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青云》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章 黄子扬之死 叮铃铃,叮铃铃—— 午夜时分,褚青阳被带着震动的电话铃声惊醒。 自从十天前借调宁水县委,当了新任县委书记阮南星的秘书后,褚青阳花了将近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摩托罗拉手机。 时值97年9月,手机还没有普及,但作为一名秘书,亦或者成为一名合格的秘书,一部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的手机是必备的。 自从当了秘书后,褚青阳的手机一直是24小时开机,但手机从未在半夜响过。 此时不合时宜响起,褚青阳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循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找到了手机。 上面显示了一排陌生的号码。 稍稍调整,褚青阳让自己的大脑尽可能清醒后,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女人悲伤欲绝的哭泣声。 “呜呜呜......呜呜呜......” 声音有点熟悉,但或许是半夜被吵醒,褚青阳的大脑未完全清醒的缘故,一时并未听出对方是谁。 “你......您是谁?别哭,有什么直接说。”因为不知对方是谁,褚青阳出于职业习惯,将‘你’换成了“您”。 电话那头哽咽了一声,停顿了一下,道:“青阳,是我,蒋玉芹。”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你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 听对方报了名字,褚青阳终于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 蒋玉芹是地震局副局长黄子扬的爱人。 黄子扬原本是宁水县教育局副局长,【但不知为何,半个月前,被平调到了地震局这种清水衙门。】 同时,黄子扬也是褚青阳的贵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三个多月前没有黄子扬的提携,褚青阳根本就不可能从青林乡大业村小学借调到教育局,更不可能时来运转成为县委书记的秘书。 褚青阳如今的一切,都和黄子扬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褚青阳打心底感恩感激黄子扬,爱屋及乌,对黄子扬的爱人蒋玉芹,也格外敬重。 蒋玉芹向来温良恭俭,沉着冷静,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不可能半夜打电话给褚青阳,更不可能在电话中哭泣。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褚青阳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同时,电话中依稀可以听到警笛声,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席卷心头。 电话那头还是一度哽咽,这种哽咽似悲伤过度,说不出多余的哪怕一句话。 “嫂子,你先冷静,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褚青阳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道。 蒋玉芹哽咽少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沙哑的声音道:“青阳......你快来,老黄......老黄他走了。” 褚青阳心头咯噔一下。 走了? 什么意思? 一股寒流席卷全身,褚青阳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烈。 “嫂子,什么意思?” “老黄......” 说了两个字,蒋玉芹的声音再度哽咽下去,即使隔着电话,褚青阳依然可以清晰感受到蒋玉芹的悲伤与绝望。 “嫂子,你快说呀,黄哥他......他到底怎么了?” 褚青阳的情绪已经不能平静。 “老黄......老黄他......他死了。” 什么? 刺啦——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劈中了褚青阳,一股电流席卷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他双眸瞪大,目光呆滞,就连呼吸也瞬间停滞了。 “这......这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昨晚我们在一起吃饭喝酒,都还好好的,为何......” 最后几个字,褚青阳也没能说出来,因为他发现,他的声音也沙哑了,哽咽了,一切太突然,突然到让他的大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 “老黄被人杀了......警察来了,青阳......你快来。”蒋玉芹哭着说道。 ...... 二八大杠疯狂疾驰在前往黄子扬家的路上,褚青阳满脑子都是“老黄被人杀了”这句话,久久难以接受。 黄子扬住在城西的教育集资房,距离褚青阳也就三四公里。 十分钟后,褚青阳来到黄子扬家楼下时,那里停着红蓝灯光交错的警车和救护车,警车前面拉起了警戒线,一群身穿睡衣睡裤的人围在那里。 停好自行车,褚青阳冲入人群,却被警察拦住了。 “干什么?我们正在执法,请退出警戒线。”一名执法民警说道。 褚青阳透过人群看了里面一眼,见不远处一副担架摆在地上,白布将担架盖住了,而蒋玉芹正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泣着。 褚青阳从怀中掏出一张县委的工作证,说道:“你好,我是县委工作人员,死者是我......亲属,请你让我进去看一看。” 民警拿过褚青阳的工作证看了一眼,又交还给褚青阳,还敬了一个礼,随即让开了道路。 褚青阳道了声谢,飞快进去。 “嫂子......” 褚青阳喊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却怎么也接不上,和蒋玉芹一样,一直到现在,褚青阳还不能接受几个小时前,还和自己把酒言欢,畅享未来的黄子扬,居然就这么死了,被人杀了。 褚青阳掀开白布。 果然,是黄子扬。 此时的他,脸色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眉头紧锁,嘴唇已然发紫,而在黄子扬的脖颈处,是一道清晰可见的刀口横切了颈动脉,触目惊心,血液已经干涸,将他的衣服尽数染湿。 他的手上满是血液,可以推断出,在死前,黄子扬用手死死捂住脖子。 通过他的面相可以看出,他死前是多么不甘。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剑眉星目的民警走了过来,说道:“你好,你是褚秘书吗?” 压制住心头的悲伤,褚青阳起身,看向这名男子,说道:“你好,我是。” “我是宁水县公安局副局长李随年。” 褚青阳毕竟才当秘书十天时间,对体制的人还不全认识,但还是冷静问道:“李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蒋玉芹已经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起身,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她眼睛已经哭肿,身躯因为悲伤过度不受控制在颤栗着,褚青阳下意识去搀扶她。 李随年说道:“一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死了,随后,我们立马出警,赶到这里时,人已经断气......” 随后,李随年又结合蒋玉芹的提供的信息,简单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晚黄子扬和褚青阳喝完酒回到家,看了一会儿电视,发现家里没烟了,告知了蒋玉芹还有七岁的女儿,自己出去买包烟。 但是,一个小时后,大概十一点多,蒋玉芹将女儿哄睡,依然不见黄子扬回来,随后便打了电话。 电话刚开始打得通,但没人接,后来直接打不通,关机了。 蒋玉芹刚开始只是以为没电了,便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黄子扬回家,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而黄子扬一直没有回来,电话依然关机。 蒋玉芹开始着急起来,因为黄子扬不管工作多晚,都一定会回家,即使因为公务外出,也一定会提前讲。 但这次没有。 这时,民警带着报案人员走了过来。 报案人员是一名老头,是这个小区的保安。 从他的讲述中得知,他两点左右的时候拿着手电筒巡逻小区,发现从小区后门一路进来,满地都是血液。 他循着血液一直走,最后发现了倒在路边,满身是血的黄子扬。 这名保安当时吓了一跳,上前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黄子扬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已经冰冷僵硬了。 他随后立马跑回值班室报警,后面的事,褚青阳大概都知道了。 褚青阳问李随年道:“刘局,死者说出去买烟,那么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烟吗?” 李随年摇了摇头,道:“他身上的手表,香烟,火机以及电话,全部都不见了。” “不见了?”褚青阳眉头蹙了起来,不过,随即,他似乎又想明白了,黄子扬被杀的同时,身上的东西也被抢了,否则,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报警,或者第一时间告诉蒋玉芹。 这也能解释通,为何蒋玉芹刚开始打电话的时候,电话是通的,但没有人接,后面直接关机了。 这说明,黄子扬在十一点左右就已经遇害了。 难道这是一起谋财杀人案? 可是,黄子扬虽为副科级,但不贪不拿不要,可谓一贫如洗,他身上除了手机和手表,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凶手不惜搭上一条人命呢? 褚青阳的脑子很乱,他心中的疑问,只能交给警察去调查了。 这时,两名民警跑了过来,说道:“刘局,沿着死者流血的路径,已经查到了,死者最开始流血的地方是宁水大桥旁的草坪。” 宁水大桥? 闻言,褚青阳心头微微一紧,按说黄子扬外出买烟,出小区一百米就有卖的,为何又会去宁水大桥呢? 宁水大桥距离这里,少说也有两公里呀! 如果黄子扬在宁水大桥被谋害,拖着受伤流血的身体行走两公里,回到小区,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如果沿途回来,正常人都应该是第一时间向路人求助。 李随年也是一愣,问道:“现场有没有获取到有用的信息和证据?” 年轻民警摇了摇头,道:“目前暂时没有,地上除了血,没有打斗的痕迹,从死者的伤口来看,初步判断,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一刀封侯的。”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章 公安局走一趟 “收集一切可用证据,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所有痕迹和证据都将成为日后破案的关键所在。”李随年交代了手下一声,随后看向褚青阳和蒋玉芹,说道:“蒋女士,请你节哀,为了更好调查你丈夫的死因,还请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做一下笔录。” 褚青阳搀扶着蒋玉芹,因为悲伤过度,此时的她目光涣散,已经六神无主,褚青阳点了点头,替蒋玉芹做了决定。 黄子扬的遗体已经被送上车,周围围了许多闻讯而来的吃瓜群众,这里毕竟不是讲话之地,说不定,凶手此时就隐藏在人群中也说不定。 在李随年的安排下,褚青阳陪着蒋玉芹以及报警的保安去了一趟警局,做了笔录,又再次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做完笔录,尸体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 不出褚青阳所料,黄子扬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三个小时,也就是说,在昨晚十一点左右,他就已经遇害。 【但至于被割到颈动脉后,他又怎么拖着受伤流血的身体回到小区,公安局也一时给不出答案。】 这需要进一步调查,因为正常情况下,这绝无可能。 通过刑侦专家的初步推断:黄子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头发,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划破了颈动脉。 闻听如此,蒋玉芹的泪水伴随着颤抖的身体再次抑制不住流了出来。 “褚秘,死者黄子扬毕竟是副科级领导,他的死非同小可,此事,我已经向局长陈勇以及政法委书记罗炳权汇报了,他们高度重视。” 褚青阳明白李随年强调‘副科级领导’的言外之意,他这是想通过自己这个秘书,将此事告知县委书记阮南星。 毕竟死了一个副科级领导,并且还是被暗害的,在县里是一件大事,不光公安局,整个县委都应该高度重视起来。 其实,哪怕褚青阳不汇报,明天政法委书记罗炳权就会跑到阮南星的办公室汇报此事。 至于阮南星的态度,只有等天亮才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褚青阳应了一声,本想强调一下:公安局一定要高度重视此案,尽快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但话到嘴边,他又停住了。 这句话即使要说,也应该是领导层面来说,不应该是他这个秘书来说,如果他如此说了,就有点扯虎皮拉大旗的嫌疑,但黄子扬是他的恩人,他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柳局,黄子扬是我兄长兼朋友,从死者家属的角度来说,我们希望尽快破案,伏法凶手,还死者家属一个公道。” “褚秘放心,我们公安局一定会全力侦破此案,不光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更是给宁水官场一个交代。” 褚青阳点了点头。 出了公安局,他将蒋玉芹送回家,天还没亮,她七岁的女儿黄静怡睡得很沉,并不知道,她敬爱的父亲已经永远离开了她。 看着可爱熟睡的女儿,蒋玉芹的眼泪再次抑制不住涌了出来。 “嫂子,请您节哀,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无法挽回,我知道你很难过,很心痛,我也同样如此,但我希望你,不管是为了你们的女儿,还是为了黄哥,你一定要坚强。” 蒋玉芹擦了擦眼泪,嘴角挤出一丝弧度,强忍悲伤,想要开口回应,却是嘴唇颤抖,声音沙哑,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看到这一幕,褚青阳也悲从心来,但还是道:“嫂子,您放心,黄哥之死,一定会真相大白,一定能给你以及黄哥父母一个交代。” 蒋玉芹看着褚青阳,眼中有了淡淡希冀,忍住悲伤,强忍泪水道:“谢谢你,青阳......你放心,我一定会坚强,哪怕仅仅为了静怡......静怡是老黄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我一定会将她好好抚养成人。” “嫂子,我的想法,暂时别告诉静怡真相,黄哥是副科级干部,县委和公安局都会高度重视,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侦破此案,为黄哥沉冤昭雪......按照县委的规矩,应该会有一个追悼会,这段时间,要不先把静怡送回老家一段时间。” 蒋玉芹点了点头,道:“我已经通知了孩子舅舅和我姐,天亮了,他们就会接静怡回乡下。” 见蒋玉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褚青阳才说道:“嫂子,黄哥平日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蒋玉芹叹了一口气,随即摇摇头,道:“老黄你是知道的,工作了那么多年,一直只知道低头拉车,从不会抬头看路,为人刚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得罪了人,侵害了某些人的利益再正常不过,但,不管他在工作上遇到什么挫折和不快,回到家,他向来都是微笑着的,从来不将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当然,他也从来不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褚青阳认为,这起杀人案不管从谋害到死亡,再到在小区发现了尸体等,处处都渗透着违和感,绝对不像简单的谋财害命。 见蒋玉芹也不知答案,褚青阳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希望公安局能够全力侦破此案。 随后,褚青阳又安慰了蒋玉芹几句,见天色已经白了起来,才告辞离开。 回到家,褚青阳洗了一个澡,换上职业装,朝着阮南星居住的县委小院而去。 黄子扬之死,是一件大事,也让褚青阳悲伤,但与之相比,他工作上,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接宁水县委书记阮南星上班。 下楼吃过早点,骑车来到县委小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半。 专职司机杜彪已经等候在门口,上前打了招呼,将车子停顺后,阮南星出来了。 见到她,褚青阳上前几步,即使一夜没睡,也只能强作精神,挤出淡淡笑意,接过她的手提包。 阮南星是宁水县历史上的第一位女书记,也是有史以来的最年轻的一位县委书记。 她是军人出生,在部队待了八年,数次获得一等功,二等功以及各种荣誉,转业时已经是副团级干部。 转业后的她,到了南陵省省委组织部,给组织部长当了一年秘书,后任了一年的组织部研究室主任。 于三个月前,接替前任县委书记齐天祥调任宁水县县委任主持工作的代理书记。 之所以是代理,是因为,她的正式任命需要通过党代会选举,而现在才9月份,党代会要到年底才会召开。 阮南星看了一眼褚青阳,见其眼睛发红,血丝明显,问道:“青阳,你脸色不好,怎么?没睡好?” 褚青阳脱口就想说一夜没睡,但话到嘴边却道:“昨晚发生了一件事,惊动了公安局的同志。” 闻言,向前走的阮南星下意识放慢了脚步,道:“什么事情?” “地震局副局长黄子扬同志,昨晚被杀害了。” 闻言,向前走的阮南星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褚青阳,眉色微蹙,眼神中带有不可思议,也有震惊,她下意识看了看表,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褚青阳明白了。 这说明,不管是公安局局长陈勇还是政法委书记罗炳权,都还没有将此事告诉阮南星。 阮南星眉色微变,不知道是不是责怪两人没有及时向她这个县委书记汇报此事? “青阳,你通知陈勇和罗炳权两位同志,上班到我办公室。” 褚青阳应了一声,拉开门,让阮南星上车,自己坐上副驾驶后,拨通了两人的电话,将阮南星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让褚青阳奇怪的是,陈勇和罗炳权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位民警。 四人进入阮南星的办公室,褚青阳给几人泡了茶,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但因为心中装有黄子扬一事,又因昨晚没睡好,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一时没办法投入今天的工作。 没多久,褚青阳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阮南星的。 “你过来一下。” 说完,不等褚青阳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进入阮南星办公室,只听公安局局长陈勇已经起身,说道:“好,阮书记,我们一定会按照县委的指示,全力侦破此案,将凶手伏法,给黄子扬同志一个交代,也给家属一个交代。” 阮南星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仅仅是“嗯”了一声。陈勇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褚青阳,便带着民警离开。 “阮书记,我也走了,此案我一定会督促公安局以最快的速度全力侦破。”说完,罗炳权也站起身,临走的时候,还冲着褚青阳淡淡笑了笑。 褚青阳有些莫名其妙,也觉得他的笑有些奇怪,因为,来县委工作十多天,这还是第一次,罗炳权对自己笑。 罗炳权走后,阮南星的面色稍稍冷了下来,道:“将门关上。” 褚青阳关上门,阮南星直接问道:“昨晚,你是不是和黄子扬在一起吃饭?” 褚青阳不知道为何阮南星要如此问,不过,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是的,昨晚我们在一起,后来九点多就散了。” “公安局调查的同志说,有目击证人证明昨晚你和黄子扬一起回的家。” 褚青阳道:“我们同行了一段路程,最后在宁水大桥分开了。” 说完这句话,见阮南星没有接话,褚青阳将昨晚的案件情况阐述了一遍,其中提到了黄子扬已经回到家,后面因为出去买烟才被杀害。 听后,阮南星暗松了一口气,随即郑重道:“刚才公安局的同志说,这件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待会儿,你就和公安局的同志去一趟吧!配合他们将事情说清楚。” 闻言,褚青阳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何陈勇和罗炳权向阮南星汇报工作,却带了两位民警,也明白了为何陈勇走的时候,饶有深意地看自己,罗炳权走的时候对自己微笑。 这都是因为要带走自己问话,而自己是阮南星的秘书,出于对阮南星身份的尊重,因此特意就工作汇报,向阮南星打了招呼。 这些人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和黄子扬的死有关。 但是,既然怀疑自己,昨晚自己去公安局做笔录的时候,为何不一并问清,反而非得来向阮南星汇报工作的时候,带走自己呢? 这是针对我,故意让我难堪吗? 褚青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后背微微发凉,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道:“好,那我随公安局的同志去一趟,只是,您这里的工作怎么办?” 说完,褚青阳将随手携带的笔记本打开,将今天的工作安排呈现给阮南星。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3章 针对性问话 阮南星看了一眼,说道:“今天的工作安排不算太多,你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我找彭主任。” 褚青阳点了点头,随后退出了阮南星的办公室,一张脸变得极为难看。 自己才出任县委书记秘书十多天的时间,从没有得罪公安局局长陈勇,更没有得罪政法委书记罗炳权,公安局针对此案,如果发现了新的线索,要找自己谈话,完全可以私下联系自己。 但公然将民警带到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那么性质也就彻底变了。 这一行径,看似公事公办,从程序上而言,没什么毛病,但细细想来,似乎具有针对性。 针对自己,换句话说,不就是针对自己背后的县委书记,阮南星吗? 自己都能够看到的问题,相信阮南星也一定感受到了。 刚才进去的时候,阮南星的声音很冷,看得出,她有情绪,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来源于陈勇和罗炳权两人,还是来源于自己。 自己才当了十天秘书,脚都没站稳,如果因为此事,让阮南星对自己有想法,那么他秘书生涯就走到头了。 想到这里,褚青阳全身一阵寒流划过,让他不禁后颈发寒,官场还真没有想象中那般好混。 下了楼,公安局局长陈勇等候在车前,与刚才不同,见到褚青阳走来,他老远就丢掉了手中的香烟,狠狠踩一脚,主动伸出手,笑道:“褚秘,不好意思了,这次只是例行谈话,我们的工作需要你的配合,毕竟案件事关重大。” 褚青阳挤出微笑,迎着对方的手,握了握,说道:“放心,陈局,我一定会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 随后,几人上了车,前往了公安局,将褚青阳邀请进一间四面无窗的房间中,一张四方桌,三把椅子。 看到这场景,褚青阳心头的怒火冒了出来,心中暗骂了一句。 找自己谈话,有必要来这种地方,这分明是审讯专用的,看来陈勇将自己当做了嫌疑犯了。 心中不悦,但褚青阳尽量保持情绪稳定,坐下后,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昨晚带队的副局长李随年。 将门关上,李随年和另外一人坐下,说道:“褚秘,我们又见面了。” “是呀,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并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褚青阳的言外之意是对这个密不透风,没有窗户的审讯室极为不满。 李随年眼中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转移了话题,道:“之所以将褚秘喊过来,是因为我们掌握了一些新的信息,需要你配合。” “嗯,李局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褚青阳淡淡说道。 “今早,我们收到一封信,信中说,昨晚你和黄子扬在一起吃饭,期间,他给了你一样东西,不知,这个东西是什么?” 闻言,褚青阳才想起来,昨晚吃饭的时候,黄子扬确实给他一个比巴掌稍大一点的相框。 “嗯,是的,他送了我一样东西,是一个相框装的,里面有两句诗,是他亲笔写的。” “什么诗?”李随年问道。 “很普通的两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褚青阳如实回答。 李随年默念了一遍,皱着眉头又问道:“这个相框在哪?他为什么送你这个相框,并写下这两句诗?” 褚青阳道:“这个相框现在就在我家的床头柜上摆着,至于他为什么送我,应该是向我表示祝贺,同时,也为勉励吧!” “祝贺?勉励?”李随年显然不解。 “不错,祝贺和勉励,祝贺,自然是祝贺我当上了县委书记的秘书,至于勉励,则是和我的过往经历有关。” “褚秘,能否请你简要说一说你的过往?” 褚青阳淡淡一笑,道:“当然可以。我94年从宁水师范学院毕业,分到了宁水县青林乡大业村任教,当了三年老师,后黄局长下乡检查工作,来到大业村,见我正在墙壁上写宣传标语,对我写的行楷很感兴趣,后主动与我交谈,心生怜才之心,随后将我借调到教育局政策法规科。但半个月以前,黄局被调到了地震局,而我的借调身份也提前结束,我不想再回大业村,因此向教育局提交了辞职申请,却没有想到,第二天,县委办主任彭连海找我谈话,说让我当县委书记的秘书,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当上了县委书记的秘书。” “就这些?”李随年的皱了皱眉,又舒展开。 褚青阳点了点头,道:“基本就是这样。” 李随年想了想,道:“据我们了解,你在宁水师范学院的时候,品学兼优,还当过学生会干部,像你这种优秀人才,完全可以分配到城里,但为何毕业时,会被分配到青林乡呢?” 这个问题,褚青阳不想回答。 因为,这一切,都和一个男人,不,准确来说,是和他的一个同学杨开林有关。 杨开林是褚青阳前女友姜小芸的追求者,也是褚青阳的同班同学,他初中就喜欢上姜小芸,并且为了姜小芸,放弃就读高中的机会,一同报考了宁水师范学院。 入学后,杨开林就对姜小芸展开了漫长且坚持的追求,但姜小芸对杨开林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数次拒绝了他,转身倒追褚青阳。 姜小芸在坚持了两年后,第三年,也就是毕业的那一年,褚青阳终于选择和姜小芸在一起。 也因此,杨开林怀恨在心,在毕业之际,通过自己的父亲,青林乡中心校的校长杨德凯将褚青阳强行要到了青林乡,并且又将其下放到距离青林乡足有四十余公里的大业村。 而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的时间,杨德凯处处针对褚青阳,如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评职称等都和褚青阳没有任何的关系,三年的时间,一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但每次评选,都和他失之交臂,这让褚青阳一度极为郁闷。 偶然幸得黄子扬赏识,将其借调到教育局,褚青阳以为,自己是来运转,可以逆天改命了,但不曾想,刚借调来教育局三个月,黄子扬就被调到地震局。 而教育局的人事科科长刘永平迫不及待结束了褚青阳的借调期,欲将其遣送回青林乡大业村。 褚青阳不忿之下,提出了辞职。 却没有想到,第二天,县委办主任彭连海找他谈话,说是要将他调任县委书记的秘书。 就这样,褚青阳成为了阮南星的秘书。 一直到现在,褚青阳还不明白,到底是谁帮了自己? “李局,如果这个问题和案件或者黄哥的死没有关系,我就选择不回答了。”褚青阳淡淡说了一句。 李随年也没有追问,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昨晚你们在一起吃饭,都聊了什么话题?” 褚青阳略作思考,道:“基本就是祝贺我高升,向我道喜,同时,也希望我认真工作,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吃饭的时候,黄子扬有没有提过,他生活或者工作中,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褚青阳看了李随年一眼,道:“这个问题,昨晚,我也问过他的家属蒋玉芹,连她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对他的了解,远远没有你们猜测的那么深。” 李随年想了想,道:“褚秘,不好意思,为了有助于案件及时侦破,能否让我看一看黄子扬送你的相框?” 褚青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道:“当然可以,相框在我家,如果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回家拿来。” 李随年摆摆手,道:“不用,待会儿问完话,我送你回去,顺便看一眼。” 后面,李随年又问了几个问题,褚青阳都如实回答,待最后无话可说了,李随年走出了房间。 如果褚青阳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去找局长陈勇汇报谈话情况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李随年又回来,说道:“褚秘,我们的问话结束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将你邀请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我们也是为了工作。” “当然,我能理解。”褚青阳站起身笑着说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褚青阳也没有客气,上了李随年的车,在车上,李随年一改刚才的态度,和煦地笑起来,并且连连致歉。 李随年笑,褚青阳却笑不出来。 今天的问话是有针对性的,从问话来看,公安局并不是怀疑褚青阳是杀人凶手,而是想要证实,昨晚黄子扬和褚青阳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这让褚青阳越发笃定黄子扬的死,不是一起简单的谋财害命案,而似乎是黄子扬掌握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这些秘密,凶手才痛下杀手。 可是,黄子扬先前就是一个教育局副局长,半个月前才调到地震局,又会有什么秘密呢? 李随年将褚青阳送回家,顺便拆开看了那个相框,以及里面的字,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随年离开后,褚青阳反复看着这个相框,又将相框后盖拿开,拿出里面的纸张。 这个相框里面除了这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纸,写下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仰躺在床上,褚青阳陷入了沉思,一句一字反复念着这首诗,心道:黄子扬送自己这个相框时,自己就有点奇怪,为何要送这样两句诗,当时也没问,只是欣然收下。 他的死,会不会和这两句诗有关呢?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4章 大秘密 正在褚青阳沉思间,他的电话响了。 是一排熟悉的号码,仅看了一眼,褚青阳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姜小芸。 褚青阳的前女友,于十天前,也就是褚青阳成为秘书的前一天和他分手,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褚青阳主动和她分手。 如果是十天前,或许打死姜小芸也不可能想到,在她眼里,一无是处,几乎连工作都丢了的褚青阳摇身一变,会成为县委书记的秘书。 褚青阳本想直接挂断她的电话,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哪怕恨透了对方,哪怕讨厌得要死,也不能在行为上轻易表露出来。 想到这里,他按下了接听键,却没有说话,仅仅是从鼻腔中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青阳,我听说黄子扬死了?”姜小芸开口便问道。 褚青阳暗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仅仅一夜,黄子扬之死,就连姜小芸这个交通局办公室副主任都已经知道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 褚青阳的声音有些冰冷,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但听在姜小芸耳中却冷若冰霜,如果换做没有分手前,褚青阳一定不会以这样的口气口吻和她说话。 如果褚青阳真如此说了,定然会引来姜小芸一阵疯狂的咆哮和怒吼。 但现在,她没有,似乎也没有在意褚青阳说话的语气,道:“我听说他得罪了人,被人杀害的,死得可惨了,一刀封喉。” 闻言,褚青阳眉色微动,看来,不光自己怀疑黄子扬因为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谋杀,就连外界也如此传了,否则,姜小芸如何知道? “还有其它事吗?如没有,我挂了。” “别,等等,青阳......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被什么人所杀?”见褚青阳冷言相对,就要挂电话,姜小芸急切道。 褚青阳眼睛一亮,刚想问:你都知道什么?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关于案件真相,公安局会去调查,真相会有大白的一天,哪怕姜小芸知道些什么,他也不想从她口中得知。 因为,他太了解姜小芸这个女人了。 在学校恋爱时,她保持着校园的纯真和真挚,但出了社会,她已经被彻底磨平了棱角,尤其是褚青阳在青林乡待了三年,无望调回城里时,她渐渐暴露了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的本性。 她的骨子里一直透着不服输想要往上爬的劲儿,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将自己送上交通局副局长李云杰的床。 想到这里,褚青阳牙齿已经被他紧紧咬住,眼底的怒火渐渐弥漫开来。 也正因为姜小芸给褚青阳种了草,她才能如此之快地爬到交通局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 褚青阳不知道是恨她,还是怪自己无能? 总之,现在的他非常反感姜小芸,这种反感不光因为她在他的头上种了一片绿,更多的是,两人在一起四年,直到分手之际,褚青阳才真正认清姜小芸是个怎样的女人。 此刻褚青阳已经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哪怕她说的,极有可能和黄子扬有关。 如果她真知道什么,作为交换条件,她告诉褚青阳之前,一定会提要求,褚青阳太了解她了,不想给她任何的机会。 当然,更多的是,褚青阳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 并且,如果姜小芸掌握了什么,公安局也一定会有线索,既如此,自己可以从公安局获得,又何必和姜小芸纠缠? “不想。” 褚青阳仅仅说了两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姜小芸见电话被褚青阳无情挂断,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胸脯起伏,脸色黑紫。 她的表情,褚青阳自然看不见,他再次陷入了沉思:难道,姜小芸真的知道点什么?外界传言又有些什么?这些事不会空穴来风,难不成真有知情人? ...... 原本下午,褚青阳打算在家补觉,明天再去上班的,但想到县委大院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中让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褚青阳有些压抑甚至不适应,他就决定去上班。 他初为县委书记秘书,已经让很多人红了眼,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暗骂他走了狗屎运,能够成为县委书记的秘书。 他目前的位置不稳,在家偷懒一个下午,很有可能被人穿小鞋。哪怕昨晚没睡,下午也一定要打起精神去上班。 连中饭都没吃,褚青阳睡了一个午觉,让自己大脑清醒些后,准时来到了县委大院。 按照当秘书以来这十天的习惯,每天来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是看阮南星当天的工作计划,然后找县委办主任彭连海核对行程安排,核对无误后,再向阮南星汇报,最终确认。 今早因为被公安局问话,这个流程也就没走,此时他打定主意,准备进去向阮南星汇报情况。 但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褚青阳抬头一看,是综合一科的杨伟东,也是褚青阳的前任。 杨伟东仅仅给阮南星当了三个月的秘书,就被换了,至于换的原因,有很多种说法。 说法之一,他是县长金玉恒安排的人。试想一下,一个县长给新来的县委书记安排秘书,一个政府口,一个党口,一个二把手,一个一把手,在官场,不管怎么说,都充满了违和感,要说没有目的,任谁也不可能相信。 说法之二,杨伟东为人过于圆滑,不符合阮南星的择秘标准。 不管哪种说法,都改变不了,他已经被开拍的命运,也因此,从褚青阳来上班的第一天,他就从心里恨上了褚青阳。 在杨伟东看来,褚青阳横刀而出,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倾覆了原本他可以一飞冲天的机会。 当然,心里虽然恨褚青阳,但身在官场的杨伟东知道,这种恨意只能隐藏心底,面上还得一脸笑意,主动开口道:“哟,我们的一秘回来了?” 在县委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称呼,县委书记的秘书称为‘一秘’,县委副书记崔杰的秘书称为‘二秘’。 褚青阳也笑着客气道:“是杨科长来了?来,进来坐,我给你泡茶。” 杨伟东是县委办综合一科其中的一个副科长,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副科长叫孟凡。 当然,现在的科长职位是空着的。 杨伟东原本以为,只要自己给县委书记当秘书,站稳了脚跟,这个科长的位置,十拿九稳,却没有想到,仅仅三个月,他被开拍,也就和这个位置彻底失之交臂。 因为,一般而言,谁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综合一科的科长就是谁。 褚青阳初来乍到,对他不称呼副科长,而是称呼科长,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杨伟东笑着摆摆手,说道:“别,不用客气,咱们都是综合一科的,你是未来的综合一科一哥,你才是科长,我只是副职,即使泡茶,也是我给你泡才对。” 褚青阳心中冷冷一笑,这句话显然有给褚青阳下套的嫌疑,他虽然初入官场,但他不傻,自然不会接,心想:杨伟东来找自己,必然不是为了套近乎,应该是因为自己早上去了公安局,来打探情况了。 杨伟东就是这副嘴脸,怪不得仅仅干了三个月的秘书就被开拍了,连自己的言和行都管不住,领导又怎么可能放心使用? 想到这里,褚青阳笑意更浓,说道:“别,杨科长千万别这样说,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没搞明白,还需要向大伙多多请教,还希望你不吝教我呀。” 说完,褚青阳还是客气地给杨伟东泡了一杯茶。 杨伟东笑着道了谢,喝了一口,砸了砸嘴巴,说道:“哎呀呀,这茶就是不一样,味道真不错,现在也只有到褚秘这里才能喝到了。” 褚青阳不想再听杨伟东继续酸下去,便岔开话题问道:“杨科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伟东笑意更浓,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也没什么事,这不,听说你去了公安局,怎么样,应该没事吧?” 褚青阳暗骂:你巴不得我有事吧?你的得意就差写在脸上了,嘴上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配合调查。” 这时,杨伟东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小声说道:“我听说,黄子扬得罪了领导,才被从教育局调到地震局,而他的死,就是有人蓄意谋害的。” 闻言,褚青阳心中咯噔一下,结合姜小芸所述,看来,黄子扬之死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心中如是想,但他面色不变,也装作漠不关心,问道:“不可能吧,据我了解,他为人不错,应该不容易得罪人。” “你还别不信,我听说,他手里掌握了一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才被杀的。” 一道电流席卷褚青阳心海,让他全身一缩,这个消息无异于惊涛骇浪,让他呆立当场。 看了一眼杨伟东,褚青阳尽可能保持平静,最后道:“公安局已经立案调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 说完这句话,褚青阳不再说话,杨卫东看了褚青阳一眼,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掌握了什么东西?” 褚青阳随意问了一句,道:“你知道?” 杨伟东摇摇头,道:“我当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知道了,下场说不定就和黄子扬一样了。” 说完,他还缩了缩脖子。 褚青阳也不想在办公室讨论关于黄子扬死的问题,便道:“杨科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去找阮书记汇报工作了?” “那好,那好,我下面也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是我们的一秘,未来综合一科的一哥,改天抽时间,咱们兄弟一起好好聚聚,喝两杯......对了,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面的战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呀。” 杨伟东离开后,褚青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看来和我最初的猜想一样,黄子扬的死,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谋财案,案件的背后牵扯了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影响巨大,大到对方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将他杀害?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5章 栽刺 要知道黄子扬得罪了什么人,被调到地震局,是不是只要知道,在常委会上,是谁的提议即可? 毕竟黄子扬是副科级领导,他的调动,需要经过常委会。 每次的常委会都有记录,最后交由常委办公室整理和保管,褚青阳想拿到会议纪要,也不是太难,但他觉得此事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否则目的性太强,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可预测的麻烦。 想通了这些,褚青阳深吸一口气,调整工作状态,进入了阮南星办公室。 见到褚青阳进来,阮南星微微有些讶异,道:“青阳回来了?” 褚青阳挤出一丝笑容,道:“嗯,回来了。” “今天没有太重要的事,你可以调整好,明天再回来上班。”阮南星似随意的说了一句。 褚青阳道:“我初来为阮书记服务,还有很多工作不熟悉,流程上也不清楚,我想尽快适应和融入这个岗位。” 阮南星淡淡一笑道:“嗯,这样也好,尽快熟悉工作,才能更好的适应这个工作。” 说到这里,阮南星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本,说道:“我下周打算下去各乡镇走走看看,你和连海主任对接一下,尽快拿出一个具体出行方案。” 褚青阳给阮南星加了点水,问道:“阮书记,你想去看哪些乡镇?” 问完这句话后,褚青阳觉得自己很蠢。 从办公程序而言,阮书记的行程一般都是县委办主任彭连海,这个县委真正的大秘,大管家安排。 阮南星即使有自己想去的乡镇,讲也应该和县委办主任彭连海讲,即使彭连海不在岗位,也会和下面的副主任讲,自己这么问,显然有点不合时宜,也足见自己问话没有水平。 阮南星却似乎并未在意褚青阳这句话,说道:“具体你可以和连海主任商量,他毕竟是老同志了,比较了解情况。” 闻言,褚青阳懂了,连忙道:“好的,阮书记,我待会儿去和彭主任商量。” 接下来,褚青阳以为阮南星应该会询问一下自己去公安局的情况,或者主动问起黄子扬之死的调查进展。 但让褚青阳失望的事,阮南星似乎直接忘记了此事,一直到褚青阳离开,她也没有提及。 出了阮南星的办公室,褚青阳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后便拿着笔记本去了县委办主任彭连海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二楼右手边的最里间,不同于其它领导,他办公室的门永远开着。 褚青阳成为阮南星的秘书,是彭连海面试的,并说了一通他向阮南星推荐了褚青阳的好话,起初,褚青阳甚是惊讶,但后来,他逐渐明白,彭连海不可能推荐自己,因为在此之前,彭连海连他褚青阳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推荐? 推荐自己给阮南星的另有其人,只不过这个人是谁,褚青阳目前还不知晓罢了,当然,如果想要知道答案,褚青阳可以直接询问阮南星,但这没必要,用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知道答案。 此时的彭连海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听到褚青阳敲门,他才抬起头,随即古井无波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是青阳同志回来啦。刚好,我有事找你。” 褚青阳注意到,彭连海说的是“回来啦”,而不是“来啦”,从这点足见,自己被公安局带走问话,他是清楚的。 彭连海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有点斯文,除了脑袋上的头发有点稀少,肚子有点大,还真有点学者的风采。 他在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上,已经干了整整四年,明年是换届年,听说他想要拼一把,力争再进一步。 据说,宣传部长邱文亮不久将外调到其他县任副书记,而组织部长王文康会更进一步,当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因此,他瞄准了宣传部长和组织部长两个位置,为此,他现在就开始发力了。 彭连海并未直接讲正事,而是说道:“怎么样?来县委十天了吧,还适应吗?” “今天是第十一天了,说实话,不太能适应,不过我在积极调整。”褚青阳诚恳说道。 彭连海哈哈一笑,拍了拍褚青阳的肩膀说道:“没事,不用着急,慢慢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适应的。” 嘴上如此说着,彭连海心中却想:“适应不了最好,反正你也干不长,我也不会让你干长。” 刚来县委上班的第一天,他就给褚青阳上了眼药,让褚青阳明白,在县委,以后要听谁的指示,跟着谁走? 这有明显的拉拢之意,褚青阳自然明白。 但褚青阳来工作这十天的表现,已经被彭连海否定,心底也认定,褚青阳在这个岗位上干不了太长时间。 褚青阳道:“感谢彭主任的鼓励,有你的领导和教诲,我有信心适应,也有信心干好秘书的工作。” 接下来两人闲聊了几句,彭连海引入正题,说道:“早上县委针对黄子扬之事开了会,决定开追悼会,时间定在三天后,我考虑了一下,县委去四个人,由副主任杨巧玲带队,崔杰书记的秘书唐尚礼,你以及综合科的杨伟东一起参加。” 听到这个安排,褚青阳微微有点疑惑,彭连海安排的几人都是县委办的,难道不安排其它部门的同志了吗? 黄子扬虽然只是副科级领导,但毕竟死者为大,从人员安排上看,仅仅安排一个正科级的杨巧玲带队,规格是不是太低了点? 以彭连海在这个位置的时间,以及对工作的认真细致,处理事情的水平和经验,不应该如此才对,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心中虽然疑惑,也有点不满,但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好,既然事情定下来了,那届时由巧玲同志通知。对了,你来找我,是有其它事吗?”彭连海安排完,抽出一支烟自己点燃,然后问道。 褚青阳掩饰下对追悼会安排的不满,道:“彭主任,阮书记说,下周想下去各乡镇看看,让我请教彭主任,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 闻言,彭连海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问道:“阮书记什么想法?” 褚青阳当然知道他问的是,阮书记有没有什么具体指示?比如说去哪些乡镇? 褚青阳已经查过了阮南星前面几个月的下乡记录,知道阮南星先前去过的六个乡镇这次大概率不会去,但嘴上却说道:“阮书记没说,只说具体让我和你对接。” 之所以如此,是褚青阳悄无声息地给彭连海栽了一颗刺,如果他的安排符合阮南星的意思,那就过了,如果不符合阮南星想去的地方,那么不管如何,也会让阮南星心里记上一票。 谁让彭连海在褚青阳上班的第一天,就给他上眼药?谁让彭连海对于黄子扬的追悼会安排如此草率? 闻言,彭连海陷入了沉思,又看了看下周的工作计划表,随后道:“我是这样想的,周一和周五,阮书记都有会议安排,那就下周二出发,周四回来。第一天看路云乡和江水镇,第二天看盘龙乡和明霞乡,第三天看科隆镇和坝东镇。” 听到这个安排,褚青阳微微一愣。 阮南星上次视察已经去过盘龙乡和科龙镇,上次距离这次,时间还不足三个月,再次安排这两个乡镇?是不是不太妥? 是彭连海忘记了上次的行程,还是刻意为之? 想了想,褚青阳似乎明白了,彭连海是盘龙乡人,他在科龙镇从计生办主任,一直干到乡长,最后去坝东镇任了一届党委书记,最后成为县委办主任。 怪不得彭连海要如此安排,原来是想要阮南星看他曾经战斗过的痕迹呀。 只是,如此安排,太过于明显,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彭连海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随即,灵光一闪,褚青阳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彭连海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明年年底的换届选举增加政治筹码呀,看来,他上位之心很重,有势在必得之势。 褚青阳没有说话,彭连海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丝,继续道:“至于人员,县委办公室,我自然是要去的,乡镇走访,涉及农业和工业,农业局和建设局安排局长外加一人陪同,研究室搞政策研究,会涉及文字材料,安排对应的主任随行,宁水县是人口大县,也是教育大县,教育局也应该去两个人。” 说完后,彭连海想了想,又道:“现在有几人了?” 褚青阳回答道:“加上我,一共十人。” 闻言,彭连海似满意地点点头,道:“嗯,这个数字好,两个五年规划嘛!十全十美。” 听说,彭连海是个数字迷,喜欢5的倍数和2的倍数,如果从人数套这两个数字,可以惊奇的发现,只要是彭连海安排的活动,其对应人数,一定和这两个数字有关。 哪怕某一次活动,只安排了7人,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凑够8人,用他的话说:3,7,9这些数字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听到彭连海自言自语,褚青阳心想:常委不就是单数吗?7人,9人,11人都有可能,难不成彭连海不喜欢常委?但常委一般情况必须是单数这个规则,又有谁可以改变? “彭主任,去几辆车,司机还没算。”褚青阳提醒道。 听后,彭连海恍然,拍了拍大腿,道:“是呀,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如果安排三辆车,加上司机,一共十三人,坐三辆车,稍稍拥挤了点,我看,就安排四辆车吧!去十四个人,县委就安排一号车,各大局开自己的车。” 褚青阳未置可否,只是默默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回到办公室,褚青阳越想越不对,自己给彭连海栽刺,难道不是给自己栽刺吗?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6章 心惊肉跳 给彭连海栽刺,难道不是给自己栽刺吗? 毕竟从阮南星的角度,这个结果是自己和彭连海一起商议的,如果阮南星对这个结果不满意,那不就是对自己不满意? 想到这里,褚青阳有点后悔,因为彭连海给自己上过眼药,又因为对追悼会的安排不满,自己就想出了栽刺这种损招。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褚青阳暗觉自己定力不够坚强,工作情绪不够稳定,看来,修炼的路还很长呀。 想了一会儿,褚青阳还是决定去给阮南星汇报一下,然后再趁机拔刺。 来到阮南星的办公室,褚青阳说道:“阮书记,初步安排彭主任已经规划好。” 说完,他就安排进行了汇报,期间,着重强调,这是彭连海的安排,同时,眼睛不时看向阮南星,见她面色不变,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听后,她仅仅说了一句,道:“我知道了。”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让褚青阳有些不自在,也有不安,他决定说点什么,看能否把这棵刺拔了。 “阮书记,我听了彭主任的规划,后面回办公室查阅了你过去三个月的下乡记录,发现盘龙乡和科隆镇你于两个月前已经去过,此次安排,是否重新考虑一下?” 闻言,阮南星的眸子微亮,不过很快便被她隐藏下去,道:“具体情况,就辛苦你再和彭主任商量一下。” 出了阮南星的办公室,褚青阳后背惊出了一身汗,幸亏自己及时醒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褚青阳注意到,阮南星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将‘连海主任’换成了‘彭主任’,这微小的差异似乎隐晦的表达了,她对彭连海安排的不满? 去到彭连海的办公室,褚青阳将事情说了一遍,彭连海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道:“好,情况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再想想。” 让褚青阳没有想到的是,彭连海这一想想就想出事来了。 ...... 在官场有人走茶凉的说法,不入官场不觉得,真正身处这个环境,才知道,这句话完全就是量身定制。 黄子扬的追悼会,来的人不多,真正将人走茶凉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让褚青阳没有想到的是,政法委书记罗炳权以及公安局局长陈勇居然来了,并且拉着蒋玉芹的手,一番安慰,痛惜之情仿佛自己死了爹妈。 除此之外,罗炳权还带了一个年轻人,褚青阳并未见过,后面打听才得知,这是罗炳权的独子,罗承东,一个本地商人。 作为副处级的领导,罗炳权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参加副科级干部的追悼会,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似乎充满了违和感。 追悼会上,黄子扬的父母,蒋玉芹等人受到氛围的影响,哭成了泪人,尤其是两老,几乎一度晕厥。 因为知道黄子扬之死不像表面那般容易,因此,他带着有色颜色,小心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言行。 追悼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便是阮南星下乡的日子,褚青阳按照往日的时间,背着行李,骑着二八大杆前往了阮南星所住的县委小院。 来到的时候,司机杜彪开着一辆宽大黑色的依维柯商务车等在那里,见到褚青阳,一如往常打招呼。 停好车自行车,和杜彪闲聊了几句,阮南星就出来了,手里拉了一个小型行李箱,这种行李箱在宁水县市面上很少见,好像港片录影带中倒是常见。 她身着稍显休闲的商务装,既有商务的郑重,又有休闲的优雅,还真有点别具一格,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如果别人不说,她这样的女子站在人群中,一般人只会以为是漂亮的邻家女孩,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年轻,看似柔弱的女子就是宁水县,这个有着97万人口大县的县委书记。 阮南星毕竟是军人出身,一身合体的休闲商务装,也穿出了军人飒爽的英姿,加之她身材本就高挑,眉目清秀,肌肤胜雪,哪怕不施粉黛,也充斥着女性阳光之美。 褚青阳习惯性接过阮南星的行李箱,而就在这时,几辆小车相继进入县委小院,看到来人下车,褚青阳彻底傻眼了。 什么情况? 来人分别是县委办副主任【杨巧玲】,调研室主任【王小宇】,水利局局长【王云东】,国土局局长【李向南】,这些人分别带了随从。 这个和原初计划的人员完全不一样,什么时候更换的?为什么要更换? 更换了,为什么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秘书不知道? 再者,县委办的人,为何从彭连海换成了杨巧玲? 是彭连海的意思,还是阮南星的意思? 一连串的疑问几乎是一瞬间就在褚青阳的心头滋生,想到这种变化背后的盲区,褚青阳心脏狂跳,这看似是一件小事,却让褚青阳觉得,他正在失去阮南星对他的信任。 来人依次和阮南星打招呼问好。 阮南星随口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吗?” 杨巧玲环视了一圈,道:“都到齐了。” “那行,我们走吧,巧玲同志,这一行,就我们两个女同志,你过来这辆车吧!” 闻言,杨巧玲神色一喜,而其余人皆是露出羡慕之色,不过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就上了自己的车。 褚青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再看车子前行的方向,路线也完全变了。 这不是去峡街镇、云头乡、官田镇的方向吗? 果然,当看到车子出城,走上国道后,褚青阳才终于确定,阮南星的行程安排,在他这个秘书都并未知情的情况下,被偷偷换了。 为什么要换,只要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肯定是阮南星对这次的安排结果不满意,更进一步,是对安排此次行程的人不满意。 想到这个变化,褚青阳后背惊出了一身汗,同时也感到恐惧,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太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给阮南星当秘书,是现下,唯一可以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却没有想到,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仅仅半个月,就让阮南星对他产生了怀疑。 褚青阳现在的心里至少有一万头草泥马,他很想找一个人问问,却无从开口,偷瞄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阮南星,发现她已经系上安全带,靠椅微微向后弯曲,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沉睡。 悄悄询问杨巧玲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安排?这或许是个办法,但至少不是现在,只能后面找机会。 不行,冷静,一定要冷静,只要阮南星一天没有开拍自己,自己就还有机会获得她的认可和信任。 绝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坐在副驾的褚青阳暗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虽是国道,但路其实并不好走,被拉矿,拉石的大车压出了坑坑窝窝,有一段,还有些颠簸,来往的车辆不是太多,但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保证司机的路线行驶正常,保证阮南星的安全。 还好,一路无恙,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到了官田镇。 而阮南星仿佛设置了闹钟一般,准时醒来。 坐在副驾的褚青阳,老远就看见了一排车队等候在官田镇国道的入口,人群站立笔直,整齐划一,仿佛训练过一般。 依维柯在杜彪的控制下,速度减慢,而褚青阳在此之前恶补了一下各大局一二把手的姓名和相貌,一眼就认出了为首两人是官田镇的党委书记【蔡文邵】以及镇长【白连鹏】。 褚青阳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阮南星,道:“阮书记,是蔡书记和白镇长。” 阮南星面无表情,对司机杜彪说道:“别理他们,开过去,直接去镇政府。” 杜彪闻言,已经减速的车子,又提速,从车队中间穿过,疾驰而去。 褚青阳的话,阮南星没有正面回应,这让他脸上如火烧,屁股下又如坐针毡。 看此一幕,蔡文邵和白连鹏等人慌了,见车子急速而去,他们立马上了自己的车子,让司机加速。 很快,蔡文邵的镇政府一号车就超过了杜彪的车,并且在前面开启了双闪,放慢了速度,带着一纵车队井然有序进入了官田镇政府。 车子一停稳,蔡文邵立马从车上笑着跳下来,走到距离依维柯两三米的地方停下,其他人也陆续下车,整齐地站成一排。 阮南星依旧面无表情,道:“青阳,你让蔡文邵同志到车上来。” 闻言,褚青阳一喜,这个车上同时还坐着县委办副主任杨巧玲,如果要传话,完全可以安排她,但阮南星安排自己传话,是否说明,自己还没有完全让她失去信任? 她依然打算用自己的! 想到这里,褚青阳一路上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道道暖流从天而降,沐浴着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同时,他也感觉阮南星打了他的板子,又塞给了他一颗糖,他非但不能有任何情绪,还得欣然笑纳。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7章 矿业技改 “好的,阮书记。” 褚青阳打开副驾驶车门下了车,蔡文邵已经准备上前去给阮南星开门,却见褚青阳主动走向了他,他的脚步就顿住,准备伸手和褚青阳握手。 褚青阳却不敢握,县委书记还在车上呢! “蔡书记,阮书记请你到车上。” 闻言,蔡文邵一愣,不过他毕竟身处官场多年,有很强的应变能力,笑容依然不改,走过来,接近褚青阳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老板心情如何?” 这个问题褚青阳不好回答,也不能回答,仅仅尬笑一声,算是回应了。 蔡文邵似乎明白了,走上前,略微想了想,拉开了商务车门,钻了进去。 阮南星并没有示意蔡文邵坐下的意思,而蔡文邵上车后干站了一秒,随后在阮南星的侧后面坐下,笑着说道:“阮书记,我坐得距离你近一点,方便我向你检讨。” 阮南星却冷着脸道:“蔡大书记,你说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的指示不管用呢?还是你蔡大书记自行其是?” 蔡文邵没有想到,一上车,就被阮南星,这个小着他至少六七岁的县委书记一通责骂,脸上火辣辣的,满不是滋味。 不过,他是官场老油条,浸营官场多年,什么样的局面没见过? 面对指责,他连连检讨,阮南星继续道:“政府班子成员集体搞车队迎接,好大的阵仗,你蔡大书记真是给官田镇老百姓长脸呐!我一再强调,要杀一杀这些迎来送往的歪风,邪风,阴风,你们官田镇顶风作案,这是想干嘛?让老百姓看你的威风,还是看我阮南星的笑话?” “阮书记批评的是,我检讨,我检讨。”蔡文邵的脸色很难看,但嘴角一直挂笑。 阮南星骂了一通后,舒了一口气,也不再继续指责,说道:“怎么安排?” 蔡文邵见阮南星将话题转到了工作上,暗松了一口气,将镇里的安排简单说了一遍,道:“接下来,我们先去政府会议室,镇政府和党委用四十分钟的时间汇报官田镇的工作情况,然后去看庄子河水库以及沿岸的养殖基地,午饭安排在庄子河水库旁的农家乐,至于下午......官田镇是矿业大镇,是否找两家矿业公司看一看?看完之后,回政府会议室开会总结,研讨,晚上安排一个标准范围内的接风宴......” 阮南星一想,如果听蔡文邵安排,那么她的时间岂不是一天都要花在官田镇,这显然和她的初衷有悖。 “第一道程序我看就免了吧,官田镇的工作汇报,你抽时间直接到县委,我们现在直接去看庄子河水库、养殖基地以及矿业,中午各位同志辛苦一下,吃过饭后我们用中午的时间总结。” 闻言,蔡文邵微微一愣,不过随即明白过来,道:“好,阮书记,我马上安排。” “四大班子中,书记和镇长带几个随行人员去就行了,人大政协,以及其它同志回去吧,各干各的事,不用去了,不能官僚,不要搞大阵仗。” 阮南星打乱了蔡文邵的计划,他不得不下车重新安排,这就苦了乡政府的基层工作人员。 阮南星一直在车上,也没有下车,这让等候在外的一众人,甚是尴尬,尤其是镇长白连鹏,脸色极为难看。 说不定,在不久的宁水官场,就会传出:阮南星视察官田镇,单独邀请了蔡文邵去车上谈话,而没有邀请他这个镇长,这是被边缘化的体现。 这看似一件小事,但在官场却是大事,此话一传出,白连鹏的政治生命极有可能受到影响,很多人极有可能对他避而远之。 不多会儿,蔡文邵已经安排好,车子井然有序朝着庄子河的方向而去。 庄子河水库始建于八十年代,是国家的水电站计划项目,这个项目一共分为两期,第一期,建设完成庄子河水库,满足官田镇居民用水和轻工业用水,第二期投入水力发电设备,完成水力发电站的建设。 截至八十年代末,历经五年的时间,已经完成了第一期项目的建设,并投入使用,完全满足了生活用水和轻工业用水,但第二期,水力发电项目一拖就是十年之久,一直没有上马。 没有上马,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的原因。 最主要的现实原因还是资金问题,一期资金,大部分来源于国家和各级单位统筹,二期资金,国家要求南陵省地方政府自己想办法解决。 而水力发电站的投入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动辄数亿元,并且涉及牵扯的部门极多,协调工作不好处理,因此,换了几任领导人,都没有下定决心,这个项目也就拖了下来。 蔡文邵安排视察庄子河水库,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阮南星心里明白,在视察时,听着汇报,不发一言,看不出她的态度。 看完了水库和养殖基地,阮南星提出了问题:“水库的持水量是多少?如果遇到雨季,堤坝的承受能力能否满足?水位上升后,有关泄洪和开闸放水,是人工进行,还是机械进行?” 蔡文邵对于这些问题,显然有所准备,说道:“庄子河水库的持水量正常情况下可以达到30万立方,遇到雨季,只要达到红线百分之九十,就会通过机械识别水压的方式开闸放水,避免水压过大,对大坝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阮南星点了点头,说道:“水库之水,取之于天,用之于民,以文邵同志为首的官田镇党委一定要有这个认识。” “放心吧,阮书记。每年的三月到五月是官田镇农民的农忙时间,对水的需求量很大,这段时间,我们会根据实际需求,开闸放水,保证了农民的农耕所需。” 看完庄子河水库和沿岸的养殖基地,蔡文邵又安排视察几家具有典型代表的矿业公司。 官田镇是矿业大镇,有着丰富的煤矿,铁矿,磷矿以及石膏矿,视察矿业时,阮南星问了一个问题,道:“国家现在越来越重视发展过程中,对环境的保护,官田镇是矿业大镇,各矿业生产过程中,关于污水以及尾矿污染是怎么处理的?” 不管是尾矿处理还是污水处理,都关乎人民的健康和环境的保护,阮南星如此问,显然是对环境保护极为重视。 蔡文邵显然早有准备,对于这个问题侃侃而谈,既谈理论,也谈具体措施,他说完,镇长白连鹏终于逮到讲话的机会,说道:“除了刚才蔡书记所述,关于尾矿处理,我们镇党委有一个不完全成熟的想法,那就是抓一批试点,完成相应的技改,技改完成了,相应的尾矿处理,污水处理达到了国家的排放标准,也就不再是大家担心的问题。条件成熟后,依样画葫芦,全面铺开,力争两年左右完成矿业全面技改工作。” “哦?”听了白连鹏的话,阮南星来了兴趣,继续问道:“技改的必要性是什么?” “之所以要技改,是因为,现在很多矿业公司的设备都是七八十年代的了,按照报废制度,已经超龄和高负荷使用,存在安全隐患的同时,也存在对尾矿污染处理不到位,不达标的情况,长此以往下去,就会对环境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阮南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嗯,有环境保护的意识,这很好。那你们打算如何技改?据说所知,技改可是要花大钱的。” 白连鹏看了一眼党委书记蔡文邵,见对方将话语权交给了自己,不由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接着说道:“技改涉及相应资金确实不是小数目,如果一刀切,强制要求所有企业都一次性整改,难度不小,不一定全部企业都愿意,同时也容易激起矛盾,恶化干群关系,但如果先树立一批技改典型,然后在税收以及其它政策上给予优惠和扶持,有些企业还是愿意的。只要完成了第一批技改,树立了良好典型,后面的工作就容易得多。” 阮南星看了白连鹏一眼,随即道:“连鹏同志这个想法很好,我觉得是不是可以这样,由官田镇政府写一份关于矿业技改的汇报材料,提交县委充分研讨,如果可行,可以将官田镇作为矿业技改的全县试点,如果成功了,以后可以在全县推广,毕竟宁水县也是矿业大县呀。” 闻言,白连鹏暗自窃喜,道:“我们官田镇在蔡书记的带领下,在县委政府的支持和肯定下,一定可以走在矿业技改的前列。” 阮南星看着来来往往运输矿产的车辆,听着矿山上被挖出的一个个矿洞,眉色微皱,说道:“矿业技改是一方面,在采矿过程中,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官田镇党委,一定要警钟长鸣,要加强对矿产开采过程中的监管和监督,保护人民生命安全。” 吃过午饭,众人用四十分钟的时间开会总结讨论,会议结束后,蔡文邵在庄子河村委会办公楼给阮南星安排了一间房间休息。 阮南星将蔡文邵喊到了房间谈话,而就在此时,褚青阳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李随年的电话。 褚青阳微微一愣,难道是黄子扬被杀一案有了新的进展? 给蔡文邵泡好茶,褚青阳出了门才接通。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8章 线索,结束考察 “褚秘,我是李随年,方便讲话吗?向你汇报工作。” 褚青阳心想:我可没有资格让你向我汇报工作。嘴上说道:“我陪着阮书记下乡视察,目前方便。” 李随年道:“那我长话短说,经过数天的调查和侦破,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目前初步锁定杀害黄子扬的犯罪嫌疑人。” “什么人?”褚青阳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犯罪嫌疑人叫牛孔生,坝东镇人,42岁,单身,84年因为抢劫和放火,判处有期徒刑14年,因在监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后,于96年出狱,出狱后的一年内,又发生过打架斗殴,盗窃等违法犯罪行为,在公安局有案底。” “怎么锁定犯罪嫌疑人就是牛孔生的?”褚青阳接着问道。 “有线人提供了证据,经过公安局技术核查,时间、地点、人物皆对得上,证据可靠,锁定牛孔生就是杀害黄子扬的凶手。” “抓到他了吗?” “还没有,两天前,我们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锁定犯罪嫌疑人后,下发了通缉令,并展开了全县的搜查,就在刚刚,西广传出消息,境内有疑似牛孔生之人出没,我们已经和西广警方取得联系,他们将配合我们,全面通缉犯罪嫌疑人牛孔生。” 褚青阳听后,心里微微一松,随即又紧了起来,联想到杨伟东在他办公室说的话,这个牛孔生极有可能并不是这起杀人案的幕后指使,而只是一个杀人工具。 “死者遗失了一个电话,能否从电信局查一查,死者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谁的,或者谁打给他的?再者,能否通过技术手段定位手机?”褚青阳想了想,说道。 “此事我们已经在落实,不排除最后通电话之人就是犯罪嫌疑人牛孔生,至于定位手机,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暂时还做不到。” 李随年的回答让褚青阳微微失望,随即又问道:“能否从电信局提取录音。” “这个需要时间,不过我们尽力而为。” 90年代时,手机号虽然并未实行实名制,但手机普及率不高,要从数万个录音中筛选并不难,需要的是时间。 李随年分管刑侦科,一切以事实说话,能够那么快的速度锁定犯罪嫌疑人,已然不错,但褚青阳知道,李随年向自己说明这个情况,是想让自己将情况告知阮南星,进一步听阮南星的指示。 否则,针对案件本身,李随年只需要向公安局局长陈勇汇报就行,没有必要绕一个圈告知褚青阳,又通过褚青阳暗窥阮南星的意思。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随年也怀疑了,牛孔生只是杀人工具,而不是幕后的策划者,但是,他是公安人员,一切以事实为依据,猜测和怀疑的话,在没有事实依据前自然不会说出口。 “李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稍后我向阮书记汇报后再回你电话。” 挂断电话后,褚青阳想,阮南星对黄子扬的死似乎不关心,除了第一天陈勇和罗炳权汇报的时候,她过问了一下,事后,对于此事,对于公安局的工作进展,她似乎从没有提起过。 褚青阳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主动提及此事。 阮南星和蔡文邵的谈话时间不长,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褚青阳进去的时候,可以看到蔡文邵眼中精光烁烁,神采奕奕,显然,刚才的谈话,让他很激动,很振奋。 褚青阳猜不到刚才两人谈论什么话题,但蔡文邵走时如此激动,想来应该是好事,是什么好事呢? 收拾茶杯的时候,褚青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道:“阮书记,刚才公安局的同志来了电话。” 阮南星的心情也看似不错,看了褚青阳一眼,问道:“黄子扬的案件有进展了?” 闻言,褚青阳心中一喜,看来,他误会阮南星了,她不是不关注黄子扬之死,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关注着。 毕竟黄子扬是副科级干部,他的死已经登上宁水周报,在群众中已经传播开,她想不关注都难。 “公安局的李随年说,初步锁定犯罪嫌疑人,目前在西广......” 褚青阳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阮南星沉吟片刻道:“你告诉公安局的同志,他们有独立执法权,办案权,我作为县委书记,只想听结果,至于指示,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以事实为依据,尽快破案,还宁水官场一个清澈,还死者家属一个公道。” 第二个谈话的是镇长白连鹏,这次的谈话时间并不长,仅有十分钟,不过,白连鹏离开时,脸色比早上不知好看了多少,整个人的身体也轻了很多。 和官田镇一二把手谈完话后,阮南星看了看时间便起身,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午休,而是计划赶往下一站,云头乡。 早上官田镇一二把手带领队伍街口迎接,被县委书记批评的事,已经传到了云头乡,政党委书记【范成明】等人不敢再出街口迎接,而是整齐等在了镇政府。 阮南星这次下车,分别同云头乡四大班子握手,随后听取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工作汇报,随后考察了云头乡的生态松针林,人工竹子种植林等。 相比于官田镇这个矿业大镇,云头乡就相对落后得多,这里少数民族聚集,民风彪悍,考察完后,阮南星仅仅给了一个指示:稳定压倒一切,云头乡当下和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和中心工作,都是团结和稳定,在稳定中求发展,在团结中求进步。 离别之前,党委书记范成明将褚青阳悄悄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褚秘,你给老哥出出主意。” 褚青阳道:“有什么指示,范书记尽管说。” “哎哟喂,我的老弟,我哪敢指示你呀!县领导下乡,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空手而来,但不能空手而回,乡里准备了一些土特产,你看这事......你给老哥出出主意,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让褚青阳犯了难,因为他也没有相应的处理经验。 中国是礼尚往来的人情社会,有时候收礼,不能就说完全是受贿行为,得看情况,但这个度如何把控,还真是个难题,况且,褚青阳仅仅是跟了阮南星半个月的秘书,还不能揣测好阮南星的意思。 “等我找机会向书记汇报一下。” “感谢你,老弟。” 随后,褚青阳找了一个机会,巧妙的说了此事,阮南星一听,脸色就变了,说道:“范成明想送礼,你让他直接送给我好了。” 褚青阳点点头,道:“嗯,我已经拒绝了他,让他别搞这套。” 阮南星舒了一口气,又对褚青阳严肃道:“青阳,你跟我的时间短,以后的路还很长,关于送礼一事,我需要向你特别说明一下,官场确实存在这些歪风邪气,有些秘书在这方面的油水委实丰厚,但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在这事上犯错,一定要把控好这个关口,以后如果有人通过你向我送礼,你直接告诉对方,让他直接送给我。” 被阮南星批评了一顿,褚青阳非但没有一点尴尬,反而狂喜,阮南星这么说,是否说明,自己并未失去她的信任,她依然想用自己?并且是长期使用。 想到这里,褚青阳只觉得全身都有清风拂过,说不出的舒坦,一天的阴霾也瞬间消失云散。 “放心吧,阮书记,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一定会严格要求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在这些事上犯错。” 阮南星想了想,接着道:“这样,回去后,你就和彭连海对接,以县委的名义下发一个文件,具体内容,县委办拟定,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要从政策和纪律层面杀一杀这种迎来送往的歪风邪气。” 褚青阳注意到,以前阮南星都是称呼彭连海为‘彭主任’或者‘连海主任’,这次直接直呼其名,是否说明,此次下乡视察工作的安排,阮南星已经对这个县委的大管家极为不满了? 想到这里,褚青阳又觉自己好险,古代官场常说,伴君如伴虎,在现代官场,又何尝不是如此? 接下来的两天,阮南星分别视察了峡街镇、南坪镇、路云乡以及西平镇。 通过这次下乡,褚青阳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每到一个乡镇,阮南星都会找一个相对隐秘,安静的房间单独召见一二把手。 因为谈话的时候需要褚青阳服务,每来一个人,每走一个人,褚青阳都会进去房间一趟,顺便看一下时间,一来二去,褚青阳发现,阮南星召见的人,谈话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比如第一天,在官田镇,阮南星和蔡文邵的谈话时间应该是十九分钟,镇长白连鹏没有超过十二分钟。 到了云头镇,不管是党委书记范成明还是乡长朱家兴,都仅仅只有十二分钟。 峡街镇和南坪镇同样如此,前后时差并未超过一分钟。 但到了西平镇,召见党委书记【狄璇】的时候,时间居然超过了二十分钟,是这几天视察以来,谈话时间最长的一个。 为什么这次的视察,只有蔡文邵以及狄璇的时间最长呢? 多出来的时间,是不是意味着一些什么东西? 本来,视察完西平镇,阮南星想从西平镇直接前往青林乡的,但是黄子扬之死有了新的进展,公安局长等着汇报工作,不得已,阮南星只有结束了自己的行程。 对于此次没能去青林乡,褚青阳稍稍有点遗憾,那里毕竟是自己生活工作了三年的地方。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9章 结案? 褚青阳陪同阮南星回到宁水县委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此时公安局局长陈勇以及副局长李随年等候在阮南星办公室门口。 见到两人,阮南星仅仅是看了一眼对方,点头示意后,就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褚青阳跟在后面,邀请两人进入阮南星的办公室,又邀请两人坐下,但两人都选择站着,并未敢坐。 阮南星喝了口水,也未示意两人坐下,说道:“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褚青阳给两人倒了茶,刚想退出去,阮南星道:“青阳,你也一起听一听!” 闻言,褚青阳立马回了办公室,拿上笔记本,又回到阮南星办公室,准备记录,见两人都站着,阮南星没有邀请两人坐下的想法,褚青阳无奈也只能站着。 褚青阳暗想:上一次陈勇和罗柄权一起来,阮南星邀请两人坐着,这次陈勇和李随年一起来,却站着,阮南星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体现自己的官威,还是以此表达对某些人,比如陈勇的不满? “这个案件具体工作由李副局长负责,还是由他来汇报比较好点。” 听后,李随年暗骂一声老狐狸,不过,他也不惧,随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们公安局锁定犯罪嫌疑人牛孔生逃亡西广后,和西广警方取得了联系和配合,在西广全境通缉此人。时间并不长,悬赏通缉发布后,仅仅过了一天,就有人报案提供了线索,最后警方根据报案人提供的线索,锁定犯罪嫌疑人所在地点后,出动抓捕。” 说到这里李随年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当警察到达抓捕地点后,犯罪嫌疑人似乎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经提前撤离,不过离开时间并不长,警察带着警犬,很快在两公里地外的玉米地发现了他......在展开追捕的过程中,犯罪嫌疑人牛孔生跑到了路上,这时,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将牛孔生直接撞飞......当场死亡。” 闻言,褚青阳心头一惊,李随年只不过是简单阐述事情的经过,但听在褚青阳耳中却透着违和感。 第一、李随年两天前和褚青阳联系,说据线人举报,初步锁定犯罪嫌疑人,那么这个线人是谁,他(她)怎么知道犯罪嫌疑人是牛孔生,是目睹了杀人过程还是有其它证据? 第二、西广警方仅仅发布一天的通缉悬赏,就有人响应,并且准确指出了犯罪嫌疑人的所在地,西广如此之大,以目前的通讯传播速度,短时间内发现犯罪嫌疑人踪迹,并告知警察,这一切会不会太幸运了,或者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愕然,让人不得不想到,这一切,是否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第三、按说犯罪嫌疑人如果想要逃脱,应该跑向更隐秘,更难寻的玉米地深处,这样才更容易逃脱,但牛孔生没有,反而跑向了公路,在公路上,抓捕过程将更容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牛孔生傻了不成? 这些都透露着蹊跷和违和感,褚青阳能想到,他相信从事刑侦工作的李随年等人也一定可以想到,但说到牛孔生死了之后,李随年便停止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褚青阳看向阮南星,只见她面色坦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李随年汇报完,阮南星道:“嗯,除了这些,还有其它的吗?” 李随年补充说道:“对了,这两天,我们和电信局进行了联系,锁定死者黄子扬的手机号后,我们提取了他死前几天的电话录音和短信,电话一切正常,只有最后一条信息不正常。” “最后一条信息是什么?”阮南星问道。 李随年道:“我知道你家的住址,也知道你女儿上学的学校,来宁水大桥一见。” “这么说,黄子扬是受到这条短信的威胁,才选择去宁水大桥,然后被杀害的?”阮南星继续问。 李随年却摇了摇头,道:“不敢肯定,因为时间上有出入。电信局那边的系统显示,这条信息是9月10日发的,但黄子扬是9月11日死亡的。” 李随年说完,办公室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阮南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再问几个心中的疑惑,你们来回答。第一、一开始,是谁提供的线索和证据,证明牛孔生就是犯罪嫌疑人;第二、西广警方发布悬赏通缉后,又是什么人举报,提供了牛孔生的所在点?” 看着阮南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褚青阳眼神露出了感激。 李随年看了一眼陈勇,见他依然没有讲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阮书记问的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向我举报的人,前后用的都是公用亭的电话,并没有使用手机,而我们一开始之所以可以锁定牛孔生就是犯罪嫌疑人,是因为,有人向公安局寄了两张照片。” 说到这里,李随年从办公包中拿出了两张照片递给褚青阳,褚青阳看了一眼,心中大骇,但不敢耽搁,立马呈给了阮南星。 阮南星看了一眼,皱眉问道:“照片中,从后面勒住死者的人就是牛孔生?” “是的,阮书记,这张照片拍摄于晚上,因为光线问题,不是很清晰,但经过技术比对,又核准环境和地点,就是宁水大桥。并且用胶卷相机拍摄的照片,在左下角,会显示拍摄当天的时间和日期。” 地点确定是宁水大桥。 日期显示1997年9月11日 时间显示22:47分。 “为什么报案人两次都用公用电话,有没有查了一下,能否锁定报案人员?”阮南星继续追问。 这次公安局局长陈勇抢话道:“阮书记说的,也正是我们当时所想,接到报案后,我们开始进行排查,锁定报案人员所用的公用电话亭,但因为周围没有监控,并且报案那段时间,处于公用电话亭使用的高峰期,因此,并未能进一步锁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第一次的报案地点确定是宁水县境内,第二次举报牛孔生所在地是西广境内。” 陈勇如此说,意味着进一步调查报案人员这条线断了,因为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亡,没有新的证据和指向,没办法继续往下查。 “这么说,这个案子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查了?”阮南星问道。 陈勇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和证据来看,牛孔生就是杀害黄子扬的凶手,但现在凶手死了,从理论和掌握的信息而言,这个案子已经没办法继续往下查,除非出现新的证据。” “对了,阮书记,西广警方反馈的消息,牛孔生被撞死后,在他身上搜出了一部手机和一把匕首,同时提取了相应的指纹和DNA。指纹比对和DNA核验,南陵省厅可以协助,但手机通信记录,就有难度了。”李随年补充说道。 “有什么难度?”阮南星问道。 “牛孔生的电话所属是康华州的,但却是在西广境内发现的,如果要提取通话记录,涉及两省的电信局的同志,这在程序上,法律上有相当难度。” 阮南星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的难点,微叹了一口气,看向褚青阳说道:“青阳,你给政法委书记柄权同志打个电话,让他有空的话过来一下。” 褚青阳应了一声,走出了办公室,心下却想:这个案子看似一切正常,却依然有诸多疑点,既然犯罪嫌疑人牛孔生已经死了,是否意味着这个案子到此结束了,准备结案了?喊罗柄权过来,是否是征求他的意见? 时间不长,褚青阳打完电话,仅仅过了五分钟,罗柄权就来了,仿佛本来就等候在办公室,等着阮南星的召唤。 罗柄权来了之后,阮南星才从椅子上起身,邀请众人在沙发上坐下,语气也平和了许多,随后问道:“柄权同志,黄子扬被杀案件的调查过程,你应该都清楚了吧?” 罗柄权回应说:“陈局长和我说了一下。” “你是分管公安局的政法委书记,说说你的意见吧。” 罗柄权看向阮南星,一时猜不透,阮南星让自己说说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牛孔生之死,让这个案件的全部线索在他这里就彻底断了,至于调查撞死牛孔生之人,那是另外一个案子,并且牛孔生死于西广,就是那边的刑事案件。目前如果公安局能够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牛孔生就是杀害黄子扬的凶手,我认为这个案件就可以考虑先结案。” 闻言,褚青阳心里暗骂一声,这个案件只要细细一想,便知道,牛孔生只不过是杀人的工具,并不是杀人案的幕后策划者。 罗柄权建议结案,显然是想要甩锅,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不过,褚青阳也清楚,这个案子就刚才陈勇和李随年汇报的情况来看,确实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调查了。 并且,经过这几天的发酵,群众对于这起杀人案已经议论纷纷,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甚至有些人已经片面地认为,这是一起杀人灭口的谋杀案。 其中,因为黄子扬在教育系统的口碑不错,很多人一时接受不了他被谋杀,教育系统已经有内乱趋势,如果让这股势头持续发酵下去,极有可能造成群体性事件。 从理性的角度而言,即使这个案子想要继续查,也只能先结案,再暗中调查。在此之前,需要给群众,给家属一个说法。 阮南星看向陈勇和李随年,道:“你们两人的意见呢?” 陈勇说:“目前的证据以及线人提供的线索指向,都可以证明牛孔生就是杀害黄子扬的凶手,现在他死了,死无对证,不过,既然西广警方提取了他的指纹以及DNA,而黄子扬被杀时,我们从他的发丝中,也提取了不是他本人的残留物,如果证明残留物的DNA是牛孔生的,那么就可以证明牛孔生就是杀人凶手。不过,DNA的比对,目前整个康华州都做不了,只能委托南陵省公安厅的同志。” 李随年接话道:“我们已经和西广警方对接好,他们提取的DNA将派专人直接送达南陵省公安厅,我们也会安排专人负责。” “行,那就尽快比对吧!出了结果再说。”阮南星做了结案陈词,端起了茶杯,言下之意就是端茶送客。 褚青阳心中依然不甘,但又无法左右什么,只能默默将脖颈处的话憋了回去。 送走了几人,褚青阳收拾茶几,他默默看了一眼阮南星,只见她仰靠在办公椅上,透过灯光,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香樟树,心里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0章 秘书箴言 褚青阳洗完茶杯回来,阮南星已经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提着办公包走了出来。 “青阳,辛苦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了,让杜师傅送我就行。” 最终,褚青阳还是坚持将阮南星送到了县委小院。 离去之前,阮南星将褚青阳喊住,问道:“关于黄子扬之死,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褚青阳略微思索,道:“在下面是听到一些声音,只不过我暂时无法判断消息的准确性,因此,不敢贸然向阮书记汇报。” “都有哪些说法?”阮南星的语气很平淡,但让褚青阳感觉她其实在以自己的方式关注着黄子扬被杀一案。 同时,从今天询问罗柄权、陈勇等人的意见时,褚青阳注意到一个细节,在阮南星的眼角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 褚青阳判断,其实阮南星是不想结案的,只是就目前的证据链而言,又得不得表态。 想到这里,褚青阳打算将自己听到的声音告知阮南星。 “下面的声音,总结下来,就是黄子扬被杀一案,并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蓄谋已久的杀人案。” “蓄谋,蓄谋什么?”阮南星那纤细却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的眉毛微微一蹙,问道。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好像在传黄子扬手里掌握了一些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才是背后的杀人动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杀人毁证。” 说完,褚青阳以为阮南星会表态,至少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但是她没有,她仅仅点了点头,便转身,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看着阮南星的背影消失,褚青阳突然有种无力感,同时心底莫名的一阵烦闷,他想找人倾诉一下,但在脑海中想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最后可悲地发现,自己居然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秘书工作,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伴君如伴虎,随时都需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极有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些,褚青阳突然想:崔杰副书记的秘书唐尚礼在第一天来上班时对自己很客气,面相也很和善,要不约他出来坐坐,刚好向他请教一下,如何做好秘书工作?否则,在这样下去,真的要抑郁了。 想到这里,褚青阳也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唐尚礼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褚青阳自报家门。 闻听是褚青阳,在家中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唐尚礼立马直起身,笑道:“一哥,有什么指示?” 褚青阳说道:“尚礼兄,你再这样喊,我可挂断电话了?我初来乍到,连公务员的身份都还没解决,我算什么一哥。” 电话那头的唐尚礼哈哈一笑,道:“好,那工作的时候,我称呼你为褚秘,不工作的时候,我称呼你为青阳兄,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是工作的事,还是其它事呀?” “心里烦,想喝酒,如果你得空,我请你喝酒,顺便,向你拜师。” “喝酒?”唐尚礼停顿了一会儿,随即道:“喝酒可以,拜师就免了,我哪有资格成为你的老师,说个地点,我骑车过去。” 挂断电话,褚青阳舒了一口气,随即骑车朝着东陵大街而去。 去东陵街必然经过宁水大桥,褚青阳经过这里时,桥下水流潺潺,几条渔船泛舟江面,让褚青阳突然想起了黄子扬送给自己的诗词。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沉舟?渔船? 黄子扬送自己这句诗词,到底只是简单的祝贺,还是意有所指? 东陵街,是宁水县一条很有特色的小街,始建于九十年代初,正式投入运营也就五六年的时间,起初这里并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清,但经过四五年的沉淀,加之政府的政策扶持,这里很快热闹了起来。 此时人头攒动,络绎不绝,老远就闻到了美食飘香。 褚青阳找了一家不太起眼,但相对安静的小店坐下,不多会儿,唐尚礼就穿了一身便装走了进来。 见到褚青阳,唐尚礼笑道:“今天的时间凑巧,否则还真难有机会出来坐一坐。” 唐尚礼说的是实话,服务领导,时间就属于领导,属于工作,除了睡觉,很少能有属于自己,今天的这个机会确实很难得。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今晚我请客。”褚青阳豪爽说道,给唐尚礼倒了一杯茶。 唐尚礼也不客气,点了几样这里的特色菜,随即坐下,便嗑瓜子,边喝茶。 “青阳兄,你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 褚青阳原本就打算和唐尚礼讲实话,让他帮自己分析分析,便将此次阮书记下乡视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随行人员和路线更换了的事说了一遍。 听后,唐尚礼哈哈大笑,指着褚青阳笑道:“看来,今晚,你还真应该请客,也值得请客。” 褚青阳洗耳恭听,道:“没问题,我当了半个月的秘书,依然还是摸不到门道,今晚,说什么,你也得教教我,避免让我少走弯路。” 唐尚礼略微一思索,便侃侃而谈,道:“在中国官场,其实当秘书,也就十六字箴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谨言慎行,小心为上。】当然,这十六个字是先辈们在不断的实践中总结的,并不是我个人悟出来的。” “中国是特色社会主义,那么从上到下,从官到吏,从高到低,每一个地方,都具有其特有的色彩,而秘书在整个官场中,也算是一股【特流】。总的来说,秘书分为工作秘书和生活秘书,我们是县级单位,一般而言,工作秘书和生活秘书是一肩挑的。” “什么是工作秘书,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文字秘书,编制在县委办公室,主要工作是写文字材料,而生活秘书,则配合相应的领导处理好工作的各种事宜,执行各种安排,当然,其中也包括工作之外的出行等。” 想到这里,褚青阳心中想:彭连海并未安排自己写文字材料,看来,他是将自己当做了生活秘书看待了。不过,在县委,估计仅仅从事生活秘书是不够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用不了多长时间,彭连海就会安排我写文字材料。在县级层面,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字功底,不能写一两篇具有特色,拿得出手的文章,显然是不行的。 “什么是眼观六路?”褚青阳询问。 唐尚礼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眼观六路】就是说,作为一肩挑的秘书,一定要有敏锐的观察力,这种观察力不光体现在对国际国家大事大政策的观察力,同时也体现在细节方面。比如,什么时候给领导加水,什么时候给领导签字......总之,一定要有眼力劲,并及时送上领导所需,这样才能服务好领导。” 褚青阳心想:看来隔行如隔山,不认真学习,领悟还真是不行。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见到这道身影,唐尚礼微微一惊,随即站起身来,当先道:“韩夕晨?你怎么在这?” 来人叫韩夕晨,在政府法制办,宣传科,褚青阳也认识。 三个多月前,褚青阳被黄子扬以借调的名义借调到教育局政策法规科,书写时下的政策法令,就会经常和法制办的人对接。 那段时间,和褚青阳对接最多的,就是这个韩夕晨。 韩夕晨身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连体大裙摆的长裙,浅高跟,衬托出她的身材曼妙无比,她本人长得清秀靓丽,肤色白皙水嫩,仿佛刚刚削了皮的雪梨,全身都透着清水芙蓉的青春气息。 见到褚青阳和唐尚礼,韩夕晨也是一脸惊讶,道:“怎么是你们?” 随后,唐尚礼邀请了韩夕晨坐下,后来才知道,韩夕晨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下午下班后,因为天气太热,不想吃饭,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后,肚子饿了,便来东陵街吃东西。 对于韩夕晨的到来,唐尚礼显得很热情,说道:“那敢情好,我们也是来吃东西的,就一起吧。” 随后,几人闲聊了几句,但话题都几乎集中在韩夕晨身上,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看了两人一眼,眼珠子微动,道:“不说我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话题,可不能因为我来,你们就不聊了。” 唐尚礼一笑,说道:“我们刚才呀,在聊如何当秘书,我呀正在当老师,给学生上课呢?” 闻言,韩夕晨看向褚青阳,两人数月前就认识,但那时的两人除了工作交流,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现在褚青阳的身份变了,变成了县委书记的秘书,韩夕晨看他的眼神,也随之变了。 “我虽然在法制办,不当秘书,但我也想当学生,听一听,你们不会介意吧?” 接着,唐尚礼似乎受到了某种所谓的异性魔力,又顺着十六字箴言的【眼观六路】讲了一遍,听后,韩夕晨惊讶道:“当秘书要考虑那么仔细的吗?” 唐尚礼笑道:“那当然,细节出天使,也出魔鬼,每时每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大意不得。” “看来我大大咧咧的性格,注定干不了秘书工作。”韩夕晨有点自嘲,不过依然想继续往下听。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1章 猜测 见两人兴致盎然,唐尚礼继续道:“【耳听八方】自然指的是各种各样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来自体制内,也可以来自体制外。领导也是人,有时候身处高位,不一定可以听到下面的声音,也不能听到民间的声音,但是有些声音,又是作为领导必须听的,因此,作为秘书,就需要为领导听到这些声音,并自我形成一个过滤系统,随时做好求证,将那些领导想听,愿意听的声音记在心里,当领导问及,你要在庞大的信息库里面精准筛选出来,并巧妙传达给领导。” “之所以提到【巧妙】这个词,是因为如果领导问起,就做到有问必答,如果领导不问,那就缄口不言。说多了,领导会觉得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觉得你这个人很可怕。如果说不上来,领导会觉得你工作做得不到位,不称职,如果真是这样,你的秘书生涯还会长久吗?” 唐尚礼说到这里,褚青阳暗自点头,心中有点小得意。 来此之前阮南星问他关于黄子扬之死,他仅仅表达了下面的声音,并未附注个人观点,从这件事而言,符合唐尚礼所言,也应该符合阮南星想问的。 “当秘书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如果一直这样,会不会很累?”韩夕晨玉指杵着雪白的下颚问道。 唐尚礼再次一笑,这时,菜上桌,几人要了几瓶冰啤酒,边喝边继续聊。 “当秘书何止是复杂,完全可以说是一个高危行业,要时刻保持警惕,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刻打起十分精神,同时,几乎领导身边的几每一件小事,在秘书眼中都不是小事,比如对领导的称呼。” 说到这里,褚青阳说:“对,我正好想问你,我现在一直称呼阮书记,但有时候我觉得如此称呼太公事公办了,有时候我想换个称谓,但我又不能把控好这个时间节点。记得我初当秘书第一天,阮书记找我谈话,她说:让我可以喊她南星,或者南星同志。我一听,差点腿软,直呼其名,或者在名字后面加‘同志’两个字是我一个小小秘书能喊的吗?如果真这么喊了,岂不成平起平坐?” 唐尚礼饶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你应该敬我一杯酒。” 褚青阳会意,抬起酒杯,说道:“来,唐老师,我敬你一杯。” 唐尚礼刚想打趣,一旁的韩夕晨也道:“对,我也要敬唐秘一杯,虚心求教。” 三人都爽朗地喝了一杯酒,唐尚礼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对领导的称呼,还真是学问,一直称呼书记,太生疏,太生硬了,显得公事公办。如果在名字后面加上‘同志’两个字,显得平起平坐,太将自己当回事,如果称呼领导或者首长,虽有抬高之嫌,但有时候却不适合。” “我觉得,在不同的情境下,可以有不同的称呼,比如正规场合,比较正式,那么称呼‘书记’或者‘领导’自然没有问题,但在私下,如果还称呼书记,就把自己太当外人了,我觉得私下,称呼‘老板’可能最合适。” 闻言,韩夕晨嘟囔着小嘴说道:“我不喜欢‘老板’这个称谓,太资本化了,我们可是社会主义社会。” 唐尚礼笑了笑,并未解释,因为她毕竟不是秘书,没有身处秘书那个环境,自然不能有太多的感触。 褚青阳听后,却是点点头,唐尚礼一点,他就明白了。 在不同的环境下,需要有不同的称呼。 “在一个公开场所,称呼“职位”比较好,在一个私密的非工作场所,称呼“老板”反而显得亲切,在一个私密的办公场所,比如大家都有官职,但不好去区分高低,这个时候称呼“领导”比较合适。” 唐尚礼继续道:“至于【谨言慎行】,顾名思义,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能管得住自己的嘴,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坚决不能说,这都是秘书需要有的基本修养。如果不确定,到底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情况,最好选择别说,毕竟祸从口出,我们谁也不敢保证,你随意说出的一句话,不会成为别人做文章的理由。” “【小心为上】就简单多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小心保护自己,秘书的职业,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不慎,就会被有心人抓到小辫子,然后在你领导面前含沙射影一下,有时候虽无伤大雅,但也会在领导心中埋下一颗刺,这棵刺一旦埋下,想要拔出就不容易了。不知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去做很多工作。” 这句话,褚青阳不但认同,而且切身感受。 这次的下乡之行,他给彭连海栽了一颗刺,最后自己意识到错误,虽然极力拔刺,最后,一直到现在,褚青阳也不确定,这颗刺是否拔出了? 看来,以后得少栽刺,否则什么时候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之地也不知道。 当晚,三人聊了很多,很是尽兴,在唐尚礼的讲解下,褚青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秘书这个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 吃完东西,唐尚礼主动提出,送韩夕晨回家。 韩夕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并没有拒绝,而褚青阳可不想当灯泡,随即提出了先行一步。 回去的时候,褚青阳再次经过宁水大桥,这次,他驻足停留。 此时,江面黑压压一片,波涛叠叠,几条渔船靠岸停泊,在波涛下,微微摇曳,褚青阳站在这座已经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大桥,眺望江面,聆听水声,看着微皱波纹的水面,心中再次想起了那两句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一遍遍念着,褚青阳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假设: 如果老黄想要祝贺自己,勉励自己,完全可以用别的词句,为何单单用这两句? 这两句诗词会不会意有所指? 还有,黄子扬死前,为何牛孔生要打电话威胁他,并且将他喊去宁水大桥,并杀害? 他的尸体最后又是怎么出现在小区的? 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人拖回来的? 举报者举报牛孔生,第一次是寄照片,打电话,在康华州境内,第二次精准告知刑警牛孔生地址,是在西广境内。 从这点是否可以说明:作案者并非一个人?亦或者,在牛孔生背后,一直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 夜风吹面,趁着酒意,褚青阳的思维变得异常活跃,无数个疑问从他的心头升起,又从他的心头落下。 从今晚李随年和陈勇的汇报,可以得知,当晚有人目睹了牛孔生的杀人行为,并拍下了照片,将照片寄给了警察。 警察通缉牛孔生后,又有人告知牛孔生在西广县内的消息,紧接着发布通缉悬赏后,又有人向公安局提供了牛孔生的线索,最后牛孔生被迫逃亡,被车撞死。 越想,褚青阳觉得越发蹊跷。 牛孔生的死,会不会不是意外,而是另一起谋杀案?因为,只要他一死,黄子扬死亡的全部线索就彻底断了。 而牛孔生背后之人,通过警察之手,制造意外,除掉牛孔生,这样,真相就随着牛孔生的死,被彻底尘封,而真正的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 从整个案件而言,不得不说,真正的凶手蓄谋已久,几乎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这个猜测是成立,那么,背后的凶手实在太可怕了,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自导自演着一场好戏。 如此一想,还真是让人心寒胆颤。 此时,站在宁水大桥上,褚青阳突然感觉全身发冷,说不定,他此时已经被潜伏在暗中的,真正的凶手给盯上了。 微弱的灯光下,江水如墨,凉风习习。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句诗再次萦绕褚青阳的脑海。 正在这时,褚青阳的目光被渔船旁边的一棵老歪脖子树吸引。 灯光稍暗,看不清老歪脖子树全貌,但眼神接触的瞬间,他的意识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 沉舟?渔船? 病树?老歪脖子树? 瞬间,褚青阳有点气血上涌,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走到歪脖子树下一查究竟。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说不定,现在有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如果贸然前去查看,真发现了什么,自己的下场将和黄子扬一样。 想到这里,褚青阳强忍好奇,避免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回神,回到自行车旁,然后骑车,一溜烟离开。 褚青阳消失之际,一道黑影果然从黑暗中走出,左右看了看,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沙哑的男子音,这声音仿佛刻意为之,不似一个正常人从喉咙中发出。 “怎么样?” 黑衣男子道:“今晚他和唐尚礼以及一名女子接触,仅是喝酒闲聊,一切正常,没什么发现……不过,回去时,他在宁水大桥停留了数分钟。” “有没有异常?” “目前没发现。” “继续盯着,如果我猜测不错,一周内,黄子扬的案子就会结案。因为所有证据,线索到牛孔生这里就全部断了,牛孔生死了,李随年即使想往下查,也是王八咬鸡蛋,无从下口。黄子扬的手中一定有证据,既然不能找到这些证据,就一定要让这些证据彻底尘封,成为历史,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更不能让任何人得到。”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消失在黑暗中。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2章 上眼药,结案 第二天,一如既往地正常上班。 一上班,县委办主任彭连海就走进了阮南星的办公室。 褚青阳见状,连忙切了一杯茶给彭连海送过去,让褚青阳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一杯茶,他被彭连海狠狠数落了一顿。 “青阳呀,我作为县委办主任,每天都会到阮书记办公室走一走,碰个头,交流当天工作,这是我的本质工作,但时间不会太长。你给我泡茶,纯属浪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别看一次一杯水,一点茶叶,但时间长了,不可小算,到年底核算就是一大笔花销,这些钱,可都是需要从县委的办公经费里面出呀!我们的经费来源于哪里,来源于人民,所以,我们要将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如果让老百姓知道,我们如此挥霍,岂不是要骂我们腐败?因此,尽量要做到物尽其用,让其有价值,有意义,避免浪费,避免铺张,你......明白了没有?” 褚青阳被彭连海这一连串的数落弄得有些里外不是人,脸上发烫,有点挂不住,但也只能怯怯道:“好的,彭主任,我以后注意。” 褚青阳很清楚,彭连海这些话,没有必要在当着阮南星的面说,即使要强调,也可以私底下和他说,但彭连海没有,非得在阮南星办公室说,这摆明了,是想要给褚青阳一个下马威,给他上眼药,同时,这话,也是说给阮南星听的。 彭连海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褚青阳,在县委大院,他彭连海才是真正的大秘,你褚青阳无非就是一个跑腿的,你要摆正好你的位置。 秘书的职业,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其中的苦水只有自己知道。褚青阳不知道为何彭连海要当着阮南星的面批评自己,想到了几天前的下乡行程安排,他似乎豁然开朗。 彭连海这是故意将气往自己身上撒呀! 同时,也通过这种方式,间接表达对阮南星行事风格的不满。 褚青阳黑着脸出了阮南星的办公室,抬头一看,就见官田镇的党委书记蔡文邵走了过来。 见到褚青阳主动伸手握住,说道:“褚秘,不好意思,我刚才打了你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我就直接上来了。” 褚青阳连忙调整状态,道:“不好意思,蔡书记,刚才阮书记办公室有事,你请进,我给你泡茶。” 将蔡文邵请进办公室,褚青阳给他泡了一杯水,说道:“蔡书记,你喝茶。” 蔡文邵笑着喝了一口,随即问道:“青阳,你给阮书记当秘书快一个月了吧,怎么样,还习惯吧!” 刚才被彭连海数落了一通,他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经过这段时间对官场的观察,又因为唐尚礼那晚说的【谨言慎行】,他放弃了这种想法。 在官场一定要忍人所不能忍,如果自己受了一点委屈,就到处找人诉说,那么很快,他就会变成官场的祥林嫂,等待他的也将是悲惨的结局。 “还是适应中和学习中,不知道能不能干好。” 蔡文邵却笑着说道:“青阳老弟,看得出,你很聪明,这件事你一定可以干得好。” 褚青阳趁机说:“你是领导,以后我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可不能和我见外,一定要指出我的不足,让我有改正的机会。” “我是什么领导?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兄弟。” 听后,褚青阳突然感觉,官场还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如果自己不是阮书记的秘书,蔡文邵这个矿业大镇的党委书记会和自己称兄道弟? 当然,这种话褚青阳也不会当真,如果真当真了,那你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彭连海从阮南星的办公室出来,见到蔡文邵,便笑道:“文邵同志来啦,什么时候到的?” 蔡文邵说:“刚刚到一会儿,正准备向阮书记汇报工作后,去拜访彭主任。” 一旁的褚青阳心有感慨,官场的有些话术还真有意思:彭连海问的是,什么时候到的县里?而蔡文邵的回应有点模棱两可“刚刚到一会儿”,既可以理解为刚刚到县里一会儿,也可以理解为刚刚到褚青阳办公室一会儿。 显然,蔡文邵能如此早就来县委办,很大的可能性是他昨晚就到了县里,而通过模棱两可的回答,避免了和彭连海话语间的尴尬。 彭连海并未在这个语言文字上深究,笑道:“今天不回去了吧?今晚咋们两兄弟好好喝一杯,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应该有半年没在一起喝酒了吧?” 蔡文邵笑了笑,道:“那是我的荣幸,同时,我的工作没做到位,请彭主任批评。” 彭连海指着这个仅仅比他小一岁的蔡文邵说道:“你这个邵文同志,怎么还打起了官腔。” 蔡文邵进入阮南星的办公室,阮南星邀请他先坐一会儿,她自己却并未起身,俯身看着一份材料。 褚青阳给蔡文邵泡了一杯茶,就退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黄子扬的案子,又不自觉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昨晚,根据李随年和陈勇的汇报,再加上罗柄权的意见,如果这个案子没有继续发现新的线索,极有可能会就此结案。 昨晚在宁水大桥停留,渔船和歪脖子树给了他异样感,让褚青阳心中如猫抓一般难受,他很想去查看一番那棵歪脖子树,但又不能不忍住,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褚青阳不甘,黄子扬的家人也一定不会甘心。 刚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蒋玉芹的。 看来,昨晚的结果,已经传到了蒋玉芹耳中。 电话一接通,蒋玉芹客气地说了声抱歉:“青阳,不好意思,工作时间打扰你。” “没事,嫂子,有什么话,你直说。” 蒋玉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杀老黄的凶手找到了,但又被车撞死了,是不是真的?” 这件事既然蒋玉芹已经知道,说明不再是秘密,自己说也无妨,便道:“嗯,昨晚公安局局长陈勇向阮书记做了汇报,我听说是这样的。” “青阳,据说凶手叫牛孔生,但我和老黄都不认识这人,他为什么要杀老黄?老黄被杀时,手机被抢了,难道凶手就是为了老黄身上的一个手机,就害了一条命。” 看来,蒋玉芹也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嫂子,目前警方正在调查,还没有最终结果。”想了想,褚青阳只能如此回答。 “青阳,我听说,如果确认凶手就是牛孔生,这个案子就会结案......我觉得,老黄的死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就这样结案,老黄在下面是不会瞑目的。” 说道这里,蒋玉芹的情绪激动起来。 褚青阳当然也知道,就这样结案,老黄不会瞑目,他也知道蒋玉芹不甘心,但他又能怎么办? 况且两人此时是通电话,哪怕褚青阳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会在电话中和蒋玉芹说什么。 见褚青阳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蒋玉芹开始抽泣起来,显然,她依然沉浸在老黄死之后的悲伤之中。 “嫂子,你别哭,我知道你难过,你不甘心,但法律讲究的是无罪推定,破案也需要证据,我们要相信警方,相信公安,黄哥的死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话,褚青阳只能这样说了,至于是否能听懂,那就是蒋玉芹的事了。 “青阳,老黄一定是被谋害的,你现在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看在老黄曾经帮过你的份上,一定要帮老黄呀,我和静怡已经没有寄托,如果还不能查到真相,让老黄瞑目,我和静怡死也不会甘心。” 蒋玉芹显然低估了褚青阳对黄子扬的感情,认为褚青阳得势之后,忘记了黄子扬当初的提携之恩。 对于老黄的死,褚青阳悲伤难过的同时,和蒋玉芹一样,同样不甘和不忿,但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也必须冷静,不能贸然行事。 再者,褚青阳目前的身份虽然是县委书记秘书,但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他根本没有能力干预这个案子。 帮?他当然想帮,但他没有这个能力呀! “嫂子,你别激动,现在不是还没有结果吗?我希望你和静怡好好的,我相信这也是在九泉之下黄哥的最大愿望。” 见蒋玉芹还想说什么,褚青阳连忙道:“嫂子,我这里还有事,有什么,下班之后再说吧!” 说完,刚挂断电话,蔡文邵就从阮南星的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和褚青阳又聊了几句,才离开。 短短一周内,阮南星两次找蔡文邵谈话,会涉及什么内容呢?难道是矿业技改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从蔡文邵的表情来看,定然是好事无疑。 黄子扬的案子,时间并不长,仅仅三天就有了结果。 经过DNA比对,确定残留在黄子扬头发里的DNA是牛孔生的,也就是说牛孔生就是杀害黄子扬的凶手。 公安局陈勇向阮南星汇报了这个结果。 阮南星听后,说:“这个案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并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有可能是两个,或者三个?” 其实,阮南星的这句话,是暗示这个案子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同时,就此结案,她作为县委书记,也不甘。 阮南星的疑问,也正是褚青阳的疑问。只不过阮南星并未将话说得过于直白,那就是:牛孔生之死,也不是意外,而是被同伙谋杀。 陈勇显然早有准备,说道:“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不过,就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并未发现除了牛孔生之外的第三者。” “那公安局的意思呢?”阮南星问道。 陈勇说道:“DNA比对结果出来后,我向罗书记汇报了此事,罗书记说,一切以事实说话,有证继续查,没证可以考虑结案,毕竟因为此案,群众中已经有了不同的声音,考虑到稳定,考虑到群众声音,先结案比较稳妥。我们局拿不定主意,因此特来请示阮书记,当然,如果有新的证据出现,我们公安局一定会继续往下查。” 阮南星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陈勇,随后说道:“我同意柄权同志的意见,一切以事实为依据。当然,公安局有独立办案权,我个人也尊重你们局党委会的意见。” 两天后,黄子扬被杀一案正式结案,算是给这个案子定了调子,舆论一片哗然,非但没能控制舆论,反而因此闹出了上访事件。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3章 群访,上门 没有想到的是,公安局采取先结案,稳定群众声音的想法,非但没有遏制群众的声音,反而愈演愈烈,骂声不止,一度激起了群众上访。 公安局宣布结案的第二天,褚青阳的电话再次被蒋玉芹拨通。 这次,他没有接,因为,听到结案的消息,蒋玉芹一定会激动甚至冲动,而褚青阳还没有想好,怎么向蒋玉芹解释。 刚刚挂断蒋玉芹的电话,信访办主任陶之刚又打了进来,声音有些急切,说:有群众上访,现在已经把县委大门给堵了。 褚青阳一愣,立马竖起耳朵道:“怎么会这样,因为什么?” “目前好像有两波人,一波人因为黄子扬被杀一案,另一波人则是因为宁水糖厂半年没发工资的事。”陶之刚说道。 “黄子扬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还上访什么?糖厂为何半年没有发工资?”褚青阳听说过糖厂,也去过,但他毕竟当秘书时间不长,并不知道糖厂的经营情况。 “黄子扬案上访者认为,公安局只是找了一个牛孔生顶罪,草草结案,不能服众。真正的凶手还没有伏法,他们对这个案件有异议,要求县委重新严查,找出背后真正的凶手,让黄子扬死得瞑目,还宁水一个太平。至于宁水糖厂为何没有发工资,这和经营不善,亏损严重,入不敷出有关。” “刑事办案是公安部门的事,结案前征求了县委意见。上访者都是些什么人?”褚青阳继续问道。 “上访人数超过了百人,目前已经确定的有宁水县的老师,另外的则是宁水糖厂的员工,他们有工作证。” 闻言,褚青阳明白了。 黄子扬在教育系统经营多年,本着刚正不阿,执政为民,立党为公的信念,为教育系统的师生队伍做了很多实事,积累了不少人缘。 对于他的死,这些朴实无华,奋斗在一线的老师当然义愤填膺。 公安局草草结案,这些老师不满不忿,因此才引发了这个群体性上访事件。 至于宁水糖厂员工上访,这就有点玩味了,毕竟这关乎稳定,也关乎民生,稳定和民生向来是书记阮南星注重的。 来宁水县这三个多月,她的讲话中,多次提及了【稳定】和【民生】的字眼。 对于这次上访,刚好是阮南星稳定民生的契机,不知道她会如何做? “好的,陶主任,你稍等。我现在向阮书记汇报,你等我电话。” 挂断电话进入阮南星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通电话,见到褚青阳脸色凝重的进来,她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怎么了?” 褚青阳说:“有群众上访,两波人,第一、针对黄子扬被杀一案,人员初步确定的,有老师队伍......第二、宁水糖厂已经半年没有发工资,工人的生活得不到保障。” 接着,褚青阳将自己从陶之刚那里获得的信息告知了阮南星,阮南星听后,抓起电话,拨通了彭连海的电话。 “你上来一下。” 两分钟后,彭连海屁颠屁颠进入了阮南星的办公室,他已经知道阮南星找他的目的。 “连海同志,有群众上访,你听说了吧?” 彭连海点头道:“刚才之刚同志说了。” “好,你分管信访办,就辛苦你去处理一下。我提三个要求,第一、和平处理,禁止发生打斗流血事件,这是前提,必须保证;第二、认真倾听上访者的意见,形成一份书面材料,呈送给我,分别抄送一份给崔杰同志,宣传部长邱文亮同志;第三、我听说,上访者中有部分老师和工人,对于这部分人,我们要认真倾听他们的诉求,同时,公民有通过合法渠道上访的自由,不得事后无故问责。” 彭连海对于阮南星言语上的强硬有些不爽,心中暗骂一声:好歹我彭连海也是县委常委,还真被你当枪使了?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彭连海心中不爽,但嘴上不得不服软。 “好,我接着去处理。” 彭连海离开阮南星的办公室后,褚青阳也准备退出,阮南星却喊住了他,说道:“青阳,要不,你亲自去了解一下这个上访事件?” 闻言,褚青阳一喜,道:“好,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汇报。” 褚青阳来到县委大院门口时,公安局已经派出协警,将群众包围,但仅仅是维持秩序,不敢有进一步动作。 而彭连海正在打电话,他的电话挂下,没过几分钟,教育局局长钱大志就出现在人群后方,他的后面跟了几个中年人。 见到乌压压的一大群人,钱大志眼珠子瞪大,随即对身后的几名中年男人厉声说道:“身为校长,你们本校的老师,你们应该清楚,现在,你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立刻马上将你们本校的老师给我带回去,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说完这句话,钱大志穿过人群,来到了彭连海身边,说道:“彭主任,我带了各学校校长,他们会将自己本校的老师带回去。”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人群中的老师,看到教育局局长以及本校的校长出现,刚才的气焰瞬间平息了下去,在校长们循循善诱的劝导下,终于同意回去,当然眼中依然不忿和不甘。 “这样最好。”彭连海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中不知谁喝了一句,道:“我们不回去,今天,如果县委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回去。” 有一人伸头,另外的人开始效仿,纷纷附和,一时间人声鼎沸,嘈杂声几乎将县委覆盖,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彭连海眉色一皱,看向一旁的陶之刚,说道:“都调查清楚了吗?除了老师队伍外,都还有些什么人?” 陶之刚道:“基本清楚了,这是两波人,针对两个上访事件。一半是老师队伍,一半是工人,不光宁水糖厂的工人,还有纺织厂和宁水食品厂的......” “电话联系,让这几个厂的厂长过来,把他们的人带回去。” “已经通知了,他们在赶来的路上。” 彭连海毕竟是县委办常委,县委办主任,有着丰富的基层经验,他拿起手上的大喇叭,清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说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人群的声音稍稍小了一些,彭连海环视众人一圈,语重心长道:“大家先听我说,我是县委办主任彭连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其中一人打断了:“我们不听你说,你能代表县委吗?我们要听阮书记说。” 闻言,彭连海脸色一黑,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同志们,朋友们,老师们......大家静一静,我已经知道大家今天为何而来,你们先听我说,你们这样大吵大闹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让阮书记出来,我们要向阮书记上访。” “对,和其它人上访没有用。” ...... 叽叽喳喳的声音,将彭连海的声音直接盖过,这里是县委县政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看着,场面无法控制,会让人想到彭连海的能力问题,这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里是县委县政府,在我旁边这位是信访办主任陶之刚,我们信访办接受所有公民通过合法渠道上访,但我们不接受非法上访,你们这样群体围攻县委,能解决问题吗?” “围攻”两个字,似乎戳到了群众的痛处,进一步激化了这些上访群众的情绪。 “我们没有围攻县委,请你用词准确,我们只是想反映问题,解决问题。” “对,在此之前,我们就通过合理合法的渠道上访了问题,但我们的问题,你们解决了吗?没有,既然合理渠道不能解决问题,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群众上访?”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彭连海说得无地自容,脸色难看得仿佛有人在他脸上扔了一坨稀屎。 确实,在宁水这个有着97万人口的大县,每天都会有很多的上访案件,但群众上访的有些问题很尖锐,有些是历史遗留问题,牵扯多方利益,涉及多方矛盾,想要解决,可不是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拍着脑袋就能解决的。 “你们在这里影响了县委县政府的正常办公,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使事情更加糟糕。我看这样好不好,从你们中间选出几个代表,留下来将问题说清楚,然后我在此承诺,县委一定可以给大家一个书面的回复,这样好不好?” “不好!” 人群中有一人大喝道:“这种把戏我们见得多了,留下几个代表,反馈了问题,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不了了之,即使你们给书面回复,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根本不解决问题本身。还有,选出几个代表,岂不是意味着,你们更好威逼利诱恐吓?逼迫我们放弃群访?” 彭连海面部的肌肉狠狠抽搐,他没有想到,这次的上访群众如此难搞,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我们今天就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应,如果答案我们满意,我们立马回去,不影响县委的正常办公,但如果不能给我们明确的回复,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不走了,糖厂领导没有良心,不发我们的血汗钱,想要眼睁睁饿死我们,还不如我们死在县委的好。” 一句话,说得彭连海和陶之刚等人脸色一片黑,再这样下去,场面极有可能失控。 如果在县委大院发生了流血事件,亦或者死了人,那么他这个县委办主任的政治生涯就算彻底到头了。 看得出,群众的情绪很激动,如果逼急了,还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彭连海可不敢有一点大意。 彭连海控制着情绪说道:“我想给你们解决事情,但是,想要解决,也至少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因为什么事而上访吧?我都不知道你们上访什么,如何给你们回应,如何给你们回复。我刚才的提议,大家还是想一想的好,选出几个代表,反应问题,我们才能针对问题解决不是?” 人群中又有人喝道:“你还是下去吧,你说话能代表县委吗?能代表我们工厂员工的利益吗?如果你真想解决,也不会拖那么长时间,还是让阮书记下来,今天如果不见到阮书记,我们就不回去。” 说到这里,彭连海一张老脸已经如猪肝般难看,他从事县委办工作多年,这次的上访情况,让他这个县委办主任还真有写手足无力。 褚青阳躲在彭连海等人的背后,细细倾听,发现场面有些失控,不得不后退几步,拨通阮南星的电话,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阮南星道:“太阳如此热,让群众在太阳下爆嗮,是要出问题的,你准备一张桌子,我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后,褚青阳安排悄悄走到陶之刚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道:“陶主任,阮书记过来,能不能让信访工作人员搬一张桌子过来。” 陶之刚闻听阮南星要来,眼神一激动,虽然不知道要桌子干什么,但立马答应下来,安排工作人员去搬桌子。 彭连海强忍着怒气,还想说什么,突然,人群中有人喝道:“快看,那就是阮书记,阮书记下楼来了。” 原本,已经稍稍稳定下去的人声,重新开始鼎沸嘈杂。 彭连海看向身后,阮南星已经面色怔然的走了过来。 来到上访群众面前,阮南星站立原地,然后看了一眼众人,随即接过彭连海手上的大喇叭,清理清嗓子,见喇叭声音正常后,她直接跳上了桌子。 “各位父老乡亲,我就是宁水县委书记阮南星,听说大家想要见我?”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4章 平息,对策 阮南星直接跳上桌子的这个动作吓了身处人后的褚青阳一跳,看似优雅的她居然没有凭借任何外力,直接跳上了桌子......这弹跳力真是......惊人。 “阮书记,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糖厂再不发工资,我们真的没法活了。” 一人说话,全员响应,声音再次沸腾。 阮南星拿着大喇叭,说道:“大家静一静。” 一连说了三遍,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都等着阮南星说话。 “各位父老乡亲,宁水的【热头儿】可真热呀!” 在宁水口方言中,常将太阳说成“热头儿”,阮南星的发音并不标准,但就是这样一个不标准的发音,似乎很快拉近了干群关系。 人群一阵哄堂大笑,随即声音渐渐平息下去,目光再次看向了站在桌上的阮南星。 安静下去后,阮南星扫视了众人一圈,继续道:“这个【热头儿】烤一烤我阮南星,这个新任的县委书记是应该的,因为我作为县委书记,工作没有做好,没有做到位,但是,我觉得,烤各位父老乡亲就不应该了,你们是人民,是宁水的天。我这个县委书记的工作没有做好,让各位父老乡亲在这大【热头儿】下面炙烤,我对不住大家。” 话音落下,人群中有人起哄,说道:“阮书记,我们不想听这些,我们只想知道,我们的工资能不能解决,什么时候解决?” 此人一起哄,其他人又开始议论起来,一时间,声音再次形成一道洪浪,扑面而来。 阮南星不得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众人见阮南星严肃的眼神,慢慢噤声。 阮南星继续道:“这位朋友说得好。我是谁,我是宁水县这个有着97万人口的县委书记,是你们的消防员,我来这里,就是为你们解决问题来的。在这里,我先表个态,只要你们的诉求合理合法,我阮南星承诺,一定给你们解决。” 闻言,人群先是一片安静,接着不知谁大声说了一声“好”,随即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阮南星再次示意大家禁声,说道:“但是,现在,我要请求一下大家,请求什么呢?请各位父老乡亲给我一点时间,解决问题的时间。第一、我需要知道你们上访所谓何事;第二、你们的期盼值是什么?因此,我需要聆听你们的诉求,但是,你们如此多之人围着县委县政府,我觉得不妥,这影响了县委正常的办公了嘛。我赞成刚才县委办彭主任的意见,从你们中间选出代表,具体讲述你们的问题和诉求,然后我再对症下药,给你们一一解决。” “阮书记,你不会是忽悠我们的吧?” 阮南星认真道:“在场,有县委办主任彭连海,有信访主任陶之刚,有教育局局长钱大志,还有各个学校的校长,在此,我阮南星以党性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的诉求合理合法,那么我一定帮大家解决问题。” 这时,又有人说道:“阮书记,我们同意,我们选出十名代表,但不知道你需要多长时间解决我们的问题?” 阮南星淡笑一声,看向彭连海说道:“请彭主任准备会议室,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选出代表,进入会议室,我亲自聆听你们的诉求,能够当场解决的,我当场解决,不能当场解决的,我视问题情况而定,但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月,也就是不超过国庆节前,如此回答,大家可还满意。” 这时,又有人喝道:“将我们的代表请进会议室,不会是想威逼利诱,枪打出头鸟,秋后问斩吧?这种事情我们遇到的太多了,怕了。” 闻言,阮南星的脸色也稍稍不好看,不过,她还是道:“刚才我说了,我这个县委书记以党性保证,既然你们相信我阮南星,就应该相信我作为一个共.产党人的党性。” 众人听着阮南星铿锵有力,信誓旦旦的声音,终于选择相信,这个看上去极为年轻,仿佛邻家女孩,却又不怒自威的县委书记可以给他们解决好问题。 “如果大家同意我这个提议,请举一举你们宝贵的手,让我看见。” 人群中纷纷举手,阮南星继续道:“好,那么接下来,我要请求给位父老乡亲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请你们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在这【热头儿】底下炙烤,烤的不是你们,而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的心。同时,我在这里也向大家承诺,如果大家诉求的合理合法的问题,我这个县委书记在国庆节前不能解决,那么我就辞去县委书记这个职务。” 闻言,一旁的彭连海等人,脸都黑了,阮南星如此承诺,虽然说的是她自己,但此刻谁都知道,她的表态代表的是县委,如果因为这件事,她真引咎辞职,那么届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所有宁水县委常委们都将被打板子。 因此,阮南星的表态,就是县委的表态,虽然彭连海有想法,但这个时候,也必须支持阮南星。 对于阮南星的承诺,群众们都心满意足,同时,对这位敢于承诺,霸气侧漏的女性书记生出了好感。 民众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县委办主任彭连海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他讲的是关于人群离散以及代表会议的具体安排。 此时,糖厂的党委书记卫成峰也来到了人群后面,见到县委书记已经离去的背影,他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向彭连海问好。 彭连海冷着脸道:“带着你的人手,组织工人,有序回去,你的问题,后面再说。” 半个小时后,信访办会议室,被选出来的十名代表已经坐在了会议室中。 “阮书记,代表们已经坐在会议室了。”褚青阳向阮南星汇报情况。 刚才阮南星慷慨激昂,情真意切地演讲,听得褚青阳热血沸腾,没有想到军人出生的阮南星不但气质中带有军人的雷厉风行,就连行动上也如出一辙。 这让褚青阳对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重新审视。 “好,走,我们过去。”阮南星喝了一口水,起身。 会议室烟雾缭绕,为了缓和与代表们的气氛,信访办主任主动给大家散了烟,此时见到阮南星进来,众人都下意识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阮南星坐下后,先与各位代表问好,随即开口道:“刚才,经过我的了解,我初步明白了,大家的诉求,一共是两个问题,第一、宁水糖厂半年没发工资,让众多工人没办法生活,生存;第二、针对地震局副局长黄子扬被杀一案,结案后,大家不满,有不同声音。我说的两件事都对吧?” 下面的众多代表都纷纷点头。 阮南星道:“我们先说第二件事,那就是针对副局长黄子扬同志被杀一案,你们有什么不满,或者为何反对结案,大家可以说说原因和理由,青阳,你负责记录。” 老师队伍一共选出了四名代表,闻言,四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黄子扬副局长是草根出生,从教育系统基层员工一步步走到副局长的岗位上,都是他用自己的工作能力,以及执政为民的公心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起初,我们接受不了,他平白无故被调到了地震局那种清水衙门,后来更接受不了,他被人偷偷杀害。黄子扬副局长从事教育局工作工程中,刚正不阿,心系师生,宁水县乡镇学校的危房问题,村校村小的留守儿童问题,少数民族的控辍保学问题等都是黄子扬副局长在任时解决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黄子扬副局长一辈子深耕教育,为了教育事业,可谓穷其一生......但我们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位优秀,为民办事的好领导,居然平白无故地被人杀害了......” “虽然杀害黄子扬副局长的凶手被车撞死,但我们认为,杀人凶手只不过是工具而已,真正的主谋依然逍遥法外,没有伏法,更没有得到应有的法律严惩。” “我们抗议公安局草草结案,没有深查此案,没有将真正的凶手伏法,我们请求县委重新研讨此案,将真正的凶手抓捕归案,以法律的严惩祭奠黄子扬副局长的在天之灵。” 此人说得激情高昂,情真意切,如一道暖流划过所有人的心间,包括褚青阳。 阮南星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黄子扬同志为民做了那么多事,我们失去了一个好干部,你们失去了一个好领导,确实惋惜。” 说到这里,阮南星顿了顿,看向坐在下方侧位的钱大志,说道:“钱局长,这位老师说的,都属实吧?” 作为老资格的教育局局长,钱大志自然清楚黄子扬这些年的成绩和贡献,当然,如此好的可以宣扬一下自己的机会,钱大志自然是要把我的。 “阮书记,这位代表说得都正确,黄局长确实是一位好同志呀!除了以上功劳和成绩外,他在任时,我们还一起研讨过,关于整体提升宁水县师资力量的方案,为此我们还邀请了专家进行了不止一次的学术研讨......但可惜呀,这么好的一位同志,就这样走了。” 钱大志的话,有点避重就轻,也有点宣扬自己的味道,阮南星自然知道,不过,也并未拆穿,仅仅是点了点头,继续道:“下面我说几点:第一、县委办和宣传部商议,可以以报纸、会议、论坛等形式,以黄子扬同志的精神为标杆,深挖事迹,口口相传,我们要让这种红色革命精神长存和扩散,每位党员都需要学习这种精神,要深入每个党员的内心深处。” 几个代表没有想到阮南星给了黄子扬如此高的评价,同时,从行动层面高度重视,纷纷激动而泪目,而负责记录的褚青阳也是心头一热,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而彭连海对于阮南星这种命令式的强势风格依然不爽,但他又必须承诺下来,并且不打任何折扣的去执行阮南星的这个指示。 说道这里,阮南星顿了顿,继续道:“第二、各位代表的心情我理解,但法律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哪怕我是县委书记,也不能指使公安局的同志胡乱抓人,冤枉好人吧?在这里,我以县委的名义表态,这个案子,虽然从法律程序上已经结案,但是,只要大家能够提供证据,那么,这个案子可以重启。” “杀人者牛孔生之所以被撞死,本来就是幕后真凶杀人灭证的手段,他只不过是个替罪羊,我们请求公安局顺着牛孔生被撞死这条线严查下去。” 此时,公安局局长陈勇已经等候在门外,阮南星听后,让褚青阳出去请人。 陈勇进来后,了解事情经过,随即道:“这位朋友,牛孔生被撞,完全是一个意外,撞人者是一个从事货运多年的老司机,此时他已经被警方控制,接下来,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顺着牛孔生这条线查下去,已经不可能,如果各位朋友有新的线索,还请你们及时提交到公安局,不,我在这里将自己的电话留给大家,如果大家有什么新的线索,可以24小时联系我,我完全赞同阮书记的指示,那就是如果有新的证据出现,这个案子完全可以重启。” 陈勇如此说,让几位代表一时间不知接什么话,想了想,其中一人说道:“黄子扬从事教育工作多年,为人刚正不阿,原则性极强,得罪了一些人,侵犯了一些人的利益很正常,我想,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被人杀害的。” “嗯,这个朋友的想法和推断很新奇,但是我不得不泼一瓢冷水,公安办案,讲究证据,没有证据的一切猜测,我们都只能认为是臆想,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5章 采取措施 陈勇的一句话让几个人哑口无言。 如果这个案子想要继续查下去,那么就需要提供有力的证据证明,此案凶手,另有其人。 否则,哪怕阮南星是县委书记,按照办案程序,也不能强行去干预什么。 黄子扬被杀案上访的几个代表最终都是不甘地走出信访办公室,不过,阮南星对黄子扬事迹的态度,给了他们安慰。 而接下来,是另一个上访,关于宁水糖厂半年没发工资的情况。 宁水糖厂属于县属省企,其成立时间,由来已久,成立于建国初期,和宁水纺织厂,宁水食品厂等,是整个康华州成立最早,也是规模最大的企业之一,经过数十年的耕耘和发展,宁水糖厂一度将这个厂子推向了辉煌,但随着企业固有的经营模式以及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宁水糖厂开始走下坡路。 这种下坡路是社会发展的客观因素造成的,同时,也是原有的计划经济管理体制不再适合市场计划经济发展造成的。国家已经意识到国企,省企,集体企业存在的弊端,并提出改制的相关规划。 但是,企业改制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并且从计划经济角度而言,国企改制,类似于摸着石头过河,能否成功,背后关乎着千万个家庭,也因此,南陵省省委对此事很重视,但同时很慎重。 阮南星从省上下来,自然明白国企、省企改制的重要性。 阮南星给予了糖厂这六位代表眼神鼓励,其中一个代表鼓足勇气说道:“阮书记,关于工资问题,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上访了,早在三个月前,我们就上访过,但一直没有解决,我们工人就靠那点工资养家糊口,半年没发工资,这让我们怎么生活,怎么生存呀?” 闻言,阮南星目光看向彭连海以及信访办主任陶之刚,问道:“是不是有这件事?” 陶之刚苦笑一声,说道:“嗯,确有其事,我们信访办形成了文字性材料,并且按照组织程序,将上访经过和诉求反馈给了糖厂党委书记兼任厂长卫成峰,卫厂长说,糖厂今年效益不行,入不敷出,出现严重赤字,但他一定会重视,争取年底把大家的工资给补上。” 工人代表中,一人听后,便怒道:“哼......简直胡说八道,糖厂今年亏损,是因为东南亚金融危机影响,市场受到冲击,这大家都可以理解,但依托康华州十多个县市老客户的固定需求,保证工人工资完全没有问题。” “之所以财政赤字如此严重,亏损如此厉害,是因为厂领导贪污腐败,滥用公款,吃喝玩乐......造成的。如果你们不信,不妨去看看,那些领导哪天不是小车进,小车出?哪天不是海吃烂喝?他们有钱潇洒,没钱发我们的血汗钱?” “对!”另一人补充说道:“上周,我们车间的王工,已经为厂里整整服务了35年,马上就退休了,但因为老伴中风,急需医药费,去找厂里财务,就差点给财务那几个小年轻跪下了。你说王工一辈子都贡献给了糖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最后老伴生病,居然一分钱医药费都拿不到,你说可悲不可悲?” “只要是厂里有权有职的,在厂里都有借条,少的几千,多的几万,甚至数十万,他们将公家的钱借为私人,然后用这些钱投资做生意,投机倒把,置我们工人的利益不顾,这是不想让我们活呀!”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糖厂的问题彻底摊开,摆到台面上。 闻听这些人所述,阮南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她狠狠啪了一下桌子,喝道:“简直岂有此理。” 说完,她看向信访办主任陶之刚,道:“这些事情糖厂的工人都反应过,你们也做出了沟通和协调,为什么没有处理好,为什么,我这个县委书记,一直到现在才知道?” 县委书记获取信息的正规渠道是通过县委办,也就是通过彭连海的手,再者,就是通过褚青阳,这个县委书记秘书。 但不管是哪条线,阮南星来宁水县三个多月的时间,并未收到任何的这方面的信访材料,那就只能说明,正规的上访渠道被人堵死了。 被什么人堵了? 用膝盖想,都清楚。 此时,彭连海的脸色也不好看,解释道:“相应的材料,陶主任呈过给县委办公室,只是,我还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和原因,也没有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因此,一直没有呈给阮书记,想不到,工人们的反馈,比信访材料中提及的更严重,更赤裸。” 阮南星道:“我记得厂长是叫卫成峰吧?他在哪里?” 陶之刚连忙道:“他在外面等候,我去喊他。” 不一会儿,卫成峰跟随着陶之刚走进了会议室,上访群众代表见到他,眼中的怒火再次升腾而起。 “阮书记好。”卫成峰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刚才在门外也听到了工人们的声音,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 “工人们反映的问题,你这党委书记兼厂长都应该清楚了吧?”阮南星冷冷道。 “清楚了。”卫成峰回答。 “清楚就好,现在,你当着工人代表们的面回答我一个问题,工人们的工资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卫成峰面露难色,不过还是解释道:“今年以来,厂里亏损严重,入不敷出......” 阮南星打断了卫成峰,说道:“理由,原因这些我都不想听,我现在就想知道,工人们的工资,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卫成峰显然没有想到,阮南星如此强势,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惧,便道:“阮书记,糖厂一共三千多员工,一个月就需要150万元的工资,半年也就是将近1000万,厂里目前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哼!”阮南星哼了一声,冷言道:“这么说,作为党委书记兼任厂长,你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卫成峰脸色难看,低着头,一言不发。 “行,既然你这个厂长解决不了,那么我这个县委书记来替你解决。现在,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卫成峰脸色酱紫,还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不甘地离开的会议室。 “各位工人代表,我阮南星说过的话算数,既然你们的厂长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我就亲自解决,我答应大家,在国庆之前解决大家的工资问题。” 工人代表见阮南星如此承诺,心下激动,神情亢奋,纷纷感激地看着阮南星。 “各位工人代表辛苦了,如果你们没有其它问题,就请你们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正常工作,正常上班,等待着县委的消息。” 工人代表中,有人还想说关于腐败的问题,但被另外一人拉住了。 其实,关于贪污和腐败,刚才几人提过了,阮南星也已经知晓,但是,这个问题,涉及党内纪律问题,按照组织原则,政治上成熟的阮南星自然不会轻易表态。 不表态,不代表她不会有动作。 工人们全部离开后,阮南星道:“彭主任,你通知所有常委明早开临时常委会,讨论几个议题,第一、关于厂长卫成峰半年未能解决工人工资,激化工人矛盾,考虑其是否适合继续担任厂长问题;第二、糖厂连年亏损,是否派遣审计组问题;第三、常委讨论,解决工人工资问题;第四、如何宣传原教育局副局长黄子扬身前事迹问题。” 彭连海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好歹也是县委常委,对于阮南星这种命令式的口气实在没法适应,但书记毕竟分管人事,也是常委会的发起者,他不敢耽搁,很快通知了下去。 离开会议室,褚青阳跟随着阮南星的身后,心情难掩激动,今天他可是第一次目睹了阮南星的霸气和强势,他没有想到,身为女人的阮南星,居然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 这让褚青阳感觉热血沸腾,同时,对这个年纪不大,军人出身的县委书记愈发充满敬畏。 ...... 下班前,糖厂厂长卫成峰回到家里,今天被阮南星数落了一通,心情糟糕透顶,狠狠踢了茶几一脚,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看了一眼来电后,他强忍怒气接通。 “你好呀,包县长。” 打电话给卫成峰报信的,正是宁水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包德全。 包德全将阮南星明天开常委会的几个议题说了一遍。 听后卫成峰道:“糖厂属于县属省企,县常委会对我的职务任命有决定权,但想要免我的职,也不是她阮南星一个人说了算的,她空降而来,光杆司令一个,常委会谁会听她的?” 包德全说:“不可大意。阮南星来宁水县三个多月,没有什么大动作,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的就是糖厂,并且,在工人代表会议上,她已经承诺,国庆之前,解决工人们的工资问题。她代表的是县委,在工资问题上,金玉恒可能会支持阮南星也说不定,毕竟,民生问题是大事,州委方书记向来重视,如果金玉恒反对,那么届时如果出事,可是要集体打板子的。” 卫成峰不屑冷笑,道:“解决工资问题?那可是将近一千万,县财政一时半会儿可以拿出那么多钱吗?即使拿得出,财政是政府口管,她虽然是书记,但县长金玉恒又怎么会让她插手?金玉恒我太了解了,在言语上可能会支持她,但在行动上不一定会。阮南星口气倒是挺狂,我看她怎么解决?还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烧我卫成峰的头,也得给我好好掂量掂量,我老卫州上也是有人的。” 闻言,包德全想到了卫成峰州上的人——州委副书记【蒋三志】,明显舒了一口气。 “我建议你连夜处理好问题,将屁股擦干净,虽然常委会遵循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常委大概率不会支持阮南星,但万事没有绝对,不可掉以轻心。关于你的职务变动问题,我会极力争取,但如果常委会通过,审计组入场,你必须做好准备,保证万无一失。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挂断电话后,卫成峰不屑冷哼一声,完全没有将对方的提醒当回事。 在糖厂,他早就安排人做了两套账,真正的账本,他早就用保险柜藏好了,放在了极少有人知道的秘地,即使审计组进厂查,查到的也不过是假账。 查假账还能查出问题? 既然查不出问题,那么在经济上他卫成峰就不会有问题,既然不会有问题,想要免除他的职务,也不是她阮南星拍着脑袋,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卫成峰冷冷一笑,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有人约饭,听说有美女相伴,卫成峰自然欣喜答应,洗了澡,换了衣服,喷了点淡淡的香水出了门。 今晚的阮南星一直工作到夜幕降临,方才走出办公室,褚青阳见状,也关闭了灯,锁上门,尾随阮南星,走下楼,上了杜彪的车。 将阮南星送回小院,褚青阳正准备骑车离开,阮南星却叫住了他,说道:“青阳,你回去换一身便装,然后过来接我。”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6章 暗查糖厂 见褚青阳疑惑,阮南星解释道:“我们去糖厂实地看一看。” 闻言,褚青阳瞬间明白了,阮南星这是想要暗访糖厂,便点头道:“好。阮书记,不过我建议不开车过去,避免暴露目标。” 阮南星点了点头,对杜彪说道:“杜师傅,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车了。” 杜彪离开后,褚青阳也骑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褚青阳想:阮南星要在明天的常委会上讨论关于卫成峰的任职问题,这似乎难度不小。前任县委书记【齐光远】在和县长金玉恒的政治斗争中落败后,被调到了闲职部门,而金玉恒经过几番运作,成功控制住了常委会的大多数票数。阮南星空降而来,本地没有根基和底蕴,如果在常委会上金玉恒和她唱反调,她的目的就会落空。同时,县财政局这块蛋糕一直是金玉恒死死把着,任何人休想越雷池一步,阮南星提出国庆前解决糖厂工人的工资问题,如果这笔钱,从财政出,难度堪比登天,同时,可以预见,金玉恒一定会反对。 想到这些,褚青阳为阮南星暗中捏了一把汗,明天的常委会是阮南星来到宁水后,烧的第一把火,如果这把火烧不起来,那么对于以后阮南星在宁水执政,将影响甚大,说不定就会灰溜溜离开。 阮南星离开后,自己的命运怎么办?褚青阳不禁在心中问自己,现在他虽然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但编制上,依然是事业编,并未解决公务员问题,如果阮南星在宁水干不下去了,离开了,可以肯定,彭连海一定会让自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想到这些,褚青阳有些忧心。 但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只能将所有的宝都压在阮南星的身上,阮南星是唯一可以改变他命运的人,只能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个小时后,褚青阳穿着一套休闲运动装再次出现在县委小院,而阮南星已经换了一身跑步的运动装出来。 见到她的装备,褚青阳微微有些愣神。 给阮南星当了将近二十天的秘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运动装,将高挑且曼妙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 如果不认识阮南星的人见到她,一定会认为她是运动员。 阮南星戴了黑色的鸭舌帽,刚好将齐肩的发丝压下,见到褚青阳到来,淡淡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褚青阳连忙道:“好,我去打车。” 阮南星却道:“不用,我查了地图,距离不远,也就四公里,我们直接跑步过去。” 闻言,褚青阳有些汗颜,虽然来宁水执政的三个多月中,阮南星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也几乎没有上电视和报纸,但在体制内,认识她的人依然不少。 如果被人看见,自己一个小小秘书,大晚上居然陪着书记跑步穿越大街小巷,不知有心人会不会做文章? 看到褚青阳面露难色,阮南星道:“怎么?跑不了?” 褚青阳连连挥手,道:“那倒不是,我怕暴露目标。” 阮南星淡笑莞尔,已经提前跑了出去,褚青阳无奈只能跟上。 “放心,没多少人认识我。” 褚青阳跟随阮南星的步伐,紧贴她身后一个身位。 跑了两公里多,阮南星朝后看了一眼,见褚青阳面色不改,呼吸正常,不由道:“看不出来,你的体力挺不错。” 褚青阳在青林乡待了三年,这三年以来,他的身材依然可以保持如此好,是因为他一直坚持跑步的习惯。 总感觉,跑步会上瘾,一天不跑,就浑身难受,只有大汗淋漓一番才能体会那种全身轻松的舒爽。 只是,来给阮南星当秘书这段时间,因为作息和时间的原因,他减少了跑步的数量,今晚难得阮南星有兴致,他自然作陪。 “还行吧,我喜欢跑步。” 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了糖厂前的一个竹林阴影处,这里位于老城区,有一条直通厂门口的公路,公路两旁竹林茂密,两人停在了竹林遮挡的阴暗处。 “前面亮着灯的那里,就是糖厂的大门。”褚青阳说道。 “你对这里挺熟?” “也不算熟,来过几次。” “走吧,我们去看看。”阮南星也没有多问。 两人刚临近厂房门口,就听到犬吠声传来,随即,一个拿着手电筒的老者走了出来,灯光摄向两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的,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老者话音落下,他的身后出现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这两人左手的带着一个红布条,上面赫然啊写着:宁水糖厂护卫队几个字。 褚青阳心想:阮南星夜晚来此,显然是想核实工人上访阐述的各种问题的真实性,既如此,就有我来引导这些工人说真话。 于是故意说道说道:“我以前在宁水师范学院读书,现在是报社的记者,听说今天厂里工人将县委大院堵了?要求厂里发工资,我们去的时候,工人已经散了,没能采访到,能否采访一下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魁梧大汉中的其中一人看了一眼褚青阳,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阮南星,再看他们的装备,有些狐疑,不过还是道:“嗯,我们的人今天去了,县委新来的书记还答应我们工人,国庆节前将我们的工资解决。” 褚青阳见对方没有恶意,下意识放松了警惕,继续问道:“我听说,宁水糖厂曾经可是宁水人的骄傲,辉煌了很多年,怎么这些年会亏损如此严重呢?” 那人不屑哼了一声,道:“还不都是那些狗日的厂领导贪污腐败,不好好搞企业,不一门心思谋出路,拿着公家的钱肆意挥霍,贪腐倒卖,甚至还包小三,买房买地......” 这人显然对厂里的领导极为不忿,也不避讳,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如他所言,以卫成峰为首的厂领导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那你作为厂里的工人,你觉得糖厂的出路在哪里?”褚青阳继续问。 那人哼了一句,道:“出路,那是领导们考虑的事情,在我看来,只要按时按量发放我的工资就行。” 另外一人却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糖厂的出路在哪里,我们这些普通员工回答不上来,但是,如果不更换厂领导,不惩治贪官污吏,追回原本属于厂里的钱,那么糖厂就彻底没有出路了。” “我听说今年糖厂受到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冲击,亏损严重,是这样吗?”褚青阳继续询问。 其中一人哼了一声,不忿道:“亏损?糖厂之所以亏损都是这些个从上到下的厂领导害的,我们宁水糖厂是康华州最大的制糖厂,在十多个县市都有固定的客户和固定的需求,如果维护好这条销售渠道,无论如何也不会亏本,即使不赚钱,也不会差我们工人的工资。” “不错,之所以亏损,还不是有些人将成品糖的销售渠道承包了出去,并且几乎仅仅是比成本价高一点的价格承包,这样,糖厂不亏才怪......这钱呐,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某些厂领导的腰包里啦,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我们这些底层员工。” 褚青阳还想继续问什么,手拿手电的老者说道:“行了,你们也别问了,赶紧走吧,待会儿如果让厂里值班领导看见了,可了不得。” 褚青阳下意识看向阮南星,只听她道:“行吧,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阮南星一直在沉思,一言不发,不过,心中对自己这位秘书临危不乱,问题切中要点还是比较满意。 走到路口时,她问褚青阳道:“青阳,如果你是厂领导,会如何带领全厂的工人将糖厂推向辉煌?” 这个问题,让褚青阳心头微微一紧,按说,这种高大上的问题,不应该问他这个小秘书,但说不定,这是阮南星对自己的考核,不管如何,他都必须回答,并且还有回答得有一定水平。 好在,类似的国企改制以及问题原因剖析的文章,他在报纸上看过很多,并且形成了自己的见解。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道:“我说得不一定对,如果不对,还请阮书记批评纠正。” “你尽管说,不必有顾虑。”阮南星鼓励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宁水糖厂能够创造曾经的辉煌,是多少人为之努力的结果,但它的腐败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国家现在提倡国企改制,从计划经济变为市场经济,但适应了计划经济结构的这一代人,想要突然适应市场经济,这需要时间,并且这个时间可能还不短。” “国家现在面临着的一个重大课题,就是如何科学完成企业改制,尤其是国企改制,使之从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改好了,国企成功上岸,再创辉煌,没有改好,工人们将下岗待业,甚至于喝西北风,这涉及很大的工人安置问题和民生问题,一个不好,极有可能引发群体性事件。因此,如何改制,是一个大问题,我先不说体制改革,就说我是厂长,我首先抓两项工作,一抓生产,二抓销售。” 阮南星道:“为何优先抓这两项?” “体制改革是一个长期的命题,不能立竿见影,甚至存在很大的风险。宁水糖厂是老资格的县属企业,它生产的糖制品的质量在整个康华州依然有目共睹,产品质量放心,投放市场,依然有很大的竞争力。它的销售渠道覆盖了康华州十多个县区,并且在长期的经营中,早已形成一批稳定的,有固定需求的客户。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同时,稳住这些客户,并开拓新的销售渠道,不说将企业彻底盘活,但至少可以保证可以活得下去。” 听后,阮南星眸子微亮,点了点头,继续道:“池子大了,会有越来越多的鱼,但,同样也会滋生腐败,厂制腐败和体制腐败都一样,烂了一个点,就烂一条线,烂了一条线就会烂一个面。在此过程中,如何防止腐败的发生,或者说杜绝腐败。” 褚青阳想了想道:“从程序层面,自然是加强监管,但关于如何监管的问题,过去是问题,现在依然是问题,以我目前的知识储备,我暂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不过,如果我是厂长,第一,我会严格要求自己,坚决与腐败划清界限,因为我是头头,如果我烂了,那么整个厂,从上到下,就彻底烂了;第二、严格要求下面的人,一经发现存在腐败问题,绝不姑息,绝不纵容;第三、将销售渠道牢牢把控在厂里,严禁外包,防止有人投机取巧,谋取利益......当然,外包也可以,但外包的价格,一定要通过党委会开会研究,要面向全体员工考虑此问题。” 阮南星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一是考虑用人机制一定要成熟,二是需要再给厂长进一步放权;三是从制度层面加强监管。” 褚青阳点了点头,阮南星还真不是一般人,窥斑见豹,一下就捕捉到了问题的重点。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7章 常委会——始 褚青阳一夜揪心,担心阮南星的议题在常委会上能否通过,因此一夜没有睡好。 这可是阮南星来宁水县任职后的第一把火,能否烧得好,烧得起来,就看今天的常委会了。 常委会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 褚青阳去县委小院,接上阮南星到县委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八点一刻。 阮南星面色如常,步履稳健,或许是多年形成的习惯,她走路的姿势依然透着军人的飒爽英姿,丝毫看不出心忧的样子,这让褚青阳不禁怀疑,阮南星会不会自信过头了点? 给阮南星泡了茶,又汇报了今天的工作安排,褚青阳回到办公室,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宁水县委一共有9名常委,这9名常委中,基本有4票是固定的,那就是县长金玉恒、政法委书记罗柄权、县委办主任彭连海以及常务副县长包德全。 固定的有4票,金玉恒只需要随便拉一票,就超过了半数,按照民主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几乎他的观点,代表了县委会的走向。 也因此,在宁水县,才有了金玉恒掌握了县委常委会话语权的说法。 宁水县现在的权力结构仿佛一块已经被瓜分完的蛋糕,阮南星孤身一人而来,单枪匹马,想要建立新的权力结构,就需要打破原有的权力结构。 【权力控制一般而言,有两种手段,一是以迅雷手段动外科手术,将某些人的权力剥夺;二是通过提拔、调任、调整、正常退休等手段进行控制,进而完成新的权力分配。】 但这会间接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谁也不甘心原有的蛋糕再被人瓜分? 阮南星来了三个多月,在人事上没有大的动作,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这种情况。 那么,如何打破原有权力结构,建立新的权力结构呢? 或许,这是摆在阮南星面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需要考虑和处理的问题。 另外还有几名常委,分别是组织部长王文康,县委副书记崔杰,纪委书记雷行府,宣传部长邱文亮。 这几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和阮南星是一派的,包括组织部长王文康。 王文康在组织工作上已经干了第二届,明年的换届选举,他是必须要动一动了,但如何动,动去哪里,褚青阳对目前时局看不清,传言他会外放,但外放到哪里,仅仅是传言,最终还得州委说了算。 在官场,不到最后一刻,都会有变数。 对于王文康而言,如果外放,他不用顾忌阮南星,但如果在本地提拔,那么阮南星的观点,对他的看法和态度,将有可能间接影响到他换届的位置。 不要简单以为王文康的位置是州委说了算。 阮南星来宁水任职,需要打破原本的权力结构,重新排排位,分蛋糕,州委是知道的,并且为了她的工作更好开展,很大程度会给予支持。 那么州委支持阮南星,会通过什么方式呢? 要知道副县级以上都是州管干部,其任命是需要通过州委的,尤其是常委的任命,州委往往考虑得异常严谨。 但不是没有特例,在县委班子中,县委书记对两个职位有着相当的决定权,那就是组织部长和县委办主任。 这两个职务,一个管理人事,管干部,一个替县委书记管理日常事务。 如果这两个职位的人和县委书记离心离德,跑两条赛道,试问县委书记的工作如何开展? 因此,针对这两个职位,县委书记提上去的建议,一般情况下,州委领导是不会反对的,非但不会反对,反而会支持。 当然,目前的王文康还在观察阶段,观察宁水县的政局变化,观察阮南星是否能控制住宁水的盘子,能否在宁水县干得下去。 身为官场老油条,王文康自然能够预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阮南星和金玉恒之间将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走向,将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宁水官场的政治格局。 也因此,王文康选择韬光养晦,静观其变,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权力站位观望阶段】。 崔杰是官二代,骨子里高傲,自成一派,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得罪任何人,但别人也休想侵占属于他的蛋糕,在县委常委中,属于一个异类。 纪委书记雷行府,是老资格纪委,在纪委的工作岗位一干就是十多年,从纪委的普通工作人员到科室长,到监察室主任,到纪委副书记,再到现在的纪委书记,明年的换届,他的年龄差不多了,要么他再干一任纪委书记,要么直接去人大或者政协养老,而这一切,依然取决于阮南星和金玉恒之间的斗争,谁会胜出,当然,也取决于雷行府的站位问题。 至于宣传部部长邱文亮,宁水官场早就传言,他将去临县西平县担任常务副县长,因此,在今天的常委会上,他估计会保持沉默,不发表个人观点,哪怕最后要举手表决,估计也会考虑弃权。 如此一来如果常委会的议题需要完全按照民主集中制举手表决,可以说阮南星没有丝毫的胜算。 想到这些,褚青阳不禁为阮南星忧心,借故又去了一趟她的办公室。 她在看报,这是她每天到办公室后的习惯。 她面色如常,坐在椅子上的她挺直了笔挺的腰杆,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先不说待会儿常委会的结局会如何,光说这份临危不乱的定力,就是目前的褚青阳万万不可能具备的。 给阮南星加了点水,褚青阳悄然退出,再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五,他走到常委会议室,见已经陆续有人来了,而在门口,他恰好碰到了纪委书记雷行府。 褚青阳喊了一声:“雷书记好。” 雷行府面色严峻,人称“雷包公”,仅仅“嗯”了一声,转身就想走进会议室,却突然停住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褚青阳,道:“你询问一下阮书记有没有时间,我耽搁五分钟,汇报一下工作。” 褚青阳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距离常委会开始仅有十多分钟,雷行府才提出这个要求,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不敢怠慢,道:“雷书记稍等,我去请示。” 褚青阳快速走进阮南星办公室,将雷行府的话转述了一番,阮南星看了一眼时间,放下报纸,说道:“你让行府书记过来吧!” 褚青阳回到办公室,立马拨通了雷行府秘书的电话,将阮南星的意思说了一遍。 过了两分钟,雷行府出现在褚青阳办公室门口,褚青阳立马起身,泡了一杯茶,跟随着雷行府进入办公室。 “行府同志来啦?来,坐一会儿。”阮南星主动起身,邀请雷行府坐下。 褚青阳放下茶杯,说道:“雷书记,你请喝茶。” 做完一切,褚青阳将门带上,离开了阮南星的办公室。 雷行府的时间确实不太久,说五分钟,还真是五分钟,时间一到,雷行府和阮南星一起出了办公室,朝着常委会议室走去。 褚青阳端着阮南星的茶杯跟在后面。 三人步入会场,所有人,包括金玉恒已经来齐了。 褚青阳放下阮南星的茶杯,刚想转身离开,阮南星却道:“青阳,你列席会议,待会儿讨论的话题,彭主任需要发言,会很累,今天的会议议题,由你记录。” 一瞬间,褚青阳只觉神清气爽,阮南星这是间接地告诉在场的所有常委,褚青阳这个秘书是她自己选的,信得过。 褚青阳暗想:似乎阮南星对自己的态度悄然发生着改变,难道是因为昨晚自己的论点得到了她的共鸣? 彭连海一脸不悦,但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和阮南星唱反调,谁记录都有严格的保密措施和程序。 彭连海有意见,但见其它常委都不吭声,他只能狠狠瞪了褚青阳一眼,将记录本交给褚青阳。 阮南星是一把手,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看了一眼众人,道:“好,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我们按照昨天通知的议题,开始开会吧!连海同志,县委办分管信访工作,你是县委办主任,对这起案件比较熟悉,由你来向众位常委介绍一下情况吧!” 彭连海完全没有想到,阮南星不按常理出牌,会直接点他的名,不过,这里毕竟是常委会,阮南星是常委会的主持者,并且,她说的也没有错,这件事原本就是因为信访工作引起,他作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分管信访办,如果真因为这件事出事,那么他彭连海也要打板子的。 一瞬间,彭连海就清楚了阮南星的意图,她这是悄无声息地告诉彭连海,今天的议题因你彭连海而起,待会儿你无论如何也要赞成,不然板子打下来,可有你彭连海受的。 彭连海无奈,将糖厂的上访问题简略说了一遍。 其实,他不说,在场的所有常委们都已经知道,只不过,按照程序,这个步棸省略与否,全看会议的主持者,也就是阮南星。 阮南星故意让彭连海陈述一遍,加深众位常委印象是一方面,间接告知彭连海,这是你分内的工作,却拿到常委会讨论,你自己要有点数。 “昨天下午,阮书记提出四个议题,分别是前段时间原教育局副局长黄子扬被杀一案引起的后续反应,在听取了上访代表们的意见后,阮书记提出深挖黄子扬同志生前事迹,弘扬黄子扬同志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精神......” 这个议题没有任何异议,很快就通过了。 毕竟,这种事无伤大雅,宣传个人英雄事迹,对宁水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同时,在场的任何一个常委,哪怕身前和黄子扬有矛盾,也不会因为一个死人而和阮南星叫板。 后面,彭连海又说了关于糖厂的三个议题:糖厂连续半年没有发工人工资,考虑是否重新任免厂长的问题;糖厂连年亏损,是否考虑派审计组入厂审计的问题;工人工资的解决问题。 彭连海介绍完,阮南星接过话头,说道:“好,下面,我们就一个议题,一个议题来讨论,先讨论糖厂党委书记卫成峰,自任职以来,糖厂连年亏损,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呈现恶化趋势,我们考虑一下,他是否还适合继续任职问题。” 阮南星的话音刚刚落下,常务副县长包德全就开火了,说道:“宁水糖厂是老厂,涉及3000多号员工,受到州委领导的高度关注,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和发展,传统的企业模式暂时不适应新的市场变化,造成亏损,这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在所难免。糖厂亏损,卫成峰作为党委书记兼任厂长,有一定责任,但我个人认为,我们不应该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他一个人,如果因为不适应市场经济变化,造成亏损便就地免职,会不会寒了卫成峰同志的心,也寒了很多努力想要扭亏为盈,认真干事的同志的心?” 包德全的话音落下,罗柄权也说道:“关于糖厂的长时间亏损,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去年年底,县委以县政府的名义向银行贷款500万,帮助糖厂度过危机,重振旗鼓,从前段时间的整改来看,糖厂虽然依然处于亏损状态,但赤字相比之前,已经越来越小,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策略是有用的,同时,也说明,卫成峰同志在这个过程中是努力的。我们看问题是不是应该从两面来看,不能对我们的同志一个巴掌打死嘛!”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8章 常委会——中 阮南星的这个议题一提出,就遭到两名常委反对,开局不利,再看其它常委,都低着头,不发一言,褚青阳暗自为阮南星捏了一把汗,目前的情况来看,对她的局势不妙啊! 并且阮南星的侧重点在于糖厂半年没发工资,考虑的是人民的稳定,工人的生存生活问题。 而包德全和罗柄权的侧重点都是所谓的客观原因,如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政府贷款解决糖厂危机,就这两个观点而言,有点避重就轻,答非所问了。 阮南星面色正常,稳坐主位,并未因为包德全以及罗柄权的反对而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说其它,光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政治素养,就是现在的褚青阳万万不能做到的。 “文康同志,你是组织部长,对全县的干部,心里面都有一本账吧?说说你的看法。”阮南星见包德全和罗柄权发言后,其余人并未发言,便直接点名。 王文康本来是想要坐山观虎斗,保持沉默的,却没有想到阮南星点了自己的名,他就不得不回答。 “据我所知,厂长卫成峰在这个位置干了四年,这四年里,他一直在想办法想将糖厂扭亏为盈,为此,他还找我汇报了几次工作,先不说结果如何,光是他的态度,还是可以肯定的。至于是否将卫成峰免职,这有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如果免除了卫成峰的职务,谁来接替他的位置呢?糖厂厂长不同于其它部门领导,这个人,既要懂组织程序,也必须懂业务,熟悉糖厂的各项生产和销售流程,一经任命,就能马上上手,否则,对于糖厂的现状和工人问题,非但不能得到遏制,反而容易进一步激化。” 王文康真是老狐狸,说了一大通,其实等于没说,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不讨好。其实,如果他真正同意免除卫成峰,他的干部名单库里,立马可以列举出至少三个以上符合条件的人选。 “目前糖厂的局势是需要稳定,只有稳定了,解决了工人的问题,再谈其它才有意义,否则,依然治标不治本,不能切实解决问题。”这句话是金玉恒说的,他坐如老钟,面色镇定,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但这句话似乎定了调子,那就是不同意阮南星的提议。 金玉恒定了调子,其它常委都保持了沉默,并未再针对免职一事发表意见。 褚青阳有点不甘地看向阮南星,见她依然面不改色,说道:“那好,这个议题我们就先放一放,我们说第二个议题,是否派审计组进入糖厂审计账目?” 褚青阳注意到了,阮南星说的是,这个议题放一放,也就是说,她并未打算就这个议题而定调子? 阮南星的话音落下,包德全再次开炮,说道:“我是常务副县长,没有分管审计,但我说一说个人观点。第一、如果因为糖厂的亏损,就审计糖厂账目,会不会让糖厂的员工有想法,进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使目前的局势愈发不可控制?第二、如果要审计,这个度如何把握,是简单的例行审计,还是有针对性的审计,那么涉及哪些部门参与?如果有针对性审计,是否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包德全的话音落下,阮南星看向纪委书记雷行府,说道:“行府同志,你是纪委书记,听你工作汇报,这将近一年以来,是不是存在多起关于有关糖厂的举报案件?” 雷行府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以来,纪委收到多封举报信,举报糖厂厂领导贪污腐败,公款私用等情况。” 阮南星继续说道:“那按照举报信所举,是否言之有物,言有所指?” 雷行府耍了一个滑头,道:“关于举报信的真实性,我们纪委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如果有结果了,第一时间报告县委。” 阮南星点点头道:“我赞同雷书记的意见,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那么,针对这些举报信,你觉得有没有对糖厂账目审计的必要性?” 雷行府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阮南星刚才的问话,是给他下套,他不得不表态,说:“按照惯例,审计局每年都会对各类厂进行一到两次的审计,因此,我觉得在发生了工人上访事件后,派遣审计组进厂审计,在程序上没有什么问题,同时,也是给所有工人一个交代,这也起到了对工厂员工的安抚作用。” 褚青阳稍稍欣慰,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阮南星了,虽然是被阮南星逼的。 罗柄权说:“我同意包县长的意见,也同意雷书记的意见,但是关于审计,这个度的问题,如何把握,我们是否再议一议?否则,没能控制好度,是否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我们无法预测。” 罗柄权的话音落下,县委副书记崔杰便接话:“既然是例行审计,那么度量的把控就很清楚了嘛!况且,此次的群众上访,规模不小,范围不小,影响也不小,如果处理不好,不能很好地平息民愤,那么群众是否会有进一步不理智行为,是否会引起州委们的关注呢?这些事情,我们也需要站在县委的高度考虑一下。再者,如果糖厂正常经营,并无问题,那么例行审计,他们怕什么?又何须担心引起一系列问题?” 崔杰的这句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审计很有必要,并且要拿出可以平息工厂工人愤怒的措施,否则引起上一级州委们的过问,那届时,在座反对的所有人都是要吃板子的,同时,这句话明显也是也包德全话术的回应。 包德全还想反对,但金玉恒在这时说话了,包德全只能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说道:“我同意崔杰书记的意见,进场审计很有必要性,同时,为了平息民愤,给全场工人一个交代,这次的审计我建议可以派信访办的同志以及纪委的同志参与,起监督作用。” 不管是罗柄权、包德全还是彭连海都没有想到,在这个问题上,他会支持阮南星,随即一想,大家都明白了。 糖厂工人上访已经成为事实,并且积怨已久,如果县委班子不能通过这个议题,审计糖厂账目,平息内部矛盾,那么届时如果再闹出群体性事件,州委领导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金玉恒带头怂恿和操作的,这对于他的政治前途极为不利,因此,在这件事上,金玉恒只能站在阮南星的立场,也是是崔杰说的,站在县委的高度。 阮南星说:“其它同志还有没有不同意见,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嘛?” 金玉恒发话,算是定了调子,没有人再发言,阮南星道:“既如此,就按照金县长和崔书记的意思办,这件事我看是不是雷书记过问一下?” 雷行府说:“我服从县委的决定。” 县委的一二把手以及纪委书记都已经同意了,即使其它人反对,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非得跳起来闹,那就是和阮南星公然叫板,在座的县委常委,哪个不是身在官场多年,都明白一个道理,有理有据的反对是意见,是讨论,无礼的反对就是公然对抗了。 公然对抗阮南星,从某种角度而言,就是对抗康华州州委,也是对抗省委将阮南星下放到宁水县当县委书记的决定。 所有人都不傻,况且,刚才已经否定了阮南星的第一个提议,这个议题通过,双方持平,谁也不亏。 “接下来,我们说第三个问题,那就是解决工人们的工资问题。刚才金县长说得好,对于目前的糖厂而言,稳定压倒一切,只有稳定下来,谈其它,才有意义,否则,一切将显得苍白无力。而对于工人而言,稳定是什么,能吃好喝好睡好,按时拿到工资,养家糊口,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稳定。” 金玉恒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提到的【稳定】两个字会被阮南星拿来做文章,并且用得恰到好处,让他没有任何反驳的借口。 阮南星的话音落下,会议室一时间陷入寂静,没有一个人讲话。 毕竟,阮南星昨天已经承诺了工人,国庆节前解决工资问题,满打满算,距离国庆节,也就半个月不到。 糖厂的工资缺口,可是将近1000万哪,宁水是人口大县不假,但从财政预算中一时间拿出那么多钱,也是有相当压力的。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想要筹集1000万,除非将这个金额细化,分配给每一个常委,否则,凭借一两个人的力量,无异于天方夜谭。 接下来的声音只会有两种,要么支持阮南星,要么选择沉默,在这件事上,只要政治上稍稍成熟一点,就不会公然反对。 因为,现在反对阮南星,就是反对县委,反对刚才提到的【稳定】。 众人的沉默似乎在阮南星的意料之中,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阮南星继续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想要通过糖厂内部,自我造血并解决不太现实。因此,我们需要寻求其它方式方法,包县长,你分管工业,糖厂也是你的分管范围,你说说看。” 包德全心中冷哼一声,是你阮南星自己承诺工人国庆节前解决工资的,话是你说的,我包某人不反对你就是好事了,这个黑锅我包德全可不会给你背,你还是自求多福。 “据我所知,目前宁水县的县财政也极为拮据,一时间也不能拿出那么多钱。况且,类似于糖厂这种类型的企业还有纺织厂、食品制造厂等,如果一发不出工资,全部都需要政府兜底,那岂不是乱套了。” 包德全的意思很明确,你阮南星的锅,你自己去背,休想拉我包德全下水。 阮南星的面色依然不变,说道:“关于解决工人们的工资问题,其它同事还有没有好的办法或者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研讨?” 所有人都沉默! 站在阮南星对立面的人,此时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是你阮南星自己承诺的工人,你就一个人担着吧,休想让常委会替你背锅。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19章 常委会——终 在列席位记录的褚青阳心头暗自一紧,如果这个议题,到这里就断了,那么阮南星的威信将彻底扫地,同时,她的第一把火还没有烧起来,就彻底熄灭了。 不久之后,整个康华州就会传出宁水县委书记阮南星没有经过县委常委会讨论,就承诺工人解决工资,这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说了大话,最后没能实现,这将进一步激化干群矛盾,激化工人矛盾。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上面问责下来,只会觉得,阮南星身为县委书记,没有带头实行民主集中制,没有控制全局的能力,那么阮南星在宁水县的执政生涯将岌岌可危。 阮南星如果完了,也就意味着褚青阳也完了。 但,这里毕竟是常委会,没有他褚青阳说话的分,再看阮南星,她面色如常,嘴角依然挂笑,丝毫没有因为众人的沉默而受到影响。 阮南星扫视了一圈众人,见大家都不说话,金玉恒更是稳如老狗般坐在那里,面色沉静如水,不发一言。 “解决工资,是我承诺糖厂工人的,既然大家提不出切实有效的建议,那我说说我的看法。威海银行大家都知道吧?” 闻言,众人纷纷抬头,将目光集中在阮南星身上,一时间,大家都不明白,为何她突然提及威海银行,这个东南部最大的,可以和后来的花旗银行媲美的地方股份制银行。 见没人说话,阮南星继续道:“威海银行是东南部地方控股的最大银行之一,历经数十年的发展和壮大,积累了庞大资金,前段时间他们的人找过我,说想要朝内陆省份发展,对南陵省经过考察后,对省城和宁水县很感兴趣。” 闻言,所有人都几乎眼前一亮。 尤其是县长金玉恒和常务副县长包德全更是眉色一喜。 县长宁水最缺的是什么? 是发展,而发展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钱,是庞大的资金。 四大行的贷款审批手续有着严格的程序,存在程序复杂,多变,不可控等因素,并且资金风控比较严格。 威海银行则不同,它的借款,放款更加灵活,程序审批不但快捷,而且少了很多环节。 威海银行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上一次的招商工作会,就是包德全亲自带队,去了威海银行的总部,但最终却被对方三言两语就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们不和正处级以下的领导接触。 这句话狠狠伤害了包德全的自尊,为此,他在背后不知骂了威海银行多少次。 现在,却没有想到,阮南星,这位还不足三十岁,宁水县历史上最年轻的,也是第一个女性县委书记竟然已经和对方私下接触。 从阮南星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双方似乎还达成了一定的口头协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阮南星的身上,只听她继续道:“威海银行看上了宁水县的地理位置,也看重了宁水县庞大的人口基数。如果他们在宁水县投资分部,那么不但可以辐射宁水县,向外,还可以辐射东平县,西平县以及南平县等......不过,我暂时没有答应。” 前面的讲述,让人眼前一亮,最后一句话,仿佛泼了一瓢冷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怎么能不答应呢? 威海银行在宁水县设分部,那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什么? 如果有威海银行的资金注入,那么宁水县未来的发展,将上一个大台阶,数年前已经规划好的旅游城市、稻香公园、天湖度假公园、魅力古城、环湖马拉松跑道、宁水大道、工业大道等......这些一系列的项目都有望上马,这是多大的政绩呀! 再者,威海银行不光可以带来资金,随之而来的可以有外商,可以有大企业,这对于宁水县的招商工作,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阮南星怎么就拒绝了呢? 听完阮南星的话,身为县长的金玉恒也有点坐不住了,说道:“阮书记,威海银行如果能够入驻宁水,不管对于宁水县,还是对于整个康华州,都将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怎么就拒绝了呢?” 金玉恒的声音中已经有些怪罪的意思,在他看来,阮南星还是太年轻了,虽然从省委出来,但地方工作经验尚缺,不了解地方实际情况,不能很好地控制好县委这一盘棋,更不能把控好发展的机遇。 阮南星淡淡一笑,道:“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我说:你们看上我们宁水县,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我是县委书记,不管具体的事,具体的事还是得和政府口来具体商议,我作为县委书记,只进行最后的把关。” 闻言,金玉恒明白了,阮南星这是将炙手可热的政绩和他金玉恒一起分享呀!一时间金玉恒脑子飞快运转,这是阮南星向自己释放的友好信号,难道她才来宁水县三个多月,就服软了?知道我金玉恒的权威了? 这毕竟是大好事,是天大的政绩,金玉恒心中狂喜,一时间也来不及细细思索阮南星为何将如此政绩丢给自己。 金玉恒的面部表情,都被阮南星尽收眼底,她扫视了一圈众人,随即又道:“就在昨晚,他们又联系了我,我顺便提了一下关于糖厂工人工资的事,没有想到他们答应了,作为合作的基础,也为了诚意,他们愿意先借1000万给宁水县政府,用于解决糖厂员工的工资问题。不过,这事我觉得还是应该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毕竟这1000万背后,涉及的将是未来我们和威海银行的合作。” 至此,全部人都已经明白了,包括褚青阳。 为什么阮南星一直面色如常,不悲不喜,哪怕自己提出的议题没有人发表意见,甚至有人反对,她也依然面带微笑,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是,褚青阳突然升起了疑问。 既然阮南星已经手握威海银行这个大招,那么为何不将解决工人工资的这个问题放在今天常委会的第一个议题呢? 如果放在第一个,有了威海银行入驻宁水县这个先决条件,那么再讨论卫成峰的任职问题,应该不再会有阻力。 毕竟,一个卫成峰和一个威海银行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还有,这件事,即使不过常委会,阮南星请示州委政府后,将其拿下,作为自己全部的政绩,岂不是更好? 为什么要在此时拿出来分享? 届时,即使金玉恒有想法,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但阮南星没有,她将这件事说出来,并且将炙手可热的政绩和在座的所有常委一起分享,难道阮南星这是在示弱? 向县长金玉恒示弱? 向常委们示弱? 褚青阳一时间想不通,也来不及多想,因为阮南星的话音落下后,就有人发言了,发言的是包德全。 他分管工业,既可以解决工人工资问题,又有政绩可以捞,他自然欢欣雀跃,一改刚才的态度。 “我同意和支持阮书记的意见,威海银行是地方控股大银行,能够入驻宁水县,这对于我县人民是好事,同时,通过阮书记刚才所述,我们已经看出了威海银行的诚意。” 包德全说完,其它人也点了点头。 金玉恒虽然欣喜,但脑子还没有发热,说道:“阮书记,威海银行愿意入驻宁水县,这是好事,但互利互惠向来是双方的,他们有没有其它条件,比如土地,租金,流转,占地等?” 阮南星回答:“金县长,这就需要政府口派代表具体和对方洽谈了,我毕竟主要管理党口,大方向上,我把关,但具体的事,还是让政府的人去办比较好。我看是不是由政府成立一个工作小组,金县长任组长,和对方具体洽谈,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本着互利共惠,公平平等的原则合作,可以再土地,税收,租金等政策上扶持和优惠,但一定不能以牺牲宁水县长远的利益作为代价。” 对于这种伸手就得的政绩,金玉恒怎么可能拒绝,说了一句官话道:“我服从阮书记的安排。” 见所有人都没有反对,阮南星又道:“不过,威海银行虽然同意贷款1000万,但有对应的流程要走,如此一来,在国庆前这笔钱不一定可以到位,政府口看看,能否提供一个预案?” 对于刚才阮南星抛出的橄榄枝,金玉恒笑纳了,现在听阮南星的话,他瞬间明白了,在这个时候,他金玉恒作为县长,深谙官场之道,必须投桃报李。 “县财政目前的账上没有那么多钱,但近段时间挤一挤,在国庆前解决1000万元,应该还是可以。” 阮南星道:“威海银行此次的洽谈,我们作为县委班子,一定高度重视,长得高,才能看得远。而稳定,安定,宽松,优惠的政策是留住投资商的几个条件之一,后面的事,就交给金县长处理了。” 金玉恒只能应和下来。 阮南星提出的关于糖厂的三个议题,只有第一个,对厂长卫成峰免职这条没有通过,其余两个都顺利通过了。 这对于阮南星而言,不算失败,对于金玉恒等人也不算胜利。 大家各取所需,因为利益,短暂联盟,握手言和,但长远而言,双方的明争暗斗将持续进行,直到有一方退出,或者一方控制住局势,重新达到新的权力平衡。 威海银行的事情落实后,众人都以为,接下来阮南星会返回去讨论第一个议题,那就是卫成峰的厂长任职问题。 只听阮南星将桌上的本子动了动,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是否应该提前考虑一下,关于糖厂后续问题解决的相关事宜?毕竟,这1000万,是以政府的名义贷的,最终是需要还的,但总不能让糖厂一直持续亏损,烂下去,而将债务最终转嫁到政府头上吧?”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0章 真正目的 褚青阳听后,瞬间明白了阮南星的部署,暗道一声妙。 这才是阮南星真正的目的。 为什么议题上,先讨论卫成峰任免问题,再讨论审计和工资的问题。 在此之前,阮南星一定意料到了,自己提出撤卫成峰的职务,在常委会不一定能够通过。 借此机会,她试探常委会众人态度的同时,也是给自己留了后招。 她提出了威海银行入驻的事,刚才大部分人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想着以后如何分享和扩大自己的政绩。 却没有想到,阮南星的出发点,一直都停留在解决糖厂的本质问题上。 刚才不管是金玉恒还是包德全,都已经同意从县财政先拿出1000万垫付工资,但一时间没有想得更长远。 那就是这笔最终的贷款,如果宁水糖厂不能偿还的话,最终将转嫁到政府的头上,也就是金玉恒和包德勇的头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那就是大型打脸现场了。 金玉恒没有想到,比自己小着十多岁的阮南星,在政治手段的运用上,如此狠辣和成熟,一不小心,就被阮南星‘温柔’地套上了。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解决糖厂的事情,不再是阮南星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在座县委绝大多数人的事情。 金玉恒暗暗告诫自己:在以后和阮南星的交锋中,自己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再头脑发热。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金玉恒已经无路可退,也不能退,只能当先发言,道:“和糖厂存在同样问题的,还有很多企业存在,包括宁水食品厂、宁水纺织厂以及宁水化工厂等,这些企业在过去的二三十年内,对国家的经济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正因为有了这些企业的存在,国家的改革开放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如此成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厂中,设备老化,制度不创新,不改革,后继力量薄弱,员工惰性与日俱增,正在失去以往的竞争力,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大方向。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些问题,现在确实摆在我们面前,需要我们这届政府去考虑。” 金玉恒如此说,证明了糖厂的问题,他是知道并清楚的,此时他的表态,从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包德全、罗柄权以及彭连海等人表态。 不过,金玉恒并未提及关于宁水糖厂的腐败问题,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褚青阳不相信金玉恒不知道宁水糖厂内部的腐败和公款私用等问题,既然知道,但嘴上不讲,似乎说明,他或者身边人极有可能陷入其中。 不过,观察阮南星的眼神,似乎她要的就是金玉恒的这种态度。 他的话音落下,罗柄权就补充说道:“阮书记说的问题,我们确实需要考虑,企业如一滩水,只有水活了,才不会发臭,只有企业具有自我造血功能,才有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只是,从体制上而言,我依然赞成刚才文康同志的意见,那就是即使换人,那么这个人也需要精通业务,可以立马上手,同时,也应有一定的创新能力,能够有能力,有信心,带领工人们,走出困境,扭亏为盈。” 接下来,其它人也纷纷表态。 有些人觉得应该更换【领导班子】,包括卫成峰,有些人觉得应该对企业进行整体【技改】,剩余的人则认为,应该循序渐进,以过渡的方式,在保证平稳和安定的基础上逐步考虑技改。 褚青阳看着这些人表态,仿佛在川剧表演,真是红的白的,只要经过他们的口,都是有道理的。 对于宁水糖厂而言,技改似乎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挖出毒瘤,惩治腐败,惩治贪官污吏,只有理清了干道,注入新鲜血液,逐步换血,逐步具有造血功能,支道才能存活。 众人都表态后,阮南星却没有在此事上下定论,也没有沿着罗炳权所谓的更换领导班子走,而是又抛出了新的问题:“各位同志说的都有道理,这一点,我是认可的。刚才有同志提到逐步更换领导班子,这种事稳定的一种做法,符合宁水糖厂的实际。有些同志提出【整体技改】,去旧换新,我觉得也可以考虑和尝试。既然提到技改的话题,我想了一下,可能存在几个问题:一、技改需要庞大的资金,目前宁水糖厂入不敷出的情况下,涉及技改,宁水糖厂不可能短时间内拿出那么多钱,那么钱从哪里来?第二、技改过程需要长时间,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甚至一年。我算了一笔账,宁水糖厂,光是一年,工人们的工资就接近两千万,如果直接采取技改,工人们怎么办?” 阮南星说的问题,确实是问题,言外之意,在技改上面,她不同意盲目冲动的一刀切。 常委们的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并未表达而已。 对于宁水糖厂而言,目前的情况,既不能停工停产,也没有钱进行技改,更不能一刀切。 褚青阳原本以为,效果已经达到,接下来,阮南星应该借机免除卫成峰的职务,进厂审计的同时,又任命新的厂长,两手抓。 但,让褚青阳,或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阮南星接下来说道:“关于宁水糖厂的具体处理,我看这样吧,按照今天的常委会决议,先进行审计,审计之后,我们再针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拿出对应的解决策略,毕竟这是一个大命题,后续会涉及很多问题,我们需要慎而又慎。” 这个调子,不光褚青阳没有想到,就连其它常委也微微一愕,显然一时间想不通阮南星的葫芦里面到底卖了什么药? 关于宁水糖厂的议题结束后,阮南星继续道:“我这里有一份材料,是官田镇党委书记蔡文邵和镇长白连鹏两位同志一起送来的。”说到这里,阮南星挥了挥手中的材料,继续道:“我们都知道,官田镇是宁水县的矿产大镇,上次考察时,我提出了关于污水处理以及尾矿处理的问题,文邵同志和连鹏同志早有准备,回答我问题的同时,也提出了关于技改的方案。我听后,觉得很有意思,就让他们整理出一份详细文件。这份文件是初稿,青阳,你发给各位常委,让大家一起看一下,顺便今天也增加一个议题,那就是讨论关于宁水县国企、省企以及矿业等企业技改相关方面的议题。” “关于技改,我们今天的纯属讨论,不需要得出具体结果和决议,也不定调子,定方向,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褚青阳将文件一一发到各位常委手中,众人都眉头紧皱,看了起来,却听彭连海说道:“关于企业技改,在此之前文邵同志就和我交换过意见,我个人是赞成的,只要不需要政府掏钱,那么给予技改企业一定的政策扶持和税收优惠,是为了长远考虑,我觉得挺好,看得出,文邵同志心系企业,心系百姓,是真正做实事的人。” 褚青阳听后,不禁疑惑:刚才的几个议题,彭连海发言都是不瘟不火,仿佛走流水账,但现在针对官田镇的矿业技改为何给予如此高的评价呢? 联想起几天前,蔡文邵来找阮南星汇报工作,刚好遇到彭连海,褚青阳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来,蔡文邵和彭连海的私人关系,似乎不错? 彭连海说完后,接下来的五分钟,没有人发言,都在认真看着手中的这份关于矿业技改的相关资料。 这份报告,让县长金玉恒也眼前一亮,不禁感叹蔡文邵和白连鹏弄出来的这个技改方案,还真有点意思。 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执行,既可以避免一刀切,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同时,作为试点,也可以在此过程中总结经验,这个技改成功后,完全可以复制这个经验,粘贴到其它矿业,甚至其它行业。 不过,看完后,金玉恒暗骂了一声蔡文邵和白连鹏:这两个老家伙,弄了这么完善的技改方案居然不先呈报给我,而是呈报给阮南星,看来,你们是有想法了呀! 但是这件事上金玉恒又不得不表态支持:“这份技改材料我看了,说实话,让我眼前一亮,耳目一新,既不需要政府出钱,也不需要政府出力,政府只需负责监督和监管,然后在政策上给予一定的扶持,在税收上给予相应的优惠,这是大好事嘛,我们都应该支持。” 阮南星需要的就是金玉恒的表态,此时见他首先表态了,其它常委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就这样,关于官田镇矿业技改的初步方案在常委会上顺利通过。 常委会结束后,阮南星将雷行府喊到了自己办公室,当着褚青阳的面说:“行府同志,此次审计,纪委牵头,涉及信访局,审计局,财政局,监察局,国资委等部门一起参加,我看是不是安排青阳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与一下。” 雷行府微愣,阮南星如此说,可以理解为两个方面:一、以此锻炼褚青阳;二、表达对纪委工作的不信任。 这让雷行府稍稍不悦,心中也有点不安,知道这是阮南星在给自己下药了。不过他也不会反对,道:“这样也好。那我回去安排一下,届时通知青阳同志。” 雷行府离开后,阮南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对褚青阳说道:“青阳,你抽时间去看望一下黄子扬家属。” 闻言,褚青阳微微一怔,他正有此意,即使阮南星不说,褚青阳也打算抽时间去看望黄子扬的爱人蒋玉芹。 “好的,阮书记。” 褚青阳以为关于糖厂的审计,阮南星还有什么指示,但她没有,已经伏案开始处理工作的事情。 这是想考验自己吗? 考验自己在审计问题上能否有所建树?考察自己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黄子扬被杀案,公安局已经结案,也就是说,从法律上已经结束。但因为昨天的群众上访事件,阮南星让宣传部深挖黄子扬身前事迹用来宣传,以这种方式缓和了矛盾,也算是给黄子扬以及家属一个交代。 但是,为何她又单独让自己去看望黄子扬的家属呢? 一时间,褚青阳有些想不通。 难道,阮南星对这个案子也心存疑惑,甚至怀疑这个案件的背后,还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让自己去看望蒋玉芹是表面的意思,更深层次的意思是,让自己暗中调查一下,或者更深入了解一下? 这么说,和自己一样,阮南星也并不相信,黄子扬被杀案如此简单?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1章 进厂审计 纪委书记雷行府回到办公室,心情稍显忐忑,但还是将纪委副书记赵君姚喊到了办公室,将常委会关于审计宁水糖厂的相关事情说了一遍。 “这次的审计,由纪委牵头,就由你任组长。联系信访办主任陶之刚,审计局局长【丁普留】,财政局局长【魏强】,税务局局长【高振光】,监察局局长【尤美媛】,安排人手,以最快的速度,下午就进厂审计,对了,阮书记的秘书褚青阳,也以观察员的身份进厂,届时你联系他。” 一个审计工作,涉及五个部门加上县委书记的秘书,重视程度可想而知,这让赵君姚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便问道:“纪委这边去几个人?” 雷行府想了想,道:“这个,具体由你来定,我的建议是,加上你,不少于3个人,审计的主要工作还是交给审计、财政、监察以及税务局的同志,我们纪委只负责纪律监督和监察。” 赵君姚跟着雷行府已有两年之久,也是一位经验丰富,能力很强的纪委工作人员,从雷行府的面相,以及话语,就已经可以明确他的态度了。 “好的,雷书记,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赵君姚离开后,雷行府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阮南星虽然年纪轻轻,但政治手腕却一点不稚嫩,甚至可以说老辣,看来,宁水县要变天了,为了政治前途,我这把老骨头,也必须站队了。 常委会结束后,常务副县长包德全将决定审计宁水糖厂的事情告诉了厂长卫成峰。 卫成峰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审计不是每年都有吗?怕什么?” 包德全严肃道:“这次不一样,涉及五个部门,连纪委的人都参与了,你最好给老子小心点,将屁股擦干净。” 电话那头的卫成峰,此时才刚刚起床,昨晚喝多了,被一个美女带回家,吃了蓝色药片,大战了整整两个小时。 此时的他,眼眶发青,脚下虚浮,听了包德全的话,心里有些不屑,嘴上却道:“放心吧,我的包县长,厂里的账,我让专业人员做了两套,假账放在厂里,真正的账目,放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这些人进厂审计,是审不出什么问题的。” 包德全闻言,心底的那根弦稍稍松了一丝,不过还是提醒道:“还是小心为妙,不要大意,一定要吧账目保管好,如果被发现,一定要做到第一时间将所有证据毁灭。” “放心,包县长,我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挂断包德全的电话后,卫成峰赶忙起床穿好裤子,拨通了副厂长谢立中的电话。 “审计组下午就会进厂审计,这次来的人除了正常审计组之外,还有纪委和信访办,你提前做好准备。” 电话那头的谢立中说道:“该如何准备?如往常一样吗?” 卫成峰想了想,道:“嗯,红包礼品KTV,包吃包玩唱KV,总之,一句话,不要怕花钱,你给老子陪好啰。” 谢立中一笑,明白卫成峰的安排,说道:“好,厂长,我清楚了,你放心,我一定办妥。” 卫成峰道:“审计组进厂这段时间,一定要控制好工人,防止工人闹事,还有,真正的账本一定要管理好,切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发生意外,不要有任何犹豫和侥幸,直接销毁。” “厂长,你放心,真正的账本,只有你知我知,审计组哪怕有三头六臂,也休想查出问题。” 卫成峰继续道:“尽快安排,完成资产转移和合法化处理,这次常委会阮南星没动我,那是因为有人帮我讲话。但我有预感,下次我的职位可能不保。我已经成立了几家公司,届时哪怕卸任,我也可以很快东山再起,届时你跟着我,就由你干总经理,我干董事长,吃香喝辣,少不了你。” 下午审计组正式进厂,纪委由赵君姚带队,信访办由陶之刚亲自带队,审计局由副局长艾英成带队,财政局,监察局和税务局分别来了两人,但都只是科长一级。 这次的群众上访事件,让陶之刚很是被动,此时在阮南星心里,已经对这位信访办主任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为此,昨天下午他找了彭连海,彭连海没好气地告诉他:让他自求多福,这件事如果要打板子,他彭连海也是免不了的。 陶之刚已经别无退路,只能往前冲,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阮南星表明一个态度。 宁水糖厂负责接待的是副厂长谢立中,见到众人,他笑脸如花,很是殷勤,一一和来人握手,表示欢迎。 “陶主任,赵书记,艾局长,你们辛苦了,要不我们先到办公室坐一坐,喝一口茶,我借此机会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工作。” 褚青阳隐于人群中,谢立中没有见过他,只把他当一般工作人员看待,直接忽略了。 三人中,陶之刚和赵君姚都是正科级,而艾英成是副科级。从职位的角度而言,陶之刚是正职,赵君姚是副职,但从权力比重而言,信访办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部门,和纪委这样的实权部门自然没法比。 闻听谢立中的建议后,陶之刚和赵君姚分别看向彼此。 纪委是此次审计的牵头单位,赵君姚当然不让地道:“我看,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还是先以审计工作为主,其它事,后面再说。” “好勒,我们糖厂欢迎各位领导的审计和监察,请大家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财务室。” 众人进入财务室后,艾英成道:“将最近两年的账本账目拿过来。” 跟随谢立中的几名工作人员,显然早有准备,艾英成的话音落下后,便将厚厚几沓账目放在了他的面前。 在艾英成的示意下,审计组的几人开始有模有样看了起来。 而这时,谢立中让人端上了茶水,茶点以及水果,态度热情,说道:“各位领导辛苦了,大家喝点水,吃点东西。” 艾英成说道:“谢厂长,这里没有你事了,你有工作就去忙吧!” 谢立中离开后,众人开了一个小会,商议了一下对策后,便开始对宁水糖厂的账本一一审计起来。 艾英成是专业人士,虽然是副局长,但从事审计工作已有十年之久,是一位老资格的审计专家,看着干净的账本,他的眉头逐渐皱成了“川”字形。 “太干净了,这个账本一定不是真的,而是有人刻意伪造过的,是假的。” 心里如此想,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关于账目的情况,看完之后,他需要先向局长丁普留汇报,听取他的进一步指示,再决定,是否告知纪委和信访办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艾英成借故去卫生间,拨通了审计局局长,丁普留的电话。 此时的丁普留,口中叼着香烟,正在搓麻将,接到艾英成的电话,他示意其余三人声音小点,问道:“进展如何?” 艾英成如实汇报道:“账目太干净了,我初步判定是假账。” 丁普留闻言,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晓此事一般,道:“嗯,我知道了,你继续查。” 艾英成知道,如果不能查真账,那么查这种假账就是走走过场,但是他的身边有纪委、监察以及信访办的人,他不知如何交代,便问道:“这次审计,有纪委的人,还有,阮南星派了贴身秘书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与,我如何交代?” 丁普留冷哼一声,说道:“他们不懂审计,你们只需要将表面功夫做到位就行。” 挂断电话后,艾英成有点举棋不定,自己明知道账目是假的,如果查完所有账目,没有发现问题,是否会引起纪委的怀疑?届时自己该如何解释?如果事后,被人知道,自己作为审计局副局长,老资格的审计人员,却不能查出这是假账,自己的政治前途,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 并且,这次的审计工作是阮南星的意思,为此还派了秘书参与,足见其重视程度,敷衍审计,就是敷衍阮南星,就是拿着自己未来的政治前途开玩笑。 艾英成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进退,但最终咬咬牙,面色不改地进入了房间。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审计局局长丁普留看着对面的卫成峰,说道:“放心吧,卫厂长,安心打牌,我的人办事,你放心就是。” 卫成峰昨天累伤了,可能是嗑药后的副作用,现在还处于疲软状态,加之今天手气不顺,他的额头上布满了虚汗。 虽然丁普留说了让他放心,但不知为何,卫成峰心中隐隐有一丝的不安感。 ...... 褚青阳闲着无聊,见众人,包括陶之刚和赵君姚都拿着账本有模有样的看着,他也随手拿过一本账本看了起来。 褚青阳不懂财务,但他读书时,数学很好,很快,他就从账目中,看出了不同寻常。 但见其它人都未发表看法,他只能先将自己的疑虑隐藏下去。 审计工作,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期间,副厂长谢立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来一次,嘘寒问暖,端水倒茶,态度殷勤。 一直到下午六点半,今天的审计工作才算结束。 看了一眼手表,艾英成说道:“赵书记,陶主任,我看今天是不是到这里?我们开个会总结一下?” 赵君姚道:“也好,时间也不早了,就开个短会吧!” 接下来,几人开始开会,就今天的审计工作做了总结,归纳总结起来,就是:今天是第一天审计,暂时并未发现问题,明天继续之类的话。 几人说完后,陶之刚看向褚青阳,说道:“褚秘,你有什么看法,分享一下。” 褚青阳当然有看法,不过,他的看法可不能在此表露,便说:“陶主任,我不懂财务,看不出什么问题,同时,我这次参与审计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观察员的身份,多看,多听,多学。” 闻听褚青阳所言,艾英成在心底狠狠鄙夷了一下,心道:就这样的货色,也配给县委书记当秘书? 会议之后,谢立中安排了晚饭。 赵君姚说道:“工作餐就行,不要超标。”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2章 线索 晚宴结束后,谢立中安排了娱乐活动,但褚青阳借口有事婉拒了,至于其它人参与否,他不关心。 直到他离开,谢立中才从其余人口中得知,褚青阳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一时有些呆麻,暗恨自己刚才对他的态度不够热情。 离开宁水糖厂,褚青阳见时间还早,便买了点水果,去了蒋玉芹家。 来到楼下时,褚青阳驻足许久,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想清楚蒋玉芹可能会问的问题,又理清回答思路后,才上楼敲响了门。 开门的蒋玉芹吓了褚青阳一跳,才一周多的时间不见,蒋玉芹面容憔悴,脸色蜡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都处于一种极度萎靡状态。 “嫂子,你......” 褚青阳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蒋玉芹连忙道:“啊——是青阳来了呀,快,快请进。” 蒋玉芹将褚青阳邀请进家,扶了一下有些凌乱和枯黄的发鬓,给褚青阳倒了一杯水。 褚青阳看着蒋玉芹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满不是滋味。主动开口,将今天常委会的第一个关于黄子扬的议题说了一遍,同时强调,县委书记阮南星牵挂着黄子扬。 当然,褚青阳没有说,阮南星让自己来看望她,否则,蒋玉芹或许会以为,人走茶凉,褚青阳是因为阮南星的要求才来的。 听后,蒋玉芹眼神微微有了点光,不过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道:“这也算九泉之下,给老黄的一点安慰吧......只是,老黄依然死不瞑目。” 褚青阳知道蒋玉芹的意思,她也相信,指使杀害黄子扬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并没有伏法,只是公安局办案,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个人的猜测只能算臆测,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嫂子,你回忆一下,在工作中,黄哥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吗?” 蒋玉芹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其实从黄子扬死后蒋玉芹一直在思考,但她一点眉目和线索都没有。 这段时间,整理黄子扬的遗物,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褚青阳想了想,道:“嫂子,阮书记对黄哥的死很重视,如果掌握了新的证据,这个案子可能会重新启动。” 话,褚青阳只能说到这里了,他相信蒋玉芹是明白人,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蒋玉芹说:“谢谢你,青阳。” “县委宣传部要深挖黄哥的身前事迹,届时对家属会有一个相应的采访,还请嫂子配合一下。” 提到黄子扬,蒋玉芹的眼睛又微微泛红。 褚青阳于心不忍,道:“嫂子,我希望你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黄哥,还是为了你们的女儿。我相信,黄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如果生活上,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蒋玉芹闻言,眸光微动,说:“青阳,你能不能帮帮嫂子?现在的单位,我是不想待,也不能待了,各种议论,诽谤,粗言碎语带来的压力,几乎让我没有办法好好工作,我想换个单位,换个环境。” 这个忙,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褚青阳真的很想帮,但能否帮得到,他一点信心的都没有,毕竟,给阮南星当秘书还不满一个月,同时,自己现在依然是事业编,地位都还不稳,此时说话办事,又能起多大作用? 当然,如果哪天阮南星问起自己看望蒋玉芹的情况,顺便提一提此事,应该不难办。 心中如是想,褚青阳嘴上却说道:“嫂子,那你想去什么单位?” 蒋玉芹显然有准备,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去党史办,我本就是学历史出生,去党史办,我想将自己静下来,在这方面深耕一番,看能否对党史发展做出一定贡献。” “好,嫂子,我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急不得,我需要一定的时间,机会成熟了,我一定想办法。” “谢谢你,青阳,有你这句话,嫂子就放心了。” 离开了蒋玉芹的家,褚青阳心头感到压抑,他不得不让自己深呼几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情。 蒋玉芹一家都是理性之人,也明辨是非,不胡搅蛮缠,此次的群访没有他们的身影,足以说明一切。 其实,作为死者家属,蒋玉芹的要求可以直接向县委提出,但她没有,足见,她的骨子里是有志气和底线的,不会拿黄子扬的死作为交换条件。 目前虽然没有证据,但褚青阳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黄子扬的死一定还有深层次的原因,只是不知道这原因是什么。 回家的路上,他再次经过宁水大桥,不禁下意识停下了自行车。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他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这句诗,再联想那天站在桥头所见。 沉舟,渔船。 歪脖子树,病树。 夜幕降临,渔船靠岸,而在距离渔船不远处,刚好有一棵枯萎的歪脖子树。 那天晚上,褚青阳就忍不住想要下去查看,但一方面,黄子扬的案子没结,另一方面,他担心自己被跟踪了,因此一直没有去查看。 此时,再次来到这里,不知为何,褚青阳的心脏不受控制般跳动起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一定要去渔船和歪脖子树旁查看一下。 褚青阳下车,将车停好,又悠闲地坐在草坪上,双手杵着草坪,仰望着天空,同时一双眼睛,悄悄打量着四周。 过了一会儿,他又换了一个姿势...... 就这样,褚青阳持续调整了整整360度后,终于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褚青阳胆子大了起来,慢慢朝着渔船和枯木的方向而去。 从桥上下去,周围都被灌木和杂草遮挡,褚青阳不得不小心推开杂草,一步步前行。 突然,在灌木和草丛中,出现了一个“洞”。 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有人专门用刀子将周围的杂草割开,形成了一个人体可以穿过,而不受影响的“框”。 “这显然是有人专门弄的,但不知是谁?” 褚青阳佝下身体,顺着缝隙钻入其中,凭借着微弱的光线,一步步,小心前行。 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光线变亮,褚青阳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而此时,在大桥上看,稍稍有点小的歪脖子树,此时如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自己的眼帘。 褚青阳下意识走向前,从上到下打量着歪脖子树,并未有什么发现后,他又绕着歪脖子树走了一圈,又在上面摸了摸,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下意识走向不远处的渔船,波涛叠叠,风吹宁江拍岸声,渔船在水面上,有些摇曳。 看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褚青阳心中再次默念这句诗:黄子扬就是在宁水大桥被杀害的,如果这句诗是黄子扬留给自己的线索,那么【渔船】代表的应该就是“沉舟”,而【病树】代表的应该就是“歪脖子树”。 可是,为什么,自己细细看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呢? 难道是自己脑细胞太丰富,意会错了吗? 黄子扬送自己这两句诗,仅仅是简单的祝贺,没有任何的目的,也没有任何所指。 查看了一圈渔船,见没有任何发现,褚青阳再次折身返回歪脖子树旁。 逗留了一刻钟,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褚青阳暗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想离去,就在这时,歪脖子树下,一个东西,借助月光,发出了微弱的光亮。 这不禁引起了褚青阳的好奇,他已经转过去的身体顿住,又下意识回身,走到光亮处,低下身体,伸手去拿。 这一张锡箔纸,很常见,是宁水人用于清明节上坟的物品。 褚青阳的第一想法是,应该是风吹到了这里,又被这里的砂石压下,久而久之,就埋在了土里。 用力扯了扯,扯不动。 这让褚青阳微微讶异,怎么扯不动呢? 心中如此想着,手上再次用了点力,周围的凝土散开,而这片锡箔纸,也在褚青阳的力量下,断成了两半。 褚青阳伸手开始扒周围的凝土。 这一趴不要紧,他发现,这张锡箔纸居然很大,足足有两张A4纸般大小。 这愈发激起了褚青阳的好奇,继续扒,扒了一会儿,见锡箔纸已经彻底松动,褚青阳伸手用力一拉。 嗤啦—— 锡箔纸从中间断了,而在锡箔纸之下,显然是一块有些腐朽的木板,受到水边潮湿环境的影响,这块木板有些发霉腐朽。 褚青阳下意识敲了敲木板。 空的! 有回响! 褚青阳一阵激动,又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见周围安静如常,没有任何的异样,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将手指插入土中,用力,将木板从下面,直接抠了起来。 啪嗒一声,木板被抠起,下面果然是空的,在那里躺着一个透明瓶子,而瓶子里面,塞了一张纸条,瓶口被用薄膜和橡皮筋扎了起来。 褚青阳一阵激动,拿起瓶子左右打量,随即心一横,拿起旁边的石块,直接将玻璃瓶啪的一声打碎了。 他顾不得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连忙拿起其中的卷起的纸条拆开: “青阳,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身首异处......”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3章 问题,布局 看到这句话,褚青阳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因为激动,双手不受控制颤抖着。 果然!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是黄子扬死前留给自己的线索。 幸亏自己留了心眼,否则,这份遗书,将彻底尘封在历史的尘埃中,而黄子扬被杀案极有可能成为无头案。 顾不得多想,褚青阳继续往下看。 “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凭借这句祝贺你的诗,找到了这个地方,找到了这封遗书......你让我欣慰,也让我骄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是被人谋杀的......我掌握了那些人的见不得光的证据......这些证据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证据如果公布,足以轰动整个宁水县,甚至整个康华州......” “......但,青阳,在你没有完全没有站稳脚跟,阮南星没有控制好宁水县的局势,她没有彻底信任你之前,千万不要试图去寻找我留下的证据......这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站稳脚跟?】 【控制好局势?】 【信任?】 褚青阳稍稍有些疑惑,他有点不明白,所谓的阮南星控制好宁水县的局势需要到何种阶段,也不能理解,阮南星真正信任自己,需要到什么程度?亦或者什么时候? 黄子扬说他手中掌握的东西足以轰动整个宁水县,乃至整个康华州,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手上的东西如果公之于众,将引起宁水政坛,一次前所未有的地震。 “青阳,我舍不得你嫂子,也舍不得静怡,但为了国家,为了党,为了你嫂子和静怡,为了有朝一日,还宁水一个太平,我死又何惧,死亦何惜?” “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你嫂子还有静怡一二......谢!” 在这封信的最后,黄子扬又留了两句诗: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青阳,我知道凭借这两句诗,你一定可以找到我留下的东西,但是切记我说过的,在没有彻底获得信任,阮南星没有控制好宁水的局势前,千万不要试图去找它——切忌切记。” 看着这份别样的遗书,褚青阳呼吸急促,身躯不受控制微微抖动。 果然,不管是外界的传言,还是自己的猜测,都没有错,黄子扬确实是被人谋害的,而谋害的原因是他掌握了那些人为非作歹的证据。 褚青阳下意识将这份遗书捏成一团,这样,他觉得还不够,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将这封遗书,彻底焚毁。 待最后一点星火散尽,褚青阳狂乱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平稳下来。 【站稳脚跟。】 【获得信任。】 【掌控宁水政坛。】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褚青阳在脑海中回响了一遍这些关键词,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暗道:“黄哥,你放心,我褚青阳发誓,总有一天,一定为你沉冤昭雪,让你泉下瞑目,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危害国家,对人民造成伤害,就会受到正义的惩罚,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你一定要相信,永远不会缺席。” 离开宁水大桥,褚青阳没有想到,遇到了县纪委副书记赵君姚。 赵君姚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褚青阳。 “赵书记,你好呀,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褚青阳见避不开,当即调整了心情主动问好。 “咦?褚秘,你怎么在这儿?”赵君姚也微微震惊。 “晚宴结束后,我去看望一个朋友,刚准备回家。”现当下,草木皆兵,褚青阳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他刚才看望的是黄子扬的夫人蒋玉芹。 两人客套了一会儿,赵君姚先开口,说道:“对于今天的审计,你有什么看法。” 褚青阳想到了唐尚礼说的【谨言慎行,小心为上】就选择装傻,说道:“我只带着眼睛和耳朵。再说,我也不懂财务呀!” 见褚青阳并未接自己这句话,赵君姚也一时沉默下去,两人推着自行车,步行了一会儿,赵君姚再次开口,说道:“褚秘,今天查的账不正常,太干净了,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 褚青阳心想,看来赵君姚和自己一样,也发现了什么。她愿意主动和自己分享,说明她有意主动向阮南星靠近,那么多说两句也无妨。 “赵书记是不是想说,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赵君姚看了褚青阳一眼,心道:你也不傻呀,看得到问题的本质。嘴上却说道:“褚秘,能否安排一下,我想向阮书记汇报一下工作。” 阮南星高度关注此事,及时汇报,再好不过,并且通过纪委副书记的口说出来,比自己向阮南星汇报似乎更有说服力。 不过,此事比较敏感,去办公室显然没有去阮南星家里合适,只是,去阮南星家里汇报,没有得到阮南星的首肯,褚青阳自然不敢做主。 因为,给阮南星当了那么多天的秘书,褚青阳还从没有荣幸能够步入她家门。 但这件事,是阮南星亲自部署并牵头的,足见她的重视。 想了想,褚青阳还是决定给阮南星打个电话。 “赵书记,你稍等,我给阮书记打个电话。”说完,他拨通阮南星的电话,将事情说了一遍。 阮南星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和君姚同志一起过来县委招待所。” 县委招待所,也就是宁水县委用于招待的宾馆,阮南星在县委招待所有自己特定的房间,只不过,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基本不会去。 挂断电话,褚青阳将阮南星今晚就同意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君姚听后,满脸激动。 当下,两人骑车自行车,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见到阮南星的时候,她似乎刚刚洗过澡,因为要谈工作,她又换了职业装。 县委给阮南星准备的是一间套间,外面是沙发会客区,里面是休息区,装修和布局还挺不错,都差不多赶上三星级宾馆了。 对于阮南星的夜晚接见,赵君姚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说道:“阮书记,实在不好意思,那么晚还来打搅你。” “都是为了工作嘛,君姚同志不必客气。你来,是不是想说关于糖厂审计的事?” 赵君姚点了点头,道:“我正是想向阮书记汇报此事。” “说说吧,什么进展?” 当下,赵君姚将今天审计的情况,以及自己发现的问题,向阮南星陈述了一遍。 听后,阮南星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君姚说:“我个人觉得,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不必顾虑,继续说。” “审计组在审计的时候,我们和纪委的纪委同志,悄悄找厂里的工人谈话,他们口径和口吻出奇的统一,这是不正常之一;账目太干净,几乎没有瑕疵,这是不正常之二;糖厂已经半年没有发工资,但我们私下询问的几人,都说糖厂的领导好,这是不正常之三。综合看来,我觉得,我们今天审计的账目是假的,真的账目被藏起来了,我们根本见不到,再者,我们询问的员工,都是厂里特意安排的。” 听后,阮南星微微思索,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玉指的食指在沙发上轻轻敲打着,随即,她说道:“这件事,你和雷书记汇报了吗?” “还没来得及。”赵君姚摇了摇头,脱口而出。 阮南星说:“这件事,先不要汇报了,我给你一个任务,那就是想办法从内部堡垒攻破,宁水糖厂一定有问题,并且问题还不小。你可以采取一切合法手段,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向我汇报。” 赵君姚看着阮南星严肃且认真的神情,微微一怔,然后站起身,保证道:“阮书记,我将尽最大努力。” 离开县委招待所,赵君姚松了一口气,晚风吹来,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她不禁苦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官威吗? 赵君姚先行离开,阮南星留下了褚青阳。 “怎么样,今天看到了什么?”阮南星问道。 褚青阳心里早有准备,说道:“大体情况和刚才赵书记所言差不多。审计的时间会持续三天左右,如果接下来依然审计假账,那这次的审计就没有意义了。” 阮南星点头,又说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闻言,褚青阳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阮南星,这是她对自己的考验啊,能否引起她的重视,就看这个问题回答得如何了。 想到这里,褚青阳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说道:“我个人觉得,应该两条腿走路,一、审计的工作不变;二、真正的账目账本一定被卫成峰等人藏起来了,我个人觉得应该将相关的人监视起来,寻找线索。只不过,如果监视相关人,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引起警觉。” 褚青阳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是:监视人,需要公安局的同志,但公安局是否有信得过的人呢? “同时,应该趁进厂审计的契机,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证据。” 阮南星似乎有些欣慰,点了点头,正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 褚青阳微微一愣,看向阮南星,她淡淡道:“是随年同志到了,你去开门。” 这一刻,褚青阳明白了,召见李随年,说明阮南星对这位公安局副局长是信得过的,并且,单独将他喊来这里,说明接下来,阮南星将有所动作。 门开,果然是李随年。 见到褚青阳,李随年一点不意外,含笑打招呼。 李随年进来后,喊了一声阮书记,阮南星道:“随年同志来啦,坐吧。” 褚青阳给李随年泡了一杯茶,阮南星继续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李随年说道:“通过昨天和今天的监视,我们发现副厂长谢立中去了一趟卫成峰家,又两次出入人民西路124号,目前我们怀疑人民西路124号可能有猫腻。至于卫成峰,他......他昨晚没回家,好像去找了小姐。” 闻言,褚青阳微愣,而听到卫成峰找小姐,阮南星的眼神变得肃然和愤怒。 通过李随年的讲述可知,昨天阮南星就已经安排人对谢立中,卫成峰等人开始了监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暗查糖厂回来后还是去之前? 一时间,褚青阳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自己想到的,阮南星早已提前想到并布局了,之所以问自己,显然是考验自己。 幸亏自己的回答,还算让阮南星满意,否则...... “随年同志在刑侦领域是专家,我相信你的判断,以你所见,是立即采取搜捕行动,还是再观察观察?”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4章 展开行动 李随年道:“我的初步想法是,再观察一两天,如果谢立中依然出没那里,我们就立刻采取搜查行动。” ...... 与此同时,审计局副局长艾英成回到了家。 此刻,他的眉头紧皱,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心中举棋不定,惴惴不安。 纸条的内容写着:你们查的是假账,真的账目已经被藏起来了,在人民西路124号。 这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个纸条塞进了他的口袋,想想,也只有吃饭敬酒的时候或者刚才唱歌的时候。 艾英成心中纠结,不知道是将这件事向局长汇报,还是向纪委副书记赵君姚汇报?亦或者直接向县委书记阮南星汇报? 审计局局长丁普留显然是希望艾英成仅仅走走过场,但这次的事,是县委书记阮南星挑起的,显然不是走走过场的样子。 此时的艾英成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一个艰难的选择正在等待着他。 选择阮南星,如果堵对了,那么他的仕途极有可能平步青云,如果赌错,等待他的也将是万丈深渊。 在几番心理斗争之下,最终艾英成采取了冷处理,将纸条撕毁,先观察事态发展,再做定夺。 但,也就是他的犹豫不决,最终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从此之后,一直到退休,他都没能再进一步。 如果艾英成将此事直接汇报阮南星,阮南星一定会第一时间安排李随年展开行动,那么在此过程中艾英成立了一功,在日后岗位调整时,阮南星一定会将他考虑进去,但就是他的犹豫和冷处理,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 同一时间,一个稍显昏暗的茶室中,烟雾缭绕,水壶中传来卟噜卟噜的水沸声,两名男子正对立坐在茶几上,品着香茗,不胜惬意。 其中一名男子稍显年轻,身穿一身宽松休闲装,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说道:“公安局结案后,昨天群众上访,阮南星今天开常委会,提出了在全县深挖黄子扬生前事迹,弘扬所谓的狗屁革命精神,还让宣传部传达给各级党委,政府各单位都向黄子扬这个狗日的学习。” 另外一名男子身材稍显魁梧,眉目如鹰,闻言,也跟着吸了一口烟,说道:“这是阮南星给那些傻13上访群众一个心理安慰,对于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转移了矛盾,这是大好事,应该喝一杯。”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年轻男子说了一句,抬起面前的茶杯,说道:“那就以茶代酒,来,碰一个。” 两人碰了杯,喝下这一口,身材魁梧的男子说道:“这两天还派人跟着褚青阳这小子吗?”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道:“没有了。黄子扬死前应该没有跟他说过什么,否则,以他的年纪,应该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他每天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正常,下班后,就回家,很少外出,唯独有一次外出,也是去东陵街,陪着唐尚礼吃东西,也没有任何异样。” 魁梧男子点了点头,道:“这个案子到这里,算是彻底结了,通过这次的安抚和处理,应该不会有人再上访,也没有必要再派人跟着褚青阳,否则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年轻男子说:“希望如此,同时,也希望随着黄子扬的死,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彻底消逝在历史的尘埃里。” 魁梧男子说:“东南亚危机席卷,国家的经济将出现一段时间的萧条,同时,今天常委会上,我听说阮南星似乎想要插手矿业整改,你手上的石矿,磷矿,煤矿,铁矿还有石膏矿可得小心点,我建议你,价钱合适,直接卖了吧,这些年你也赚了不少钱,该收手就收手,成功上岸,避免陷得太深。我有预感,房地产行业在未来的十多年,将快速发展,地皮将越来越值钱,矿产利润虽高,但依然是高位行业,我建议你可以转入地产行业,趁现在地价还没有起来,想办法多拿几块好的地皮放着。” 年轻男子思考了一会儿,道:“矿业萧条,不光是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而是这几年的市场本就萎靡,我有预感,只要金融风暴一过去,矿业将迎来一波大涨,我手上总共六座矿脉,等涨上去,我就全部卖了,再转投房地产行业。” “如果矿业技改的方案全面铺开,届时要求强制性整改,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魁梧男子在年轻男子的矿业中入了不少股,如果卖了,他至少可以分个两三百万,如果暴跌,或者要求技改,那么按照持股比例,钱都是分摊到每位股东的,也因此,他心中稍稍有点犹豫。 “放心吧,有老头子在,阮南星的技改方案休想执行下去。蔡文邵和白连鹏不是想当出头鸟吗?你等着看吧,我找人给他们上点眼药。” 听年轻男子态度坚决,魁梧男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转而又道:“现在只希望黄子扬掌握的证据,能够彻底尘封与地下。” 年轻男子笑道:“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现在还处于降温阶段,你我低调,小心一点就行。毕竟,如果黄子扬掌握的东西公之于众,不光你我要掉脑袋,就连老头子也难逃一死。” ...... 一个透着暖黄灯光的房间,宁水糖厂厂长卫成峰和常务副县长包德全相对而坐,两人抽着市面上能见到的最好香烟,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包德全先开口,说道:“账本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放心吧,包县长,资料我已经转移到一个秘密之地,审计组在厂里审的都是我找专人做的假账,他们啊,即使审破天也别想找出一点问题。同时,按照你的指示,我还做了另外一手准备,那就是如果被发现端倪,立马销毁所有证据。” 说到这里,卫成峰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沓文件的复印件交给包德全,说道:“不过,这些凭证和单据,我单独拿了出来,防止出现意外。” 包德全接过这些单据和凭证一看,怒道:“卫成峰,你什么意思?” 卫成峰笑笑,道:“包县长,我没什么意思,这些有的是伯母看病的钱,有些是你女儿出国留学的费用,还有北城两套房子以及你三个干女儿平常所需的费用。” 三个干女儿,自然指的是包德全包养的情妇。 闻言,包德全怒了,喝道:“卫成峰,你怎么能把这些费用列出单据呢?你想死,别带上我。” 对于包德全的怒骂卫成峰丝毫不在意,说道:“包县长,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不管什么费用,都有列单据和凭证的习惯。这不,现在处于审计期,看阮南星的架势挺猛,我担心意外,不就将这些凭证全部给拿来了嘛!” 包德全将这些单据和凭证全部撕毁,以泄心头之愤。 “我走了,审计的关卡,你给老子守好了,要是出事,你我都得吃枪子儿。” 说完后,包德全愤怒离开。 第二天,赵君姚再次进入宁水糖厂时,变了一个姿态,不再是那个冷面的纪委副书记形象。 对于谢立中的示好,她显得格外热情,同时,也通过各种方式套近乎。 而褚青阳一直在看,一直在听,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对于遇到的问题,也不发表自己任何的意见和看法。 不同于昨天,今天的谢立中对褚青阳格外热情,那谄媚劲儿就差写在脸上了。 审计工作一共持续了三天,第三天审计结束后,谢立中邀请厂里所有的财务都参与晚宴,此刻,谢立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在餐桌上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 艾英成心中纠结,陶之刚对于这次审计无功而面露苦涩,赵君姚则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酒到酣时,这几天一直陪着众人的糖厂财务人员范小琴,主动套近乎,向赵君姚敬酒,就在敬酒之际,趁所有人都不注意,她悄悄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塞到了赵君姚手中。 这是范小琴最后的机会,早在第一天,她就悄悄塞给了艾英成,但似乎泥牛入海,没有了任何的后续动作。 这两天,她在配合审计之余,一直悄悄观察着赵君姚,见她私下找了好几个工人问话。 范小琴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错过这次审计机会,以后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因此,她要赌,赌赵君姚是否可信? 为此,她不得不冒着风险,趁谢立中等人酒酣之时,悄悄将账本所在的位置以纸条的方式告诉赵君姚。 两个女人双手触碰,赵君姚微微一愣,不过看着范小琴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起,又高兴地喝下这杯酒。 这杯酒喝下没多会儿,赵君姚就借故去卫生间,找了一个隐秘地带,打开了纸条。 果然,上面写着:真正的账本在人民西路124号。 得知这个消息,赵君姚心中一喜的同时,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即给褚青阳发了一条消息。 不一会儿,褚青阳出来了,赵君姚没敢隐瞒,悄声说道:“人民西路124号。” “肯定吗?”褚青阳问道,这个地址和李随年监视过程中获得的地址一模一样。 赵君姚重重点了点头,褚青阳又道:“好,赵书记,避免引起怀疑,你先进去。我现在立马电话阮书记。” 李随年带人已经等候在人民西路不远处,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拿着早已开好的搜查证,冲入其中。 褚青阳告知阮南星后,阮南星说:“你现在马上联系随年同志,展开行动。” 得到命令后,在谢立中酣醉,卫成峰得意之时,人民西路124号的房间门被重重撞开。 时间不长,仅仅二十分钟,警察和检察院的同志就从里面搜出了厚厚的一沓沓账本,以及借款凭证等诸多证据。 李随年告知褚青阳后,褚青阳不敢耽搁,第一时间拨通了阮南星的电话,将事情告诉了她。 阮南星说:“这件事随年同志办得很好。你告诉他们,务必要将账本牢牢掌握在手中,一定不能外漏,我已经联系了州委审计局,他们今晚就会连夜下来审计,一定要保护好证据。”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5章 抓捕,双规 褚青阳知道账本和相关证据的重要性,承诺下来后,又拨通李随年的电话,传达了阮南星的意思。 李随年知道,这次行动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和顺利,还多亏了阮南星未雨绸缪,提前和检察院打了招呼,开具了搜查证,便承诺道:“褚秘,你让阮书记放心,哪怕今晚不睡觉,我也一定会牢牢把握好证据。” “好,待会儿我和纪委赵书记随同州审计小组一起来公安局,见面再说。” 另一头,阮南星挂断褚青阳的电话后,陷入了沉思,手指轻敲沙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而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是纪委书记雷行府的。 “阮书记,刚才君姚同志向我汇报了公安局的同志搜查到宁水糖厂真账册和凭证的事。” 阮南星道:“刚才公安局的同志说过了。” 雷行府道:“那就好,这次公安局的同志功不可没,挖出了一窝侵蚀国家财产的蛀虫。” 阮南星道:“宁水糖厂关乎3000多人民的利益,这件事非同小可,对于蛀虫和害群之马一定要敢亮刀子,严惩不贷。” 此时的雷行府作为老纪委书记,心中还有顾虑。 宁水糖厂案件的背后,毋庸置疑,即使用膝盖想也知道,将涉及很多人,就他所知,常务副县长包德全和厂长卫成峰的关系就非同一般。 如果此次账目审计,卫成峰出了事情,包德全估计也难免陷入其中。 而包德全是县长金玉恒的得力干将,这件事搞不好,将引起宁水官场的大地震,阮南星和金玉恒的斗争也将表面化。 在金玉恒和阮南星之间,雷行府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选择了阮南星,这是一次具有巨大风险的政治站位。 如果阮南星和金玉恒在接下来的斗争中,阮南星胜,那么他雷行府或许可以再进一步,如果失败,那么他雷行府的政治生涯也算彻底完了。 但是,作为老纪委书记,服务于党和人民,有组织纪律,有党性,哪怕豁出去自己的政治生命,对于害群之马,他依然也必须要亮刀子。 ...... 此时,糖厂副厂长谢立中已经知道真账本被公安局查抄的事情,吓得六神无主,不得不拨通厂长卫成峰的电话。 卫成峰已经从内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骂了谢立中几句:“废物,你是怎么办事的?你不是告诉我那里很安全吗?警察是怎么找到的?” 相比于卫成峰的谩骂,此时的谢立中更多的是不安,但还是解释道:“对,那个地方极为隐蔽,只有你知我知......”说到这里,谢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内鬼......难道有内鬼?对......一定是有人向警察举报了,否则,警察不可能找到那里。” 卫成峰哼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谢立中只想到了有内鬼,但卫成峰已经想到,警察之所以可以如此之快锁定地点,确定位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不管是谢立中,还是他卫成峰,这两天已经被警察盯上了,并针对此事,通过检察院提前开具了搜查证。 但事到如今,卫成峰该想的是应该如何善后,如何确保自己的安全,而不是一味指责,指责只会适得其反。 因为如果这件事最后不能善了,那么他谢立中将是替死鬼。 想到这里,卫成峰缓和了语气说道:“老谢,稳住,账目和证据仅仅到公安局这个层面,还远远没有到检察院的地步,一切还有翻盘的机会,你应该知道,我不管是县里,还是州上,都有关系,想整死我卫成峰,不可能。” “卫......卫厂长,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因为紧张和害怕,此时的谢立中声音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谢立中有一个强势的老婆,做建材生意,做得很大,效益也挺好......这年头,哪怕是一个家庭,谁的经济实力雄厚,谁在一个家庭里面的话语权就重。因为他老婆的强势,又因在糖厂一直是副职,久而久之,谢立中在人格上就相对弱了很多。 “你就当做没事人一样就行,千万别自己乱了阵脚,我卫成峰在宁水混了那么多年,别的没有,朋友多的是,你放心,这次劫难我们兄弟两一定能平稳落地,以后,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答应你让你出任我成立的新公司副总一事依然奏效,不,届时由你来任总经理,我任董事长,除此之外,我再给你20%的干股作为报酬,记住,一定要稳住,不管是遇上公安,还是遇上纪委,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讲,相信我,一定可以救你。” 挂断了谢立中的电话,包德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开口就吼道:“卫成峰,你个狗娘养的,你不是承诺老子,账目和凭证一定保管好吗?你就是这么给老子保证的?” 卫成峰淡淡道:“包县长,别慌,我还有后招!” “后招?后什么招?你特么的尾巴都被人逮住了,还能跳起来不成?”包德全此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到卫成峰面前给他一巴掌。 “当然,目前的账本只是公安局掌握了,证据没有移交检察院,针对此事还没有正式立案调查,也没有对账本和凭证进行审计,一切还来得及。”卫成峰胸有成竹道。 “我听说州上的审计局代表今晚就会入驻宁水县,连夜审计,你能保证天亮前,他们审不出问题?”包德全怒吼道。 卫成峰当然不敢保证,也不能保证,但在包德全面前自然不能露怯,便只能信誓旦旦道:“放心,包县长,以不变应万变,乃上策也,我可以保证,哪怕他们今晚审出了问题,你我依然可以成功上岸。” “行了,电话中不多说了,老地方,宁水大桥边上的黑暗地带,我在那里等你。”包德全担心自己的电话被人监听,不想在电话中多听卫成峰啰嗦。 “包县长,我们暂时还是别见面了,防止有人盯梢。”卫成峰虽如此说,但他在得知账本被警察找到的第一时间,已经包车前往了西广,此时他正在路上,又怎么可能再和包德全碰头。 他的计划是,通过西广进入东广,再由东广去往新加坡。过段时间,一切尘埃落定,风声不紧了,再大摇大摆回来,成功上岸,成功洗白。 而副厂长谢立中此时还对卫成峰先前的承诺信以为真,幻想着当上总经理的美梦以及卫成峰承诺的那20%的股份,完全不知道,对于他的审判......即将来临。 当天夜里凌晨,康华州审计组的人进场,仅仅经过三个小时的审计,就发现了大金额资金不明支出,不明财产和设备转移,以及中层以上干部在宁水糖厂的借款证据等。 粗略且不完全统计,光是这部分的财产流失就高达五千万,这还不算胡吃海喝,中饱私囊,供应商回扣等。 五千万呐! 褚青阳和纪委副书记赵君姚一直在现场陪着审计组,得知这些证据以及涉及的资金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金额足够卫成峰和谢立中等人杀头一百次了。 “赵书记,要不你给雷书记汇报,我给阮书记汇报?”褚青阳想了想,说道。 赵君姚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道:“好,雷书记一直牵挂着此事,应该还没有睡。” 雷行府听到赵君姚汇报的消息,心里微微一松,这次他选择站在阮南星一边,他赌对了。他也没敢耽搁,也不管时间是否晚了点,拨通了阮南星的电话,从自己的角度提出了后续事宜的处理办法。 “阮书记,我的建议是尽快将这些证据提交检察院,尽快立案调查,并对卫成峰和谢立中等人进行逮捕。” 阮南星听后,说道:“我同意纪委的意见,这个案件具有特殊性,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成立专案组,专人负责。第一、要保证万无一失将这些证据提交检察院,让检察院接手立案调查;第二、辛苦雷书记,亲自跑一趟公安局和检察院,宣读政策,讲清原则,同时,和公安局对接,对违法分子进行逮捕。有什么进展,随时汇报。” 雷行府应了一声,也不考虑阮南星绕开政法委书记罗柄权,直接对公安局下达命令,程序上是否合理,道:“公安局立案逮捕,有时间差,为了避免违法犯罪分子逃逸,我的建议是,立刻对卫成峰等人进行双规,不过,卫成峰既是宁水县人大代表,又是州委人大代表,如果要双规他,需要和相应的人大部门通气。” “县人大【闵豪】主任这里由你打招呼,州人大国亮主任那里由我亲自打招呼。为了避免这些蛀虫闻风而逃,双规行动和组织程序同时进行。” 雷行府应下来之后,先向赵君姚传达了指示,又立马给宁水县人大主任闵豪打了电话,说清楚了情况,闵豪支持和肯定纪委的工作,立马安排人,取消了卫成峰的县人大代表资格。 而同一时间,阮南星也拨通了州人大主任【曹国亮】的电话。 对于这个深夜的电话,曹国亮很重视,当即给了指示:一切以事实为依据,如果证据确凿,州人大同意取消卫成峰的州人大代表资格。 得到明确的指示后,已经等候命令的赵君姚,立马安排人对卫成峰和谢立中等人进行双规,而他本人深夜去了公安局,传达了阮南星的指示,又陪着李随年等人一起去了检察院,和检察长【秦太忠】交换了意见。 “太忠同志,阮书记的意思是,特事特办,以最快的速度,立案调查,诉讼和审判。” 秦太忠作为宁水县检察院检察长,他的行政级别和眼前的纪委书记雷行府一样,都是副处级。 检察院有独立办案权,换做往日,一生刚正不阿的秦太忠,不一定会给雷行府面子,但此事是阮南星亲自抓,亲自过问,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后,秦太忠答应下来。 当天夜里,宁水糖厂副厂长谢立中等人七人在警察和纪委联合办案的情况下被快速双规,但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卫成峰。 一夜没睡,第二天,当雷行府的电话就被副书记赵君姚打通:“雷书记,公安的同志配合我们找遍了所有卫成峰可能出没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我们初步怀疑,卫成峰昨晚在得知公安局搜到账本后,已经连夜逃走。” 雷行府心中一紧,问道:“那其它人呢?” “涉案主要七人,我们已经全部双规,此时在梨岸酒店,我们的同志监视着,等待下一步指示。副厂长谢立中被双规时,晕了过去,我们喊医疗组协助,现在他已经醒来,状态一切正常,只是情绪有些激动,吵着闹着要见阮书记。” 雷行府哼了一声,道:“哼,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自己犯下的过错以及给人民财产和安全造成的损失,这样的人,一定要严审,严惩......我看,就从他这里打开缺口。”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6章 反对的声音 接下来,纪委工作人员,在副书记赵君姚的带领下,对谢立中等人进行了突击连夜审讯。 谢立中经过一段时间的情绪激动,等到审讯时,他的情绪反而冷静下来,对于纪委的问话和审查,他遵从了卫成峰的承诺,闭口不言。 褚青阳以县委书记观察员和联络员的身份,参加了赵君姚对谢立中的审讯,看着油盐不进的谢立中,赵君姚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冷着脸道:“谢立中,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的罪行吧,争取主动。如果你还期待着有人救你,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现在能够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对了,告诉你一条消息,昨晚卫成峰已经连夜逃走。” 听了最后一句话,谢立中眼神出现了慌乱,身躯剧烈一颤,但很快又隐了下去,他认为这是赵君姚在诈他。 “哼,赵书记,我谢某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你这招,对我没用。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有本事,你们就找到罪证,对我进行审判,在此之前,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一个字。”谢立中已经做好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准备。 “贪污受贿,胡吃海喝,腐败堕落,荼毒工人,侵吞和转移国有资产......你知道这些罪名意味着什么吗?这些足够让你将牢底坐穿。”赵君姚冷冷道。 “赵书记,你不用诈我,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就不用浪费口舌了。我会不会将牢底坐穿,那是检察院审判的事,你们纪委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不要越位了,搞得东不成,西不就。”谢立中根本不买赵君姚的账。 赵君姚脸色一变,一旁的褚青阳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谢立中,看来你认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更认不清楚你的结局,既然如此,你就等着党内查处,等着法律对你的审判吧!” 赵君姚见谢立中死咬一根筋,不肯交代,也失去了耐心,和褚青阳一起走出了房间。 “褚秘,我看一时间谢立中不肯就范,我们越着急,他就越淡定,如此下去,对工作的开展不利。” 褚青阳也有些无奈,如果可以,他真想揍谢立中这种蛀虫一顿,说不定有时候武力方式更为有效和直接。 但,他的身份是观察员和联络员,对于纪委办案,他带着耳朵和眼睛,至于嘴巴,【谨言慎行】,他还是少说为妙。 但,看着赵君姚吃瘪,没能拿下谢立中,他什么也不说,似乎也说不过去。 “赵书记,我看谢立中就是死鸭子嘴硬,等明天落实谢立中名下的财产和非法收入后,他应该硬不起来了。” “嗯,专案组的外围查处人员我已经安排就位,天一亮,就对谢立中名下的财产进行调查。” 聊了几句,两人一同去往了关押另外几人的房间。 其余六人,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其中还有一个和谢立中一样,也是副厂长,但他陷得不深,得知自己被双规,吓破了胆,几乎不等纪委工作人员询问,就主动交代了自己的问题。 其余五人也交代了自己的违法犯罪事实,但相比于卫成峰等人侵吞国有财产,转移国有资产的问题而言,这些人承认的都是小问题,对整个案件的导向没有决定性作用。 当问及这六人是否知道卫成峰和谢立中的犯罪事实时,这六人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只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于谢立中和卫成峰的罪行只字未提。 这让纪委的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停顿状态。 检察院检察长秦太忠接到阮南星的指示后,不敢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召开内部会议,成立专案小组,特事特办,马上立案调查,审查犯罪证据,同时提出诉讼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走诉讼程序。 同时,今早阮南星得知卫成峰逃逸的消息后,立马安排公安局局长陈勇对卫成峰进行通缉。 阮南星一上班,就将组织部长王文康喊到了办公室,说道:“文康同志,昨夜公安局找到了宁水糖厂的账本,经过州审计局的同志连夜审计,目前初步确定的资产流失,资产转移等金额高达五千多万,五千多万呐!涉及此案的人数目前有八人,还有些事未查清的,届时绝对不止这个数字,这说明什么?” 王文康今早已经得知了此消息,此时阮南星将自己喊来,并说出此事,他当然知道阮南星接下来是要从上到下动一动宁水糖厂的班子了。 宁水糖厂的集体班子都出现了问题,王文康作为组织部长,难辞其咎,如果阮南星要追究,他王文康的责任不可能撇清。 “我今早听说了,这些人私吞国有财产,转移国有资产,这是明目张胆的腐败,是拿人民的利益和财产赤裸裸的犯罪。”王文康也表现得愤世嫉俗,怒不可遏。 阮南星微叹一口气,见王文康耍滑头,不正面回答问题,直接道:“文康同志,宁水糖厂的问题说明,糖厂的领导班子,不是烂了一个点,而是烂了一条线,一个面呀!上面烂一个点,下面就会烂一片,甚至全部腐烂,我们是党的干部,是人民的干部,腐败就是对人民利益的最大侵害。” 就在这时,褚青阳带着雷行府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雷行府刚好听见了阮南星说的最后一句话,后背有些发凉感。 如果阮南星要追究相应的责任,作为纪委书记的雷行府依然要承担相应的失察责任。 “行府书记到了?来,坐一坐,说一说这件事吧!”阮南星邀请雷行府就坐。 雷行府虽为纪委书记,但宁水糖厂的腐败让其如芒在背,主动道:“阮书记,对于糖厂一事,我作为纪委书记,有失察之责,我向县委检讨。” 阮南星道:“行府书记,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尽快确定宁水糖厂的班子领头羊和成员问题,尽快安定人心,平复民怨。” 王文康闻言,接话道:“对,我赞同阮书记的意见,宁水糖厂涉及3000多员工,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平息员工的情绪,防止恶性事件发生。” 雷行府也插话道:“我也同意阮书记的意见。卫成峰已经外逃,检察院今早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快调查并走相应的诉讼程序,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配备可以立马接手糖厂这摊子事的班子,以稳定糖厂的正常运行。” “文康同志作为老资格组织部长,对于宁水糖厂的班子配备问题,有什么建议?”阮南星见自己的目的两人都已经领会,也就不客气问出了出来。 王文康闻言,略作思索,道:“糖厂有一个正厂长,三个副厂长,三个副厂长中,有两人和此案件相关,另外一人叫【章志全】,是老资格副厂长,熟悉宁水糖厂的各项工作,也有一定的创新思想,从平息民怨,尽快恢复生产的角度而言,从内部提拔章志全或许就目前而言,最为有效。” 阮南星听后,看向雷行府,说道:“行府同志,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文康书记说得有道理,此事涉及面大,情况又极为特殊,从内部提拔,是目前而言行而有效的策略。不过,我们也不得不考虑糖厂的后续事宜,那就是企业的自身的问题,比如改革。” 阮南星摆摆手,说道:“改革问题,是大命题,也是一个长期命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这个可以先缓缓。文康同志,你先介绍一下这个章志全。” 王文康道:“章志全同志刚刚进入厂里时是大专学历,后又参加了成人高考,现在已经是大学本科学历,且是机械高级技工。并且,他大学所学专业,对应糖厂机械生产运行等,可以算科班出身。由他来接任,我觉得可行。” 阮南星闻言,拍板道:“行。那就这样安排,特事特办,青阳,你让彭主任通知一下在家的常委,九点开一个临时常委会,研讨宁水糖厂的人事问题。” 褚青阳乐着走出了阮南星的办公室,这件事,阮南星完全可以打电话给彭连海,她却安排自己,足以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信任感在渐渐增加。 当这种信任感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就是阮南星解决自己借调身份的时候。 这让褚青阳有点暗自欣喜。 让褚青阳没有想到的是,常委会上,当王文康提议由章志全出任糖厂厂长时,第一个出言反对的不是金玉恒一派,而是向来自成一派的崔杰副书记。 “王部长,我觉得这个厂长人选有待商榷,也需要慎重。第一、此次糖厂的腐败和违法犯罪涉及多人,已惊动了州委,如果从内部提拔,是否会产生相反的化学反应,非但不能平息民怨,稳定员工情绪,反而会更进步激化矛盾?第二、一个正厂长和两个副厂长都存在问题,虽然这些问题最后还没有经检察院调查核实,但基本可以认定,这些人存在犯罪违法事实,而章志全也身处糖厂这股污水中,是否也会存在某些问题?综合而言,我个人建议,厂长人选可以从外部调任,而章志全依然以副厂长的身份配合工作。” 褚青阳没有想到,或者连阮南星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会是崔杰,一时间,王文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又将刚才在阮南星办公室里面说的理由说了一遍。 阮南星道:“糖厂发生了上下班子集体腐败的案件,涉及重大,影响深远,这件事对宁水,对我们这届领导班子而言,既是挑战,也必须稳定,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个人选慎重一点是好事,崔杰同志,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嘛。” 崔杰想了想,道:“刚才文康同志说,这位同志任职厂长后,第一件事是稳定,稳定工人队伍。从这个角度而言,我觉得应该选一个老成持重,有着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老同志。坝东镇镇长【刘光明】同志,可能比较合适。” 闻言,负责记录的褚青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据他所知,刘光明是前任县委书记齐光远的人,前任县委书记齐光远在和金玉恒的斗争中失败后,刘光明就成为了官场的孤家寡人,没有了势力根基,他的仕途也似乎将止步于坝东镇镇长。 崔杰和前任县委书记齐光远的关系一般,或者说井水不犯河水,按说,齐光远一派的人马,崔杰应该不会接收才对,既如此,为何他又力挺推荐刘光明呢? 坝东镇镇长是正科级,宁水糖厂厂长也是正科级,两者平级,即使刘光明调过去,也只能算平调。 当然,两者都是实权,但是从权力比重而言,一个厂的厂长自然没办法和一个大镇的镇长相提并论,但从体制内部而言,在坝东,镇长是二把手,而去过去了糖厂,那就是党委书记和厂长一肩挑,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但是,糖厂目前来说就是一个烂摊子,问题众多,矛盾突出,估计换做是谁也不愿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吧? 想到这里,褚青阳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却又不敢肯定。 崔杰的话音落下,众常委们都陷入了沉思,最后金玉恒打破了沉默,说道:“我同意崔杰副书记的意见,宁水糖厂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刘光明是老同志,有丰富的基层经验和处理类似事件的经历,由他出任宁水糖厂厂长是合适的。” 崔杰和金玉恒作为县委二把手和三把手,都已经表态了,王文康想要推荐章志全的愿望也就落空了。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7章 人事交锋 没有其它人反对,阮南星也没有强势支持王文康,由坝东镇镇长刘光明出任糖厂厂长的人事决议就此通过了。 本来,今天就是临时常委会,人数本就不齐,讨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糖厂的领导班子的配备问题。 确定刘光明任职后,阮南星说:“时间紧,任务重,我看组织部对应的考察程序和流程,该简化的简化,特事特办嘛。此外,文康部长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我看这样吧,章志全同志任命常务副厂长,这样,利于更好的配合刘光明同志工作。” 对于自己提出的人选,没有获得常委会支持,王文康心中显然不悦,但阮南星最后的话,有似给了他安慰奖,他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阮南星想要宣布散会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政法委书记罗柄权说道:“阮书记,现在确定了厂长和常务副厂长,那么对应的另外两位副厂长,我们是否一并讨论一下?” 这在今天的议题范围之内,原本按照计划,确定章志全出任厂长后,会由组织部提名,再确定另外的三名副厂长人选。 但是,阮南星似乎没有想到崔杰会反对王文康的提议,打乱了原来的计划,此时罗柄权提出,阮南星便道:“目前糖厂最主要的问题是稳定问题,刚才对于厂长和常务副厂长的任命我们采取了特事特办的方式,这是现实情况所需,至于另外两位副厂长,非一把手,我看还是由组织部走考察流程后再提交常委会吧。” 阮南星给组织部长王文康一个安慰奖,王文康自然领会并笑纳,但罗柄权显然不悦了。 不悦有两点,第一、昨晚阮南星直接通过纪委书记雷行府向公安局和检察院传话,这让罗柄权不悦,要知道,公安局是他罗柄权这个政法委书记分管,并未通过他,就给公安局传话,这有越位之嫌,当然,阮南星是一把手,通过纪委书记仅仅向公安局传话,也说明不了什么,罗柄权想拿此事做文章,显然上不了台面;第二、自己的刚才的人事提议,阮南星并未再征求其它常委的意见,而是直接否决。 但不悦是一回事,有些话,他是不能在常委会上直接说出来的,毕竟对于人事权而言,是否广泛采取民主集中制,在程序合理情况下,还得看阮南星的态度,如果她强势反对,并且在程序允许的范围内,不要说他罗炳权只是政法委书记,就连县长金玉恒也无可奈何。 罗柄权对阮南星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个看似不足30岁的女县委书记似乎对权力的驾驭很成熟呀! 想到这里,罗柄权无奈低下了头,但金玉恒却讲话了。 “南星同志,既然刘光明同志确认调往糖厂任党委书记兼任厂长,那么坝东的班子就缺了一角,今天既然讨论人事问题,那么后续的坝东班子问题,是否应该考虑一下?毕竟,完整的班子配备,才更加利于工作嘛!” 阮南星似乎早已想到金玉恒这个不吃亏的主,在今天这种场合不会无功而返,便说道:“玉恒县长的这个提议可以考虑,党政一体,坝东镇缺少了镇长,工作的衔接上就容易出现问题,是应该提一个。既如此,大家就一并说说吧,由谁出任坝东镇镇长合适?” 她的话落下,罗柄权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抬头瞟向众人,并没有人讲话,仿佛都陷入了沉思,或者这些人开始暗自盘算自己的利益得失,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人选,但一时间却又不好抛出自己的人。 按照宁水县常委的权重排序,从上到下是县委书记阮南星、县长金玉恒、副书记崔杰、组织部长王文康、常务副县长包德全、政法委书记罗柄权、纪委书记雷行府、宣传部长邱文亮、县委办主任彭连海。(这个排序因地、因时、因人而变,理解就行,不用深究。) 在这种沉默阶段,如果阮南星作为会议主持者,不点名,那么发言顺序一般而言,都是从下到上,也就是由彭连海先发言。 彭连海似乎也深谙此中要道,便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说道:“我这里,合适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科隆镇党委书记【吴慈学】,一个是盘龙镇党委书记【倪培福】。吴慈学同志,已经在科隆镇搞了二届,即使现在不动,到明年换届的时候,也应该动一动了。至于倪培福,在盘龙镇的这两年,各方面的成绩是突出的,这一点,有目共睹。” 在宁水,有四大镇:福临镇、江水镇、坝东镇、西平镇。 这四个镇是宁水最大也是最重要的镇,其中以福临镇的权重和地位最为显著,其次就是江水镇,再其次坝东镇以及西平镇。 福临镇是县城所在地,是中心镇,其权重价值,不言而喻。 江水镇是宁水县人口最多的,宁水97万人口,光江水镇就占据了三分之一,将近三十万,相当于普通的小县城,其权重也可想而知。 至于坝东和西平,经济总量排行仅次于福临镇,排在江水镇之前,因此,也极为重要。 尤其是坝东镇,这里有产业集群,有众多国企、央企、省企林立,地势开阔平坦,交通便利,经济势头和后坐力都极为强悍。 这四个镇中,由其他乡镇的党委书记来任职镇长一职,属于平调,但从书记来干镇长,看似降了,但在权重比例上,反而升了小半截,一般而言,可以顺利通过。 当然,如果由科隆镇或者盘龙镇的党委书记直接调任这四个镇的党委书记,虽然行政级别依然是正科,看似属于平调,但权重不同,地位不同,按照宁水目前的实际情况和特殊性,正常情况下是不能实现的。 当然,历史上不是没有例外,他彭连海就是其中的例外之一。 彭连海曾经就从科隆镇党委书记,调任坝东干了一任党委书记,最后进入县委常委。 听了彭连海的话,褚青阳就在想:阮南星接下来要和县长金玉恒斗,矛盾的集中点,应该在人事权上。坝东镇的镇长,权重价值之高,阮南星是清楚的。刚才彭连海提议的两人,不管吴慈学还是倪培福,都是他彭连海的人,换句话来说,就是金玉恒的人,阮南星理论上不可能会同意。这一点,我褚青阳都看得到,彭连海身为官场老资格,也应该知道才对。既然彭连海知道,为何要提出两个阮南星不会同意的人选呢? 难道彭连海一时昏了头,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阮南星的不满? 彭连海提名的两人,包括金玉恒一派的几人,都没有人附议,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妈的,老子不是和你们一派吗?表态啊,你们怎么不表态? 金玉恒不表态,只能说明,金玉恒的心中有着自认为比之更合适的人选。 按照发言顺序,接下来应该是宣传部长邱文亮,但是他放弃了推荐,再往下就到纪委书记雷行府了。 雷行府发言前,金玉恒深深看了雷行府一眼,插话道:“坝东镇的经济总量一直位居宁水县第二,和福临镇有并驾齐驱的势头,镇长的人选应该考虑这层因素。” 金玉恒的言外之意是,坝东镇镇长的这个人选最好懂经济,能够带动坝东的经济再度起飞,至少,也应该稳定增长。 雷行府自然明白金玉恒在自己发言前打断自己的意思。 “改革委主任【李绍斌】在州上时,干过新管会副主任,主管经济和招商引资这一块,懂经济,具有相当的工作经验,并且他本人在党校学习时,选修的就是政治经济学。我个人觉得李绍斌同志可以考虑。” 闻言,金玉恒一派的人都是微微一愣。 从人员的适合程度上,显然雷行府推荐的李绍斌,比之前的彭连海推荐的两人都合适。 但有一个问题,今天不管是崔杰推荐的糖厂厂长刘光明,还是现在雷行府推荐的李绍斌,都是前一任县委书记齐光远的人。 为何,两人推荐的,都不是自己的嫡系人马呢? 褚青阳想:或许两人已经认清楚了,今天这种场合,坝东镇镇长如此重要的位置,如果推荐自己的人马,会遭到其它人的反对,通过的可能性较小,一方面会遭到金玉恒的反对,另一方面,阮南星也不一定会同意。与其如此,那就曲线救国,走不同路线,采取迂回战术,一是为了平衡矛盾,另一方面,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试探阮南星的态度。 雷行府发言后,金玉恒没有反对,其余几人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阮南星总结道:“刚才玉恒同志说,坝东镇镇长需要一个懂经济的,行府书记就推荐了一个懂经济的,这很好嘛,这说明,我们的民主集中制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我看这个提议可以考虑。” 阮南星算是给这个职位定了调子,其余人虽然心中还有人选,也只能隐下,等待下次合适的机会。 由改革委李绍斌出任坝东镇镇长这个人选就顺利通过了。 常委会开到现在,阮南星没有提选自己的人,金玉恒也还颗粒无收,他怎么甘心,这个提议通过后,他又发难:“既然坝东镇镇长确定了,那么我们是否一并考虑一下改革委主任一职,毕竟对于宁水未来的发展而言,改革委主任这个职位也是相当重要的。” 阮南星自然明白金玉恒的意思,解决改革委主任一职,又会空出来另外的位置,如果在今天的常委会上,每个人都想分得属于自己蛋糕,显然不是阮南星想要看见的,也会打乱她的人事计划。 阮南星来宁水三个多月,除非不得已,否则,在人事调整上,她的动作很小,能不调整的,基本不调整,需要调整的,也谨慎调整。 之所以如此,或许有多方面的原因。 阮南星刚来,对宁水县官场的人事结构还不熟悉,在这种情况下,她处于观望和渗透阶段,不愿意有大动作。 另外一层原因,对于宁水县的人事结构调整,阮南星极有可能在下一盘大棋,而这局棋,其实就是她和县长金玉恒下的。 只不过,在这局棋正式开始前,阮南星的布局方式,一直隐藏暗招,不愿意明示,目前的她应该是处于暗招运作阶段。 褚青阳虽然才来县委半个多月,但隐隐感觉,当时机成熟,就是阮南星放大招的时候,而当那时,宁水县的权力结构,将被打破,重新洗牌,通过洗牌的方式达到新的权力平衡。 当然,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次审计局由艾英成带队审计,却没有如实汇报假账本的事,这件事让阮南星对审计局极为不满,只要机会合适,阮南星一定会动审计局。不管是局长丁普留还是副局长艾英成,两人的位置都保不住。 既如此,阮南星又怎么会让金玉恒如愿,便道:“嗯,玉恒县长高瞻远瞩,看得远。不过,我看是不是先缓缓,毕竟李绍斌同志去坝东,也只是暂时任代镇长,他的正式任命,需要到人代会,距离人代会也就几个月了,我看,改革委,就先由常务副主任主持一段时间工作,到人代会后,一并解决。” 阮南星定了调子,哪怕金玉恒心中不甘,但作为二把手,政治上成熟的他,因为一个正科级职务问题,在常委会上和阮南星顶着干,也是不可能的。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8章 宋芮辞 常委会刚结束,雷行府就去了阮南星的办公室汇报关于双规人员的审讯进展。 褚青阳给雷行府倒了茶,回到办公室,整理刚才的常委会记录。这时,桌上红色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是彭连海的电话。 “你好,彭主任。有什么指示?”褚青阳客气说道。 “你来一趟我办公室。”彭连海说完,直接没给褚青阳说话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褚青阳想,自己今早已经去和彭连海碰过头,关于阮南星的工作安排已经核对,他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呢? 不管有什么事,但有一点,褚青阳很肯定。 刚才常委会上,他提出的两个人选,都被阮南星的不表态否决了,同时,他的盟友也没有支持他的提议,这让他很不爽。 在官场,很多时候,不表态,其实也是一种态度。 此时的彭连海,心情一定不会好,心中八成有怒火,他会不会将这种怒火发泄在我褚青阳身上呢? 褚青阳如此想着,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门椽下矮一截,千万不要触及彭连海的怒火。 敲响彭连海门的时候,他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烟,伏案看着什么,头也不抬,低着头应了一句:“进来。” 换作往日,彭连海一定会抬头,然后看着褚青阳笑笑然后说:青阳同志来啦? 但今天没有,通过他的回答足以看出,他在以这种方式表达对褚青阳的不满,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表达对褚青阳背后阮南星的不满。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彭连海发现褚青阳似乎在慢慢适应着秘书的工作,同时,也渐渐被阮南星接受。 虽然谈不上完全认可,但如果以这种状态和势头继续下去,褚青阳的位置就稳了。 这显然不是彭连海愿意看到的,他是一百个不愿意让褚青阳在这个位置长干的,加之今天常委会窝囊气,他就想拿褚青阳出出气,上上眼药。 “彭主任你找我?” 褚青阳态度虔诚,主动开口。 彭连海似从鼻腔中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只见他摘下眼镜,看向褚青阳,面色淡然,看不出任何喜怒,淡淡道:“上次阮书记下乡考察时提出,以县委的名义出一份文件,整治一下官场上这些迎来送往的歪风邪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文件由谁来起草比较合适呢?我思来想去,在县委办综合科室人员中,觉得你比较合适,毕竟,你和阮书记一起下乡,所知所见皆真。” 闻言,褚青阳大汗。 彭连海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目前还是借调身份,是事业单位编制,并非公务员,自己怎么能代表县委起草这份文件呢? 并且,毫无疑问,这个文件日后下发后一定是得罪人的,至少,如果在日后的宁水官场传出,这个文件的起草者是我褚青阳,虽然以县委办公室的名义下发,但指不定,无形中,有些矛盾会指向自己。 这对于自己而言,极为不妙啊! 看来,彭连海是准备给自己穿小鞋了。 但彭连海毕竟是自己的直属领导,又是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自然不能直接拒绝,否则日后,指不定什么更难听的话传到阮南星耳中。 前面因为一些小事,已经被彭连海使了绊子,褚青阳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轻易得罪彭连海这个顶头上司。 “彭主任,你也知道,我目前正以联络员的身份参与宁水糖厂的案件中,大多时候需要跑公安局,纪委还有检察院,我怕我的时间不充裕,辜负了彭主任的信任。再者,我初来乍到,是新兵蛋子,完全没有经验,我还需要向科室的其他前辈学习。”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告诉彭连海,自己是阮书记的专职秘书,服务于阮南星,再者,写文件,县委科室有很多笔杆子,比他厉害,他就不逞能了。 彭连海自然听得出褚青阳的话中之意,笑道:“你这个青阳同志,谦虚了不是?你来县委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应该适当压压担子了,毕竟,我可是希望你快速成长,为我分担更多呀!这个文件不急,你可以慢慢草拟,国庆后再提交给我。” 褚青阳暗骂一声:压担子,分担更多?那你到是给我解决借调的身份呀?身份都不解决,名不正言不顺,谈这些形而上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但彭连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褚青阳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就是所谓的不讲政治,不服从领导命令了。 “既然彭主任信任,那我就尽最大努力草拟好这份文件,不过,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届时还请彭主任多指导一番。” 彭连海起身,笑着拍了拍褚青阳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可以的,也可以多和科室的其它同志多商量,集思广益嘛。” 言外之意,拒绝了褚青阳的请教,让他找科室的其他人。 出了彭连海的办公室,褚青阳皱着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思索起来。 阮南星要求下发的这个文件,无疑会得罪有些人,断了某些人的财路,甚至连普通的工作人员,也会对此有一定想法。 毕竟,普通工作人员,平常是没有什么油水的,工资又低得要死,下乡一次,是捞油水的好机会,但被日后这个文件限制,虽然不至于杜绝,但无形中体量,数量以及价值都会大打折扣。 褚青阳知道,彭连海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一方面是将褚青阳在无形中推向风口浪尖,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亲自试一试褚青阳的文字功底。 其实,写这个文件并不难,难的是措辞的把控以及度的把握上。 褚青阳思索了一阵,最终想通了:不管是不是得罪人,但只要阮南星满意就行了,照顾所有人的想法,我一个小小秘书可做不到。 想通这些,褚青阳进入阮南星办公室的时候,纪委书记雷行府刚好起身,不知两人谈了什么,雷行府的神色有些凝重。 送走了雷行府,再返回的时候,阮南星道:“青阳,要不你再辛苦一下,去看看纪委的工作进展如何?” 褚青阳应了一声,说道:“好,我整理好今早的常委会记录,交给常委办后就去。” 回到办公室,褚青阳看了一眼笔记,又回想了早上的常委会内容,确定自己没有信息遗漏后,朝着常委办而去。 常委办属于县委办下面的一个科室,这个部门极为重要,一直是县委办主任彭连海亲自在分管。 可以说,这里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也是他的禁区,他是坚决不允许其它人触碰的。 说到这里,需要提一提宁水县委办的相关机构(可以做笔记)。 县委办下面有两个综合科室,我们统称综合调研一科、综合调研二科。 简化后,一般称综合一科、综合二科......再简化,也就是内部人自称,那就是综一、综二...... 一般而言,综合一科对应的是县委书记,为县委书记服务,褚青阳所在的科室就是综合一科。 顾名思义,综合二科,对应的就是县委副书记。 科室中,目前除了一科外,都有一个科室长,科室长往上,就是分管的县委办副主任。 宁水县委办一共有一个正主任,四个副主任。 正主任,自然就是县委常委彭连海,副处级。 四个副主任,分别是常务副主任【吴兵勇】,正科级,分管综合一科;副主任【何少磊】,副科,分管综合二科。 副主任【杨巧玲】,正科级,兼任机要和保密局局长。 副主任【曾志勇】,正科级,兼任档案局局长。 四个副主任中,目前只有何少磊是副科级,其余几人都是正科级,不过,最近听说,体制要进行改革了,何少磊将兼任国安办常务副主任,因此,他的级别也将从副科变成正科。 褚青阳在综合一科,因为没有科室长,他的直属领导是吴兵勇,不过,吴兵勇还在县委有其它任职,褚青阳来了十多天,很少能见到他,因此,综合一科很多时候彭连海会直接过问。 除了刚才说到的这些部门,县委办下面还有很多科室,比如我们上面提到的常委办、信息科、行政科、信访办等部门。 当然,具体的部门设置因地而异,分工和职能也因地区和县党委机构设置的具体需求而有所不同。 整理好今早的常委会纪要,褚青阳去了常委办。 很多人都说,宁水县的常委办是最协调的部门。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整个县委,只有常委办的男女比例是1:1,不知道是彭连海有意安排,还是工作所需。 来到常委办,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很水很漂亮,褚青阳认识。 这名女子叫宋芮辞,是宁水县委难得的高材生,去年刚刚从国家重点大学毕业,通过社会公开招考的方式进入县委常委办公室,然后分到了常委办。 褚青阳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低着螓首,从褚青阳的角度,琼鼻玉立,棱角分明,很有点看头,但眉色之间似有些氤氲,两条细长的柳眉之间泛着青光,嘴角不自觉向上嘟喃着,这个模样像极了翁美玲版《射雕英雄传》里面,黄蓉生气时的模样。 她并未注意到褚青阳已经到了门口,直到褚青阳的声音传来,她才啊了一声,抬眼看向褚青阳的同时,又下意识站起身,将两只手背在了后面,胸脯一下子坚挺了起来......傲然......绝物。 “啊......褚秘......书。”宋芮辞惊呼出声。 褚青阳淡笑一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宋芮辞闻言,原本眉间消散的青光重新浮现,道:“他们都去了彭主任办公室?” 褚青阳有点疑惑,问道:“是什么事吗?” 宋芮辞看了褚青阳一眼,道:“好像是关于国庆工作安排。” 闻言,褚青阳哦了一声,心中有点奇怪,不明白彭连海将其余人都喊去了,为何单单没有喊眼前这个肤色白皙,五官秀丽,发鬓高挽,青丝如瀑,脸儿清秀而饱满到几乎可以渗水的宋芮辞。 “褚秘书,你有什么事吗?”宋芮辞问道。 褚青阳下意识扫了一眼她饱满的胸脯,又连忙撇开,说道:“这是今早常委会的纪要。” 宋芮辞走上前时,带起了一股清风,褚青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不知是她喷了香水,还是发丝的香味,总之,很是沁人心脾......很舒服。 只见她耷在背后的双手下意识松开,接过褚青阳手中的文件,说道:“嗯,给我就行,我整理后存档。” “那就辛苦你了。”褚青阳客气道。 “这是我们部门的本职工作,褚秘书不用客气。” 见办公室没人,褚青阳也不急于去纪委,便有意和她多聊两句,道:“听说你是高才生?重点大学毕业?” 宋芮辞闻言,脸色一红,微叹一口气道:“哎......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在县委办做些打杂的工作。” 这个话题褚青阳不好接,只能道:“工作不分高低,革命没有贵贱。” “我们哪能和你比,你是县委书记秘书,世人称综合一哥,而我们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一眼就能看到头,没有盼头。” 褚青阳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综合科上面有副主任,副主任上面有主任。你也知道,我才来县委半个多月,目前还是借调身份,连公务员都不是。” “反正,你迟早会是。”宋芮辞很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褚青阳突然来了兴趣,问道。 “我就是知道。”宋芮辞说这话的时候,淡淡一笑,露出了一个小小浅浅的酒窝。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29章 检察院失火 按照阮南星的指示,下午褚青阳联系了纪委副书记赵君姚去了双规谢立中等人的梨山宾馆。 赵君姚先后安排了几波人对谢立中进行轮番轰炸,但谢立中拒不配合,从原先的狂傲,淡定,渐渐变得不耐烦,纪委工作人员对他的审讯依然没有实质性进展。 这一点,让褚青阳有些奇怪,按说卫成峰潜逃,谢立中失去了依靠,被双规的他应该主动积极承认事实,争取从轻处罚才对,可为何在纪委轮番审讯之下,依然无果呢? 难道他依然还期待着卫成峰可以救他? 糖厂发生了如此巨大金额的贪腐事件,卫成峰自己都自身难保,他谢立中哪里来的自信? 除非,有人向谢立中通风报信,向他传达了,一定要紧守嘴巴,外面有人正在为他活动之类的话。 如果真是如此,谢立中这种态度倒也好理解了,否则以谢立中被抓时晕倒的心理素质,他铁定撑不到现在。 “赵书记,今天对谢立中的财产查处情况如何?”褚青阳问道。 赵君姚道:“我们今早安排了工作人员查处谢立中名下财产,银行流水,现金等发现,在他的名下除了有一套80多平方的糖厂集资房外,就只有一辆摩托车和一辆自行车,当然,我们从他家中收到了一万五千元现金。” 谢立中和卫成峰沆瀣一气,干了那么多年糖厂副厂长,油水定然丰厚,不可能只有一万五千元。 看来谢立中是聪明人,他的资产都没有放在他的名下。 “那还有没有其它发现呢?”因为阮南星对这个案子比较关注,褚青阳就问得比较细。 赵君姚摇了摇头,道:“根据我们外围组的调查,谢立中已于三年前离婚,但是,据知情人透露,他虽然离婚了,但一直和前妻冯小姝生活在一起,我们初步怀疑,他将违法所得划到了他前妻名下。” “有没有办法查一查她的前妻?” 赵君姚道:“谢立中的前妻冯小姝是商人,做装修和建筑材料,自己开了一个瓷砖销售门店,注册了公司,又以装修的名义承包相关市政工程。她不是体制里面的人,并且和谢立中于三年前离婚,目前条件不充分,暂时查不了。” 闻言,褚青阳明白了。 从程序上而言,纪委办公人员,即使要双规或者调查一个人,那么这个人针对的是党内干部或者同志。 对于体制外的人,纪委就爱莫能助了。 即使要查,也只能是公安局或者检察院的同志,但如果这个两个部门查,那就至少需要掌握相当的证据,并有充分足够的条件。 并且,既然冯小姝是商人,有公司,那么谢立中违法所得,通过冯小姝的公司,将钱洗干净,存在这种可能。 既如此,即使查冯小姝,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问题。 当然,还可以通过监察局或者税务局去查,这就需要县委发话了,不过,为了查一个谢立中,牵扯那么多部门,是否值当,是否会引起其它的社会性问题,还有待商榷。 查了,如果有问题还好,如果没有查出问题,或者仅仅查出偷税漏税的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 “早上,阮书记已经指示公安局,全面通缉卫成峰,能否通过公安局,让谢立中知道,他所谓的依靠,卫成峰已经丢下他谢立中逃逸了。” 赵君姚道:“嗯,我们已经安排人拿到了通缉令,谢立中也看过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慌了,不过,紧接着,他的眼神渐渐坚毅起来,再次闭口不言。” 闻言,褚青阳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纪委内部可能已经出了内鬼。 可是,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没有事实依据,他可不敢胡乱开口。 并且,他想到了这种可能,身为纪委副书记的赵君姚未必不能想到。 “看来,谢立中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是铁了心,要硬杠到底了。” “虽然无果,但可以确定,经过一天一夜的审讯,谢立中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波动,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我们相信他一定会交代自己的违法犯罪事实。” 双规的时间一般是7天以内,7天的时间,从理论上讲,足够谢立中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自己的问题了。 但有个前提,那就是这段时间杜绝与外界联系,不能让谢立中再心存侥幸和幻想,但这可能吗? 理论上是可行的。 因为纪委的专案组成员在审讯期间,和谢立中一样,也是断绝和外界的接触,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手机,传呼机等通讯设备都是上交专案组,由专案组专员保管。 但蘑菇之下仍然有阴影,谁也不可能百分百保证,专案组的人员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当然,有一个人可以与外界联系,那就是纪委副书记赵君姚,她并没有住在梨山宾馆,而是回家住。 那么,传递消息这个人有可能是赵君姚吗? 褚青阳觉得不可能,他自己和赵君姚一起参与了两次审讯工作,赵君姚明白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如果赵君姚是消息的传递者,那么他褚青阳也有这种可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褚青阳几乎可以肯定,经过一天一夜限制谢立中人身自由,断绝了和外界联系,但他依然不愿坦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纪委内部,确实出现了内鬼。 赵君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当天下午,加强了办案人员的监督管理。 褚青阳以为,赵君姚既然已经意识到问题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那么事情很快就会出现转机,却没有想到,事情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 公安局查抄到的证据经过州审计小组的审查,核实问题后,移交到了检察院,检察院检察长秦太忠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小组,并命人将这份宝贵的资料放入了保密室。 却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凌晨两点,检察院保密室突然失火,熊熊大火将里面的文件柜子彻底焚毁,一同焚毁的还有宁水糖厂的所有证据。 褚青阳接到检察院副检察长【吕琛】的电话,得知检察院保密室失火后,睡意瞬间全无,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有人值班,并且保密室严禁烟火么?怎么会失火的?”因为急切,褚青阳也没有斟酌字里行间的用词,几乎是脱口而出。 吕琛道:“关于失火的原因目前还在调查中,消防人员已经赶赴现场,扑灭了大火,公安局刑侦科已经入场调查。” “好,吕检察长辛苦了。我马上过来。” 褚青阳飞速穿上衣服,几乎是跑着下楼,骑上二八大杆,直奔检察院。 来到检察院时,吕琛等在门口,见到褚青阳的自行车出现,他连忙上前两步。 褚青阳停下车问道:“调查清楚了么?怎么回事?” 吕琛道:“目前初步判定是有人纵火,但至于是谁,目前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检察院,大老远就看见乌压压一大群人,纪委书记雷行府,政法委书记罗柄权,公安局局长陈勇,副局长李随年,以及检察院检察长秦太忠等人已经到了,因为来得匆忙,又是深夜,这些人头发凌乱,眼睛通红,完全没有往日的神采。 保密室在三楼中间位置,大火虽然已经被扑灭,但黑烟几乎将白色的墙面熏成了锅底,惨不忍睹。此时几名刑侦人员正拿着火钳在废墟中翻来覆去捣鼓,一是收集证据,二是看看还有没有保存完善的资料。 雷行府的脸色很难看,铁青一片,看着检察长秦太忠质问道:“证据全部在里面?” 秦太忠的脸色也不好看,点了点头,雷行府继续问道:“有没有备份?” “证据是上午送过来的,我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备份。”秦太忠说完,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一个检察官孙鑫。 孙鑫是老资格检察官,今天事情很多,对于秦太忠的交代,他知道很重要,记在心中却没有来得及备份,仅仅锁在了保密柜,此时被问起,他自知此次事件,他责任重大,极有可能他的政治生命将在这里结束。 “证据多而杂,我今天有出庭任务,因此没来得及备份,锁进了保密室,谁知......” 闻言,褚青阳心中暗骂此人办事不牢靠,如此重要的证据,怎么能没有备份呢?怎么可以不第一时间备份?此时,任何的解释,在酿成的后果面前都将显得苍白而无力。 保密柜里面大部分是木质柜,大火一烧,什么也没有留下,损失惨重。 雷行府挥了挥手,制止此人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秦太忠说道:“这件事,有没有向阮书记汇报了?” 秦太忠摇摇头,道:“我知道失火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你和罗书记,暂时还没有来得及向阮书记汇报。” 秦太忠毕竟是检察长,这件事虽然主因在手下之人,但秦太忠知道,他责无旁贷,即使追究责任,他这个检察长也要排在首位。 想到自己的年龄和职业生涯,再联想此事,秦太忠知道,自己的政治仕途因此此事将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秦太忠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的眼神也阴戾得吓人。 虽然目前公安局刑侦科的调查还没有结果,但几乎可以肯定,保密室作为检察院重要科室,严禁烟火,不可能无缘无故起火,并且时间节点恰逢此时,这个一切的背后,都指向这场火灾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这个案子是县委书记阮南星亲自抓的案子,为此,秦太忠专门成立了专案组,能够进入专案组的人,都是他秦太忠的心腹,但是人心隔肚皮,让人看不透,到底是谁,要毁去这些证据? 为了毁去这些证据,不惜将整个保密室烧毁,一同烧毁的,还有其他卷宗以及一些重要资料,损失之重,远远超过案子本身。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想要毁掉这些证据的人,其实就是既得利益的最大者,谁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谁就是凶手。 雷行府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对秦太忠说道:“快三点了,就先不要惊动阮书记了,你处理好后续工作,天亮去找她当面汇报。” 说完这句话,雷行府看了一眼罗柄权说道:“罗书记,要不你安排一下?” 罗柄权脸色淡然,声音平淡地说道:“这件事是雷书记亲自抓,我看还是由你来安排比较稳妥。” 从程序而言,纪委书记雷行府直接安排公安局的工作,从程序而言,有越位之嫌,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转头对公安局局长陈勇说:“陈局长,一定要带领队伍好好查清起火原因,是有人为之,还是自然形成,明天,随时等着阮书记召唤。” 第一卷借调县委,秘书生涯 第30章 人死,出事 就在雷行府安排妥当,准备转身上车之际,他的电话铃声在这个深夜里无情响起,铃声并不是太响,但却在此刻有着超强的穿透力。 他手下意识伸入裤包,本能地皱了皱眉,拿起电话一看,眉头皱得更深,同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君姚,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站在雷行府不远的褚青阳可以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不知说了什么,雷行府的脸色马上变了。 “什么?谢立中死了?”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咯噔一下,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雷行府。 “控制和保护好现场,今晚值班的专案组所有人都必须给我在现场,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离开,我现在马上赶过来。” 雷行府放下电话后,来不及思考,看向公安局局长陈勇道:“陈局长,谢立中死了,你立马安排刑侦小队进场,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 陈勇也大感意外,还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但身为公安局长,这种事见得太多,几乎麻木了,但出于职业习惯,他点头回应道:“好,雷书记,我现在马上安排。” 雷行府强制让自己冷静一下,转头看向褚青阳,说道:“青阳同志,本来不想打扰阮书记休息的,但接连发生了检察院纵火案,谢立中死亡案......这件事牵扯重大,影响深远,不得不惊动阮书记了。” 褚青阳自然明白这两件的重要性,不管是纵火案还是谢立中之死,对阮南星接下来的计划都有严重影响,没敢耽搁,将话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拨通了阮南星的电话,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褚青阳不确定阮南星有没有听清楚刚才的话,刚想重复一遍,阮南星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这两件事的善后工作,你让雷书记和罗书记全权处理。明早上班,让他们到我办公室。” 挂断电话后,褚青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保持冷静,向雷行府和罗柄权传达了阮南星的指示。 随后,几人上车,飞速朝着梨山宾馆而去。 梨山宾馆位于福临镇西面郊区,是一栋U字型的6层楼宾馆,为了方便纪委办案,纪委工作人员在这里长期包下了六楼所有的房间,并对这些房间进行了专门改造。 为了保证绝密,纪委专案组告知了酒店工作人员,除了专案组人员,任何人在这段时间内,都不允许上六楼,包括打扫卫生的阿姨也不行。 梨山宾馆有两个楼梯,两把电梯。 在六楼的楼梯口,纪委工作人员拉起了警戒线,并设置了栅栏,禁止非工作人员入内,而在电梯口,则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平常都安排人在这里值守,外面的人根本没机会进来。 几人来到现场的时候,刑侦人员已经到了现场,封锁并保护起现场,搜集一切所需的刑侦证据。 见到雷行府,赵君姚快走过来,打了一声招呼,雷行府道:“怎么会这样?不是24小时安排人值班看护吗?他是怎么自杀的?” 赵君姚说:“我也觉得奇怪,从昨天夜里抓了谢立中后,我们进行了数次审讯,虽然没有实质性进展和结果,但总体而言,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正常的,虽然精神上有些压力,但他一直心存幻想,幻想着还能出去,还能救他,在这种状态下,他有求生欲望,应该不会轻易自杀才对。” 今天下午,褚青阳也在现场,他知道赵君姚说的是实话,当时的谢立中除了精神上稍稍有点压力外,其余一切都还好,能吃,能喝,能睡......并且时不时还自娱自乐,哼着小曲。 再者,纪委办案,并不像电视剧,或者小说中描述的那么恐怖,拳打脚踢,私刑伺候。在双规期间,其实,被双规人的待遇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工作人员好很多。 几乎可以做到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抽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纪委工作人员一般情况下都会满足。 既然如此,谢立中又为什么会自杀呢? 奇怪! 太奇怪了! 赵君姚继续说道:“针对这一起双规案,我们成立了专案组,并安排了三个小组。分别是审讯组、生活组以及外围调查组。三个小组各司其职,互相不能串联,不能干预。生活组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守着双规对象睡觉,防止自杀,而晚上,我们一直安排两个人值班,一人值上半夜,一人值下半夜。今晚负责值班的两名专案组成员分别叫马超、武亮。” 这时,马超和武亮走到了赵君姚身后,脸色很不好看,雷行府看向问道:“今晚是你们值夜班?” 两人点了点头。 “那谢立中是怎么死的?是谁发现的?”雷行府继续发问。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马超说道:“目前初步判断,谢立中是用床单在客厅的吊灯上上吊自杀的,而人是我们两个人同时发现的。” “能具体说说吗?”雷行府冷着脸道。 马超继续道:“雷书记,事情是这样的,值班前,我们两人商量好,我值下半夜,武亮值上半夜,我们约定好凌晨两点半交班。可能是昨晚熬夜审讯的原因,今晚我特别困,结束今天的工作,晚上九点不到我就睡了,我设置了闹钟,准时醒来后,准备去和武亮交班,但我看到武亮时,发现他居然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而我再看向谢立中,他人已经不在床上,我吓了一跳,立马喊醒武亮,冲出房间,最后发现谢立中在客厅的吊灯上吊了,我们两人合力将他放了下来时,他身体冰凉,已经没有了呼吸......随后,我们喊醒了工作组其他人,然后报了警。” 褚青阳来过这里,知道双规谢立中的房间是一个套间,有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比较大,有两张床,另一间比较小,房间中间有一道门可以互串房间,为了工作方便,这道门一直是开着的,并且小的那间房间,外房门是锁死的,上了两把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而两把钥匙一直是纪委不同的工作人员拿着。 上半夜马超就是睡在比较小的那间房间。 而在比较大的一间房间中,办公桌就放在门口的,将门挡住,里面没有卫生间,谢立中要出门上厕所或者外出之类的,都必须惊动在门口值守的武亮。 房间门也就90分宽,武亮身体魁梧,所处的位置,刚好将门的空间遮挡住,哪怕武亮睡着了,谢立中拿着床单,踩着办公桌,穿过门口的武亮而不惊动他,正常情况下,似乎不太现实。 除非武亮睡得很死,很沉,即使谢立中发出了动静,也惊动不了他。 但是,另外的房间中,还睡着马超,如果谢立中发出了动静,惊动马超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这时,武亮也脸色难看,补充说道:“这是我的失职,我向工作组检讨,也请求组织给予处分。我平时值夜班,都是很惊醒的,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看书的时候很困,我去门口抽了支烟,又在房间中走了几圈,最后回到桌前继续看书,却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马超摇动我,我才惊醒过来。” 赵君姚补充说道:“房间处于六楼中间位置,窗子外面都是用铝合金焊死的,谢立中想要从房间中出去,并在客厅自杀,必须要经过武亮值守的这道门或者马超睡的房间的那道门。” 雷行府问:“公安局的刑侦人员来了没有,他们有什么发现?能否确定谢立中是从武亮值班的门出去的,还是从马超睡的房间的门出去的?” 赵君姚摇了摇头说:“刑侦的同志还在调查中,目前没有结论。” 这时,雷行府一行人来到了谢立中死亡的房间门口,那里拉起了警戒线,刑侦警察正在里面采集信息和数据。 “同志,我是纪委雷行府,我可以进去看一眼吗?” 其中一名刑侦警察抬眼看了一眼雷行府,说道:“信息和数据我们已经采集得差不多,如果雷书记要进来看,就进来吧,不过,其它人最好还是留在外面了。” 闻言,雷行府明白了,这是变向的拒绝他查看现场的委婉说辞。 这间房间是一个老式套间,门是木门,里面的家居相对简约,不过因为纪委工作人员长期租用,对房间进行了特殊改造。 房间很大,但很简陋,一进门是客厅,摆了两张沙发,沙发中间并没有茶几,但在正上方,是一盏偏欧式的吊灯,也就是谢立中吊死的位置。 客厅对面就是主卧,主卧门口放着一张办公桌,挡住了通道。主卧里面也就两张床,没有电视,没有电水壶,水杯,没有洗漱用具,也没有厕所。 次卧就简单得多,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而次卧外门则是用铁锁在外面锁死了,没有撬动的痕迹,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那么几乎可以排除,死者谢立中从次卧门出去的可能性。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死者是从主卧正门出去的。既然从主卧出去的,那么负责值班的武亮就有了重大嫌疑。 但是有一个疑问,客厅没有茶几,吊灯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谢立中是怎么将床单套住吊灯,并上吊呢? 从现场判断,他上吊的时候,并未有凳子,椅子之类的东西垫在脚下。 看了一圈现场,雷行府返回问警察,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什么时候可以有结论?” 警察回答说:“尸体已经被带走,估计天亮就能出结果。” 雷行府转身看向那道锁死的铁门,问道:“这道门有没有被开过的痕迹?” 警察回答:“我们采集了相应数据,并未在上面发现指纹,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接下来是开会,还是一样的介绍情况,和先前了解的信息并无二致。此次的专案组一共十八人,天亮前,纪委书记雷行府分别找了专案组所有人成员谈话。 谈话的内容没有什么新颖之处,唯一不同的是,所有谈话人员都说,今晚不知什么原因,特别困,老是想睡觉,睡下后又很沉,要不是最后马超和武亮大喊,估计有些人还不会惊醒。 所有人都困,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抓捕谢立中的当晚,几乎所有人专案组成员都熬了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