚当然能感受到他无处不在的急,越能感受到越止不住腿软。 付野那个劲,他刚刚已经见识到不能更见识了。 真是要活生生做死人的! 云稚抢不到筷子,又不可能用手抓,憋屈:“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顺便看了眼某人自以为不起眼的小动作,都快从腿上滑下去了。 付野直接将人拉了回来,让他更好感受一下自己的喜欢,“是啊。” 云稚涨红脸,像个受气包。 付野给他擦干净嘴,把人抱回卧室,准备直接开始。 “等等,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洗个澡。” 付野不太讲究,那会儿只给云稚擦了,云稚总觉得没擦干净。 这点付野有安排:“晚点结束后再一起给你洗,你晚上吹了风,不适合洗两次。” “对哦。” 云稚呆呆的,坐在床上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脑壳,惊奇道:“哎?我好像有点发烧!” 仔细摸摸,云稚又认真感受了一下,觉得是真的。 跟付野乱搞的时候没顾上,光觉得热,觉得头晕想上天,云稚没想到自己是发烧了。 床边就有体温计,云稚“哔”了一下,显示38.5。 “真的!”云稚看着付野,有点傻气,重复:“发烧了!” “…………” 付野看了看他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再看看自己,陷入了半分钟漫长的沉默。 云稚跟他大眼瞪小眼。 付野眼里尽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云稚知道他急了一晚上了,饭钱那点根本没管用,也蛮佩服他这种忍耐力的。 可是发烧了哎…… 云稚又没办法不抱有侥幸心理。 “付野……”云稚绞着手指,“那个,你怎么想,嗯……你觉得呢?” 付野直直站在云稚面前,什么变化都一览无遗。 反问:“我想?” 云稚觉得自己被他这种强势的侵占气息笼罩着,压迫得有些抬不起头了都。 直面过付野的厉害,云稚脸更红。 可是真的不太匹配哎…… 云稚讷讷:“……你该不会想试试三十八度的我吧?” 话音一落,付野直接俯身压下。 云稚呼吸一紧,被推倒进柔软的被子里,连眼睛都闭上了。 一张被子砸下来,预料中的压迫感随即离开,云稚愣了半秒,才睁开眼,不可置信:“你……” 付野手法粗鲁,裹粽子一样给他包了起来。 云稚乖乖被裹,眨眨眼,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嗫喏:“付野,那这个嗯……怎么办呀。” 付野还能怎么办? 付野脸色黑如锅底,没好气: “付野憋死。” 60 ? 意外 ◎云稚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医生们对云稚的这种突发性症状已经非常了解了。 喝了药, 云稚换了个面,趴在枕头上犯迷糊。 这会儿他开始感觉到明显的发烧反应了。 “付野。” 云稚喊他,黏黏乎乎的。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 云稚闭着眼, 继续:“付野。” “……” “付野付野……” “付野付野付野付野!” “闭嘴。” “我想洗澡。” “想吧。” “……” “我真的想洗澡!”云稚愤愤睁大一只眼睛,“不仅要洗澡, 睡衣也要换掉!都脏了!这张床也是!” 床单是换过的, 睡衣是干净的,人也是,付野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糊弄:“没人不让你想。” 云稚头疼。 “我才不要带着你的脏东西睡一晚上,我要去洗澡!” “已经给你擦过了。” “那怎么能一样, 擦得不干净!” 那时候付野不让他洗,云稚为了那句等下上床结束后再洗一直忍着, 现在已经忍无可忍了。 付野不想惯着他这些毛病,难不成以后做完了也要一分一秒不多等就急着嚷着要洗干净? 心里不大满意,付野自己做了决定, 今晚一定不会给他洗澡, 随后自己打开衣柜,换上之前云稚挑选好的干净的睡衣, 屈膝上床,弯腰将人隔着被子抱进怀里。 “你也走开。” 云稚觉得他们俩现在就是,两个扎堆的臭球滚在了垃圾场里,哪哪都不干净。 付野什么时候听过他这种话, 将人抱更紧一点, 处处都是敷衍:“嗯。” 要不是胳膊抽不出来, 云稚要抡他两下。 “走开, 你硌得我不舒服。” 付野抱着他都没使多大劲,软软的,根本不敢用力,他还在这里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把付野吵到想硌死他算了。 “别说话了,早点睡觉。” 云稚还以为他转性了,居然这么好心知道体贴人,正要得意两句,就听见付野又说:“早点退烧早点做。” “…………” 此刻云稚脑子里就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我说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你三句话里不带上这件事不行是吗?”感受了一会儿,云稚更加不想被他抱着了。 坏蛋。云稚本来就因为发烧变得很红的脸蛋更红了。 付野这样隔着一床被子抱着他,隐忍克制与强势疯狂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在他身上交织,付野动作上看不出一点旖旎,甚至连一直都非常沉迷的亲吻都没有。 好似真的歇了那份心思。 可是云稚被他抱这么紧,又很清楚地可以感受到事实并非如此。 付野没有一点要熄火的意思。 云稚把脸转回来,用一种有点打量的目光看着付野,过近的距离让他甚至可以看清付野眼底浅浅一层的乌青色。 付野沉默与他对视,也不说话。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云稚好像听见了谁的心跳声,他在这一刻有种不敢直视付野眼睛的感觉。 而且他觉得,好像此时的付野,比之前更加让人受不了。 想躲避,又想屈服。 “……” “你怎么又……”云稚把移开的眼睛又转回去,瞪他一眼。 付野眼眸盯着他,连眨眼的速度都很慢:“你勾引我。” “怎么可能。” 云稚发誓,他真的没有,他刚刚除了动了一下眼珠子之外什么都没干!绝对没有一点点勾引他。 付野不跟他继续说话了,再说下去要忍不住了。 但是云稚还不想睡,等又喝了点水,洗漱后拿湿毛巾又擦了几遍,才正式躺下准备睡觉。 闭上眼才不到一分钟,云稚突发奇想,意有所指地问:“你这样会不会坏掉啊?” 说着,还动了动肚子,想让自己离它远点。 付野贴着他的肚子很舒服,柔软中带着一点弹性,不想让他拿开,就又自己靠上去,不是很想搭理他。 毕竟这人一天到晚勾引人,惹了火不管灭,简直是仗着发烧为所欲为。 “不劳费心。” 付野也闭眼,补充:“早点睡,争取明早就好,好了做一整天。” 为什么要说得跟奖励一样,云稚也不想跟他说话了,感觉越说这人越来劲。 云稚入睡很快,加上发烧,真想睡很快就睡着了。 付野不打算离开一下去解决自己,他可以忍耐。 盖好被子,将人更亲密地拥进怀里,付野身体上并不舒服,但内心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觉得,与云稚之前那种摸不到的隔阂好像变浅了。 后半夜,云稚突然烧得更厉害,体温一度飙到了39。 他感觉很难受,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头也好疼,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付野的声音。 云稚应该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但是脑子没跟上,不知道他到底说的什么,但是本能意识让他在知道付野就在身边的这一刻,很快彻底放心下来,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 一直到再次睡醒,云稚睁开眼,看见付野正端着粥坐在床边,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 “醒了?” 云稚鼻腔发出一点动静,不太想动。 他生病虽然频率高,却一向好得很快,第二天睡醒就会好很多,谁知道这次竟然这么严重,睡醒了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烧还没完全退,吃了饭之后云稚又喝了药,发现自己手背有打针的痕迹。 “什么时候打的?”云稚指着自己手背上小小的一个针孔,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后半夜的时候。” 高烧一直不退,只能打针,云稚睡着了,付野也没喊他,耐心坐在一旁压住他的胳膊,防止他睡梦中乱动。 怕他不舒服,付野把药水瓶滴得很慢。 一滴又一滴,付野看着他,静坐到天明。 “哦。” 云稚没什么印象了,身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他很快又躺回床上,漫无目的刷了一下手机,给老师请了个假。 付野很快也在他旁边躺下,贴上来要跟他挨着。 云稚不想挨着他,嫌他身上热。 付野跟个火罐似的,云稚总觉得他体温都要比别人高。 只看了一会儿手机,云稚就又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睛也不太舒服。 “你好热,别挨我这么近……” 云稚有气无力,像蔫地里的小白菜,软趴趴的。 付野离开了,又很快回来,再贴上来的就是一具冰冰凉凉沾着水意的肉|体。 云稚清醒了一下,从他怀里推开一点:“你干嘛去了?” “冲凉。” 付野又把他的头按了回来。 真是,云稚懒得反抗,再说抱着也蛮舒服的。 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我发烧,什么都嫌热。” “我知道。” 付野不在乎,冲个凉就可以多抱一会儿的话,他可以永远冲下去。 云稚是不能理解的,觉得不至于,天仙来了也不配这么折腾,闭着眼睛嘀嘀咕咕:“你好黏人……” 付野不说话,只是抱着他。 等体温又恢复上来,云稚皱皱眉头,付野很快又去冲了第二次。 这样再把他抱回怀里,云稚就不会皱眉了。 在云稚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付野并没有因为他睡着了就不管他,仍旧在云稚有一点嫌热的时候就马上去冲凉。 好在云稚已经彻底睡了过去,不会知道这些。 付野指尖落到云稚眉间,细细描过他好看的眉毛。 顿了一会儿,付野想亲一下他,但是忍住了。 睡梦中的人反应非常本能化,热了会自己往外滚,凉了又舒舒服服翻回来,是个没心没肺只会享受的。 付野明白了什么是爱,因此也明白,有人是不爱的。 他们之间,好像看起来一个冷心冷情无情无欲,另一个情绪充沛感情热烈,可实际上当付野明白什么是爱,才看透表面之下的真实。 冷酷无情的人为情所困,为爱痴狂,心甘情愿在虚假的爱意里俯首称臣,低下高傲的头颅,做情爱的奴隶。 而那个看起来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感情的人呢?他很多的精力与热情,均衡分配给了很多方面,他爱学习,爱玩乐,爱享受,爱一切新鲜事物,也爱很多人。 付野只是被他小小爱过的一个尘埃。 如果要排一个云稚精力分配排行榜,付野觉得自己可能连前一百都未必排得上。 可是付野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稚这次是吹风加上受冻,才会这么严重,一病三天,到了第四天才觉得有了点满血复活的感觉。 他靠在床头,玩付野的电脑。 付野的电子产品都不爱设密码,随便云稚碰,连工作的设备也不例外。 云稚挺喜欢玩他的东西的,以前看付野电脑和手机就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他可爱看了。 这次,他又轻车熟路到处翻了起来。 看看这里,再看看那里。 基本没什么大变化,都准备要撤了,又看到了付野一个ps软件。 云稚进去,一下就看见了记录里有一张制作过的图。 是彩票印刷图纸。 这张图云稚有印象,之前提过一嘴富贵中奖的时候,之后付野给了他一沓让他刮。 当时云稚刮出来不少,只当付野用的是别人刮过的,没上心。 原来是他自己做的。 云稚关了电脑,看向给他倒水回来的付野。 “喝吧。” 云稚不喝,招招手让付野靠近一点。 现在的付野很听话,比之前任何一条小狗都讨喜,云稚招手就过来。 云稚还记得付野反复冲凉水澡的事情,目光落在他脸上,有点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主动抬起手臂,环上付野脖子,云稚开口:“抱我去洗漱。” 付野被他主动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快速将人紧紧抱起。 这是被抓回来后,云稚第一次主动。 云稚惯来喜欢拿乔,虽说付野承认喜欢他之后态度缓和了一点,却也都是付野主动,他高兴才半推半就。 这样的主动前所未有,甚至让付野起了提防。 无他,只因为云稚前科太多,这么主动一般都是又在计划些不太好的事情。 比如逃跑。 但是付野什么都没说,只是很用力地抱紧,将他放到洗漱台上,挤出符合云稚标准的牙膏来。 正准备给他刷牙,付野放外面的手机响了。 付野不想接,云稚推了推他,接过牙刷,命令:“我自己来,你去接电话吧。” “等下接。”付野不想去。 “快去!” 云稚推他,眉毛一拧,张口就要教训他不够努力。 付野举双手投降,把牙刷让给了云稚,出去接电话了。 云稚自己举着牙刷对着镜子刷了一会儿,一个循环结束后牙刷提示他有边角遗落,建议补刷。 “啧。” 云稚嫌麻烦,这时候惦记起来了付野的好,像付野每次给他刷完就是完美满分。 正打算再补刷一下,云稚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变化来得太快,太阳穴猛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云稚手撑了一下洗漱台,想要发出点声音,然而什么都没来得及,眼前一黑,身体一头栽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60-68 61 ? 砸门 ◎付野神态癫狂:“抓到你了……”◎ 云稚失去意识只有短暂的片刻时间, 等他再恢复过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如同万千只虫子钻进去了似的, 几乎要让人忍不住发出痛喊声。 失去知觉的时间空白让他有一点茫然。 但很快外间隐约传来付野讲电话的声音, 让云稚辨别清楚,知道自己并没有昏迷太久。 头真的太疼了。 怎么会这么疼? 云稚想到了自己脑袋里的那个小血块。 干净明亮的圆形水光镜面照映出他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付野挂掉电话回来的时候, 云稚刚洗完脸, 水滴蜿蜒,滴滴答答顺着他精致的下颌往下滴,有的还落到了领子上。 “怎么不等我。” 付野用毛巾给他擦了擦水, 知道这人爱干净,抹了个保湿乳霜后便主动给他又换了新的衣服。 换好衣服, 付野揽着云稚的腰,从后蹭着他的脖子亲。 “今天觉得怎么样?” 付野平均每天早午晚问三次, 猴急得很。 “好多了。” “嗯,那吃了早餐上午就开始□□怎么样?”付野说着跟他商量的话,实际自己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云稚表情有些奇怪, 推开他, “我叫了傅从心来接我,等下就走。” 付野盯着云稚, 脸上温和的表情一点点褪去。 但他很快又压制住了,仿佛若无其事一般:“早餐有你喜欢吃的烤吐司,昨天你点名的那个奶也让人空运过来了,刚好可以尝尝。” 云稚一阵恍惚。 他一直都是个很会适应的人, 能够很快习惯优渥的生活。 跟付野在一起, 准确说还没在一起之前, 付野就给他带来了物质上的绝对安逸。 早前云稚还做过主播, 想着自己多赚点,留个后路,现在却连直播都不干了。 付野是真的把c区那边的一整个购物中心送给了他,没有丝毫要收回的意思。 云稚不止自身财富过人,跟着付野在主宅的这段时间,已经全然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奢侈生活。 付野的话让他有那么一瞬间,重新记起来,自己原本的生活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曾经也过着拘谨窘迫的生活,为钱所困。 不过云稚并不是过于敏感的性格,这个念头也只是随便想到了而已,很快就被抛掷脑后。 云稚打开付野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傅从心很快就来,早饭我不吃了。” 云稚想直接去医院,如果有需要抽血的话还是空腹最好。 他刚刚晕倒又醒过来,再冷静自持也是慌乱的,没人不怕死。 但是云稚压制住了找付野的念头,反而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莫名就是不想告诉付野这个。 他在这边也有做过检查,但大部分是腿部的日常检测和常规身体状况,云稚自己不喜欢做这些,付野没有强行要求他,因此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脑部小血块的观察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但是云稚心里明白,出现短期晕倒的状况,情况可能不太妙。 “别闹了。” 付野声音也冷了下来,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终于不屑于继续伪装,“没可能。” 云稚不怕他,也没打算跑:“我要出去玩,傍晚就会回来。” “不行。” 付野不同意。 好好的马上就能□□了,为什么要跑出去跟别人玩?他不好玩? “没有在跟你商量。” 云稚没心思哄他,警告说:“你之前说的,不会再调查我,我相信你了,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不要随随便便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这是说付野坦白,云稚逃跑后也没有调查他手机的事情。 更是在点付野,让他侧面手段也不要再用了。 付野眼神锋利:“在我离开的这三分四十秒里,发生了什么?” 云稚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丝毫不显:“什么三分四十秒?” 付野沉默看着他,并不言语。 云稚已经决定好了,“我出去玩一会儿,会自己回来,你想来接我也可以,我会给你发定位,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回来了。” 付野很轻地歪了下头,整个人都不是很好,看起来就像那种求偶期被人生硬打断后濒临爆发的应激状态。 “你威胁我?” “对啊,不够明显吗?” 付野震怒:“你觉得我会怕这个?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出去了?还不回来,你敢不回来一个试试。” 谁都没有傅从心在付野这里的杀伤力大。 付野看过云稚不知道多少的过往录像,见过云稚和傅从心之间的那些,外人插不进去的成长点滴。 云稚帮傅从心出过很多次的头,带他教训过欺负他的人,一步步手把手教着他转变性格,从怯懦自卑变成自信开朗。 就算是再不屑于人世间情感的付野,也清楚一点,在傅从心那里,云稚一定是比他亲人还要更加重要的存在。 至于云稚,付野猜不到他心里傅从心能排第几,也猜不到傅从心能比自己高多少名。 只是在那段最不想回首的时间里,付野清楚查到一点——云稚当初要找的人,就是傅从心。 只这一点,足够付野恨到想要亲手杀了傅从心才好。 “是不是我装太好,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拿捏我了?”付野一想到云稚要跟傅从心出去玩不跟他上床,心里就痛得要死掉了。 跟那个姓傅的有什么好玩的?能比跟自己上床还好玩吗? 他竟然宁愿出去跟傅从心玩,都不愿意留下来跟自己做一整天的爱!付野不能接受! 云稚心想,我不能拿捏吗? 哎,真是麻烦,云稚心里一边觉得真是受不了他这个黏人的劲,一边伸手勾住付野脖子,往他冷若冰霜的脸上亲了下。 “好啦,晚上回来给你亲,你乖乖的,不是一直想我主动亲你吗,晚上让你教我。” 随便一点甜头,暴怒之下的付野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怒火卡在半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吗?” 付野不会同意的,他知道云稚擅长温水煮青蛙,今天只要同意他出了这个门,以后频率只会越来越高,逐渐演变成自己掌控不了的程度,然后彻底离开自己。 还有什么晚上回来就会主动亲他,付野不信。 天上会掉馅饼吗? 云稚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想要主动配合的样子,连□□也是,一直在想办法拒绝。 怎么会这么好心,突然就愿意了?还说要主动学习接吻。 付野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他肯定还是要走。 云稚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一秒收回,脸上的表情也跟会变戏法似的,眨眼就都散了个干净。 “好啊,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云稚直接无视付野,冷着脸绕开他挣扎着要下地。 付野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善变,前一秒还在说要亲他,下一秒就要跟他恩断义绝。 他这样,付野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像已经被他吃定了。 可是怎么能让他走。 “你要去哪里,我必须跟着。”付野做出了退让。 “不行。” 云稚就是想自己去医院做个全面点的检查,不想让他知道才要自己去,跟着还这么麻烦出去干什么。 “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的视线。” 付野讲了实话,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将心刨出来给云稚看了。 “那你就使劲忍。” 云稚可不吃他这套,难不成一辈子自己都要生活在付野眼皮子底下?别搞笑了。 付野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做出退让。 僵持之间,傅从心已经到了,就在楼下等着。 云稚坐上了他的代步小车,看着付野,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试试能不能囚禁我一辈子,反正我们也已经分手了,我的意愿你本来也就不用管。” 这是云稚第二次提分手这个禁忌话题。 付野死死盯着他,像是眼睁睁在看到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在缓慢流逝。 “你再说一遍试试……” “分手了。” 云稚说了,怕他没听清,额外多给他说了几遍,不要钱。 “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听清了吗?” 付野被他毫不顾忌的话刺得心口鲜血淋漓。 “你真是,擅长激怒我……” 付野觉得自己心口好痛,刺痛他的,不是云稚的话,是云稚看向他的眼神,冷漠疏远又带着点失望,灰扑扑,没有半点风采。 明知道自己不爱听,上一次提到,云稚避开了,这一次他却主动拿起,当作伤害自己的工具。 “你以为……我不能关你一辈子吗?” 付野几乎陷入梦魇,他不知道云稚为什么突然就非要离开,这种失去感,他梦到过太多次,几乎成为付野心中一根巨刺。 “那你也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真心。” 云稚平静看着他。 到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要去医院的问题了。 付野的感情,比云稚预料到的还要复杂百倍。 那种过于强烈的情感,远超过正常人的范围,几乎要令云稚不敢去看付野的眼睛。 对于感情这件事,云稚自己也挺模糊的。 可他知道一点,付野这样的感情,自己一定还不起。 就算云稚再怎么厚脸皮,恋爱也跟别的不一样,付野有钱,占他点便宜云稚心安理得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感情上,如果付野迟迟得不到足够的回应,他会怎么做? “真心?”付野不知道在笑什么,“你竟然还有真心吗。” 云稚气死:“你说谁呢!” 谁没真心?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真心的人行不行! 付野陡然间觉得失去了全部力气,悲哀地发掘,自己可能一生都要与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了。 他不会懂的,永远都不会。 付野不说话了。 云稚安静了几秒,也熄了火,不跟付野闹了。 “付野,你过来。” 付野不想动,反正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就这样也可以,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至于别的,都无所谓…… 云稚一把将付野拉过来,拍拍他胳膊,勒令:“弯腰。” 付野墨迹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弯下腰来。 云稚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面前低下头,一种满足与胜利的苏爽感顺着脊椎钻上脑门。 这个人,曾经无比狂妄,放过不知道多少狠话,一度让云稚的好胜心飙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如今,也只会乖乖听吩咐了。 只有亲自调|教过野狗的人,才能明白这种前后反差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云稚用手指头戳他,先故意板着脸,教训:“磨蹭什么?喊你不赶紧的,非得磨蹭一会儿就高兴了?” 不等付野冷脸,云稚又跟上过戏曲班子的变脸速成课似的,一秒绽放笑颜,叭叭叭捧着付野的脸从左亲到右。 还发出了“啵啵啵”的声音。 付野错愕,尚且来不及收回的冷意凝结在眉梢,眼底一片呆滞。 云稚瞧他那样,心里已经要把尾巴翘上天了,更加得意。 心情一好,又赏了付野几个香吻,好话更是连番往外蹦: “好付野,求求你啦,鸟儿也得放风不是嘛,我很快就回来,你这么好,肯定会答应我的是不是?求求你啦天底下最好的付野~” 付野心里很难过,但又受不了他这样,脸上无法自控地浮现羞耻:“光天化日……” “你最好啦,你不忍心拒绝我的吧?”云稚一边说,还一边亲付野,全身上下就嘴皮子最利索。 付野被他缠得受不了,心里清楚他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离开自己,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忍无可忍,付野按着云稚凶猛亲了下去,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这辈子没机会再跟人亲嘴了,要一次性把云稚直接亲死在这里。 “付野!你要亲死我啊!” 云稚逮着一个喘气的机会,连忙两手并用按住他的脸,挺着腰使劲往后躲。 付野不管不顾,脑子里只有亲他,很快夺回主动权,继续疯狂攫取。 云稚真是感觉要喘不上气来了,太猛了,头都被亲晕乎了。 差不多得了我靠,云稚真要晕过去了:“唔!唔唔!!!” 付野勉为其难松嘴,仍旧紧贴着云稚的脸,凶悍至极的亲吻仍旧威胁般停留在不到1cm的地方:“喊我什么?” 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激得云稚一阵哆嗦。 “亲爱的,好哥哥,老公……” 让喊什么喊什么,云稚能屈能伸,可别再亲了,受不了,被亲晕过去也太丢人了。 他越听话,付野心里越难受。 云稚看终于搞定了,又拍拍他的胳膊,让人把自己松开,落座到代步小车上。 “好了,我走了,回来前给你发消息。” 付野眼睁睁看着他。 得到了更好的,就不甘心将就。 付野当然可以凭借蛮力留下他,可是那样也只会得到一个空壳子,更可能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可能。 如果想要留下他的分数值满分是一百,付野想自己可能有一个亿。 可是云稚会主动勾住付野的脖子给他亲吻,会喊他想听的话,付野没有办法拒绝…… 云稚已经到了门口,付野忽然又上前几步,将他拦住。 “之前你说的,晚上会主动,还算数吗?” “……” 云稚忍:“算。” 付野还是不想松开,“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不一定几点,反正今晚肯定回来,应该不会太晚。” “不行,告诉我一个时间。” 云稚想了想,反正应该不会住院,最晚下班肯定就查完结束了:“最晚六点,应该会提前。” 付野再没有理由:“……好。” 云稚硬扒拉开了他的胳膊。 走到门口,付野又猛地拽住了云稚胳膊,漆黑的眼珠里带着明显的落寞:“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啊。” 云稚无语:“不回来我去哪儿?睡大街吗!” “哦。” 云稚真要走了,傅从心还在等着呢。 他控制着代步车走远,只反手朝付野摆了摆胳膊,连头都没回一下:“拜拜。” 云稚一直是这样,只向前看,坚定目标,不在意很多东西。 付野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抛在身后的人。 是不要的,旧的,不必上心的“别的”东西。 “拜拜……” …… “宝宝!” 傅从心从凳子上蹿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云稚面前,扑棱蛾子似的把他抱住。 托付野的福,云稚现在对触碰的接受度好了很多,让傅从心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嫌他腻歪。 “快给我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傅从心绕着云稚上上下下一顿猛看。 “我没事,好得很。” 傅从心忧心:“外表看着是挺好,没有伤口,就是不知道里面怎么样?” “啊?” 傅从心:“内心啊,你心灵肯定受到了很大伤害吧?” 被前男友抓到,一关这么多天,这换谁都得心灵遭受重创。 “我心理也很健康,付野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对我做什么。” “哦。”傅从心见云稚竟然还帮他说话,心想想你猜我信不信,不太高兴,觉得是付野pua了他家小云:“宝宝,你是不是跟他复合了?” “没啊。” 云稚还没考虑清楚呢,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先将就着过。 “没吗!你没骗我吧?真的没复合?他还是前夫哥?” “没骗你。” 什么前夫哥,云稚拉着他快步往外走,怕他祸从口出,万一被付野听见,搞不好又要闹。 两人一路来到医院,傅从心吓一跳,“你来医院干什么?” “做个检查。” 傅从心没问老宅那边没医生吗之类的废话,探照灯似的双眼往云稚身上来回扫:“他打你了?” “没有!” 付野只是看着凶,虽然偶尔会弄疼一点,但也没对云稚动过粗,怎么好像大家都对他误会很深的样子。 “那还能是什么?”没外伤没心伤,还要专门背着付野做检查,傅从心着急:“难不成你怀了?要带球跑?” “……” 云稚给了他一拳。 傅从心老实了,陪着云稚坐电梯上楼,一个人难过了一会儿,小声询问:“小云,你告诉我,你喜欢付野吗?” 云稚不回答:“为什么问这个?” “你就告诉我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 云稚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些情情爱爱的,很重要吗?他不太想在这上面费心力,高兴就凑合,不高兴就滚蛋,多简单。 “他这样管着你,还不让我们见你,你这次出门,肯定也是费了很大功夫吧?不然不可能让我等了那么久。” 傅从心知道云稚很守时,很少会有迟到的情况。 这次迟到这么久,还着急离开,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从心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不起啊小云,都是我废物,帮不到你。” “哎呀,你说这个干嘛,我又没怪你,你别想这么多,我真的没事,就是最近头疼,想查一查之前的那个小血块,顺便出来逛逛而已。” 云稚又记起一点,嘱咐道:“你离付野远一点,别招惹他。” 刚好到了,云稚要进去看医生,傅从心拉了他一把,郑重询问:“宝宝,所以你也是不喜欢被他关着的,是吗?” “当然啊。” 云稚搞不懂,自己长得像m吗? 傅从心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我会尽全力帮你的。傅从心默默这样想。 云稚以为他说的明白了是指那句离付野远点,没当回事。 上上下下做完全部的检查,云稚到下午才拿到全部的检查结果。 听完医生的建议后出来,云稚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沉默。 医生说他的情况有些糟糕,小血块位置有轻微的移动。 出现短暂晕倒的状况可能只是最早的反应,后续可能更加严重,建议及早手术。 当然,医生也安慰了云稚,情况并不算很糟糕,血块松动更可能是因为自然修复的作用,让他放宽心。 “小云。” 傅从心握住云稚的手,很用力,好像希望以此传递给他一点力量,“你别怕,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云稚没有在听,眼睛飘向了远方。 他没有被医生的话安慰到,相反,正是医生的话让他在温暖的房间里如坠冰窖。 因为在原本的剧情里,自己的情况也是这样的! 云稚原本已经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当那本书都是自己做的梦,假的。 毕竟虽然有诸多巧合,最根本上的一点却对不上—— 就是云稚找错了人,并没有按照书中的迹象,跟傅从心建立恋爱关系,随后分手,反而是跟身为反派的付野好上了。 这一点重大偏差,让前面所有的一切巧合都可以被云稚归类为偶然事件。 云稚虽然很喜欢做规划,然而真正面临变故的时候,很多事都经常秉持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 当他觉得这件事不需要再费心,就真抛到了脑后,没再多想过。 现在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把他给敲醒了。 如果不看找错人这件事,剩下的,剩下的那些,无论是黄毛的遭遇还是电影的热搜,这些都是跟原本剧情里一模一样的。 现在再加上自己的病。 书里也是这样写的,第一次做检查呈现良性,医生认为不会有问题,只是建议可以早点手术。 但是情况就是,不久后的某天突然紧急恶化,最终死在了病床上。 云稚感到一阵恶寒。 令他心生恐惧的,不是这个手术,而是命运竟然真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生下来,除了原生家庭与成长背景,一切都该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行抉择的。 云稚从小到大都只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告诉他一切都是注定的,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基础三观构造。 天呐,云稚感觉天都塌了。 “小云,你没事吧,别吓我……”傅从心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很担心他有个什么,满脸惊慌都打算去喊医生来急救了。 云稚被他按着肩膀一阵摇晃,更觉天旋地转,要哭出来了:“我竟然还只是个炮灰……” “什么?” 傅从心没听清楚,大喊大叫:“医生!医生快来!小云他受惊过度,吓傻了!” “你才傻了。” 云稚躲开他的魔爪,堵住傅从心的嘴,震惊完毕已经回神了,言辞郑重,绝不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智商:“你傻了我也不会傻,我聪明着呢!” “哦!” 最终反正也没用上医生,云稚拒绝了住院的安排,想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现在才下午两点,时间绰绰有余,云稚都好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还不打算回去。 从医院出来,云稚和傅从心商量着要去旁边新开的一个艺术街逛逛。 两名身形魁梧的保镖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请问是云先生吗?” 云稚与傅从心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是夫人让我们来接您,请。” 两名保镖让开一条路,面前停着一辆车,车门大开,像敞开黑洞,静静等候着云稚走进。 …… 主宅。 云稚离开后,付野坐在靠门口的柜台边静默出神。 楼下一名餐厅服务生端着一杯果汁上来,告诉付野说这是云稚给他的。 付野接过来,喝之前凝视着被子里平静的橘色液体,长久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付野嗤笑一声,眼底已是一片冷漠:“果然还是要走……” 说完,他仰头,将一整杯果汁喝了个干净。 溢出的果汁溅到了领口,付野并不在乎,随手将水杯扔到一边。 服务生早就走了,房间里只有付野一个人,窗外朦胧压着阴霾的灰暗,屋内温暖,却散发着死人般的寂静。 药效很快,付野知道这是普通的药,只会让人晕倒一段时间,他连地方都没挪动一下,就坐在门口,等待着药物将意识一点点夺走。 他手上受伤的地方还缠着纱布,付野恢复能力强,胸口那块比较浅,已经基本愈合了,只是手掌抓刀刃割得有点厉害,付野不想缠着这个,麻烦,但云稚不许。 都是假的。 装得那么在意,不还是要走。 付野拆了碍眼的纱布。 没关系。 付野想,没有关系的,等自己把他抓回来,草死就好了…… 等意识再次回笼,付野双手被捆住,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床上。 四角都有摄像头,付野从床上坐起来,动了动手腕。 绳子捆得很紧,血液流通不畅,手指部分已经有些发紫了。 “小野。” 摄像头那边传来一道女声,付夫人隔着监控跟他对话:“你不要乱动,你手上的伤还没好,等到了时间,我会放你出去。” 付野环视一圈,最终看向那道上了两层防盗的门,冷笑。 “……我就知道,只要是我的东西,你们就一定要夺走。” 付野从小就是个野孩子,没人管,他是付家旁支到不知道哪一支的一个私生子,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 直到付夫人与付总决定放弃生育,宣布将通过选拔,从付家旁支中选择适龄孩子过继,培养做继承人。 多亏了当时的第一层选拔条件,要求所有10岁以下付家子孙都必须参与,付野这才被人从地下拳场找回来。 他的存在一直都被人刻意忽略,那时候y国管理一般般,付野长这么大,连户口都没上,一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没人看好他,也没人想到,这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存在,能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到最终选拔,直至成为唯一的胜利者,从此一步登天。 付野拥有了姓名,在生活质量上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但另一方面,付家继承人的要求也非常严格,付野前期落下的太多,需要补的也太多,还远远达不到老付总的要求。 在他来到付家,到16岁之前这段时间,付野一直在接受所谓最合格继任人的专业培训。 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足够冷静,不受外物干扰,不能有明显的弱点。 为了达成这一点,付野在所谓专业团队的刻意安排下,一直重复着“得到-失去-得到-失去”的无限循环。 最开始,付野失去了他唯一的同伴,一只地下拳场捡到的病狗。 后来逐渐的,付野失去他种的花,失去熟悉的独立房间,失去熟悉的语言与熟悉的环境。 环境是学习语言的最好助手,付氏继承人当然也有必要的语言课程,凭借不断转学的办法,付野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全部语言课程,并达成冷漠继承人的初步目标。 他没有什么朋友,也甚少与人交流,连教他的老师都无法与他多说任何一句与课程无关的内容。 至于休闲娱乐,那更是不存在的。 付野的一切都是为了学习,学习去当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直到付野在欧洲一战成名,身中七十多刀从黑港走出来,身披夜幕,步履如同鬼魅般可怖,老付总和付夫人才彻底中断全部规划,直接将人接了回去。 这时候他们再想要试图跟付野相处,补偿一般询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付野已经不会有任何喜好了。 这件事一直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付野自己从来不提,这话一出,付夫人自知心有愧疚,沉默下来。 付野很快速地解开了手上的东西,下床准备尝试破门。 “小野,别白费力气了,没有钥匙,这道门你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付夫人深吸一口气,语气低了下去,解释说:“我不是要夺走他,是你不能这样关着他,小云是一个人,你要尊重他的意愿,更应该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学?” 付野笑了,眼底却不见任何笑意,冷漠异常:“像当年那样,安排一个专业团队过来,24小时监管着学习吗?要是学不会呢,需不需要把那台电击椅一起运过来?” 监控那边彻底沉默下去。 这些事,对于付野而言,其实已经久远到有些记不清了,却不知为何,最近反而越发回忆起来。 好像回到这个世界越久,付野和这里的联系就越多。 那些斩断的根脉,如同重新续接上了电极片,开始运转起来。 付野确认门上的锁没有技巧性的打开方式,拽起一旁的椅子便砸了上去,防盗门板“哐”一声,毫发无损。 “小野,这件事,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那时候她和丈夫都太随意,未曾想过接手一个孩子要承担的责任,更何况还是一个从未拥有过亲人和正常生长环境的孩子。 将那么大的一个孩子丢给所谓的权威,又不闻不问,难免传递错误信号,助长了一些人心底恶劣的念头,导致付野的成长过程里,竟然未曾有过半点真正的欢愉。 “我不需要。” 付野早不在乎这些了,“如果真的觉得愧疚,就把门打开,别再妨碍我。” “不行。” 付夫人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继续错下去,“如果小云也喜欢你,你们情投意合,我绝无二话,可你这样关着他,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付夫人真心喜欢云稚,不仅仅是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以及相似位置的胎记,还因为云稚真的很会讨人喜欢。 在岛上的那几天,付夫人体验到了母子之间相处的快乐。 云稚会在她换新衣服的时候夸张地喊她美女姐姐,会偷偷告诉女佣不要晚上给她吃凉的东西,还会时不时给她准备惊喜,也会缠着她要讲睡前故事。 “我们有没有好结果不是你说了算!” 迟迟打不开门,付野烦躁不已,暴怒之下直接将房间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烂了。 他的东西,他要自己看着,谁也别想夺走。 付野不管结果,他要云稚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 “你手伸太长了,我警告你最后一遍,他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死了。” 付野烦透了,觉得自己果然不够好运,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帮助到云稚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老付总和付夫人了,偏偏云稚真跟付夫人死了的那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 “砰”一声,付野直接砸碎了付夫人一直在跟他沟通的那个摄像头。 屋子里能用的东西都用了,第一道防盗门才堪堪破了一半。 必须早点出去。 付夫人既然说了,等下会放他走,就说明云稚很快会抵达安全的地方,到那时候,付野再想找人,就麻烦了。 付野一分钟都不想过多等待。 没有趁手的东西,付野就直接上手,赤手空拳去砸那道门。 监控后面,付夫人惊吓捂嘴,被他不要命似的暴力震惊到长久失声。 付野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拳又一拳,甚至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撞门,骨骼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头破血流,付野都没有半点迟疑。 监控室里的人看着这画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付夫人险些摔倒,抓起钥匙冲去给他开了门。 付野满头满脸都是血,混杂凝聚着发丝,显现出一种活阎王般的冷意。 付夫人看着他,泪流满面。 付野神情冷漠,看不到任何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他弄丢的人找回来。 没有人敢再去拦他的路,沉默无声给他让出一条路。 付野的血滴到了地面,蜿蜒向上,从地下室一步一个台阶,坚定不移向上走。 从地下室出来,付野径直往外,走到大门处一拉,有些刺眼的光从缝隙射来,付野怔在原地。 云稚手捧华夫饼夹冰激凌球,大冬天啃得呲牙咧嘴,满身阳光照耀在他身上,柔软的长绒毛衣裹着一层浅金色的光,如同降临人世普渡苦难而来的神仙。 “你……” 云稚被他吓一跳,看清付野满身鲜血,整个人都呆住了。 付野一把上前抓住云稚,手指死命般的力道,简直像是要将云稚腕骨活活捏碎融入身体一样。 紧紧盯着他,付野一字一顿,神态癫狂:“抓到你了……” 62 ? 看护 ◎“伤口反复裂开会影响愈合,长期下去……”◎ 医院。 走廊尽头, 傅从心跟云稚一左一右坐着。 “他生病跟你去动手术有什么关系?他躺着不是正好,省得碍事。”傅从心想让云稚立刻马上一秒都不要耽误地去治病。 云稚叹了口气:“没这么简单。” 书里自己积极治疗,一开始也是非常顺利, 后面一夜之间骤然恶化。 大脑是人体最精妙的领域, 云稚受伤的位置有些刁钻,最终没能成功手术, 是因为目前这个领域的专家在国外, 没能联系上他。 当然这些不是云稚不赶紧去动手术的原因,他只是……只是有点怕。 知道自己生命的一切轨迹都是有人规划好的,并且未来会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 云稚骨子里有点浪漫主义在身上,向往自由与美好, 更对自己人生命运抉择和掌控上,有着近乎偏执的坚守。 他真的, 真的一点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傀儡纸片人。 云稚无法想象,要是做完术前检查,医生真的告诉他, 说一切正常, 只是几个指标有点高,需要观察几天, 那云稚真的要发疯。 他还不如自欺欺人,先拖一拖。 至少一天不去亲自确认,就可以假装自己还是“自己”。 “那你说,哪里不简单?医生都说只是个小手术了, 早点解决了不是很好?” “因为快期末了呀!缺考会影响我保研的!” 傅从心才不信:“你骗鬼呢, 你们专业就你自己, 谁跟你竞争?真保不了你考一个不就是了。” “都说了是小事儿, 这么急做什么,我考完期末不是刚好寒假有空。” 反正云稚就是还没想好。 他肯定不是真不去动手术了,还不至于,只是觉得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谁受得了自己是个真炮灰啊! 哪个作者这么不长眼,他这种长得好、能力强、身世无比凄惨的,高低也得是个主演之一吧! “行吧,反正我劝不动你。” 医生描述的情况真的挺乐观,云稚没让傅从心知道晕倒的事情,傅从心也就随他了。 “那里头这个,你怎么想的。”傅从心提起付野就满脸不屑,连名字都不愿意喊一下。 “什么怎么想?” 云稚真是受不了他,“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行不行,跟谁学的这一套?” “还能是什么!” 傅从心冷哼:“他住院,有的是人伺候,你上赶着跑来干嘛?你老实点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打算跟他和好?然后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要实话,那云稚就实话说了:“也不一定。” 毕竟要是真炮灰,离死不远了,没有“一直”这一说。 “……” “那不还是打算跟他和好吗?!” 傅从心就知道自己不该多问这句,气死:“我真搞不懂,你怎么看上他的,你没觉得他有病吗?” 云稚挠头:“你没病吗?” “……” 傅从心要噎死,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直接给气背过去。 “现代人压力都很大的,你之前高考的时候不是也抑郁了一年吗,我也很多病,头有病腿有病肠胃也不太好,你对付野不要太苛刻。” 傅从心悲伤:“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实话实话。” 傅从心悲从中来,拍案而起:“你说,他给你了多少钱!” 云稚对手指:“嗯……不多,就……一栋大厦。” “区区一栋……一栋……” 傅从心憋红了脸,半晌后泄气地坐回到椅子上,没声了。 没办法啊,很难不叠滤镜美化一下。 想想自己的大楼,云稚有点高兴。 钱嘛,就是这样,放在那里,光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送走傅从心,云稚回到了病房。 中午,温暖的阳光破开云层,从窗户照进室内,暖洋洋洒出一片四四方方的光影。 云稚坐在床边,一下下搅拌着手里的粥,浓郁的香味从碗里飘散出来。 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侧着脸躺在床上没动,漆黑的眼珠盯着云稚看。 看到云稚吹了吹勺子,尝了口粥。 砸吧砸吧嘴,又尝了一口。 “……” 半碗都快进他肚子里了,付野才弄出了点动静,眼神似乎有点期待地看着云稚。 付野是进了手术室才失去的意识,他还清晰记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门槛前,云稚站在台阶下面,被他抓住后也乖乖的,还关心他,问是谁打的他。 是自己回来的。 付野不断在脑海中反复确认,云稚从头到脚毫发无损,嘴角还沾着一点冰激凌融化的痕迹,身后也没有人。 是自己走回来的。 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 确认这点,付野才顺从地进了医院。 现在,付野想,他应该能够享受到更好一点的待遇——被喂粥。 其实付野还记得,之前云稚把他误当成别人的时候,为了讨好,在一楼东侧的小餐厅里也喂过一次。 可惜那时候付野还不算彻底弄清自己的心意,没有把握住。 这次,等云稚喂过来,自己一定会好好体验的。 “刚好,我也饿了。”付野甚至朝云稚很浅地笑了下。 云稚莫名其妙瞅他一眼:“饿了你按铃啊,看我干嘛。” 说完,云稚一仰头,咕嘟咕嘟直接喝掉了剩下的半碗粥。 喝得稍微有点快,放下碗时还打了个饱嗝。 “……” 付野观察到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好,没有自己晕倒前那种明显的关心了,甚至……还有点故意的意思。 这方面付野觉得自己感知能力应该是挺准的。 于是也没多说,按铃喊来医生,做完检查后才又眼巴巴看向云稚,“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如今,付野也学会察言观色了。 云稚翻白眼:“我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付野想要坐起来,被云稚一把按住,不等付野来顺势摸一下他的手,云稚一巴掌打到了付野脸上。 清脆的一声,把付野打的头脑都懵了。 他不是没被云稚打到过,但那些都是玩笑,云稚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要打他,付野明白,让他出气,但是这次不是,这次云稚是真的结结实实一巴掌打了上来。 付野侧偏着头,神色未明。 就算是喜欢,付野也是高傲的,不屑去做低三下四的狗,更不能接受这样随意的侮辱。 “……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云稚比他更早一步生大气,直接拔高音量:“没当着人的面打你已够给你脸的了,有病就去看医生,别整天发神经,拿头撞门,我看你是疯得没救了!” 多少人想活活不下去,还有这么个傻逼,没死硬找。 傻逼抬起头,拉住云稚的手,贴到他被打的那半张脸上,眼睛里竟然迸射出几分欢喜:“你在心疼我吗?” 那次拿刀出来,刺到心脏并割破手掌,付野就已经注意到云稚脸色不太好,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但云稚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被挤压下来,一次性发作了。 付野又有些高兴,忍不住被他牵着情绪走。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要不要再打几下?” 前一秒还信誓旦旦绝不当狗的付野抓着云稚手腕手背,心里高兴的冒出泡泡来。 云稚是自己跑回来的,放弃了逃离他的机会,主动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还关心他的身体。 没什么比这个更能令付野高兴了。 云稚是想多打几下的,但他看付野那个样,跟要被打爽了似的,实在没办法下手。 “放开。” 这人已经拉着他的手亲起来了。 云稚简直受不了他着随时随地发|春的劲。 付野伤得比较严重,但好在他恢复能力简直惊人,住了几天院就能够自己下床活动自如了。 只是自从那天,医生说可以回去静养,而云稚计划回学校住宿后,付野的病情就又反复了起来。 他住院,其实云稚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起个吉祥物的作用,但付野很执着于他去。 云稚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勉为其难每天下课后来打卡。 是的,云稚终于回学校去上课了。 临近期末,他也挺忙,只有周六愿意匀出一个下午。 这天云稚跟傅从心一起吃了午饭才不紧不慢来的医院,他没让人接,下了车自己横穿住院部,打算顺便给付野捎个糯米草莓上去。 “欸?是你。” 富建华摘下口罩,主动从旁边走过来,笑着跟云稚打招呼:“小云先生,我这样喊你行吗?你还记得我吗?” 云稚想了一下才对上号,认出这人就是当初他跟付野一起在路边救的那个。 后来他还专门来病房道过谢,给了名片来着。 云稚仔仔细细回想起这人的名字:“记得!富先生!” “哈哈我的荣幸,”富建华倒是很随和,跟云稚说话时也不会产生那种年龄差距带来的生疏,反倒跟同龄人一样,“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还是?” “来看朋友,”云稚扫码买了两根,自己一个,另一个打包给付野,“就是上次跟我一起送你去医院的那个。” “那正好啊,方便的话我也过去一趟,上次都没能当面道谢,我一直非常感谢你们。” 云稚都无所谓,替付野答应了。 也不好空手去,富建华回去买个果篮,云稚跟他一起,两人闲聊了几句。 “你是学生吗?我看你年纪不大。” “大二了,我是京大的。” “这么巧。”富建华笑笑,感觉挺有缘分,“我前几天秘书联系我,想让我去你们讲个座来着。” 云稚这才记起来,那张名片上写着富建华是脑域专家来着。 “真的吗?那你要是来的话,我跟室友一起去听。” 富建华没立刻回应,而是解释说:“还没最终确定,其实我现在是在年假,这次回来时间也够长了,假期接近结束,我打算去南极一趟。”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封闭实验多年,富建华一直非常挂念家乡,这次回来虽然大变样,也未能联系上从前的人,但于他而言,意义是非凡的。 云稚和富建华加了微信,富建华说要是确定会去的话,给云稚发消息。 抵达病房,门是开着的。 但是里面只有付野,云稚带着富建华进来,感觉付野有点隐晦地不太高兴。 好在富建华社交能力尚可,又是真心感谢,主动说了不少话,云稚帮腔几句,没让场面冷下来。 富建华很有眼力见,并没有过多打扰,给付野也递了名片之后便告辞离开。 云稚送完他回来,付野黑脸的程度更深了几分。 随便,云稚可没闲心哄他,自己从果篮里扒拉了个火龙果,扔给付野,使唤他给自己扒开切块去。 付野看向云稚手里的糯米草莓,知道这是他在下面的糖葫芦小贩那里买的。 楼上这个房间的位置,站在窗前刚好可以全都看见。 最近云稚上课很多,白天基本都不会过来,晚上偶尔也要做作业,付野要是敢打扰他作业,挨骂都算好的,更可能的是云稚第二天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本来相处时间就很少,付野自认为忍得已经十分辛苦,非常努力,值得被看到。 然而云稚都走到楼下了,竟然跟别人聊起了天,还跟着别人又走了。 一来一回,浪费掉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付野烦透了。 云稚根本不知道这些,觉得自己上了一天的课,很累,自顾自换了外衣,爬上床,调整到自己舒适的角度,刷开ipad玩了起来。 顺便提醒:“上次切的不太行,我觉得10cm有点大,你这次切更小一点,8cm试试。” 一点不像来看病人的,比病号本人还理直气壮。 付野不去,看着糖葫芦的外包装袋子问他:“这是什么?” “唔。” 云稚觉得挺好吃的,有点不太想给付野了,于是糊弄:“这个啊,我顺手买的,等我尝尝好不好吃,好吃的话下次给你买。” 呵呵。 付野:“撒谎。” 鬼话连篇,付野简直想要故意给他把火龙果切成12cm的,撑死他那张骗人的嘴。 云稚被拆穿,眼睛睁大一点,拆开包装袋快速吞了一颗草莓,嘴里塞得满满的:“没……” 付野气笑了。 走过去,五指张开,单手扣着云稚下颌骨往上一提,直接吻了下去。 “唔唔!” 云稚草莓还没咽下去呢,冰冰凉凉的糖裹着草莓和糯米,快速融化在火|热的口腔之中,漫延出丝丝缕缕清甜的香气。 付野勾走了那颗草莓。 云稚有点嫌弃,一激动起来差点呛到,双手攥着拳头锤他。 付野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知道完完全全,一颗米都没有剩下,全部讨了回来,才大发慈悲放过了云稚。 云稚被有点呛到,脸上更是憋气过度地红。 “你不嫌脏吗!” “不嫌。” 以前那个洁癖付野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只有无底线付野。 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 付野拉过云稚的手,咬了第二颗草莓下来,抓着云稚脖子硬要让他再多吃点。 一串糯米草莓吃了半小时,吃到云稚这辈子都不能直视糯米草莓了! 亲到勉强满意,付野才转身,去给云稚切8cm的火龙果。 厨房在隔间,水流哗啦啦的声音盖住了外面的响动。 刚好这时候医生来给送明天外敷的药,云稚注意到里面有一瓶是之前就用过的,并且已经在前几天撤掉了。 “这个止血药,为什么还给他开?” “付总的伤口又裂开了,所以需要这个。”医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云稚皱眉,前几天付野本来都能出院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伤口发炎,这次又裂开?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伤口反复裂开会影响愈合,长期这样的话……”医生不能说更多了。 云稚变了变脸色。 付野刚好端着洗好的果盘出来,瞥了眼房间里多出来的人,脸色又不咋滴。 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人,他们就不能都去死吗。 云稚摆摆手,让医生先出去。 付野把果盘塞云稚手里,绕到后面来抱他。 云稚一胳膊肘给他戳开了。 付野最近仗着自己生病,得了云稚很多纵容,最明显的就是去碰云稚的时候他一般都会顺着点。 以此,付野甚至要到了云稚晚上陪同一张床睡觉的恩典。 “怎么了?” 付野觉得不能理解,看了看果盘:“给你切的是8cm的啊。” 还八厘米呢,云稚一言不发开始扯付野衣服。 付野心头狠狠一跳,眼底惊喜溢于言表。 “你,你是想做……” 云稚扯开了他伤口处的医用愈合贴。 一时间,付野脸上的笑凝固住了。 云稚足足看了好几眼,才沉默无声地给他贴了回去。 “我……” 付野去拉他的手。 云稚一下甩开,冷着脸一声不吭跳上轮椅直接就走—— 63 ? 下雪 ◎傅从心捉奸一样对上了他们——◎ 云稚当场甩脸走人。 他没回宿舍, 而是去了之前短暂住过的那个小房子。 付野很快追了过来,站在楼道里杵着不肯走。 直到云稚让他滚,说多站一分钟就多生气一天。 付野没办法, 只能回去, 并以最快速度愈合伤口顺利出院,拿着病例跟门神似的往云稚门口站。 最近临近期末周, 云稚一心学习, 没功夫管他,付野给送了几天早餐,把云稚从前那套抄来用, 不知不觉拿到了备用钥匙,日常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寒风呼啸, 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又降温了。 云稚院里安排的要比傅从心他们心理那边早几天,傅从心专门来等着他。 出了考场,两人就近找了家面馆吃饭。 “小云, 你看你都考完了, 手术该安排上了吧?” 傅从心呼噜噜嗦面,吃得满嘴都是油:“昨天跟我干娘打电话, 她还说想来看你,带你去见一个什么专家来着,听说是很擅长做复建,等你的腿做完二次手术, 可以找他的团队。” “嗯, 明天我就去医院。” 云稚打算的也是明天, 之前付野住院的时候, 付夫人来过好几次,还跟云稚道歉,弄得云稚很不好意思。 吃饱了饭,傅从心又凑过来,小声:“那……你跟那个谁,和好了?” 就昨晚,傅从心又做梦了,只不过这次的梦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线。 只是有几幕,令傅从心醒来仍旧心有余悸。 他梦见云稚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付野站在他的病床边,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看不到具体的神情。 只是在梦里,傅从心无力地看着云稚一点点丧失生机,在他面前离世。 那种可怕的感觉,几乎刺穿傅从心的心脏,让他在梦中也能惊醒。 此外还有一幕,是付野在手术室门前,拿着一把刀,一刀捅穿了自己的腹部。 梦中整个世界都在随着自己的死亡崩塌,傅从心很快也在梦里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梦。 这个梦真的很糟糕,因此傅从心才坚定要过来,劝服云稚早去医院。 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能离那个付野远一点嘛。 不是傅从心有偏见,主要是每次都从心底里产生一种感觉,好像云稚挨着付野没好结果似的。 他跟云稚是多年好友堪比亲人,跟付野算不上什么朋友,顶多就是室友,这种情况下,不有偏见都很难啊。 “没和好。” 云稚很确定。 傅从心放了一点的心:“那你俩,这是彻底掰了?要不要认识一下别人,开展一下新恋情什么的?” “那倒也不必。” 真这样干了怕是要出大事。 “嘁,那你就是还惦记着他。” 傅从心觉得自己也算是能看透云稚的人,但是吧,他还真有点拿不准云稚对付野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爱情,其实有点惊悚。 傅从心一直都确信,云稚那脑子,存不下一点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东西。 他跟付野在一起,或许更大程度在一些生活舒适度上,但是喜欢呢?有没有一点点? 如果云稚喜欢付野,那傅从心觉得自己一直说付野坏话也不太好。 但要是云稚不喜欢,只图付野好,那天底下的好男人虽少,打着灯笼使劲找找,也还是有机会找到的嘛! “什么惦记不惦记的。” 云稚也吃饱了,擦擦嘴不想跟他说付野,只给他保证:“我发誓,这次一定不瞒着你,假设我要是跟他复合的话,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傅从心点点头,满意了,“那你一定要跟我说哦!” “一定!一定!” 明天傅从心还有考试,坐着等点的咖啡送到,云稚就催傅从心快点回去。 傅从心不想回去啊,期末太折磨人了,抱着云稚给他点的咖啡,看到是自己提过的最新款,心花怒放。 “宝宝,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云稚:“你要是挂科,我会对你更好。” 傅从心一个哆嗦,回忆起高考前被支配的恐惧,连忙跑了。 他一走,付野不知道躲哪儿偷听来着,阴沉着脸按住云稚轮椅,“宝宝?” “你哪里冒出来的?” 付野手里拿着一袋栗子,他买这个耽误了一点时间,才让傅从心抢先一步。 现在付野看傅从心是一百万个不顺眼。 尤其是他刚刚竟然喊云稚宝宝。 宝宝也是他配喊的吗? 付野还没质问他为什么不反驳呢,他竟然先问起来自己了。 “只是跟着,是你们没发现,不是跟踪。”付野脸色铁青,快速把问题又抛回给云稚,很是有理:“他喊你,你为什么不制止?” “嗯……” 云稚没问他跟不跟踪的事儿啊,这两句连一块,还酝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眼珠子转了半圈,云稚挑起眉梢,语调都变了:“哦~你说这个呀~” 付野一看他这个样,就觉得他又准备嘴里不说什么中听的了。 “他喊,就喊呗,反正你也不喊,你都说了,恶心~” 云稚拖长了调子,故意又重复一遍:“恶心呢~” 付野被他嘲讽,面上一度很是难看。 “我没有说……” “你没说什么?”云稚抬手捂嘴,面露惊讶:“恶心不是你说的吗?哎呀,难不成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跟你长得一样?之前的你不是你?” 付野觉得自己被高高架了起来,不上不下,心情很是不美妙。 话当然是他说的,但他也没说过自己一定不会喊,更没说过别人可以随便喊。 但这会儿肯定不可能承认自己也想拥有更亲近一点的称呼。 最近,付野不得不与云稚分开的时间有点多。 他也进行了一些学习,主要研究点集中在怎么恋爱上。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特殊。 资料显示,情侣之间,一定要是特殊的,别人没有的你有,以及一些专属的东西,比如亲密付、昵称、拖鞋等。 付野深以为然,觉得自己该有个合理的称呼。 要是他们可以立刻结婚,那么很顺利的,云稚就可以每天都喊自己老公,而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喊他老婆。 这样一来,就不止拥有了独一无二的昵称,还婚姻关系合法化了。 付野不敢想象,要是这样的话,生活该有多美好。 然而这些,都是幻想,现实是云稚翻起了旧账,揪着他从前说过的话又开始了。 “你以前可不只有恶心哦,还不准我对你笑来着,也不知道我笑一下是犯天条了还是怎么着,哎,不笑就不笑吧,我以后开心了跟别人一起笑去,我大笑特笑朝天笑!” 光笑不笑这件事,付野都记不清被算了多少回账了。 “我们恋爱后,我没有再说过不准你笑,恋爱一段时间之后,更是亲口说过你可以笑,你这些都记不住,只记得住我让你别笑。” “什么恋爱一段时间后啊,我们总共就糊里糊涂谈了那么几天而已,你少夸张了。” 这个话嘛,云稚其实记得,那天付野当众亲了他,承认两人是情侣关系,还在回宿舍路上就兽性大发,把他亲到嘴唇都肿起来了。 顺便说了可以笑的话。 就是印象太深刻,云稚才记得。 这个不用经过自己同意的恋爱,顶天了也就算刚谈上半小时,还一段时间,哪儿来的一段时间? “什么几天?” 付野皱眉,对此很不满意。 翻翻旧账也就算了,勉强当他在故意仗着宠爱拿乔,怎么可以否认恋爱时长呢? 这种事,是能随随便便否认的吗? 付野记得非常清楚,自己是在福利院那天,吵完架后的小巷子外面想通,同意建立恋爱关系的。 虽然时间上确实没几个月,但说成是几天,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们明明谈了好几个月。” 超过一个月,在付野这里,就能是“好几个”月了。 云稚眼睛睁大,怀疑付野脑子被门撞坏了。 “你要是病没好,回去再治治,什么几个月,总过20天,我清楚着呢。” 笑话,自己的恋爱谈了多少天,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还几个月,他们认识也才4个月行吧! “什么二十天!不准胡言乱语!” 付野生气了,盯着云稚眼神都充满危险,他绝不能容忍本来就没谈多少个月的恋爱时长再继续缩减下去。 谁也不能让他只谈几天! 不准! 坚决不准! 这毕竟还是在店里,云稚撇撇嘴,不跟他争辩了:“本来就是二十天,还不让人说了吗……” 事实胜于雄辩,二十天变不成几个月! 付野也压制住了想在这里亲死他的冲动,坐下,冷着脸,沉声道:“别说我不爱听的了,不然今晚就上了你。” 没吵赢,云稚不算爽快。 上上上,就知道上,路边的狗都没你畜牲。 云稚那双亮晶晶的眼珠又是一转,落到付野肩膀的位置…… “付野。” 云稚喊他。 什么付野,当不上老公也就算了,连恋爱天数都被减少了一大半。 付野不想跟他说话,坚持:“没有二十天的付野,只有几个月的。” “哼哼,随你。”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稚凑近一点,笑嘻嘻道:“你背我出去逛街吧。” 付野已经背过云稚好几次了,更是了解,当他露|出这种讨好的甜蜜笑容,多半是另有所图。 “怎么背?” 云稚笑容更加灿烂:“让我骑到你肩膀上去!” 付野面无表情拒绝:“不。” 骑头顶上出去巡街,他怎么想的,自己不要脸吗? “求求你啦,我想高高的,你就忍一忍,我很轻的。” 云稚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就非想要骑付野头上去不可了。 “不……” 付野别开脸,不看他。 同样翻了点账,心里不大畅快:“你不是说不会复合吗,我不背不复合的人。” 好家伙,这是把他们对话全听进去了啊。 行吧,幸亏医院的话题没说太详细。 “那算了,我本来还想今晚邀请你来我家客房留宿的,既然你不想背,我找别人背我好了,有的是人愿意。” 说着,云稚就要走。 付野一把拉住他,面色显现出一点挣扎:“主卧。” 最起码,要睡一张床。 并且睡进去了,付野就不会再让地方。 “可以啊。”反正云稚今晚就打算去医院了。 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骗人的样子,云稚转动轮椅朝门口走,催促:“快点快点。” 付野犹豫片刻,很快就在台阶前蹲下。 云稚一个猛扑,猴子似的挪腾两下,蹿上了付野肩膀,甚至颇为自来熟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付野感受到脖子被两团软绵绵的肉挤压着,几乎能够清晰勾勒出形状。 本来就见过,那晚……还亲过呢。 云稚把轮椅托付给店老板,自己发凉的手指尖绕过发丝,在付野额头乱点。 大声:“起驾!” 付野黑着脸,站起来时向下拉住云稚两根胳膊,让他坐稳了别乱动,低声道:“这个姿势不错,你记住,第二次的时候,我会让你正面坐我肩膀上来。” 第一次的排太多了,暂时插不上队。 云稚压根没在听他说话,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 “下雪啦!下雪啦!付野你快看!” 太高了,截然不同的视野,感觉世界都在此刻亮堂了起来。 天空飘下小小的零碎雪花,云稚觉得自己简直像要化身小鸟,快乐地飞向天空去。 付野很轻易就被他的快乐感染到,不再提这些,沉默无声背着云稚听指挥走。 路上迎面看到了不少路人,大家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云稚无视,一个都看不见。 “付野付野,我们去排队,买那个泡芙吃!” 付野不想去,排队跟上赶着让人看有什么区别:“上次给你买的这家你只吃了两个。” “你这是什么话,两个不是吃吗!快点快点,去排队啦!” 付野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尽可能给自己谋求一点福利:“喊我什么?” 云稚马上改口,甜滋滋地喊:“哥哥~” 付野受用非常,心脏好似也被他快乐的语调牵扯着细线给拽了起来。 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卖完了,云稚把袋子挂手腕上,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又去喂付野,手舞足蹈: “哥哥!咱们等下去小公园吧,昨天傅从心说想去,我都没答应,今天专门跟哥哥你呢~好不好呀~” 付野就这么又很轻松地就被哄好了。 又觉得自己的地位,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脚步一拐,傅从心就拿着一沓打印好的学习资料,双目喷火似的瞪着他们两个。 捉奸一样,直愣愣对上了他们—— 64 ? 相爱 ◎该不会是活活爽死的吧?◎ 拐角, 三个人,六只眼,没一个人出声。 北风一刮, 呼呼的吹着拔凉的心。 云稚拍打付野肩膀, 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付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并不准备放他下来。 这个高度, 云稚是完全没办法自己下去的。 付野手掌比云稚大了一圈,张开时能够完整将云稚攥紧的拳头包裹起来。 他挑了挑眉梢,眼底万千得意, 不需言语,已经精确传递到了敌人那边。 傅从心脸都绿了。 先狠狠瞪了云稚一眼, 他也不甘示弱:“哟,这谁, 这不是前夫哥吗。” 傅从心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心里想,要是云稚敢前脚哄完自己,后脚就跟这人和好, 自己跟他没完! 好在付野一听“前夫哥”三个字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傅从心险胜一招, 心里勉强没那么不是滋味了。 至少没和好,喊哥哥估计也就一时兴起, 骗人嘛,这……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小云最会骗人,他们俩人互骗的时候,付野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呢。 云稚受不了了。 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都惹不起。 于是马上说自己腿不舒服, 公园也不逛了, 说要去医院。 这个借口一下就堵住了两人的嘴, 谁也没再多说什么,一起送云稚去了医院。 云稚本来打算晚上自己来的,但这事发突然,只能一起了。 医生听说他愿意动手术十分高兴,加上付野在,更是殷勤备至,马上吩咐人安排更加详细的全套检查,以备尽快手术。 付野听得直皱眉。 自从云稚说了不许他乱查,要求有个人隐私之后,付野就真的没有再查过,以至于连云稚什么时候偷偷来过医院,还有手术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算了,明显边上那个碍事儿的是知道的。 付野攥拳,心想自己地位果然很低。 结果出来的比之前还要快一些,医生看了看,很乐观,表示情况非常好,手术成功概率很高,面带一点兴奋,一字一句说着令云稚眩晕的话。 果然…… 检查的结果,真的跟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云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幸亏他不是站着,否则必定要摔倒到地上。 所以…… 难道一切真的不可以改变,最终还是要走向一个既定结局吗? 付野本来想要教训他一下,但看到云稚脸色不好,想着大小是个手术,还是照顾一下脆弱的病人,去联系人把家里的医生团队都喊来。 傅从心想留下陪云稚,云稚不同意,让他回去复习。 最终傅从心打电话喊富贵来帮忙送一下书,富贵知道云稚要动手术,也想来看一下云稚,刚好顺路。 趁着付野打电话还没回来,云稚飞快戳了戳傅从心,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云稚知道付野一贯打电话超快,不敢过多耽误。 “没。” 傅从心这个字说得阴阳怪气,显然是没有真生气,但也不是很乐意。 当面撞上可太尴尬了,简直是堵死了云稚狡辩的各种途径。 他要是想撒谎,傅从心肯定能看出来。 “小云……” 傅从心叹了口气,他俩真的是很多年的交情了,吵过架,闹过别扭,也放狠话绝交过。 但是能一起走到现在,是两个人都愿意为了这段情谊而努力。 傅从心确确实实有自己的私心和偏见,站在自己的角度,也不认为自己希望云稚不要跟付野在一起这件事有任何错误。 但是今天,他看到了云稚与付野在一起的场景。 不同于梦境之中偏执,也不似学期刚开始时宿舍中的冷漠,高傲到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付野愿意低下头,让云稚当众骑到他的脖子上,明晃晃昭示着偏爱与纵容。 那张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一样的死人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 而云稚……很开心。 没人比傅从心更了解云稚,他知道,那一刻的云稚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 如果不是喜欢他,云稚洁癖那么严重,不会跟他有任何接触。 而且付野还是一个已经分手了的前任。 迟迟没有做出是否复合的决定,傅从心作为旁观者,或许可以猜到一些。 当初两个人的开始,起源于欺骗,傅从心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云稚不怀好意接触在先,最后到了分手避难的结局,应该是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 小云是不懂爱的。 傅从心不想让云稚和付野在一起,但他从小跟在云稚身边,在云稚说教心最强的那几年,被云稚灌输过很多伟光正的思想,他的成长变化,有至少一半以上,是云稚给予的。 他想云稚周全,更想成全云稚的快乐,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宝宝,你觉得什么是爱呢?” 云稚茫然:“我不知道啊。” 老早之前,富贵也问过这个问题,云稚有点记不清当时怎么胡言乱语的了,大概应该是成全对方、让对方高兴这种吧。 可是想到付野,云稚现在又觉得这个回答并不贴切。 “那喜欢呢,你喜欢付野吗?” 云稚嘴唇动了动,手指抠了抠被单,没正面回答:“他喜欢我。” 傅从心还想再说句什么,付野回来了,他回头看了眼,最后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云稚本来计划是留下住院,可是突然又有点不想住了。 就是还有两个抽血项目,要等明天做,云稚住下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提出想要回去。 遭到了两个人的否决。 云稚做决定的事情,谁能让他更改?等富贵送了书,云稚就威胁,让傅从心不乐意就回宿舍去,至于付野,不乐意也滚。 最终三个人一起去挤云稚那个小屋子。 傅从心睡书房,付野睡沙发。 临睡觉前,付野照旧端了木桶来给云稚泡脚。 傅从心站在一旁,看着付野熟练的按摩手法,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这次他倒是没再跟付野作对,看了一会儿,自己闷声出去了。 付野低着头,拿毛巾给云稚擦干净多余的水珠,一颗颗揉捏着碾过圆润的脚趾。 云稚的脚还是能有直觉的,被他这样捧着揉,那种轻微的痒意,让人有点受不了。 “很痒……” “要一起把腿部的二次手术做了吗?”付野声音有点不对劲,但他低着头,又说起手术的事情,云稚自己也心里乱糟糟,没注意这个。 神经养起来很麻烦,云稚之前的数据是达标了的。 二次手术没什么太大风险,就是难度系数较高。 云稚都忘了,呢喃:“我明天问问医生。” “嗯。” 付野去倒了水,抱云稚洗漱好,又让他躺着,给他脸上摸个保湿水。 云稚闭着眼睛,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付野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 眼睛唰一下睁开,云稚看到付野站在他面前,眼底是来不及遮掩的复杂情绪。 付野不说话,只是稍稍收敛一些,如墨色一般浓郁的双眼深不见底。 哎。 云稚觉得自己真是为这个大家庭操碎了心,哄完这个哄那个,当顶梁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跟你说过了,从心是朋友,你跟他较劲做什么,你也想当朋友吗?” “那我是什么……” 付野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云稚躺着有点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沉默又开始酝酿,付野不肯再说了。 “不是说好要沟通吗?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付野不想说,但是云稚这样的话,让他没办法不开口,答应过要沟通,付野就会做到。 那时候,他是主动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没让云稚说出答案。 如果云稚说没怎么有喜欢,付野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他知道自己有病,按理说该看心理医生,但付野状况与他的经历无法脱离,已经早不是靠什么心理疏导能挽救的了。 “我没有生气……”付野停顿,改口:“是有一点。”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付野蹲下,在床边拉住云稚的手,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将额头抵到云稚手背,声音沙哑:“我刚刚只是在想,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教会他什么是爱,却又不给他爱。 云稚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对付野的感情算怎么一回事。 如果喜欢,那他早该答应复合,开开心心与付野在一起了。 可要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给付野进入他家并站在这里的机会。 “对不起……” 云稚哑口无言,只能苍白的说出最无力的三个字。 因为他知道,付野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夜色入窗,寂静在室内悄然滋长,温暖的地热捡起碎了一地的万千思绪,裹挟出几分虚假的柔和。 “要不,要不你教我一下什么是情爱吧?”云稚脑子一抽,想了个馊主意。 付野被他气笑了。 跟木头脑子说不清楚,也不想说,会把自己气死。 “我也不懂,教不了。” “那你学一下,学会了再来教我,怎么样?”云稚马上就安排好了,人嘛,整天想这么多,就是闲的。 “……” 付野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云稚躺在床上玩手机,付野坐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面对着他,面前摆着电脑和手机,时不时切换操作。 云稚之前还误会过,以为他玩那种小游戏。 现在知道付野真实身份,估摸着他应该是工作,很是自觉地没有打扰。 云稚玩了会儿手机,忍不住开始搜索—— 什么是爱? 可能“爱”这个词过于伟大,官方回答比较正经,相关的经典辩论也很多,云稚看了几个,还是觉得云里雾里。 于是又继续搜索: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这次方向对了,整体画风都为之一变。 云稚看了几个帖子,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喜欢。 等他退出的时候,主页大数据推送话题都夹杂了好些恋爱相关话题。 其中有个帖子,标题叫做:“老婆不爱我怎么办?” 云稚本着好奇的想法点进去,想看看这些恋爱脑们都是怎么想的,谁知道越看越无语。 发帖人id叫做:“有老婆勿扰,很恶心”,详细讲述了他老婆多么可爱多么好看多么娇气,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云稚还以为他老婆是个绝世大美女,结果一看评论区,发现他那个所谓的“老婆”竟然是个男的。 男的你喊什么老婆!男同又不合法! 更无语的,是发贴人对他那个男老婆的描述,什么软软的脸蛋,皮肤很嫩一掐就红,还会被吓哭…… 洁癖八百度:“一掐就红那是荨麻疹,建议及早就医,干嘛把一个男的说得不男不女的,还软软的脸蛋……” 云稚噼里啪啦激情打字,没注意到不远处坐在一旁的付野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转移到手机上,紧紧皱眉。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很快回复他:“我老婆的脸本来就很软,你才有病,脑子有病,滚!” 嘿,云稚本来都想退出了,谁知道那个恶心哥又回复了他,还让他滚,这谁忍得了。 洁癖八百度:“别老婆老婆的喊,咱同性恋婚姻还没合法呢,你俩充其量就是搞基的,哦,差点忘了,你那个所谓的男老婆还不喜欢你呢,指不定那天就把你踹了!”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不会不会不会!”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他永远都没可能摆脱我!我会一直缠着他!一直!” 洁癖八百度:“?” 洁癖八百度:“哥们,你小学生啊,赶紧回去写你的寒假作业吧,别学人家早恋。”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我们不是早恋,他成年了!很快就会结婚!会□□!” 哈,云稚笑了。 这哪来的傻逼。 洁癖八百度:“行了行了,骗骗我们网友也就算了,别把自己骗了,还结婚,别笑死人,人家都不喜欢你,跟你结的哪门子婚,还□□,你做梦还差不多!” “啪”的一声,云稚回头去看,付野不知道干什么,突然一把扣上了电脑,脸色阴沉,拿着手机转身进了洗漱间。 云稚以为他工作干烦了呢,继续打字。 洁癖八百度:“没合法关系也就算了,合着搞半天连身体关系也没有,那你喊什么老婆?该不会你连正式男友的身份牌也没拿上吧?” 洁癖八百度:“破案了大家,这人是个臆想狂晚期没救了,人家不喜欢他,他还一口一个老婆地喊,简直可怕。” 洁癖八百度:“@有老婆勿扰,很恶心,这位小孩哥,你也早点醒醒吧,别总惦记什么结婚□□的事儿,人家又不喜欢你,以后自然是要跟喜欢的人结婚□□的。” 打完这些字,云稚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对方拉黑,禁止回复并开启了仅限好友模式。 等付野从洗漱间出来,云稚已经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他心里头记挂着事情,跟人吵架也没吵舒坦,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入睡。 付野靠近的时候,他还有意识。 “别……你去沙发……” 云稚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清楚没有。 他脑子里想要操作手臂展开,把床霸占起来,但是只是想了想,实际身体并没有动。 在云稚心目中,他这张小床的纯洁程度可以与宿舍那张比肩,是绝对干干净净,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 不能让狗男人上来弄脏。 但云稚已经快睡着了,没有什么意识来进行强烈的抵抗,最终还是被狗男人轻轻松松掀开被子,上来脏了小床。 狗男人还贴在他耳朵边上,问他什么时候□□。 催什么催。 意识不太清醒的情况下,云稚想成了付野要跟他一起在这张床上做。 那怎么行。 不仅弄脏了床,还会弄脏他的身体,最重要的是傅从心还睡在隔壁呢。 云稚半梦半醒,心里想哭,又很快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陷入一片舒适的怀抱之中,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并快速进入深度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云稚起床去医院做完剩下的检查项目,得到的结果依旧是非常乐观,只是有两个小指标略高,这几天需要调整一下饮食。 手术时间敲定在三天后。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 只有云稚知道,他快要死了。 医院陪同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云稚强打起精神,不敢露出太多的难过。 付夫人从家里捎了厨子新做的糕点,说是模仿云稚老家那边的家乡风味做的。 云稚尝了尝,真的很好吃。 发朋友的时候,还被富建华回复追问了。 两人聊了几句,才知道富建华早年老家也在那边,只是不同市,一样喜欢这种糕点。 云稚说下次再做的话可以给他送点过去,但富建华表示遗憾,他就要走了。 看了一下航班信息,云稚发现有点巧,刚好富贵那天也要去首都机场。 富贵说他没坐过飞机,这次打算体验一下,以后放假就还是坐火车。 他妈妈最近病了,富贵没办法留下来等到云稚手术结束,云稚倒是不在意,也不想一群人围着。 这俩人的航班时间相差不大,云稚就打算当天让富贵给他捎过去一小份带走。 富贵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结束检查后,云稚不想住院,答应了会每天吃营养餐,回到小房子里,一个人靠在窗户边发呆。 付野不知道去哪里了,小房子安安静静,一点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好像全世界都与此间隔离开来。 云稚望了一会儿,扒拉出一张纸,想要提前给自己写个遗书。 可是写什么好呢? 就要这样死掉了,从此之后化为尘埃,消失在所有人的身边。 可能会有些人为他伤心难过,还有一些唏嘘和感叹,可是最终,他们还会继续向前走,去过他们自己的人生。 而那里面,不会再有云稚的身影。 云稚一直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像他当初父母离世,后来又断了腿,不是一样也从阴霾下走了出来。 会好的。 一切都好的。 云稚想到主治医生,想到他的教授,想到关系好的同学,富贵、傅从心、付野…… 付野会用多长时间走出来呢? 会不会想自己很久? 会不会再遇到更喜欢的人,把给自己的一切都再度倾注到那个人身上? 云稚有点难过。 他真的,不想死。 还没有活够呢,世间还有很多美景他未曾亲眼见过,还有很多人,依依不舍。 怎么这么快就要死了啊。 之前还打算要跟付野去继续完成那张打卡清单,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总想着以后还有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云稚划掉了纸上自己胡乱写的文字,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面去。 随后摸索出手机,敲敲打打: 【付野!来□□!】 付野很快回复:【1分钟。】 云稚还坐在窗户边,思考要不要先洗个澡,又不太想动。 付野把他放这里的,手边也没个轮椅,云稚懒得自己挪腾。 可以等付野回来,两个人先后洗一下,再开始做。 临死到头,云稚又有点摆。 付野不就是大了点,最多有点疼,又不会死。 反正云稚还没试过,打定主意要爽一爽再死。 半靠在软垫里,云稚闭了闭眼,想象一下描述中看到过的、以及此前短暂体验过的那种感觉。 蹭蹭就那样的话,实打实应该更…… 云稚想法天马行空,前一秒还悲春伤秋,这会儿又飙起车来,越想越不着调了。 等下! 云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自己其实是活活爽死的吧? 呃。 嗯…… 不能……吧? 但是付野已经到了门口,在这种时候,他甚至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非常道貌岸然地敲了两下门。 木板发出沉闷的两声“咚咚”响动,如同敲在了云稚大脑神经上。 心脏也跟着重重跃动两下。 那扇关闭着的门,像等待着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又想一个无底黑洞,静候着吞噬掉接近它的一切。 云稚盯着门的方向,眼睛缓慢眨动一下,吞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有点发虚的声音不高不低,怂中透露着一点坚定。 这种关头,他恍惚竟然想起了傅从心问他的话。 你喜欢付野吗? 至此,云稚觉得,可能自己仍旧不算懂了爱。 但他听见自己开口,认真说道: “进来。” 65 ? 交融 ◎终于写到这俩人做了◎ 付野推开门, 进来,几步走到云稚面前,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云稚也不做声, 与他对视一会儿, 还觉得有点遗憾。 “看着我干嘛?” 回复那么快,飞回来的吧。 不是天天惦记这档子事儿嘛, 自己同意了, 付野他脸上竟然没有显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 说不定就是叶公好龙,其实根本没那么想。 付野站着不动,视线上下扫过云稚穿着整齐的衣服, 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 “看你这次,准备耍我到什么时候。” 云稚当场就被他说懵了, 懵完没由来一阵火。 “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好好的做个爱,付野又犯什么病, 别说他不想做。 付野又不说话了,他这几天总沉默寡言,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大概追溯起来, 就是从那天自己没能说爱他开始的。 好吧这个云稚理亏:“你讲讲道理, 我之前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付野明摆着不信。 “那这次呢,这次准备到哪一步的时候喊停?是我解你衣服的时候, 还是摸你屁|股的时候?还是往你胸口亲?还是给你口……” “停停停!” 云稚捂耳朵,他很保守的,听不了这种话。 付野这么一数,云稚才跟慢半拍似的, 记起来竟然有过这么多次中途喊停的时刻了吗? 这还是之前的。 从云稚被付野抓回来, 两人整天睡一张床, 擦枪走火的次数数不胜数。 除了真的做, 也差不多了。 “你也别有理,我是喊停了,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总不管我同不同意就随便动手动脚吗!” 反正他怎么都有道理就是了,付野说不过他。 “我什么时候不经过你同意过?” 云稚立马:“你好意思说!酒吧撞见我之后,你把我弄你家去的那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没数吗!” 那绝对是云稚最惨烈的一回。 浑身上下连块好皮都挑不出来,连手指头、脸颊、脑门都全是狗啃过的痕迹,甚至连屁|股上都挂着好几个牙印,纯禽兽。 要不是身体感受不到里面有什么不适,云稚绝不怀疑付野已经直接趁自己睡着把自己给搞了。 “干了什么?” 那晚,那晚的回忆在付野心目中始终占据着最旖旎的角落。 他知道云稚有酒醒了断片的毛病,面对那不知真假的亲近,付野独自珍藏,抓住机会行事放肆到了极点。 付野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云稚被他这脑回路给整笑了,撇撇嘴: “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你到底做不做。” 付野当然想做,但是他知道云稚根本没打算真的做。 他连澡都没有洗,衣服也没换,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日常要求。 甚至自己进门到现在,他也没有让自己去洗澡的意思。 付野最近心情很不好,总会想起那个该死的傻逼网友说过的话,总觉得,云稚以后就要属于别人了。 要不是……要不是云稚不喜欢不遵纪守法的人,他早就把那个叫“洁癖八百度”的傻逼揪出来好好整一顿了。 但是付野忍了。 本来自己的形象就不怎么正面了,还是不要再做容易惹他不高兴的事情。 “我要是不跟你做,你要去找谁?” 付野很想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可是根本没办法。 如果以后,云稚喜欢上另一个人,会主动亲吻他,给他很多笑脸,也会主动跟他上床。 不像自己,除了能给他钱,就只会惹他生气。 “你胡说什么!” 云稚生气了! 付野这个混蛋,表面装得好像喜欢自己喜欢得要死要活,实际上竟然是这样想自己的!太过分了!哪里来的谁! “你不做就算了,别污蔑我!” 付野问出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下有些失力地后退两步,坐到床边,手肘支撑在腿上,垂着头不说话了。 云稚恨不得张嘴咬死他,哪哪都心气不顺:“别穿外裤上我床!” 付野微侧头,抬眼看向坐在阳台上整个人都炸毛了的云稚,隔了几秒才收回目光,坐着没动:“穿外裤上你床怎么了,我还穿外裤上你呢。” 粗鄙! 云稚这方面真比不上付野,总被他时不时蹦出来的粗俗字眼说得面红耳赤。 “你不是不做吗,我现在也不想做了。” 付野又瞥了他一眼,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 云稚:“既然你不想跟我□□,请你出去吧。” 付野像个深闺怨妇:“你不是不爱我吗,哪里来的爱做。” “那做恨!做恨!” 云稚受不了他,这个人死赖着不走,立那么高,明明就是想,全身上下就是嘴嘴硬!女娲补天用得着捡什么石头找他的嘴去顶上就行得很! 付野这才站直身体,走到云稚跟前,掐住他的腰,将人带起来举高,托着他的屁|股让他把腿环在自己胸腔的位置,轻微仰起头来,问:“你知道跟我做了会怎么样吗?” 云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扶住,不得不说,这个高出一截的姿势很得他心意。 “会疼死?” “我做事,一直都谨记一条真理,想要的东西必须立刻占据,晚了,就是别人的了。”付野看着云稚,眼睛里的攻击性弱了很多,又变成那种云稚看不懂的样子:“可我一直没动你。” “那你别戳我啊。” “……” 付野又把他重新往上托了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确定,这次,我不会停。” 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再放手。 不会给他任何一点爱上别人的机会。 也不会再容许他逃离。 云稚看着付野的眼睛,心脏怦怦跳。 早就做好决定了的,付野这么煞有其事地问,反倒是让云稚跟着紧张了一把。 “我、我都说这次没骗你唔……” 付野附在云稚后脑的手掌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直接就扣着云稚的头吻了上去。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云稚被按进床里。 等付野放开他的嘴,转移阵地了,云稚才从窒息般的感觉中脱离出来,抓着付野头发喊他:“你轻点……” 付野抬头,眼眸锋利,手指压过的力道仿佛恨不得揉进云稚皮肉之中。 “谁家做恨会轻?” 云稚哑口无言,还不忘:“你先等等,我还没洗澡呢,你抱我去浴室。” 付野似乎已经觉得箭在弦上,顿了两秒才克制住,将云稚抱起来,大步进了浴室。 “你出去,我、我自己洗就行……” 这方面云稚真的脸皮薄,好几次付野要给他洗澡云稚都没答应。 但这次付野没被赶走,反而直接开了花洒。 水声哗哗,将他低沉的嗓音都镀上了一次墙壁似的,“你哪里我没见过?” 云稚脸一红,“你闭嘴。” “别乱动。” 付野让他在小板凳上坐好,快速扒了衣服,“难不成等会儿做完你也要自己爬起来洗?” 云稚两只手那么大点,微微分开十指,跟个遭遇劫匪掳掠的小媳妇似的遮遮掩掩。 “那这也是白天,你别、别摸……” 他一直躲,这要洗到什么时候,付野没脱衣服,湿了一大半,恨不得在这里就办了他。 “又不是没摸过,别乱动。”付野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语气也显得冷硬。 云稚想着接下来的事情,那股子吃硬不吃软的劲儿又上来,乖乖忍着不乱动了。 那以前最多就是晚上搂搂抱抱出点事儿,跟这种大白天直接脱光溜溜被摸也差距很大啊。 云稚又想到付野不肯说的那天晚上。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上都那样了的话,应该是没有衣服的吧? 所以付野说的“又不是没有什么什么过”指的就是那次?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付野快速给他冲了一变,关了花洒拿毛巾跟搓大白面团子似的胡乱擦了一通就把云稚往外面床上抱。 “水水水!你没擦干净,床要脏了。” 付野扯掉了自己一身累赘,手掌落在云稚后背,一只手就可以托起他的身体。 如玉一般白皙光滑,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付野在这种关头,竟然又停下,给了足足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来看,仿佛想要将这一幕印刻进脑海里永远铭记。 “水而已。” 付野重新俯身来吻他,轻声贴着云稚耳朵,说:“等会儿你还有更多,难不成都要管?” 云稚脸色爆红,有些受不了地往被子里躲。 付野轻松一抬手,被子就去了地上。 云稚红着脸:“你干什么丢被子!” “现在不丢等下也要弄脏,反正都是不干净,省的碍事。” 付野看起来耐心十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瓶子倒了点出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你发消息后的1分钟。” 云稚把脸一扭:“你还装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实际上装备都买好了!” 嘴上责备自己喊停,实际兜里装着一大瓶油。 大尾巴狼! “总要做准备。” 付野这会儿倒是愿意跟云稚交流了,他忍得有些辛苦,额头的汗珠顺着往下滴落,砸到云稚折叠起的小腿上。 云稚伤口就在小腿的位置,应该是没有太多感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汗珠落下的那一瞬间,小腿处的一小块皮肤好像也跟着烫了一下。 “那天晚上试过了,不润滑不太行,你可能会疼。” 云稚震惊:“你说什么?!” 付野低着头认真按他,不给他重复听清了的话。 云稚有点受不了,动了动身体,抓过一旁的枕头压住脸:“你还说没做什么,你竟然试了!” 付野不吭声,俯身低头,云稚马上就没脑子去追究这个了。 等他自己在调整呼吸适应,付野才直起腰来,不紧不慢解释:“是你主动找草的。” 云稚还没缓过来,就听见付野又说:“没做到最后,这点你应该清楚,不然你第二天没可能活蹦乱跳。” “那……那你说……说试了。” 云稚大口喘气,觉得要不行了。 付野一脸坦荡,坦荡到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就用手指试了试。” 云稚颤巍巍抬起手,堵住了自己两只耳朵。 “你闭上嘴。” 付野将他扶起来一点,手掌顺着他的后背一下下轻拍,哄小孩一样:“好点了吗?” 云稚点头:“好多——啊!” 哪有人这么坏的,云稚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握拳锤了付野一下。 这才感觉到,付野浑身都湿透了,全是汗。 他的气息太强烈,充斥着浓郁的攻击性,云稚又弱弱收回打他的手,蜷缩在胸前,只把额头抵在付野肩膀的位置。 “还好吗?” 付野还勉强可以照顾到他的感受,冠冕堂皇:“疼?” 倒也没有疼,云稚不看他,也不许他看自己,“没,有点……怪怪的。” 说不上来的感觉,倒也不至于疼。 毕竟还有那晚的回忆作为铺垫,付野很快了解情况,自顾自继续进行。 他知道,后面一定不会如云稚所愿,所以尽可能在开头给一个好一点的体验。 付野再怎么照顾他,到最后云稚还是感觉又酸又胀地难受,晕乎乎的,想找点什么分散精力,便捡起小瓶子,“还是洋文呢,看不懂,有点凉凉的……” 胡言乱语了都已经。 付野没有再像前面那样故意岔开话题分散注意力,而是将云稚手里的瓶子扔掉,将他放平,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看着我。” 云稚受不了,有点羞耻,手背挡住眼:“别看我……” 付野挤压他,拿走他挡眼的手,搁到自己肩膀上,非要云稚与他对视不可。 “看看我,睁开眼,看着我,我是说?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付野急需一点证明。 云稚嗓子眼冒烟,觉得自己张嘴说话跟喷火龙似的。 “你、是、”云稚手指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付野!” 付、野! 名字,是一个人身上最独特的存在。 当姓名被人喊出,便具有了独一无二的力量。 付野听了那两个字,觉得大脑仿佛爆炸一般,始终拴住理智的那根绳子再也无法发挥作用,他用尽全力,在无限的满足之中得到了他最爱的宝贝。 云稚最后喊他的那个字都没全然落下,直愣愣拐了个弯冲上云霄,拉扯着尖叫一声,被撞得七零八碎。 眼前一阵阵发白,云稚脑中炸开刺眼的光。 隐约听到付野好像是说了句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这种时候,云稚也要分心出来,问个清楚: “你刚刚……说什么?” 付野有力的手臂收紧,拥抱住他,抛掉维持多年的忍耐克制,彻底放飞自我。 他贴着云稚耳朵,用跟实际行动全然相反的温柔语气,一声声喊他: “宝宝……” 云稚一张嘴,呼吸都无法顺畅,仰长脖颈向后弯折,拉出一段纤弱优雅的弧度。 他觉得自己快要碎掉了,想让付野别这么喊别这么凶别,很多个别这么,但破碎的喉咙间只能挤出零星破裂的杂音—— “宝宝、宝宝……” “……宝宝,你是我的。” “是我的……宝宝……” 付野仿佛在试图唤醒云稚,又好像只是在证明什么,不断重复着喊他,喊得云稚本就头晕目眩的大脑炸满白光。 “别……” 真的快要死掉了,云稚觉得没错,今天可能就是做死的。 他想跟付野说很多话,提出很多要求,但都被付野毫不留情的凶残撞得碎了一屋子。 太可怕了。 云稚全然忘记了这一切都由他开始,这会儿只凭借本能想要逃离,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区域。 付野给了他这个机会。 然后在云稚拼命用双手抓扯着,拖着两条无力的雪白双腿将要成功之时,以一种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的方式,圈住他的脚踝,重重拉了回来—— 啊!!! 云稚尖叫一声,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浑身都像是掉进温热油锅里的小虾米,抽搐颤栗不止,却无法真正迎来解脱。 这个……混蛋! 云稚哭了,眼泪不受控制般往外流。 “呜呜呜……呜呜……” 付野这个禽兽,看到他哭,非但没有半点怜悯同情进而收手,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哭什么,不是你求我的吗?” “要什么都给你,还有哪儿不满意?” “说啊,说出来我听听。” 付野生动形象将野狗的恶劣脾性在此展现的淋漓尽致。 撕开了那张近日来虚伪的面孔,他仍旧是强势的,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将云稚吞为己有的那个他。 云稚呜咽,淌着水,无力反抗。 “哭什么?你不是很得意吗?” 付野将云稚托起来,箍着腰抵到床头,讲话的同时也半点没耽误正事。 “每天对着我颐指气使,威风的很,嗯?” 付野每说一个字,就要狠狠折磨一下云稚,云稚苦不堪言。 “仗着我喜欢你,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嗯?” 付野也是憋狠了。 这种话,他应当从来不会说出口才对。 他也知道自己从前对云稚多有冷脸,算不上好,如今认了栽,乐意迁就。 但这人可好。 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整日骑在付野头上作威作福,跟个大爷似的。 让他爽了这么多天,半点不见过瘾收敛不说,反而开始得寸进尺了。 付野觉得自己再纵容几天,他恐怕连“不喜欢”这三个字都能说出口! 欠收拾。 云稚其实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了一堆什么,只知道在教训自己就是了。 耳边砰砰砰的声音更加强烈,与付野低沉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云稚勉强抬起胳膊,颤抖着,摸到耳廓,往前压,包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听这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了。 付野怎么可能如他愿。 很快拉住云稚手腕,牵着他非要把手往肚子上摸。 云稚吓一跳,如同一道寒光劈开了混沌的思绪,一下就哭出来了。 “呜……” 两行眼泪滚出眼眶,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砸到鼓起来的肚皮上。 哭的真惨。 真是可怜。 可怜到想要让付野发疯。 云稚的小房间里没有悬挂钟表,只在床头柜上摆放了一个小小的方形显示屏。 一分一秒,跳动着,时间无声飞快流逝。 付野已经不再能跟他说话,只时不时蹦出一两个短句。 一会儿要让云稚喊他名字,一会儿则抓着云稚没完没了喊宝宝。 再不然就是发疯一样乱亲一气,说云稚是他的。 云稚可不敢再喊付野名字了,当然他想喊也喊不出来。 他想起来很早之前家里有个会唱歌的小玩具,后来坏了,云稚每次打开,它都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云稚快要无法进行思考的大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坏掉的小玩具。 他浑身骨头都被撞裂开了一般,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 后背重重撞击到墙面的痛感刺激回了一点云稚的神经,入目白茫茫一片,下一秒云稚猛地被一只手按住,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淹没—— 啊啊啊啊啊! 有那么足足几秒钟的时间,云稚几乎小死过去,冲天的眩晕感支配了他的大脑,让他全然丧失意识,如同晕厥。 过了不知道多久。 云稚再度睁开眼,看到付野肩膀连同后背刺眼的红痕。 他再也忍受不住,张嘴狠狠咬了付野一口。 付野这会儿倒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脾气,哄着人喂了点水进去,让他留着有力气了再咬。 云稚恢复意识,眼睛红了一圈,恨死他了:“滚、出、去!” 付野不。 转身把云稚抱去浴室,站在花洒底下,有点磨蹭地先给他洗一洗。 云稚太天真,以为这样就好了,又开始耍小性子。 他那腿又站不住,全靠付野扶着,还要嫌付野的东西太精神了碍事,竟然伸手打了一下。 付野一下就被他打出了一身火气。 语气带着威胁:“三天后的手术你是不想动了是吗?” 云稚也气:“我怀疑你骗我!你根本不是处男!” 付野慢条斯理地动了动手指:“嗯……现在不是了。” “你以前肯定也不是!” 云稚快气哭了,他可都看过帖子,第一回普遍飞快,跟付野这种完全不一样。 “你个骗子!” 付野觉得他可真是恃宠而骄第一人,竟然敢说别人是骗子,也不解释了,手上用了点力:“哦,你勾搭我的时候怎么没记得先问问。” 云稚觉得自己现在比天大,任何人都不能反驳他,尤其是付野。 于是相当不怕死地回嘴:“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先问。” 付野一下变脸。 两秒后将云稚丢上洗漱台,压到镜子面前,从后紧紧贴住,通知他:“你的手术,我看还是延后一天吧。” 云稚大慌,马上想跑,被付野一下又抓了回去。 “呜呜……” …… 云稚在浴室后半段就已经彻底不行了,半死不活一样被付野洗刷干净,用毛毯一卷,转移回了客房床上。 中途云稚被喊醒,吃了点东西。 等他第二次睡醒,才真正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主卧。 只是被单什么的,全换了个遍。 “……” 云稚一张嘴,喉咙像破锅炉,看着付野就一个字:“滚。” “…………” 付野自知有罪,但也不滚,端着杯子插上吸管,让云稚喝。 云稚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嘴唇碰到习惯的时候,感觉好像有块破皮了。 该、死、的! 云稚骂他都嫌累,只好拿眼睛狠狠瞪他,没杀伤力不说,还瞪得眼睛生疼。 “好了,别一直睁着眼。” 他之前哭太多,眼睛都肿起来了,付野拿出眼药水,任劳任怨一样给他滴了一下。 装什么大尾巴狼。 云稚扭开头,浑身跟拆了重新组装起来的一样,难受死了。 付野端了营养餐喂他,告诉他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别错过体检时间。 “我这个样子怎么去体——咳咳!” 云稚差点呛到。 付野给他拍拍后背顺气,“别乱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那里我看过了,没破皮没出血,也上了药,不会有事。” 云稚这会儿只要看到他,就都满脑子都是付野绷紧滴汗的腰腹。 脸颊缓慢爬上一抹红晕,云稚躺回去:“吃饱了。” 付野皱眉看着碗里都没动几筷子的饭,问:“不合胃口?再吃一点。” 云稚不吃,还捂紧了被子,让付野从他的视线里躲开,“不吃,你走开。” 他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付野没再硬让他吃,打算缓一会儿再喂点别的。 “那还睡吗?” 云稚小声嘀咕:“装什么啊你,别装了。” 付野顿了一会儿,才屈起膝盖,压住一边的被子,俯身搂住云稚开始亲他。 从脸颊左边顺着一路亲到右边。 这次倒是很轻,没再像之前恨不得戳个永久印子似的。 云稚本来就很受不了他靠近,他这么黏黏糊糊地亲,搞得云稚又开始心猿意马。 “别亲啦。” 真是受不了。 付野松开他,终于不再遮掩,嘴角翘起一截,又啄了一下云稚通红的唇瓣。 四目相对,过近的距离让云稚都有些不敢直视付野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他说:“我很高兴。” 云稚别开眼,觉得这样看着自己说这种话的付野比黏糊亲吻的时候还要让人受不了。 “知道啦。” 真是,烦人。 云稚下午到底是没有出门,付野安排了医生来家里给他做了日常检测,除了身体有点虚,其他指标反而有所提高,已经符合最佳手术标准了。 考完试反正没事做,云稚玩了会儿手机,看到富贵的消息才想起来今天是富建华离开的日子。 几小时前富贵说他已经到机场了,准备先去送糕点,之后就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云稚回了个表情包,没多上心。 他真是累坏了,感觉下午过得飞快。 等到晚上的时候,付野洗漱完也不上床,坐在一旁守着,让云稚别玩手机了早点睡觉。 “你不睡吗?” “还不困。” 付野昨晚做完也没睡,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云稚躺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打了个哈欠,“那你也赶快上来。” “我今晚不跟你睡。” 云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为什么啊?你不是睡眠不好吗?” 付野点头:“是。” 也不算睡眠不好,付野只是睡眠很浅,也不太喜欢睡觉罢了。 云稚就用一副快点吧别闹了还不赶快到我怀里来的表情看着他。 “不跟我一起,你能睡得着吗?” 付野疑惑:“当然,跟你一起才睡不着。” 不能理解他怎么想的,付野解释:“躺你边上只想草你,没心思睡觉。” 云稚脸蛋一下就红透了。 什、什么啊! 怎么又这么讲话! 从前也就算了,如今付野说这种话,云稚是已经实打实的,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五感四肢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寸皮肤都感受过了的。 云稚猛地一下将被子拉高盖住头顶,声音也一同闷进去:“你闭嘴呀!” 这天睡了太多,云稚第二天醒得很早。 营养餐还没送来,云稚想喝豆浆,使唤付野去给他买。 付野先跟医生确认了一下才亲自下楼去。 楼下街对面的包子铺开了很多年了,豆浆是现磨的,付野盯着人家豆子检查了一遍才让人打。 早晨的街道很安静,来往行人的声响凑在一起,反而营造出小巷冬日清晨独有的安逸。 一旁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付野扫去一个眼神,又淡漠地收回来:“找死吗?” 胖子理了光头,脸上还多了一道伤疤,看着付野的目光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杀意。 他是之前来围堵付野的人,也是跟张叔,也就是之前找云稚追债的人,一起找云稚麻烦的人。 那个张叔已经死了,死在赌场不远处的公海上,咎由自取,合情合理。 付野没有让云稚知道。 而这个胖子,付野放了他一把。 胖子瘦了很多,一身肥肉都不见了,脸上带着灰白的死气,他看着付野,开口问: “我说了……我们没有给你下药……我家破人亡……” 确实之前付野找人逼问过他们,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付野现在也不介意这个了。 接过豆浆,扫码付好钱,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出来,付野直接转身就走。 他就是这样,对什么都不上心。 除了云稚,没人可以让他给出一点多余的情绪。 胖子被他那种看蝼蚁一般的目光刺在原地,直到付野走到路口,准备过马路的时候,他突然暴起,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信!”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花。 云稚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感受到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 他见付野还没回来,便从门口的柜子里抽了把伞,慢悠悠出了门。 隔着一道马路,他看到付野的身影,脸上立马露出一抹笑容,正要高高举起手来冲他挥舞,便看到了后面冲过来的胖子。 云稚下意识操控着轮椅同样往前冲。 一辆摇摇摆摆的货车嘶啦一声紧急停下,尖锐的摩擦声伴随着混乱的呼救于人群中炸开。 满目鲜血喷溅而出—— 云稚呼吸一窒,下一秒眼前一黑便彻底晕了过去。 66 ? 回忆 ◎记忆如洪水般轰然灌入……◎ 手术室大门紧闭, 正上方的红色大灯发着令人窒息的光。 走廊空荡荡,付野靠坐在一旁的地上,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甚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云稚在他面前晕倒的样子。 胖子拿的只是一把水果刀, 很小, 甚至也伤到别人,他冲过来的时候付野急着去拦要过马路的云稚, 借力踹倒一旁别家的货架, 小刀只捅到了胖子腿上。 付野冲过去的速度太快,货车司机差点没刹住车,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云稚却因为刺激太大, 一下就晕了过去。 付野慌了神,带他一路飙车到了医院, 医生面容严肃,摘了检查器吩咐立刻手术。 剩下的…… 剩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匆忙, 付野像提线木偶完成手续,然后签字,看着他们把云稚从他怀里带走, 推了进去。 这一幕…… 这一幕不知为何, 付野双目刺痛,几乎要流出泪来, 仿佛曾在很久之前看到过一样。 心口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几乎要将付野淹没,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连同耳朵都涌入滚烫的血液,尖锐的嘶鸣拉扯着突突跳动的神经, 腥甜的血液几次翻滚, 欲要冲出喉头。 猛地一下, 鲜红的血迹喷出。 付野心痛如绞, 难以言喻的一阵眩晕袭来,一下便觉眼前发白—— …… 巷子深处。 几名专业打手围堵着付野,付野早前受的伤还没恢复,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一时间他也难以脱身。 就在几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巷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响动。 “我靠,至于报警吗,我不过就是偷了点实验室的器材,学校那么多,我拿点应急怎么了!至于报警吗!” 一名穿着朴素的少年坐着轮椅,举着手机慌里慌张往外跑,跑到这边看到有人还吓了一跳,一脸惊悚求他们别说看到了他。 接着,墙外传来明显的警笛声,并且越来越近。 几名打手都不是本国人,面上显露挣扎。 他们不能被警察发现,但付野现在还有反抗的能力,无声无息带人走是不可能的。 马上就要得手了,却在这种关头被迫打断,几人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你小子,真特么命好,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几人没多逗留,快速撤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鬼鬼祟祟跑远的少年又调头回来了。 他慢悠悠转着轮椅,手里用纸巾垫着一支录音笔。 那支录音笔在他手里被轻轻抛高,阳光下金属光泽一闪而过,很快落下,被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接住。 付野曲腿靠在墙角,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你是谁?” 少年背着光,面容在阳光下显得过分精致,连发丝都带着柔软纯洁的金光一般。 他横了地上的付野一眼,根本没上心,随意地抬高手臂胡乱摇了摇手,轻快的语调随风而逝:“我啊,我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好好在心里膜拜跪谢我吧!” 付野看着他走远,很快也收回了目光。 他站起来,略微拂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并未当回事。 问名字,只是付野习惯性给等同回报而已,对方既然不要,付野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热情。 但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付野并不是老付总的亲生儿子,只是这个庞大家族旁支之中一名微末不起眼的小小私生子。 这一年里,老付总一直不太满意他。 最近就新带来了一名所谓的“干儿子”,准备培养起来与付野分权。 而那个人,就是这个所谓干儿子的男朋友。 他叫云稚。 正式见面这天,他仿佛没见过付野一样,温柔微笑着跟付野打招呼。 笑得很假。 远没有那天古灵精怪肆意明艳的笑容惹眼。 晚宴非常无聊,付野很早就撤了,没人敢拦他。 他在露台吸烟,很快看到不远处有个头在糕点区探来探去的。 那个高度,今晚应该就只有一个人。 付野看着他忙前忙后,直到今晚的重要嘉宾,“干儿子”本人找过来。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付野的身影,旁若无人说气话来。 “小云!你怎么能自己跑了,我们现在是情侣。” 云稚塞得自己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假的啊,我们是假扮情侣而已。” “那你也认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半秒后惊喜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不知道云稚给了他什么,安静一会儿,两人的声音又钻进付野耳朵。 “好喝,感觉你的调酒技术又进步了,这个叫什么?有名字吗?” “叫……”云稚想了想,拍拍他,说道:“叫从心快乐水。” 傅从心强打起的笑容僵住,失落的垂下肩膀:“宝宝……” “你要是不高兴,就不要硬装高兴了嘛,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对你冲击很大,也知道你很想报答付夫人他们的恩情,但是我有句话真的很想说。” 云稚压低声音,有点暴躁:“付无心真的很难听呐!” “……” 晚风吹拂,楼下花园里传来阵阵花香,夜色流淌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付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赶他们走,甚至还在这里听了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长的路要走,这是你的路,谁也没办法替你承受你的痛苦,我也不能,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帮我治腿,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我不该是你的负担,尤其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 云稚将手里的一个大碟子给了傅从心,那是他刚刚摆了半天弄出来的,正面看是“傅从心”三个字,上面看是一颗心。 “无心不一定能够顺心,我更希望你明白什么是你最想要,听从你自己内心的声音,就算真的不能从心,我也希望,你可以开心……” 那天之后,他们在这边住了下来。 付野开始频繁撞见他们相处的场景。 一开始只是偶然,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有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付野开始主动关注他们。 付野的房间在正中,后门和侧门绕下山不方便,两人要是出去的话大多是走正门。 早上的时候,傅从心会拉着半睡不醒的云稚出门,一边走一边给他拎着早餐嘱咐他路上必须吃完。 傍晚回来的时候一般就是云稚在前面,他开着轮椅跑的很快,抓着累死的傅从心手腕往里跑。 有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会带着气球、贴纸、卡通发卡、大包小包一堆,脸上都是玩尽兴后的餍足。 而那个叫什么心的,也很快在这些时日里一扫往日颓废,好似从阴霾之中被人用力拉了一把,轻轻松松就那么走了出去。 付野站在丝绒质地的厚重窗帘之后,不透光的料子将他的身影完全遮盖在浓郁的阴影之下,不见丝毫光明。 一种破坏欲,在无形中拔地而起。 直到一次家庭聚会,老付总让付野好好休息,想把东城的一个小项目分给傅从心,付夫人也认可,说傅从心那孩子很可怜,什么都没有。 那一下彻底就激怒了付野,他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怎么弄得,桌上的小刀划到了傅从心身上。 付野那时候情绪确实非常阴暗,但还不至于光天化日杀人。 只是他私心里,确实不知道为什么,看这个叫什么心的很不顺眼就是了。 那之后,付野便销声匿迹独自出国了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不得不住进了重症病房。 他从小就运气不好,唯一一次幸运的事,就是那天差点被对家的人拦截住,碰巧遇到了发善心的云稚。 现在有了第二次。 付野从重症转出来,回了vip贵宾间。 这一层总过两个房间,另一个就是云稚的。 付野某天睁开眼,就看到门外有个眼睛,闪来闪去,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云稚小声:“我能进来吗?” 付野不理他。 云稚又问:“有小零食,你吃不吃?” 付野过去,开门一看,所有人都有。 他又把门关上了。 于是云稚走了。 云稚经常过来,大概住院确实无聊,他很快就跟外面的人全混熟了,隔着一道门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交谈时欢乐的笑声。 付野独自躺在病床上,看到窗外秋风扫落叶,一片孤寂荒凉。 后来有一次,云稚又冒着一个脑袋,手里拿着一颗橙子,问:“付野,你吃不吃橙子,从心带来的,就两个,我吃了一个,非常甜,这个给你吃。” 付野这才敞开门,接过了那个很甜的橙子。 于是云稚进了他的病房,也像是顺利拿到了此后的通行证一般。 “你怎么伤这么重啊,我记得我在宴会上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可强壮了。” 付野看他好像真的不记得宴会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了。 巷子里的巧合,付野起初没有放心上,现在也失去了再谈的资格。 最终他也没说。 好在云稚很多话,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很多。 被他吵了一会儿,付野一抬头,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了。 付野皱眉,隐约觉得不好。 想赶他走了。 云稚却显然还有话要说,上上下下扫描一眼看着付野,还拿小本子记着什么,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云稚脸上浮现赧然,声音都低下去了。 他问:“付野,你是处男吗?” “……” 付野皱眉,赶他走:“出去。” “哎呀,你别急着赶我走,你告诉我是不是好不好?” “聒噪。” 付野不可能跟他说这个,直接上手把人往外一推,态度强硬地关了门。 这天之后,云稚开始频繁出现在付野病房,每次都要通过各种手段,旁敲侧击,很想要出一个答案的样子。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我快死了,我死之前一定要知道你是不是处男。” 付野受不了他了,额头青筋直跳。 “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稚脑袋瓜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竟然红了,瞥了付野一眼,又挪开,竟然羞耻起来。 小声嘀咕:“你要是处男的话,你跟我做一下爱吧。” “…………” 付野忍无可忍,上手就想把他往外赶。 云稚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扒拉住付野的病床跟他对抗:“哎呀,你别急着赶我走,我看你肯定是处男,不然不好意思说什么,你别害羞啊,我也是的,咱俩一起你又不吃亏,你考虑一下嘛。” 拉拉扯扯实在难看,他嗓门又大,喊起来估计整栋楼都要知道付野是处男并且两人准备在病房搞基了。 “你可以去找鸭子,我出钱。” “不要!” 云稚一点不害臊:“我有洁癖,鸭子不干净。” 付野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说这个,强忍着直接把人丢出去的冲动:“加钱,找个纯的。” “不要,都是歪瓜裂枣,我就看着你最合我审美,我想跟你做。” 付野终于忍无可忍:“我是鸭子吗!” 云稚连人带轮椅一起被丢到了走廊上。 付野从前受伤也不会在医院住太久,这次不知道怎么,却是一直住了下去。 云稚还没放弃,只是稍有收敛,偶尔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真的不想试试吗”之类的。 付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耐心,但他确实没走,也没真的赶云稚走。 直到有一天,云稚没来,付野等了一天,房间里始终静悄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伴随着黄昏的夕阳逐渐落幕。 到了晚上,付野终于不再等待,亲自走到了云稚的病房里。 云稚躺在床上,那张一贯活泼生动到几度令付野想掐死他的脸白如纸,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轻薄薄一片,只有机器稳定发出滴滴的声响。 付野回去了。 第二天,一直不肯答应整个团队来国内为云稚治腿的那家实验室松了口,傅从心喜出望外,一大早就跑过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云稚。 云稚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恢复一些之后便又开始往付野这边跑。 不过待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他身体不太好。 于是换了付野偶尔去他的床前坐着。 云稚话总是很多,现在付野愿意过来,他就更加自来熟了起来,甚至开始使唤付野给他削苹果。 付野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地方,总之付野就是没有走。 “求求你啦,给我削一个吧,你不给我削我就不吃了!馋死我算了,就让我这么在你眼皮子底下,在这家医院里,我活活馋死我自己。” 付野真是服了。 怎么会有人把使唤别人这件事喊得这么理直气壮,为一个苹果由谁来削的问题就要死要活。 最后付野还是给他削了。 云稚捧着小果盘,尝了一块之后坐起来一点,主动靠近付野,叉了一块要喂他:“你尝尝,超级甜的!” 付野肯动这个手已经是赏脸了,怎么可能吃他喂的东西。 这太过了。 “你尝尝嘛,不甜我肯定不会给你吃的,真的很甜!”云稚用夸张手法极力描述,就差把这个普通苹果吹上天了。 “不吃。” 在付野第三次拒绝之后,云稚耸耸肩膀,自己捧着小碗,咔吧咔吧,一小会儿功夫就全吃干净了。 “……”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也不知道这个苹果到底有多甜。 日子又这么不咸不淡过了几天。 付野离开处理了一些事务,两天没露面。 他不在的时候会开放权限,允许其他人来探望云稚,而之前付野往云稚病房去也从未撞到过傅从心他们,就是因为付野会定时禁止他人进入。 这些,云稚都不知情。 等到付野处理完公务回来,看到的就是云稚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身影。 云稚的病情一夜直接急速恶化。 一轮测评的结果非常不好,评估风险系数过大,这边的医生都拿不定主意。 他脑子里的血块残留时间过长,错过了最佳治愈期,近期因为血块淤堵血管并发生位置上的偏移,情况不容乐观。 云稚的睡眠时间大大加长,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身板迅速瘪了下去,裹在松松垮垮的病服里面,如同纸片一般轻易就能被一阵风刮走。 “把外套穿上。” 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云稚身后,提醒他。 云稚回头,目光下落,看到付野手臂上搭着的,他的外套,很轻地笑了下。 “没有手,你帮我穿上。” 付野没有与他计较,抖开外套,从前顺着脖子将他围住,两角沿着肩膀头一卡,刚好盖严实。 云稚没忍住又笑了下,医院露台上的风刮着他明显长长了的头发乱舞,浓密的眼睫在凌乱的发丝中垂直望着前方。 他好像在看什么,然而前方只有苍穹万里无垠,一无所有。 “你看,叫你□□你不,现在我身体不行了,你没机会摆脱处男身了。” 一张口,还是那档子事。 付野在他旁边坐下,熟练地从果盘里选出他喜欢的橘子拨了皮,“我不懂爱,也没有爱。” 云稚吃了一块,觉得酸,不吃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纯爱党,好吧,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才能算爱。” 但紧接着,云稚话音一转:“不过我有很多人的爱,我觉得我应该天生就是会爱人的,只是形容不上来罢了。” 付野虚心求教:“那怎么才算爱呢?” “我都说了形容不上来嘛,”云稚扒拉出一个火龙果,手指头一动,推着滚去付野那边,随口道:“这个世纪难题,可能等过几天我死了,也得不到答案咯。” 付野一下抓住那个火龙果,没有让它落到地上受到丝毫损伤。 可掌心的实在感远远盖不住内心的空洞,他觉得那一刻他并没有接住想要接的东西,就那么抓了一手空。 “喂——” 云稚半边身体都趴过了桌面,在付野眼前使劲摇了摇手,“你怎么了?” 付野低头开始扒火龙果的皮:“没事。” 分明就是有事。 “你干嘛一副很难过的样子,要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付野垂敛的眸子顿了一下,才开口:“我不会难过。” 他说的是不会,这两个字让云稚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不会难过呢,世间一切感情,人类都是天生就有的。 但云稚只说:“那太好了,从心总是很难过,每次来都要用眼泪把我淹了,等我死了,他估计要哭瞎眼。” 付野脸上神色莫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云稚又拿着手机,凑到付野面前说:“你看这个,墓碑扫描二维码,你说我也录一个视频怎么样,这样等我死了,要是有人逢年过节来祭拜我,就能扫码出来看看我的录像,跟我聊上几句,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付野把他手机扣上,不想听他说什么死不死的。 “别整天想这么多。” “这怎么能是想……啊!” 云稚一抛手机,没接稳,手机砸到了胳膊上,疼了一下。 “怎么了?” 付野拉过他的手臂看了眼,红了一块。 “你能不能注意点,整天毛手毛脚的。” “好疼,疼死我了。”云稚嚎叫:“你给我揉揉。” “知道疼你还乱扔手机。” 付野一只手在下面托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隔着毛衣捂住那一小片被打到的地方,脸色很是不善。 云稚整个人都被打蔫了似的,趴在桌子上,任由付野拉着手,哼哼唧唧:“好疼呀,疼死我了,你快想想办法让我别疼了……” 付野被他哼得心浮气躁:“安静点。” “哼,我变成跟你一样的锯嘴葫芦你就满意啦!” 趴了一会儿,云稚突然又想一出是一出,拔出脑袋来,目若悬灯:“欸?你跟人亲过嘴吗?不□□咱们亲一下总行吧?” “…………” 从发现这点,云稚就开始有了新的闹腾方向,吵着要亲嘴。 付野在被他烦了大半天后终于忍不住:“你跟你的从心不是对象吗,你找他去!” 云稚愣了一下,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野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好,但已经说了出去,没有了撤回的机会。 云稚足足笑了一分多钟,笑够了,才趴在床边,揪着付野衣服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俩就是朋友。” 付野扯回了自己的衣服,不让他揪,面上带了恼怒。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每次都避开他,是觉得自己在当小三吗哈哈哈哈!” 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有人竟然敢说被誉为活阎王的付总是小三,估计吓都能吓死。 云稚半点不带怕的,捧着肚子笑个不听,压根也没注意到付野黑了脸。 彻底笑够了,云稚才滚去另一边,够到杯子喝了点水,告诉付野说:“我跟从心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啦,我们很小就认识了,算发小。” 付野脸色铁青:“没人问你。” “好好好,没人问,我自己愿意说好了吧。”云稚摊手,又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直接把付野气走了。 云稚的开颅手术风险太大,医院迟迟无法拿定主意。 主治医生告诉付野,这个领域两年前有一名专家做过比较详细的研究。 但那名专家两年前因心脏病救治不及时,落了病根,很快就从研究所辞职离开了,最近的一次记录出现在丹麦,那边传回来的信息说他当时想要辗转去北极。 最重要的是,更加详细的精密数据和设备都在国外,而专家就职的实验所的注资方就是一直与付野结了大梁子的对家。 付野最终做出决定,派遣心腹去寻找那名专家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国。 而付野本人,亲自重回故地,踏上了那片与他不死不休的土地。 等再见到云稚已经是很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帝都下了雪,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球似的,撅着屁股在椅子前面,把椅面落得一层薄雪捏了一排迷你小雪人出来。 “你来啦!” 他一下就注意到了付野,乌黑的眼睛小灯泡似的啪一下亮起来,唇色也比之前瞧着好了几分,他朝付野摆手,笑得满脸高兴。 漫天白雪之中,唯有一点颜色。 一个小雪球猝不及防朝着付野飞来。 付野抬手,很轻松接住,雪块散开,很快送指间散落。 没理他要打雪仗的要求,付野把他推进了屋里。 云稚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血味?” 付野松开他的轮椅,绕到另一边,没接话。 又没了,云稚很快觉得是自己闻错了,没放心上。 他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 国内最顶尖的技术专家都被付野汇集了起来,在生死线的压迫下,整栋楼都充斥着一股死亡般的压抑。 唯有云稚这个病人,还依旧每天在关心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付野陪他的时间变长了一点,经常在他的病房里一坐一整天。 云稚还开口,邀请他晚上可以留宿。 被付野毫不留情拆穿拒绝:“然后顺便跟你做个爱?” “嘿嘿。” 云稚摸摸鼻子,也不辩解:“我现在没办法□□啦,只能亲亲摸摸,你身材这么好,让我摸摸怎么啦,肌肉长出来,不就是让人摸的嘛!” “……” 付野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可能让他靠近。 有了精密仪器和详细数据,现在手术成功概率已经高达30%,北欧那边传回来消息,已经找到了那个专家。 他们同步往回赶,而这边一并做好随时手术的准备。 然而上天好像注定要毁灭一切美好的事务。 当天半夜,云稚病房内的机器发出激烈的鸣叫声,寂静一片的顶层病房瞬间拉响警报。 等不及了,必须马上手术。 迷迷糊糊被推进手术室前,云稚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睁眼,又有了些说话的力气。 “付野……” “我在!不用怕,一切都会好的。”付野拉住云稚抬起的手,紧紧握住。 从来便是年少老成的他,第一次情绪如此外露。 “不会好了……” 云稚露出一抹微笑,好似早就知道了什么。 “你靠近一点,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 付野双目猩红,马上靠近他,几乎要将耳朵贴至云稚脸庞。 “啵!” 云稚探头,在觊觎已久的那两片薄唇上亲了一下。 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从唇上拂过。 付野呆愣住,好似一瞬间被夺走了心神。 “……让你不给我亲,讨厌。” 云稚满足了,放开付野,跟他说再见,并告诉他房间里有写好的信,让他可以去看。 手术室的大门紧紧闭合,红灯亮起。 付野守在门外,一种恍惚的不安感时刻笼罩着他。 没有几分钟,医生出来,神情默然,轻轻摇了摇头。 付野心头一痛,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般站在原地。 刹那间,剧痛无比的哀伤排山倒海般袭来,好似要生生压折他坚挺的脊梁。 无数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付野身形一动,再也无法承受一般,猝然单膝跪地。 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伴随而来的,是从前被不知何故忽略的一些细节。 一本无形之书,就此在他眼前一页页翻开…… 不知过了多久,傅从心步履踉跄,匆忙着赶过来,看到病房门口的灯已经灭了,只有一道身影半跪在门前。 “付……” 不等他开口,付野身形如鬼怪般快速闪显至身前。 傅从心缓慢低头,看到一把刀,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付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底不见半分温度,整个人都散发着死一般的气息。 他看着走廊随着匕首抽走带出的鲜血,逐渐扭曲、破碎—— 世界在他面前彻底坍塌。 一道嘀嘀嘀的机械音响起,暴躁地叽里呱啦说了什么,付野一个字都不听。 最后,黑暗覆盖全部。 再睁眼,他回到了手术前与云稚坐在露台上说话的某天。 可那道机械音如同挥之不去的魔咒,它说,这是命运。 付野不信命! 狗屁的命运,他只信自己。 第二次,专家在飞机上,云稚再次进入手术室,残留有记忆的傅从心躲避不及,付野一刀了解了自己。 世界坍塌,剧情再次重来。 第三次,他们克服重重困难,专家下了飞机,可云稚还是在前一天夜里病情恶化起来。 就像那道电子音说的“命运”一样,好似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操纵着一切,谁都无法从既定轨道中逃离。 最后那晚,付野在绝望之中,没有让任何人靠近,独自握住云稚的手,与他说了一会儿话。 云稚劝他,说人固有一死。 还说他累了,想要睡一觉。 付野说好。 病房里只有一盏小灯还在亮着,微弱的光照着小角落,驱散不了黑夜的苦涩。 付野神色平静下来,就着那盏灯,找到了云稚留下的信。 他收纳在一个盒子里,整整齐齐,用信封包着。 最上面一封就是付野的,有署名。 付野拿开,发现下面那封就是傅从心的。 两个人的厚度不上不下。 付野拆开信,开始看: ^_^付野~ 让我想想,一般开头应该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哈哈哈哈。 别难过啦,虽然你不承认,但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蛮缺爱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孤独,很像之前的我。 你知道吗,我有一段时间,刚刚失去我的父母和健康的身体,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状态跟你有点像。 当然啦,你是付家大少爷,活蹦乱跳,身体倍棒,客观上比我好太多啦。 但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无法来判断你的悲伤。 我们相遇的时间太短,我也没能有这个荣幸走进你世界,去了解你的内心和过去。 我希望能让你快乐一点,不知道我做到了没有? (不准说没有!霸道叉腰!) 我给你留了一份清单,是我之前去玩过的一些地方,都是我觉得有意思的,零星也讲过几个。 包括游乐园和福利院之类的,你虽然没说话,但我相信你肯定都听见啦! 你就乖乖的,去把这些地方全都打个卡,没事儿的时候去逛一逛,别总一个人闷着,闷葫芦一样! 大葫芦.jpg 向上箭头小手(就是你) 你之前,说你没有爱。 刚好我很多啦,我把我的分给你一点点。 一直有个流传很广的观点,说只要有人还记得你,你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我觉得我应该还能被记很长一段时间的。 那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是被爱着的。 爱,他难以形容,可又无处不在。 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 当风吹拂过,是我在爱你。 一片片水渍晕染在纸页的角落,付野指尖很轻地,如同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般擦拭掉水痕。 稀薄的纸面透出背面的字迹,付野翻过来,看到背面还画了一个小人头。 是云稚哈哈大笑的自画像。 上面写着一句: 哈哈!看你这下还怎么忘掉我!让你不跟我□□,后悔去吧你!哼! 付野握紧纸张,在一片黑夜之中泣不成声。 他的精神力在这短短的几次轮回之中迅速膨胀,发展到了可怕的地步。 伴随着情绪的失控,世界再次在他面前毁灭。 只有面前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仍旧维持着安然祥和的姿态。 “喂!你不要再来了!反复重回会损耗大量能量,这个世界快要撑不住了!” 那道暴躁无比的电子音再度响起,几乎要忍无可忍的地步。 付野握着云稚已然失去生机的手,神情温和,终于跟他开口说了话:“……不会再来了,他很怕疼的。” 我舍不得。 只是最后这句,付野未曾说出口。 最终,付野以为快穿局打工一百次轮回为代价,换取一次真真正正的重来。 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他是作恶多端被众人厌弃的反派。 “我必须提醒你,轮回远没有听起来这么简单,逆天改命这条路,在你之前有无数人走过,他们没有一个人取得成功。” 付野要的重来,不仅仅是两个人命运的转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整个世界都会从头来过,这其中消耗的能量过于巨大,快穿局绝不做赔本买卖。 “而且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的记忆会随着轮回次数的叠加逐渐消失,就算最后真的成功了,你也不能保存现在的记忆回归。” “如果失败,你会在精神压迫与邪恶意念的操控下彻底走向毁灭,你确定吗?” 付野面容平静,与生俱来的气魄与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任让他没有任何惧怕与退缩。 连日来的疯狂在他身上逐渐退却沉淀,这个尚且有几分偏执的男人快速成长起来,双肩如山脊险峻,沉稳无声着担负起了一切后果。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与任何人发生性关系,接触也不行。” 付野最后帮云稚掖了掖被角,让他看起来像安睡一般。 对系统说的那些后果,付野好似全然不在意,已然确定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再度重逢一般:“他有洁癖,比较喜欢处男一点。” 系统:“……” “那你呢?你也愿意吗?”系统转而对站在不远处,始终没有出声打扰的傅从心开口。 “一切从头,命运重盖,到那时你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你就不再是男主了。” 男主,谁不想当男主。 傅从心垂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系统追问:“你确定吗?” 傅从心动了一下,迈步走到床边,抬手,虚空覆盖在云稚身上,璀璨夺目的紫色星光在他手心凝聚,一点点注入云稚的身体。 随着付野一次次重来,傅从心身为男主,也有了一点对这个世界的领悟。 只是绝大部分能量都被付野拿去乱搞了,傅从心身上残留的主角光环所剩无几。 “你疯了吗!” 系统抓狂:“你这样做,给他最多就是身体健康一点点而已,但你会彻底失去主角的一切好运,再也没有机会走上人生巅峰了!如果不能重来,你会直接死亡!这个世界也就完了!” 一个两个,全是疯子! 傅从心没有吭声,他看向付野。 付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选择让那个名叫系统的存在将这段记忆全部封存。 随后便步履匆匆,踏上了那条漫长征途。 那一刻,傅从心想问一下他,怎么那么有信心呢。 没有记忆,再次相遇真的确定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可付野步伐坚定,决绝的背影已然给出了答案。 傅从心坐在云稚床边,拉住他的手,身影一同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想,他本来就不该是男主。 他一直都还只是小时候那个,被云稚保护在身后,怯懦胆小,一无是处的跟屁虫罢了。 这次,就让他,也来做那么一点点有用的人吧。 …… 记忆如洪水般轰然灌入,付野头痛欲裂,片刻后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眸中已然是无比沉静。 他靠着墙撑起身,回头,看向走廊尽头。 白光刺目之处,富贵抓着富建华的手,气喘吁吁,匆忙赶到。 命运的齿轮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改变了轨迹,哪里是因,哪里是果,早已无法分辨…… 67 ? 家人 ◎卖惨,是争宠的必备法宝◎ 医院病房内。 云稚睁开眼睛, 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啊…… 竟然没死。 “从心?” 傅从心一看到他动了,马上贴过来, 激动得语无伦次:“你醒了, 好好,醒了好……”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身上麻麻的。” “麻?哦哦可能只是一点术后麻药残留反应,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没事了!”傅从心赶紧按了铃喊医生过来。 原来手术已经结束了, 难怪身上这么累。 云稚有种恍惚感。 他环视了一圈,还是熟悉的病房。 “……付野呢?” 傅从心忙活的身躯一怔,想到手术结束后, 富建华从手术室出来,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付野, 嘱咐他要节制…… 云稚手术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晕倒也只是受了点刺激, 刚好时机合适,干脆就直接手术了。 情况是真的很不错,动刀早, 算小手术, 都没太用得上富建华。 打算着反正要卧床,干脆把腿上的二次手术也给一起做了, 一起休养。 只是云稚身体底子差,术后反应又很强,睡得时间长了点。 “他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了,刚被强制弄去睡觉了, 你等着, 我给你去喊他。” 其实云稚也没什么事:“算了, 让他睡……” “没事, 要叫他的。” 医生都过来了,傅从心让云稚躺好,给医生腾出位置,跑去隔壁喊付野。 大的注意事项都有医护人员盯着,小事也有付野管,云稚只管养精蓄锐好好休息,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住院这段时间倒是过的还不错,时不时就有人跑来看一下云稚。 顺便还知道了原来富贵和富建华是亲生父子。 甚至因为放假,还有他外地的朋友专门赶过来探望。 付野倒是任劳任怨的,就是占有欲更强了一点,经常在云稚跟别的朋友靠太近的时候从角落冒出来,扯着领子把云稚拉开。 付夫人也来过很多次,全力邀请云稚出院后去山上那边养病,刚好地方大,养得起整个团队,协助做术后复健。 云稚最后没抗住诱惑,松口答应了。 付夫人说行动就行动,提前就给云稚把东西都吩咐人整理好,一办理完出院手续,马上转移阵地。 只不过她给云稚单独准备的那个房间最终也没用上,付野软硬不吃,强行抓着云稚塞进了自己床上。 春节的脚步逼近,云稚也开启了复建日常。 付野像个盯盯怪,一时片刻不盯着云稚都不行。 云稚在楼下做复健,好几名专业人员围着他,给予专业指导,并防止二次受伤。 付野很烦别人靠近云稚,早就学会了这一整套的复健流程,只是云稚说什么也一定要亲自体验一下大团队的待遇,非觉得跟付野的不一样。 这团队价格可贵了,云稚才享受了仅仅一次,还想再试试,付野就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了。 最近云稚开始尝试辅助走路。 付野没让他用机器,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让云稚踩在他脚背上,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等云稚有些吃力,受不住的时候,付野会立刻收紧手臂,将他整个人带起来。 云稚走了几次,觉得效果还不错,默认了付野连机器都看不顺眼的操作。 走完一圈,云稚已经大汗淋漓,嘴唇都有些泛白。 付野早不想让他走了,连忙将人抱起来放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水,喂了两小口进去。 云稚打量着付野的脸色,试探着说:“付野,再有三天,结束这一轮复健,我准备回去了。” 付野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过来揽云稚的肩膀,“这里住腻了吗,想换地方的话我让人提前收拾东西。” 云稚看着他,小声:“你明白我意思的。” 付野同样看着他:“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意思。” “哎……” 云稚看了眼付野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默默叹了口气。 自从动完手术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付野好像变了。 最明显的,就是原本就非常明显的占有欲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简直到了恨不得掏出两颗眼珠子一整天24h分秒不落地盯紧了云稚。 这怎么行啊。 “从心跟我说,要先平等才能相爱。” 付野听见傅从心仨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就烦得慌,扣着云稚下巴拉过来亲了一顿,好歹咽下这股子气。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经过这些事,付野已经不计较云稚爱不爱他的问题了。 只要人好好的,全须全尾待在身边,付野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云稚就知道跟他说不通,付野这人别看行动上十分恋爱脑,可他那个脑子吧,好像就缺点感知基础情绪的弦。 “那这也是你家,我呆在这里过年算什么,我不。” 云稚要离开。 最重要的是,他要离开付野的视线,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再这样整天被盯着,怕迟早把付野惯坏,到时候真要是离开他视线那么一阵子,还不知道要费多大麻烦。 云稚这个人就是,有些事能拖就拖,能摆就摆,但有的,不行。 提前计划,周密安排,都是必须的。 “我家?” 付野琢磨着云稚这话,点点头,说:“好。” 云稚都做好要费一番口舌的准备了,没想到付野这么轻松就给答应了。 真……就这么同意了? “你同意了?” 云稚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嗯。” 付野搭在云稚腰间的手指动了动,摸索着他腰侧那一小片柔软的肌肤,说:“我会解决好的。”??? 什么解决好,云稚怎么听得一头雾水。 他俩之前说话就总说不到一块儿去,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云稚乍一下没琢磨出来,还没等开口问,傅从心举着一个空盘子从厨房那边蹬蹬跑过来: “谁吃了我的粽子!” 还能有谁,他目标十分明确,直接对准了付野,大声质问:“小云特意给我留的粽子,是不是你吃了!” 付野早上确实多吃了一个粽子。 但那是云稚吃完剩下的一个,理应是他的,不该属于别人。 “我没有吃你的粽子,”付野强调了你的,“我吃的是我的粽子。” “总共就只有两个粽子!家里没人爱吃咸粽子,就只有我,这是小云专门让厨师给我包的!” 这么一说,付野也想起来,早上吃饭的时候,云稚确实单独要了两个粽子,吃了一个之后,把另一个放到了一边。 他吃完去玩手机,付野虽然已经吃饱了,但很自觉,解决掉了云稚剩下的那个粽子。 谁知道那竟然是给别人的? 付野目光不善地落到了云稚身上。 云稚感到汗流浃背了。 “我吃的!” 他只能一口咬定:“是我觉得好吃,多吃了一个,晚上再多做几个咱们一起吃!” 说着,云稚给了付野一个眼神,示意他:“我跟从心要聊天,你忙去吧。” 付野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才冷着脸走到远一点的地方,维持着听不清他们谈话内容,但确保云稚仍旧处于视线范围的一个距离。 他一走开,傅从心不高兴控诉:“你这么向着他!” 分明就是付野吃了他的粽子! “哎呀好啦好啦,是我忘了说。”云稚拉着他坐下,还想问他点事儿呢。 “别生气了,你上次不是说要跟我分享一下恋爱经验吗,就现在吧,你再多说点,我学习学习。” “你拿我当感情专家吗?” 傅从心都佩服,他又没谈过,只是比这俩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稍微正常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算哪门子的恋爱经验。 “我撤回之前的话,我现在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你换个不偷我粽子的人喜欢去吧。” 那天出院,云稚看天空晴朗,风和日丽,顿觉心情大好。 柔和旭日融化了街道两旁的积雪,暖光打在身上,如同早春的讯息与寒风料峭之中露出头角。 轮椅慢慢滑动,柔和的风吹过脸庞。 于是云稚跟傅从心说,他觉得自己想通了。 什么爱不爱的呢,不好说,但选择很容易。 云稚是个非常容易做出选择的人。 当初是他先主动招惹的付野,其中多少也是掺杂了个人偏好的。 要是换个人,云稚自己觉得自己也未必乐意。 至于现在嘛,付野喜欢他,对他好,而他也蛮喜欢跟付野相处的,偶尔也会觉得离了付野不太行。 而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其他人也让云稚觉得这样。 这还不能算喜欢? 如果让云稚选择伴侣,他会选择付野,也只会选择付野。 当时傅从心心情也非常好,云稚出院了,解决心头大患不说,术后恢复的也十分不错。 出院前医生还说,他的恢复速度比预估的要快很多。 这样一来,虽说是一番辛苦,到底也值。 加上住院这阵子见多了,付野虽然还是经常面无表情,但对云稚是真的好,连带着傅从心看付野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反正只要小云身体好,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傅从心还劝了云稚,让他也多跟付野好好说话,别总肆无忌惮的,要谈就好好谈,顺便还传授了不少网上看来的恋爱基础知识。 现在傅从心后悔了! 谈个屁。 让他再追八百年! “哎呀,你再跟我说说嘛,上次你说的那个平等理论,还有男人不能惯着,我觉得都非常有道理!” 云稚想过了,他现在跟付野非常不平等。 明明都没答应复合,两人现在最多算分手没分干净的前任,整天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付野更是想亲就亲,想摸就摸!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加上最近云稚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这狗东西昨晚上就又开始不老实。 刚开了荤的男人,让他这么硬生生憋了这么多天已经是极限了。 之前是还在住院,身体条件也确实危险,客观上不允许。 现在好点了,不说能跑能跳,至少不会动不动晕过去。 云稚一整天在付野眼皮子底下晃悠,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吊在饿狠了的狼面前招呼着:“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这叫付野怎么忍得住。 就昨晚,付野就没忍住,虽然仍然顾忌着云稚身体没做到最后,那也是能玩的花样都给他玩了,把云稚给折腾了个够呛。 云稚一想起手术前那不分昼夜一样颠鸾倒凤的刺激感就腿软。 倒也不全是不舒服,但付野精力是真的旺盛,云稚觉得真吃不消他。 就琢磨着,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想要复合的前男友和犹豫不决的被追求者,理应自己说了算,不该让付野这么随便碰。 他跟傅从心在沙发那头嘀嘀咕咕,琢磨出什么来没有不清楚,反正付野琢磨好了。 晚上,他早早哄云稚睡了觉,自己带着两根头发下楼来。 付夫人刚敷完面膜准备休息,就看到付野过来,递给她两根头发。 接近月底,老付总也回来了,他们今年都会留在这边一起过年。 这几天付野看云稚看的死紧,每次付夫人或者老付总见到他,付野都恨不得把人藏起来的样子。 为此,付夫人也没少给他冷脸瞧。 “哟,这不是我的好大儿,找我什么事儿?” 付夫人最近被云稚带着都学了不少网络新词,心态也跟着有了那么点摆烂劲。 这边的灯没有开太亮,付野神色未名,站得笔直:“这是他的头发,你可以拿去做DNA对比。” 付夫人这才正经了脸色:“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怀疑他是你的孩子吗?”付野像是在陈述事实,语速缓和,看不出一点破绽:“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有一样位置的胎记。” 提到那个孩子,付夫人神情还是无法抗拒地变得有些哀伤。 她抬起手,将要接过时又收了回去。 “还是算了,我知道他不是。” 当年的孩子,是切切实实在她怀里断气的,付夫人知道没这个可能。 付野依旧语气沉稳,说道:“他是。” 付夫人一双美眸瞬间睁大。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他怎么可能……” 付野不多说:“去验。” 他态度如此肯定,语气又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让付夫人都不禁产生怀疑,难不成当年其实自己的孩子没死,被人掉包了? “哐当”一声。 两人同时闻声转过身,看到身后二楼走廊处,老付总推着云稚,正看着他们,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了。 看到云稚,付野眼里就不再容得下其他。 他快步上去,接替了老付总的位置。 面对云稚,他完全换了一副面孔,言语都温和下来,“怎么醒了?是渴了吗?床头给你放了温水,还是想上厕所?” 云稚小幅度摇摇头,低声说了句:“醒了看到你没在。” “小事,已经处理完了,我陪你回去继续睡。” 付野说着就想推云稚回去,被他拦下。 这怎么能算小事,再说他都听见了。 付夫人也显然没有消化好这个消息,反应过来才跑上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小云真的是我的宝宝?” 付野皱眉,挺想强调一下云稚是属于自己的宝宝,不是她的。 但忍住了。 “他小名就叫宝宝,不是很巧吗?” 云稚卡付夫人都快激动得哭出来了,拽了拽付野袖子:“你别乱说。” 虽然云稚确实是孤儿,但他怎么也没可能是付夫人的那个孩子啊。 付野觉得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应该耽误云稚宝贵的睡觉时间。 “头发给你了,是他今天刚掉的,你可以去化验,如果不信的话,明早我给他梳头发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来捡。” 付夫人当然不是在怀疑这两根头发是不是云稚,她……她只是不可思议! 最后还是老付总过来揽住妻子的肩膀,接过那两根头发,老练的目光看向付野,像是看穿了什么,却又没出声。 付野就推着回去了。 一回房间,云稚立马问:“你搞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夫人的孩子?” 付野把他抱起来,放床上,神色淡淡:“可以是。” 在付野眼里,他的观点很简单,既然云稚说这里不是他的家,那就让这里变成他的家好了。 云稚滚进被窝,给了他一胳膊肘:“你该不会是想要去篡改DNA检测报告吧?” 这种法外狂徒行径,很像是付野能干出来的。 付野不吭声,只把云稚搂进怀里,像有人随时会把他抢走一样,牢牢抱住。 云稚拍了拍他的胳膊,没用,就随便他了。 “那是你妈妈,这种大事,你不要欺骗她的感情啊。” 付野:“你很关心她吗?” “……” “你这什么话,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我见她以来,她对你也挺好的嘛,你怎么总是很提防的样子?” 付野在云稚身上蹭了蹭,问:“你想知道吗?” 之前他在云稚要求之下上网学习,知道“卖惨”对于男人来说,是争宠必备制胜法宝。 付野不想云稚关心别人,尤其是大晚上在他怀里的时候。 于是在云稚说想之后,开始慢慢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云稚越听越心疼,到最后都快哭出来了一样,当晚被付野占了好些便宜,都咬着牙没再喊不行了。 老付总找的人去验DNA,检测报告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他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看到楼下花园里,云稚和付夫人在叠一些彩纸,付野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 看了一会儿,老付总转过身,将那薄薄的报告单取出,并未去看,而是直接放进了碎纸机。 机器运转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静静回荡。 老付总目光从碎成雪花片一样的纸张上移开,起身下楼。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他们的孩子了。 68 ? 老公 ◎不是喜欢踩我吗?怎么不继续踩了……◎ 这件事, 付野给云稚分析了一下。 他说并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因为利绝对性大于弊,老付总不干赔本买卖。 血缘这种东西, 别人或许在乎, 但其实早几年老付总的父亲,其实也不是亲生的。 继承人, 有用最重要。 对老付总来说, 如果云稚真的是他的孩子,首先,白捡一个乖儿子, 这是不用说的。 虽然老付总平时不苟言笑,但他退位后确实轻松了不少, 这阵子跟云稚相处也很融洽。 其次,付夫人绝对是高兴的。 付夫人与老付总两人青梅竹马, 这么多年,没了第一个孩子,加上付夫人身体不太好, 他们就真的没再生, 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感情上绝对没话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有云稚在,反而有了拿捏付野的把柄。 傅从心还是差太多了,短时间内,完全达不到能够操纵付氏这艘巨舰的地步。 而随着付野最近半年展现出的狠辣手段与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的姿态, 老付总也很头疼。 他自己是过来人,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完全藏不住的。 更何况付野从来未曾有过遮掩。 早在他根本没弄清自己心思的时候, 行动上就已经展现出了蛮横的占有欲, 那种强势圈地盘打记号似的领地意识,让身边所有见过两人相处的人都很难忽略。 既然这个把柄,是付野心甘情愿自己送上来的,老付总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有云稚在一天,付野就会为付家继续出力,维护这个庞大的百年世家枝叶繁茂。 这么多好处叠加到一起,竟然只需要认下一个儿子,这简直是白捡的便宜。 这付家太子爷的地位,某人既然不稀罕,那就让他退位让贤好了。 然而让老付总意外的是,云稚自己找到了付夫人,告诉她最好还是私下单独再去做一次DNA检测看看。 他不知道老付总将检测报告直接损毁了,还以为付夫人拿到了检测确认亲生的报告。 虽然付野跟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悲惨经历,云稚很心疼,也认为身为父母的二人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 但一码归一码。 付夫人对他很好,他不能明明知道却心安理得去享受欺骗得来的好处。 哪怕是善意的欺骗也不行。 付夫人笑了下,伸手给云稚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他要去哪里。 纯白色狐狸毛的小围脖绕着云稚头颈一圈,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稚嫩,乌黑的眼珠眨动,好像半点灰尘与烦恼都侵扰不到他。 “付野说后山来了一只白色的小鹿,我们等下去看,然后晚一点回来把昨天做完的纸铃铛挂上。” 付夫人也很惦记他们做好的东西,嘱咐云稚回来的时候喊她,她要一起去挂。 云稚说好。 付野就不再回避,从后面走出来,推着云稚催他快点走。 等进了电梯,云稚一巴掌拍开付野的手:“我不是让你去给我找手套了吗,你怎么没去!又偷听我的个人隐私,你真的非常不尊重我!” 付野对他率先倒打一耙的行径不做言辞,等出了电梯,要出门的时候,才从袋子里拿出帽子给云稚戴好,又掏出了他指名要的那双有绿色小叶子的手套。 云稚消了气焰,有点心虚地被他抓着手,塞进了手套里。 付野给他包严实了,才捏着那根爪子丢回他怀里,脸冷得比年底的风还瘆人。 反正云稚又不怕他,脸埋在围脖里头,小声嘀咕:“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自己去找,你这就是监视我,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那手套云稚特意塞到了床底下,没道理付野这么快就能找到。 付野斜了他一眼:“背着我去干这事儿,你还有理了?” 云稚眼神飘忽,也不是那么有底气了:“那、那所以我支开你了嘛……” “你那天晚上答应我的,以后做什么都让我知道,这才一天,就说话不算话了。” 付野说的“那天晚上”,是指他卖惨的那天。 那晚云稚纯属色欲熏心,付野一边把自己说得那么惨,一边露出满是陈年旧伤的身体,拉着云稚的手,一道道抚摸过,还还疼。 云稚晕了头了,什么都胡乱答应。 他那些疤云稚之前看过几眼,这些年修养下来,其实已经很淡了,加上多数时候云稚还是有点放不开,都是闭着眼不敢乱瞥的。 直到那晚,付野将屋子里的灯开到最亮,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讲解着每一道伤痕的来源,云稚被晃眼的灯光刺得头晕目眩,强烈的身体冲击加上眼前的情感波动,几乎要让他的心软成一滩水。 “我我……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让付野知道,那还要不要个人隐私了,云稚不答应,还拿出一副你不懂的眼神,教育起付野来:“哎呀,男人床上的话你怎么都信,不作数的!” 两人没有坐车,这边去看小鹿不算远,路也很平整,付野推着轮椅走了没几步,就松开,绕到前面,弯腰把云稚抱了起来。 “你干嘛呀,不是说好了让我有轮椅自由的嘛!” 云稚现在还在复健,远远到不了自己下地走路的程度,还离不开轮椅。 付野稳稳当当抱着他,拨开围脖下藏着的脸,张嘴就狠狠亲了上去,直接把云稚脸颊都嘬红了。 嘬完,付野迈着步子抱着人继续往前走,风一吹,话音随之扬起:“我有说过吗?我也不记得了,男人床上的话不作数啊。” “付野!” “干什么?” “你混蛋!” “再乱蹬腿,混蛋要在这里上你了。” “……” 云稚绷直身体,不乱动了,憋红一张脸:“你滚啊!你是畜牲吗!” “当畜牲能现在开干吗?” “……不能!” “那不当。” 到了养殖院这边,付野先带云稚进屋子里暖和了一下,刚刚走过来,一路上拌嘴吵架就没停下来,付野怕他手术后的身体吃不消,摘了围巾手套,让他先缓一缓再去看小鹿。 云稚“哼”了声,不怎么领情。 这会儿人模狗样的,还担心哪里没包严实,让风吹了去。 真要是这么上心,晚上怎么就没见他消停过?什么风能比他更会折腾人? 付野拉着他的手捏了捏,还是温热的。 又摸了摸脸,嗯,也是热的。 就是脸上还挂着一左一右深浅不一的两道红印子,明显是被人啃出来的。 知道云稚有强迫症的毛病,有时候身上亲得不对称了,被看见,还要遭到嫌弃,说狗啃得都比他匀称,然后让他下次不准亲出印子。 付野烦他这个很久了,仗着这里没镜子,故意就不跟他说脸上亲得不对称。 “要不还是别出去了,让人牵过来看看。”付野看了下温度,感觉不适合云稚出去。 “这里这么小,牵过来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让我躺床上看看照片得了呢?” 付野还真思索片刻:“也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我不管,我要出去看。” 云稚身体云稚自己有数,他动完手术后,身体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却总觉得比以前更有精力了,身体里好像多了一股温热的泉眼,散发出强烈的生机来。 到底是付野先答应的,最后只能把云稚带了出去,但只许他待半小时。 实际连半小时也没有,付野的半小时是从开始答应,然后慢条斯理一边占便宜一边给云稚穿戴严实,一直到回到屋子里再重新彻底暖和下来,的半个小时! 云稚气得不轻,不想理他了。 “别不高兴了,你给起个名吧,等会儿让人打个牌子挂上,行不行?”付野就见不得云稚不乐意。 “叫付野大混蛋。” “好。” 付野招招手,还真吩咐人打牌子去了。 云稚连忙拦住他:“你疯啦,真挂上你这个付总还要不要脸面了。” 付野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在他眼里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才好,谁在乎死人怎么看。 “那想挂什么?你起。” 云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付野就随便决定:“那就标上是你的。” “要不还是算了,那样也太明显了,好多人会看到。” 这边又不是只有他们,接近年关,不少付家人都回来了。 “看到怎么了?”付野不止自己不在乎,也不想云稚有任何顾忌,“等过几天过了明路,你就是这里未来的主人,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违背你的意愿。” 云稚看着付野专注的眼睛,呼吸微微停滞了一下。 犹豫半秒后,他还是拉住了付野的手,小声说道:“你不是都听到了,我都告诉夫人了,你别再动手脚了,我觉得骗她不好。” 付野根本没放心上,他只是自己对感情的事情缺少体验,才会跟云稚浪费之前那么多的时间。 但这可不代表付野看不懂人心。 他知道老付总会怎么选,自然也知道付夫人会怎么选。 关于云稚那巧合的生日,还有胎记,付夫人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那么久了都没去采取措施,还能为什么呢?不过就是想留个念想,骗骗自己罢了。 “我不会做任何事,但这件事的结果不会有改变的。” 付野将自己的脸贴到云稚手心,蹭了蹭,说道:“宝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这话,让云稚一下子想到了提出离开那天,跟付野说得那句快过年了,这里又不是我的家的那句话。 “你是因为我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才这样做的吗?” 付野想点头,又顿住,“不全是。”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在付野心目中的重量连云稚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自己是不在意一些虚名和身外之物的,但清楚,这些世俗上的名利能带来多少好处了。 所有最好的,他都要给他的宝宝。 这样就算哪一秒钟没有把人看好,云稚也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有了这一层身份,他也不再是自己身边带有暧昧色彩的同性恋人,更不是别人可以随便议论口舌的微末小情人。 他是尊贵无比的,是众人追捧的,是半点不必遭受非议的。 即使那些非议可能根本到不了云稚耳朵里。 但只要存在,付野就不允许。 什么叫不全是? 云稚快速回忆那天还说的话,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是我说,两个人在一起,要先拥有平等地位,才能产生爱情?” 难不成付野以为,这个平等,说的是家世门第? 对,他从不爱说以前的事,那天晚上却一次性讲了很多。 云稚才知道他从前过得多么不容易,也从没一天享受什么世家公子哥的优渥童年,甚至连出身都是受到世人指责的存在。 所以他才急匆匆这么干,让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付家的孩子,好拥有和他对等的身份? 不是吧!他这么理解平等的?! 难怪天天晚上变本加厉,不见丝毫反省,原来是想到这种奇葩角度上去了! “你是这么理解的?你觉得我们不平等?” 付野皱眉,他本来就对感情不太通,云稚这种偏理论的话理解起来还有点费劲。 想了一下,付野认真道:“确实不太平等。” 哪有人动不动就对“平等人”动手的?哪有人自己爽了就不管“平等人”要没要够的? 这么一想,付野觉得那句先平等再相爱很有道理。 而且这是云稚先提出的,他有资格表达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你应该让我跟我平等,我不应该比你低一级,你说的对,平等才能相爱,你爱我根本没有我爱你多。” 云稚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脑袋都懵掉了,什么叫比我低一级? 不是,云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污蔑,也顾不上前面的话题了。 “我哪里没你多!” 不管到底有没有,气势上必定要喊得大声。 付野:“这事,不是谁大声谁就有理的,我每次要求□□你都拒绝,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我拒绝你就不做了吗?!你数数你的次数,我不拒绝咱俩迟早一起在床上精尽人亡!” “不准乱说。” 付野看他一提这个事儿就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也有点憋火:“□□□□,不多做一点怎么多爱,你从没主动找我□□过,你就只会说不要了!就是这么爱我的?你当初勾搭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我……” 嘿,他还敢提当初,不知道谁当初嘴硬得要死,尾巴摇上天了还搁那儿不爱呢。 “被勾搭上这事儿只能怪你自己好吧,是你没有半点定力,难不成怪我吗?” 云稚可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再说了,那婚前婚后的男人哪个不是两副面孔,到手了还不是就不珍惜了,能跟追人的时候一个样吗!” 付野迟早被他这张嘴给气死。 “你既然说到这个,我也挺好奇,你当初怎么一见面就开始勾搭我的呢?” 玩球…… 云稚心里咯噔一声,给忘了还有这茬。 他眼珠子从左边,一卡一卡地挪到右边,整个人都像被踩中尾巴的小猫咪,吓得一动不敢动。 付野眼底浮现了一点笑意。 “说说?嗯?” 云稚软了声音:“那……那当然是一见钟情啊……” 一双大眼睛蒲扇似的快速忽闪两下,云稚腰肢一软就往付野怀里栽,嗲声嗲气:“哎呀我们不要吵架啦,好哥哥,我嗓子都喊痛啦。” 付野一手揽住人,搂了个满怀,心里登时满意极了。 “是吗?” 付野不动声色,眼眸落到云稚红艳艳的嘴唇上,瞳色暗了几分,轻声道:“……张嘴我看看。” 云稚乖巧极了,把嘴张大,让他看。 付野不知道看什么,还真端详了几秒,在云稚忍不住做出吞咽动作时,拇指按住了他脖颈,“宝宝,把舌头拿出来……” 云稚在心里暗骂他饿死鬼,还是乖乖听话,主动探出一小节粉嫩的舌尖来。 付野不慌不忙俯下身,尽情品尝了个够本。 云稚现在被他亲得都学会逮住时机喘气了,等感受到付野的手伸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连忙制止: “付野,你别太过分!” 付野揉捏着他,一个眼神过来:“喊我什么?” 云稚能屈能伸,挤出一抹殷勤讨好的笑:“老公~” 付野被喊得舒畅极了。 但明显没准备这么放过他。 好机会不抓牢固,跑了这次可就没下次了。 付野剥了他的裤子,握住云稚脚腕,把玩起了敏|感的脚心。 “最近是不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了?” 经过治疗,云稚现在恢复的速度很不错,能够借助拐杖站立,并且恢复了部分知觉。 但毕竟是受了伤,云稚腿脚部分的神经敏|感异常,根本不经碰,有时候付野给他按摩都要十分小心。 个中巧妙点,付野也是最清楚不过的人。 云稚预感不太好,连忙求饶:“老公,松开我的脚,我受不了这个,我给亲好不好,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不喊累,也不咬你,求求你—— ” 付野一按,云稚的声音直接就变了个调子。 “你……” 云稚是真受不了,快哭了:“付野,你个混蛋,畜牲!你是狗!” “不装了?”付野挑眉,歪了下头,露|出有点认真的神色才,说道:“我还挺喜欢你这种泼辣劲的,感觉有点刺激,你再这样骂我是狗,狗就要在这里草……” 云稚抓起一旁的毯子就给他扔了一脸,羞愤欲绝:“闭嘴!” 付野随手把碍事的东西拨开,扔地上去,继续了。 “你说一见钟情,倒是让我又想起个事儿来。” 付野有的是旧账:“那天在酒吧里,你怎么跟人骂我的来着?” 云稚身体一僵。 “我算什么小米粒?” “还以为你爱我爱得要死?” “再让你看见我这张死气沉沉的棺材脸你一定要狠狠踩我两脚?” 付野每数算一句,云稚身体就僵硬一分。 就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笔账怎么也还要算啊,云稚欲哭无泪。 “……老公,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付野笑了下,握住他脚踝的手掌轻微收紧移动:“嗯……不用解释。” 云稚睁大眼睛,又实在难为情地闭上了。 “你怎么……你别……” 真会被玩坏的。 云稚开始喊老公,努力卖乖求饶。 “现在知道我是你老公了?你不是牛气得很,整天随便朝我甩脸子吗?嗯?” 云稚抖着胳膊去拉他的手,气都要喘不顺了:“换……换一” 付野不让他拉。 随后,付野捉着他的脚,一遍遍将捂着脸的云稚拉到身前。 “宝宝,不是喜欢踩我吗?” “怎么不继续踩了……” 【全文完】 69 ? 全文完 ◎故事未完无续。◎ 新年的最后几天, 云稚单方面与付野开启冷战。 最开始爆发小苗头,是因为云稚给付夫人解释过后,对方仍然表示会在新年夜的家庭大聚会中对外宣布云稚合法继承人的存在。 云稚坚持认为这是付野又动了手脚, 肯定是他偷偷二次篡改了付夫人的DNA检测记录。 而付野本人表示他没有做过, 并针对云稚对他的不信任提出指责,要求赔偿十晚双人快乐夜。 对此, 云稚大为恼火, 并顺势倒打一耙,说付野只是喜欢跟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单纯的喜欢自己, 除非他戒欲一年以示清白。 付野说他疯了。 本来只是这么吵了两句,不痛不痒, 按理说很快就能翻篇,好巧不巧, 刚吃了饭,终于得空了的傅从心邀请云稚一起去看生小狗。 傅从心最近忙的要死,之前他上学还能有点借口, 现在放了假, 那可真是羊入狼口。 老付总撒手不管事儿也有几年了,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恋权的人, 好日子才琢磨出点滋味,要回来天天干活,他也是不太乐意。 付野这边更是不乐意,他才刚尝到点恋爱的甜头, 正处于急于摘掉前夫哥标签的关键时期, 根本没心思搭理公司那些破烂事儿。 可活摆在那里, 总要有人干啊。 傅从心的到来, 本来就是老付总想培养一下,能再有个人跟付野一起制衡,避免他一个人专制独裁。 一开始付野还没把人套牢,丁点机会都不愿意给别人。 现在不一样了,他对傅从心虽然还是很嫌弃,但也知道不能硬来,容易惹到云稚。 于是付野便有事儿没事儿丢几个小目标给傅从心去干,但凡他那边能有功夫喘口气,付野必定接着续上,让他再没闲工夫到处乱窜。 可傅从心又不是傻子,被折腾了这么多天,人都瘦了好几斤,生产队的驴子也不能这么拉啊。 他真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不然非得猝死在加班岗位上不可。 于是今天特意推了所有工作,跑来专门给付野也找点不痛快,好让他有所忌惮。 傅从心也没搞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在餐桌上跟云稚说有个朋友家的小狗要下小崽子,他们可以去看,要是有喜欢的,可以抱一个回来养。 云稚是挺喜欢小狗的,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两人凑着头看小狗照片,还商量起了养小狗给小狗买玩具搭窝的事儿。 付野额头青筋直跳,听见他们一句句嘀嘀咕咕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决定要养的话,我肯定对他负责啊,保准把他养得肥肥胖胖的……” “我知道,反正我晚上多照看着点……” “对对对,我知道情绪很重要……” 付野越听脸色越难看。 最终在两个人准备出门时,冷冷开口放下两个字:“不准。” 云稚本来就还在生气呢,这一下直接就给惹恼了。 “不准?呵呵,我去哪儿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你说不准我就不能去?你是玉皇大帝吗?” 云稚早受够了他的控制欲,此时生着气,一下子翻出一箩筐的旧账来。 他看付野根本就是想把他拴裤腰带上天天24小时一刻不停盯紧盯牢盯到死。 傅从心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不再继续凑这个热闹,清了清嗓子,明确暗示付野,对云稚说道:“没事,既然小云你不能出门,那我也先回去工作了,哎,要不是工作太忙,我也不会想着多多放松一下。” 云稚这边还没弄明白呢,付野就全都懂了,一个狠厉的眼神甩过去:“滚!” 傅从心施施然滚蛋了。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就此打住,云稚气冲冲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收拾一样,转头去拿下一样的时候,付野就把他收拾的那一样给拿出来。 收拾半天回头一看行李箱还是空的,气的云稚把一件外套直接丢到了付野头顶上。 “你走开!我今天就要搬出去,再也不跟你个混蛋一起住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要搬哪里去?” “要你管!” 云稚气冲冲:“我回学校,刚好省得开学凑一块麻烦,我这就回学校去住!” 关于年后开学住哪里的这个问题,俩人一直很默契地没有提过。 付野想都没想:“不行。” 他这武断又不讲理的语气更加惹恼了云稚。 “用不着你行,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我不止要回去,我回去就申请换宿舍,回我自己学院那边住去!” 云稚说行动就行动,脑门子一热直接就要翻手机发信息。 付野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扔掉,脸色已然阴沉下来:“你想都别想!” 被抢了手机,云稚彻底火了。 真生气起来反而也显得有些冷静,他毫不退让地对上付野,怒目而视,“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掌控我!想圈|禁我!想让我被你捆绑住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对!” 付野盯着他的眼睛通红一片,模样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吞吃入腹:“对!你说都对!我不止这么想了,我还会这么做!我巴不得将你锁起来,让你除了我谁都看不到!你既然招惹了我,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别妄图摆脱我!” “你!你……” 云稚也气红了眼,第一次跟人吵架吵到真正上了头,不再关乎输赢,而是单纯被情绪操纵。 他以为现在的自己是能够掌控付野的,以为拥有了付野爱,他可以稳操胜券,在这段关系中时刻保持优胜者的姿态。 然而事实再一次告诉他,大错特错! 付野就是一只永远都驯化不了的狼,怎么都喂不饱的! 你只能不断给他投喂食物,以维持他对你的衷心,一旦想要抛弃,他会狠狠从你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叫你再无机会逃离。 他给云稚做上位者的权力,却圈定了明明白白的范围。 只有爱他,云稚才能去做那个上位者。 而云稚一旦产生一丝一毫想要退却的念头,付野便会翻身而上,重新拿回主导权,让他无处可逃。 最可怕的,是付野的越来越不能满足。 他的那种控制欲,半点没有伴随着云稚展露出来的亲近而有所松缓,反倒越发肆无忌惮,企图侵占到云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次吵架闹得阵仗很大。 其实平时他们也经常拌嘴,时不时闹一下,不过都不会很长,最多一个小时就能翻篇。 这次不一样。 这次云稚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付野也坚决不肯再做那个摔下低头的人。 到了晚上,就不止傅从心,连老付总都知道这俩人闹别扭了。 云稚不肯跟付野在一张床上睡觉,付野也很硬气,拿着枕头就去睡了沙发。 从开始吵架,云稚就故意跟付野作对一样,每天睁眼吃饱了饭就出去玩。 他不走远,不至于让付野发大疯,但也绝不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 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付野如果敢跟上去,云稚会立刻换地方。 折腾了几次,付野便不再出现了。 直到年三十的下午,云稚跟傅从心绕着前湖遛弯。 前天又下了雪,道路虽然干净,不远处的山头背阴处却还挂着一片白色。 傅从心推着云稚在湖边停下,自己则坐到了一旁。 “干嘛不走了?” 傅从心觑他一眼,指指水面:“让你照照镜子。” “好端端的,我照镜子做什么?” 傅从心望天:“照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啊。” 云稚立马后退,湖面上闪烁的倒影也消失了,“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魂不守舍……” “想找他就回去啊,干嘛端着,你俩这别扭闹得,全家人跟着一起别扭。” 从那天之后,傅从心过多的工作量就逐渐减少了。 还因为过年,得到了整整五天的超长假期! 太爽了真的是! 他现在看付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而且今晚过后,云稚就会成为真正的付家一份子,不同于他这种干儿子,云稚会成为众人心目中名正言顺、唯一的继承人。 从此飞上枝头,再不可同日而语。 越是接触权力,傅从心越明白权力的魅力。 说放下就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是像老付总这样,年过半百,忙碌操劳大半辈子,放权给下面的小辈们,自己享受点清闲日子,倒也还好。 可付野不一样。 他原本是付家新任的掌权者,即使很少亲自出面,也是说一不二,绝对掌控权威话语的。 这一退让之后,他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 就算云稚不管事,可只要这个“亲儿子”存在一天,付野这个选拔出来的掌权者,就只能是为他“打工”的一个存在。 傅从心是跟云稚一样,并不知道DNA检测报告真实情况,都以为是付野私自修改骗过了大家。 这种行径的疯狂程度,简直令傅从心连连咂舌,惊叹不已。 “哎……” 云稚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 他还是头一回这样,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吵架而影响心情。 要知道,云稚一向是影响别人的那个。 但云稚还是有点要面子,嘴硬了一下:“我没有想他,我只是在想昨天的胸针找不到了,忘了放哪里了。” “哦~” 傅从心:“查监控呗,看看放哪里了。” 云稚都忘了还有监控这茬,磨磨唧唧打开手机,连进监控系统里面,胡乱点了几下。 直到看到付野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一角,他随意滑动手指的动作才为之一顿。 监控在门外,房间里面是看不到的。 但付野刚进去,并未将门关严,云稚透过监控一角,刚好可以看到房间内部的景象。 付野在那间屋子里,挂满了一整面墙的复盘记录。 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很多张云稚的照片,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做有标注,监控里并不能看清详细的内容,但一眼扫过去,也能感受到这是很用心的一份“笔记”。 云稚一直知道付野有看东西做笔记的习惯,比如之前就在他的电子设备里发现过那些他那气死人的直男装gay攻略。 这个……这个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哼。 云稚快速翻看历史记录,发现付野一天里如果不跟自己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多半都呆在这里面。 可恶。 云稚心想,这可不是自己想要去找他,而是必须弄清楚这人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万一要是又有什么气死人的东西呢! “我要回去啦!” 云稚调头就走,大声扭头冲着傅从心摆了摆手。 傅从心在长椅上仰躺下来,双手搭在脑袋后面,仰头望着高高的天空,满不在乎地回应着:“去吧,去吧……” 苍穹辽阔,暖光融融,湖面映着碧波,傅从心伸出手,感受到有风从指尖钻过,他抬头看着遥远的天幕,忽地笑出了声。 新年的脚步悄然临近,命运的轨道却已早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应有的去向。 他看着那道身影渐渐走远,又收回目光。 笑意浮上眼底。 当男二啊,也有当男二的好处…… · 云稚找过去的时候,故意没敲门,悄无声息站在门外面,凑着脑袋往里面看。 看着看着,他便逐渐被注释上的字迹吸引了目光。 这间屋子里,不止有照片,还有聊天记录以及发票之类的物品。 而所有内容都只围绕一个主题,就是云稚。 这里有全部的,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详细的,全部相处细节。 有特别圈出的重点,有值得反思的改进方案,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慨。 云稚想要继续探究更多的内容,但为数不多的良心难得冒了个头。 这些东西,付野心里未必希望自己看到吧…… 于是云稚压下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念头,扶着墙动了动。 付野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看到云稚竟然站在门口,眉头立刻拧紧,快步走过去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回轮椅上。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责备,但最终又咽了下去,冷着脸,还挽尊似的退开了两步。 云稚瞅了他两眼,又两眼。 付野岿然不动。 云稚虽然有时候爱耍小性子,但不是那种真死犟着要人哄的类型。 平时他们吵架,大都是付野先低头,这次是触及到了付野的底线,才僵持了这么久。 “喂。” 云稚用手指勾着付野掌心胡乱缠了一会儿,打量着问他:“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可看见了,里面有我照片。” 付野反手关上门,不理他。 但仔细观察,就能注意到他耳根有些泛红,明显是被人戳穿秘密后产生的羞愤感。 云稚就喜欢他傲娇起来的这个劲,也没有再继续招惹,而是点点轮椅,“我累了,回去先睡一觉。” 付野推着他往回走。 长长的走廊里,地毯隔绝了走动的声响,一道道光影从窗户拂过两人的身影。 云稚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想我回去住校?” 付野不想回答,反问:“你为什么非要回去住校?” “我是学生啊,学生就应该住学校,体验美好的宿舍生活。” 付野不想体验,想随口敷衍一下,被云稚一眼看穿。 “你好好回答我,别跟我吵,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付野顿了一会儿,才闷声开口:“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 云稚听着,没吭声。 他这次没有再说什么我跟别人只是玩玩,跟你是正经谈之类的话,他已经能够理解一点付野的那种过度偏执欲。 到了房间里,付野把云稚放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睡吧,过会儿我叫你。” 晚上一堆事儿,估计要到很晚,这会儿可以多睡一下。 云稚看到付野在旁边坐下,自己才摸着手机,躲在被子里偷偷继续看那些监控。 付野去那间屋子的频率真的很高。 高到了一定程度。 云稚好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付野身边很少见到其他人。 像云稚生病,假期里不少朋友专程过来探望过,还有留在本市没走的一些同学亲友之类的。 而付野,他好像从未有过什么朋友。 无论什么时候见他,都是一个人。 云稚看着看着手机,便有点心不在焉。 他扒拉出之前两人列下的打卡清单,上下扫过,将最近有做过的事情打上勾。 然后确认共享。 这张表,还有很多空白。 以后慢慢来吧! 他把手机扣上,侧躺着闭上眼,又忍不住想到更多。 其实…… 在很早很早之前,刚刚见到付野的时候,云稚就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很浓重的孤独感。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出来。 可云稚只要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接连失去父母,双腿不良于行,债务负担沉重,脑子里还有一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藏危机。 云稚几乎要看不到自己生命的走向。 他在爱里长大,知道要向前走。 可前路迷茫,大雾弥漫,哪里是他的归途。 一开始病得迷迷糊糊倒也还好,他知道要活下去。 可等到病情稍有缓和,那股原本只在夜晚缠绕上来的窒息感便开始肆意生长,孤独像一张看不见的巨手,无孔不入,竭力侵占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独处时光。 有那么几个瞬间,云稚也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没有家了。 没有了最亲近的家人。 世界之大,朋友之多,没有一处是他的栖息之所。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 直到命运的齿轮翻开那一页页的书籍,文字跃动着,点亮了微弱而荒谬的一缕光。 付野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出现。 云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与自己是一样的。 就是因此,云稚一面怀抱这种特殊的情感,一面将他当作一个方位标,一步步靠近…… 却不想,一路阴差阳错。 有了家。 有了爱。 …… 付野等云稚睡着了,才过来拿走他枕边的手机。 看了眼,屏幕还是亮着的。 付野关掉进行中的监控录像,给他把手机充上电,放到一旁去。 随后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微信,编辑发送 : 【谢了。】 傅从心很快回复:【下个月我要工作量减半!】 【可。】 付野删掉聊天记录,收好手机,盯着云稚看了一会儿,才俯身慢慢抱住他。 隔着被子,一股温暖而柔软的冲动涌上心头。 付野低头,埋首在云稚熟睡的脖颈间,感受着这一刻的安静与充实,轻轻呢喃: “宝宝,爱我吧……” · 付家的新年晚宴办得十分热闹。 虽然没有大范围对外,但所有旁支里能沾上点亲的,都不辞辛劳赶了过来。 这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次大聚。 能够进入这里的人,无不小心谨慎,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家主几分青睐。 云稚在老付总和付夫人的陪同下挨个见过了比较亲近的几位长辈,又在晚宴正式开始时隆重介绍了他。 虽然没明说是不是亲生的,在场各个却都是人精,很快就查到了云稚那巧合般的生日,又从老付总夫妻二人的态度中揣摩出几分端倪。 再看那平日不苟言笑,冷漠至极的付野,如今也乖乖在给这个“新儿子”推着轮椅。 一场亲生太子爷回宫,继承人争夺大战的戏码便在众人心中上演了一百零八个版本。 有人认为,付野这个前太子如今仍旧大权在握,手腕狠辣冷血无情,堪称前科累累,如今不过暂时蛰伏,笃信这个小白兔似的新太子在他手底下蹦跶不过三个月。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他们细心地发现,晚宴过半之时,云稚在角落里使唤付野给他剥了一碟子瓜子仁,认为新太子只是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很可能是狠狠拿捏住了付野什么把柄。 众说纷纭,总之一切都与云稚无关。 窗外,夜空中已然开始了无人机表演。 云稚坐着,却没有抬头。 付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将被他赶到一旁,快要掉下桌面的碟子端走了。 “给你剥了也没见你吃多少。” 付野把剩下的半碟瓜子仁吃完了。 云稚在摆弄一些红纸,这是之前写福字和对联时候剩下的。 付野看到云稚写了两张他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甲骨文。 洒了金粉的红纸上,字迹规整娟秀,十分赏心悦目,付野问:“写的什么?” “我的新年愿望。” 一大早云稚就把之前做好的河灯找了出来,就等着晚点去前湖里放了。 象形文字领域是付野不曾涉猎的,他端详一阵,确实看不懂,便俯身揽住云稚的腰,将他搂进怀里,轻轻蹭了蹭:“什么愿望,告诉我。” 说得好像,只要云稚说出来,他就能够帮忙实现一样。 云稚屈肘戳了戳他,“你放开,万一被人看见呢?” “看见就看见。”付野满不在乎,手臂又用了点力。 云稚被他说话时的呼吸蹭到耳边发丝,有点痒,忍不住发出笑声。 玻璃窗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彼此交叠,紧密相贴。 屋内暖洋洋,寒风与夜色被隔绝在外。 又是新的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没有像之前预料的那样孤单飘零,也没有强打精神,更无需为生活奔波劳碌。 他又有家人了…… 云稚勾住付野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分离后却没有立刻坐回去,而是眼睛亮晶晶,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付野与他对视片刻,便重重扣住他的脖颈重新吻了回去。 一吻毕,云稚呼吸有些凌乱。 付野拇指在他唇上碾过,擦掉一丝水痕,眼眸又有些暗。 云稚被他看得浑身发热,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但他没有别开脸。 而是认真问:“付野,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付野顺着他的话,又在他唇边落了一个吻:“嗯……” “别亲啦……” 云稚被他亲得腰都有点发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指尖一点点,从付野眉弓下落,到凹陷的眼角,高耸的鼻梁,最后落到抿紧的薄唇上。 这个人,长得也好看。 云稚在心里那早就偏得没边的天枰上继续叠加砝码。 他想,谁家的男朋友没点病呢。 “你要是不喜欢,等年后开学,我还是跟你一起在外面住。” 云稚啵唧一口,亲了付野一下,勾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开口:“新的一年,你想不想换个身份呢?” 付野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一抹嫩芽破土而出,刹那间蹿成参天大树一般绽开了芬芳的花朵。 “什、什么意思……” 他像是被惊喜砸傻了,竟然当场愣住。 云稚忍不住笑出了声,挂在他身上,又快速亲了一口。 只是那原本准备好的话,却又变了卦:“嗯哼,意思就是,你是我的!” 付野一下眼眸亮得惊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立即搂紧了云稚的腰,急不可耐地宣布:“你也是我的!” 云稚又笑了,忍不住从心底里泛起一阵阵由内而外的笑。 付野也好似被他灯光下明艳无比的笑容吸引,情不自禁想要再度亲吻上去。 云稚马上伸手捂住他的嘴,脸颊绯红,小声道:“别亲了,等,等晚上回去再……” 再什么,他没说,反正再亲下去,这灯都没功夫放了。 云稚推开他,重新蘸了毛笔,铺开一张新的纸,“来吧,写一下你的新年愿望。” 付野从后面环着他,心中满是几欲胀出的满足。 他已经拥有了他的全世界。 云稚也还有点没平复,在小猫砚台里胡乱蘸着墨:“一年可就这一次,你好好想想,世界和平怎么样?或者下学期逃课不被抓?或者欧气爆棚脚踹男主勇夺上位?” 付野知道他在胡言乱语,却还是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什么男主?” 云稚说劈叉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含糊过去:“哈哈,下午的时候做了个梦。” 在那个梦里,云稚看到了更多被他遗漏的剧情。 他看到掩藏在剧本设定之下的相遇,看到病房里寂静无声的陪伴,以及颠覆一切,不管不顾的重来。 但云稚睡醒了。 那也只是一个梦罢了。 他不会再把梦当作现实。 一如那本所谓的命运书籍,属于他既定的剧情早已悄然迈过。 哪有什么命中注定呢?云稚前两天还收到了导演的客串邀请,才知道当初的电影上映是付野的手笔。 再仔细回想一番,黄毛那件事,多半也是他干的。 至今,云稚仍旧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什么梦?” “梦见我们两个,都生活在一本书里。” 付野接过笔,目光落于纸面。 他没有接云稚的话,而是想到什么,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我很早之前,听说过一种言论,如果我们生活在书里,当作者写下全文完的时候,我们就会在这一刻,于文字之中,得到永恒的幸福。” 墨迹于笔端晕染开来,付野握住云稚的手,一笔一划写道——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