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青姝》
1. 接连刺杀
阳春三月,草木葱翠,春风拂过,吹落一树繁花,点点粉白飘在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有一女子自湖面而出,缓缓来到岸边,墨发如瀑一般紧贴着雪白,细长的柳叶眉下有一双清浅的杏眸,眸光流转如碧波荡漾,脸颊上带着点点水滴,不施粉黛的模样更显清丽脱俗。
虞青姝已经赶了三天的路,四处又荒无人烟,她不得不找这么一处地方沐浴。
思及此,一阵无法言说的无奈涌上心头。
她本是一名药大的学生,无父无母,靠着社会上的热心人士资助,凭借天赋与努力在十九岁读研,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她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医,有一家自己的诊所。
不曾想在她研二上山采草药时,一着不慎落入悬崖,再次醒来时她已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她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熟悉这个了时代,以及原主的身份。
虞青姝没有原主的记忆,只是从周遭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原主也叫虞青姝,天晟王朝丞相府的嫡女。
母亲因分娩时大出血离世,而她也因脸上的红斑,被冠以不详之名,父亲新娶后,又被有心之人陷害,得了谋害庶弟的罪名。
因这嫡女的身份,她虽得以保住性命,却不可继续留在丞相府,最终被罚回庄子讨生活,这么多年恐怕鲜少有人记得丞相府还有这么一个嫡女了。
乡下条件艰苦,乳娘因劳累染上重病离世,没有人庇护,原主在欺压中成长,缺衣少食,最终香消玉殒。
既然上天给了她二次生命,那她虞青姝必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
拜原主身份所赐,在这里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是自己走了,都根本无人注意。
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回春谷,不仅治好了脸上的红斑,还拜了神医妙浮生为师,跟随五年不仅习得一身医术,在制药、制毒这方面亦有所成就。
三天前,师傅告诉她,皇后姑姑病重,要求一定要见她一面,虞家这才派人来接她回京。
虞家,谋害庶弟,驱逐嫡女,其中勾心斗角可想而知。
京都,天子所居之地,蕴藏着拨云诡谲,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想象。
既然她要回去,那原主所吃的苦,她必须都要讨回来,为了原主,也为了自己。
虞家对她着实不上心,迎接嫡女回府,竟只派了一个小厮过来。
长途跋涉,不仅没有马车,连住宿都是一切从简,就连嫡女的体面都不想给,想来定是有人刻意安排。
果然,第二天一早,她就与那小厮走散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但这都明显是对原主的不重视,这仇她记下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有师傅画的天晟地图,也不至于迷路,至于其他的,那便见招拆招。
为防止走失的小厮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她买了一匹马,走林间小道,一路倒也惬意。
虞青姝沐浴更衣后正欲解开缰绳,骤然仰天一阵嘶鸣,紧接着前方林中传来快马奔腾的声音,隐隐约约夹杂着几道人声。
虞青姝立刻戴上斗笠面纱,转身藏到湖边一处石头后,借助杨柳的遮挡,指间三枚银针,蓄势待发。
只见为首之人一身红衣骑着一匹黑马,样貌看不清,声音却听得格外清楚——
“风影,一个不留。”
明明是杀人的活,却被他说得像是在喝茶一样简单。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林子上方有一男子飞跃而下,一剑横空出世,迎面对上十几名黑衣人,刀光与剑气纵横交错而过,斫断数把刀刃,血光四溅,马蹄狂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已全部倒地。
血腥之气迅速弥漫开来,林中飞鸟纷纷惊恐。
这个叫风影的人武功非凡,而那位红衣男子亦不是等闲之辈。
所幸麻烦并非是针对她的,只需待这两人离开此地,她便能继续赶路。
虞青姝悄声收回银针,却听见那红衣男子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怎么还有人味儿呢?风影,回去扣你半个月俸禄。”
这人是狗鼻子么?
红衣男子的速度极快,不容她有半分逃跑的机会,不过她也没想跑。
那人持一根柳条直指她的面门,虞青姝面色淡然,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分,倒是因为眼前之人的容貌,眉头上扬了几分。
此人五官立体分明,鼻梁高挺不说,那一双桃花眼尤其勾人,深邃中带着勾人心魄的意味,柔美与硬朗在他的脸上融合到极致。
那人对虞青姝的行为颇为诧异,薄唇微启道:“你为何不躲?”
虞青姝的目光凝在男子的嘴唇上,方才朱红的唇色此时已然有泛紫的倾向,她笑道:“因为你快死了。”
红衣男子闻言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正欲挥动柳枝,却陡然定住,他的右手传来一阵麻木的感觉,然后是全身,最后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公子!”边上的风影见状惊呼,立刻接住红衣男子。
而此刻男子的唇上布满青黑色,双手上的筋脉上亦呈现出同样的颜色,可偏偏那双桃花眼中未见丝毫惧色,他的眉头紧锁,目光触及地上的柳枝时更紧了几分。
“你在柳枝上下毒。”男子咬牙切齿,似乎心有不甘。
虞青姝点点头,早在躲藏之时她便在周围洒下特制的毒药牵机散,此毒发作之时异常吓人,给人一种濒死的错觉,但实际上只能令对方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动弹,之后毒素便能自动消除。
风影立刻躬身抱拳,“我家公子无意冒犯,请姑娘手下留情。”
“他方才的手段可不像是无意为之。”虞青姝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去树下解开缰绳,反正一炷香过后,毒自然会解,而她那时应该也离开了此地。
风影眼见自家公子的面色越发苍白,急忙解释道:“事出有因,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事出有因就能杀人灭口?那我自然也可以。”虞青姝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
“我在此处休憩沐浴,反倒是你们,引来一群黑衣人,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怕也成了这刀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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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到了地府都不知道仇人是谁。”虞青姝眸光淡淡,一眼扫过地上的男子。
她的长发未干,衣衫上也有湿润的痕迹,只要细细观察一番便知她说的并非假话。
虞青姝的神色淡然,与之相反,红衣男子杀气凌然。
林中树叶簌簌作响,即便隔了一层面纱,但虞青姝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容任何人忽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对峙,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半晌,男子合上双眼,长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杀气渐消,吐出几个字,“是我之过,抱歉。”
咻——话刚说完,一直穿云箭从远处而来,直冲虞青姝,这次她没有丝毫防备。
危急时刻风影出手,一剑劈开利箭,紧随着六名蒙面黑衣人借用绳索从林中落下。
六人未动,风影未得到指示,亦不敢轻易动手。
只听见对面几人交头接耳,带着一股地方口音。
“老大,那人不是说只有一个戴着斗笠的娘儿们吗?怎么还多了俩男的,这可咋整?”
“还能咋整?把他们都杀了,俺找那人加钱去!”
虞青姝面色微沉,这些人显然是针对她的,果然有人不想要她回到京都。
她没有武功,眼下要想脱困,并不易,眼角余光瞥向旁边二人,开口道:“你有半盏茶的时间,帮我杀了他们,我就给你解药。”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这颗“解药”她必须得让他服下,否则就要露馅了。
不知是否是虞青姝的错觉,似乎红衣男子迟疑了一瞬,但不等她细想,男子微微抬颌,给风影下达指令,“动手吧,留活口。”
之前那波黑衣人他一个不留,说明心里清楚对家是谁,而现在要求留活口,恐怕是为了打探她的身份。
虞青姝掰开男子的嘴,果断将“解药”硬塞了进去。
风影那边正与黑衣人交手,不知从何处又向虞青姝飞来一只暗箭,眼下情况容不得她思索片刻,她下意识扶着男子的双肩,伏下身子,就在此刻,她感觉头上有一股力道将她压得更低。
还未到一炷香,此人的手竟能动弹,虞青姝只觉得匪夷所思,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
男子的左手握住箭杆,反手一扔,利箭划破空气,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哀嚎,随后有人从树上掉落,只一招便精准命中至少十米开外的敌人,此人武功定然深不可测。
风影那边也顺利将黑衣人解决,只有那头子还留有一口气在。
眼见麻烦已经解决,虞青姝起身与男子拉开一臂的距离,却被他紧紧扣住腰身,肌肤隔着薄薄的衣衫相贴,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腰间那处皮肤滚烫无比。
算算时间,虞青姝已经活了二十三年,方才情况危急,她是为了保命不得不靠在男子的胸膛,此刻突然的旖旎,对她来说还是头一次。
“躲什么?好歹方才救你一命。”男子仗着身高优势,“剧毒”已解,说话时中气十足,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走,好好审一审杀你的人。”
2. 一起回京
被活捉的杀手头子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见风影慢慢擦拭剑上的血渍时,已然吓得尿了裤子。
“俺只是一个小小的山贼,以前都没杀过人,只是想吓唬吓唬人罢了,就……就只是想拿点小钱,挣点小买卖,各位大侠就放过我吧。”他的身子缩成一团,连声音都在哆嗦。
男子蹙眉,不耐烦地打断他,“如果连话都说不清楚,那舌头就别要。”
“别别别,大……大侠,俺好好说。”那人蜷缩在地,连连作揖,“今日一早,有一个男的找上俺……咳咳!”
山贼话还没说完,突然咯出一口鲜血,双眼瞪圆,瞬间没了动静。
风影上前踢了他一脚,见山贼毫无动静,忍不住唾骂一句,“真是不禁打,废物。
红衣男子从风影的腰间抽出剑,丝毫没有犹豫,剑锋直指那人腹部,仅差一寸时,被虞青姝拦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红衣男子轻描淡写道:“自然是剖尸。”
“荒唐!”虞青姝怒吼了一句,白皙的脸上因此染上一层绯红之色。
“何来荒唐?他虽已死,但他死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在哪里生活,全都体现在他肚子里,我亲自动手剖尸为你寻找仇家线索,是你的荣幸。”
虞青姝不愿与他多做争执,奋力挣开男子的束缚,直接将人推开,蹲下身子查看地上之人的情况。
人是死是活,她并不关心,但还未确认死亡与否,便行解剖之举,此乃为医者之大忌。
如今她虽不是医者,但曾经的教育理念,让她不能坐视不理。
没有心电监护仪的准确探测,她只能手动探查,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等了片刻,随后用手指压迫他的眼球,瞳孔微微变形,松手后亦能恢复原状,此人分明没死。
她又缓缓抬起他的后脑勺,扒开头发后局部可见一道清晰的伤口,应是方才打斗中此人的后脑勺不慎受撞,出现脑震荡,又因精神受到刺激这才导致出现假死之状。
虞青姝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那红衣男子双手交叉环抱,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她察觉那眼神之中掺杂着一股不明的意味。
虞青姝的心忽地咯噔一声。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此人杀伐果断,绝非冲动之人,方才莽撞行径极有可能是有目的刻意为之。
是怀疑她的身份吗?还是认为她与黑衣人是一伙的?
虞青姝顿觉脑子犹如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她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具尸体,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思索对策。
然而眼角的余光瞥见男子手中把玩的金银花样式的刺绣布包,她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伸手探向腰间,果然什么都没有。
是她大意了,此人定然是在方才接触她时偷走的,那里面装着的可是她的全身家当,如今全被别人拿捏在手上。
红衣男子率先开口道:“你想救他吗?”
“你知道他没死,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圣人,死与不死,在我眼里没什么两样。”
“把包给我。”虞青姝伸手道,那一双杏眸怒视着红衣男子。
对于眼前之人,他虽然愤恨,却不能见死不救。
那山贼即便有天大的罪过,只要人没死,也应交由官府处置,而不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曝尸荒野。
红衣男子生平第一次见人敢如此跟他说话,不怒反笑,掂量了几下后,最终还是依她所言把布包扔了她。
接过布包,虞青姝从中取出一个如巴掌大小的羊皮卷,解开缠绕的绳子摊在地上,放眼望去,长长短短的银针顺序排列,细细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三根。
此乃回春谷神医妙浮生的独门绝技,妙手十三针,针针不一样,却针针有妙用。
江湖传言,没有妙手十三针救不活的人,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至今为止却也从未失手。
虞青姝虚心三年,学会这门绝技后第一次使用,却是用在这山贼身上。
十三针极其讲究手法,稍有不当便会致命,所以需要一双超稳的手与极高的专注力。
一炷香过去,虞青姝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最后一根针稳稳扎进穴位中,十三针已全数扎在此人的十三处大穴之中。
不多时,此人呼吸逐渐平稳,人虽然还处于昏迷之中,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见人脉象平稳,虞青姝长长松一口气,总算没有败坏她师傅老人家的名声。
此处条件艰苦,她身上亦没有带足够的伤药,要想真的将人救活,还需把这人送到医馆处好生医治,才能尽快痊愈。
那红衣男子亲眼目睹了虞青姝医治全过程,在她看向自己时,便猜到她的想法,“要我送他?”
虽是疑问句,可这人哪里是询问她的口气,脸上明摆着一副“跪下来求我但我不一定会答应你”的样子。
“随你。”
虞青姝不惯着他,径直朝自己的马儿走去,她已尽自己所能,问心无愧。
至于人最后是死是活,只要她看不见,她就不想管。
在她转身的那刻,男子长剑一挥,鲜血喷射而出,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那人,顿时失去了生的希望。
“此人虽不是专业杀手,既然敢接杀人的活,有一就有二,不是你,就会是别人,你不该仁慈。”
虞青姝有想过这人不会出手相救,不曾想他会直接取其性命,这种行为实在令人生厌。
她费尽心思救下的一条生命,在她眼里居然如此不堪,实在令人生恨。
她气极之余,反手扔出一根银针,她虽不会武,这一手飞针的本事练得却是炉火纯青,杀不了人,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红衣男子身形一闪,轻松避开之事,,伸出的右手,已然稳稳地接住了那枚银针。
转身之时,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那根银针,下一瞬他便来到虞青姝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搂住腰身,一个旋身上马,驾马而奔。
两人同乘一匹马,山路颠簸,虞青姝对男人如此霸道行径甚是讨厌,脸色顿时涨红,“你给我滚下去。”
“你别使小动作,否则这枚银针我不保证会出现在你身体的那个部位。”男子将银针掏出,威胁道,“那山贼就是最好的例子。”
虞青姝沉默应对,男子垂头看去却只能隔着面纱看到一张模糊的容颜,顿觉碍眼,随手一掀,露出女子的淡雅容颜。
一抹惊艳之色迅速爬上男子的眼眸,随即抬起她的下颌笑问道:“如此绝色,为何藏拙?”
虞青姝狠狠瞪他一眼,嘴上功夫丝毫不让,“多管闲事。”
男子微恼,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道:“我叫江云肆,你的事,我不爱管,但你敢欺骗于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以为只有你会制毒,我的手段,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知道。”
说话间,江云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开她的嘴,丢了一粒东西进去,入口即化,虞青姝根本来不及辨别这是何物。
喉间的异物感,呛得她只咳嗽,想要抠出时,已然没了踪迹。
“方才给你的毒药无色无味,是医药世家天才历时一月炼制而成,纵你有天大的本事,短时间内亦无法解毒。”
他自信满满,此话也辨不出真假。短时间内虞青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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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有办法解毒,甚至没有办法逃走,可他见过她的本事,他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定然有办法脱困。
江云肆一抖缰绳,双腿夹住马腹,黑马仰天嘶鸣,风驰电掣般朝远处飞奔,在泥地上留下颇深的马蹄印记。
虞青姝在这异世三年,从未听说过江云肆这号人物,但此人行为大胆张狂,绝不是等闲之辈。
细细梳理方才林中的一切,她是在何时漏出马脚的?他中毒绝对不是假象,那一炷香的时间……等等,万一不到一炷香呢?
一炷香的中毒时间只是针对普通人的,而此人功夫了得,身体机能也比其他人强健,自然有可能比他们更早解毒。
“终于反应过来了?还不算太笨。”
明明江云肆在她身后,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只一瞬间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虞青姝心下一沉,忽然猜不透此人究竟想干什么。
毒既然早已解开,根本无需出手救她,偏偏还装作一副被人要挟的模样,替她解决了山贼。
分明发现了布包之中药罐和银针,却又只字不问,如今又将她带在身边,以毒药威逼,分明是有事求她。
“你需要我救人。”虞青姝的语气肯定,声音也镇定了不少。
江云肆猛拉缰绳,黑马蓦地收住前蹄,后脚直蹬地,人和马与地面几乎垂直,虞青姝因为惯性倒在男子的怀里,显得娇小无比。
“我收回刚才的话。”江云肆的声音的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声轻笑,“你还不算太笨。”
出谷时,师傅曾叮嘱,出门在外要学会藏拙,偏偏她自己被人一步步引诱,堂而皇之地使出绝技,暴露身份,却丝毫未有察觉,难怪师傅会对她放心不下。
如今中了毒,又没有武功,想要江云肆的掌控并非易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冷声问道:“你要带我去救谁?”
“回京之后你自会知晓,眼下你若是敢逃跑,明日你的画像将布满整个天晟,届时,你就会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江云肆并不正面作答,反倒再次用上威胁这一套。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京都,这倒是一致,只不过她虞青姝平生最不喜被人威胁和怀疑,偏偏这江云肆两样都占了。
“江云肆。”虞青姝突然开口唤他的全名,声音清冷如雪。
后者挑眉嗯了一声,声音隐于风声之中,“作甚?”
“你很讨人厌。”
江云肆脸部的线条略显冷硬,他狠狠扣住虞青姝的腰身,道:“你亦不讨喜。”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无一人再开口。
三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跑坏了两匹马,穿过高山平原,从一开始的穷乡僻壤之地到后来的繁华热闹,说明他们离京都越来越近。
天晟王朝立朝三百余年,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几百年盛世繁华,其丰厚的底蕴与历史沉淀都遥遥领先,其他小国望尘莫及。
只是在这盛世的地下亦有暗潮汹涌,师傅曾说过,这京都去不得,偏偏她不得不去。
进京后不久,虞青姝还未来得及观赏京都得风貌,直接被带到了一处府邸,只来得及看清一个“王”字,就被人拽了进去。
一路上小厮丫鬟见到纷纷低头行礼,嘴里恭敬地喊着:“世子好,世子好。”
世子?
临行前,她刻意搜刮了一些京都世家的信息,如今王朝之中,称得上是世子的富贵子弟众多。
但江家是天晟唯一的异姓王——安定王,世代守卫北疆,为王朝立下汗马功劳。
没想到她来到这异世之后,见到的京都第一人居然是安定王世子,江云肆。
3. 睡朦胧之毒
他们沿着一条石子小路而行,渐入深处,豁然开朗,水榭华庭临水而立,飞檐青瓦,曲折回旋,假山奇石伫立池水之间,错落有致。
终于他们在一处名叫“水墨轩”的宅院前停下,虞青姝早已闻到一股草药混杂的味道,恐怕她的病人就在这里。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人身着白色锦袍,黑发松松散散,一张清秀的脸蛋上顶着两个黑眼圈,降低了几分美感。
他身上的药味很重,但从面色来看,除去疲乏之外,并无其他病态。
江云肆从腰间取出一个檀木锦盒,递到那人面前,“陵游,千年雪莲我已取回,你且看看。”
一听到“千年雪莲”的名字,饶是虞青姝再淡然也稳不住了,眉目之间满是惊喜。
而眼前这位沈陵游更是不顾形象大笑道:“是它,是它!不愧是安定王世子!”
千年雪莲生长于无尽雪山之巅,千年才开一次花,其叶似碧玉,花瓣如雪,花蕊如同一滴水珠,泛着淡淡的蓝光。
雪莲汲取天地之精华,吸收日月之光辉,入药极佳,是解天下众多奇□□之一不可或缺却又极其稀缺之物。
江云肆不仅功夫了得,这运气也是绝佳。
相比之下,江云肆的面色依然沉重,他问道:“陵游,这千山雪莲我已经取回,如今你有几成把握能医治好祖父?”
沈陵游收了神色,语气严肃了几分,“实不相瞒,不足六成。”
“那若加上‘妙手十三针’呢?可会多上几成把握?”
“九成!”
沈陵游利落而果断,言语之中满是坚定与自信。
可惜下一秒他便垂下了脑袋,叹了口气道:“可是云肆,我不会啊!‘妙手十三针’乃神医妙浮生绝技,我从未见人施展过,又何来助力啊!”
“无妨。”江云肆将虞青姝拉到他跟前,淡淡道:“她会。”
虞青姝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带着试探和怀疑,这样的目光从前世到如今,她已经接收了太多,内心早已坦然。
果然下一刻沈陵游诧异道:“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这天底下只有神医妙浮生才会此绝技,我可没听说他有什么女徒弟。”
江云肆闻言后嘴角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右手扣住虞青姝的细腰,“你久居京都,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早有传闻称妙浮生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回京路上碰巧遇见,便顺道带了回来。”
虞青姝浅浅白他一眼,可真是“顺道”,路上的波折是只字不提。
听完江云肆的解释,沈陵游肃然起敬,躬身行礼道:“方才是陵游有眼无珠,还望姑娘海涵。”
江云肆虽蛮横,但他的朋友倒是有礼,虞青姝微微颔首,亦抬手回礼,“陵游,龙胆草别称,有清热除湿等功效,可治百病,想来你家人对你有颇高期许。”
他应当就是京都沈家那位天才少年医师沈陵游了,听说沈家有几处百草园子,里面稀世草药无数,若能与交好,以后炼丹制药当事半功倍。
沈陵游摸了摸后脑勺,笑容颇憨,“姑娘不愧是医师,一听便知晓了我名字的出处。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青姝。”
虞青姝本只打算告诉名字,转念一想,便不再拘谨,又补充道:“虞青姝。”
“秋容瑟瑟上茭芦,湖上青山镜里姝(注1),姑娘此名绝妙!”沈陵游赞叹不已,又行礼道,“还请青姝姑娘与我一同救治老王爷,如若方便,沈某也希望能在一旁观摩妙手十三针。”
“当然可以。”
虽然妙手十三针为师傅独创绝技,但师门并未规定不能外传,相反,师傅反而更希望所有的大夫都能学会此技,那样也能救治更多病人,只是世上鲜少有人能学会罢了。
江云肆见二人你来我往,聊得甚欢,他那脸色也更加阴沉,当下便朝两人低吼道:“还不赶紧给我救人!”
虞青姝眉间微蹙,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她既然答应了救人,自然不会抵赖,只是这人态度实在太差,她便也没了好脾气。
“首先,你祖父的情况我现在还不了解,即便有我的医术和千年雪莲加持,也没有十成十把握可以完全医治。”
“其次,医治过程需要清净,除去帮忙的人员以为,我不希望有任何无关人员打扰。”
“无关人员”江云肆一双桃花眼此刻已泛起怒火,灼灼目光锁住虞青姝,“你可知这里面的人是安定王府老王爷。”
“那又如何?你信不过我?”虞青姝说话时轻飘飘的,两个反问逼得江云肆面色铁青。
虞青姝见他仍有所顾虑,补充道:“我是大夫,我会竭尽全力医治我的病人,这是原则问题,再者,林子里的事情你不去查个清楚吗?”
她撂下这么一个问题便转身进了屋子,沈陵游站在中间听不明白,看前看后,最终也跟上了虞青姝的步伐。
江云肆一声喝道:“暗七何在?”
一道黑影迅速来到面前。
“主子请吩咐。”暗七躬身抱拳。
“加派人手,盯紧水墨轩,随时来报。”江云肆负手而立,停顿片刻,继续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旁系那边有什么动静?”
所谓的旁系就是江云肆的两位亲叔叔江柏泽和江柏川,江云肆的父亲安定王驻守北疆,而在京都的他们一心只想攀附权贵,妄想掌控安定王府。
“前些日子二老爷与血月堂来往密切,如今得知刺杀失败,正怄着呢!三老爷那边近日频频进出丞相府,似乎有意拉近三少爷与丞相府二小姐的关系。”
暗七如实汇报,他是暗卫当中情报获取能力最强的一个。
江云肆听罢冷哼一声,血月堂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杀组织,江柏泽竟然能与他们有所联系,看来是他小瞧了,至于江柏川那边,想攀高枝,呵!
“对了主子,还有一件事。”
“说。”
“今年的春宴在下月中旬,宫里正在核对各个世家名单,就咱们安定王府还没报上去,您看还是和去年一样吗?”
春宴,一年一度的宫廷宴会,以赏春日美景为由,各个世家公子小姐吟诗作对,展露才艺,若有心意相通之人,亦可请旨赐婚,以往江云肆都以各种理由推脱过去,今年想必……
“今年我也去。”
江云肆语气坚定,所言并非是玩笑话,暗七只诧异了一瞬便立即领命,转身离开之际江云肆再次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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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去查一个人。”
————
水墨轩里,虞青姝正在查看老王爷的情况,虽然面色苍白了些,但神色安详,恍如熟睡一般,再一摸脉,虞青姝的眉头顿时紧锁。
沈陵游适时开口述说病情,“老王爷已经昏睡一月有余,心脉日渐微弱,我查阅古籍才得知这是一种名叫‘睡朦胧’的剧毒。”
睡朦胧这个名字虞青姝曾听师傅提起过,中毒者会沉浸在美梦之中无法自拔,普通外物刺激亦无法令其苏醒,长此以往,不足三个月便会心脉断裂而亡。
师傅曾说,制毒者是一名南疆女子,炼制出睡朦胧后她便服下此毒,在美梦中长眠。
她尤记得当时问过师傅,这女子究竟是对现实有多心灰意冷才会服下此毒,师傅只是淡淡的看向远方,沉默不语。
“青姝姑娘?”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虞青姝的回忆,沈陵游俯身拍了拍她的右肩问道:“青姝姑娘,难道此毒无解吗?”
虞青姝淡然笑道:“可以解。”
随后她便写了一个方子,沈陵游亲自准备药材熬制,有千年雪莲以及妙手十三针辅助,整整三个时辰过去,虞青姝才从水墨轩里出来。
晚霞穿过云层碎开,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江云肆负手迈着大步而来,余晖撒在他的身上,增添几分柔和之美。
虞青姝见此美景,心也软和了不少,“老王爷在梦中消耗大量精力,如今毒素已清除大部分,约莫明天早上他便能醒来,之后再服用五日我特制的中药,便能康复。”
江云肆微微点头暗自松了口气,只是还有五日才能清除全部毒素……
虞青姝没想过从他嘴里能听到一句感谢的话,但有样东西她不得不要。
她将右手摊开,漠然问道:“我的解药呢?”
江云肆睨了一眼,索性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将人拽至跟前,“放心,一时半会儿你还死不了,等时候到了我自会给你解药。”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隔,虞青姝反抗无果后便也放弃了。
她温声肯定道:“那毒药是沈公子炼制的。”
言下之意,你不给我解药,我自己去找沈陵游要方子,总归能解毒,你困不住我。
江云肆的眼底毫无慌乱之色,反而染上了几分趣味,“那且看看是你先炼制出解药,还是你的皇后姑姑先薨逝。”
虞青姝瞬间变了脸色,眉目之间怒气俱增,“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还不把我送回去,你难道想和丞相府作对吗?”
倏地,江云肆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颚,虞青姝的脸颊上顿时爬上一层绯色。
“命令我?你还不配,况且,你认为你有资格代表丞相府吗?”
虞青姝面露难色,她确实不能,她在丞相府根本不受重视,索性沉下心来,“那你想怎样?”
江云肆松开手,转而轻抚她额间的碎发,举手投足间皆是轻浮,“放心,五日之后你定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虞家。”
好,那她就再等五日。
沈陵游从房中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俊男靓女卿卿我我的画面,羞得他顿时红了脸,连忙退回屋里,嘴里嘀咕着:“原来云肆和青姝姑娘是这种关系呀!”
4. 迷魂汤
虞青姝被安排到了一处竹苑,幽静惬意,是一处绝佳的休息之地。
她在外漂泊几年早已养成了沾床即睡的习惯,白日里惊险万分,却也一夜好眠。
奈何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她便听到屋外悉悉窣窣的声音,又有几道议论的声音,虞青姝听不真切,但也着实被外面的动静惹恼了。
她随便披了一件外衣便打开房门,整个竹苑顷刻之间寂静无声。
院落中站着三个衣衫华贵的女子,其中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是脸上略微有几分老态,另一个女子虽然年轻,却丰腴许多,还挽着身旁人的胳膊,她们身后的应该是各自的丫鬟。
虞青姝正欲开口,眼前的几个人却当着她的面评头论足起来。
“娘,你确定昨天世子哥哥带回来的是她?长得也就比我好看一点吧!”
“哎呀,雁儿,你娘我亲眼所见,还有府里那些下人可都看见了,不会有错。”
“我也瞧见了,云肆这孩子直接把人带去了水墨轩,连我们都不能进,偏偏她就进去了,你们说说,云肆这是要做甚?”
“还能做甚?依我看啊,咱们王府怕是有喜事咯!”
“哼,顶多是个妾室,世子哥哥不可能娶她做世子妃。”
越说越离谱,虞青姝扶额汗颜,清了清嗓子飘了一句,“你们……不困吗?”
三人齐齐咋舌,下巴都快掉落了地,那个叫雁儿的姑娘伸手指着她,“你说什么?”
“现在刚到卯时,你们不如亲自去找世子解惑。”
虞青姝面露疲态,拒绝之意明显,那三人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你还没进王府的大门呢,就这么敢跟我们说话!”那位雁儿的娘亲趾高气昂的,紧接着就点名了她们的身份,原来她是三房的夫人余氏,她右手边那位是二房的小妾李氏,左手边就是她的女儿江秋雁。
江秋雁附和道:“就是,你别得意,你先说说到底给世子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可从来不带女子回来,这好事怎么就偏偏被你撞上了?”
虞青姝实在没忍住,兀自打了一个哈欠,顺着江秋雁的话应道:“你说得对,我有迷魂汤,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你要吗?”
“什么?真的吗!”
江秋雁大喜,连忙蹦到她的面前,“我要我要!”
“秋雁小姐这是要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陵游信步而来。
只见江秋雁迅速回头,旋即又垂头揪着手帕,面染霞色,眼神躲闪,等到沈陵游走近了,她夹着嗓子唤了一声,“陵游哥哥。”
沈陵游微微颔首以示礼数,,转头看向虞青姝好奇问道:“青姝姑娘,方才听你说什么汤,又是何物?”
江秋雁精致的妆容上出现一丝裂痕,悻悻然退后一步,腾出了一小片地方。
虞青姝看在眼里,这姑娘那么大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倒也可爱。
“昨夜她们的饭菜偏咸,我就推荐了一道解渴的汤罢了。”虞青姝又打了一个哈欠,着实困倦。
奈何沈陵游非说有东西要给她,无奈之下虞青姝只好换上衣服出门,徒留院落中几人面面相觑。
江秋雁:“娘,我们昨晚的饭菜咸吗?”
余氏:“不吧,我还觉得淡了点。”
李氏:“唉,她这是说我们盐吃多了,闲得慌!”
江秋雁:“可恶!”
再次来到水墨轩时,虞青姝已然轻车熟路,沈陵游也不磨蹭,拿出还剩一半的千年雪莲给她,“云肆说这剩下的一半交由我处置,老王爷的病本就是你医治好的,这雪莲也应当给你才是。”
虞青姝的倦意荡然无存,她也不矫情,一番感谢后欣然收下这难得的宝贝。
“沈公子,我正好有一事向你请教。”
沈陵游憨笑道:“请教可不敢当,青姝姑娘身为神医弟子,莫要折煞我了。”
虞青姝直截了当,“之前你可曾炼制什么药丸给江云肆?”
昨夜睡前,她仔细慎重地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无论是探脉还是银针,多种方法尝试后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自己中毒的位置以及中的是什么毒。
她苦研医术这么多年,加上又有神医指点,几乎鲜少有她不会的,可如今她居然连什么毒都察觉不到,不仅蹊跷,还十分令她挫败。
沈陵游回道:“药丸啊,我与云肆交好,这些年来倒是炼制了很多,不知你说的是哪种?”
虞青姝向他详细描述了那药丸的特征,沈陵游思索片刻,恍然回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可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我炼制了这样的毒药,云肆声称要用在难教化的俘虏身上,我就做了那么一粒,还没来得及试验和取名就被他拿走了。”
俘虏?虞青姝气笑了,江云肆两三年来都没遇到她这样“难教化的俘虏”是吧,就一粒还给了她,他还真是看得起她!
“那解药呢?也被他拿走了?”
沈陵游点头,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对,“青姝姑娘,中毒者虽说平日里没有症状,但一到每月中旬,必会遭受蚀骨钻心之痛,只有在前一天服下解药方可缓解,若是提前服下也无济于事。”
虞青姝不由得揉了揉眉头,果然不能小瞧了天才少年医师的能耐,以及江云肆的狠辣手段。
“只能缓解,没有解药吗?”
“没有。”
虞青姝两眼一黑,“那制药的方子呢?”
“也没有。”
两眼又是一黑。
沈陵游解释道:“额,当时我是随性制药,加上时间久远,我也就忘了。”
随后他又问道:“不过青姝姑娘,你问这个作甚?不会是他把这无名毒药用在了你认识的人身上吧?”
“为何不是用在我身上?”虞青姝反问道。
沈陵游摆摆手,一口咬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和云肆如此交好,他怎么可能给你下毒。”
虞青姝不语,扯了扯嘴角,似哭似笑,她转身进里屋查看了一下老王爷的身体状况后便打算离开这里,沈陵游却又叫住她,嘴里说着好话,“青姝姑娘,云肆虽然行事狠绝了些,但你同他亲近,他绝不会伤你。”
终归是江云肆下的毒,虞青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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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至于迁怒制毒之人,便淡淡一笑了之。
待这姝色美人走后,屏风后出现一道俊逸挺拔的身影,随即自顾自地倒了两杯茶,品尝一口后悠悠吐出两个字,“聒噪。”
沈陵游倒也不恼,来到桌边与他一同品茗,“我与你认识八年,期间有哪位女子同青姝姑娘一般能挨你这么近?”
江云肆闻言冷哼一声道:“她与那些女子不同。”
其他女子要么眉目含情,要么横刀相向,他原以为她是后者,结果不然,此女云淡风轻,又坚持原则,若非有那药丸,江云肆没有几分把握能够拿捏住她。
可这话在沈陵游听来只觉是情趣,“是是是,青姝姑娘自然与众不同。”
话锋一转,“话说云肆,你觉得我方才那段演技如何?”
江云肆淡淡睨了他一眼,勉强给出一个简约又中肯的评价,“一般。”
——
虞青姝一时半会儿无法解毒,但既然有药可缓解,且平日也无症状,那便等这个月中旬之际再去找江云肆谈判也不迟。
回去的路上忽然有人从侧手边抓住她的胳膊,虞青姝正要出针回头一看却是才见过一面的江秋雁。
虞青姝霎时收手,只是这姑娘的力气颇大,导致她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地上。
江秋雁连忙道歉,“我就是手劲儿比较大,无心之过,无心之过,你莫要怪我。”
这态度与早上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虞青姝一时之间摸不准她的脾性。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个,你把迷魂汤的方子给我呗。”
这姑娘倒是执着,还揪着她不放。
虞青姝叹气道:“秋雁姑娘,我没……”
“不可能,你肯定有。”江秋雁飞快打断她,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
“不仅世子哥哥破例带你进王府,连陵游哥哥也愿意和你亲近,我娘说你是狐狸精,反正我是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的。”
江秋雁拽着虞青姝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但是迷魂汤一听就是药之类的汤汤水水,世上一定是有的,你快给我吧。”
虞青姝不应,只问道:“你想给沈公子用?”
江秋雁娇羞点头。
“那如果我说他喝了这迷魂汤之后确实会对你神魂颠倒,但也从此成了一个痴儿,你还要对他用吗?”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对陵游哥哥下此狠手,我、我跟你拼了!”江秋雁作势就要抬手扇她,被虞青姝反手扣住,再次无声叹了口气。
她瘪着嘴巴喊道:“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陵游哥哥的,我更不会伤害他!你那什么迷魂汤不许再给别人喝啦!”
虞青姝不禁轻声一笑,松开手后微微行礼,“秋雁小姐,方才是我捉弄于你,你怎的还当真了?”
江秋雁啊了一声,还不死心地问:“你真的没有伤害陵游哥哥还有世子哥哥吗?”
“从未。”
“那你怎么能和他们走这么近?”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虞青姝扶额,这小姑娘的脑子还是新的。
5. 出府
虞青姝被江秋雁牵制,好在有风影凭空闪现来到她二人眼前,以一句“主子请虞姑娘前往水墨轩一趟”解了她的围。
方才虞青姝便看望了老王爷的情况,眼下找她,恐怕是老王爷已经苏醒了过来。
才踏进水墨轩三步,风影便不见了身影,虞青姝只听见里屋传来的声音,苍老之中虽然带着些底气不足,但气势仍在,不用想也知道是何许人也。
“臭小子,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让二十多个暗卫守着这个破院子,自己就带一个人出门,哦,你安定王世子多能耐,你了不起,你一个人能杀十七八个是吧!”
这老王爷的风格竟是如此……彪悍。
过了片刻,便听见江云肆回道:“爷爷,风影是暗卫之首,我和他二人足矣,您的安危自然也不能疏忽。”
自信的语气当中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虞青姝颇为震惊。
“哼,我老头子的一条命,他们想拿还没那么容易。”
后面的再听便不合适了,虞青姝适时推门而入,朝屋内三人微微躬身行礼。
只见老王爷方才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眼下顿时喜笑颜开,一旁的江云肆和沈陵游二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
老王爷朝门口招招手,虞青姝左顾右盼后才惊觉是在叫她,心下坦然,踱步到床边屈膝道:“老王爷,您现在感觉身子如何?”
谁知他不在乎这些虚头八脑的礼数称呼,随意摆摆手道:“我感觉精气神都回来了,不过我也都听臭小子说了,你是他带回来的人,又救了我的命,便随他唤我爷爷即可。”
只是一个称谓罢了,虞青姝亦不在意,只是“她是江云肆带回来的人”这句话听起来为何会有一种“她是江云肆的人”的错觉?
江云肆见状咕咕哝哝说了一句:“也没见您对我这么亲切过。”
“你小子也配!二十好几了还没让我抱上曾孙,你给我站一边去!”
在亲人面前,江云肆收敛了脾性,倒还真的起来站在窗边,双手环抱于胸前,棱角分明的侧脸清晰可见。
虞青姝不由得低声轻笑,这爷孙俩的相处模式倒是有趣,难得有人能治治这霸道无理的江云肆。
老王爷还想多说两句,却又觉得当着漂亮姑娘面前这么不留情面地骂自己孙子有些不体面,干咳了一声,便摆摆手,不自然地说:“回来坐下,老爷子我还得仰头看你,像什么话!”
“是是是,只要您好好的,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江云肆又坐了回去,和沈陵游二人同坐一桌。
虞青姝亦然,她踱步到圆桌前,手持紫砂壶,从檀木茶具中轻轻拿起两只小杯,普洱之香瞬间弥漫整间屋子,倒是好茶。
她并不认为江云肆叫她来就是为了承老王爷的情,思来想去也猜到了些许,便一边品茗一边主动提起了睡朦胧之毒。
“爷爷所中之毒睡朦胧主要是由一种名叫睡梦莲的植物提炼而成,顾名思义,它虽看似与普通睡莲无异,但夜里有奇香,有治疗失眠之功效。”
沈陵游闻及药材便来了兴致,对虞青姝的敬佩更是溢于言表,“青姝姑娘不愧是神医之徒,学识之渊博,陵游真是自愧不如,这天才之名应当给你才是。”
江云肆啧了一声,凉凉道:“是比你那本破古书强一点。”旋即看向虞青姝时,眉眼却亮了几分。
虞青姝淡然一笑,不作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睡梦莲主要产自南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
剩下的事情不在虞青姝的能力范围之内,并且以江云肆的能力,查出投毒之人应当不难。
只是虞青姝抬眼看向三人神色,老王爷闭目养神看不透是何心思,沈陵游简单多了,两眼发光,一副“又学到了”的模样。
而江云肆,她竟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赞赏,一闪即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转念一想,这是安定王府的家事,江云肆手里的暗卫又布满整个王府,查清楚投毒之人不算难事。
算了,别人的家事她不该掺和。
众人在水墨轩用完早膳又亲眼看到老王爷服下今日份的中药后才离开,只是临行前老王爷给江云肆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臭小子,我已经老了,你是安定王府的世子,你父亲又镇守北疆,府内一切大小事务你全权做主,不必管我。”
江云肆抱拳行礼,回了一个“是”,声音铿锵有力。
虞青姝置若罔闻,兀自向前走去,谁知还未出水墨轩,便瞧见远处一个小胖妞踮着脚尖翘首以盼。
又来了。
“我竟不知你除了医术之外,还会拉拢人心。”江云肆凉凉开口,语带讽刺,从他的嘴里就听不到什么好话。
虞青姝缓缓侧过身子抬头看他道:“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在肯定我的医术。”
沈陵游只当这是两人的趣味玩笑话,不由得笑出了声,“欸云肆,秋雁姑娘不就是这个性格吗?当初我来王府的时候,她不是也愿意同我玩耍吗?现在青姝姑娘来了,自然也是一样。”
这怎能一样?
虞青姝和江云肆默契回头盯了沈陵游片刻,又同步摇摇头。
这沈陵游的心思倒也澄澈,只是可惜了秋雁姑娘的一片痴心。
只见沈陵游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和江秋雁交谈,虞青姝想悄悄离开,江云肆这厮却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躲什么?”
他这人总是突如其来,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虞青姝并非毫无防备,那精巧锋利的银针正抵在江云肆的脖颈处。
“世子,请自重。”虞青姝微恼道,“我不喜欢你突然对我动手动脚。”
江云肆未把银针放在眼里,倒是低头更凑近了些,“以后定然提前跟你打招呼。”
就在银针没入江云肆的皮肤之际,他松手了,这番行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远离他总没坏处,虞青姝再次强调:“世子,我不愿与你有过多牵扯,希望你也如我所想一般,待老王爷康复之后放我离开。”
江云肆一甩衣袖,负手而立道:“我并未限制你出行,你想走就走。”
说得倒是轻巧,若非没有无名毒牵制于她,她自然会走。
一想到此处虞青姝不禁又恼怒了几分,“我一介普通行医女子,竟能得到世子特殊对待,真是折煞我了。”
她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因着怒色,面上升起一团绯红。
江云肆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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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反应过来之时面色沉沉道:“天生红斑,不祥之女,克母害弟,不过五年却摇身一变成了神医弟子,当初丞相府那个见不得人的丑女如今却成了美人儿。”
“虞青姝,你若是普通,天底下其他女子恐怕没有活路。”
这些事迹只要细心一查便能知晓,虞青姝大方应道:“世子谬赞。”
江云肆冷冷道:“你可知虞家是什么地方?”
虞青姝不答反问:“那世子认为,安定王府是什么地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周遭的空气顿觉凝固,最终江云肆移开视线,冷冷哼了一声。
风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虞青姝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江云肆带的暗卫跟他本人的风格真是如出一辙。
风影附在江云肆耳边说了几句,只听见后者又沉着一张脸道:“去暗牢。”
虞青姝眉眼微动,暗牢,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以前只听师傅说过,一般皇室家族私下设有暗牢或者地牢,专为奸细或是重犯之人建立,一旦进入暗牢,若不能提供出主人想要的价值,那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今日起得早,出门逛逛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反正江云肆也未限制她的出行。
虞青姝简单收拾一番戴上斗笠便出了府,不料一辆淡粉色马车突然停在她的面前,她的右眼皮突然狂跳,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预感。
“青姝姐姐。”
果然是江秋雁。
只是这一个上午还未过去,她怎么就以姐妹相称了?
“青姝姐姐是要出门吗?正好我也要去购置几件衣裳,你和我一起去吧!”江秋雁真是个热情的姑娘,不等虞青姝答复便下来把她一起拉上了车。
可能江家人骨子里就有独断霸道的这么一条血脉吧。
“青姝姐姐,你为何出门戴斗笠啊?我们天晟王朝早在当朝天子登基之时便废除了许多对女子的限制条例,这其中一条就是女子出门不必再遮其面。”
这个确实如此,天晟帝确实推陈出新,广大平民百姓纷纷称赞。只是她遮掩却是为了避免遇到一些麻烦,毕竟她现在可是虞家的嫡女。
虞青姝来不及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便听见江秋雁继续兴奋说道:“青姝姐姐,多亏了你,我方才只是询问陵游哥哥你和世子哥哥的关系,没想到他就和我说了那么多话,我想想,一共有几句……十句,不对,十二句话!”
“对了,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还有颜色……”江秋雁说个滔滔不绝,虞青姝干脆抬手打断她。
“秋雁姑娘,你我今早才见面,倒也不用……”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啊?可是你还未与世子哥哥成婚,我唤你一声嫂嫂不合适吧。”
这都是什么事儿!
邪恶的念头需要扼杀在摇篮里,虞青姝必须纠正她的错误观点,“实不相瞒,我和世子相识最多不过半月,我们……”
“原来你们是一见钟情!”
虞青姝:……
她默默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天,瞧瞧形形色色的路人,听听此起彼伏且不重样的吆喝声,就是不愿再搭理那脑子清奇的江秋雁。
6. 云衫坊
眼见着前面的街道更加繁华,虞青姝提议下车步行,江秋雁支支吾吾,最终还是让车夫在京都最热闹的昌盛街口停下。
只见四周商铺林立,车水马龙,有衣衫华丽的商贾之人,有身后跟着一群仆从侍卫的公子小姐,亦有身着布衣憨笑的寻常百姓。
相比之下,虞青姝一袭青衣的素雅装扮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江秋雁从穿着来看,也仅仅是粉色罗衫,身后也只跟了一个小丫鬟,只因她的身材突出,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安定王府的三小姐吗?有些时日不见,又胖了哈哈哈哈!”
“娘亲,她好胖,我以后可不能长成这个丑样子。”
“哎哟,我们囡囡以后要长成大美人!”
“她旁边那位是谁啊?身材出挑得很呐!”
……
他们并非停驻在江秋雁的眼前指指点点,只是会偶尔看见时说几句刻薄的话语。
江秋雁羞愤难当,脸上跟充了血似的,脑袋低垂,更是挤出了三层下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虞青姝的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下车是她的选择,江秋雁被当众指指点点亦非她所愿。
袖子被旁边的人轻轻扯了扯,江秋雁的声音低得跟蚊子嗡嗡声似的,“青姝姐姐,我们快走吧……”
“再等一下。”虞青姝拍拍她的手背,温声细语的,转眼看向那几个说闲话的人时,眸光已然冰冷。
她走到那位卖糖葫芦的瘦瘦高高的年轻小贩面前,那人顿时点头哈腰道:“姑娘要来一串糖葫芦吗?可甜了!”
虞青姝冷冷看着他,声音如玉一般冰凉,“我看你双眼凹陷,面容枯槁,胡须早白,平日里是否还尿频尿急尿不尽?”
她每说一个症状,那男子的面色便更苍白慌乱一分,“你你你胡说八道!”
“此乃肾虚之兆,谁做你的小娘子谁倒霉!”虞青姝补充道。
此话一出,四下沉默片刻后哄堂大笑,旁边有人识得这男子,幸灾乐祸道:“大牛,怪不得你家娘子天天嚷着回娘家,原来是整这出,你说你,有病咱就好好治,好歹得对得起你娘给你的名字啊哈哈哈!”
虞青姝不再看那男子的铁青脸色,转头又去找那位带着女儿出门逛街的妇人,“你面色蜡黄,油光满面,还有湿疹,湿气太重,长此以往体型必然肥胖。”
她再垂眸看向那小姑娘,伸手探了探她的骨骼,对大人说道:“一般八岁孩童身高应有四尺左右,你家孩子最多不过三尺半,明显发育不良,以后是不是大美人不一定,但定会被人喊成小矮子。”
那妇人闻言恨不得把手指到虞青姝的脸上去,“你谁啊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虞青姝淡然后退避开,她透过帷幔正要打算找下一个指指点点的人,眼下四周却聚集了一圈人,索性便不再寻找,看向众人淡漠开口道:
“各位看上去倒是挺瘦,可惜身体或多或少带点毛病,试问一个人的身材难道比身体更重要吗?”
旋即她又看向江秋雁,下颌微抬道:“秋雁小姐,抬头挺胸,你可是安定王府的三小姐,怎会比别人差!”
语落,虞青姝便牵着江秋雁离开,众人许是还未回神,默默为她们让出一条道路。
一路上江秋雁的心情极好,连往日听来便觉嘈杂的吆喝声此刻听来竟是如此悦耳。
这股喜悦一直持续到了云衫坊,一听名字便知是一家绸缎铺子,只是虞青姝亲眼所见时,不由得一惊。
这云衫坊从外观来看着实壮观,足足有五层楼高,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显金碧辉煌。往里一走,更是豁然开朗,楼层只见以曲折的走廊相连,每一层楼的墙壁上设有檀木所制的衣柜,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成衣。最惹眼当属那从高楼向下铺开的绫罗绸缎,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这便是京都,不,整个天晟布料最精美,款式最多样的绸缎庄。
江秋雁带着虞青姝在云衫坊里四处逛逛,一看到漂亮的绸缎便拿起来和她本人比比,“青姝姐姐,今日你帮我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太爽了,这里面的布料你随便挑,挑好之后我让素裳娘子这个月就把衣裳赶制出来。”
虞青姝再次惊讶,云衫坊只与达官显贵之人做生意,甚至宫里的人都要来这里订购布料衣裳,但唯独素裳娘子,制衣的手艺自然极好,只是行事颇为奇特。
若是合她眼缘,她便接受这一单制衣生意,若是不合,即便是宫里的娘娘带着上万银两,她也不做这单生意,并且每月只做一单定制生意,即便她接了这单生意,恐怕也得等个好几年才能穿上新衣。
江秋雁也知道素裳娘子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看出虞青姝心中所想便解释道:“素裳娘子和世子哥哥交好,你呢又是世子哥哥的人,她自然会优先做你的衣裳,你就放心吧。”
算了,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在江秋雁面前,虞青姝已经放弃了挣扎。
“对了青姝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江秋雁突然靠近小声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虞青姝心思一凛,放下手中的素色轻纱,“你先说。”
“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挑。”江秋雁低声询问,“你是不是学过医术呀?”
虞青姝斟酌片刻,回道:“只是喜欢看书,略懂一二罢了。”
“那你方才对那些人说的话都是书上的?”江秋雁的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虞青姝点点头,“我也瞎编乱造了一些。”
“那……”
江秋雁才开口,虞青姝又补充道:“书上没有迷魂汤的方子,那确实是我胡诌的。”
生怕她又再提起这件事情。
江秋雁抿唇轻笑,面上倒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青姝姐姐,我不会再问这个了。我是想问,爷爷的身体如何了?”
虞青姝默不作声,对于老王爷中毒一事,她不是王府之人,讲话的分寸不好拿捏。
但好就好在江秋雁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姑娘,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前一阵子世子哥哥对外宣称爷爷身体抱恙,本来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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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去看望他的,谁知道那水墨轩被围个水泄不通,原因竟也是一句爷爷需要休养。”
“我本来也没当回事,谁知道二叔他们就说世子哥哥把爷爷软禁起来的话,我娘也让我不要去管这些事情。但是你却能进水墨轩,那你肯定见到爷爷了对吧。”
原来如此,江云肆对外只给了这么一个理由,那她顺着说便不会出错。
“有沈公子在,老王爷的身体已经无碍。”虞青姝省去了过程,只挑些能说。
江秋雁这下放心了许多,“那就好,我就知道陵游哥哥前段时间忙进忙出的,肯定是在为爷爷治病。”
随即她又拉起虞青姝的手,带着歉意说:“今日一早我说你就比我好看一点是我嫉妒你,都是假话,你长得跟个天仙儿似的,虽然我感觉你不会在意这些,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想来是方才那一番举动感化了这小姑娘,如今对她是确有几分真心。
虞青姝笑吟吟地指着手上这块轻纱说道:“既如此,这件轻纱我要了。”
江秋雁立刻唤来掌柜的,“李娘子,你去把素裳娘子请出来,就说安定王世子来买衣裳了。”
李娘子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后躬身行礼回道:“秋雁小姐稍等,我家娘子出门送衣裳去了,约莫还有一刻钟才回。”
江秋雁回道:“无妨,我们再等等便是。”
虞青姝本来只想选一件轻纱作为酷暑时节的衣裳,哪知江秋雁实在热情,不仅挑了几块上好的绸缎用作一年四季的衣裳,还挑选了几身适合春分时节穿的成衣。
“姑娘家的衣柜是怎么也装不满的。”江秋雁将一件淡绿色绫罗纱衣塞到她手里,“你喜欢素雅之色,这件衣服最是衬你,赶紧去换上吧。”
紧接着又十分贴心地让掌柜的领着她去房间里换衣裳,虞青姝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到了房间后李娘子细心补充道:“我就在门口候着,姑娘如果有需要尽管唤我便是。”
云衫坊为客人单独设立了换衣间,不仅有梳妆台,还备有屏风软榻等等物件,纹饰多为花草,雕刻精细绝美,无论是装饰还是服务,都让人感到舒心。
虞青姝褪下原先的青色罗衫,只剩下一件雪白中衣,拿起一旁叠好的衣裳展开一看,这下可犯了难,她虽来到这里五年,也接触了这里许多知识,但往日里哪里穿得上如此华贵的衣裳。
眼下这件纱衣一触便觉丝滑水润,腰间的设计更是繁琐,虞青姝甚至解不开腰带,索性尝试着直接套头,却穿得歪歪扭扭,想要纠正却更加无从下手。
她微微叹气,有些时候不得不佩服制衣之人的巧思。
“李娘子,能否请你进来一趟?”虞青姝朝门外喊去,却没见门口有动静,她被这衣服束缚,连脚都迈不开,又拔高了音量喊道:“掌柜的?”
依旧无人应答。
若不是知道这布料价值不菲,虞青姝定然不会陷入如此困境。
她再次叹气,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阵轻笑——
“笨。”
7. 世有七最
虞青姝僵着身子转身,二人相视,江云肆唇角挂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看够了吗?”虞青姝淡淡瞥了他一眼,她如今有中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算不上有多暴露,只不过不会穿衣有几分尴尬罢了。
江云肆见她坦然,随即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驻了一瞬,便别开眼啧啧两声道:“确实是没必要遮掩。”
虞青姝就算反应再慢也听得懂他这句话暗含的意思,与这种人置气实属愚蠢,李娘子能在云衫坊这样的大店当掌柜,按理不会出现怠慢客人的情况,只有可能是江云肆将她支走,而她本人因为沉浸在这繁杂的衣裳上,也没留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如果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那么你看到了。”虞青姝的声音微沉,加重了语气,“现在,还请唤一个懂行的姑娘进来帮我。”
江云肆双手环抱,勾唇一笑,“不必麻烦,就这衣裳,我可以帮你穿。”
“世子,男女授受不亲。”虞青姝可没忘记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即便天子废除了诸多刻板的条例,但就帮穿衣这一点,即便是放在新时代,也过于暧昧了。
江云肆轻哼一声,“你虞青姝也有怕的东西?”
“对,你的毒药。”虞青姝点头承认,示弱道,“还有你突然靠近,这些都令我十分害怕,所以世子,可以放过小女子吗?”
“休想。”江云肆挑眉,走了两步便来到虞青姝面前,慢慢俯身,两张脸的距离越来越近,虞青姝下意识后退,却因不小心踩到罗衫,不得已扶住江云肆的小臂。
“这次可是你主动靠近。”江云肆附在她的耳廓边低语,发出一阵轻笑,有逗弄,有上位者的得意。
若此刻有银针在手,虞青姝早已与他动手。
“你……”她才吐出一个字,却见江云肆低头扯开她腰间的丝带,绕了几圈,旋即解开繁琐的环扣,细细一看,没有多复杂,片刻功夫便轻松将衣裳理顺。
虞青姝被这一扯一解一绕的动作愣在原地,连江云肆说的一句“抬手”都未及时反应过来。
“啊?”她的杏眸瞪圆了些,江云肆抬眼一瞥,忽然间,手定格在空中。
“咳咳。”他轻咳一声,蹙眉重复道:“我让你把手抬起来。”
虞青姝张开双臂任由他摆布。
索性四下无其他人,有人帮穿衣裳也没什么不好。
江云肆替她理好衣襟,又扣好环扣,系上丝带,最后抬手抚顺虞青姝的长发,做好这一切后,他眉梢微扬,评价道:“总算有点女子模样。”
呵,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评价她“如此绝色”。
“既然衣裳……”虞青姝的话又未说完,忽然咚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青姝姐姐,听说你叫我……”江秋雁推门而入,见房内两人如此亲近,张大了嘴,“世子哥哥?”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低着头偷笑。
虞青姝扶额,一定是今日起得太早,不然她的头怎会如此疼!
江云肆只说道:“我只是路过,今日虞姑娘的开销都记在我头上。”
还不如不说话。
江云肆匆匆离开,来云衫坊一趟像是专门为了给虞青姝穿衣裳似的。
江秋雁一脸傻笑,央求着虞青姝,“青姝姐姐,世子哥哥简直就是独宠你,你快讲讲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呗!”
虞青姝相信江云肆那样的人对她肯定无情,而她亦然,相识的过程亦不方便为外人道也。
于是她提起了一个江秋雁更感兴趣的话题,“那你且说说你和沈公子的故事。”
一提起沈陵游,江秋雁便面似桃花般娇艳,她让丫鬟关上房门,才开始娓娓道来。
“我和陵游哥哥打小就认识,以前我就喜欢跟在他后面,他种草药我就在旁边挖泥巴,他看医书我就看话本儿……”
江秋雁讲到儿时回忆时,眼底含着细碎的光芒,胖嘟嘟的脸上挂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青姝姐姐,不是我自夸,以前我还是很纤细的,就是现在……”她捏了捏腰间的两层肉,耷拉着眉眼。
虞青姝笑着回复:“健康最重要,现在的你也很可爱。”
“你不用安慰我啦,我都知道的,实在找不到什么夸奖的词了才会说一个人可爱。”江秋雁摆摆手,看似毫不在意,实际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虞青姝思索片刻,道:“你可愿让我为你把一把脉?”
“当然可以。”江秋雁伸出右手,又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求陵游哥哥给我看过,他只是让我少吃多动,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他还是只把我当作妹妹,真是气人!”
确实,江秋雁的脉象平稳,不是大病反弹引起的肥胖,曾经也有一名女子相对偏胖,她跑到回春谷奉上银钱万两,只求师傅能让她变瘦,她说她要让心上人回心转意。
其实那女子只因是水湿和痰浊过重,后来师傅以中药为主,妙手十三针为辅调之,一月之后便有显著效果。
那女子若是想要保持纤细身材,还需要两个月的疗程,但她急着回去见情郎,便中断了治疗。
她仍记得在女子临走前,师傅对她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如果女子的情郎真能心回意转,那他分文不要,若是不能,她必须提着他的头来回春谷。
再后来,便没了后来,那女子再也没有来过回春谷。
任何一件事情的改变都有契机,虞青姝问道:“如果不是疾病引起的话,那是有什么事情导致了你发生这样的变化吗?”
江秋雁轻轻地垂下眼帘,神情落寞,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咬咬唇,眸底泛着泪光,“青姝姐姐,我跟你说了之后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自然。”
虞青姝为她沏了一杯茶,听她细细道来。
原是因为两年前,江秋雁无意间听到沈陵游的择偶标准,说是喜欢圆润丰盈的女子,这下倒好,她便不再控制饮食敞开了吃,原本只想达到微胖的效果,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时间长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渐渐的也不再愿意出府,长此以往便成了如今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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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我对世子哥哥都没有说过。”江秋雁低声说道,“其实世子哥哥也是极好的人,他只是看上去冷酷罢了。”
虞青姝挑眉,听她继续说下去。
“大概一年前,世子哥哥就发现我萎靡不振,有一天他直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骂了一通。”说到这里时江秋雁的面上阴霾渐散,“世子哥哥虽然喜欢损人,但他说的有句话我一直记得特别深刻。”
“他说‘窈窕可能是那些女子仅有的优点,但胖绝不是你的缺点,有哪条律令规定女子必须纤瘦?’”
虞青姝笑着问道:“所以你就因为这句话振作了起来?”
“有一点点,但也不多。”江秋雁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我当时就跟世子哥哥说胖子穿衣服不好看啊!”
“你猜怎么着?”
她卖了一个关子,但虞青姝已经猜到了后续,“他让素裳娘子亲自为你定制合身的衣裳。”
“没错!”江秋雁一脸兴奋,“那可是素裳娘子欸!”
但虞青姝还有一点疑惑,“世子和云衫坊很熟?”
江秋雁歪着头思考片刻,道:“在我的印象当中,世子哥哥做什么都是极好的。”
江云肆此人,七岁时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定晟赋》,其文采格局胜过当年的科举状元,天晟帝更是称他为“文曲星下凡”,十岁那年又在武状元大会上赤手空拳拔得头筹,被誉为“天晟奇才”。
世人皆以为他将在未来为王朝创造一番大事业,谁知他既不入仕为官,亦不随父北上,留在京都守着安定王府,此后他亦未再创出之前的辉煌事迹,众人唏嘘不已,只道是江郎才尽。
“但是,世子哥哥总给我一种他其实什么都会,只是他自己想不想做的感觉。”江秋雁补充道,“而且他英俊倜傥,虽说平时冷漠了些,但光是那一张脸,都能倾倒京都大片女子。”
虞青姝感叹,那人还说她藏拙。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江秋雁说个滔滔不绝,“你知道民间流传的那‘七大最’吗?世子哥哥就排在榜首。”
这个虞青姝倒是有所耳闻,世有七最:
绝情世子难追求,弯月侠客影不留;
苗疆巫蛊人人咒,回春医谷最妙手;
云衫坊内披锦绣,天下第一清江楼;
醉生梦死解千愁!
她来异世五年,入回春谷拜妙手神医为师,曾遇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弯月侠客”,又见“绝情世子”江云肆,今日还能入云衫坊穿华衣,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见识过这些,她的阅历当真是丰富多彩。
闲聊半响,掌柜的总算来告知她们素裳娘子回来了。
虞青姝对她有几分好奇,究竟是何等的心灵手巧女子才能制出如此精美的成衣。
抬眼一看,此人一袭烟紫色齐胸襦裙,做工精细,绣工了得,她挽着一个随云髻,墨发间中别着一支白玉发簪,眉眼处尽显温柔。
虞青姝的记性向来不错,没想到三年之后,那个一心扑在情郎身上的女子竟成了京都有名的素裳娘子。
8. 素裳娘子
虞青姝并未戴斗笠,素裳娘子见到她时微微错愕,随即浅浅颔首,虞青姝亦回之。
江秋雁并不知这其中意味,只一个劲儿的与素裳娘子说起衣裳,“素裳娘子,这些这些还有那边的绸缎我都要了,都是给我旁边的姐姐准备的,账就记在世子哥哥的头上哦!”
素裳娘子浅浅笑道:“知道了秋雁小姐。”随即她引导着虞青姝,“姑娘还请随我入房。”
房内素裳娘子一边测量一边夸赞道:“姑娘是我见过身材最好的女子了,这套衣裳也与你十分相称。”
虞青姝淡淡一笑,“还是你的手艺好。”
测量并不需要耽误多少时间,素裳娘子很快便将尺寸记录下来,“姑娘放心,半个月后我便将成衣送去安定王府。”
“我不急,慢慢来便好。”
“姑娘对我有恩,又与世子交好,我自然不能怠慢。”素裳娘子挑明道来。
虞青姝却道:“我哪里对你有恩?是师傅治好了你的病。”
江秋雁摇摇头,当年之事她到如今都记忆犹新,“若不是姑娘求妙神医医治我,我恐怕活不到现在。”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虞青姝仿佛又看到了回春谷外那个跪在雨夜里的女子。
师傅治病从不问姓甚名谁,只问了她想变瘦的原因,而女子的回答竟是为了一个男人,师傅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那万两银钱他看都未看一眼。
夜半三更,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虞青姝仍能看见那女子的单薄身影。
虞青姝问:“师傅,你觉得她的情郎是真心爱她的吗?”
师傅看着窗外的夜雨,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虞青姝冷笑一声,“不爱。”
师傅又问:“那你觉得我该不该救她?”
虞青姝回道:“师傅,救人没有该不该,只有能不能。”
师傅恍然片刻,道:“可我只能治她的病,医不了她的心。”
虞青姝并不认为这是难题,大夫也不是全能的,她回道:“她沉迷情爱,要么自救,要么沉沦毁灭。”
“最怕的就是有人清醒的沉沦。”叹气声消失在沉闷的雨声之中。
当时虞青姝觉得这并非是什么难事,“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自己选择,如果她仍然要走上那条道路,那也是她的命,她自己选的。”
师傅终究是不忍心,既医治好了她的病,又在分别前点拨她,只希望她别越陷越深。
虞青姝见到素裳娘子如今模样,心中颇有几分欣慰,“还是你救了你自己。”
素裳娘子摇摇头,眼泪簌簌而下,“我并未杀他,他是自食其果而死的。”
她本是布铺人家的女子,父亲早逝,母亲在镇上做些小本买卖,与进京赶考的李郎相识相知相爱,李郎连考两次均未考中,索性便入赘她家,成了上门女婿,平日里就做些跑腿的活儿,给人家送送布匹,有时也会去青楼给那里的女子送衣裳,一来二去,邪心便起。
而素裳娘子恰逢母亲病危,店里的重担全都落在她身上,不过半年时间,她便胖了许多,她即便再迟钝也发现了心上人的异常,往后的日子多是争吵,终究回不到以前。
那男子见到身材恢复如初的素裳娘子并未有改变,依旧留恋青楼,素裳娘子心灰意冷,后来母亲终究没扛过那个冬天,临终前的唯一要求便是希望他们能和离,素裳娘子也终于清醒,和离后不到半年,那男子就因为染上花柳病而离世。
素裳娘子嘲讽道:“很可笑吧,他如此待我,我竟还是不忍心伤他半分,我更是无颜去回春谷,后来生意越发惨淡,我便想来京都重新开始生活,路上偶遇世子和陵游公子,幸得他们相救扶持,我才能进云衫坊。”
“无论如何,你能有如今生活,我真心为你高兴。”
她看到一个曾经误入迷途的人如今能过得如此光鲜,虞青姝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素裳娘子深知她如今的来之不易,看了看门外,问道:“你在为秋雁小姐治疗肥胖之症吗?”
虞青姝想到那张肉胖的圆脸,笑出了声,她摇头道:“秋雁小姐只知我略懂医术而已。”
“虽然她的耳边总有闲言碎语,但是你不觉得吗?她已经慢慢和自己的身材和解了。”
素裳娘子豁然开朗,点头应和,“是啊,几乎每次她来找我制衣时,我都要重新为她量尺寸,虽然她口中总是说着又长胖了,但笑容逐渐明亮,我心里也想着她开心便好。”
“开心固然难得,但身体康健才是首要。”虞青姝作为一名大夫,更要考虑一个人的身体,肥胖症亦不容忽视,“往后我再为她好好调理身体。”
说完虞青姝又想到了什么,速速补充道:“我和她交好与世子无关。”
素裳娘子应道:“姑娘放心,我知道分寸。”
两人在房间内耽误了些时间,出来时正好碰见江秋雁与另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交谈,只是面上似有几分不快。
虞青姝问素裳娘子:“那位小姐是何人?”
后者回道:“她便是天晟第一才女,丞相府的大小姐,虞烟落。”
虞青姝微挑眉,“不,她是二小姐。”
大小姐从来都是虞青姝。
虽然五年没见,她脸上的红斑也已经消失,但眉眼之间并未有太大变化,现在与虞家相认并非良机,遮掩一下更为妥当。
虞青姝走近了些便听见江秋雁的声音,“你给我的东西我才不稀罕,我自己有钱买。”
“秋雁妹妹,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虞烟落的声音如细雨绵绵,听得人骨头发酥。
“我和你们虞家可没关系,还有你好好说话行不行?底气不足就去看大夫,但是别去找陵游哥哥。”想来江秋雁和她不对付,呛人的话张口就来,“也别去找世子哥哥,他忙得很,没空和你扯上关系。”
虞青姝不由得低笑,再如此下去,这虞烟落怕是要挤出几滴眼泪来。
“秋雁,我这边已经妥当了。”她上前拍拍江秋雁的肩膀,示意停止这场争执。
江秋雁见到她时两眼放光,挽着虞青姝的胳膊把她拉到身边,对虞烟落扬起下巴道:“这位才是我的姐姐,以后也会是我的嫂嫂。”
那骄傲劲儿真是令虞青姝头疼,如若谣言四起,江秋雁定然“功不可没”。
虞烟落含着一双如水的眸子,轻声细语问道:“这是哪家小姐?怎么不以真面示人?”
江秋雁哼哼道:“我家青……”
“秋雁,该回去了。”虞青姝适时出声阻止,听起来没有起伏,但江秋雁没来由的就是听话,回过神来时意识到方才那种感觉和世子哥哥给她的感觉很像。
越发觉得青姝姐姐和世子哥哥相配!
待虞青姝等人走后,虞烟落挑中一批上好的绸缎,吩咐素裳娘子为她制衣,因着先前答应了虞青姝的单子,素裳娘子只能拒绝,“烟落小姐,我手里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十月,你若愿意等待,便请明年再来吧。”
虞烟落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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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为她家小姐忿忿不平,“你算什么身份,敢这么和我们小姐说话!”
素裳娘子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虞烟落抬手拦下丫鬟,训斥一番,这才素裳娘子颔首道:“我这丫鬟来京都不久,昨日又才到我身边,是我管教不严,娘子莫怪。”
堂堂才女温声致歉,素裳娘子自然要给面子,“这里的成衣烟落小姐随意挑选即可。”
“多谢娘子。”虞烟落微微屈膝行礼,倒是选起了款式,将这云衫坊的衣裳夸得天花乱坠,又不经意地提起江秋雁,“我记得秋雁妹妹今年年初时才来找过娘子制衣,怎的今日又来了?”
素裳娘子如实回复:“秋雁小姐带着旁边那位小姐来照顾云衫坊的生意。”
虞烟落捏着嗓子意味深长道:“她和秋雁妹妹的关系看上去倒是极好。”
素裳娘子不答,京中世家子弟纠缠不断,其中水深岂是她一个普通人能碰得。
见套不出话来,虞烟落没在此处逗留,待离开后便冷眼吩咐丫鬟,“你去查查那女子的底细。”
————
一上马车江秋雁便忍不住叨叨起虞烟落此人,“青姝姐姐,你方才拦着我作甚?你本来就是世子哥哥的人,而且我一直都看虞烟落不顺眼,就不喜欢她那副做作的样子。”
虞青姝自动忽略前面那句话,“虞烟落贵为才女,京都之中应该受许多人青睐吧。”
江秋雁忽然欸了一声,疑惑地盯着她,“青姝姐姐,你我初见时你一直喊我‘小姐’,怎么遇见虞烟落就喊全名了?”
“你是不是一听见这名字就不喜欢她!”
虞青姝尴尬一笑,不作回应,“你且继续说说她吧。”
“嗐,她明明是一个庶出的二小姐,外人却称她是丞相府大小姐,虽说嘴是长在别人身上,但她本人却不出来澄清,不就是默认了这个身份吗?”江秋雁义愤填膺的,“真正的大小姐都被他们送到别处去了。”
虞青姝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那位大小姐被送走的原因?”
“只知道是犯了害人未遂的罪名。”这些都是前些年百姓的饭后常谈,不算什么秘密。
虞青姝沉吟片刻问道:“那你相信吗?”
江秋雁挠挠头,如实说道:“其实各家都有勾心斗角,就像我,二叔家两个姐姐成天与我作对,若不是有世子哥哥护我,恐怕我还活不到如今呢!”
“说起来那位大小姐我还从未见过,只知她的左脸上有大片红斑,京中的宴会她还从未出席过。”江秋雁咬着腮帮子道,“就因为这个,她还被人说不祥,以貌取人,真是庸俗至极。”
“世子哥哥曾对我说耳听为虚,但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所听见的、看见的说不定都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我当时觉得这话太深奥,听不懂,缠着问他那究竟要如何才能识清一个人,他甩给我一句‘自己悟去吧’,转身就走,哼。”
江秋雁故意横眉竖眼的,倒是模仿出江云肆的一分神态。
同样的问题江秋雁问了一遍虞青姝,“青姝姐姐,你觉得怎样才能看透一个人?”
虞青姝思索片刻反问道:“那你觉得你看透我了吗?”
“没有。”江秋雁摇摇头低吟一声。
虞青姝又问:“那又有何影响呢?”
江秋雁的眼眸忽然熠熠生辉,挨近了些,大声说道:“没有!”
虞青姝眼尾的弧度微微弯起,笑容子嘴角蔓延开来,还好,至少还有一个人站在虞青姝这边,足够了。
9. 讨价还价
既已决定为江秋雁调理身体,当日夜里虞青姝便从药理、饮食以及锻炼三个方面出发,足足写了三页纸,第二日用完早膳后就去找了沈陵游。
此刻他正挽着衣袖在院子里为那些草药施肥,每一下都小心翼翼,足以可见他的珍视。
沈陵游已见识过她的医术,虞青姝也无需遮遮掩掩,浅浅行礼后将定制的方案交予沈陵游,道:“沈公子,你忙完看看这方子,里面的药材你这里可有?”
沈陵游净手后方才接过,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眉头却越皱,“这是为秋雁小姐写的方子?”
“正是。”虞青姝见他不语,又问:“这方子有何不对?”
沈陵游连说三个不字,“并非是药方的原因,是秋雁小姐找你寻求纤瘦之法的吧,去年她也来找过我,可惜她嫌中药太苦,平日里又不愿意多出门走走,这样下去如何能瘦?”
“沈公子,是我主动要为她调理身子,并非她强求。”关于这一点虞青姝一定要解释清楚,免得往后引起他俩生嫌隙。
沈陵游自觉冒失,连连道歉,虞青姝倒也没放在心上,“沈公子,我的方子是茶不是药,决明子等草本性温和,饭后沸水冲泡即可,再加上饮食搭配,饭后再走个半个时辰,我相信一个月,不,半个月之后就会有显著效果。”
她说得如此肯定,沈陵游也有几分信服,“青姝姑娘,如若真是这样,我立马就去找云肆。”
这话听得虞青姝一愣一愣,“找他做甚?”
“自然是让他去把这些药材买来呀!”
虞青姝更加听不明白了,“你沈家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吗?为何还要去找世子?”
说到这里沈陵游抿着嘴唇,目光游移不定。
起初,虞青姝只以为沈陵游是为了医治老王爷才来到王府的,但他院子里的这些草药绝非一两个月就能长成,至少已经培育了半年以上。
他和沈家的关系……
“青姝姑娘,实不相瞒,我在一年前就被家父赶了出来,幸得云肆收留,才得以在京都立足。”
算了,有半株千山雪莲足矣。
至于被赶出家门的原因,沈陵游不愿多说,虞青姝也不多问。
只有一事,她必须得问上一问,“听闻沈公子钟意圆润丰腴的女子?”
红晕迅速爬上了他的双耳,沈陵游不解道:“青姝姑娘怎会如此问我?如若喜欢一个人,我自然更看重她的内里,外表最多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为何……”
虞青姝的话还没说完,院外便有一个小厮大声唤他:“沈大夫,你今儿个怎么还没去仁济医馆,那看病的队伍都排到西街杀猪匠的铺子了。”
沈陵游忙应道:“安福,你先备车,我这就赶来。”
“马车就在门外候着呢!”
沈陵游连院子也顾不得收拾,只草草提上药箱,对虞青姝连声道歉,“实在抱歉,青姝姑娘,今日是我义诊的日子,有病人还在等我,我得赶紧过去,方子里的药材你还是直接找云肆吧,他定然是愿意给你的。”
虞青姝对他义诊的事情颇为惊讶,况且此事也不急,若是去找江云肆,那人喜怒无常,她拿捏不住。
“义诊最重要,你先去吧。”
沈陵游匆匆告别后,虞青姝也不多逗留,才一转身差点儿撞到来人的胸膛,入眼便是一片绯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世子,烦请让让。”
他朝里望了一眼,问道:“沈陵游呢?”
“去义诊了。”
江云肆沉吟片刻,揽过虞青姝的细腰,挑眉道:“正好,你更熟悉。”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虞青姝错愕的功夫已被他带到了独院,此处空旷,绿植稀少,院中唯有一棵抽芽的梅树引人注目,布局简约,与江云肆张扬的个性有些许不符。
很快虞青姝便知道了江云肆的目的,只见风影端着一盆盛开的白色睡莲放到她面前。
江云肆看着那盆睡莲,目光如炬,“昨夜我派人盯了一宿,并未闻到任何奇香,但此花却有古怪。”
普通的睡莲最早也要六月份才开花,而如今不过才三月,花瓣便已绽放,自然非寻常之物。
想要她办事哪有如此容易,虞青姝装作不懂,淡淡问道:“所以呢?你要我来作甚?”
江云肆一听,怒气突显,猛地就朝虞青姝抓去,但她早有防备,院子空旷,虞青姝轻轻一闪,一个斜身避让过去,江云肆顿时面色一变。
他咬咬牙道:“你藏得倒是挺深。”
她的步伐轻盈,速度极快,明显有练过。
“我说过,我不喜你突然靠近,我虽不会武功,但没说不会轻功。”虞青姝看了一眼睡莲,忽然勾唇一笑,“另外我好心提醒一句,那睡莲上……有毒。”
风影离睡莲最近,也是最先毒发的一个,只片刻,他就瘫倒在地,浑身酸软,勉强说道:“世子,是软筋散。”
暗七并未受到影响,他从怀中拿出两粒药丸,一粒交给江云肆,一粒喂给风影服下。
虞青姝见识过江云肆的能耐,这点小毒奈何不了他,只不过想看他吃瘪的样子罢了。
见江云肆脸色铁青,虞青姝心情顿觉大好,明日便是三月中旬,“你给我一瓶缓解无名毒的药丸,再找个时机送我回虞家,我就帮你。”
“这是两个条件。”忽然,江云肆如鬼魅一般闪到虞青姝的眼前,那是……踏雪步。他的轻功竟也如此了得!
他的右手牢牢锁住虞青姝的喉咙,空气越来越稀薄,虞青姝那张白皙的脸上充了血似的,但她毫无惧色,她对江云肆还有用,他自然不会杀她。
江云肆看穿她的心思,一口气哽在喉间,却无从发泄,最终只能松手,化作一道哼声,“一件换一件,想要解药还是回虞家,自己选。”
这人真是会算账,虞青姝恼怒道:“你别忘了,老王爷的毒是我解的,回虞家本来就是你我先前说好的条件。”
“和我谈条件,你还没资格。”江云肆大手一挥,负手而立,挺拔的背影显得异常决绝,“没有你,我也能找到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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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没有人能够证明此物是睡梦莲,江云肆也有的是法子,顶多麻烦一些罢了。
江云肆贵为王府世子,在京都的地位又高,虞青姝没必要惹恼他。
“我要解药。”
江云肆面色稍缓,丢了一个白玉药瓶给她,“算你识相。”
虞青姝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有一颗黑色药丸,江云肆这丫的奸商。
这药丸肉眼看来比武异样,她服下后也未觉得身体有何变化,这毒药和解药都如此奇特。
江云肆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冷眼催促道:“还愣着作甚?要我亲自抱你过来吗?”
真是怕了他了。
虞青姝这才上前查看这莲花,她从布袋中掏出一盒药罐,倒出些许粉末,捂住口鼻后随手洒在上面,瞬间花香溢满整个院子,没有功夫的小厮揉了揉眼睛,昏昏欲睡,江云肆等人武功高强,尚能不受其影响。
果然是睡梦莲,江云肆眸光一凝,还真是好本事,连南疆之物都能养活。
他问道:“是何物掩盖了它的异常?”
虞青姝还未作答,他立即补充道:“别跟我讨价还价。”
“它旁边有一株水草一样的植物。”虞青姝指着瓷盆睡梦莲旁边的干枯的水草说道,“此物名幻草,常生长在山野之地,可中和附近一丈以内的异味,常被一些黑心厨子用来当佐料。”
“风影,去二叔三叔的院子,把他们都叫来。”江云肆厉声道。
看来接下来就是安定王府的家事,虞青姝自认为没有身份参与,抬步便要离开,江云肆长臂一伸抓住她的胳膊,“看个热闹再走。”
虞青姝还未反驳,他便先下手为强,一击命中她的穴位,动弹不得,紧接着江云肆将她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给她摆好看戏的姿势,对虞青姝那冷冽的眼神视若无睹。
这人到底要做甚?
很快院落之中便聚集了多人,这些天来虞青姝也有了解过住在安定王府的人,二房江柏泽共有一妻六妾,可谓是妻妾成群,但膝下子嗣唯有一儿一女,分别是王府的二小姐和二少爷,均为妻子杨氏所出,其中奥妙不免耐人寻味。
三房江柏川只有一妻一妾,江秋雁是其妻子所生,其上还有一个兄长,乃妾室所出,也就是王府的三少爷。
如此看来,唯有安定王江鹤天独宠一人,听说安定王妃在江云肆六岁那年不幸离世,往后安定王也未再娶一人。
即便安定王去了北疆,在这王府内其他人多少也要给江云肆这个世子一点薄面,三房的人已全部到齐,二房那边妻妾儿女均已在场,唯独不见江柏泽。
江云肆眸子一缩,冷声道:“风影,去把二叔‘请’过来。”
“不用了,贤侄,不过是耽误片刻,就这么等不及了吗?”江柏泽腆着大肚子大摇大摆地走来。
江云肆笑着扫视他一眼,随即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是啊二叔,你可让我好等,这茶都凉透了。”
啪的一声,那杯凉茶正好泼在江柏泽面前的灰色石板上。
10. 二叔之死
空气像是被凝结,只剩下徐徐而过的微风声响。
江柏泽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怎么说他也是江云肆的长辈,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羞辱他,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江云肆,你这是何意?”江柏泽一手指着他,怒喝道,“你一个小小晚辈,我能过来已经是给你薄面,别忘了这个王府还轮不到你做主!”
江云肆眉头轻挑,眸光幽深,左手轻轻一抬,风影接到指示,掀开黑布,一盆盛开的睡梦莲映入众人眼帘。
江柏泽站在最前方,下意识就要抬手,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收回去,双手藏在袖袍下,隐隐发抖,这些小动作都被江云肆看在眼里。
虞青姝淡然看着这一切,其他人低声私语称此花多好看,花香多浓郁,也有人感叹竟然能在这个季节看到莲花。
倒是二房中有人认出了此物。
“这不是老爷房间里的那株莲花吗?怎么在这儿?”
“不对呀,我之前看还没开花呢?再说了,现在也不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啊!”
“哎呀,搞不清楚啊!”
“我怎么觉得有点犯困?”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
……
江秋雁看着此等新鲜一脸兴奋,眼看着虞青姝也坐在上方,便大喊:“青姝姐姐,你也是来赏莲的吗?”
虞青姝闭目养神,闭眼前余光似乎瞥见江云肆勾唇笑了一下。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在这里如坐针毡。
虞青姝竭力稳住心神,江云肆待她如此高调,定然有诈。
眼见众人的议论声愈来愈小,呵欠连连,江云肆右手轻轻一抬,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我看大家都有些乏了,来人,赐座。”
不一会儿每个人的后方均放着一把椅子,唯独江柏泽没有。
江云肆依旧慢慢品茶,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二叔应该不困,还是站着吧。”
那江柏泽的夫人赵氏哪能容忍夫君受此等羞辱,破口大骂道:“江云肆,你平日里看不惯我们也就罢了,你把我们全部叫来,却又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是你二叔,安定王的亲弟弟,老王爷的亲儿子,你是非要把这个家拆散才安心吗?”
话音一落,院子里如死一般的寂静。
江云肆轻轻掀起眼皮,漠然地看着江柏泽,“二叔,是你自己承认,还是要我来说?”
江柏泽拂袖冷哼一声,抬起胸膛,“我承认何事?这莲花?呵,它是我养的又如何?普天之下无奇不有,这只是一株在春季盛开的莲花罢了。”
“哦,是吗?”
江云肆缓缓起身,踱步来到他面前,一条一条质问道:“可此花产自南疆,你久居京都,从何而来?”
“此花令众人昏昏欲睡,你又作何解释?”
江柏泽坚决不认,只说道:“近来我有失眠之症,朋友得知后便将此花赠予我,这又有何错?”
“朋友?”江云肆从怀中掏出一封烧毁的残存信纸碎片,其上赫然有一个红色弯月的图案。
“我竟不知血月堂是二叔的朋友。”
众人脸色大变,江秋雁一脸震惊,“血月堂?是那个刺杀组织血月堂?二叔怎么会……”
江柏泽脸色阴沉,一口咬定道:“就这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你为诬陷我而伪造的证据而已。”
江云肆又道:“那爷爷呢?”
“老爷子昏睡与我有何干系?这花好好地放在我房间,倒是你,未经允许私闯,我还未问责与你,你反而先咬我一口。”
江云肆直直地看着他,眸光泛霜,“我从未说过爷爷在昏睡,二叔,既然你还嘴硬,那我只好给你最高的待遇。”
语音一落,江云肆一声令下,“来人,将他带去暗牢!”
江柏泽此时脸上才有些惊恐之色,暗牢里的手段何其残忍,“江云肆,你若真要抓我,那就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他的妻子儿女纷纷跪地求饶,江云肆不为所动,手持一颗白色药丸,一双眸子牢牢锁在江柏泽的身上,“听说睡朦胧可让人在美梦中长眠,也不知二叔的美梦是什么?”
睡朦胧?虞青姝定眼一看,果然,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安神丸。
但显然江柏泽并不识货,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不、我不吃,我不吃!”
他慌不择路,连连后退,撞倒了身后好几个人,其余人皆被吓得避而远之。
江柏泽忽然抱头蹲下,逐渐胡言乱语起来,“不,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才是王府的主人,老爷子该死,该死……”
虞青姝见状皱起眉头,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噗——”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江柏泽两眼瞪圆,一瞬间瘫倒在地。
“啊!”众人惊恐,抱成一团。
这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江云肆示意风影控住全场,他上前去查探江柏泽的鼻息,确认已死。
随即他来到虞青姝身边为她解开穴道,“如何?还需要再去确认一遍吗?”
虞青姝抬起杏眸瞪他一眼,淡淡道:“都死透了。”
江云肆附和,“是啊,死透了。”
言语之中无半点可惜之意。
江柏泽一人定然不可能得到毒药,背后有血月堂支持,或许可能还有更大的主谋,顺着这条线说不定可以查到更多,他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还有一点,他如此高调审人,又是为何?他有何计划?
虞青姝还没想明白就被江云肆一把拉到江柏泽的面前,“愣着做甚?查查他怎么死的。”
赵氏哭哭啼啼挡在他们面前骂道:“还能怎么死?就是被你吓死的!江云肆,你今日若不给一个说法,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的滔天罪行禀告圣上。”
江云肆眸若寒冰,紧绷着一张脸,“禀告圣上?呵,二婶,那便去吧,去把二叔的勾当一一讲出来,若是漏掉一点,我便让你一双儿女给你陪葬!”
“你……”赵氏敢怒不敢言,江云肆继续说道:“二婶,你敢说你完全不知道二叔的所作所为吗?”
赵氏恍如置身冰窖一般,她必须要为子女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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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看着双眼红肿的他们,赵氏泄气一般瘫软在地,喃喃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半年前,赵氏发现池子里多了一些莲花,之前她并未在意,只是后来除了这些莲花以外,池子里的其他花草全部枯死,她这才起了疑心。
池子里的水变成了深红色,那莲花更是稀奇,有一天夜里,她难以入睡,穿着披风出来走走,竟看见莲花开花,那可是冬日啊!她吓得赶紧回屋,第二日醒来时,却未看见那一株盛开的莲花,只是池子里的莲花似乎少了些,江柏泽只道那些都死了,被挖走扔了。
可她一介妇人哪里敢去深究,直到最近一个月,她发现池子里竟然只剩下一株含苞待放的莲花,而后江柏泽便将它挖出来置于盆中,放在他的房间里,此后赵氏战战兢兢,从不敢去他房间。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啊!”赵氏的子女与她抱作一团,泪如雨下。
虞青姝上前查看江柏泽的情况,地上的鲜血已呈暗红色,他的唇色乌黑,明显是中毒之兆,心口处有一黑点,死前又呈现惊恐之状,应是中了断魂毒。
“断魂毒。”江云肆的眸子锁在那处黑点上,结合种种迹象,他也认出了此毒,“血月堂真是好手笔。”
断魂毒是由断魂花提炼制成,而它亦产自南疆,流入天晟后被江湖上一些刺杀组织用来夺人性命,此毒价值千金,血月堂竟用在了一颗棋子上。
虞青姝却道:“睡朦胧比它更有价值。”
江云肆下颌一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睡梦莲的生存环境严苛,需要足够的鲜血灌溉才能开花。”停顿一瞬,虞青姝又补充道,“是女子的鲜血。”
“啊!难怪……难怪夜里他要我割腕放血,起初我以为他要我死,但第二日又叫人给我炖汤滋补,我只当他是……是有什么怪癖。”
“我也是!”
……
二房的几个小妾细细回想起来顿觉毛骨悚然,纷纷指着江柏泽的尸体破口大骂,四下嘈杂,江云肆的眉头皱成一团,“够了!”
他坐回靠椅上,周身仿佛又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众人,“安定王府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各位去留自便。”
这莫过于是天大的好事,有的女子还年轻,离开之后若是改嫁或许能谋个好日子。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三房江柏川那边当作看了一场热闹,心底暗自窃喜,正要离开却听见江云肆叫他,“三叔,二叔的下场想必你也看到了,做任何事情之前烦请动一动你脖子上的东西想想后果。”
这话说得敞亮,连江秋雁都能听懂,她一巴掌拍向她爹的后背,“爹,你又搞什么幺蛾子了?世子哥哥待我们极好,你可别动歪心思。”
江秋雁手劲儿大,江柏川又偏瘦,被她这么一打,差点儿没站稳,“你别在这儿跟我没大没小,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江秋雁的爹竟然是这种风格?倒是有趣。
查明事情原委并非虞青姝的该管的事情,她正打算离开,却见一道黑影落在江云肆眼前,“主子,那人死了。”
11. 灵蛊
又有人死了?
那人应当也是暗卫之一,身上带着血腥之气,见有旁人在此,欲言又止,江云肆却道:“无妨。”
暗卫这才将尸体抬进来,死者一身王府小厮的打扮,死状安详,唯有嘴角处有一抹鲜血。
虞青姝问:“他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
暗卫奉江云肆之命盯住二房的动静,就在今早江柏泽发现睡梦莲丢失之后便飞鸽传书给了血月堂,信自然是被他拦了下来,整个早上,只有一位送早膳的小厮去过江柏泽的房间,之后江柏泽便来了这里。
他尾随小厮至后街,准确来说,是小厮引诱他去那里,因为后街处有一群杀手在迎接他。
“那些杀手并非血月堂的路子,倒像是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杀手。”暗卫如实汇报当时的情况,“此人见他们失手后咬舌自尽,未能留下活口,请主子责罚。”
虞青姝见江云肆缓缓起身,心下了然,初见时她便领略过他的行事风格,按照他的说法,死人比活人更容易“招供”。
思及此,她后退几步,避免到时候恶心到她。
江云肆有所察觉,轻声一哼,似有嘲讽意味,“大夫不敢剖尸?”
虞青姝眨眨眼,“你也知道我是大夫,是救人的,剖尸,那是仵作的活,我不揽。”
暗卫十分熟练地递上自己的佩剑,只见江云肆将剑高举,对准那小厮的肚子,手起剑落,干净利索。
小厮的肚皮被利剑划开,不多时,风中飘来一股异味,这不由得让她回忆起在二十一世纪上解剖课时的画面。
但不得不提江云肆的手法却是极其专业,一剑下去,不深不浅,并未伤及腹内脏器。
看他自己端详尸体,倒有几分仵作模样,她随口问道:“你以前学过解剖?”
暗七颇为得意道:“我家主子八岁便跟在京都第一仵作身边学艺,剖尸不过是最简单的操作。”
“聒噪。”江云肆的嘴里吐出两个字,暗七立马闭嘴。
如此看来,江云肆倒是无愧于奇才之名。
“过来看看。”江云肆并未抬头,虞青姝知道,这话是说与她听的,看来他有发现了。
虞青姝的目光从小厮的身上一一扫过,从皮肤到五脏六腑,忽然杏眸微缩,她的目光停留在心脏处的一个黑点上。
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一只黑色的正在蠕动的虫子,果然死人比活人更容易招供。
从外表来看,此人是咬舌自尽,实则是因为他体内有这一只蛊虫,此为灵蛊,一旦被种下此蛊,此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身体也由不得自己,将由持母蛊的人操纵,而此人死后,灵蛊不灭,它将会等待时机寻觅下一位宿主。
虞青姝盯着那条黑色蛊虫,眸光越发森冷,她曾在一本南疆禁书中看到过此蛊,把别人变成自己手里的刀,事成之后持刀之人还能全身而退,此蛊不仅害人,其手段更是令人不齿。
江云肆的剑尖挑起蛊虫给虞青姝看,“如何能找到母蛊?”
虞青姝摇摇头,“灵蛊源自南疆,准确来说,是南疆皇室一族的秘术,子蛊与母蛊的距离不可能相隔千里,算一算距离那人应当是在京都。”
“还有这蛊虫,用火烧才能除之,否则它还能复活。”
“呵,南疆皇室吗?”江云肆的眸底聚成一团暗沉,“倒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随后江云肆命人收拾残局,蛊虫虽小,但焚烧后异味极重,虞青姝抬头望着天空,碧空如洗,心中疑虑仍无法消散,索性回屋修书一封传给回春谷,将近期发生的大事告知师傅。
江柏泽一事江云肆已上报圣上,因涉及南疆皇室,事件始末并鲜少有人知晓,因此在京都倒是掀起了一股八卦之风。
有人称江柏泽是羞愧难当自尽而死,也有人说是江云肆私下将其杀之,只不过做了一个假象给大家看罢了,还有人猜测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要瓦解安定王府,众说纷纭。
再回想起那天的细枝末节,虞青姝逐渐看清江云肆的心思,即便有暗卫一直监视着江柏泽,他也必须死,从前种种江云肆可以视若无睹,但江柏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竟妄想杀害老王爷,那便是自寻死路。
至于为何要将此事大张旗鼓,广而告之,江云肆并未作答,只是唇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总而言之,这江柏泽啊,该死!”
“啪”的一声,说书先生敲下醒木,给这个真人故事做了一个总结。
虞青姝和江秋雁坐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听传奇故事,品好茶糕点,是江秋雁说待在府里烦闷想出来散散心,却仍然躲不开这烦心事。
“青姝姐姐,你说二叔是为什么呀?无论是爷爷还是世子哥哥,待他都是极好的,他还……”江秋雁叹息一声,嘴里的糯米糕顿觉无味。
虞青姝自知多说无益,江秋雁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女子,只回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心中也清楚。”
“唉,就是知道所以更心寒,以前只以为这些事情只会出现在话本上,自己身边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谁知竟闹出了人命。”江秋雁感慨道,“二叔真是糊涂啊!”
虞青姝见她满面愁容,指了指对面仁济医馆,“你的陵游哥哥要被别的女子拐跑了。”
“什么!”江秋雁猛然起身看去,只见有一女子扯着沈陵游的袖口,待看清楚了那女子的长相,又泄了气似的趴在桌上,“那是陵游哥哥的亲妹妹,沈是来劝说他回家的。”
回家?沈陵游曾说过一年前就被家里赶了出来,怎么还有人劝说?
虞青姝问:“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去?”
江秋雁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他和沈家的理念不同。”
沈家为医药世家,悬壶济世,到了沈陵游的祖父一辈便进了太医院,救治皇室无数,而沈陵游亦是沈家百年难遇的医药天才,自然是重点培养对象。
可他偏偏无心进入太医院,一心只想救治天下百姓,沈父却不同意,终于在一年前,沈陵游医治了一个普通百姓的疾病,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局,他的父亲和天晟帝就在背后观望他。
他的一举一动受到天晟帝的嘉奖,圣上封他为御医,沈父这是在逼他就范,如若不然,那就是抗旨的罪名。
沈家不会帮他,他唯一能找的只有好友江云肆。
听到这里虞青姝不免打断问道:“江云肆如何能帮他?”
纵然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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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肆有天晟奇才之名,又是安定王府世子,也不能违抗圣旨。
“世子哥哥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是我后来问陵游哥哥,他才跟我说,圣上只封他为御医,但又未让他立即任命。”江秋雁狡黠一笑,“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世子哥哥的主意。”
江云肆倒是会钻空子。
之后便是沈陵游与沈家决裂,又被江云肆收留的事情了。
“陵游哥哥根本就不屑于什么权力地位,他只想救更多的人。”江秋雁一脸自豪。
虞青姝看着街边的长队,若有所思,“他义诊自是好事,可这看病的人似乎过于多了。”
提起这个江秋雁便又是一声叹气,“本来一开始的时候陵游哥哥每月只义诊一天,可后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他只好延长到三天,每月十四到十六就是他义诊的日子。”
对此虞青姝自是敬佩不已,义诊需要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只唏嘘道:“这三天都不一定能看完。”
“是啊!”江秋雁气鼓鼓地指着排队那边,“你看,那第五个人,前日是头疼,昨日是胃不舒服,今日啊,我看她得腰酸背痛了。”
“最气人的是,陵游哥哥全部都要看一遍,说什么要对病人负责,哼,就是不对我负责,我以前找他把脉,他就搭了一下,就那么一说,就说我没病,还要我少吃点,多运动。”
她气得连塞两块糯米糕,虞青姝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也把前日她写的三页纸拿了出来,“你先看看这个,这方子有行气消胀之效,长期饮用再做好饮食搭配,饭后运动半个时辰以上,便能达到瘦身的效果。”
江秋雁一听到瘦身二字,两眼反光,可才看了一页,捏捏腰上的赘肉,眉眼低垂,“中药太苦了,我喝不下,而且还要控制饮食,那我的快乐不就没了。”
“这不是药,是茶,名字还未取。”虞青姝解释道,“并非一定要你瘦身,秋雁,我说过,一个人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虽说你现在无碍,但长期下去,肥胖必然会给你的身体造成危害。”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若信我便可去试试。”虞青姝想起曾经说的略懂医术,又补充道,“这方子是我偶然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
江秋雁微眯着眼,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青姝姐姐,我怎会不信你,而且前日二叔的事情你可是在大家面前露了一手,我可不信你只是看点医书而已。”
“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如果哪一天你不愿意藏着了,一定要告诉我。”
虞青姝轻轻点头,她终究是要行医的,必然不会一直隐藏医术,一切都等回到虞家再做打算。
“青姝姐姐,我先拿着方子下去找陵游哥哥!”江秋雁将方子收到袖中,起身时想拿一块糯米糕,触碰的手又收了回来,虞青姝忍俊不禁。
仁济医馆自然有这些药材,她以这个理由去找沈陵游倒是十分恰当。
不过既然沈陵游在医馆坐诊,那日又为何要她去找江云肆?
有一种可能性——
“秋雁,这仁济医馆是何人所开?”
“当然是世子哥哥啦!”
脑海中才迸发出与仁济医馆合作的念头,下一刻就被虞青姝掐断。
12. 清江楼
虞青姝闲来无事,继续在茶楼听话本儿。
这说书先生约莫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人也偏瘦,但嗓门挺大,说起故事来倒是绘声绘色,讲完京都近日热度最高的话题江柏泽之死后,便又另讲起江湖之事。
“说起那七最之一,弯月侠客,想当初在江湖上那是鼎鼎有名,一把弯月刀斩奸邪,救良善,可谓是……”
虞青姝听得有滋有味,奈何这故事才刚开头,底下就有一位身着华服摇着折扇的公子拍桌怒骂:“又是那什么侠客,现在江湖上都看不见他人影了还讲什么讲!赶紧换一个换一个。”
茶楼众人哄笑不止,附和着让说书先生换一个。
虞青姝面色微冷,她来异世五年,也曾跟着师傅在江湖上行走,弯月侠客那是响当当的人物,连师傅也忍不住夸赞此人,江湖上曾有人以一句话评价他——弯月惊碧穹。
既因他武功盖世,又因其惩恶扬善的品性在江湖上屈指可数,更因他身份神秘,永远戴着一面银狼面具示人,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深邃而幽深。
前些年各大画舫均在售卖他的画像,其中属背影画卖得最好,因为他给世人印象最多的画面就是背影,除此之外大家也都认为无人能画出弯月侠客的半分姿容。
但就在两年前他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退隐江湖,也有人谣传他是被仇家追杀死了。
难得还能在京都听到他的名号,虞青姝本还想再听更多关于弯月侠客的事迹,只可惜有人扫她兴。
那说书先生擦擦脸上的冷汗,停顿片刻后话风一转,“那不知各位是否有看过南飞公子撰写的《京中二三事》最新一话?”
南飞公子?这是何许人也?虞青姝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但台下顿时热闹起来,纷纷互动道:“什么?时隔三个月他终于继续写这本了?”
“你不知道啊?昨日文人楼就贴出告示说今日要售卖,今儿一早就卖完了,这一次他足足写了三万字。”
“先生,赶紧给我们讲讲!”
场子顿时热了起来,先前的弯月侠客让虞青姝有几分遗憾,这个南飞公子倒让她来了几分兴趣。
究竟写的什么话本儿才能让京都众人如此追捧?
“那今日我们就来讲讲最新一话《京中二三事之爱情篇》,不得了啊,江公子竟然有心上人了!”
江公子?江云肆?
一番噱头听得虞青姝云里雾里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说这江公子云游归来之日竟带回一位女子,那女子温婉清秀,眼眸流转之间满是柔情,两人初见便一见钟情……”
刚开始时,虞青姝只微微蹙眉,继续听下去,眉头紧锁,到后来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故事结束,她极力忍住掀桌的冲动。
恰逢小二来换新茶,她便询问道:“小哥,请问那《京中二三事》究竟是什么书?”
小二见如此漂亮的姑娘还这么有礼貌,便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这南飞公子近两年在话本儿行业横空出世,是清江文人阁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写的话本儿,不像其他人写的那么晦涩难懂,重在故事精彩,这《京中二三事》就是她的代表作,唯一的缺点就是她还没写完,并且有时候十天半月都写不出一话来,至于这书讲的是什么,那就有的讲了……”
通俗来讲,南飞公子就是个写小说的,《京中二三事》就是一篇讲述京中王孙公子贵女佳人的日常文,里面的地点人物均为杜撰,但看的人多了,自然有人能猜到几分,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
比如方才提到的江公子,因其人设为冷酷绝情的奇才,在天晟配得上奇才之称的只有安定王世子一人,加之又姓江,人们把江云肆往书中这位江公子身上一套,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如此说来,那便就等于江云肆有心上人了,而这心上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虞青姝听完说书先生的故事后便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想要掀桌。
她又问道:“敢问这个南飞公子是何许人?”
小二摇摇头,“姑娘,可曾听过天下第一清江楼?”
“知道,七最之一。”
“那就简单了,文人阁便是清江楼下六阁之一,这清江楼之所以能被成为天下第一,有两点最为重要,第一,清江楼并非只是一栋楼。”
“其下有六阁,分别为天香阁、万宝阁、千味阁、匠心阁、文人阁、玲珑阁,各自经营青楼、古董、膳食、铸造、书画以及饰品,均为各行各业之首。”
“第二,则是因为清江楼从不暴露任何人的身份,南飞公子就是一个假名,大家只知道是南方的南,飞鸟的飞,其他一概不知。”
不得不说这清江楼的主事人真会做生意,恐怕早已家财万贯了吧。
不过……
“既然清江楼经营了这么多,为何没有收揽云衫坊,反而两者并排为七最之一?”
“以前也有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但这两家极其神秘,我觉得吧,云衫坊比清江楼创立更早,要换我是老板,我也不乐意合并,谁也不比谁高贵。”
小二说的也不无道理,虞青姝了然,付下茶钱后还给了小二一点银两。
大厅里还能听到有些客人意犹未尽,讨论起江云肆和那位心上人。
江云肆,你真是好样的。
她正打算下楼找那位“南飞公子”,不料路过一间包厢时,一只大手缠过她的腰肢,熟悉的味道闯入虞青姝的鼻间。
正要找他,他还自己送上门了。
虞青姝掏出银针,反手就是一针下去,这点小手段江云肆还没放在眼里,一只手便能束缚住虞青姝。
她的后背紧贴江云肆的胸膛,又是这样的姿势。
他微微低头,呼吸声在虞青姝的耳边放大,“这么大火气做甚?”
语调里满是漫不经心。
虞青姝听来怒气更盛,“明知故问。”
她被人利用得明明白白,如何能不恼?
南飞,秋去雁南飞,又熟知江云肆,唯有江秋雁一人。
难怪这人每次都会在江秋雁面前表现得与她亲近,原来就是为了制造这么一出假象,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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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哼,堂堂安定王世子二十一了还未婚,自然需要一个挡箭牌。
虞青姝长呼一口气,“我有话问你。”
见她冷静下来,江云肆也松开了束缚。
她清冷开口,“为何是我?”
这个问题老王爷也问过他,他当时并未回答,老王爷知道他做事自有打算,便也没再追问。
看着那双清淡的眸子,江云肆答道:“你确实比其他人特别。”
“你凭什么觉得我陪你演下去。”虞青姝沉下脸,漠然道,“如果我现在当众宣布我和你毫无瓜葛,你又能奈我何?”
“你不介意我当众吻你的话,大可以试试。”
一句话把虞青姝噎个半死,她相信江云肆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与我合作,少不了你的好处。”
“合作?”虞青姝讥笑道,“你所谓的合作就是我帮你救人,你反而给我下毒,反手还利用我一套,请问我的好处在何处?”
江云肆沉吟片刻,沉稳却掷地有声道:“怎么?你不想虞家把你风风光光的接回去?”
“风光?靠你得来的风光不要也罢。”
江云肆的眉目间怒气顿生,“虞青姝,你看不起我?”
“你若事先知会于我,我自会考虑合作。”虞青姝的眸子泛着寒意,“可你是如何做的?利用江秋雁写书一事,制造我与你在一起的假象,我还蒙在鼓里,只道你是性情使然。”
“不,你的性情就是独断专行,蛮横霸道,我未看清你是我眼瞎。”
“我自己会回虞家,用不着你。”
虞青姝甩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从不拖泥带水。
江云肆一拳打在圆桌上,暗道:“该死。”
一瞬间圆桌倒塌在地。
——
江秋雁见虞青姝从茶楼里出来,忙过来拉住她:“青姝姐姐,你这么早就回去了?我还在排队,你要不和我一起?顺带也可以看看医馆里面有没有你需要的药材。”
医馆是江云肆开的,江秋雁又是他堂妹,沈陵游是他好友,她才来京都几天,全被江云肆的人和事包围。
一想到这里虞青姝面色更加难看,江秋雁也看了出来,关心问道:“青姝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话本儿不好听?还是茶不好喝?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们老板。”
“没什么,就是听了一个话本儿,有些烦闷。”
“什么话本儿这么烂?”
虞青姝瞥了她一眼,“就是那个南飞公子最新写的东西。”
“……”
江秋雁傻笑着挠挠头,颇为尴尬道:“呃,她写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吗?”
虞青姝客观评价道:“故事精彩生动,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与事实严重不符。”
江秋雁啊了一声,有些纳闷,怎么就不符了?她写的可都是她亲眼所见的事情啊!
“秋雁。”虞青姝轻唤她的名字,语气中有几分无力,“我和江云肆没有任何关系。”
13. 叫姐姐
江秋雁深受打击,不是因为写的话本未得到认可,而是因为,她认的嫂子可能做不了她的嫂子。
“青姝姐姐,你和世子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小声询问道。
虞青姝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江秋雁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两人的关系似乎比最初的时候还要僵硬。
“秋雁,不用有负担,我与你交好是我初心使然,与旁人无关。”
虞青姝清楚,江秋雁也只是被江云肆布下的表象所迷惑,她并不是执棋人。
江秋雁听后豁然开朗,皱巴巴的脸蛋上笑容乍现,“我与你交好也不全是因为世子哥哥。”
这几日的相处自然做不得假,这么一想后也就想通了。
“那我还叫你青姝姐姐。”江秋雁大方挽着虞青姝的胳膊,“走吧,和我一起排队。”
江秋雁的情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开始嘟囔道:“唉,陵游哥哥也真是的,我和他关系那么好,他都不给我破例插队。”
不等虞青姝回答,她又自我安慰道:“唉,不过我也理解他,毕竟万一给我一个人开了先例,其他人都嚷着要插队那怎么行。”
虞青姝笑而不语,江秋雁活得通透自在。
但就在她们排队之际,一个身着小厮服饰的人急急忙忙冲到沈陵游的面前,“沈大夫,快,快去看看我家少爷。”
说完就拽起沈陵游,旁人连忙阻止,那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哥一把将他推倒,“你谁啊你!不知道排队啊!”
旁人帮衬道:“就是,你家少爷金贵,我们就是一滩烂泥了?”
“不对,这好像是虞家少爷的小厮。”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
虞家,虞青姝听到这两个字立即抬眼看去,虞家只有一位少爷,便是虞烟落的亲弟弟虞少华。
眼下还有几十号人等着问诊,沈陵游自是走不开身,“你家少爷若是患了病,让他到我这里便可。”
那小厮心急如焚,“沈大夫,可是我家少爷疼得走不动路了啊!”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只因为虞家少爷是出了名的纨绔,欺负百姓是常有的事情,谁也不敢招惹他。
“那就把他抬过来。”江秋雁挺身而出,她本就看不惯虞少华那副纨绔公子做派,现在又要她的陵游哥哥亲自去看病,哪能这么便宜了他。
小厮认识江秋雁,毕竟是出自安定王府,他哪敢造次,无奈之下只好又跑回去。
“陵游哥哥,你继续看病吧。”众人看她遵守要求排在末尾,对她的印象大好。
江秋雁喜不自胜,对于在沈陵游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的事情乐此不疲。
回到虞青姝身边后她又小声叮嘱道:“青姝姐姐,以后在京都碰到虞少华你就赶紧绕道,这个人啊蛮横得很。”
“此话怎讲?”虞青姝对他的了解甚少,若能从江秋雁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对以后定然有用。
江秋雁开始细数虞少华的种种劣迹。
虞少华与虞烟落的名声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唯一相同一点那就是都同样家喻户晓罢了。
十岁起虞少华便是个小恶霸,仗着自己丞相府少爷的身份无恶不作,喜吃喝,去酒楼时却不结账,好玩乐,赌坊常客,享奢靡,曾为一名青楼女子掷千金,带回家中玩乐后,没过一个月,便传出那女子跳湖自尽的事情。
江秋雁越说越来气,“虞家,好歹是丞相府,却任由儿子如此行径,真是京都一大耻辱。”
养不教父之过,看来虞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过分溺爱了。
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在喊,“滚道,快滚道!”
语气好不霸道恶劣。
虞青姝回头一看,就见有四个人抬着一顶显轿,轿上那人面色痛苦,哀嚎不断,看这架势必是虞少华无疑。
众人见状纷纷让道,江秋雁还想多说两句,却被虞青姝拦下,“连你都说他蛮横不讲理,如今他已来到此处,若是再将他拦下,恐要生事端。”
“你说的有理。”江秋雁听劝,“我也不能随意替陵游哥哥做主。”
听到此话虞青姝心中不免感慨,都姓江,那位怎就不懂得这个道理。
虞少华那边痛得说话都有气无力,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沈陵游,你赶紧给老子看看,老子这是得了什么病?”
江秋雁啐了一口,“粗俗!”
沈陵游即便再菩萨心肠,此刻也没了多少好脸色,“虞公子,你若想我看病,那便请你摆好病人的身份,我不欠你虞家什么。”
虞少华此时也没有争辩的兴致,“行行行,沈大夫,我,你给我看看病成吗?哎哟喂,我都快痛死了!”
沈陵游面色稍缓,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他只轻轻按了一下虞少华的上腹,那人突然嗷叫一声,一脚踹向沈陵游。
“你干什么!”江秋雁再也看不下去,一个上前按住虞少华,恨不得给他肚子来上几拳。
那些小厮见状正要向江秋雁动手,虞青姝立即厉声喝道:“她是安定王府的小姐,你们敢动她,是要和安定王府作对吗?”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再动手。
看着沈陵游的白袍上的脚印,江秋雁眼里止不住的心疼,按住虞少华时力气也加重了几分,“陵游哥哥好心为你看病,你还敢踹他,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
虞少华痛到没有力气反抗,但偏偏那张嘴还是不饶人,“你特娘的谁啊!要不是因为这里离千味阁近,我早让御医给我看病了。”
真是好大的架子。
他那一张脸痛到扭曲都还不忘奚落沈陵游,“沈陵游你他丫的下手这么重是要把我疼死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娘的!哎哟喂!”
几句话下来他嘴里的脏话就没停过。
其他百姓只敢小声议论,恰逢一位老婆婆拄着竹竿走过来,她似乎不清楚此刻的局势,只上前央求着沈陵游,“沈大夫,你还坐诊吗?老婆子我眼睛看不太清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沈陵游扶着老婆婆温声道:“婆婆,你坐这边来,我帮你看看。”
既然虞少华说要走,江秋雁自然也不拦他,谁知她一松手,虞少华便捂着肚子从轿子上滚了下来,面容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痛得在地上打滚,百姓们一致后退,生怕沾到他半点衣角。
而小厮们见他如此模样,根本没办法把他扶到轿子上,更别提回家一说了。
这虞少华对其他人来说是毒瘤,可在虞青姝眼里,这便是回虞家的契机。
她立即出手,两枚银针瞬间扎入他双腿上的穴位,使得他双腿动弹不得,而后便是双臂,这下防住了他随时动手动脚伤人。
“你特娘谁啊!”虞少华出口成脏,看清虞青姝的面容后调戏道,“小妞长得倒是挺漂亮。”
虞青姝冷眼看他,为避免脏了耳朵,索性蹲下身子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了一颗哑药。
虞少华两眼瞪大,瞳孔紧缩,使尽全力扭动身子。
虞青姝眸光一扫,“你还想再受一枚银针?”
他顿时不敢动弹,不知为何,看见那双没有起伏的清冷眸子,虞少华感到毛骨悚然。
沈陵游见识过虞青姝的本事,根本无需担心,只专心为老婆婆治看病。
江秋雁虽心里知道她的青姝姐姐有本事,但方才看她出手果断,气势逼人,与寻常淡然模样完全不同,心里也有几分震惊。
至于其他人看见恶霸吃瘪,心里舒坦之余面上依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虞青姝将虞少华制服后看病方便许多,虞少华身材肥硕胖,尤其是肚子,肥肉震颤。
她按向虞少华的腹部,各个部位一一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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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是左上腹的剧烈疼痛,脐周呈青紫色。
随即又询问他的小厮,“他平时的生活习惯是什么?既往得过什么病?症状出现前都干了什么?”
那小厮战战兢兢的,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家公子平日作息挺正常的,他……”
“说实话。”虞青姝不耐烦打断他,“否则就等着给你家少爷收尸吧。”
隐瞒病史是大忌,既往行医她遇到过不少这样的病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厮一听人命关天再也含糊不得,把知道的事情统统倒了出来,“我家少爷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情,日夜颠倒,还长睡不起,还爱喝酒,既往生病除了偶尔风寒以外倒也没别的了,不对,前年得过痔疮。”
“噗——”此话一出,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其余人也跟着哄堂大笑,就连虞青姝面上都有了几分愉悦,唯有虞少华,面色铁青,有疼的,也有气的。
虞青姝见小厮慌不择路,提醒他,“继续说,对你家少爷治病有用。”
“哦,好。”小厮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家少爷刚去了千味阁,吃了芥末鸭掌,荷叶糯米鸡,油炸虾球,酱香牛肉,冰镇银鱼……”
江秋雁越听越馋,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你搁这儿报菜名儿呢!他一个人吃这么多!”
小厮垂头说道:“是,都是他吃的,但是,也没全吃完。”
江秋雁嗤了一声,“奢靡。”
虞青姝冷冷开口,“还有吗?”
“还喝了两坛竹露醇。”小厮补充道,“大夫,是不是这吃的喝的有问题?”
竹露醇,千味阁上好的美酒,口感醇厚,余味悠长,浅尝辄止方能品出其中美味,这人一顿饭的功夫却足足喝了两坛,当真是暴殄天物。
虞青姝回道:“吃的喝的都没问题,你家少爷长期大量饮酒,暴饮暴食,吃的还都是些油腻之物,身体承受不住才会急性腹痛。”
语罢,虞青姝在她腹部几个穴位处施以银针,手法果断娴熟,旁人大气也不敢出。
她又从包里掏出一枚清胰丸,二话不说就往虞少华嘴里塞,起初他还挣扎片刻,不想这药丸才下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腹痛便缓解不少。
虞青姝起身写了个方子,递给小厮,“去抓药吧,记得给钱,我不义诊。”
小厮连忙谢过,转身去医馆里面抓药。
而地上的虞少华唔唔两声,示意虞青姝给他解开这全身上下的束缚。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说脏话。”虞青姝冷冷看他一眼。
虞少华跟个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虞青姝这才缓缓抽出银针,又给他喂了一颗解药。
“神仙呐!”虞少华起身猛地扑向她,许是双腿过于僵硬,噗通一声跪倒在虞青姝的面前。
虞青姝柳眉微挑道:“你的大礼我收下了。”
旁人哈哈大笑,虞少华此刻有了力气,站起来战斗力拉满,“笑,笑个屁啊笑!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还想不想在京都混了!”
“你想再吃一颗哑药?”虞青姝凝眉望着他。
即便虞青姝带着怒意,美意丝毫未减,反而徒增清冷,虞少华见状心神荡漾,搓了搓手道:“仙女,跟哥哥回家如何?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虞青姝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可笑意不达眼底,“回虞家?可以。”
沈陵游怔愣,江秋雁大惊。
“青姝姐姐,你怎么……”
旁人连连摇头,心道:又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啊!
虞少华喜不自胜,欲牵她的手,“来,仙女妹妹,跟哥哥走吧!”
虞青姝不着痕迹避开,轻笑一声,笑得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戏弄的意味,她喊他的名字——
“虞少华,叫姐姐。”
“我是虞青姝。”
14. 舆论
“天呐!青姝姐姐竟然就是被虞家赶出家门的那个嫡女虞青姝!”江秋雁一大早就跑来江云肆的院子,向他控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江云肆此刻正在与沈陵游对弈,对于江秋雁的控诉充耳不闻。
“陵游哥哥,你怎么也无动于衷啊!”
合着就她一人干着急?
沈陵游手执白子,盯着错综复杂的棋局,思索片刻后落子,才回应江秋雁,“对于她的身份,我自然惊讶,但这不会影响任何事情。”
“况且她曾被赶出家门,与我有相似之处,但她的日子明显更艰难,如今能回到京都是好事。”
“这我知道,我也不会因为她是虞家的人就不和她好了。”江秋雁叹声气道,“只是觉得虞家水深,她一个姑娘家回去不得被那群人吃了。”
话音一落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低声嗤笑,江云肆果断落下黑子,只一子便打破方才的僵持之势,黑子处于上风。
江秋雁不解,“世子哥哥,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江云肆说话不留情面,“昨日是谁让虞少华当众吃瘪?她虞青姝并非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我还是担心嘛!昨日你也在?”江秋雁问,“我怎么没看见你?”
“因为你瞎。”
江云肆昨日就在茶楼包厢里目睹了虞青姝医治虞少华的全过程,就在虞青姝说出用不着他她也能回虞家的话后,他便有预感,虞青姝一定会有大动作。
果不其然,虞少华送上门,让她在京都名声大噪。
再加上江秋雁写的话本儿,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江云肆的心上人就是虞家嫡女。
“世子哥哥,你好好跟我说,你和青姝姐姐是不是闹矛盾了?”江秋雁想到昨天虞青姝说的话顿时失落无比,“她亲口跟我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那本书该怎么办啊!”
沈陵游一愣,“什么书?”说话的功夫白子没拿稳,倏地落在棋盘上,正要撤回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云肆将其拦下,“欸,沈陵游,落子无悔。”
江秋雁看看天看看地,眼睛挺忙,“那个,你们继续下,我去找青姝姐姐。”
待江秋雁走后,沈陵游又问道:“她方才说什么书?”
“就是她看的话本儿,写了一点我和虞青姝的事情。”江云肆说得云淡风轻,但对于沉迷医药的沈陵游来说,这还是头一次听见。
江云肆将事情简单描述,尽可能公正客观的还原事情原委。
沈陵游听后评价道:“之前我常从秋雁嘴里听到这个词,今日我也想赠予你。”
“什么?”
“你就作吧。”
“……”
若非对面坐的人是他好友,江云肆的脚早就已经踹了上去。
“我何错之有?”江云肆眼见方才黑子大好的局势,转瞬之间就被白子瓦解,眉头微拧。
“如今整个京都人都会以为她是我的女人,有我做她的靠山,她有何不乐意?”江云肆执黑子重新布下防线。
沈陵游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奈,深深叹一口气,“云肆,你说的这些,若是放在其他普通女子身上,自然乐意,可青姝姑娘是吗?”
见江云肆不语,沈陵游继续补充道:“连你都觉得她超凡脱俗,身上带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气质对吧?那她又怎能和寻常女子比拟呢?”
“我就问一句,你是否有问过她的遗愿?”
江云肆哑口无言。
沈陵游见他不动,索性放下棋子,无声叹息,终又补充一句,“京都女子都会视她为眼中钉,你此举是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啊。”
“早在五年前,她便成了虞家的眼中钉。”
这盘棋最终胜负未分,江云肆甩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离去。
——
虞青姝被江秋雁吵个没完,她反复在她耳边强调一件事情——受了欺负后一定要跟她讲。
虞青姝不得不岔开话题问道:“今早的茶饮你喝了吗?”
“喝了喝了。”江秋雁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开来,“喝完不到一刻钟,我就去了茅房。”
说来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低声说道:“青姝姐姐,你的方子真管用。”
虞青姝又问:“那运动了吗?”
江秋雁顿时语塞,接收到虞青姝的目光后,自觉站起来在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我可不想长成虞少华那个样子,还得一身病。”自从昨日看到虞少华那肥猪痛得在地上打滚儿的模样后,江秋雁便立志要减肥,不求别的,就像虞青姝说的,身体康健才是根本。
说起这虞少华,江秋雁又来了兴致。
“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吗?”
虞青姝同她在院子里转悠,大概能想象得到大家都是如何议论她的,“说我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弃女还有脸回京?”
“啊?”江秋雁呆滞一瞬,“外面都夸你呢!”
“哦?夸我治得了虞少华?”
江秋雁扬起嘴角,眼珠黑亮,“对咯!说你倾国倾城,现在外面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手银针痛苦消,一句姐姐纨绔跑!”
放肆的笑声感染了虞青姝,这个评价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看来虞家还没有动静。”
“动静?”江秋雁疑惑,脑子一转又想通了一点,“你是说他们还没有控制外面的谣言?”
江秋雁狡黠一笑,“这你就放心吧,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论宣传力度,清江楼文人阁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你说得对。”虞青姝含笑点头,宛如春花明媚,提醒一句,“往后写文之余记得多起来走动走动。”
“知道啦!你这话说得就像你以后不和我见面似的。”江秋雁耷拉着脑袋,垂下眼帘。
虞青姝微微一顿,沉吟半晌后说:“我并不愿做相府嫡女,江湖游医更适合我。”
一阵袅袅春风拂过,翩然扬起她的发丝,勾勒出飘逸的弧度,几瓣桃花随风飘散,飞过墙头,落在江云肆眼前。
他倚在墙头,妖艳的面容上染上一层冰霜,忽而眼睛眯了眯,握住那片粉色花瓣,藏入掌心之中。
“江湖游医?”江云肆大步走进院子,眉眼中闪过一丝可笑,“既想行走江湖,就不该回来。”
虞青姝抬头挺胸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我回来自有我的打算,这京都,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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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能走。”
一瞬间,那花瓣被碾碎,江云肆的眸子深深地锁住她,“那我且看看,你如何走。”
——
京都,丞相府。
现任丞相夫人徐兰瑛血气涌上心头,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冷声道:“她竟然还能活着回来?那群山贼当真是废物!”
“她还……还习得一手医术,还当众羞辱于我。”虞少华回想起昨日种种,怒火中烧,现在整个京都都在笑话他,一切都是因为虞青姝这个女人。
“娘,你可得想想办法,虞青姝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回咱家。”只要一想到那双清冷的眸子,虞少华冷汗直流,“她一定是回来复仇的,她……”
“慌什么!”徐兰瑛精致的妆容下,一双眸子斜睨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她复什么仇?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关我们何事?”
许是太严厉,虞少华瘪着嘴一声不吭,徐兰瑛见状叹息一声,道:“少华,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骄不躁,你怎么总是不听?你看看你姐,她只比你大一岁,但从来不让我操心。”
虞少华一听这话就头疼,大吵大闹,“哎呀行了行了,我姐她什么都好,我就是地上的烂泥行了吧!”
“放肆!”徐兰瑛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却在触及儿子委屈的目光时停住,“你是虞家唯一的儿子,以后是做丞相的人,不可妄自菲薄!”
虞少华还未回答,便看见虞烟落缓步走来,说话时轻声细语,温柔十足,“娘,少华也是无心之语,莫要因此伤了我们一家人的和气。”
她这一番话算是给两人台阶下,徐兰瑛重新坐回椅子上,虞烟落适时为她沏茶,转而又捏捏她的双肩,回头给虞少华使眼色。
“娘,我知道错了。”虞少华小声道。
徐兰瑛为这个儿子操碎了心,可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又不舍得真打他,“行了,这才一天不到,脸怎么瘦成这样子?那虞青姝当真治好了你的病?回头你炖点汤补一补。”
"娘,我这段时间得吃清淡点。"说起这个虞少华就心塞,“虞青姝确实有点本事,今早厨房送了鸽子汤,谁知一下肚我就吐个不停,把我这几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然后我一就喝她配的中药,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肚子舒服不少。”
徐兰瑛一听儿子呕吐,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又把虞少华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才稍稍放心,“等大夫来了再让他看看,以前没听说虞青姝会医,她就离开了五年,反倒长了本事?真是天方夜谭,其中必有古怪!”
虞烟落也听了此事,问虞少华,“据说她貌若天仙,少华,你当真觉得她是虞青姝?”
毕竟曾经虞青姝脸上的红斑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不过五年,能变成天仙?
虞少华毫不犹豫道:“她不仅脸上没有红斑,甚至那皮肤白得跟雪似的,跟仙女一样……”
他一抬眼就碰到虞烟落的脸上挤出笑容,话锋一转,“当然比不上我姐漂亮,不过五官和五年前倒是没差多少。”
徐兰瑛一锤定音,声音尖利而张扬,“无论如何,如今她就在京都,所有人有目共睹,且皇后那边不多时也会得到消息,再过几日,此人必进我虞家大门。”
15. 桃花枝
丞相虞文昌回到相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迅速去把虞青姝接回来。
徐兰瑛收到消息连忙去书房,她本以为会晚几天,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到就要把人接回来。
只见虞文昌立于窗前,虽已是不惑之年,但身姿如松,仍可见当年几分君子之气,回头时却含着怒意,声音也冷了几分,质问道:
“夫人,半月前我让你安排去接虞青姝回来,你究竟是如何做的?”
徐兰瑛又把当时那一套说辞重复一遍,“老爷,我跟你说过,来福和她在路上遇到山贼,来福侥幸脱险,却与小姐走散,不得已才独自回来。”
“那为何她会出现在安定王府!”虞文昌涨红了脸,怒不可遏道,“你可知今日我入宫见了何人?”
徐兰瑛试探道:“皇后?”
虞文昌叹道:“不仅如此啊,皇上也在她身侧,甚至当面读起那劳什子话本,虞青姝的事情已经落入皇上耳中。”
他看向徐兰瑛,不争气道:“夫人,你教的好儿子啊!”
徐兰瑛吃了一惊,“皇后居于后宫,消息竟如此灵通?”
“夫人呐,现在重点是虞青姝啊!”
虞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又因每一代中均有人做皇后,故自开国以来,丞相一职均由虞家担任,可到如今这一代,虞少华屡考屡败,虞烟落至今未做太子妃。
这下倒好,又闹出虞青姝与安定王世子有染一事,他虞家成了茶楼乐子,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且皇后本就以病重为由想见虞青姝一面,亦得到皇上首肯,如今人却在安定王府,这像什么话?
虞文昌搂住徐兰瑛的双肩,安抚道:“夫人,为了我虞家的脸面,辛苦你了。”
他方才的怒气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愧疚。
徐兰瑛顺势接话道:“老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青姝丫头毕竟也姓虞,况且她还救了少华一命,当年的事情她应该也是无心之过,我等会儿就管家好好准备,定会将她体面接回来。”
这话倒是提醒了虞文昌,“是啊,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还会医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徐兰瑛的目的达到,“待她回家以后问问便知。”
——
翌日巳时,正是京都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安定王府门外一片嘈杂,江秋雁正坐在院子里与虞青姝分享京都趣事,听见人声后伸长脑袋往外面一瞅,“什么人啊在外面吵吵闹闹的?”
随后便吩咐丫鬟去外面看看情况。
虞青姝亦闻见动静,微微一怔,“来得这么早?”
虞家的动作倒是挺快。
那丫鬟匆匆回来禀报,“小姐,是丞相府派人来了。”
江秋雁砰的一下起身,顿时又跟泄了气似的,“来得也太快了吧。”
虞青姝淡然一笑,“看来他们是等不及要见我了。”
所幸老王爷的毒素已全部清除,她的任务已了,并且行李不多,全身上下也就布包里的东西最值钱,简单收拾一下便可离开。
江秋雁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作罢。
虞青姝踏出安定王府大门,门外除了看客伸长脑袋围观以外,还站着十多个人,均是丫鬟小厮打扮,为首的是一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出头,身着深蓝长衫,算不上华丽。
“奴才见过青姝小姐。”他微微躬身道,方圆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他那一双眯眯眼在虞青姝的脸颊上驻足良久,想要透过那张白皙的脸蛋看出一丝伪装的迹象。
虞青姝仰着脸,大大方方给他看,一双杏眸清清冷冷,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连忙垂头行礼道:“五年未见,小姐变化颇大,奴才一时间竟晃了神,还望小姐莫怪。”
“嗯。”虞青姝没有原来的记忆,这人是谁她亦不知,倒不如少说话,况且对待这些人也无需做那一套表面功夫。
“走吧。”虽是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但短短两个字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为首那人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招呼着其他人速速送虞青姝上马车。
那是一顶由花梨木制成的马车,车身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车帘是一层薄纱,隐隐可见内里的奢华布局。
看得出来虞家费尽心思要在众人面前表演这一出亲情戏码。
虞青姝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小厮默默伏在地上,她只看了一眼,便绕过他,提起裙摆正要上车之际,却听见江云肆的声音突然传来——
“慢着。”
虞青姝微微蹙眉,一是因为他这带有命令的口吻,二是因为自己对江云肆的声音过于熟悉。
她收回腿站在马车旁,江云肆径直朝她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木盒子。
“虞家那地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早回去?”他低头对上虞青姝的眸子,言语之中满是挑衅与不屑。
虞青姝知道他这话就是表面意思,看不上虞家罢了,可在那一群看客听来却别有一番深意,她隐隐约约能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世子这是舍不得心上人”之类的话。
谣言止于智者,虞青姝在心中默念道。
倒是那位来接虞青姝的人笑着回江云肆,“世子,青姝小姐是我们虞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回家的,这些天来还要多谢世子看在江、虞两家世交的面子上照拂我家小姐,这是老爷和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世子笑纳。”
说着,他便示意身后的小厮把东西都抬上来,足足有两箱,看着还挺沉,只不过江云肆一眼都没给。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撇清了两人的暧昧关系,奈何江云肆听不懂似的,睨了他一眼道:“你又是谁?”
那人毕恭毕敬道:“奴才是相府的管家,姓刘。”
“奴才是吧。”江云肆没把他放在眼里,“主子之间讲话,有你插话的份儿吗?”
那一身气势吓得刘管家连忙伏在地上连喊几声“世子饶命”。
江云肆嫌他吵,皱眉道:“滚开!”
刘管家只好退于一旁,这位主子他是真惹不起。
虞青姝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等着江云肆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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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后江云肆打开盒子递到她的面前,说:“这是给你的谢礼。”
那是一支桃花样式的发簪,虞青姝只看得出价值不菲,人群中倒有人及时讲解道:“哦哟!我没看错的话,那是玲珑阁的三宝之一桃花枝吧!”
“以上等金线和玉石为底,打造成桃花枝样的发簪,簪头的玉石雕琢成两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简单大方又不失典雅。”
有人问:“看上去款式挺简单的,怎么就能成三宝了?”
“我看你不仅有眼无珠,还学识浅薄。那玉石叫独山玉,早在十多年前就绝矿了,如今世间仅有这一枚独山玉。”
如此稀有之物,虞青姝不敢收,“我……”
才一开口,江云肆便微微低头附耳道:“这是爷爷送给你,你确定要当众拂了他老人家的好意?”
安定王府老王爷送的东西,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敢不收?
“多谢。”罢了,等过些日子再找个时机还回去吧。
她伸手正要接过盒子,江云肆却突然收回,只见他拿起桃花枝,打量着虞青姝的头发,一手轻轻扶住她的头,一手将发簪插入发间。
结束这一切后他又将虞青姝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唇角笑意荡漾,“我的眼光还不错。”
“这簪子是你挑的?”虞青姝闻言微皱眉,作势就要取下来。
江云肆顿时眉毛一竖抓住她的手腕,“不许!”
虞青姝咬咬牙,不想让场面如此难堪,只好靠近他低声道:“江云肆,我说过我不愿意替你挡桃花。”
“我也说过,我可以当众吻你,要不要试试看?”威胁又轻佻的语气。
虞青姝的手腕还被他抓着,挣脱不得,江云肆也越靠越近,两人之间仅差毫厘,他的呼吸不紧不慢,反而是虞青姝自己倒是急促了几分。
“没有下一次。”她的头微微后仰,别开脸,平复着心情。
江云肆的唇角浮起得意的笑,悠然自得地说:“虞青姝,如今你我是半点都洗不清了,好好考虑一下,做我的挡箭牌,你不亏。”
两人的窃窃私语在旁人眼里就是含情脉脉,难舍难分。
江秋雁站在门口恨不得立刻回屋写个十万字出来,她就知道世子哥哥是个为爱主动的人!
虞青姝对此没做回应,只默默上了马车。
她在江云肆这里吃了几次闷亏,以后定要讨回来。
马车一路行驶,耳边总能听见街边百姓的闲言碎语,虞青姝索性从包里拿出一本医书,这是从沈陵游那里拿来的古籍,其中记载了诸多草药毒药,此刻倒是可以拿来解解乏。
一本书大概看了小半内容,马车终于停下,四周比之前安静许多,看来是到了。
外头孙管家喊道:“青姝小姐,我们到了。”
终于来到了虞青姝居住的地方。
既借了她的身体存活于世,那便好好还了这份恩情吧。
虞青姝收起医书,缓缓掀开车帘,兀自下车,阳光下那桃花枝熠熠生辉,比之更耀眼的是女子的容颜。
16. 虞家
虞青姝淡然地扫视众人,有路人,有丫鬟小厮,最终目光停留在那几位身着华服的人身上。
她曾打听过原主的性格,旁人只用四个字评价——爱恨分明。
既如此,此刻的虞青姝也无需刻意讨好任何人。
她的神色漠然,无喜无悲。
反而是面前这几位见到她时,神情颇为复杂。
虞少华那张蜡黄的面容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艳,紧接着想到了什么,连连后退,躲到她姐姐虞烟落的身后。
看来那天给他治病的事情给他心理造成了不少阴影,不错。
虞烟落依旧精致夺目,她的眉眼间只闪过一丝讶然,便唇角带笑着望着她,与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形成鲜明对比。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角色。
她身侧那位就是上位的丞相夫人徐兰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至于为首的丞相虞文昌,一双略显苍老的眸子始终盯着她,本有些嫌弃,却在看清她的面容时,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虞烟落已然褪去红斑与青涩,出落成一个清冷标致的大姑娘,毕竟是他的女儿,这样的变化多少令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几分欣慰。
虞青姝径直走向他们,微微颔首,冷冷开口,“父亲。”
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本以为的煽情画面却瞬间冻结,虞文昌的脸面多少挂不住,“你怎么说话呐!”
徐兰瑛是个会看脸色行事的人,上前打着圆场道:“青姝回来了就好,这些年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一定不容易吧!”
虞青姝的眸光淡淡,甚至未看她一眼,“不过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罢了,乳娘也没了,我能活到现在确实不易。”
徐兰瑛没想到她顺着话就开始诉苦,人群之中已有人开始替她打抱不平——
“好歹是相府嫡女,怎么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是啊!你们看看,她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再看看那位大小姐,不对,现在是二小姐,她那身后跟着七八个丫鬟!”
虞家众人的笑脸僵硬了一瞬,徐兰瑛看向人群中某处,瞳孔微缩。
忽然一道更高更亮的声音响起,“她就是那个谋害弟弟的不祥之女!”
紧接着其他人被这么一提醒也纷纷应和,“这件事我知道,听说啊,当时小公子被她推到河里,差点儿就没了。”
“哎哟,果然人不可貌相。”
虞青姝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虞家的大门还真是不好进。
她抬眼看向虞少华,问:“清胰汤可有遵医嘱服用?”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去,这也让其他看客回忆起虞青姝救人一事。
无论以往如何听说,至少如今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这位庶弟。
虞少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算合适。
站在他面前的虞烟落笑着替他回答,“姐姐医术了得,那方子大夫都说好,少华按时服药,身体已有好转,以后我们家恐怕还要出一个女太医了呢!”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可惜这最后一句虞青姝听来只觉刺耳。
天晟虽有条例称女子可入朝为官,但太医院一直以来以沈家为首,虞家干涉进去恐引起两家纷争,更何况,虞青姝不喜朝廷。
此话不宜接,虞青姝不语,徐兰瑛又“恰到好处”的补充道:“是啊,没想到短短五年,青姝丫头你便习得精湛医术,如此天赋异禀,以前竟一点没发现,是我这个当母亲的眼拙了,若是能从小便开始培养,说不定能与沈家那位公子齐名呢!”
一个个的高帽子往她头上戴,生怕压不垮她。
当初她不愿过早暴露医术和容颜,就是因为猜到有人会来事儿。
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是没有道理。
但她也不怕事儿。
“沈家乃百年世家,世世代代均为研究医药呕心沥血,治病救人亦是令人钦佩不已,我一介女子,不敢与之齐名。”
虞青姝声音清亮,掷地有声,一番说辞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那日若非虞少华无礼,陵游公子也不会不为他诊治。”
沈凌游虽然被沈家赶出家门,但大家心知肚明,沈家并未放弃他,加上他的义诊行为,更是提高了京都百姓对他的好感度。
反倒是虞少华臭名昭著,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身上。
周围的指指点点均落在虞文昌的耳边,他一介文臣,最看重脸面,若是再待下去,他的老脸都丢光了。
“行了!青姝好不容易回来,先进屋吧。”虞文昌看了一眼徐兰瑛,那眼神之中有几分失望。
徐兰瑛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脖子上青筋直冒,失望什么?自然又是熟悉的教子无方的罪名。
她这个儿子真是令她抬不起头来,可又能如何?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她低声对虞少华苦口婆心,“今年秋闱,你必须考取功名,给娘长长脸,听到没!”
虞青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之中毫无快意,于原主而言,虞家是个伤心地,于她自己而言,这里得不到自由。
她之所愿,唯有还原主清白,然后做一无名游医。
————
丞相府院落雅致,石壁、栏杆等各处均雕刻有古诗词,透着一股子文人味。
偌大的府邸只住着虞文昌这一家人,早在十年前,虞老太太和老太爷便双双病逝,只留下虞文昌与当今皇后虞文茵兄妹二人。
虞文昌领着虞青姝到大厅,府中的大小主子早已在此处候着。
虞青姝淡淡扫视一眼,除徐兰瑛以外,虞文昌还有六个妾室,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感叹这以男为尊的封建时代。
他膝下有两儿两女,在玩杯盖的那位叫虞知砚,是二姨娘所出,如今十五,只比虞少华小一岁。
听名字便知道虞文昌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但听说是个傻子,大字不识几个,还时常疯疯癫癫。
虞文昌嘴上说着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虞青姝左耳进右耳出,没当回事。只在他结束这一番感慨后开口道:“我要去祭拜一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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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四下寂静无声,她说的是要,并非想,也不是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虞知砚突然拍手鼓掌,高兴地大喊:“哇,祭拜!祭拜!砚儿也要拜一拜!”
二姨娘仓惶捂住自己儿子的嘴,连连道歉,“砚儿他今日还未吃药,妾这就带他回屋喝药。”
说完便要连哄带骗地将虞知砚带走。
虞青姝却道:“等等。”
二姨娘不安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大小姐这是作甚?”
“我母亲为正室,说来也是他的母亲,为何要带他回屋?”
二姨娘颤颤抖抖解释道:“大小姐怕是忘了,砚儿他……他有些痴傻,说的话当不得真。”
“拜一拜也无妨,我母亲温婉贤淑,体贴入微,见到他应当会欢喜才是。”
不等二姨娘回答,虞青姝缓步走去,“走吧,带我去祠堂。”
她身上的气质脱俗,虞文昌震惊居多,其余人呆呆望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才是一家之主。
二姨娘难以抉择,便唤道:“老爷,你看这……”
虞文昌咳嗽一声,皱眉道:“青姝,你才刚回来,何不休息几日再去祭拜你母亲。”
“我回来有两件事,一是看望皇后姑姑,她能让我重回京都,费了不少心思。”
“二是祭拜母亲,离开多年,我想为她烧一炷香都不行吗?”
“宠妾灭妻的事情你已经做过一次了,难道还想让京都人在背后议论你吗?”
宠妾灭妻这个罪名可不小,虞文昌震怒,抬手便要扇她,虞青姝轻松躲过。
“来人!”虞文昌大喊一声。
“父亲,你就这点气量么?”虞青姝轻笑,一时之间觉得丞相这身份水分居多。
虞青姝面容平静,“你们如此阻拦,会让我怀疑母亲的牌位究竟有没有在祠堂中。”
旋即她微微叹气,“罢了,明日我便进宫看望皇后姑姑,想来她定会为我解答疑惑。”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不语,虞青姝继续道:“前几日安定府老王爷与我谈起他年轻时和祖父辅佐先皇的岁月,感慨万千……”
“够了。”
虞文昌出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阴沉着一张脸说道:“祠堂一直由夫人打理,你若想去,便让她带你去。”
许是被气急,说完他甩一甩衣袖一走了之,将问题丢给徐兰瑛。
虞文昌以为,多年未见,大女儿的性情能有所改变,谁知还是那般嫉恶如仇,甚至比之前更甚。
以前她没有依靠,如今竟然与安定王府攀上关系,要知道,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安定王府几分薄面。
徐兰瑛只能照办,虞青姝却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嬷嬷悄然离开。
她的心中并无几分欢愉,前几日她才对江云肆说过不需要他,她也能回到虞家,如今回倒是回了,却还是需要利用这一层虚假的关系来达到目的。
她可真是矫情。
虞青姝抬手取下桃花枝,细细抚摸,随后将其收于袖中。
17. 藿香
虞家祠堂在府邸最深处,堂前有一棵参天古树,两侧设有清水池,虞知砚见到池子立马跑过去玩水,二姨娘拉都拉不住,只要他不去祠堂,堂内摆放着虞家历代先祖牌位。
虞青姝扫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在第一排的最右侧牌位上——爱妻白婉之位。
简单又敷衍的牌位。
其余牌位锃亮端正地摆放着,唯独白婉牌位,不仅歪歪扭扭,只一眼便能发现上面的灰还未擦干净。
即便已经给了他们时间准备,还是如此敷衍至极。
虞青姝唰的转过头来,看着徐兰瑛,眉目之间怒意渐起,她指着白婉的牌位道:“你便是如此打理的祠堂?”
徐兰瑛竟被其震慑住,不过只有一瞬,毕竟是掌管后宅的主母,眼前之人也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下人做事难免有疏漏的地方,青姝丫头你这才回来,又在各位列祖列宗面前,是要为难一个下人不成?”
徐兰瑛在外人面前一直树立的是贤妻良母仁慈的形象,体恤下人倒是很符合她的人设。
虞青姝闻言冷声道:“既然发现有疏漏,那就现在改正,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明日京都所有人都会知道虞家现任当家主母善妒,连一块牌位都容纳不得。”
徐兰瑛没想到她竟将这层窗户纸戳穿,不留一点情面,她的面上仍然坚持着一丝假笑,“青姝丫头,我的内心已经放下当年你伤害我儿之事,可你呢?没想到这么多年仍然对我有偏见。”
虞青姝有些不耐烦道:“所以我母亲的牌位能否放好?”
她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不喜欢你,也不差你这张嘴,倒是你,苦心经营多年的贤妻良母名声,即刻起,怕是要出现一些其他的声音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既然回来,便不会再让“虞青姝”受到任何窝囊气。
见徐兰瑛强忍着火气却仍旧不吩咐下人整理牌位,虞青姝看向她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个微微躬身的小厮,也就是那日接她回京的人。
“那不如我们再来谈谈山贼的事情。”她倒要看看徐兰瑛有没有这个胆子。
果然她的面色有些慌乱,但强撑着镇定道:“青姝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些劫走你的山贼有什么可谈的?”
“想必各位都听说我在回京途中不幸遇到山贼,至于我如何能够逃脱……”虞青姝看了看众人的眼神色,她与安定王府关系匪浅,停顿一瞬,给了他们无限遐想。
她笑道:“如今那群山贼就在安定王府,简单招待一番后,他们倒是吐出了不少事情,各位有没有兴趣随我去王府听听?”
徐兰瑛几乎瞬间脸色突然一变。
此时虞烟落却插嘴道:“既然是山贼,那肯定平日也是作恶多端,相信安定王府定能给你,给虞家一个交代。”
她继续说:“当时父亲母亲都派人去找过你,可惜一无所获,姐姐你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
随即她回头看向一位妇人,“王嬷嬷,这祠堂是由你在打扫,你还愣着作甚?”
徐兰瑛不愿意低头服软,她这个女儿倒是十分聪明。
王嬷嬷得了命令再也含糊不得,规规矩矩按照要求将白婉的牌位放好。
众目睽睽之下,虞青姝上香,双手合十,随后跪在蒲团上,肃然磕下三个响头。
第一响,斯人已矣,愿来世平安喜乐。
第二响,魂穿异世,愿洗刷青姝冤屈。
第三响,过往归零,愿来日自在如风。
——
虞青姝才来丞相府半日,她当众与徐兰瑛叫嚣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最好是传到外面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善茬。
刘管家领着她去了院子,又塞给她两个丫鬟,看着一副乖巧的样子,虞青姝决然拒绝。
“小姐,这可是夫人精挑细选的丫鬟,手脚麻利得紧。”刘管家好说歹说,虞青姝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我以前的丫鬟呢?”虞青姝听别人提起过,原主有一个贴身丫鬟,知根知底,也和她交心。
刘管家回忆了一阵,“你说藿香啊?那丫头成哑巴了!”
“你说什么?”虞青姝眉头一拧。
她甚至想过她早已被逐出相府,却没想到会成哑巴。
刘管家被她吓了个哆嗦,许是她的语气和那江世子的颇有几分相像,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自你走后,大概是悲伤过度,就成了哑巴,死活赖着不走,夫人大发慈悲把她安排在厨房做个烧火丫头。”
大发慈悲?虞青姝不这么认为。
她亲自去了厨房一趟,此时正值午时,厨房里下人忙得不可开交。
其余人都听说了她的事迹,颇有几分局促,虞青姝看向正埋头添柴火的小丫头,明明年纪不过和她一般大,却面如蜡黄,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她唤了一声,“藿香?”
那女孩的手上一顿,缓缓抬头望向她,淡淡的一眼,随后垂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柴火烧得劈里啪啦作响,火光倒映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虞青姝蹲下身子再唤了一声,藿香再次看向她时已泪流满面。
藿香眼睛瞪大,目光炽热,整个人激动得颤抖,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想要伸手,却又在触及华服前收回。
虞青姝见状主动拍拍她的后背,“别急,我回来了。”
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藿香的脸和手,随后带着她来到刘管家面前,“藿香我就带走了,劳烦刘管家转告夫人,这些年她的仁慈青姝收下了,往后定会好好偿还。”
青竹园,这里已荒废许久,杂草丛生,唯有一片翠竹摇曳不倒。
藿香见状自是为自家小姐不甘,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为小姐打扫干净。
眼看着她去井边打水,虞青姝一把拉住她,“不用你动手,会有人来的。”
她这话音一落,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七八个小厮和丫鬟陆陆续续进院子里开始打扫卫生。
藿香瞪大了眼,眸中含着泪光。
虞青姝又命人去烧热水,来来回回折腾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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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把院子和藿香都收拾了个干净。
两人在院中简单用完午膳后,虞青姝便开始为藿香把脉。
当时原主脸上的红斑因毒所致,因毒素集中在母体腹中,母亲因长期受毒素侵害,所以才会在分娩时离世,而那剧毒仍携带在婴儿身上。
师傅告诉她此毒名红颜旧,一种让人迅速变得人老珠黄减少寿命的毒药。
而眼下藿香的哑症亦是中毒所致。
“你放心,还有得救。”虞青姝拿来纸笔,迅速写下方子,只是毒素积攒五年,要费几味珍贵的药材,好在她有千山雪莲,不到半月便能解毒。
藿香看着眼前的小姐埋头写字的样子,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虞青姝放下笔后,藿香执笔在另一张纸上写字,手微微颤抖,虞青姝讶然,没想到小小的丫鬟还能写字。
待看清纸上的内容时,虞青姝脸色一变。
她写道:你不是小姐,对吗?
虞青姝再次抬眼看向藿香,并未作答,只是脑海中思绪万千。
两人相视片刻,只见藿香掏出火折子将这张纸烧毁干净。
以此明志,绝不会泄露半句。
她继续写:我家小姐自小爱看医书,偷偷习医,起初,我以为小姐在外学有所成,可是,你的字不像她,而且你的眼中没有恨,我便知道,你不是小姐。
她所言不假,虞青姝空有一个相府大小姐的壳子,没有她的记忆,终究不是真正的她。
她也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一切,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便再与之共情,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只有内心充满了愤怒。
虞青姝仍然不答,继续看着她写:你与小姐长得极像,也是一种缘分,我想知道,我家小姐还活着吗?
她泪眼婆娑,虞青姝心有不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藿香猛地擦干眼泪,左手用力扶住写字的右手:是我给自己下了哑药。
虞青姝心中大震。
此人心志竟如此坚韧。
她将她家小姐的事迹一一写给虞青姝看,每写完一张,她便烧毁一张,如此反复,夜色将近,她最终落笔写道——
藿香蛰伏多年,苟且偷生,惟愿恶人获罪,小姐沉冤得雪。
最后一笔写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墨被泪水晕染开,形成小小的一团。
这一张纸没有被烧毁,虞青姝最后将其收入怀中,“你家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的心愿与你一样。”
藿香是孤儿,以乞讨为生,其中苦楚唯有她自己知晓,六岁那年,相府大小姐也不过八岁,见她被其他小乞丐群殴,便将其带回府中,自此成了她的贴身丫鬟,一待便是五年,她们虽为主仆,但大小姐待她情同姐妹。
直到五年前大小姐蒙冤,她当时并未选择与她一同离开,而是留在这里,她要为大小姐守护好这里。
为了不被徐兰瑛赶出相府,她给自己下了哑药,一个哑巴,构不成威胁,反而给了徐兰瑛在众人面前树立慈悲形象的机会。
虞青姝百感交集,彻夜难眠。
18. 皇后
翌日,虞青姝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后正准备带藿香去仁济医馆抓药,一出府便看见一辆通体黑金华贵的马车,车前挂着一块玉牌,赫然写着一个“肆”字,稳稳停在相府门口。
车帘掀起,里面露出一张妖艳容颜,即便已经见过江云肆多次,虞青姝心里仍不禁感叹一句妖孽。
“上车。”江云肆一副命令的口吻,自带气场。
虞青姝否决道:“我要去医馆,和你不顺路。”
话音刚落,一道狠厉的目光投向她们,藿香被吓得浑身颤抖,腿也有些发软。
虞青姝习以为常,一把扶住藿香,“没事,不用怕他。”
藿香忍不住深呼吸,强行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倒不是怕自己会被怎么样,而是担心青姝小姐。
江云肆一手撑着下巴,“我要进宫,你确定不顺路?”
进宫?
虞青姝正了正脸色,思索片刻,回头将药方塞到藿香手中,“那你自己去仁济医馆,我随他进宫一趟。”
藿香点头应下。
仁济医馆既然是江云肆的地盘,虞青姝也放心不少。
上车后虞青姝坐于他的右侧,问:“没有宫里人的召见,我也能进宫吗?”
马车摇摇晃晃,江云肆正闭目养神,听她一问,缓缓睁开眼,“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未免太蠢了些。”
虞青姝也觉得自己犯蠢,江云肆既然让她进宫,那自然便能说到做到。
好在今日赶车的是暗七,他比风影的话要多些,主动解释道:“青姝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主子有圣上口谕,可随意进出宫门,自然也能带姑娘你进去。”
江云肆道:“多嘴。”
他虽嘴上斥责,但眉眼之间全然没有怒意,虞青姝看在眼里,淡淡一笑。
顿了片刻,江云肆看到她头上戴的桃花枝,剑眉微挑,“考虑得如何了?”
车内没有一丝回应。
江云肆沉沉道:“虞青姝,我的耐心有限。”
他已经放低姿态,并且给了对方几天的时间考虑,这不禁让他心头生起无名怒火。
虞青姝问了一个问题,“我需要做到何种地步?”
“他们不再催婚为止。”江云肆的回答太过笼统。
“你身为世子,不可能不成婚。”虞青姝语气平和,像是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继续道:“我若与你纠缠,挡了你的桃花,那届时他们逼你与我成婚又当如何?”
江云肆不以为意,“那便顺势而为,成了便是。”
“好一个顺势而为。”虞青姝已然变了脸色。
起初她只想在这个世界学医治病救人,而后渐渐融入这个世界,但这并不代表她的三观就与这个世界融合。
她无法接受这里的一夫多妻制,她相信爱,也始终秉持着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的原则。
她抬眸望着江云肆,一字一句,句句诛心,“可我不喜欢你,为何要与你成婚?”
这是江云肆有史以来听到的第二句说不喜欢他的话,巧了,第一句也是虞青姝说的。
整个车内寒气骤起,江云肆冷声道:“做我世子妃有何不好?以后虞家那群人谁还敢欺负你?你想要他们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承认,在你们这里,权势地位至关重要,因为与你的关系,虞家确实忌惮我三分。”虞青姝接过话,平静地阐述这一切,“但是,我想要大家看到的是虞家人的真面目,我要还母亲一个公道,还我自己清白。”
“我做不做你的世子妃,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到,我也不希望我的婚姻是一场交易,我只会与我喜欢的人成婚。”
江云肆有些恍惚,记忆中他的母亲,那个充满英气的女子抚摸着他的头,也说过类似的话——
“阿肆,外人都说我配不上你父亲,可我知道,我与他是两情相悦,以后你也只需要遵从本心,找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知道吗?”
江云肆从回忆中抽离,与虞青姝对视着,唯有车外的暗七能感受到两人的火花四溅。
良久后,他神色黯淡,凉凉开口,“不会强迫你。”
虞青姝微微一愣,心头莫名松了口气,她没来由的就是相信江云肆这句话。
紧接着他提高几分音量,“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虞青姝决定闭目养神,不和他多费口舌。
一路再也无言,马车停在宫门口,江云肆与虞青姝一同入宫,一路上宫人纷纷行礼,也时不时的对虞青姝投以好奇的目光。
“你的目的又达到了。”虞青姝不用想都能猜到明日宫里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江云肆勾唇,“你要见皇后,我只不过是允诺罢了。”
虞青姝没有忘记回京的目的,皇后姑姑如果真的病重,她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见到皇后的过程很顺利,如传闻一般,看上去就像是温柔贤淑的女子,穿着明皇色的华服,只是嫣红的口脂虽能掩盖面色的苍白,却遮不住她眉眼之间的疲惫。
虞青姝还未行礼,皇后便对她招手笑道:“阿姝,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快到姑姑身边来。”
阿姝?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的名字。
藿香跟她提过,整个虞家,对她最好的人莫过于皇后,在她被众人欺负的时候,她的父亲漠不关心,只有皇后姑姑愿意为她撑腰。
只是后来皇后渐渐失宠,打理后宫事物不说,还要陷入各种勾心斗角之中,对她也疏忽了些,后来她被冠上谋害庶弟的罪名,皇后也只能尽力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虞青姝走到她面前,唤了一声,“皇后姑姑。”
皇后一愣,“五年不见,怎么生分了?以前你只喜欢喊我姑姑,还说什么喊四个字太累赘了。”
看来她们姑侄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错,虞青姝改口喊道:“姑姑,您的身体如何了?”
皇后摆摆手,“不妨事,早些时候就听说你已经回京,住在安定王府,我虽然放心,但总你总归是要回虞家的,索性也给兄长施了一点压力,回家后可有人再为难你?”
“姑姑放心,我已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女孩儿,如今……”
虞青姝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阿姝,凡事莫冲动,即便你与安定王府有所牵扯,可他们又能护你几时?”
皇后叹口气,苦口婆心道:“你现在不也还是个小孩子,你岂能和徐兰瑛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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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听到了吗?你是虞家的嫡女,你有你的使命,在虞家能忍则忍,否则下一次姑姑也保不住你了。”
或许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息事宁人,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虞青姝不是。
“姑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虞青姝眸光坚定,“您能让我回京,我很感激,但我只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皇后被这话气得不轻,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一旁的宫女连忙递水,虞青姝顺势接过茶杯递到皇后面前,在她抬手接过之际,握住她的手腕。
只一瞬,虞青姝眉头紧锁。
“阿姝,你握着姑姑的手作甚?”
“姑姑,你……”
“我如何?”
虞青姝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只道:“我是想说,你别生气,我不会有事的。”
江云肆旁听了好一阵,适时开口补充道:“皇后娘娘,有我在,自是能护她一世,只不过……”
他故意停顿一瞬,抬眸看向虞青姝,“只不过要看她愿不愿意了。”
一番话说得暧昧至极,皇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端庄地坐着,呵呵一笑,声音却沉了几分,“前些日子阿姝住在安定王府,江虞两家祖上有所交情,江世子能如此照顾阿姝,本宫感激不尽。”
“今年的春宴世子也要参加,你一表人才,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届时好好挑选,若有相中的,本宫定会求皇上为你赐婚。”
说完她转头看向虞青姝,“阿姝,今年参加春宴的名单已经提上去了,虞家那边没有写你的名字,你也莫要伤心,你是虞家嫡女,自会遇到良配。”
兜兜转转,话里话外都是在撇清虞青姝和江云肆两人的关系,这对虞青姝而言是好事,只是对江云肆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否定。
他挺直腰板,语调渐冷,“皇后娘娘是认为,我不是阿姝的良配?”
这人怎么也这般唤她的名字?
虞青姝皱眉看向他,正好迎上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短暂汇聚又错开,这一幕落在皇后眼里却像是眉目传情。
“世子说笑了,是阿姝她配不……”
江云肆打断她,“只要是我喜欢的女子,自然与我相配。”
语罢,他转身离开,虞青姝无声叹气。
单看这句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结合语境,皇后心里难免有所猜测。
果然,下一刻皇后便问:“阿姝,你喜欢江世子?”
虞青姝默默摇头。
“那他喜欢你?”
虞青姝思索片刻,继续摇头。
皇后得到满意的答案,松了口气。
虞青姝不解,“我与他是否喜欢,有这么重要吗?姑姑,我的婚姻我想自己做主,况且,我才回虞家,也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
“胡闹!”皇后拍案而起,“你是虞家嫡女,你知不道这代表什么?”
被皇后这么一提醒,虞青姝这才想起来虞家世代出皇后的事情,“姑姑,我知道虞家每一代都有人做皇后,但是我不想,虞家还有其他姑娘,让他们争去吧。”
皇后摇摇头,屏退所有宫人,牵起虞青姝的手,“阿姝,你知虞家世代出皇后,那你可知,皇后只能是虞家嫡女!”
19. 太子
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闪电,不多时,低沉的轰隆声响彻天际。
要下雨了。
虞青姝不知站了多久,腿有些僵硬,手也微微发麻。
什么叫“皇后只能是虞家嫡女”。
权势如同一座大山压得虞青姝喘不过气来。
她本以为是虞家世代均有厉害之人做到丞相的位置,再有人做到皇后,借此来巩固地位。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只有虞家的嫡女才能做皇后。
良久后,虞青姝喉咙微哑,缓缓开口问:“姑姑,虞家先祖和皇室有何渊源?”
皇后一声叹气,“这件事情本无人知晓,是皇上那日醉酒后才无意向我透露,他称他有一心爱之人,却因祖训被迫娶我。”
说到此处时,皇后凄凉一笑,“后来我翻阅古籍史书,才找到些蛛丝马迹。”
皇后未再自称“本宫”,就像是普通妇人在讲述一件家事一般。
世人皆知开国皇帝圣德帝与虞家嫡女荣安皇后伉俪情深,殊不知荣安皇后是被迫入宫,她早已心有所属,而后无非是俗套的强制爱的故事,圣德帝立下祖训,他要虞家嫡女世代入宫为后。
这一段秘辛只有在新帝登基时才能知晓,历代皇帝为了不违背祖训,刻意让虞家嫡女做太子妃,选虞家人作为丞相。
而虞家人虽不知道这一段秘辛,但也在刻意培养皇后的苗子,只是此前几代确实只有嫡女德才兼备。
如今到了这一辈,虞家人显然是把宝压在了虞烟落身上,可惜压错了。
虞青姝问:“所以姑姑,我没得选是吗?”
“阿姝,我膝下无子,太子的母妃早年去世,而后便由我来照顾,他才识过人,品行端正,当是良配。”
“况且,你一旦做了东宫太子妃,虞家便再也没人敢对你另眼相看。”
“什么时候?”
皇后一怔,“什么?”
“我问,太子什么时候立妃?”
“本来在你及笄之后就应为你和太子赐婚,但你……唉,如今迟了三年,东宫之中虽有几位妾室,但太子妃之位一直悬空,皇上已决定在今年春宴之时为你们赐婚。”
虞青姝想到先前皇后提及的春宴名单,“可您不是说我不在宾客名单之中吗?”
皇后看她如此关心春宴,以为她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件事实,“一个名单而已,这有何难?届时我差人给你送一张春宴帖即可。之前那不过是对江世子的一套说辞罢了,你也知道你与他之间有太多流言蜚语,我必须得打消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劳烦其他人了,今日我入宫,姑姑您把春宴帖给我便好。”虞青姝的眸子如水一般波澜不惊。
皇后越看越觉得她懂事了不少,立即命人写好春宴帖递到她手里,虞青姝道谢后便也没想多留,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压抑。
临走前皇后看了看天色,本打算命人用轿辇送她出宫,但虞青姝坚决不用,只拿走了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姑姑,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一条祖训,如果您早知天盛帝心有所属,您还愿意入宫吗?”
时间不紧不慢的流逝,皇后终于苦笑一声,“阿姝,我其实是心悦他的。”
一切答案尽在“心悦”二字。
滴答滴答,雨点滴在青石红瓦上,越来越大,滂沱大雨如期而至。
虞青姝撑伞出来时,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凉亭中江云肆的背影。
就在不久前她还跟他说过,她不会把婚姻当做一场交易,更不会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成婚。
这个时代终究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改变不了。
她抬步走向他,撑伞立在凉亭前,“江云肆,走了。”
他转过身来,看她撑着伞,轻哼一声,“皇后与你说了什么?让你不要与我沾上关系?”
“差不多。”虞青姝淡淡开口,见他依旧不动,皱眉催促道:“还走不走?”
江云肆却微微勾唇,大步走向她,他一手握着伞柄,另一手搂着她的腰肢,密不可分,看起来如胶似漆。
“看来你考虑好了。”江云肆的心情大好。
虞青姝垂眸,如实说道:“还没有。”
“没有你只要了一把伞?”江云肆直接戳穿她,“不就是想与我共撑一伞吗?”
江云肆的手反复摩挲着虞青姝的细腰,猛的用力,将人勾在自己怀中。
“有水洼。”
虞青姝这才垂眸看向那一小片水洼,水中倒映着阴沉的天空。
她唤江云肆的名字,问:“你觉得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腰间的手突然一松,江云肆转而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问:“虞青姝,你不想与我合作,反而想做太子妃?”
那双如墨的眼睛像是漩涡一般,见她不答,继续追问:“还是说,你想做皇后?”
虞青姝的眸子忽然紧缩,江云肆嗤笑道:“看来是说中了。”
虞青姝不知为何有些恼怒,一把打掉他的手,“随口一问而已,别以为你能猜中我的心思。”
江云肆继续勾着她的腰,“虞青姝,我确实看不透你这个人,不过既然你想知道太子为人,我带你去看看便是。”
随即一个旋身,一招踏雪越过宫中无数侍卫,片刻间便到了东宫,虞青姝衣衫头发未见丝毫雨点,倒是江云肆本人,因着伞下空间太小,右肩处可见一小片洇湿。
他收下伞,带着虞青姝去了书房。
“先来书房,再去寝宫,你想了解他,这两处便足够。”江云肆松开手,任由虞青姝随意参观。
他随手拿了本书,翻阅几下,啧啧感叹,“没意思。”
虞青姝也没想到江云肆会如此果断竟然悄无声息来到了东宫,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便看看也无妨。
书房之中有一棵桃花树,繁茂的枝丫延伸到了两侧的屏风里,人行春色里,莫过于此了。
只不过其中藏书多为治国之道,纸上谈兵确实没什么意思。
“江云肆,不如你和我说说太子……”
“嘘——”江云肆忽然拽着她的手腕旋身藏于屏风后,虞青姝的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她眉头微拧,此刻亦注意到书房门被打开的动静。
她微微侧身,试图透过屏风间隙看清来人是谁,这一幕落在江云肆的眼里有些刺眼。
他的眼眸中有几分阴鸷,握着虞青姝的手也多了几分力气。
“你对齐天煜就这么感兴趣?”他附在耳边吐着气音。
虞青姝皱眉,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太子的名字。
她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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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江云肆一眼,回道:“没见过,想看看。”
江云肆再次被忽视,干脆摆正虞青姝的身子,使得她整个人面向屏风那侧,如此看上去,虞青姝就像是被他拢在怀中似的。
书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人声便清晰了些。
太子齐天煜头戴黄金冠,一身明黄色华服,整个人显得无比高贵和威仪。
“雪儿,你说有事情要告知于我,眼下无人,你且说说吧。”齐天煜慢悠悠道。
那个叫雪儿的女子贴心沏好茶递到齐天煜面前,才开口说:“今日妾身听见宫女们说虞家嫡女随江世子进宫了,前些日子妾身见殿下十分关注她,便想着把这件事情告诉殿下。”
这女子是何人?
虞青姝正纳闷儿她为何会关注自己,后背忽然传来一阵莫名的触感,江云肆的食指正在她的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几个字——徐雪儿。
姓徐?虞青姝这才想去,徐兰瑛的表侄女就叫徐雪儿。
齐天煜轻叹声气,“今日父皇唤我去御书房商议事务,也跟我提及虞家嫡女,问我的看法,雪儿,你同虞家也算亲戚,你且说说那虞青姝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徐雪儿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齐天煜道:“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她这才大胆发表看法,“想必殿下也知道五年前虞家嫡女谋害庶弟未遂的事情,当时雪儿还小,虽不清楚事情全貌,却也听说表姑整天以泪洗面。”
“但如今她似乎变了许多,听说容貌倾城,还会医术,话本儿上都在夸她,想来这些年她已经改过自新。”
看似为虞青姝说话,实则坐实了她的罪名。
须臾,齐天煜声音微冷,“哼,本性难移,还妄想攀上安定王府的高枝,可笑!”
虞青姝神色淡淡,身在高位的人说出什么话她都不觉得奇怪,这只会加剧她要逃离权势的决心而已。
徐雪儿挤着娇滴滴的声音说:“殿下莫要动气,这些日子您辛苦了,雪儿给您揉揉肩。”
“好!”齐天煜大喜,“雪儿的按摩功夫极好。”
书房里有一张软榻,倒是方便了两人办事,虞青姝正要闭眼,一只大手覆在她的眼前,耳边传来江云肆的气音,“不许看。”
她微微眨眼,江云肆的掌心传来睫毛扇动的奇异触感,一时慌乱,将虞青姝狠狠扣在自己怀中。
暧昧的声音越来越大,虞青姝没心情听这动静,“能不能现在就走?”
江云肆道:“必须能。”
他打开侧面的窗户,提着伞,搂着虞青姝转瞬离开东宫。
一路的凉风吹散了些许燥热,临近宫门口时,江云肆清了清嗓子问:“还去不去寝宫?”
“不去。”
江云肆又问:“那现在了解太子了吗?”
虞青姝对他翻了个白眼,“我说了只是随口一问,我也不想了解他。”
江云肆霸道搂着她的腰,“最好如此。不管皇后对你说了什么,齐天煜绝不是良配。”
他话音一转,又笑了一声,“不过不知为何,我觉得你看不上齐天煜。”
虞青姝眉梢微挑,并未反驳。
马车行至丞相府,天也放晴了,临走前虞青姝从袖口中掏出春宴帖,淡淡地看向他,说:“江云肆,春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