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修仙:我为黄皮道主》 1、我叫陈黄皮 十万大山,巍峨险峻。 玉琼山上,净仙观内。 大殿十米高。 黄泥糊的墙上有三位道人画像。 陈黄皮背对画像,手捧药经正苦思冥想。 前段日子,师父练功练的失心疯了。 非说其实自己有三个师父。 大师父穿紫袍,二师父穿白袍,三师父穿青袍。 还把原本净仙观供着的神像都给搬走了,亲自画上了自己的三幅画像。 说什么净仙观不养闲人,更不养闲神。 反正都是吃白饭,还不如拜自己。 陈黄皮觉得很有道理,寻思等师父归天之后,就把自己的画像换上去。 突然,陈黄皮放下药经。 “师父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穿紫色道袍,黑边打底,上绣红梅的白发老道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大喊大叫。 “黄皮儿,黄皮儿!” “师……大师父,怎么了。” 陈黄皮本来下意识的想喊师父,可一看穿的衣服颜色,就赶紧改口。 师父脾气倔的跟驴一样。 他说有三个师父,那自己就不能叫错身份,乱了长幼尊卑。 否则就要生气。 一生气没半天功夫哄不好。 陈黄皮才不愿意惹他生气。 紫袍老道流着口水,兴冲冲的说道:“黄皮儿,为师掐指一算,今天是你的生辰,过了今天,你就九岁了。” 陈黄皮摇头道:“大师父,你记错了,去年这个时候我才七岁,过了今天,我明明是八岁才对。” “可去年你也是这样说的。” “前年也是。” “还有大前年。” “那估计是我记错了,咱们从头算好了,过了今天我八岁。” “好吧,要是你九岁就好了。” 紫袍老道暗自神伤,不甘心的擦了擦口水。 陈黄皮暗自摇头。 师父这失心疯越来越严重了。 得多巡山采药,不然师父一把年纪了还疯疯癫癫也太遭罪了。 “师父,我要去山里了,晚上回来给你做肉汤喝。” 陈黄皮抄起一盏黄铜油灯就走。 紫袍老道流着口水道:“天黑之前要回来,不然容易遇到脏东西拦路。” “知道了。” 陈黄皮的声音渐渐淡去。 紫袍老道站在原地,肚子饿的咕咕叫。 忽地,紫袍老道脸色瞬变,手脚并用的爬到陈黄皮先前坐着的蒲团上,猛地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的道:“香,真香,比之前的都香,要是黄皮儿九岁就好了。” “再等一年,再等一年。” “不,不用等了。” 若是陈黄皮在此,肯定会惊呼一声二师父你怎么白天就出来了。 因为此时,老道身上的紫袍已经变成了白袍。 …… 山路崎岖湿滑,树荫遮天蔽日。 陈黄皮背着行囊,腰上挂着黄铜油灯,步伐如风。 山中危险多有邪异。 巡山采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白日里还好,要是晚上还在外面,就容易碰到脏东西。 陈黄皮前几天巡山采药的时候,被大雨耽搁了段路,结果天就黑了。 一个没脑袋的人拦住了陈黄皮去路。 那人一上来就问陈黄皮有没有见过他的脑袋。 陈黄皮说没有,那人就问陈黄皮要脑袋。 陈黄皮只有一颗脑袋,肯定不愿意。 谁知那人提出可以花钱买。 足足一吊钱! 陈黄皮犹豫半响,告诉那人,要是卖就卖了,可晚上还得回去给师父做饭,没有脑袋可不行。 那人愣了半响,就答应陈黄皮可以明日再取他脑袋,只是要签字画押才行。 陈黄皮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就同意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陈黄皮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那人来取自己的脑袋。 只是大殿里多了一本签字画押的册子。 陈黄皮也白得了一吊钱。 …… 陈黄皮巡山半响。 背囊里已经装满了药材,有人参,有草果,有白蔻,有枸杞,有八角。 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正要往回走。 陈黄皮腰间挂着的黄铜油灯突然长出人的五官,叫道:“陈黄皮,陈黄皮!” “黄二,你叫我做甚?” 黄铜油灯说道:“别回观里了,我好几次都偷听到观主说要吃了你,可是你又没到九岁,他不吃你就啃我,你看我身上被他啃出了好多牙印。” 说话间,黄铜油灯长出了细长的手臂,指了指灯身上的牙印。 陈黄皮却摇头道:“黄二,你别担心,师父他牙口不好,啃不坏你的。” “废话,啃的又不是你。” “陈黄皮,咱们跑吧!你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吗?今天可是个好机会。” 陈黄皮当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实际上,他从小到大除了自己师父以外,都没有见过别的活人。 只是,师父失心疯了。 陈黄皮要治好师父,不然放心不下。 “以后的机会更多!” “哎,劝不动你。” 黄铜油灯无奈的叹了口气,见说不通,索性抓起一把黄泥往身上一抹,将那些牙印给遮住。 只是这样一来。 原本黄灿灿的油灯却变得脏兮兮的,真就看不出半点奇异。 陈黄皮迈步往回赶。 来时的路不好走,因为要巡山采药。 回去的时候,只需要迈腿就好了。 只是就在这时。 远处的大山里,突然传出一道巨响。 轰! 轰! 响声一阵接一阵。 陈黄皮眉头一皱,一个纵身直接跃到树梢,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青黑色怪异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眸之中。 身影约莫数十丈高,没有五官,浑身青黑一片,袒胸露乳,如同树冠状的脑袋上长满了瘤子,胸前裂开一道巨口,犬牙交错,伸出血色的舌头,舌头满是倒刺,此时正探出双手,掌心分别有一只巨眼,仿佛能洞察一切。 怪物每一步踏出都会引起大地震动,烟尘四溅,树木倒地。 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有黑烟环绕。 烟雾触及之处,无论是树木还是草地,全都变得一片焦黑,像是被污染了一般。 几个穿着黑衫的身影,正在半空中急速掠过,像是在被其追杀一样。 陈黄皮认得这怪物。 正是被师父搬出大殿供奉的神像之一。 有一次陈黄皮晚上尿尿的时候,就看到它在净仙观外打转,一见陈黄皮,就说外面太冷,没有观里暖和。 陈黄皮见它可怜,正要请它进观里坐一坐。 可师父却冷不丁的冒了出来,后者吓得赶忙消失在黑夜里。 记得当初师父说:它已经被污染了,你放它进来它就要吃你,咱们净仙观绝不允许有第四个吃人的东西。 陈黄皮被吓到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其他三个要吃人的东西。 再后来,陈黄皮就再也没见过这变异的神像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而且天还没黑它就跑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 那变异神像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长着眼睛的掌心忽然对向陈黄皮的位置。 “咦!它还记着我。” 陈黄皮心中一惊,赶忙跃下树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净仙观赶去。 而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在陈黄皮耳边响起。 “小娃娃,你是这附近的人?” 话音刚落,陈黄皮就感觉双脚离地了。 再一回头,便看到先前看到的那几个黑衫人出现在自己左右,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一只手提着自己。 陈黄皮乖乖点头。 有人惊奇道:“早就听说,这十万大山里依旧有残民苟且,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有人打量了一眼陈黄皮:“钢筋铁骨,还是个炼体境修士。” 陈黄皮不知道什么叫炼体境。 反正他也不能修炼,这些人说是就是吧。 “别废话了,天马上就要黑了,这鬼东西会变得更可怕。”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紧追而来的变异神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明明这鬼东西刚刚追杀自己几人的时候,速度还没有这么快,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似得,眨眼间就掠出去百丈,巨大的身影走在山林中,就像是地龙翻身一般可怖。 山羊胡老者赶忙问陈黄皮:“老夫且问你,你既然住在附近,又是道童打扮,附近一定有道观对不对。” “天就要黑了,能否借贵观神像庇佑我等一夜。” 这个世界一到夜晚,便像是换了个皮一样,邪异丛生。 若是没有神明庇佑,除非你修为通天,否则扛不住黑暗中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无数邪异。 老者等人这次深入十万大山,本来是请了一尊神像的,可祭出去的刹那,就被这尊邪异神像给吞进了肚子里。 连带着传信回去都做不到了。 几人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东西,吓的亡魂皆冒,夺路狂奔。 陈黄皮其实很想提醒他们,追杀你们的就是我家道观里的神明,可还没说出口,老者就开口打断了他。 “你放心,只此一次,明日一早我等绝不逗留,而且必有重谢!” 陈黄皮喜笑颜开:“那好,我给你们带路。” 说完,陈黄皮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警惕之色。 “可如果你们赖账怎么办?” 老者等人瞬间焦急了起来。 身后的异变神像已经步步紧逼,生死之间哪容得下那么多计较。 “老夫一把年纪,还能骗你一个娃娃不成。” “那可说不好,除非……” “除非什么……” 陈黄皮摇头,拿出一个泛黄的小册子:“除非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不然我不信。” “签,老夫现在就签!” “你们都要签。” 待几人快速签完,陈黄皮这才开开心心的说:“我给你们指路,诺,往东边飞。” 几人有了陈黄皮指路,终于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个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飞,回气的丹药更是一颗接一颗的吞,完全不管丹田经脉受不受的住。 那变异神明眼见着陈黄皮要被几人带走,更是怒不可遏的扬天嘶吼。 陈黄皮吓得缩在山羊胡老者怀里。 “孩子别怕,老夫拼的根基受损,也绝不会让这鬼东西追上你。“ “嗯嗯!” 陈黄皮乖乖点头。 不远处,幽暗大山之中。 一座道观在雾霭之中若隐若现。 当几人踏入山门的时候,正好天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子被蒙上了黑布,半点星光都落不下来,只有一轮朦胧的红月若隐若现,像是有人在眨眼。 变异神像不甘的停下脚步,胸前裂开的大嘴吐出一尊人高的神像,那神像如同活物一般,眉头紧皱,周身被黑烟侵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被放出来,神像立马睁开眼,就要遁走。 可还没来得及,就被变异神像一巴掌拍了个稀碎。 后者怒吼一声,将其完全吞入口中,一边咯嘣咯嘣的咀嚼,一边看着走进山门的陈黄皮等人,最终不甘的隐没入黑暗。 2、签字画押 “好险,差一点就死在这鬼东西手里。” “是啊,好险。” 陈黄皮也松了口气。 要是没有这几个人带自己飞,那就得求黄铜油灯护住自己。 黄二的嘴很贱。 要是自己求它,它肯定要嘲讽自己。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交换了个眼神。 若不是这小子磨叽半天,他们怎会如此狼狈。 等挺过今晚,明日就将他的道观屠个遍。 至于这观中祭拜的神像,自然也要带走。 否则如何走出这邪异丛生的十万大山? 几人心中做出决定,纷纷暗自讥讽陈黄皮到底是个长自十万大山的土包子,不知外面的世界多么凶险。 而就在这时,山羊胡老者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道:“小娃娃,你这道观内祭拜的神像呢?怎么没有半点香火气。” 陈黄皮道:“就是没有神像,所以才不用供奉香火啊……” 山羊胡老者脸色大变:“没有神像庇护,你怎么活下去?你,你小子不对劲。” 先前几人就已经暗中将陈黄皮洞察了个仔细。 除了一身钢筋铁骨以外,身上就只背了个装满香料的背囊,腰上还挂了个破烂的油灯。 怎么看,都只是个炼体境的普通修士。 可现在仔细一琢磨,就全都是问题。 他们纵空飞行的时候速度何其快,光是呼啸而过的风就像是刀子一样。 虽说有他们庇护,倒是伤不到这小子,可这小子直到落地都脸不红心不跳。 这根本就不合理。 陈黄皮警惕的看了一眼众人,说道:“我只答应带你们来道观,可没说道观里一定有神像,你们可都签字画押过了,要是耍赖,我就要喊我师父了!” 说着,还拿出泛黄的小册子展示给他们看。 山羊胡老者看了一眼自己的名字,又看了一眼陈黄皮的名字,脸色越发阴沉。 他在许州牧手下听命行事。 一个屁大的孩子,居然敢耍他。 要不是这地方处处透露着怪异,若不是这小子好像也不对劲,他早就一巴掌将其拍死了。 “小娃娃,你说的这是哪里话,白纸黑字,我等还能否认不成?” “况且,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山羊胡老者咬着牙,加重了语气:“你说是不是,陈师道。” 是的…… 陈黄皮签的不是自己名字。 而是他师父的。 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是谁,谁在叫我?” 下一秒,一个身穿白色道袍,黑边打底,上绣红梅的白发老道诡异的出现在众人身边。 几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老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一吓,就连陈黄皮骗他们签字,自己却不签本名的事都给忽略了。 “前……前辈……” 山羊胡老者等人赶忙躬身行礼。 前倨后恭,不外如是。 白袍老道歪着头看了他们一眼,几人心中瞬间毛骨悚然。 恐怖……可怕! 这究竟是什么境界的高人。 身上竟然没有半点修为的气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任谁都会将其当做是个凡人。 好在,白袍老道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失去了兴趣,转而把陈黄皮拉到一边。 “黄皮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二师父,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陈黄皮乖乖的说道。 二师父和大师父的脾气可不一样,喜欢神出鬼没。 而且不开心就会发疯,不像大师父那样好哄。 白袍老道埋怨道:“天都黑了才回来,黄皮儿,你变坏了,你要饿死师父对不对。” 陈黄皮道:“不会饿死的,我带回来很多食材。” 师父从来都不吃药。 陈黄皮就哄他说药材是食材,这样师父才乖乖吃下去,否则要是说是药,那是一口都不吃的。 没病,为何要吃? 白袍老道又瞥了一眼那几人,满意的对陈黄皮说道:“黄皮儿,你越来越懂事了,知道为师饿坏了,带回来这么多吃的,这下子可以吃好几天了。” 陈黄皮应声点头。 山羊胡老者几人听着这师徒的话,总觉得话里有话,说不出的心惊肉跳。 可陈黄皮却走过来,小声安慰他们。 “别怕,我师……二师父练功把脑子炼出问题了,他人很好的,就是饿坏了。” 说着,陈黄皮拍了拍背囊:“这里面才是吃的,晚上我给你们做饭吃。” 几人的笑容越发勉强。 …… 天更黑了。 陈黄皮把几个食材…… 不,是几个客人带到了道观的客房里。 一路上,山羊胡老者等人心惊肉跳。 “小哥,你这道观一直就这么大吗?” “晚上是这样的,你们不要乱走动,等我做好了饭就给你们送过来。” 陈黄皮认真的嘱咐几人,这才提着黄铜油灯走了出去。 净仙观其实很大,坐落在整个玉琼山前后。 能容纳下上千人,光是前殿后殿,侧殿偏殿加起来都有十来座,这还不算藏经阁以及道人们居住的地方。 只是那是天黑之后。 白天的时候也就只能看到如今的大殿,以及顺带的丹房厨房还有一排排客房。 陈黄皮记得有一次晚上,想进夜晚多出来的区域看看,结果还没进去就被师父给发现了。 最后和黄铜油灯还挨了一顿毒打。 山羊胡老者几人不知这回事。 但身处客房内,望着四周一排排明明没有人居住,却干净的像是每天有人打扫似的房屋,总有种莫名的可怖。 好在每一间客房里,都挂着一盏黄铜油灯。 灯光明亮,倒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丝安心。 就是这些黄铜油灯全长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就连上面的一些奇怪牙印也都是如此。 有人低声道:“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对劲,好像一直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有人说:“还有那对师徒俩也是,刚刚我分明看到那个老道士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有人脸色难堪:“我也看到了,他还冲我流口水。” “还有这鬼道观,天没黑的时候根本没这么大,那小子带我们进来,肯定没安好心。” “林老,我们之中你年最年长,你拿主意吧。” 林老,也就是山羊胡老头听着众人的话,心中却在沉吟。 他们都是衙门的人,拿着朝廷的俸禄。 此时进入十万大山是为了寻找邪异的污染源,为此不仅请了一尊神像,还带上了开过光的堪舆神盘,找倒是找到了,就在那变异神像身上,只是那玩意恐怖的过分,他们根本就扛不住,只能仓皇逃窜。 也不知是因为那变异神像太恐怖,所以身上才有着污染源。 还是因为那污染源,所以它才如此恐怖, 总之,但凡弱上一些,他们也就按照计划,将其引到许州境外,制造一场慌乱。 到时为了抵抗此物,为了保护许州境内百姓,加赋加税也就理所当然了。 修士想要的赋税可不是钱粮等物。 那是百姓本来就该上交的,他们要的乃是人气。 祭拜神像的香火,其实也是人气。 修行更是需要人气,只不过修士崇古,依旧延续灵气的叫法。 修士们和达官显贵们高高在上,自然不肯折损人气,也就只好苦一苦百姓了。 如今这次计划失败,又损失了一尊神像。 林老本想着带走净仙观的神像,回去好歹能和那位大人有个交代,但谁知道净仙观这么诡异。 没有神像庇佑,上下也就师徒俩人。 居然活的好好的,根本没有半个邪门东西找上门。 如果不是待在这道观里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林老都觉得,这里貌似比供奉数千神像的许州境内都要安全的多。 想到这。 林老冲几人摇头:“最起码天亮以后才能动身,否则咱们一出道观就是个死,我怀疑那尊变异神像就藏在附近,等着我等出去。” “可这里,好像更不安全。” “最起码现在还是安全的……” 林老迟疑了片刻,咬牙道:“张五,这里只有你我的修为最高,你我二人出去探探那师徒两人的底,要是我们出事,余下人就想办法撑到天亮,若有机会,一定要带人替我们报仇。” 余下的人纷纷点头。 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林老和张五修为最高的都出事了,他们这次更弱一筹的修士还能想办法撑到天亮? 真要有这种办法,何必要去探探那邪门师徒的底? 还不是被逼到没办法才这样。 林老和张五两人不再迟疑,越拖就越是不安。 出了客房,两人不约而同的收敛了气息,自阴影处急速向着某处掠去,竟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林老记得,那签字画押用师父名字的小子临走前去了厨房,倒也没有说谎,因为一股子香料味迎风就吹了过来。 “还真在做饭不成?” 林老冲张五暗中传音。 张五微微摇头:“上前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凑到厨房的窗前,糊窗的纸在他们眼中如同无物。 只见厨房内悬挂着一盏体表糊着泥巴的黄铜油灯。 数个约两米高的灶台就在厨房内摆着,上有一口巨锅。 陈黄皮正卖力的添着柴火,将火烧的很旺,沸腾的热水咕咕冒泡,从锅盖里溢出来,整个厨房里都是闷热的水蒸汽。 见火候差不多。 陈黄皮就往锅里添加陈皮、八角、白蔻等香料。 然后,他忽然开口道:“二师父,你感觉火候够了吗?” 林老和张五心中一惊。 那诡异的白袍老道士也在? 可他们怎么没看到? 下一秒,白袍老道的声音便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传了出来。 白袍老道在锅里埋怨道:“火太小,为师感觉煮不烂,还是得用为师的丹炉,那个劲大,还猛。” 3、快进去,为师教你修炼 “二师父,丹炉的真火太凶,你扛不住的。” “我多加点柴火,慢慢炖就好了。” 陈黄皮很无奈,他只是谎称熬药是在做饭,谁曾想二师父饿坏了,锅一开就躺了进去。 他很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药效。 但二师父脾气太倔。 陈黄皮劝不动,只能任由他来。 反正药最终是要喝进肚子里,在体内发挥效果,把药力炖进二师父体内,或许也是一样的。 此时此刻。 躲在厨房外,收敛气息暗中打探的林老和张五内心惊恐万分。 他们已经尽量把陈黄皮师徒二人想的足够邪性了。 可现在看来,人的认知的确是有局限的。 “这小子说给咱们做饭,就是这样做的?” “他把他二师父给炖了?” “而且好像还不是第一次这样干。” “这是他二师父,他大师父呢?该不会……” 林老和张五暗中传音,两人只感觉细思极恐。 师父不正常。 徒弟好像更不对劲。 “怎么办?” 林老也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哪怕他修行两百年,遇到的邪异,见过的修士数不胜数。 可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张五也有些六神无主,一咬牙,便传音道:“逃,赶紧逃,离这对师徒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张五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 可这时,他这才发现,林老的动作比自己还快。 厨房内。 陈黄皮依旧在添柴烧火。 整个厨房的温度都高的吓人,若是有人这时候进来,恐怕会被滚烫的水汽给烫的皮肤都脱落下来。 不过陈黄皮却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 陈黄皮估摸着时辰,就对锅里的白袍老道喊道:“二师父,你熟了吗?” 大锅里,却没有声音传来。 “二师父?” “师父?” 陈黄皮赶紧跳上灶台,将锅盖掀开。 然而,这一掀开锅不要紧,可迎面就是一股子黑烟从锅里冒了出来。 那黑烟,和变异神像喷出的黑烟隐隐有些相似。 仿佛都有着某种魔力。 “不好,我把二师父烧糊了!!!” 下一秒,那黑烟仿佛听到了陈黄皮的声音,对着他就罩了上去。 陈黄皮被黑烟一熏。 整个人如遭雷击,两眼翻白,一头扎进了滚烫的大锅里。 滚烫的热水,四溅而出,又落回了锅内。 陈黄皮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坏了,我也要糊了。”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 锅盖无风自动,自己盖上了锅, 柴也是一样,整个厨房像是都活了过来,又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 朦胧的红月已经爬上了夜空半梢。 林老和张五趁着月光,迎着那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黄铜油灯,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的向着客房赶去。 他们两人刚刚商量了许久。 虽说要逃,可事到如今又能逃到哪里去? 倒不如先和其他人碰面,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也总比两个人有反抗的底气吧? 然而。 就在这时。 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忽然响起。 “你们吃长寿面不?” “今天是黄皮儿的生辰。” “黄皮儿做的长寿面可好吃了。” 林老和张五背后一冷,寒暑不侵的法身都竖起了汗毛。 是那个白袍老道! 逃! 想也没想。 林老和张五不约而同的向着两个方向逃命。 两人都是金丹期的高手。 更有一手拿的出来的逃遁之术。 眨眼间就已经消失不见。 逃,一定要逃。 逃的越远越好。 林老已经顾不上张五,更顾不上待在客房里的那些同道。 “若是能活下去,一定要带人过来,夷平这鬼道观!” 林老心中又惊又恐。 但奇怪的是,逃遁出去好半天,眼见着都快出了这道观的山门,那白袍老道都没有追过来。 莫非是去追张五去了? 管他的,前方就是山门。 先逃出去再说,至于黑暗中的邪异。 也顾不得其他了。 林老一咬牙,原本被那变异神像追杀时灵气枯竭的金丹,更是在他发疯一般的催动下裂开了一道裂缝。 这却也让他几乎化作了一道无色遁光,快如闪电。 眨眼间,就冲出了山门。 但…… 迎面而来的,不是山外的景象。 而是道观的山门。 门头上的净仙观,也变成了镇仙观三个大字。 往前看,隐隐约约能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道观,以及一个个黄点,那是黄铜油灯的灯光。 一个个如神似魔的巨大身影,便站在那道观之后,贪婪的看着他。 林老绝望惨笑:“陈黄皮,俺干恁娘……” 另一边。 张五此时的脸色异常惊恐。 在他身前,一道白色身影伛偻着、双手拎着渗血,热乎的肠子,像是刚掏出来似得,正问他:“你吃长寿面不?黄皮儿做的,可好吃了!” 一边问,一边向他走来。 每走一步,四周的黄铜油灯也一盏一盏的熄灭。 “前辈,还请饶命。” 张五哀求道:“晚辈真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前辈饶我一命,无论做牛做马,晚辈都心甘情愿。” 白袍老道却步步紧逼。 “你吃长寿面不,黄皮儿做的,可好吃了!” “晚辈……” 张五转身要逃,可一转身,那白袍老道也随着他的转身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种诡异的场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某种术法。 更像是邪异。 “饶命,饶命……” 张五苦苦哀求。 白袍老道却只是重复着先前的话语。 “我……我吃……” “前辈,我吃,我愿意吃长寿面,我吃还不行吗?” 这一声像是叫醒了白袍老道。 “吃?你还真吃啊!!!!” 所有的黄铜油灯,一瞬间全都熄灭。 整个净仙观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 张五发出一道惨叫,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声音就戛然而止。 好似连声音都被吞没了下去。 唯有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咀嚼声响起,紧接着是吞咽的满足。 “人气……” “人气!!!!!!” “哈哈哈哈哈!!!是人气!!!!!” 那声音半是疯癫半是清醒,可无论怎么听,都透露着极端的残忍与恐怖的寒意。 …… 陈黄皮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梦到好像掉进了铁锅里。 锅很大,水很烫,火很旺。 自己拼命的往外爬,可是铁锅太大太滑,自己只有八岁,伸出手都够不到锅沿,无论试了多少次都爬不出去。 可恶,要是能长高一点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声,陈黄皮就感觉自己似乎真的长高了一些。 可就在即将从大锅里爬出去的时候。 周围的场景又是一变。 自己居然来到了净仙观的大殿里。 穿着紫袍的道人,此时正背对着自己,弯着腰,双手好像在捧着什么东西啃。 “大师父,你怎么跑到了我的梦里。” 紫袍老道浑身一震,弯着的腰慢慢挺直,然后越来越紧绷,咔嚓一声,整个人直接对折了过来。 “徒儿!好吃!” “你吃不吃!” 陈黄皮这才看清,原来大师父手里捧着的是一大串血肉模糊的肠子,还有着几颗黯淡的圆圆的金色石头。 “大师父,石头不能吃!” 陈黄皮想上前将大师父手里的石头拿走,可下一秒,整个人就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 自己坐在大殿的蒲团上,一身紫袍的大师父背对着自己,正盯着那三幅道人画像看的出神。 “大师父?” 陈黄皮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紫袍老道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 和梦不一样的是。 大师父手里没有拎着那些大肠和石头。 陈黄皮松了口气。 石头可不能吃,会吃坏肚子。 “黄皮儿!你又长大了一岁,终于九岁了。” “大师父,你又记错了,我明明八……” 话还没说完,陈黄皮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衣服好像变小了一号。 好像自己真的长大了一岁。 紫袍老道伸手抚摸陈黄皮的脑袋。 那眼神,似是疯癫,似是清醒。 “吾有三宝。” “曰精,曰气,曰神。” “吾有三得。” “得法,得术,得道。” 陈黄皮这才意识到,大师父是在给自己传授修行的法门,看来自己熬的药真有效果了。 “大师父,我不能修炼。” 陈黄皮失落的摇头。 “不,你可以。” “看好了,仙是这样修的!” 紫袍老道目露精光,陈黄皮期待万分。 然而…… 就在这时,紫袍老道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吸溜……” “黄皮儿,为师又饿了!” 陈黄皮更失落了:“大师父,你刚刚明明说我可以修炼了。” “修炼?你要修炼了吗?” “修炼好,修炼好,修炼就会长大,长大就能修炼。” 紫袍老道拍手叫好,兴冲冲的凑到陈黄皮面前,浑浊的眼睛冒着渗人的光彩。 “黄皮儿,为师这就教你怎么修炼!” 紫袍老道不由分说的拉起陈黄皮的手就走。 出了大殿。 陈黄皮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天都亮了。 “大师父,昨天那几个修士呢?” “为师不知道,可能跑了吧。” 紫袍老道才不在意什么修士,天大的事也没有黄皮儿修炼重要。 陈黄皮苦着脸。 那几个修士也太坏了,白纸黑字约定好的,自己带他们来净仙观,他们会给自己很多钱当报酬。 可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就跑了。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睡着了,忘记给他们送饭吃,照顾不周,他们被气跑了吧。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赖账啊。 大师父也真是的,不帮看住他们。 “算了,大师父失心疯了,估计玩不过他们。” 陈黄皮心里想着,忽然感觉衣服里有一股凉意。 是那个泛黄的小册子。 但还没来得及检查,陈黄皮就被紫袍道人带到了丹房里。 丹房内,有着一座巨大的丹炉。 丹炉上缠绕着九条鎏金蟠龙。 也不见紫袍老道有任何动作,那九条蟠龙就仿佛被唤醒了一般环绕着丹炉缓缓游动,九条龙首分别对应九个方位,龙嘴张开,将赤红的真火吐进了丹炉。 “黄皮儿,快进去,为师教你修炼!” 紫袍老道将陈黄皮往前一推,急切的催促道。 4、五脏庙 陈黄皮很失落。 他不能修炼,这是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的事。 今天,他好似长大了一岁。 师父的失心疯好像也有所好转,要教自己修仙之法。 只是,事与愿违。 到头来,终究是落了一场空。 “大师父,我进去了。” 陈黄皮语气低沉,蔫蔫的跳进了丹炉之中。 “黄皮儿,你感受到了吗?” “嗯,感受到了。” “很闷,很热,但是我皮厚,扛得住。” “什么?” 紫袍老道错愕万分,挠了挠头说:“你没有感受到身上的变化吗?” 不应该啊…… 难道是火力不够旺? “黄皮儿,你等着,为师这就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说话间,紫袍老道单手掐了一个法印。 “火来!” 虚空之中,凭空冒出一簇蓝色火焰,没入丹炉之中。 若是有修士在此,恐怕会惊呼出声。 修士到了金丹期,便要点燃真火,炼就金丹。 真火的温度越高,颜色变化也就越明显。 火有七色。 蓝色真火怕不是连空间都能烧出一个大窟窿。 丹炉内外,蓝色火焰凭空炸开。 像是沸腾的岩浆一般汹涌。 “黄皮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师父,我感觉我要熟了!!!” 丹炉里,陈黄皮浑身通红。 身上不停的冒着黑烟。 但奇怪的是,他的皮肤却没有丝毫被火焰灼烧的痕迹,只是很红,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脑袋还有点晕。 因为太闷了。 陈黄皮没炼过丹。 但是被炼的经验很丰富。 他知道,这是因为丹炉里没有新鲜空气,所以才开始头晕,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今天别想出门巡山。 “大师父,我想出去。” “不行,你再坚持坚持,一定能感受到为师的修炼之道。” “好吧。” 陈黄皮不忍大师父失望,盘算着时间,打算在丹炉里多待一会儿。 可渐渐地,他身上出来的滚滚黑烟越来越多,脑袋也越来越晕。 甚至还看到自己胳膊上冒出了一个个扭曲的像是花鸟鱼虫一般的文字。 “完了,我被烧出幻觉了。” 陈黄皮只看了一眼那些文字,就感觉脑海中炸开了锅。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唱经声响起,像是大师父在叫。 “先炼五脏庙,而后再请神!” “五脏者,命之精也,有心肝脾肺肾,合称五庙。” “肾,乃五脏之基,乃先天之本,从水属,水利万物自生,故五脏炼神法当以肾为先,肾气生生不息,日夜往复铸就庙场,而后五行循环,炼神登仙。” 陈黄皮听的迷迷糊糊。 可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甚至身体都不由自主的照着炼了起来,一团若有如无的气,自后腰两肾之间逐渐酝酿了起来。 …… 十万大山和许州接壤。 此时,正是当午。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炙热的烈阳将大地晒的一片蒸腾。 放眼望去,诺达的许州城根本看不到边。 城内人来人往,好一片热闹不凡。 若是有修士在此,又不怕死的话,只需开了阴眼,就能看到每一个凡人的身上都有一缕缕灰蒙蒙的气在往上飘。 那些灰蒙蒙的气便是人气。 整个许州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阴影之中,有着数千尊模糊的轮廓。 有的长着千只手臂,恍若神魔。 有的却是书生模样,好似凡人。 每时每刻,都有一缕缕灰蒙蒙的气被祂们吸入口鼻之中。 “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许州牧宋天罡将探寻的目光收回,若有所指的道:“今年朝廷给许州定下的赋税,凑够了几成?” 一旁的下人道:“回大人,已有六成之多了。” “才六成……” 宋天罡摇摇头,不悦的说:“如今距离年关,不过三月之期,如何凑的齐剩下四成?” “这赋税,一年比一年高。” “我看这朝廷怕不是要完。” “大人何出此言?” 下人不解。 宋天罡却饶有兴致的道:“这朝廷内外两张口,还得喂饱天上的那些东西,可近十年来,邪异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赋税却收的一年比一年高,便如烈火烹油,一碰既燃。” 下人道:“大人莫非有意?” 宋天罡哈哈大笑:“有意无意又如何,流水的朝廷,铁打的世家,我宋家四世三公,便是谁上去,又能少的了我宋家那一份?” 下人道:“大人高见。” 宋天罡有些意兴阑珊,便挥了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且说赋税的事,林业几人那边今日可曾传来消息?” “正要告诉大人,从昨日黄昏时起,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嗯?还没消息?” 宋天罡眉头一皱。 先前,他派林业等人去十万大山寻找污染源,为的就是人为的在许州边境处制造异动,好有借口增加赋税。 为此,不仅给了个堪舆神盘,还请了一尊神像护住他们,也能借此传递信息。 黑夜里十万大山会将任何信息拦截。 可如今是白日,莫非是出了事? 念及此。 宋天罡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一处十米高的庙宇外。 而后,恭敬的迈步而入。 庙宇内有着如柱般的巨香,要两三人才能合抱的蜡烛。 一尊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巨大神像便立于大殿内。 庙祝见此,正要向前拱手。 “出去!” 宋天罡面无表情,哪还有心思多说一句。 庙祝不敢多言,赶忙走了出去。 待庙祝走后,那神像忽然睁开眼,嗡声嗡气的道:“天罡,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你派去的那几人已经死了。” “七叔公!可有当时景象?” 这神像,乃是宋天罡的一位叔公,他来许州上任后,便为其建庙,将其从上京请了过来。 那神像不言,双目中却冒出两道精光。 两道精光没入宋天罡眼中。 宋天罡便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景象。 从林老等人离开许州进入十万大山开始,再然后用堪舆神盘,寻找到了一处巨大的山峰,山峰内有着空洞,直通地下,几人沿着空洞往下走,却看到了让宋天罡都感觉匪夷所思的东西。 那地下空洞内,居然有着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尊巨大的残破神像,其中一尊脑袋长满瘤子,胸前有一张大口,双手掌心长着竖眼的神像,正在啃食着其余的神像。 正是变异神像。 忽然,那神像一回头,发觉到了林老等人。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老祭出神像,却被后者一口吞下。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宋天罡神色恍然。 “还有。” 七叔公的神像张口,再次催动一道精光。 宋天罡便看到了夜色降临,而后那尊变异神像将吞入腹中的神像吐出,接着一拳打爆,咀嚼啃食的一幕。 “以神明为食的邪异!” “这变异神像,为何看着如此眼熟……” 宋天罡眉头紧锁,疯狂在脑海中寻找相关的信息。 直觉告诉他,这次他派林老等人去十万大山,似乎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下一秒。 宋天罡脑海中闪过一丝画面。 那是庆历四年春,他进京述职的时候,皇宫内便供奉着一尊与这尊神像有些相似。 不……是一模一样的神像。 据说,那神像好像是当今陛下耗费巨大代价才请来的,其中隐藏着成仙的秘密。 而且,也是自那一年开始,赋税每年都在加。 天地异变。 灵气消失,修士想要修行就只能借助人气。 神明亦是如此。 可如此修行之道,到了元婴就已经是极限。 而且寿元也只有八百年。 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塑神像,一辈子端坐庙内,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坐如针毡。 能成仙,谁想当神? 皇宫内的那尊神像,别说是宋天罡了,就连宋家都不敢打主意,否则当今这位陛下可是真敢要你命的。 但这一尊…… 宋天罡忽然低笑:“吾道成矣。” …… 陈黄皮正在巡山。 原本合身的道袍已经变得小了一号。 “回头得让二师父给我改改。” 陈黄皮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也到了该注意形象的年纪。 这时,腰间挂着的黄铜油灯忽然裂开嘴。 “陈黄皮,你还不跑吗?” “你已经长大了一岁,观主他老人家一定会吃了你。” “黄二,你又离间我和师父的关系。” 陈黄皮很不开心。 黄二是自己的好朋友,可师父是自己的亲师父。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左右为难,又不肯偏心。 黄铜油灯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本家,我不骗你。” 陈黄皮道:“师父不会吃我的。” “他还教我修炼的法门。” “那你修成了吗?” “当然修成了!” “我不信!” “那你试试!” 陈黄皮说着,一拳打向黄铜油灯。 “噗……” 黄铜油灯喷出一口灯油。 “陈黄皮,你这是什么法门?你怎么力气变得这么大,你是不是已经筑基,不,结丹了?” “我不知道。” 陈黄皮摇摇头,五脏炼神法没有什么境界的划分。 只需要将五脏炼成庙。 再请五尊神明进去。 这法门就算是成了。 他如今只是刚入门,连肾庙都没有铸成,应该不是什么筑基。 不过力气确实大了许多。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某个环节没练好,随着体内肾气不停的铸造肾庙,总感觉下面有点刺挠。 或许是要长灵根了吧! 黄铜油灯看着眼前的陈黄皮,惊呼道:“没有筑基都这么强?等你筑基了,岂不是能一拳打死我?” 陈黄皮说:“不会的黄二,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打死你的。” 黄铜油灯松了口气。 “陈黄皮,本家人不骗本家人,你说话算数。” “当然!我绝不骗你!” 陈黄皮其实搞不懂黄铜油灯的想法。 好像从记事起,它就在净仙观里了,所有的黄铜油灯都是它的分身。 按理说,它和师父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偏偏,它总是很畏惧师父,天天想着逃跑,可让它自己跑,它又不敢,只敢撺掇自己。 不过,陈黄皮却不知道。 此时黄铜油灯心里却在嘀咕:“观主在陈黄皮心里的地位太高了,看来想让它带我跑路还得从长计议,不过眼下他已经能修行了,倒不如……” 心里这么想。 黄皮油灯嘴上却说:“陈黄皮,你对我真好,作为本家,我得帮帮你,这样,你把你衣服里的那个小册子拿出来,我教你点好东西。” 5、地龙翻身 陈黄皮被黄铜油灯提醒,便从怀里掏出了那泛黄的小册子。 先前,这东西就有过异动。 不过当时陈黄皮一心修炼就忽略了。 现在一打开,顿时发现了这小册子的不同。 原本和林老张五等人白纸黑字,画押约定的那一页内容,此刻居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模糊的人型图案。 对应的还写着他们的名字。 黄二得意的卖弄道:“那几个傻狗修士不识货,跟你签字画押,又不如期履约,结果现在好了,连魂魄都要被拘禁在里面,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陈黄皮撇嘴道:“我上次就签了师父的名字,师父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观主不一样,这东西干不过他。” “观主他老人家一心想吃了你,这东西想拔你头筹可不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嘛,这不,连里面那只索命鬼都被啃成了骷髅架。”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废话,我当时就在旁边偷看,我能不知道吗?” “那岂不是废了。” 陈黄皮不禁有些失望。 黄铜油立马道:“索命鬼没死,只要你用很多魂魄去喂养它,它就能恢复原来的实力。” “这样不好!” 陈黄皮认真的道:“我身为未来净仙观的观主,怎么能到处杀人拘禁魂魄,养一个一听就是邪物的索命鬼呢?况且……” 说到这,他有些扭捏的道。 “我也没杀过人,万一留了活口,传出去岂不是很丢脸?” “一回生,二回熟,怕什么。” 黄铜油灯这样说着,便指着那小册子道:“对了,这东西还有一个妙用,这几人的魂魄被拘禁其中,他们的宝贝,以及修炼的经验记忆都会化作债务,欠你多少,你就能拿多少。” “你将心神沉入其中,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陈黄皮闻言,立马照做。 顿时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 四周变得昏黄,朦胧看不清事物。 陈黄皮好似被吸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冥冥之中有些信息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勾魂册。” “这里是,黄泉域……” 陈黄皮心头明悟,心神一动,眼前便出现了林老等人的魂魄。 魂魄呈现出生前的死状。 一个个被掏心挖肺,连肠子都没了。 还有的脑袋被啃下来一半。 保存最完好的,反而是林老,除了表情惊恐之外,好似和活人一般。 陈黄皮将手伸进一名修士魂魄体内。 再伸出来的时候,手心便出现了一团光点,那魂魄则立马被四周的昏黄雾气拖进了更深处。 伴随着一阵满足的吞咽声。 陈黄皮知道,这魂魄是被黄二口中的索命鬼给吃了。 将光团往脑袋里一拍。 陈黄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名修士的记忆。 从炼体,到练气,再到筑基金丹的修行经验…… 只是,这记忆缺失的厉害。 似乎是因为欠陈黄皮的账不够多,又或者是因为魂魄过于残缺的缘故。 陈黄皮又将手伸进其他修士魂魄体内。 再次将光点拍入脑袋里,记忆才勉勉强强拼凑到能看的程度。 “原来他们这么坏,我好心带他们到观里,他们居然想杀我,还说我坏话。” “真是太坏了!” “还好有二师父帮我做主!不过这些修士修行的方式怎么和我完全不一样?” “他们的功法,我能修炼吗?” 陈黄皮皱眉,又将目光看向林老和张五,分别伸手进去,再伸出来的时候,手里出现了两个光团,其中一团是记忆,另一团却多了一个罗盘样的东西,并非是单纯的记忆。 将记忆拍入脑袋。 那昏黄雾气立马围了上来,将两人魂魄拖入深处。 恍然间,陈黄皮好似看到一个狰狞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有净仙观大殿那么高,只是身躯单薄,只剩了一副爬满了牙印的骷髅骨架,看起来惊悚中又带着一丝滑稽。 “师父的牙口真好,要是换我来,我肯定啃不出这么深的牙印。” 陈黄皮回到现实,感慨着自家师父的厉害。 他心神一动,罗盘样的东西瞬间出现在他手里。 “堪舆神盘!貌似很值钱的样子。” 陈黄皮从林老等人的记忆里翻出几个片段,知道这东西很珍贵,是用来寻找所谓的污染源头的,便将其收入了小册子,也就是勾魂册内。 “黄二,帮我看着点。” 陈黄皮说完,便原地盘膝而坐。 按照那几人的修炼记忆,炼起了一篇名为玄黄渡气经的功法。 这功法只有练气到金丹境界。 再往上,就不是这些金丹修士能接触到的了。 只有朝廷,世家那边才有。 至于宗门,貌似在几人的记忆里,好像只是山野小修的代名词,算不上什么能称道的东西。 “按照他们的记忆,每个人体内都有先天灵气残存,只要资质不差,都能感悟到,随后便可以通过这股灵气炼体,再然后就是寻一灵气充足的大城,踏入练气期。” 然而。 陈黄皮感悟了半响,都没感悟到所谓的灵气。 这让他很苦恼。 难道自己资质如此愚笨? 可五脏炼神术,自己一下子就入门了。 真是奇了怪了。 陈黄皮有些不甘心,又尝试着使用这几人的法术。 他体内是有类似灵气的东西的。 肾庙虽然还没铸就,但两肾无时无刻都在催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滋养他的身体。 只是,这气好像并非灵气。 陈黄皮试遍所有法术,却发现只有两门自己能用。 一门叫什么豢狗经,是个养狗,驭狗的法门,看着奇奇怪怪的。 况且这十万大山上哪找狗去? 陈黄皮看了一眼黄铜油灯。 “陈黄皮,你这是什么眼神?” “唔,没什么。” 陈黄皮摇头,并起了剑指挥了几下。 另一门法术,貌似是什么剑法的残招,只有一式,叫太岁斩魔。 偏偏这两门法术在记忆里,都是被当今修士淘汰的东西,根本就没人炼,也炼不成的古法。 结果反倒自己一炼就入门。 “那一定是你资质太差了。” 黄铜油灯幸灾乐祸道:“陈黄皮,年八岁,功法喂嘴上,结果学不会。” 陈黄皮恼羞成怒道:“我已经九岁了!” “那又怎样,还不是学不会。” “我们可是本家,你居然如此羞辱我?” 黄铜油灯好不容易有了找回面子的机会,那肯放过陈黄皮。 肯定是抓住痛点,狠打不放! “破灯,吃我一剑!” 陈黄皮大叫可恶,剑指一并,两肾处那若有若无的精气瞬间钻进经脉之中,沿着一个奇怪的路线运行。 一道剑气,顿时从指尖激发了出去。 剑气快如闪电。 瞬间和黄铜油灯擦身而过。 “哈哈哈,打偏了!” 黄铜油灯正要嘲讽,可下一秒,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轰!!!!!! 陈黄皮和黄铜油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 极远的地方,一座大山崩塌,尘土飞扬。 地动山摇。 陈黄皮目瞪口呆,又有些得意:“哼,黄二,这下子知道我的剑气有多厉害了吧,刚刚是我不想伤你,所以才打偏……” “打偏个屁!黄龙翻身了!!” 陈黄皮擦了擦眼睛,这才意识到大地都在摇晃,一道道裂缝出现,从里面喷出泛黄的泥浆,树木被吞噬。 “跑!!” 陈黄皮抄起黄铜油灯就跑。 他自从能修炼以后,身体素质便和以前完全是天差地别。 两腿一迈,就感觉肾气在体内运转,真就是和飞一样,甚至不比那几个金丹修士的遁光慢多少。 五脏炼神法,不愧是师父传自己的好法门! 一想到师父,陈黄皮心里莫名有些低落,今天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师父他会不会想自己。 “奇怪了,之前我在外面过夜,也不会这样想念师父,难道是我长大了一岁的原因?” 陈黄皮摇了摇头,觉得估计是自己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吧。 …… 地龙翻身并不可怕。 陈黄皮记忆里十万大山就经常发生这种事。 但就像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地龙翻身也是要看情况的,连黄泉都从地底下喷出来了,也就意味着这次地龙翻身的影响肯定小不了。 陈黄皮带着黄铜油灯夺路而逃。 可突然,脚下的大地瞬间开裂,像是巨大城墙一般的黄色泥浆冲天而已,向着陈黄皮拍了下来。 “快躲开!这东西不能碰!” 地龙翻身,黄泉之下的泥浆被喷涌而出,只要碰到一点,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祛除不掉,最终化作黄泥组成的邪异怪物。 然而,陈黄皮却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那黄泥淹没在其中,一只只黄泥组成的大手从中伸出,仿佛是被黄泥吞噬的无数生灵,想要将他拽入泥潭之中。 陈黄皮高呼道:“黄二救我!!!” 一道金光罩在陈黄皮身上,黄铜油灯立马燃烧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陈黄皮就往后退。 陈黄皮惊喜道:“谢谢你黄二。” 黄铜油灯急切的道:“别废话了,赶紧跑,回去的路是走了不了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今天夜里我护着你。” 陈黄皮有些担忧道观里的师父。 晚上不回去,万一师父饿坏了可怎么办。 “别管观主了,你的狗命要紧!” 陈黄皮无奈,只得抓起黄铜油灯,疯狂的向着和净仙观相反的地方跑去。 此刻,陈黄皮却不知道。 十万大山深处,有一群同样被地龙翻身摧毁了家园的人,正抬着一具狐狸模样的神像,正在狼狈逃窜。 一群人面露绝望。 他们这些生活在十万大山里的残民,本就与世隔绝,平日里生存都是难事。 结果又遭遇了几百年都不见一次的地龙翻身。 眼下又死了那么多人。 就连庇护他们的神像,也只带出来一尊,另一尊在地龙翻身的瞬间就被黄泥吞没。 就算能躲过地龙翻身,等黑夜降临以后,也依旧是个死。 一尊神像,庇佑不了那么多人。 突然,为首的一名伛偻着腰,瞎了一只眼睛,手持节杖神婆打扮的老婆婆,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得,看向陈黄皮的位置,神色大骇道:“邪异,好可怕的邪异,它在往我们这边来!” “快跑,快跑!!!” 话音刚落,神婆表情突然错愕万分:“等等,山神又说,让我们迎上去!” 6、十二夫人 地动山摇,百兽逃遁。 放眼望去一片末日景象,参天的大树说倒就倒,到处都是开裂的地缝,大片大片的黄泥浆从中喷涌而出。 陈黄皮头顶黄铜油灯,脚下升风,踩在倒塌的树木上,一个纵身就跃出去几十丈开外。 即便如此,也多次险些被那些泥浆沾染到。 逃遁间。 陈黄皮看到许多走兽也在逃窜,只是方向却和他截然相反。 “黄二,前面真的有安全的地方吗?” “当然有。” “那为什么这些走兽都往我们后面跑?” “因为前面有人,很多人。” 听到这话。 陈黄皮愣了下神。 他这辈子除了师父以外,就只见过林老那几个修士。 眼下真要见到其他活人了,反倒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自己还没杀过人,万一留下活口怎么办? 呸…… 为什么要杀人? 都怪黄二,它把自己带坏了! 黄铜油灯不知道陈黄皮在心里抹黑自己,它瞪大了眼睛,像是两道金光一样看向远方。 “坏了!陈黄皮!!!” “怎么了?” “这些人有神明庇佑,我看到那尊神像了,是个狐狸,一股骚味。” “有问题吗?” 陈黄皮很不解。 以前观里供奉的神明非常多,而且个个都很和蔼可亲,他有时候偷吃几个贡品,神明们也都不会说他,还关心他吃饱没。 哪怕是那尊变异神像很凶,很邪,也是被污染了的原因。 “神明都是好人!” “好个屁!神明见了我,就跟狗见了屎,观主见了你一样,反正我装死了,你自己悠着点。” 说罢,黄铜油灯手脚并用,从陈黄皮的头顶爬到腰上找好位置挂了上去。 末了,还伸出一只手从地上捞了点泥巴往灯身上一抹。 陈黄皮捂着鼻子,在心里嫌弃道。 “黄二,你抹的是狗屎。” “我知道,小心,那些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 陈黄皮果然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群人。 这些人身穿麻布衣衫,有的身上带伤,有的手持兵器,年轻力壮的男人将老弱妇孺们护在中间,抬着一尊人高狐狸摸样的神像。 队伍的最前方,则站着一名身材伛偻,手持节杖的神婆。 陈黄皮看到这群人的时候。 对方也看到了他。 “汤婆婆,那里有个娃娃。” 一名赤着膀子,胸前还有血痕的男子道:“难道是附近村落的残民?和其他人失散了?” “是个修士。” 汤婆婆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陈黄皮。 是个有修为在身的修士。 但好似身上有什么宝贝,居然看不透具体的境界。 莫非是外面的修士又进来了? 想到这,汤婆婆却没放松警惕。 十万大山里的邪异太多了,长得和寻常人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没见过。 “山神,此人是那邪异吗?” 汤婆婆心中一动,看向众人抬着的山神神像。 然而,让她错愕的是。 先前还好好的神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闭上了双眼。 “山神闭眼了!” “汤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山神抛弃我们了?” 一群残民见此,立马慌做了一团。 汤婆婆眉头紧皱,在心中不停和神像沟通,然而神明一向神秘莫测,并不是她想就会给与回应的。 而就在这时。 陈黄皮的声音响起:“估计是饿坏了。” “我饿坏了就闭上眼睡觉硬抗,神明也是一样,你们有贡品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那赤着膀子的汉子此刻听到陈黄皮说话如此荒诞,顿时不客气的说道:“小子,你说的屁话,神明服气而生,你当是阿猫阿狗不成,不吃贡品就会饿肚子?” 陈黄皮讶然道:“神明不吃贡品的吗?” “废话!自然不吃!” 那汉子挥手就要赶走陈黄皮。 “赶紧走,你对山神不敬,我们不欢迎你。” 汤婆婆一开始就觉得,这小子或许是山外的修士。 现在却有点动摇了。 外面的修士怎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而就在这时。 “等等。” 汤婆婆忽然看向陈黄皮身后。 “娃娃,这些人是跟你一起的?” “啊?” 陈黄皮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余名骑着快马的修士已经漫步了过来。 这些修士身下的马满嘴尖牙,长着鳞片。 眨眼间,就来到了众人身前。 “残民?” 其中一人架马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众人一眼,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汤婆婆身上。 “正是。” 汤婆婆警惕的看着几人,上前道:“地龙翻身,列位这时候入山有何贵干?” 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天就要黑了,尔等却只有一尊神像庇佑,恐怕有些不够吧。” 修士之中切忌寻根问底。 汤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曾走出十万大山,和外面的修士打过交道。 她知道这些修士的危险。 便说道:“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蝼蚁尚有偷生之道,我等残民自然也有苟活之法,天色不早,就不挡着诸位的路了。” “所有人,让开道路。” 汤婆婆一声令下,偌大的队伍立马让开,分出了一条道。 那修士见此,不由的看向身后的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 “十二夫人?” 被称作十二夫人的女人不耐道:“地龙翻身,百年都不见一次,每一次邪异都会变得更加恐怖,本夫人有三尊神像,外加你们的这一尊,足以安全度过今夜。” “这……” “汤婆婆……” 残民们闻言,顿时有些意动。 汤婆婆也是如此,他们从原本的镇子逃难的时候,只带出来一尊神像,另一尊被地裂冒出的黄泥吞没。 如果加上这群人的三尊神像,确实足够安全度过今夜。 等到天亮,地龙翻身或许就会结束。 而且先前山神除了示警前方有邪异以外,也传达了前方有生路,让其往前走的旨意。 难道,生路就在这些人身上? 而就在这时。 一个急促的声音在汤婆婆心中响起。 “快,快答应他们。” 那是山神的声音。 汤婆婆心里松了口气,立马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今夜就有劳各位了。” 十二夫人没有开口,自顾自的骑马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停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房屋模样的小物件,只是往地上一抛,一栋木质结构的房屋便突然拔地而起。 至于其他的修士,则纷纷下马,盘坐在房屋四周。 陈黄皮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他哪见过这种手段。 又觉得那十二夫人好大的排场。 昨天还是八岁的陈黄皮,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时,汤婆婆注意到了陈黄皮,顿时皱眉道:“娃娃,你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不是的。” 陈黄皮说:“婆婆,我能在你们这里待一晚吗?我人小,占不了多大地方的。” 汤婆婆迟疑了片刻,摇头道:“我看不透你的底细,我不想留着你,但是我问了山神,山神不肯回应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留着你。” 山神两次预警,一次是生路,一次是邪异。 生路目前已经应在了这群人身上,因为他们有三尊神像。 但还有一个邪异…… “他不是。” 一个声音,在汤婆婆心中忽然响起。 那是山神的声音。 汤婆婆一阵错愕,这小子既然不是邪异,那先前山神示警的恐怖邪异究竟在哪里? 而且山神闭眼,又是何故。 “罢了,你就待着吧,天一亮你就走。” “夜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装作没看到,也不要到处乱跑。” 汤婆婆说完转身就走,末了却又顿了顿,突然道:“还有,你看着跟我孙女一样年纪,却一点都不懂事,说话不着边,这样很不好,会得罪人的。” “那我尽量不说话!” 陈黄皮乖乖的点头。 此时,正好夜色降临。 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从陈黄皮头顶消失。 莫名的,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顿时笼罩在众人心头。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在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时。 十二夫人住进的那个木质房屋内,突然响起三道莫名的声音。 声音宏达,却又像是某种音节。 三道光晕从其中冒了出来。 汤婆婆等残民供奉的那尊狐狸神像,同样射出一道光晕。 四道光晕冲天而起,将众人全都覆盖在内。 那黑暗中的声音以及惊悚的异样,顿时被隔绝在外。 陈黄皮见此,顿时有些释怀。 原来神明和神明的区别比人和狗还大。 外面的神明真的会庇护人。 而道观里的神明只会吃干饭,怪不得师父把它们都赶了出去。 突然,有人抬头看天,声音惊恐。 “快看,红月,红月没有了……” “红月怎么会消失?” “以前可从未这样啊……” “镇定!” 那是汤婆婆的声音,她以节杖杵地,眼神锐利的看向残民们。 “有四尊神明庇佑,今夜权当无事发生。” 说到这,汤婆婆的那只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真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黄皮。 “这小子倒是心大,是个愣的。” 陈黄皮不知汤婆婆把他当成了愣的,只是小声嘟囔道:“地龙翻身的时候红月就是会消失啊,这些人怎么好像第一次遇到似得。” 十万大山里经常地龙翻身。 陈黄皮遇到好多次了。 他的确很有经验,索性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在外面过夜,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想我。” “希望师父不要太想我,天这么黑,他要是出来找我不小心摔到可怎么办。” 陈黄皮嘟囔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起来。 夜色如水。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黄皮心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陈黄皮,快醒醒。” “黄二?” “别说话,别睁眼,有东西在盯着你。” 然而,陈黄皮已经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泥泞的身影,比自己矮一点,就站在四尊神明的庇佑范围之外冲自己招手。 “哥哥,你好呀。” 7、谁更可怜 那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山间的泉水一般。 陈黄皮觉得很好听。 就走上前挥了挥手。 黄铜油灯的声音在陈黄皮心中响起:“陈黄皮,你失心疯了是吧,这是个邪异,它想弄死你,你还跟它打招呼?” “没关系,我不怕它。” 他站在庇护范围内,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同龄的邪异。 那身影比他矮一个头,身子纤细,好像营养不良一样,浑身被黄泥浆包裹,散发着一股子恶臭。 “哥哥,你见到我阿婆了吗?还有村里的其他人,我和他们走散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你阿婆是谁啊,汤婆婆吗?” 陈黄皮扭头看向身后。 不远处,汤婆婆等人聚集在那尊狐狸神像下,好似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样。 “是的,她就是我阿婆。”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 “我和我阿婆长得很像。” 那身影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脸上的黄泥浆,露出一张泛黄的稚嫩女娃面孔,看起来分外可怜。 陈黄皮摇头道:“汤婆婆瞎了一只眼睛,你眼睛好好的,我不能相信你。” 刚说完,那女娃眼角突然流出两行黄泥浆,两只圆滚滚的眼球立马掉在了地上。 “哥哥,你看,我没有眼睛了,你现在信了吧。” “那好吧,我信你了。” “我好想阿婆,好想的。” 女娃低声啜泣。 陈黄皮也有些伤感。 “我也好想我师父。” “我想和他们在一起。” “我也想和我师父在一起。” “我还想念村里的叔叔伯伯们,我真的很可怜。” “我不信,你肯定没有我师父可怜,他练功练的失心疯了,没有我照顾他,他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陈黄皮触景生情,难过的道:“我从小就和师父在一起,以前师父没疯的时候给我做饭,现在他疯了,我给他做饭,但是今天我出来巡山遇到地龙翻身,我回不去,我师父就只能饿着肚子,好吧,我也饿了。” “你看,我和我师父比你更可怜吧?” “你……” 那女娃被噎住了,身上的黄泥浆都在倒流。 “你是很可怜,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给我指个方向,告诉我阿婆和其他人在哪里,你为什么那么多话。” “你师父失心疯了,那是他倒霉。” “你自己饿肚子,是你活该。” 陈黄皮不解,自己明明是在讲道理,这个邪异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那女童从地上捡起眼睛,也不按回去,就拿在手里对着陈黄皮说:“地龙翻身,黄泉里的泥浆都冒出来了,阿婆带着村里的人跑了,任由我被黄泥吞噬,我现在只想找到他们,你都不愿意给我指个方向,你的良心过的去吗?” 陈黄皮摸着心口说道:“过不去。” “那你给我指个方向。” “好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尽管说,山神在上,无论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那你现在就承认,我和我师父比你更可怜。” “……” 女娃沉默了片刻,浑身的泥浆都在倒流,突然间裂开嘴笑了一声。 “你去死吧!!!” 话音未落,那女娃顿时张开嘴,对着陈黄皮就喷出了一道黄泥浆。 陈黄皮下意识的掐了个剑指。 两肾之中,不停铸造肾庙的精气顿时沿着一个古怪的路线运转。 太岁斩魔! 一道道锐利无比,带着破魔、斩魔的念头剑气直接狠狠劈在了那女娃身上。 哗啦一声。 像是瓷碗破碎的声音响起。 陈黄皮只感觉眼前的景象一花,好似天翻地覆了一般。 眼前的黑暗中,一双充斥着泥浆,绿瞳黄底的兽眼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瞬间隐没入黑暗之中。 那东西消失的速度极快。 陈黄皮有些不知所措。 “黄二,发生什么事了?” 适时,黄铜油灯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刚刚你和那东西对上了眼,心神被拉入了幻境之中,我本来想着等你吃点苦头我再救你,没想到你一边喊着师父,一边叫着可怜就斩了它十几道剑气。” “观主教你的究竟是什么功法?” “你才炼了一天,就这么强悍?你练的该不会是魔功吧?” 陈黄皮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生气:“胡说,净仙观是正道,我练的自然是正道修仙之法。” 说着,陈黄皮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 “刚刚那个邪异身上都是黄泥,可它还能说话,它好像很不寻常。” 以前地龙翻身的时候,陈黄皮也遇到过被黄泥浆污染吞噬的邪异,但那种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思维,只会像野兽一样杀戮。 “它之前是这些人供奉的山神,现在是被黄泥浆污染的怪物,自然非同一般。” 黄铜油灯的声音有些忌惮:“陈黄皮,你还记得上一次地龙翻身吗?” “当然,上一次咱们躲在山洞里,你放出光亮,护着我到天亮,然后师父找过来,把我们带回了观里。” “陈黄皮,你记忆真好,上次地龙翻身持续了多久?” 听到这话。 陈黄皮挠了挠头,努力思索。 上一次地龙翻身有一段时间了。 好像是自己八岁的时候,哦不对,昨天自己八岁,那就应该是七岁的时候吧。 好像是持续了…… “一天一夜!!!!” “那行,天一亮我就给观主传信,让他赶紧过来救咱们,不然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观主就得吃我了。” 黄铜油灯一想到那个后果,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黄皮不解:“天亮了,不就安全了。” “天亮了,它就更疯了,地龙翻身一结束,黄泉和人间的裂缝就会合拢,这些被黄泥污染的怪物全都会被拉进去,原本这没什么,可坏就坏在这是一尊被黄泥浆污染的神明。” “它还有自我意识,它尝过人间香火的味道。” “它想活着,它不肯被拉进黄泉,它要找个干净的皮囊。” “留给它的时间却只有一天一夜,你说它疯不疯。” 黄铜油灯说的很明白了。 陈黄皮抬头看天,眼下离天亮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如果今夜它没法得偿所愿,白天就是它最疯狂的时候。 而就在这时。 陈黄皮忽然感觉衣服内泛起一阵凉意。 一个阴冷狰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忽然响起。 “豢狗经。” 是勾魂册里的索命鬼的声音。 陈黄皮心头一惊,试图呼唤那个索命鬼,可是却入石牛入海般根本没有回应。 它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个豢狗经,那不是个御兽的法门吗? 难道说,那法门能破解眼下的困局? 陈黄皮眉头一皱,仔细回想起那豢狗经的法门。 豢狗经是御兽之法,能将御兽化作走狗,使其发挥出超出原本的实力,自己已经入了门,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哪找一头御兽配合自己修炼豢狗经去? “陈黄皮,你在想什么?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黄铜油灯以为陈黄皮怕了,便出声安慰。 陈黄皮突然愣了一下,低下头盯着黄铜油灯。 “黄二,我有办法让咱们都安然无恙了。” “什么办法?” “你当我的狗就行。” “???” 黄铜油灯震惊了,在陈黄皮脑袋里嚷嚷:“让我当你的狗就能保命?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当我的狗?”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陈黄皮正要继续劝导,可就在这时,不远处,那十二夫人住的木质房屋前,一声似是人声,似是兽吼的凄厉叫声从马兽口中响起。 “汤婆婆,许大牛,赵铁柱,黄胡村的信众,你们在哪,你们都在哪?” 声音尖锐,带着某种癫狂的魔性。 “是那个疯了的山神,陈黄皮,快警告他们。” 黄铜油灯急切的催促。 陈黄皮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大声喊道:“都闭上眼,千万别理它,它找不到方向,就进不来。” 汤婆婆闻言,不假思索的道:“快,都闭上眼。” 离那匹发狂的马兽最近的修士,更是直接一道剑气斩了上去,直接将马兽的脑袋砍了下来。 尸首顿时分离。 然而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反倒是一些黄褐色像是血液和泥浆混合的东西。 陈黄皮注意到了这异样的变化。 心底,黄铜油灯的声音也在提醒他。 “一旦被它迷惑了心神,就成了它的傀儡,千万要小心。” 那马兽被砍下的脑袋依旧在发疯似的喊叫。 像是点名一样的喊。 “赵铁柱,你向我求过我财,我许了你。” “大牛哥,我是二妞啊,我好痛,我好怕,你在哪里啊……” 砰的一声。 那马兽脑袋被一名修士直接轰成了碎片。 然而,其余的马兽,却像是被传染了似得,疯狂尖叫了起来。 “杀!快动手!” 那几名修士,陈黄皮不知道是什么境界。 但眨眼间,所有的马兽全都被轰烂了脑袋。 空气中满是血液混合着泥浆的臭味。 “山神,是山神……我们把山神抛下,害它掉进了泥潭,它来惩罚我们了。” 一名村民惊恐的尖叫,浑身抖如筛糠。 那名赤着膀子的男人一掌将其拍晕:“山神不会惩罚我们,那是邪神。” “娃娃,你知道它的底细?” 汤婆婆出现在陈黄皮面前,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你和它接触过?” 陈黄皮点头:“它是你们的山神。” “不,它是邪神。” “那好吧,是邪神,它被黄泥浆污染了,地龙翻身结束以后,它就会被拉回黄泉,但是它不想回去,所以它要找个干净的皮囊,所有人都可能是目标。” “神明怎会看上凡人皮囊。” 一个冷漠却又透露着风情万种的声音在陈黄皮耳边响起。 他抬头一看,那个戴着面纱的十二夫人便站在了他的身前。 十二夫人道:“就像当今这位大康皇帝,生前主宰权势,威风惯了,还想着死后也要当个鬼帝,神明自然如此。” 说话间,十二夫人身前突然浮现出一物,那东西方方正正,青铜铸就,上有密密麻麻的符号,并有一阴阳鱼的指针在中心。 陈黄皮有些讶然。 他认出了这东西,是堪舆神盘。 自己也有一个。 这时,堪舆神盘指针转动,突然指向了黄胡村的一名残民。 十二夫人袖手一挥,那人的脑袋便砰的一声爆开。 “住手!!!!” 汤婆婆脸色大变,身上顿时浮现出一股强横的气息。 “怎么,区区一金丹修士,想借着你那山神的力量跟本夫人耍威风?” 十二夫人耻笑一声。 笑声未落,指针再次指向一人,那人同样脑袋爆开。 “本夫人杀的,可都是被那邪神迷惑住的凡人。” “没了他们,我们更安全。” “可是夫人,你再杀下去,地上的那些泥浆就够那个邪神进来的了。” 陈黄皮指了指那些尸体死的地上,混合着泥浆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离了开来,一些泥浆正在彼此之间聚拢,像是要形成一个人型。 8、请山神入庙(求追读)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陈黄皮话音未落,十二夫人以及汤婆婆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同时向那地上试图汇聚在一起的血肉泥浆出手。 两人一个修为高深,一个是侍奉山神的神婆。 同时出手,只是刹那间,那还没有形成人样的血肉泥浆,便被无形的力量摄到了半空之中。 陈黄皮抬头看去。 那血肉泥浆中冒出一张毛茸茸的脸,碧绿的兽瞳,看不出本相,因为眨眼间就化作了那名女娃的面孔。 “阿婆,你为什么抛下我。” 汤婆婆神色一僵。 十二夫人却完全不给机会,一道丈长的赤红匹练直接轰了上去。 砰的一声。 那血肉泥浆直接炸开。 “不好……” 十二夫人惊呼一声。 “收!!” 是汤婆婆的声音,她一手持节杖,一手掐出一个奇怪的法印。 恍惚间,陈黄皮好似看到了汤婆婆的身后冒出了一个人型狐狸的轮廓,两只兽爪并拢。 那炸开的血肉泥浆,便瞬间被收拢了回去。 然后,直接被扔出了神明庇护的范围之外。 “它被黄泥污染了,已经非同寻常,那怕是化身也无法杀死。” 汤婆婆向十二夫人解释。 后者冷着脸,对几名修士道:“凡是这东西触碰过的地方,往下挖三尺丢出去。” “是。” 那几名修士立马动手。 “等等。” 几名修士不解。 十二夫人眉头一皱,手中堪舆神盘的指针指向了其中一名修士。 那修士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夫人,我……” “闭嘴。” 十二夫人根本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只是一挥手,一道恐怖的劲气便轰在其身上,后者瞬间倒飞出去,被直接轰入了黑暗之中。 “啊……” 惨叫声顿时响起,可也只是这么一瞬而已。 “继续清理四周。” 十二夫人对其他修士毫不客气的呵斥。 那几人立马点头称是。 十二夫人这才将目光放在汤婆婆身上,冷冷道:“既然杀之无用,那便赶出去,死在外面,总好过死在眼前,省的看着晦气。” 她这般说。 又这般做。 反倒让汤婆婆没了二话。 “夫人公允。” 陈黄皮看着这一幕,瞬间咋舌。 他在心中呼唤黄铜油灯。 “黄二,这夫人行事作风好硬派。” “元婴真君是这样的,不过即便是这样,也防不住那邪神的。” 陈黄皮道:“那我要提醒她们吗?” 黄铜油灯道:“用不着,我听到那个骚狐狸给老太婆传信了。” 陈黄皮看向过去。 他果然注意到,汤婆婆神色突然一顿,然后对十二夫人一拱手。 “怎么,还有何事?” 汤婆婆道:“夫人,山神告知我,四尊神明挡不住那邪神的影响,即便是将所有人都杀了,赶出去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只会让它变得更加邪异,它被黄泥浆污染,地龙翻身结束前它便不会死。” “它生前也是神明,尝过人间香火,信徒若是还在,就会被其影响。” 十二夫人不作答,只是皱眉思索。 汤婆婆见此,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便说道:“而且,先前我家山神曾对我示警,暗处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邪异,我猜测,应当和这邪神不是同一个。” “另一个邪异?” 十二夫人紧皱的眉头还没舒展,便又觉得举步维艰。 一个被黄泥浆污染的邪神,就已经足够可怕。 还有个更恐怖的邪异。 而且一直没有冒头过,这十万大山怎会如此恐怖。 一时间。 十二夫人也有些拿不住主意了。 汤婆婆走上前,指了指那座木屋。 “若是我这只眼睛没瞎,那应该是一座神庙吧?” “容本夫人考虑一二。” 话无需说的那么明白,十二夫人一听,就知道汤婆婆的意思。 到了她这个修为境界,对神明自然是了解。 毕竟元婴之后的路走不通,只能转而谋求立地成神。 神明只在庙中藏。 庙宇既是容身之所,也是食用香火的场地。 汤婆婆想将那狐狸山神请进庙宇中,再加上另外三尊神明,或许能够隔绝所有残民和那尊邪神的关联。 但…… 神明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再说了,那山神乃是狐狸成神,而那三尊神明都是修士成神。 龙不与蛇居,虎不伴犬行的道理对神明来说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 陈黄皮正看着那座木屋,也就是汤婆婆口中的庙宇出神。 “大,真的好大。” 黄铜油灯在他心中得意道:“本家,开了天眼感觉爽吧?” “好用,太好用了。” 刚刚在汤婆婆道出那木屋玄机的时候,黄铜油灯就偷摸的告诉陈黄皮,它的灯油可以开天眼,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甚至比元婴真君的法眼都要厉害。 陈黄皮偷偷往眼上擦了点灯油。 便感觉眼前的景象完全变的不一样了。 倒不是看的更清晰,而是看的更多了。 他看到其他人,包括十二夫人,还有汤婆婆的头顶,都有着一缕缕的白气在往虚空中飘荡。 他看到,那木屋内里藏着一座巨大的庙宇。 有三尊威武的神明站在其中。 他还看到,汤婆婆等残民抬着的那具狐狸神像双目紧闭,像是野兽一样四处嗅着气味,仿佛在寻找什么。 “黄二,它不会闻到灯油的味道,发现你了吧?” “我抹了狗屎,它闻不到的,可能是在找另一个一直没露面的邪异吧?” 黄铜油灯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它虽然被陈黄皮师父分成了上千份,早就没有了曾经的伟力。 但好歹底子还在。 即便是神明都不可能在它眼皮子底下藏着。 邪异虽然更麻烦,可仔细寻找,总能闻到味,或是察觉到。 但那个汤婆婆口中的邪异,黄铜油灯却不曾有半点察觉。 “我在那个骚狐狸眼皮子底下待了这么久,它都没有发现,它能比我的招子更亮?比我的鼻子更灵?” 黄铜油灯不屑道:“本家,它肯定是在吹牛!” 陈黄皮认同道:“没错,我也没看到什么邪异……咦……黄二,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些坑怎么变浅了?” 先前,那几个修士将血肉泥浆存在的区域,向下挖了几丈深,连土带草全都丢进了黑暗之中,只留下几个深坑。 “真的变浅了……” “什么变浅?” 十二夫人等人立马看向陈黄皮。 陈黄皮指着那些深坑说道:“你们看,坑变浅了,里面好像有东西。” “什么?” 十二夫人眉头一皱,瞬间出现在一个深坑的边缘。 还没往下看。 噗的一声。 一道泥浆便喷涌而出。 “完了!” 陈黄皮大叫不好,那十二夫人根本就没来得及躲开,全身都被黄泥浆喷了个遍。 这一幕,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夫人!” 那几个修士面露惊恐。 十二夫人可是许州牧的妾室,平日里最受信任。 这次来十万大山,是为了继续林业等人的任务,找到污染源,引一个邪异到许州边境制造混乱。 虽然不知道这种随便排几个下人做的事,为什么许州牧会舍得十二夫人出面,但是要是十二夫人出了事,他们这些家奴,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我没事。” 下一秒,十二夫人有些惊慌的声音从那木屋中响起。 而原本被黄泥浆沾染的那个十二夫人,突然化作了个桃偶。 黄铜油灯的声音,适时在陈黄皮心头响起:“这女人来头不小啊,居然有这种救命的替身,啧啧,本家,你做好逃命的准备,说不定下一秒,我就要带你跑路了。” 陈黄皮:“这里挺安全,为什么要跑?” 黄铜油灯没有解释。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下一秒,那几个深坑突然轰的作响。 黄泥浆喷涌而出。 不,不只是这般,就连大地都在摇晃,震颤。 地龙翻身了! 一道裂缝瞬间从众人脚下分开。 几个没来得及躲避的残民,瞬间掉了下去,眨眼间就被其中的黄泥浆吞没,与此同时,四尊神明仿佛被触怒了一般,四道晦涩,宏大的气息从天而降,对着地上的裂缝便镇压了上去。 大地瞬间合拢。 刹那间,陈黄皮看到一张狰狞模糊的兽脸一闪而过。 正是那个邪神。 也不知是它引动了地龙翻身。 还是说,它借着地龙翻身的机会,趁机闯入了神明的庇护范围内。 因此,才惹的四尊神明暴怒发难。 不过。 陈黄皮觉得,无论是巧合也好,还是那邪神真的能引动地龙翻身,四尊神明就算有天大的伟力,也不可能镇压的住。 他见过很多次地龙翻身。 也见过比神明更可怕的邪异。 可那些东西,在地龙翻身,来自黄泉的泥浆面前,都只能望风而逃。 果然,下一秒。 刚刚合拢上的大地,忽然又轰的一声裂开,一道道裂缝像是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这次的裂缝比之前的更大。 “准备好,陈黄皮,咱们要跑了!” 黄铜油灯的声音有些不安。 陈黄皮没说话,跑出神明的庇佑范围,真的就没事了吗? 他不知道。 只是在脑海中默默琢磨起了那名为豢狗经的法门。 他记得,那豢狗经上有云:狗也罢,兽也罢,无外乎野性难驯,或以大毅力降服,或以拳脚相加。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山神助我!” 汤婆婆心急如焚,冲那狐狸神像大喊。 一股莫名的波动,瞬间从所有人心头浮现。 陈黄皮忽然感觉脚下一晃, 整个人连同那些残民,全都被挪移到了那座木屋庙宇的门口。 几名修士见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同样冲了上去。 汤婆婆冲木屋庙宇内的十二夫人喊道:“夫人,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家山神若是被那邪神拉了垫背尚且不说,若是被黄泥浆沾染,两尊邪神,你就算有再多替身,又能撑过几时?” “夫人,快放我等进去!” 几个修士眼看着地龙翻身,裂缝裹杂着黄泥浆往脚下蔓延过来,更加心急如焚。 裂缝之中,泥浆翻滚。 一个个身影从中冒了出来,那些人穿着粗布麻衣,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里都在往外冒着黄泥。 领头的却是一个女娃。 女娃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山间的百灵鸟一样。 “请山神入庙!” 满身黄泥的那些“人”听到这话,纷纷弯下腰,将手埋进了泥浆之中,用力一拉,一个有着底座的轿子便被抬了起来,底座上立着一尊满是黄泥的神像。 黄泥洒落,露出一尊站着的黄鼠狼雕像。 “请山神入庙!” 那些泥人齐声大喊:“请山神入庙!!!” 9、做我的狗 “错了错了!!!!” 黄铜油灯在陈黄皮心里大叫:“我小看了这邪神,我以为它是要找垫背的,最多把主意打到那几个神明身上,没想到它居然看上了这座庙宇,想要鸠占鹊巢,要是真让它成了,麻烦就大了。” “成了会怎样?” “成了它就能留在人间,不入黄泉,而且杀不死,到时候恐怕会成为这十万大山里最可怕的黄祸。” 怪异者以邪见长。 邪异虽然可怕,但只在晚上出没。 可若是被称上祸,那也就不分白天黑夜了。 那些泥人们,已经抬着邪神的神像从裂缝中渐渐升了上来。 只是,它们却并不着急。 反而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 它们不急,却有人急。 陈黄皮看到,四尊神明的庇佑范围,已经缩小到了这木屋神庙之外,不复先前那般广阔。 不是它们对抗不了这黄鼠狼邪神。 而是,地龙翻身加上地底冒出来的黄泥浆,任何神明都得避让。 “夫人,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汤婆婆焦急的催促。 十二夫人却很清醒:“若是我现在放开庙门,便是给了它进来的机会。” “你们现在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走不了!” 汤婆婆斩钉截铁道:“它不会让我们走的。” 那邪神的目的太直接了,要是不打开庙门,那这帮子人连带着山神都别想走,而且随着黄泥浆蔓延过去,山神一定会被污染。 两尊邪神自然可以破庙门而入。 若是打开庙门。 那它肯定有占据木屋庙宇的能力,而且里面的神明肯定奈何不了它。 否则,它不可能亮出底牌。 汤婆婆看出来了,十二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所以,看似两人已经势如水火。 可实际上,两个女人却反而都很冷静,都很克制。 汤婆婆这时又道:“若是我家山神进去,四尊神明坐镇庙宇,或许还能抵挡一二,眼下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那是唯一的机会。” 十二夫人不做声。 在场的残民以及修士,也全都闭上了嘴。 残民们以汤婆婆为主,因为她是侍奉山神的神婆。 修士们则是许州牧的家奴,自然不可能替主人做决定。 唯有陈黄皮在琢磨着豢狗经。 木质庙宇内一片沉寂。 只是,那三尊神明却放出只有陈黄皮和黄铜油灯能看到的光晕,替那狐狸山神卸下了些许负担。 “那个娃娃不对劲,他似乎能看到我的本相。” 山神的声音,忽然在汤婆婆心头响起,她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陈黄皮,心中惊骇莫名。 这娃娃能看到山神本相?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汤婆婆脑海中炸响。 先前自己怀疑这娃娃就是那个邪异,便请山神查看其底细,而山神却闭上眼。 任自己如何呼唤,山神都不给回应。 那时,汤婆婆就觉得陈黄皮不对劲,想要赶他走,只是后来山神突然作证,说他不是那个邪异,又念他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的年纪,触景生情就让他留下。 可现在看来。 汤婆婆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陈黄皮不知道汤婆婆心里天人交感。 他正在给黄铜油灯做思想工作。 “黄二,当我的狗不好吗?” “好个屁,你那个什么豢狗经,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功法,那个索命鬼吃过的人,还没有我黄二吃过的灯油多呢,你听它的都不信我,你坏透了你!” “不会的黄二,你是我的好朋友。” “那好,你把豢狗经传给我,你来当我的狗,我就当你是我的好朋友!” “你练不成的。” “你不传给我怎么知道我练不成?我有手有脚,我还能长出经脉,你就是想骑在我头上对不对?” “我没有这种想法!” “那你把豢狗经传给我!” 陈黄皮没办法,实在是拗不过黄铜油灯,只好将豢狗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咦,这功法,倒真有些门道。” 黄铜油灯有些诧异,它是知道这功法是怎么来的。 林业那几个傻狗修士,和陈黄皮在勾魂册上签了字,立了约,结果没履行,死后魂魄落入勾魂册里,豢狗经便是从这几人的记忆里翻找出来的。 同样,也是陈黄皮唯二能修炼的两门法术。 另一门是名为太岁斩魔的残招剑法。 不过,这两门法术,其实黄铜油灯都看不上眼,它的来历太久远了,因此才带着半是胡闹,半是打发陈黄皮的心思,问他要来了这豢狗经。 然而这一看。 黄铜油灯就觉得这门法术,好像没有它想的那么粗劣。 “邪门,太邪门了!” 黄铜油灯大喊大叫:“陈黄皮,你还真是捡到宝了,这功法应该是天地异变之前,某个疯子研究出来的邪道御兽之术,万兽皆可化为胯下走狗,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兽属,我是法宝,你想让我当你的狗是不可能了!” “那……那怎么办?” 陈黄皮有些慌了,他自得到豢狗经以后,就觉得这法门很厉害,再加上黄铜油灯本来就有在黑夜中护住他的能力,两两相加,肯定能安然无恙。 眼下希望落空。 他是真没办法了。 “怎么办?” 黄铜油灯得意道:“简单,我练成豢狗经就是了,你本来就不同寻常,观主丹炉的真火都烧不烂你,如果你做我的狗,由我来驾驭你,区区邪神能奈何咱们?” “不行不行。” 陈黄皮立马拒绝:“我是人,怎么能当你的狗。” “人也是兽属,两脚兽,当然可以当狗。” 其实,黄铜油灯撒谎了。 它虽然是法宝,可却有灵智,而且有手有脚,是另类的生灵。 只是,它怎么可能当陈黄皮的狗。 要是以后真从这十万大山逃出去了,遇到了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可是……” “别可是了,我黄二可以对天发誓,即便你当了我的狗,以后你我也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我……” 陈黄皮很苦恼,他是要继承净仙观的。 黄二按理说也是属于净仙观的。 要是当了黄二的狗,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仿佛是知道陈黄皮的心思。 黄铜油灯安慰道:“我看这豢狗经上有破解之法,只需你我都同意,便能立刻做切割,你是知道我的,我肯定会同意,到时候谁都不知道你当过我的狗。” 陈黄皮犹豫了片刻,无奈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黄铜油灯兴奋道:“天亮前一刹,那个邪神肯定会动手,趁着这点时间,你赶紧配合我修炼豢狗经,不要犹豫,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黄二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你。” 陈黄皮做了决定,便盘坐在木屋庙宇之前,炼起了豢狗经。 黄铜油灯悬挂在他腰上,虽然看不出奇异,可实际上内部已经长出了经脉和丹田。 一人一灯。 就这样练起了豢狗经。 渐渐地,黄铜油灯感觉自己和陈黄皮有些心意相通。 而且,它好似发现陈黄皮身上的异样。 “本家,你的两颗腰子怎么回事?怎么好似铁打的一样!” “还有那些肾气,怎么循环往复,不用你催动就能自己滋生,而且无穷无尽,好似活物一样。” “大师父说,五脏炼神法就是这样的。” 陈黄皮在心里随口说了一句,此时,他也感觉到了黄铜油灯的不凡。 而且,感受的更多。 “原来黄二真的很厉害,只是被分成了几千份,所以才这样虚弱。” 陈黄皮记事起,黄铜油灯就是现在这样了。 他曾问过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对黄二,但是师父却说是它自找的,而且不允许它收回分身。 这一条规定,好像是铁律一样。 哪怕是眼下如此危机的时刻,黄二也不曾动过那种念头。 陈黄皮盘腿打坐修炼。 汤婆婆自然看在眼里,不过她已经没心思去管陈黄皮了。 因为眼下距离天亮,已经很近很近。 近到放眼望去,已经能隐约看到天边的一丝银线。 天要亮了。 汤婆婆心知肚明,十二夫人心知肚明。 在场的修士和残民们也心知肚明。 那邪神和侍奉它的泥人们更是心知肚明。 “阿婆,天就要亮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误了时辰,山神入不了庙,它会发怒的。” “阿婆,你们抛下山神的时候,是我在陪着它,黄泥浆把我淹没,我喘不过气,我感觉浑身都烂掉了,但是我不怪你们,山神也不怪你们,现在山神让我问你们。” “这庙门,你们开还是不开?” 泥人女娃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 汤婆婆叹了口气,冷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不,那就是个邪异,根本不是自己孙女。 “夫人,该动手了。” 话音刚落,那木屋庙宇的门瞬间打开。 十二夫人依旧穿着那身衣服,被黑纱遮住半张脸。 而在她身后,则站着三尊十丈高,法身魁梧,怒目二视的神明。 “区区山野毛神,竟敢肖想神明庙宇,该杀!!!” 十二夫人手持一柄长剑,双眸中满是杀意! 汤婆婆同样如此,手中节杖就地一杵,大吼道。 “请山神上身!!!” 下一秒,一道虚影从那狐狸神像上走了下来,直接上了汤婆婆的身。 泥人女娃叹了口气:“凡人就是心思多,非要拼一把,何必呢。” 话音未落,抬着黄鼠狼神像的那些泥人,纷纷向前一步。 顿时,一大滩一大滩黄泥,就像是沸腾了一般,向着众人,向着那庙宇铺天盖地的冲了过去。 陈黄皮睁开眼,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黄二,准备好了吗?” “陈黄皮?你叫谁黄二呢?给我变!!!!” 于是,黄铜油灯便从陈黄皮腰间飞了出来,灯身被拉长,长出了四只爪子和尾巴,狗头上,两只如同灯芯燃烧的狗眼眼神变幻,错愕且迷茫。 10、黄祸散 “陈黄皮,你对我做了什么?” 黄铜油灯甩了甩狗头,惊恐的发现,它居然发出的是犬吠。 “这不重要!!” 陈黄皮和黄铜油灯炼成了豢狗经,彼此之间心意相通。 豢狗经有上下两卷。 陈黄皮练的是上卷,是豢主。 黄铜油灯练的是下卷,是走狗。 不过,这时候,他自然没心思去解释了。 陈黄皮和黄铜油灯的变化实在是过于突然。 无论是那邪神,还是其余四尊神明,又或者十二夫人以及汤婆婆等修士,全都惊住了。 不过,这变化只在一瞬。 十二夫人和那三尊神明虽然不知清,但却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 “动手!!!” 十二夫人周身冒出飞剑,有钉锤,有堪舆神盘环绕。 木质神庙拔地而起,悬浮在其头顶。 一缕缕,一道道香火气纷纷从神庙里钻了出来,分成三份,没入三尊神明体内。 一神明手持竹简,向下一指。 大地突然高高隆起。 汹涌扑来的黄泥浆被挡住。 一神明张开血盆大口,用力一吹,顿时平地起狂风。 下一秒,黄泥浆如同悬河一般倒卷回去。 最后一尊神明冷哼一声。 一道惊雷炸响。 那些被邪神操控的泥人们纷纷发出一声惨叫,连同那邪神一并爆炸开来。 然而,这邪神已经被黄泥浆污染,根本不可能杀死。 爆开之后,大片的黄泥浆铺天盖地的四散飞舞。 “山神助我!” 汤婆婆请神上身,手中的节杖在山神力量的加持下脱手飞出,眨眼间迎风便长,化作一颗参天大树,挡住了大部分黄泥浆。 然而,那黄泥浆泼在节杖化做的树上,就像是岩浆一样,眨眼间整颗大树就轰然倒塌,被腐蚀一空。 “哇……” 汤婆婆脸色惨白,一口泛黄的鲜血立马从后者口中喷了出去。 同时,上了她身的那狐狸山神,同样喷出一口神血,神血还未落地,便化作了黄泥浆。 泥浆仿佛有生命一样。 眨眼间就汇聚到一起。 裹满了黄泥的山神,再次泥浆中冒了出来。 它根本就杀不死! 而且,四周已经到处都是黄泥浆,那些泥浆所过之处,便是深渊地狱,碰一下都会被污染。 “它已成气候,夺了神庙就会化作黄祸!” 几尊神明纷纷向修士们示警。 “逃,尽可能的逃!” 陈黄皮也听到神明们的声音。 不过,他早就知道,这尊邪神杀不死,也不觉得四尊神明就能护住他们。 “黄二听令!” 陈黄皮一个纵身,骑在了黄铜油灯化作的黄狗背上,后者也顾不上大骂,在豢狗经的催动下,裂嘴咆哮。 那声音,不似犬吠。 却夹杂着某种魔性。 “火来!!!” 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心神合一,他催发出原本就属于后者的力量,两肾之间不停循环铸就肾庙的精气,全都被其抽了出去,汇入后者体内。 黄铜油灯的狗躯不停膨胀。 喉咙鼓掌,一道黄澄澄的烈火轰的一声喷了出去。 那邪神盯着黄铜油灯,神色变幻,瞬间卷起一道黄泥浆扑了上去。 然而,那烈火不是修士的真火。 而是黄铜油灯的灯火,再加上陈黄皮两肾之间的精气不停催动豢狗经,灯火变得更加奇异。 黄泥浆只是和灯火一碰,便瞬间凝结,像是化作了普通的泥巴一样掉在地上。 “黄二!给它来一下猛的!” 陈黄皮大叫一声,两肾之间的精气像是放水一样消散。 化作大狗的黄铜油灯,双目燃起金火,张口就对着那邪神吐出一道巨焰! 后者身上的泥浆瞬间凝结。 众人心中一喜。 只是下一秒,那邪神身上凝固的泥塑,便裂开了道道缝隙,数不清的黄泥浆从其中冒了出来。 “不好,快溜!” 陈黄皮焦急催促。 黄二直接喷出一人宽,百余丈长的火焰,所过之处却连一根花草树木都没有损伤,反倒是从无穷无尽,如海如渊的黄泥浆中烧出了一条土路。 眨眼间,一人一狗就没入黑暗中。 “快,快跟上他!” 汤婆婆冲所剩不多的残民们大喊。 那些残民如梦初醒,慌忙的沿着那条被灯火烧干的黄泥路逃窜。 至于十二夫人带来的那些修士们,同样也是如此。 眼下是神明和邪神之间的大战。 他们没有参与的资格。 十二夫人并未阻拦,因为她根本就过不去,那邪神的目标就是她头顶的那座供奉神明的庙宇,怎么可能给她逃走的机会。 三尊神明神色同样难堪。 它们曾经都是元婴境界进无可进,只能化作神明的修士。 这庙宇,是他们的道场,也是根基。 说来重要,却也不是不能舍弃。 只是从头再来而已。 不过,眼下它们敢舍弃庙宇,那邪神就会立马将其占据,到时候化作黄祸,它们就再也没有了抵挡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在后者入住庙宇的瞬间,来不及切断联系的神明都会被其污染。 “汤婆婆!” 十二夫人咬牙切齿,大喊道:“请你家山神进庙宇,是生是死,各凭手段!” 元婴之上的那座庙宇大门瞬间打开。 汤婆婆没有半点迟疑。 或者说,她的心意就是那山神的心意。 黄狐狸神像化作流光,径直扎进了庙宇之中。 庙宇内别有洞天,祭祀神明的大殿中,三尊神像震动,让开了一小片区域,供山神入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和十二夫人一模一样的修士盘坐在地上。 汤婆婆有些错愕。 她认出了那是十二夫人的真身,也就是说,外面的这个十二夫人,其实是元婴。 和真身大小无二的元婴。 这位十二夫人,很显然同样修行到了元婴境的尽头。 庙宇震动! 神像入住的刹那,一缕缕香火气冲出庙宇。 汤婆婆身后的那尊山神虚影张开大嘴用力一吸,一道香火气便没入口中。 山神恢复了一口元气。 天已经半亮,露出了鱼肚白。 某种晦涩莫名的伟力,已经在逐渐苏醒。 所有邪异都会被那种伟力压制。 包括这还未化作黄祸的邪神。 这是唯一的机会! “噫吁嚱!” “一二三四,已然入瓮矣!” 那邪神却忽然咧嘴狞笑,像是书生一般摇头晃脑。 “什么?” 十二夫人愣了一下。 汤婆婆同样心惊肉跳。 她虽然只有金丹修为,但侍奉神明多年,和十二夫人这种纯粹的修士不同,时常通神灵觉敏锐。 此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天还没亮的时候,邪神第一次借着地龙翻身踏入神明庇佑的范围内,十二夫人被黄泥浆沾身,借着桃偶替死的机会这才留得一命。 那时,任谁都只当邪神手段便是这样。 可先前,汤婆婆借着山神上身,只是出手抵抗了一下邪神调动的黄泥浆,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就差点被其污染。 而十二夫人却是真的碰到了黄泥浆。 桃偶能替死,但是能替十二夫人沾染那黄泥浆吗? 汤婆婆只是念头流转,上了身的山神,却控制着她的身体惊恐尖叫。 “快,快开庙门,放我出去!!!” 那三尊神明,同样惊恐大吼。 “广青子,快开庙门!!!” 悬浮于十二夫人头顶的那尊木质庙宇,突然猛地一缩,像是人的肚子在吸气一样,紧接着就急速膨胀了起来,庙宇的大门,窗户,全都泛起了电点点黄渍。 砰砰砰! 庙门被砸的咚咚作响。 四尊神明的真神,竟像是疯了一般,想要从里面逃出来。 裹着黄泥的邪神依旧此刻放肆狞笑。 四尊神明,外加庙宇。 它都要! “吾入主庙宇,化为黄祸,从此不食人间烟火,偏以神明为食。” “妙,妙,妙!” 十二夫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汤婆婆急切大吼:“夫人,快打开庙门。” 十二夫人道:“我……我……” 她不停的催动庙宇开门。 可根本就没有反应,那庙宇,已经失去了控制,或者说,此时正被变成邪神傀儡的真身所控制。 四尊神明已经入瓮。 根本逃不出去。 汤婆婆和十二夫人心中却一片冰凉和不安。 邪神大笑,根本不管这二人,一招手。 那庙宇就飞到它面前,重重落在地上。 邪神猛猛的吸了一口气,四道香火像是滚烟一样没入它的口鼻之中。 “香,真香!” “吸溜……” 那是吸口水的声音。 汤婆婆和十二夫人盯着邪神,它要吃了那四尊神明吗? 邪神却一脸茫然的看向身后。 那吸口水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偏偏这时一轮大日从天边升起,光明急速掠过黑暗驱散。 邪神泛着泥浆的双瞳中,便看到了一个身影。 身穿白色道袍,嘴巴张的很大,口水流到了衣襟上,看它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口的美食一样。 “香,真香!” 汤婆婆脑海中突然响起山神的惊恐尖叫。 “是它,那个邪异就是它!!!” …… 另一边。 陈黄皮骑着黄铜油灯在黎明和夜色交织的山林里急速穿行。 身后是争先恐后跟着他求生的残民们。 再后方,则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倒山似得。 不,不是倒山。 是黄龙翻身了。 大地震荡,一道道黄泥浆从地裂处喷涌而出。 陈黄皮运起豢狗经,大声喝道:“火来!” 呼!!! 一道黄橙橙的灯火,在那黄泥浆还没冒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覆盖了上去。 黄铜油灯的灯火极为奇异。 那些黄泥浆直接被烧至凝固。 紧接着,陈黄皮又催动黄二,往后方的喷出一道火舌,将来时的那条黄泥路再次加固。 灯火克制不了黄泥浆,只能将其暂时固化,很快就会恢复原貌。 “陈黄皮,别管他们了!” 黄铜油灯发出一声声犬吠。 “我肚子里的灯油不多,你要是再这样浪费,到时候那邪神成了黄祸杀来,咱们俩都要完蛋!” “我知道!!!” 陈黄皮抿着嘴,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残民。 汤婆婆是个好婆婆。 神明庇护之地,她接纳陈黄皮,给了他一点容身之地。 所以,他才不介意帮一下这些残民。 “我不能再帮你们了,你们一定要跑快些,不要掉队。” 说着,陈黄皮又掐了个法决,催动黄二。 后者不情不愿的瞪大一双眼睛,两只眼睛里有灯火汹涌,金色的灯光便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灯光照射的范围极大。 那些本就因为逃窜疲惫不堪的残民们,被金色灯光照在身上的刹那,浑身的疲惫全都消散一空,心中的阴霾和恐惧更是被无形的力量安抚。 他们又充满了力量和感激。 “小郎君,谢谢你的恩情。” “救命之恩,俺记下了!” 陈黄皮没有回应残民,直接驾驭黄二加快了速度。 因为再多帮一次这些残民,他的良心就要变质了。 那样不好,很不好。 升米恩斗米仇,他会忍不住把米抢回来的。 陈黄皮抬头看天,天此时已经亮了,昨天夜里没回去做饭,师父肯定饿坏了吧。 11、土腥味太重 “陈黄皮,你感觉到了吗?好像安全了!” 黄铜油灯化作的大狗狂吠不止。 “好像还真是。” 陈黄皮有些惊讶,豢狗经让他和黄铜油灯心意相通,灵觉自然也得到了后者加持。 原本只感觉危机四伏,如履薄冰的那种窒息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而且。 他甚至感觉到,那个都要化作黄祸的邪神,气息忽然变得无比微弱。 好像即将消散似得。 陈黄皮皱眉:“地龙翻身还没结束,那些黄泥浆也没有倒流回黄泉之中,它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知道!” 黄铜油灯摇晃狗头,不解道:“或许是那四个毛神打伤了它?” 只是,这话它自己都不信。 四尊神明或许能打烂,打爆那个邪神,却杀不死它。 只要地龙翻身不结束,黄泉里冒出来的泥浆没有倒流回去,被其污染的邪神就绝对不可能被杀死。 而且,神明的法身在那黄泥浆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碰到就会被污染。 它们再强,也对付不了邪神。 那问题来了,究竟是谁将那个邪神伤成那样? 黄铜油灯甚至有种错觉,那个邪神的气息虚弱的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黄二,十万大山里,有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没有!绝对没有!” 黄铜油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没有观主允许,十万大山催生不出这般强大的存在。 不过也不一定,观主已经疯了,现在又是陈黄皮巡山,说不定还真就有什么邪异,邪神趁着这点喘息的机会蜕变了也有可能。 “算了,别想了,赶紧回观里吧,我想观主了!” 黄铜油灯催促起了陈黄皮。 陈黄皮知道,黄二不是想自己师父了,而是它怕了。 “我也想师父了。” 陈黄皮两肾之间源源不断的精气已经变得极为微弱,而黄铜油灯的灯油也基本枯竭,好在现在是白天,不像黑夜那么危险,山路虽然改道,河流虽然逆转,但净仙观的方向他还是能认出来的。 …… 此时此刻。 十万大山上方,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正在急速飞遁,似乎在寻找什么。 晚上的时候,任何修为的修士都不能飞遁。 否则便会惊扰到邪异。 白天却没有这个限制。 “人,人,哪里有人?” 那是十二夫人的声音。 只是,此刻的她失去了真身,丢失了根基,元婴已经隐隐有消散之势。 修士到了元婴期,就已经彻底和凡人是两个物种了。 八百年寿元虽然是天定命数。 可身躯却是皮囊,想换就换。 不过,这里是邪异丛生的十万大山,没有神像加持,她根本无法和外面传信,甚至也无法和那几个家奴修士取的联系。 更要命的事,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太过可怕。 简直吓破了她的胆,逃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想到皮囊的事。 眼下十二夫人连身处何方都不知道,想沿着陈黄皮离去的路找到残民或是家奴修士夺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和那神婆分开。” 十二夫人咬牙切齿。 先前逃命的时候,汤婆婆和她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逃。 要是没有分开,眼下也有回转的余地。 不过,也只是有回转余地而已。 因为汤婆婆供奉的山神并没有死。 十二夫人一想到当时的画面,便不受控制的颤抖。 诡异白袍老道出现的时候,要生吃四尊神明,化作黄祸的那个邪神就像是待宰的猪羊一样,惊恐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猪羊都会反抗。 那邪神却像是一道想吃就吃的菜肴。 没错,就是菜肴。 因为十二夫人眼睁睁的看着,白袍老道掀开了邪神的天灵盖,吃掉了里面的脑髓,细细品味,那陶醉的神态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一样,随后才一口下去,将它的躯干啃掉了大半。 咀嚼声,吞咽声。 每一声都带着极致的残忍。 偏偏,白袍老道还真的在品味。 “土腥气太重,不润口!” “食之无味,不如黄皮儿。” 说完那句话,那白袍老道就真的不再品尝邪神,转而把脑袋凑到了那庙宇门口。 鼻子一抽。 仿佛闻到了什么。 然后,十二夫人就看到了将她道心彻底吓碎的一幕。 “人气!!!!是人气!!!!!” “啊啊啊啊啊!!!” 白袍老道的表情变得极度扭曲,仿佛疯癫了一样,那庙门直接爆开,其中的四尊神明仿佛末日降临一般,拼了命的逃窜。 只是根本逃不出去。 白袍老道只是双手一抓,四尊神明的真身神像便不停缩小,绝望的落入掌中。 “饶命!饶命!” 高高在上的神明们苦苦哀求。 白袍老道却不理,张嘴一吸,便吸干了四尊神明身上的所有香火气。 那三尊修士化作的神明,顿时变成了一捧泥沙。 至于那狐狸山神。 十二夫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吓的遁走。 不曾看到后面的事。 况且,她也不敢去看。 谁知道那白袍老道吃完了神明,会不会想吃人。 而就在这时。 十二夫人忽然一顿,眼中闪过狂喜之色。 “是那个小子!” 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前方的山林之中,有个骑着黄色大狗,穿着道袍的半大小子,正是陈黄皮。 而且更让十二夫人狂喜的是。 无论是陈黄皮,还是那条大狗身上的气息都十分萎靡。 对于元婴修士而言,只要元婴不散,皮囊随时可以更换。 “陈黄皮,好兄弟,本家!” “怎么了黄二?” 陈黄皮知道黄二的心思,可他却焉坏的当做没听懂。 黄铜油灯怒道:“你我心意相通,你哪来的脸问我怎么了?别废话,赶紧解除豢狗经,你太重了,我的腰都要被你压断了。” 陈黄皮赶忙说:“黄二你别着急,我肯定是不忍心看你这样的,只是豢狗经太邪门了,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不能出差错,否则……” “否则什么?” 黄铜油灯着急的道。 陈黄皮心里暗笑,嘴上却说:“否则啊,可能会跟这次一样,明明说好的我做走狗,你做豢主,结果现在是我骑着你,我们感情那么深,我肯定得慎重。” “你会有那么好心?” 黄铜油灯不信,总觉得陈黄皮在说谎。 他皮糙肉厚,真火都炼不透。 根本不要脸的。 “本家,你不信我?那好,我们现在就解除豢狗经,真出了什么差错,你可别怪我!” 陈黄皮生气了!! 这让黄铜油灯有些动摇。 “本家,好朋友,你不要生气,我不该怀疑你,是我不对。” 黄铜油灯这般想,又想起先前是自己先骗陈黄皮,说自己是法宝做不了狗。 或许是因为这个的原因。 所以豢狗经才颠倒了过来? 这样想着,一时间,它竟有些羞愧。 陈黄皮见此,心中得意。 可就在,黄铜油灯忽然道:“陈黄皮,你快看,天上飞过来的不是那个什么夫人吗?” “十二夫人?” 陈黄皮下意识的抬头一看,便和向他无声遁来的十二夫人对上了眼。 “夫人,你没死?” “是……是啊……” 十二夫人本想着悄无声息的来到陈黄皮身后,然后直接夺舍其皮囊。 可谁曾想,刚靠近就被其发现。 这让她顿时有些忌惮。 “小……” 十二夫人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黄皮,只能道:“你可曾见过那些残民,又或者是我那几名家奴?” 陈黄皮摇头:“没有,他们早就和我走散了。” “那你还记得走散前的大概方向吗?” “像是在东边,又好像是在西边,很散很乱,我也说不清。” 陈黄皮说的是实话。 那些人的行踪,他确实没有放在心上。 自然不可能去记。 十二夫人面露迟疑,她的元婴之体不能再拖下去,这陈黄皮和那大狗的气息确实也萎靡不振,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其实,如果换做道心没被吓破的时候。 她不会这般犹豫。 一旦下了决定,就会果断去做。 但,此一时彼一时。 “汤婆婆……” 十二夫人突然看向前方,惊喜的道:“你也没死?” 陈黄皮扭头看去,却看了个空。 “死吧!” 十二夫人阴狠尖叫一声,那声音带着震荡之意,是一种专门攻击神魂的法门。 同时,她双手中分别浮现出一个阴森森的文字,冒着诡异的色彩。 对着陈黄皮脑袋就狠狠拍了上去。 悍然出手,自然不给陈黄皮反应的机会。 黄铜油灯却不然,它看着面露杀机的十二夫人,两只如火如炬的狗眼里满是讥笑一片。 “傻缺!” 观主跟炼丹一样炼了陈黄皮那么久,连头发都没烧掉一根。 你一个只剩元婴之躯,即将魂飞魄散的修士两手一拍就想杀他? 做梦呢? 然而下一秒。 让黄铜油灯笑不出来了。 十二夫人双手拍在陈黄皮脑袋上的那一刹。 砰的一声。 陈黄皮身体一挺,整个人瞬间僵住。 一道阴冷灰败如同光膜一样的异彩,瞬间从他身上闪过。 紧接着,陈黄皮皮肤上浮现出一个个如同花鸟鱼虫般的诡异文字,一缕缕黑烟从他毛孔中钻出,那些黑烟和那尊变异神像身上裹杂的黑烟极为相似,只是带着更为纯粹的邪气。 12、这是杀人的感觉 滚滚黑烟像是有生命般,直接向着十二夫人扑了上去。 这突然间的变化快如闪电。 十二夫人只感觉上一刻自己的双手碰到了陈黄皮,下一刻两只手就像是伸进了烈火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痛苦的尖叫!! 十二夫人仅剩的意志立马斩断双手,可那黑烟却如同跗骨之蛆般蔓延。 “断!!!!!” 十二夫人凄厉的惨叫一声,双臂自肩处断裂,整个人更是倒飞出去。 本就崩溃边缘的元婴之躯,也崩出大片灵光。 两只手掌,两只断臂,眨眼间就被那有着生命般的黑烟吞没。 “陈黄皮!陈黄皮!!!!” 黄铜油灯焦急大喊:“你快醒醒,你别吓我。” 它和陈黄皮相处多年。 彼此之间感情深厚。 以前不能修炼的时候百邪不侵,皮糙肉厚,现在能修炼了,怎么被这种寻常手段一击,就发生了如此诡异的变化。 如果不是那些黑烟好像有意识的绕开了它。 它被陈黄皮骑着,都感觉自己要被那些黑烟给吃了。 陈黄皮只感觉脑袋里炸开了。 眼冒金星,那些金星又疯狂旋转,上下颠倒,汇聚在一起产生了无数诡异的幻象。 他意识沉入幻象,像是掉进了黄泉阴土,永不超生。 又像是被塞进了棺材里,无法呼吸。 他很害怕,很惶恐。 因为无论怎样,那些幻象里都有无数密密麻麻,肢体残缺,发白发泡的尸体向他爬来,死死的按住他的四肢,捂住他的嘴巴,遮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耳朵。 他无法挣扎,也无法动弹。 意识彻底僵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炸起。 “黄二,我在这里!!!“ 陈黄皮僵住的意识猛地激灵。 眼前的幻象,无数的尸体也全都消失不见。 “嘶!哈……” 陈黄皮胸口像是风向一样起伏,随着他意识清醒,身上的那些诡异文字立马隐没,而呼吸之间,那些吞噬了十二夫人双手双臂的黑烟,也像是收到了信号,全都顺着他的毛孔钻了回去。 刚刚的异变,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黄铜油灯紧张的问道:“陈黄皮,你,你还好吗?” “我……我不知道……” 陈黄皮摇了摇头,他脑袋非常痛,意识也很混沌。 “她又怎么了?” “别过来,别过来!” “邪异,邪异,你是邪异!!!!” “我不是邪异!!” 陈黄皮一听这话,皱着眉认真的说:“我是人!” “好好好,你是人,别杀我,别过来!” 十二夫人心神崩溃,更加控制不住元婴的溃散,甚至连身上的衣物都无法维持,脸上的那黑纱更是渐渐淡去,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绝美面孔。 偏偏,十二夫人此时面露惊恐。 更添了几份异样的美感。 “噫!!!” 陈黄皮看傻了眼,他也就这两天才见到师父以外的活人。 至于女人,除了汤婆婆,还有那个喊他哥哥的泥人女娃,就只有十二夫人。 “你长得好好看!” 此话一出,十二夫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恐不安的说道:“你别杀我,你说我很好看是吗?我可以侍奉你,我可以和你双修,你没尝过女人的味道对不对,别杀我,那滋味很美妙的。” 十二夫人是许州牧宋天罡的爱妾。 自然不是什么处子。 此时她一边说,一边催动仅存的元婴精华恢复了一双藕臂,扭动着身子,显得更加风情万种。 咕嘟…… 陈黄皮只感觉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身体更是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不明白。 就在心里问黄铜油灯。 “黄二,我……我感觉好奇怪。” “我口干舌燥,心脏乱跳,脸还发烫是。”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想杀人了!!!” 黄铜油灯无比愤怒,这个该死的十二夫人,差点就伤到了陈黄皮。 陈黄皮迟疑:“我想杀十二夫人?” 他连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杀人了。 甚至,整个人都没有杀人的概念。 黄铜油灯大叫道:“本家,你不信我?” 好兄弟不经人事,这辈子就见过三个女人,一个是汤婆婆,一个是泥人女娃,一个就是这个十二夫人。 十二夫人卖弄风骚,陈黄皮长大了,肾气又足容易上套。 黄铜油灯决不允许! “黄二,你别生气,我自然信你。” “我记住了,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陈黄皮走到十二夫人面前。 后者不知这一人一灯狗之间心神相同,还以为自己的魅惑手段成了,不由得做出更加妩媚诱人的动作,双手抚兄,轻咬丁香小舌。 “小郎……” 十二夫人话还没说话,陈黄皮便剑指一并,一道太岁斩魔剑气瞬间斩了上去。 后者元婴之躯早就溃散到不像化,哪怕是一筑基巅峰修士都能轻易将其击杀,更何况是陈黄皮了,后者整个人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一道残破的魂光没入陈黄皮衣服内的勾魂册里。 …… 正午时分。 陈黄皮骑着黄铜油灯到了玉琼山脚下。 他的目力极好,一抬头就能看到半山腰立着的山门。 “黄二,你真的看到我身上冒黑烟了?” “而且还把十二夫人的双臂吃了?” 陈黄皮记得那些幻象,却对身上的异变一无所知。 “我看的清清楚楚,怎会有假?” 黄铜油灯很不安,便提醒道:“上次那个变异神像你还记得吗?你们身上的黑烟很像,但是你的更纯粹,更邪门,像是有生命一样。” 陈黄皮当然记得那个变异神像。 那神像以前是净仙观供奉的众多神像之一。 只是师父练功把脑袋练坏,失心疯以后就把那些神像统统请了出去。 当时他还很伤心,因为观里没了神像,他就没有贡品可以偷吃。 可上次再见到它的时候,它却完全变了个模样。 它已经被污染了。 变成了恐怖的邪异,周身环绕着黑烟。 那些黑烟举手投足之间,能将大地都污染,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难道我也被污染了?” 陈黄皮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黄二,你觉得呢?” “你别问我,我怕……” 天知道,这句话对黄铜油灯的伤害有多大,它几乎在陈黄皮开口的时候,就差点跳脚。 要是陈黄皮被污染了。 那可就完蛋了。 陈黄皮没被污染就那么邪门,要是被污染,起步也是个邪神。 而它又炼了豢狗经,到时岂不是就成了邪神走狗? 连意识都要被扭曲。 比死都要惨。 “黄二,你别怕,如果我被污染了,那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陈黄皮拍胸膛做保证。 “而且,我觉得我不一定被污染了。” “之前我被大师父丢进丹炉,他用火烧我的时候,我身上就冒黑烟了,我不还是好好的,而且还能修炼了。” “什么?” 黄铜油灯懵了:“你之前身上就有黑烟冒出来?” 陈黄皮道:“是啊……” “……” “黄二?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我想离你远一点。” 黄铜油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会不会,陈黄皮不是因为能修炼所以才身上冒黑烟,而是他身体里本来就存在着如此邪异的东西,只是因为能修炼了,才逐渐展现了端倪。 而变异神像身上的黑烟不够纯粹。 陈黄皮以前每天都给神像上供。 说不定…… 它就是日积月累之下,被陈黄皮污染的…… “天呐……” 黄铜油灯哀嚎一声,狗腿都被吓软了,直接窝在了地上。 “哎呦。” 陈黄皮差点摔了个跟头,拍了拍屁股,不爽的说:“黄二,你怎么这样!” “本家,不……姓陈的。” “我觉得你我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了,以后你离我远点,咱们恩断义绝吧。” 黄铜油灯咬牙,忍痛和陈黄皮断绝关系。 陈黄皮挠了挠头,说:“黄二,你是不是因为我骗你炼豢狗经,所以才生气了?” “我知道错了!” “我不应该故意传你下册走狗经,自己偷偷练上册豢狗经,是我做的不地道,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他只有黄二这么一个朋友。 自然珍惜这份友情。 “豢狗经还有上下册?你给我的是下册走狗经?” 黄铜油灯却炸了,浑身狗毛都竖了起来,狗嘴裂开,喘息间有灼热的灯火在喷涌。 “好好好!” “先前我不想当狗,所以骗你说我是法宝,让你做狗奴,我当时甚至还有些愧疚,哪怕是我变成了你的走狗,也只当是我的问题,合着到头来姓陈的你这么玩是吧?” 黄铜油灯愤怒的发狂,陈黄皮目瞪口呆。 他不可置信的说:“姓黄的,你居然骗我?” “是,我是骗你,可你别忘了,你一开始传我的就是下册走狗经,是你一开始就玩阴的!” “胡说!!” 陈黄皮大怒:“你根本就不想当狗,就算我把上下册都传给你,你也会说你做不了狗,骗我炼下册!” “是又怎样,是你一开始就玩阴的!” “那是谁一开始就想骗我?” “是你!” “是你!” 一人一狗,互相对着对方狂吠了起来。 “姓陈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黄二,我才是豢主!” “恩断义绝!” “断就断!” 陈黄皮勃然大怒,一剑斩断道袍衣角,擦着眼泪,头也不回的走进净仙观的山门。 “陈黄皮!” 黄铜油灯叫了一声。 它看到陈黄皮哭了,相处多年,这还是头一次。 “他还是个孩子,或许我不该跟他置气的。” 黄铜油灯有些后悔,可转念一想,陈黄皮现在就这么坏了,要是再长大几岁还能得了? 而且割袍断义说的好听。 不还是没有解除豢狗经,让自己变回真身? “我才不后悔!” 黄铜油灯这么告诉自己。 可紧接着,它就不得不后悔了。 因为它突然被一双大手抓了起来,一扭头就看到白袍老道的脸。 “观……观主?” “狗,狗肉好吃……” 白袍老道口水直流,双目之中充满了邪异之色。 黄铜油灯狗眼一黑,大喊道:“陈黄皮,我错了,救救我!!!!!” 13、陈黄皮被吃 陈黄皮心情低落的走进净仙观。 “大师父,二师父,我回来了!” 虽说白天的时候,师父一般都穿紫袍。 但有时候也会穿白袍。 所以,陈黄皮每次都是一起喊省的出错。 “奇怪,师父不在观里吗?” 陈黄皮皱了皱眉,迈步走进大殿,却不见自家师父的身影,这让他很是担心。 昨夜他巡山遇到地龙翻身。 导致只能在外面过夜,直到正午才回到观里。 该不会师父担心自己,又或者饿坏了自己跑出去了吧? 而就在这时。 白袍老道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 “黄皮儿,为师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说话间,白袍老道就一晃身进了大殿,手里还提溜着一条昏迷的黄毛大狗。 那黄毛大狗好像被毒打了一番。 嘴巴都被打歪了,浑身软摊像是死了似得。 “二师父,你把它怎么了?” “它乱喊乱叫,为师就给它来了一下狠得。” 白袍老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兴奋的说道:“黄皮儿,快,快起锅烧水,今天咱们吃狗肉!” “二师父!” 陈黄皮无奈的说道:“这是黄二,它不是狗,不能吃的。” “黄皮儿,你学会说谎了,它明明就是狗!!” “二师父你看。” 陈黄皮摇摇头,从白袍老道手中接过黄二,运起了豢狗经。 黄二一心想要变回灯身,解除豢狗经。 后者需要豢主和走狗都同意。 前者陈黄皮就能做到。 因为这是豢主的权利。 陈黄皮将两肾之间的精气沿着一个诡异的路线汇聚打入黄二体内。 眨眼间,黄二就恢复了真身。 白袍老道眼神迷茫,四处张望:“黄皮儿,狗呢?狗被你藏哪了?” “二师父,你记错了吧,哪来的狗啊?” 陈黄皮两手一摊,言之确凿的模样。 师父的失心疯很麻烦。 有时候就癫狂发疯,大喊大叫,怎么都哄不好。 有时候就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没有狗了,没有狗了!!” 白袍老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抓着头发,两腿还不停蹬地,呜呜呜的哭嚎了起来。 “为师要吃狗肉,狗肉香!” “二师父你别哭了,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白袍老道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哭了,拍手大笑了起来。 “黄皮儿做的饭好吃!” 可紧接着,白袍老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黄皮儿,昨天夜里你怎么不给为师做饭,是不是不想管为师了,想离开道观了?” “不是的。” 陈黄皮解释道:“昨夜地龙翻身,我和黄二被困在外面回不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二师父,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师徒两人相依为命多年。 可以说,白袍老道就是陈黄皮唯一的亲人。 本来还有个唯二的黄二,只可惜恩断义绝,不提也罢。 白袍老道满意的笑了:“黄皮儿,为师知道你最孝顺,所以才故意试探你的,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一听这颠三倒四的话。 陈黄皮就又心疼又发愁。 他在心中暗忖道:“上次熬的药好像对师父的病没有用,可这是药经上最后一个方子了。” 这些年,为了治好师父的失心疯。 陈黄皮把道观里的药经全都翻了个遍。 凡是写着的药方,全都用上了。 可师父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 现在最后一个方子也用完了…… 上哪去找新的药方去? “要不,夜里我去一趟藏经阁……” 陈黄皮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有些迟疑,白天的净仙观是没有藏经阁的,只有主殿,丹房,厨房,客房,外加几个偏殿。 但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以后。 净仙观就会恢复成曾经那般模样。 光是客房就有几千间,更别说藏经阁这种地方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师父没疯之前不许陈黄皮踏入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区域。 否则就要被关进丹炉里被火烧,到天亮才放出来,出来还要被打屁股。 陈黄皮那时候还小。 他怕火,也怕被打屁股。 所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去过了。 一想到要在晚上溜进那片区域,陈黄皮就感觉心里发虚,屁股有些隐隐作痛。 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陈黄皮啊陈黄皮,你已经九岁了,怎么还跟八岁小孩一样畏手畏脚!” “嗯,你说的对,我晚上就去!” 陈黄皮在心里自言自语。 而就在这时,陈黄皮忽然感觉肩膀上有一阵湿意。 一回头,这才发现,二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而且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停的流着口水。 “为师差点忘了,你已经九岁了……” 白袍老道裂开嘴,贪婪且疯狂的狞笑了起来:“九岁,九岁了!!!!!” “黄皮儿,为师等你等的好苦啊!!!!” “八岁,九岁,你可知道为师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听到这话。 陈黄皮想了想说道:“去年是闰年,也就是说,二师父你等了三百六十六天。” “三百六十六天?” 白袍老道突然怔了一下。 “久吗?” “不久吗?” 陈黄皮挠了挠头,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不会啊,自己记忆一直很好。 昨天是自己的生辰,昨天自己八岁,今天自己九岁。 一时间。 陈黄皮恍然大悟:“是不久,二师父你只等了一天。” “一天?” 白袍老道脑袋乱晃,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之中,在大殿内来回踱步,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从门口走到头,又从地上走到了墙上,走到了屋顶上。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一天?” “三百六十六天?” “不久吗?久吗?” “为何只有这么久?” “为何没有那么久?” “错了,对了,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黄皮儿!!!!!” 白袍老道大吼一声,披散的白发根根竖立了起来。 “你学坏了!你学会骗为师了!!” “我没有!” 陈黄皮为自己争辩,可白袍老道却从屋顶走下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喘着粗气,嘴里流着白沫,极为认真,极为坚定的说道:“你就是在骗为师!” “去年!不是闰年!” “只有三百六十五天!” “啊?” 陈黄皮真的傻眼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一直记性很好,结果连平年闰年都记错了。 合着只是自己以为的以为。 “也就是说,今天才是我的生辰,到明天我才九岁?” “为师还要再等一天?” 白袍老道也傻眼了。 师徒两人大眼瞪小眼。 陈黄皮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说道:“不对,我肯定九岁了,我身上的衣服都小了一号,二师父你看,我昨天才到你肚子这里,今天就到你胸口了,我长大了!” “可是去年不是闰年!” 白袍老道苦恼的揪着头发。 他不饿,只是馋。 馋这一口,已经馋了三百六十五天。 虽然不久,但好像过去了三百六十五年一样。 不…… 好像比那还久。 “为师等不下去了!!!黄皮儿,快让为师啃一口!解解馋!!!” 白袍老道张开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 陈黄皮道:“二师父,你想啃哪?是胳膊,是大腿,是手是脚?我屁股肉还挺紧的,要不啃这里吧?” 话音刚落。 陈黄皮就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黄皮儿,你感觉怎样?” “我感觉好像到胃了。” …… 大殿内,供桌上。 黄铜油灯是被啃脖子的卡蹦卡蹦声惊醒的。 起初还以为观主在啃自己。 可一睁眼,就看到白袍老道仰着身子,嘴巴像是蛇一样张开,脸上的褶皱都被撑开到极限,满是利齿的牙齿正不停的对着两条腿猛咬,自脖子到腹部则高高隆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吞了个人进去。 黄铜油灯闭上了眼,它很伤心,很难过。 它想哭,却又害怕打扰到观主进食,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 “陈黄皮,你死的好惨,我会记住你的!” 而就在这时。 一声痛苦的嚎叫声响彻大殿。 “痛!痛啊……” 白袍老道面露痛苦,一缕缕黑烟从鼻孔,耳朵,眼睛的泪腺,甚至是牙缝中冒了出来。 黄铜油灯张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陈黄皮,你死的这么惨?怨气这么重?你要化作邪神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白袍老道就张开大嘴,身体摇晃,哇的一声将陈黄皮吐了出去。 陈黄皮一落地。 身上的黑烟瞬间又缩了回去。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呕……” “黄皮儿,你身上好大的烟味,为师反胃了!” 白袍老道干哕不止。 可吐了半天,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双目中的疯癫和邪异也逐渐被清明所取代。 反观陈黄皮。 身上除了衣服被咬的都是牙印以外,皮肤上连个红点都没有。 一旁的黄铜油灯心中惊呼:“这都不死?陈黄皮怎么比观主还要邪门?” 这时,陈黄皮说道:“二师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师父上次把我放进丹炉,给我传法的时候,我身上就冒黑烟了,我是不是被污染了,我要变成邪神了?” “你大师父给你传法了?” 白袍老道双目中晦涩莫名,皱眉道:“传的是什么法?” “五脏炼神法……” “在铸肾庙了?” “是的。” 白袍老道闻言,面容变幻挣扎,最后一声长叹。 “傻徒儿,这是邪法,你大师父不像为师心善,他是在害你啊!” 陈黄皮震惊了:“什么?二师父你……不是,大师父他要害我?” 白袍老道重重点头,叹息不止:“那功法是活的,一旦开始铸就肾庙,就不会停下,等五脏庙场一成,请神入瓮以后,你就被彻底炼成了。” 14、二师父传法(求票) 陈黄皮慌了神,五脏炼神法极为特殊。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的门,好似说成就成了。 而且,入门以后,这功法确实不像他从那些修士记忆里看到的一样,那些修士需要修炼打坐,他却完全不需要。 两肾之间,精气自生。 循环往复,铸就肾庙。 根本就停不下来。 “那我身上出现黑烟,也是因为五脏炼神法的原因吗?” “不是。” “可是没修炼以前,我身上从未没冒过黑烟。” 陈黄皮翻遍了记忆,以前的确没有这种情况。 “黄皮儿莫慌,这很正常。” 白袍老道轻抚陈黄皮脑袋,安慰道:“你现在长大了,身上冒点黑烟不算什么大事,以后还会长毛,还会长别的东西,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你大师父坏,二师父好,记住了么?” “记住了!” “真记住了吗?” 白袍老道说罢,就盯着陈黄皮的眼睛看。 陈黄皮扭过头,不肯去看他。 师父炼功把脑袋炼坏了,失心疯了。 所以一直认为自己有三个师父。 紫袍大师父,白袍二师父,青袍三师父。 实际上都是一个人。 陈黄皮和师父感情很深。 他觉得师父就算疯了,也不会害自己的。 “黄皮儿,你学坏了!” 白袍老道痛心疾首,扬天长叹:“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等你炼成五脏炼神法,他就要吃了你啊!!!!” “可是二师父,你刚刚已经吃了我一次了。” “什么?” 白袍老道大惊失色。 他一脸惊慌,错愕。 好像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事。 一时间,白袍老道神色变幻,阴晴不定的在大殿内又开始了踱步。 “老大是坏得,我是好的,明明是他想吃黄皮儿,为何成了我?” “难道我才是坏的?” 白袍老道的步伐很快。 快到都生出了幻影。 “二师父,你别走了,我看的头晕,没有谁坏,都是好的!” “不对!” 白袍老道停下脚步,扭头盯着陈黄皮说道:“为师一定是好的,要是为师吃了你,那为师就是坏的,可黄皮儿你活的好好的,为师肯定没有吃你,所以为师是好的!” 这话絮絮叨叨。 陈黄皮听的更晕乎了。 便说道:“二师父我不会骗你的,你还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告诉你到胃了,是你忘记了。” “可你还活着。” “那是因为我被你吐出来了。” “没吃成,那就是半好。” 白袍老道松了一大口气,释怀的笑出了声。 “桀桀桀……” 听着这半好的笑声,陈黄皮也跟着笑了出来。 药经上说过。 无论人有得了什么病,除去医药之数以外,最好的法子就是保持心情愉快。 笑口常开,才能有助于病情好转。 而这时。 “为师虽然是好的,可你大师父还是坏的!” 白袍老道突然不笑了,而是皱眉道:“那五脏炼神法更坏,等五脏铸就庙场,神明入瓮的时候,你大师父就会吃了你,为师心善,决不能让他拔了头筹。” “可是……” 陈黄皮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 他觉得这功法挺好的。 而且他还没铸就肾庙,就已经很厉害了。 以后砍柴烧火,替师父巡山也更轻松。 “莫要被蝇头小利迷了眼!” 白袍老道痛心道:“你自从修炼那邪法,莫非就没感觉到身上的变化吗?” “什么变化?” “五脏是人之性命,肾是性命之本。” “肾属水,似刚本柔。” “你莫非没觉得时长心情低落,抑郁寡欢?” 此话一出,陈黄皮顿时恍然大悟:“好像是有,我的确比平常更容易伤心,还容易哭鼻子。” “这还只是肾,脾胃,心肝都会引动你的情绪,此为五毒。” “五毒会怎样?” 陈黄皮被吓坏了,小脸顿时惨白一片。 白袍老道冷笑道:“轻则变傻,重则变疯,说不得还会分裂出五个人格,每个都要与你争夺身体,到时你就彻底完了。” “二师父,救救我!!” “我不想变疯,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 陈黄皮扑到了白袍老道怀里。 后者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黄皮儿,为师知道你有孝心,不会让你大师父的诡计得逞,他想要拔得头筹,为师绝不答应。” “正好,为师这里也有一门功法!” “名为阴阳合和化神术,一旦入门,同样无需打坐修炼,极为适合你!” “二师父,你对我真好。” 陈黄皮感动的擦了擦眼泪。 不用打坐修炼,就不会耽误自己巡山采药。 的确非常适合自己,二师父真贴心。 “那要怎么入门呢?” “你只管闭上眼去用心感受,剩下的交给为师。” 陈黄皮听话的闭上了眼。 一旁的黄铜油灯也闭上了眼。 “完了,陈黄皮太单纯,太信任观主了,看不出来观主是装的。” 是的,白袍老道是装的。 看着闭上眼的陈黄皮,白袍老道突然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像是先前被黑烟入体腐蚀的痛苦,此刻才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痛,太痛了。 但痛苦过后,白袍老道又裂嘴狞笑。 “桀桀桀!” “二师父,你笑什么呢?” 陈黄皮眉头一皱。 “你听错了,为师没有笑。” 白袍老道赶忙捂住嘴,闷声道:“你站好,为师马上就要给你传法。” 边说,边伸手一招。 供台上放着的两个烛台便飞到了手中。 烛台上还插着蜡烛,蜡烛像是被融化般迅速脱落,露出里面青黑色连着底座的尖锐铁签。 “为师要来了!” 白袍老道大喝一声,双手各持一个烛台,对着陈黄皮两侧的太阳穴就狠狠插了上去。 轰的一声。 陈黄皮只感觉脑海中剧痛无比,像是炸开了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无比大。 又变得无比小。 然后,双肾之间的精气瞬间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冲进了脑袋里。 紧接着。 一个个如同花鸟鱼虫般的文字,在脑袋里浮现了出来。 从未见过。 可却一看过去,就知道那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正是阴阳合和化神术的全篇。 所有的文字呈流星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呕……” 陈黄皮干哕一声,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 此时此刻。 在玉琼山附近的山林之中。 一众残民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每个人脸上都忧心忡忡。 现在是白天,可到了晚上十万大山就会变得极为恐怖,那些邪异都会冒出来。 而他们都是凡人,没有山神庇护根本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 一个咳嗽声响起。 “其他人呢?只有你们活下来了吗?” 汤婆婆拄着一根折断的树枝,满是褶子的脸上一片惨白,连说话都没了气力。 “汤婆婆。” 残民们惊喜不已。 “您没事,那邪神是不是死了!” “山神一定赢了!” “山神威武!” 对于这些残民来说,山神不止是庇护他们的神明,更是从小祭拜的信仰。 他们相信山神的力量。 汤婆婆见此,露出苦涩的笑容。 她又何尝不想是这样呢? 只是,如今她身心疲惫,又见到那诡异白袍老道生吞生灵的一幕,能逃得一命已经是大幸,此刻自然不愿解释当时的经过。 汤婆婆也怕了。 这时,残民们忽然注意到汤婆婆孤身一人,山神的神像却不在。 “汤婆婆,山神呢?” “难道……” 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一片灰败,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山神还在,只是……” “只是什么?” 汤婆婆抬头看向玉琼山的方向,苦涩的说道:“只是,只是山神让我救它……” 其实,她没有说清楚。 山神发出求救的时候,是两个时辰前。 那声音微弱无比,时断时续。 若不是汤婆婆侍奉山神多年,根本就无法领会它的意思。 至于现在,她只能感觉到山神所处的方向。 却得不到山神的回应了。 必须将山神找回来。 否则,没有神明庇护,今夜熬不过去。 只是汤婆婆心里清楚,山神被那白袍老道吞进了肚子里。 她只有金丹修为。 而那个诡异的存在,连神明都能生吃…… “你们找个安全……” 汤婆婆张了张嘴,苦笑道:“哪有安全的地方,就在这等着吧,我且去见山神。” 没有说回来,因为回不来。 也没有再多的嘱咐给这些残民。 因为没意义。 之所以她还坚持要去,不过是唯一的外孙女都死了已经没有牵挂了。 去陪山神也挺好。 …… 陈黄皮感觉很热。 很干…… 呼吸之间,空气都是灼热的。 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脑袋里昏昏沉沉,好似多了点什么东西,又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我练成阴阳合和化神术了吗?” 陈黄皮没有任何感觉。 但冥冥中有种直觉,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太一样了。 却又说不出来。 不过,阴阳合和化神术总篇有提及,六阴阴不死,六阳阳长生,先有阴神,再有阳神,合和为一才算是成了。 只要潜心修炼下去,阴神自然就会出现。 这样想着。 陈黄皮也就放下心来。 突然…… 哗啦一声。 陈黄皮只感觉头顶做响,漆黑的锅盖被挪开一道缝隙,光亮也照射了进来。 “呜呜呜,黄皮儿,原来你躲这了,为师找的你好苦啊!!” 话音刚落,陈黄皮就看到自家师父那张须发皆白,两颊消瘦的脸探了进来。 师父穿的是紫袍。 所以这是大师父。 15、本相毕露 “我不是在大殿里吗?怎么到锅里了?” “黄二,你在吗?” 黄铜油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观主,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把你打晕了,然后扛起你就往锅里扔,结果还没起柴烧火,就又犯病了,到处找你,找了半天又找到了锅里。” “你就听我一句劝,咱们离开这十万大山吧!” “治好师父之前,我不会走的。” 陈黄皮说罢,掀开锅盖爬到了灶台上。 灶台很高,有两米高。 而且很大,师徒两人站在灶台上都不显得拥挤。 这样的锅和灶台,厨房里有很多个。 “黄皮儿?你的脸……” 紫袍老道盯着陈黄皮,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脸?脏了吗?” 陈黄皮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摸到啊…… 紫袍老道说:“不是脏,是不一样了,你真是黄皮儿吗?” 说着,就苦恼的抓起了白发。 “是黄皮儿的声音。” “味道也没错,还是那么香。” “为什么长得不一样了。” “明明以前都是那样的……” 听到这话,陈黄皮也觉得很意外。 自己的脸还能变得不一样吗? 他跳下灶台,走到水缸前面,便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八九岁的模样。 一头青黑的头发高高挽起,被一根木头削成的阴阳发簪穿过。 长得倒是很秀气。 只是陈黄皮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他的皮肤确实有点黄。 可眼下,正如紫袍老道说的那样。 他的脸确实产生了一些变化。 变得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点泛黄,但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了。 “好奇怪……” 陈黄皮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大师父给自己传了五脏炼神法,入门以后自己就长大了一岁。 二师父又给自己传了阴阳合和化神术。 入门以后,自己的皮肤就变白了许多。 人也更有气色了。 不由得…… 陈黄皮有点疑神疑鬼的嘀咕了一声:“两个法门里都没有说会有这种变化,我修的应该是对的吧?” 是不是对的,他不清楚。 因为两个师父传的法门,都不需要他主动修炼。 功法跟活的一样。 想到这,陈黄皮看向紫袍老道。 大师父这会儿好像清醒了一点。 不如问问好了。 “大师父!修炼以后,身体会产生很多变化吗?” “变化?” 紫袍老道愣了一下,皱眉琢磨道:“人生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功法改变的只是表象。” “咦!你怎么本相都变了?” 紫袍老道瞪大眼睛,浑浊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清明。 那双目中,仿佛有某种诡异的色彩在旋转。 目光更是仿佛能洞察一切。 不…… 不是仿佛,陈黄皮真的感觉到自己好像连灵魂都被看透了。 “为何会这样?” 紫袍老道震惊、苦恼、满脸的不可置信。 陈黄皮赶忙说:“大师父,想不明白就别勉强自己。” 师徒俩相处的时间太久了。 他一看大师父这样,就像是要钻牛角尖了。 本来就失心疯,再钻牛角尖说不定马上就会开始发疯,大喊大叫,撒泼打滚。 “让为师想想,让为师想想!” 紫袍老道一只手摆了摆,另一只手则插进了脑袋里,不停的拨弄起来。 陈黄皮小脸发苦:“大师父,你轻一点,别把脑子带出来了,我上次给你弄了好久才弄回去。” 这时,紫袍老道突然大喜。 “为师知道了!肯定是你长大了!” “学会臭美了,偷偷擦粉了是不是?” “那样不好,会串味的!” “我没有!” 陈黄皮有些恼怒,解释道:“我只是炼了二师父传我的阴阳合和化神术,所以我就变白了。” “你撒谎!” 紫袍老道不屑的大叫道:“你二师父的功法怎么可能那么神奇!你就是偷偷擦粉了,连魂魄都擦了。” 陈黄皮着急的说:“我没有撒谎,我就是炼了功法才这样的。” 紫袍老道信了。 他觉得陈黄皮解释了两次。 肯定就是真的。 于是,就痛苦的大叫了起来:“老二变厉害了,连传你的功法都比我传你的更奇异,他比为师厉害,他肯定要骑在为师头上当老大,到时候乱了辈分,为师就伏低做小了!” “不会的大师父,还有三师父呢。” 陈黄皮一手轻拍紫袍老道的背安抚着,一手将那只插进脑袋里的手拔出来。 还好没带出来脑浆,不然没几天功夫整不好。 “呜呜呜,黄皮儿!!” 紫袍老道嚎啕大哭:“为师要是成了老二,你三师父肯定就想当老二了,他和我不对付,到时候肯定会欺负为师。” “三师父那么坏吗?” 陈黄皮很不解,师父是前段时间疯的,那时候他才八岁,而现在九岁了。 在他八岁的这几年里,他从未见过穿青袍的三师父出现过。 问大师父和二师父。 他们都说:“老三和为师不对付,一出来,就要坏为师的好事。” 末了,还要加上一句。 “老三是最坏的,只有为师最好!” 两个师父彼此之间互相攻击,唯独在从未出现的三师父身上达成了共识。 紫袍老道大哭大叫。 陈黄皮实在是没办法,就说道:“大师父,你不要哭了,你不比二师父差,你传我的五脏炼神法也很奇异,我一炼就长大了,而且身上还冒黑烟,二师父的功法就不行。” “那你不早说!” 紫袍老道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得的说道:“看来,是为师又压了这邪道一头,这很好,黄皮儿,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五脏炼神法,最好变得又黑又黄,可不能变白了!” “我尽量……” 陈黄皮迟疑了,他觉得变白挺好的。 九岁的陈黄皮确实已经有了点臭美的意思了。 “放心,为师会帮你的!” 紫袍老道冲他挤眉弄眼,说话间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里,像是献宝一样拿出了一样事物。 “乖徒儿,好徒儿,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雕像。 约莫一个半巴掌大小。 是个穿着衣衫,像人一样站着的狐狸神像。 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 一身毛发都丝毫毕现。 更诡异的是,陈黄皮和狐狸神像的双眸对视的时候,后者忽然冲他拼命的眨眼。 同时,一个虚弱无比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 “小郎君,救救我……” “是你,狐狸山神!” 陈黄皮惊呆了,狐狸山神不是和汤婆婆在一起,它怎么会在大师父手里? “大师父,它是哪来的?” “在厨房里捡的,这玩意补肾壮阳,适合炖汤喝!” 听到这话。 陈黄皮无奈的看向厨房挂着的那些黄铜油灯。 “黄二,为什么山神会在厨房里?” 黄二和分身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虽然黑夜里也会被影响,但只要是白天,哪怕是相隔万里都能传递消息。 刚刚陈黄皮不解为何自己会在锅里的时候,就是这样问黄二的。 只是,这一次。 黄二的声音却很迟疑:“陈黄皮,如果我说,这山神是观主从肚子里掏出来的你信吗?只是我不知道他想用这山神对你做什么,刚掏出来观主就突然变成了紫袍样子。” “观主更疯了,吃修士也就算了,连神明都开始吃了。” “还有上次那个变异神像,它消失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怀疑它也糟了观主的毒手!” 陈黄皮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看着紫袍老道。 目光中满是复杂! 紫袍老道却没注意到这一幕。 只是拎着那狐狸山神,流着口水说:“黄皮儿,快起锅烧水,为师今天亲自下厨,用这玩意给你好好补一补!” 下一秒。 “师父!!!” 陈黄皮一把夺走那狐狸山神的神像。 整个人怒气冲冲! 甚至直接喊师父,连叫错了辈分师父会发疯的事都管不上了。 “我生气了!” 紫袍老道慌了神,不明所以的说:“为何生气?黄皮儿,你是嫌弃为师的厨艺不好吗?” “师……大师父……” 陈黄皮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饿了就睡觉,不要乱吃东西,那些修士好歹有血有肉,我看药经说人肉也是药,药吃多了对身体好,可你呢?” “连泥巴捏的神明都吃!” “泥巴涨肚,不能消化还脏,那是能吃的东西吗?” 说实话,陈黄皮是真的难过。 他为了治好师父的病已经很努力了,不能修炼的时候,就每天带着黄二出去巡山采药。 可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在使劲,师父却在拖后腿。 “你告诉我,我以前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为师没有!” 紫袍老道很委屈,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为师只想吃你,那些东西为师才不吃,只有你二师父才吃。” “你相信为师。” 陈黄皮见紫袍老道流泪,顿时心头的火气全都散去。 师父老了,失心疯了。 现在是经常做一些让人很生气的事。 可以前自己才是最喜欢哭闹,最喜欢惹他生气的那个。 那时,师父可没有冲自己发火过。 “大师父不哭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不该伤你的心。” 陈黄皮满是愧疚,伸手擦去紫袍老道的眼泪。 后者见此痴笑道:“黄皮儿,好徒儿。” 陈黄皮也笑笑:“咱们不吃这个,咱们吃面。” “好好好,吃面好,黄皮儿做的长寿面好吃!” 紫袍老道拍手叫好。 适时,狐狸神像的声音在陈黄皮耳边响起。 “小郎君,多谢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陈黄皮瞥了它一眼,反手将其塞进了灶台里。 “小郎君,你要做什么?” 可陈黄皮不理它。 这让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它看到陈黄皮将一根根木柴塞到自己身边,直到挤满放不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 它听到灶台外、陈黄皮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师父,咱们煮清汤面吃吧,你帮我摘点葱回来,我要起锅烧水了。” “好嘞,吃面,吃面。” 然后,狐狸山神就惊恐的发现。 灶台里的木柴呼的一声燃烧了起来。 那火不是凡火。 而是一种诡异的真火! 竟然将它的神像都点燃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被烧化了!我要被烧化了!” “小郎君,留我一命,我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东西,我和黄祸都见过它,那时候我们就来过这个道观。” “那又怎样?” 陈黄皮翻了个白眼。 见过师父咋了? 自己还天天见呢。 说的好像很厉害一样。 可是,下一秒,狐狸山神的话就让陈黄皮愣住了。 狐狸山神大叫:“你不是它唯一的徒弟。” 而这句话,精准的戳中了陈黄皮的痛点,让他跳脚了起来。 16、山神的记忆 “你胡说!师父才没有别的徒弟!” 陈黄皮跳脚大叫,白嫩许多的小脸都气的涨红。 他怒了,也慌了。 师父怎么可能有别的徒弟! 自己和师父相依为命了很多年。 师父从来不骗自己,他要是有别的徒弟能瞒着自己吗? “我没有骗你,我亲眼所见,你师父有很多徒弟,你不是唯一一个,更不是第一个。” “啊!气死我了!” 陈黄皮气的大叫,怒骂道:“坏狐狸,你休想挑拨我和师父的关系,我告诉你,我就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净仙观唯一的继承人!” 要是真如这狐狸山神所说。 师父还有别的徒弟,那也就是说,自己上面有大师兄,二师兄等等等等…… 不知道多少个师兄辈分比自己高。 法理上也比自己名正言顺。 等师父百年以后,他们岂不是能和自己抢夺净仙观这份家业了? 凭什么? 他们又没有自己孝顺! “你信我。” “若我有半句谎话,便教我神魂永堕业火,永生永世受尽折磨。” 狐狸山神的声音很急,也不得不急,因为它已经燃起来了。 灶台里的真火太诡异了。 连它的神像都能点燃。 只有陈黄皮能救它。 “你把我从这灶台里放出去,我可以把我看到的记忆分给你,你一看就知道真假。” 听到这话。 “你让我考虑一下。” 陈黄皮咬紧了牙,神色变幻,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他坐在灶台前,低着头思索。 灼热的火焰将他的额头映的通红。 “你快些,这火焰太邪异,我要扛不住了。” 狐狸山神哀嚎不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盏黄铜油灯飘进了厨房内。 正是黄二。 “黄二,我应该相信它吗?” “师父真的有别的徒弟吗?” “师兄们会和我抢净仙观吗?” 陈黄皮抬起头连问三声,小脸上不止何时流下两行清泪。 “本家,你怕了?” 黄铜油灯怜悯的看着陈黄皮,长出两只细长的手掌,将他脸上泪珠擦掉。 “嗯……” “我怕师父没有我想的那样疼我。” 陈黄皮声音沮丧,他既怕自己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 又怕师兄们抢自己的家业。 还怕师父向自己隐瞒了很多东西。 “没关系的,大不了咱们离开净仙观、离开十万大山去外面的世界。” 黄铜油灯向陈黄皮做保证。 它既心疼,又激动。 因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要是那狐狸山神说的都是真的,陈黄皮肯定会很伤心。 只要自己煽风点火,离间一下他们师徒关系。 再往里面灌输点阴谋论。 陈黄皮没经过事,很容易被忽悠。 到时候去了外面的世界,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什么破十万大山净仙观,每待一天都是受罪。 “谢谢你黄二。” 陈黄皮感动了,便对那灶台里燃起来的狐狸山神道:“我放你出来,你可不要耍花样,我告诉你,这里是净仙观,你要是骗我,你会死的很惨!”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 狐狸山神立马道:“我绝不骗你。” 它虽贵为山神,可这里是十万大山。 再加上攒了多年的香火全都被那白袍老道一口吸光,又被灶台里的诡异真火烧的七荤八素。 即便想耍花招也没那个能力。 陈黄皮做出决定便不再犹豫。 拿起火钳就伸进去夹住了狐狸山神的神像,将其拽了出来。 一出来,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真火,便瞬间消失。 好似那火焰被限制在了灶台里。 “多谢小郎君。” 狐狸山神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别废话。” 陈黄皮催促道:“我现在就要看,不然我师父等会儿就回来了!” 狐狸山神有些发苦,它本想喘息片刻。 恢复一些手段。 可陈黄皮催的紧,它也不敢拖延。 “你盯着我的眼睛!看好了!” 狐狸山神的双眼灵动,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陈黄皮对视上去,双眼顺便变得茫然一片。 一个个花鸟鱼虫般的诡异文字从他眼睛里浮现了出来。 “啊啊啊……” 狐狸山神惨叫一声,泥塑的双目瞬间流出两道淡淡的神血。 “黄兄,小郎君脑袋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它惊恐万分。 就在那一瞬,它的神魂好似触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东西孱弱无比,像是尚在孕育的婴儿。 甚至都没和那东西接触到,只是触碰了一下,那东西就像是饿了几万年的饿死鬼一样,狠狠的给对着它的神魂来了一口。 黄铜油灯瞥了它一眼,不屑道:“黄兄也是你能叫的?叫黄爷我都嫌弃,一个破山神,还隔着跟我攀关系。” 这话毫不客气。 根本不给狐狸山神半点面子。 要是狐狸山神是全盛时期,要是在净仙观外面,它肯定要装死。 可这里是净仙观。 什么神来了都不好使。 狐狸山神却没空和黄铜油灯生气了,因为它的神像裂开了一道缝隙。 神魂被陈黄皮脑袋里的东西生吞下一口。 这给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好好一个山神,眼下香火被吸干,神魂还被吃,神像也裂开。 简直凄惨无比。 “早知如此,还不如死了。” 狐狸山神凄厉的说了一声,便无法控制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黄铜油灯没理它,只是安安心心的守着陈黄皮。 此时此刻。 陈黄皮的意识陷入了一片光影之中。 世界好似变成了白色的。 而他的视角也变的很奇怪,一直保持着抬头看天的样子。 轰隆隆…… 一道道雷霆在天空上炸响,延绵不绝。 陈黄皮心中明悟:“这是狐狸山神的记忆,我代入了它的视角,可为什么它一动不动的,它脖子不酸吗?” 第一天。 雷霆都在作响,整个世界都是白的。 陈黄皮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因为他能看到的,只有弥漫在整个天空上如蜘蛛网一般的雷霆闪电。 第二天。 依旧是轰隆隆。 陈黄皮感觉耳朵都要聋了,眼睛都要花了。 “我要受不了了!” 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本就是爱玩爱动的年纪。 哪受得了这种罪。 第三天,直到第六天。 一个穿着青黑色道袍的年轻男人走到了自己头顶。 那男人穿着的道袍和陈黄皮穿着的款式一模一样。 男人腰上还挂着个玉牌。 陈黄皮看到上面写着许青山。 这让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都是师父的徒弟,怎么我就没有玉牌,师父偏心。” 他难过了。 而这时,许青山低下头打量了一番陈黄皮。 “终于找到了。” “他看的不是我,是狐狸山神。” 陈黄皮虽然知道,可却依旧很不开心,就冲对方大叫道:“我才是净仙观唯一的继承人,我照顾师父这么多年,家业就应该交给我来继承,你不要跟我抢!” 许青山突然一招手,陈黄皮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视角也随之变化,周围的一切都尽入眼中。 他这才发现,他变成了一块石头,先前只是露出地面一点点,所以才只能抬头看天。 “原来狐狸山神是石头做!?” 陈黄皮惊呆了,他还以为狐狸山神这时候就已经是山神了,只是喜欢抬头看天而已。 因为师父以前没疯的时候,也喜欢抬头看天。 “狐狸山神现在只是石头,还不是山神,那为什么会有记忆画面?” 陈黄皮陷入思索中,他很不解,又隐隐感觉好像和打雷有关。 或许,这其中蕴含了某些特殊的道理和变化。 只是,他还没琢磨出个一二三来,那许青山就拿出刻刀。 石屑飞舞。 石头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留下了婴儿拳头大小的石髓。 “可惜了,有裂纹,色也没沁进去。” 许青山有些失望,叹息道:“成色好的石头都被师兄们挖空了,我也只能凑合用了。” 说罢,手中刻刀对着石髓就是一劈。 石髓被分成了两半。 然后,许青山又拿出了一块黄泥,略有心疼的将其分成两份,然后又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份收了回去,剩下一份再次被一分为二。 “黄泉已经就进不去了。” “你怎么连黄泉都不知道怎么进?” 陈黄皮觉得很奇怪。 地龙翻身的时候黄泉会吐水,混着泥浆冒出来 结束的时候,那些黄泥浆又会回流回去,顺流而下就能直入黄泉。 这可是师父告诉自己的。 而许青山却不知道…… 这时,许青山将那两小份黄泥按在了两块石髓上用力的搓了起来,一边搓,一边开口道:“观主那边催的急,也不知道师兄们怎样了,他们能找到合适的奇石做神像吗?” 听到这话,陈黄皮这才恍然大悟。 “你喊观主,我喊师父,你不知道黄泉怎么进,师父亲口告诉我。” “看来徒弟之间亦有亲疏。” “果然,我才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弟!” 这下子陈黄皮开心了起来。 许青山不停的用黄泥搓着两块石髓,黄泥越搓越多,石髓也产生了变化,变得软烂了起来,很快就和那黄泥混成了一团。 陈黄皮只感觉眼前一黑。 再也看不到了任何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画面突然一亮。 陈黄皮的视角又产生了变化,先前是四方都能看见,现在却如同人一般只能看到眼睛对应的前方一大片区域。 许青山看着眼前人高的两座神像,满意的点点头。 “一个狐狸,一个黄皮子,师兄们一般都只做一个,而我却有两个交差,就算开光失败,观主应该也不会责怪我。” 说罢,许青山带着两座神像迈步便走,缩地成寸。 陈黄皮看到前方有着一座大山。 正是他最熟悉的玉琼山。 山上的道观却不同,很大,很多,各种偏殿,数千道人御空而行,化作遁光飞入山门。 每一个道人都带着一尊神像。 有人,有物,有兽。 还有的他看不清,只是那些神像全都没有生机,好似开光以后才能成神。 一时间,他心神恍惚。 因为晚上的净仙观就是这样,只是没有那么多道人。 17、造神?造畜! “我的净仙观原来这样壮观!这样气派!” 陈黄皮有些激动,许青山带着两座神像御空而行,让他自上而下,看到了净仙观的全貌。 这是第一次。 因为白天的净仙观只有大大小小几个殿而已,既不壮观,也不气派。 晚上的净仙观虽然会变个模样。 可那是禁区,师父不让他进去,即便是偷偷溜进去过几次,也只是看了几眼而已。 况且那时,他也不会飞行。 虽然现在也不会飞。 总之,俯瞰整个玉琼山、净仙观,总算是让陈黄皮知道,他这个未来观主继承的家业究竟有多大。 这时。 突然,一道钟声响起。 咚…… 咚…… 咚…… 那钟声响彻天际。 许青山眉头一皱,说道:“还没到时候,九离钟怎么就响了?” “罢了,九离钟连响三声,赶紧过去吧。” 很快,许青山就带着两座神像进了山门,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大殿门口。 一个个道人带着神像进入大殿。 还有认识的道人和他打趣。 “许师弟,你这两个神像?” “莫不是想让观主对你刮目相看吧。” “师兄说的什么话,我要是能弄好一个,何必弄两个?” 那道人哈哈一笑,迈步走进大殿。 许青山跟了上去。 大殿内站着许多修士,但只有许青山带了两尊神像,显得格格不入。 陈黄皮看到那些修士身上都有着身份玉牌。 他心里更酸了。 “他们都有,那我也要整一个。” 许青往前走,陈黄皮就看到大殿内坐落着许多神像,有的神像他见过,有的却没有。 其中甚至还有那个头上长满了瘤子,浑身青黑,却没有五官,胸膛处却有一道缝隙,双手向下摊开,掌心处各有一只巨眼的变异神像。 不过,这时它还未曾被黑烟污染。 胸前的裂缝也没有长出来獠牙和舌头。 因此没有那么邪异。 陈黄皮以前就喜欢偷吃它的贡品。 想到这,他有些愧疚。 “不知不觉,我已经九岁了,现在想想,八岁的我实在太幼稚,老是偷吃你的贡品,我不该这样的。” “但是你不能怪我,因为贡品确实很好吃。” 陈黄皮这般说着,又开始后悔当年没有多吃一点。 而现在,变异神像前面就放着许多贡品。 有糕点,有水果。 陈黄皮看的眼馋:“我才九岁,我还是个孩子,我今天都没吃饭,我饿了,它会原谅我的。” 下意识的,陈黄皮就想去拿那个贡品。 下一秒,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竟然真的将手伸了出去。 而且不是狐狸山神的手,是他自己的。 “咦,我能出现在狐狸山神的记忆里?” 陈黄皮惊喜万分,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真是我!” 这变化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不行,而到了净仙观就突然可以跳出神像,可陈黄皮却很开心。 他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到变异神像前,可手掌却穿过了贡品。 好似他是个虚幻的影子一样。 陈黄皮恍然大悟道:“我在狐狸山神的记忆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所以我改变不了它的记忆,也就自然没法偷吃贡品。” 这时候。 大殿内的修士们越聚越多。 一个道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师尊有令,天现异相,日夜混淆,六天六夜后将会重新界定,今天是最后一天,因此这次神像开光便要提前,诸位师弟,速速随我去见师尊。” “是,大师兄!” 所有道人齐声开口。 陈黄皮闻言,顿时在道人中穿行,想要去找那个大师兄。 他对师父的第一个徒弟非常好奇。 道人们一个个往大殿最里面的墙走去。 那墙却和陈黄皮记忆里的不一样。 十米高的墙上画着一副飞仙图。 有无数曼妙的仙人飞往一片仙山道场,还有尖嘴仙鹤、避水神兽等等。 图上更有一座金表玉华,无比奢贵的门。 门上刻有无数花鸟鱼虫般的文字。 “众妙之门。” 陈黄皮看着那些文字,轻声说道:“持升仙令者方入此门,否则万劫不复,永堕黄泉阴土,再不得翻身。” 众妙之门上写的便是这些文字。 陈黄皮看到道人们带着神像,沿着那众妙之门,一步踏入了飞仙图中。 好似图中藏着另一个世界,神妙无比。 只是,这幅飞仙图却是陈黄皮第一次见。 他记事起,大殿里的这面墙就是空的。 “看来师父就在里面,我要去看看以前的他。” 说罢,陈黄皮就迈步走向那飞仙图上的众妙之门。 砰的一声。 陈黄皮却撞到了墙上。 “坏了,我进不去。” “这可怎么办。” 陈黄皮急坏了,他眼看着一个个道人们进了众妙之门,自己却无法进去,就有种说不出的不爽。 都是师父的徒弟。 他们怎么就能进去? 他们还只能喊师父观主呢! 而这时,陈黄皮注意到,那些道人们进入众妙之门的时候,腰上挂着的身份玉牌都会亮那么一下。 “这就是升仙令?” 他愣住,要是只有这东西才能进去,那他岂不是再也没法进去了。 “不对,狐狸山神说它见过师父,那它肯定被许青山带进去了,我要回到神像里,这样才能进去。” 想到这。 陈黄皮就站在众妙之门前,等待着许青山。 不一会儿的功夫。 他就看到许青山走了过来。 然后找准时机,对着狐狸神像就一头扎了进去。 下一秒。 许青山迈步走进众妙之门。 陈黄皮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可转瞬之间。 他就来到了众妙之门后的世界。 只是,却不像他想的那样,是神仙洞府,仙家宝地。 反倒像是把一座大山凿空了,内部生生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而在最顶部,则悬挂着一盏金灿灿的油灯。 那油灯和黄铜油灯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直觉告诉陈黄皮。 这不是黄二。 黄金油灯的光很亮,很温和,照亮了四周。 只是诡异的是,却有一大片区域是黑暗的。 黑与白,就这样界限分明。 适时,那个大师兄的声音响起。 “师尊有令,开神。” 一声令下。 那黄金油灯顿时大放光彩。 一道道金光冒了出来。 立在道人身边的神像们则全都凭空飞了起来,金光没入那些神像之中,神像们便纷纷颤抖了起来。 陈黄皮此刻在狐狸山神体内。 他能感觉到,好似有个意识在神像内酝酿了出来。 只是却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轰…… 轰…… 雷声凭空炸响。 却不见半点雷光。 神像们纷纷落下。 陈黄皮看到,有的神像已经活了起来,和神明一般无二,可有的神像,比如狐黄二神,却只是颤抖了几下就没有了动静,那酝酿的意识也不在有任何变化。 “我就知道会失败。” 许青山低声说了一句,有些懊恼。 他旁边的道人说:“慌什么,又不止你一个失败了,现在十万大山能用的材料都被师兄们找遍了,往后估计会更难。” 许青山道:“师兄,哪还有往后,观主说六天六夜后将会重新界定黑夜和白天,以后恐怕没法再这般造神了。” 师兄安慰道:“观主何许人也,一定有办法的。” “或许吧,不过我应是不行了。” 说着,许青山就将袖子向上挽起,说道:“你看,我胳膊上已经长出来了一张嘴,它在吞食我的修为,我曾将这胳膊斩掉,让它从新长出,可它还在,想来我的本相也应成了这样。” “你只是多了一张嘴,你看我脑袋后面。” 师兄一扭头,将头发拨开,露出一张婴孩的脸。 那婴孩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像是个死婴。 许青山怔了下,说道:“还是死物,不怕。” 师兄怅然道:“或许吧,但我每天都能听到它在同我讲话。” 陈黄皮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这般焦虑。 二师父说了,这都是正常的,人长大以后就是会长出来东西。 而且这样年纪才开始长,已经是发育不良了。 不像自己,才刚九岁就已经开始冒黑烟了。 现在都这样,以后还能了得? “我就知道我天赋异禀。” 陈黄皮暗暗得意,不由期待起自己身上以后会长出来多少奇怪的东西了。 这时,许青山右侧的一道人突然幽幽开口道:“三百年前,观主带我等从大乾来这十万大山造神,日夜不停,要造出十万尊神明,却不知用来做何事,看,那些神明又被送进去了。” 说着,那人就指了指前方。 陈黄皮顺着看去,便看到一尊尊神明踏步走进了黑暗中。 “可是十万尊神明,凑的够吗?” 那道人再次开口,怅然道:“十日前,家母说,大乾境内也有了邪异,陛下有意将整个大乾都封印起来,我有些后悔随观主来这里了。” 许青山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相顾无言。 陈黄皮理解这种心情,不由得对自己继承净仙观的竞争者们产生了同情。 “他们原来不是十万大山里的道人,是从一个叫大乾的地方过来的,那地方应该离这里很远,十天时间他们赶不回去。” 这些道人的修为应该很强。 陈黄皮虽然看不出来,可看他们能被师父带来这里造神,应该起码也是金丹元婴的修为吧? 这时,有个半龙半人的神明步伐稍慢了一些。 一个道人便挥起拂尘催促:“快进去,耽误了观主大事,便教你化作齑粉!” 那龙人神明大怒:“我已非朽木泥雕,贵为神明,你这道人竟敢这般对我!将我视若猪狗,本神……” 砰的一声。 龙人神明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道人一拂尘抽爆,当场化作齑粉。 “若非是观主有令,而等死物,也配金顶天灯点化成神?” “速速进去,若有半点迟疑,这便是下场。” 此话一出,那些神明不敢迟疑,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踏入黑暗中。 18、吾道成矣 许青山摇摇头:“刘师兄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若是我造的神明这般放肆,顶多抽几鞭子给它个教训,不至于这般。” 陈黄皮看到这一幕,意识到自己或许把他们的修为想的太低了。 只是,他只知道金丹之上是元婴。 元婴之上的境界,他就不知道了。 而且,黄二告诉过自己,十二夫人就是元婴真君,而且走到了极致,再也没有路能走了,八百年寿元一过,只能去修炼神道。 因此,上面的路是断的。 一个个神明们走进黑暗区域,再也没有出来。 剩下的,全都是开光失败的神像。 看了看四周。 又看了看左右。 陈黄皮忽然有些不解。 狐狸山神说,它亲眼见过师父,但它这次并没有成神,因为它的底子太差了。 那究竟什么时候,它才见到了师父呢? 过了许久,道人们纷纷离去。 那许青山也没管他的两尊神像,任由这些失败的神像孤零零的留在这飞仙图内的山洞里。 眨眼间,陈黄皮就看不到任何活人了。 “他们怎么都走了?师父呢?” 陈黄皮很错愕,师父难道不在这里吗? 还有那个大师兄,一直很神秘,声音只在黑暗的区域里响起却不露面。 他刚刚一直在盯着。 想看看法理上继承净仙观最正统的大师兄究竟是谁,可却始终没有看到。 不由得…… 陈黄皮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年纪小,思维活跃,而且又灵动。 脑袋里念头转了一圈。 就想到:“他们说那些神明又被送进去,指的就是那处黑暗区域,是师父让他们造神,那师父和他们的大师兄肯定在里面。” 是的…… 是他们的大师兄,而不是自己的。 陈黄皮不愿意坐等。 他没有犹豫,就从狐狸山神的雕像里跳了出来。 头顶的黄金油灯,不,姓刘的道人叫它金顶天灯。 “和黄二真的很像。” 陈黄皮抬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发现除了它是金色,黄二是黄铜色以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金顶天灯的灯油能将泥塑的神像点化成神。 而黄二也曾说过,神明见到它就跟狗见到了屎一样,渴望得到它的灯油。 陈黄皮猜测,或许黄二的灯油也有类似的作用。 不过,陈黄皮并没有停留多久。 他走的很快,一会儿就到了那金顶天灯都无法照亮的黑暗区域前。 “师父,你在里面吗?” 陈黄皮犹豫不定,就冲里面喊了一声。 那些神明们虽然被道人们当做造物,当做畜生一样对待。 可毕竟是神明。 它们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里面肯定很危险。 “噫!我真傻!” 陈黄皮摇头晃脑,自己是在狐狸山神的记忆里,是虚幻的,不是真的。 就算这地方再危险自己还能伤害到自己不成? 想到这,他索性干脆利落的一头扎进了那黑暗区域之中。 然而下一秒。 黑暗中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在,为师一直都在。” 那是师父的声音。 陈黄皮只感觉毛骨悚然,向着声音看去,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他看不到师父在哪。 但师父的声音却一直响起。 “来,过来,来这边,为师在这里。” “师父,你不要吓我。” 陈黄皮的声音有些哆嗦,他不明白狐狸山神记忆里的师父,为什么能和自己对话。 记忆难道不是固定的吗? 是什么样,就应该是什么样才对。 总不能狐狸山神的记忆是活的吧? “黄皮儿,过来,让为师看看你。” 师父的声音依旧在呼唤他。 而且,还叫出了他的名。 “是师父,只有师父才会这样喊我。” 陈黄皮松了口气,他其实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 因为师父总喜欢叫自己黄皮儿,而不是徒儿,让他感觉像是在叫黄皮子似得。 那时候,师父还没有发疯,他问师父为什么。 师父却摸着他的脑袋,慈爱的说道:“黄皮儿,你还是孩子,叫徒儿太规矩了,叫着叫着就懂了规矩,懂了规矩也就长大了。” 他说:“长大了就能砍很多柴,做很多饭,还能替师父巡山,难道不好吗?” “好也不好,不好也好,可终究还是不好。” 师父说完就拿出了糖葫芦。 陈黄皮喜欢吃糖葫芦,所以就忘了当时师父的神态了。 只隐约记得,好似有些难过。 “师父,真的是你!我来找你啦!” 陈黄皮没有半点犹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他终究是孩童心性。 没有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对。 黑暗区域很大。 陈黄皮一直跑,每当跑累的时候,脑袋里面就浮现出阴阳合和化神术的全篇,那些诡异的花鸟鱼虫般的文字,总会在关键时刻散出一缕缕清冷的气息,让他恢复精力。 师父的声音,也一直在前方响起。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忽地一下。 周围的黑暗顿时消散。 不…… 并不是消散,而是那些黑暗被撑开了一部分。 陈黄皮看到了师父。 师父穿着青黑色的道袍,背对着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高墙前。 那墙不知道有多高。 陈黄皮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只是质地金灿灿的,像是黄金铸就的。 上面还有着许多文字。 正是陈黄皮认识,却没见过的那些花鸟鱼虫般的诡异文字。 只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昏脑涨。 “师父,我好晕,我想吐。” “师父,我好难受。”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为师饿了。” 穿着青黑色道袍的师父,背对着陈黄皮,始终不愿回头。 陈黄皮道:“师父,我也饿了,你有吃的吗?分我一点。” “没有。” 师父摇摇头,低声道:“黄皮儿,你很孝顺为师对吗?” 陈黄皮道:“是的师父,我最孝顺了,就算你归天以后不把净仙观交给我,我也很孝顺,比其他的徒弟都孝顺。” “为师不信。” “为什么!!!” 陈黄皮大惊失色:“师父,我天天巡山采药,给你治病,我都把观里的药方都给你用上了,我还不够孝顺吗?” “是。” 师父背对着他说:“是很孝顺,可还不够孝顺。” 陈黄皮急了:“那怎样才算是够孝顺?” 师父说:“凡人之中,有孝顺的卧冰求鲤,那才是真孝顺,你能做到吗?” 陈黄皮说:“可这里没有冰,也没有鲤鱼。” 师父说:“亦有鹿乳奉亲。” 陈黄皮嫌弃:“师父,这里也没鹿,况且我都不吃奶,你那么大了还要吃奶,比我还幼稚!” 师父叹气:“这做不到,那做不到,你让为师怎么相信你最孝顺?” “我就是孝顺!” 陈黄皮理所当然的说:“师父你说的都是我做不到的,所以才觉得我不孝顺,可我能做到的,难道就不算孝顺了吗?” “好,那为师就说一个你能做到的。” 师父说道:“凡人之中,有一妇女饥饿难耐,便想吃肉,其子至孝,便割其肉喂其母,此为至孝。” 刚说完,师父就转过身看向陈黄皮。 叮铛一声。 一柄柴刀就丢在了陈黄皮面前。 师父说:“我是你师父,你我情同父子,眼下为师饿了,想吃肉,你要是能割下一块肉给为师吃,那为师便相信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割肉?” “怎么,你不孝顺?” “不是,我很孝顺。” “那你为何不割肉喂给为师?” 陈黄皮摇头道:“不是不愿,是这柴刀太钝了,我皮糙肉厚割不动。” “这柴刀不一般,你就算皮肉再硬也能割开。” “师父,真的割不开。” “哎,为师就知道,你不愿意割肉喂师!你的孝顺只是口头孝顺,实则是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不孝子!” 这下子,陈黄皮彻底急了。 见师父生气了,又质疑自己的孝心。 八岁那年就决心给师父床前尽孝的陈黄皮,那受得了这种刺激。 “好,那我现在就割给你看。” 陈黄皮捡起地上的柴刀,那柴刀轻若无物,随手就拿了起来。 入手后。 一股凉意顺着刀把蔓延到手臂上。 陈黄皮打了个冷颤,在青黑色道袍师父期待的目光下,举着那柴刀就往小臂砍了下去。 “你看,我皮……” 话还未说完,陈黄皮便惨叫一声。 那柴刀砍在他的手臂上,竟然真的砍出了一道口子,一滴滴鲜血淌了下来。 “好痛,好痛!” 那柴刀砍的仿佛不是陈黄皮的胳膊。 而是他的脑袋。 他脑袋里一下子炸开,一个个诡异的文字疯狂的旋转。 痛,太痛了! “师父,我好痛。” 陈黄皮下意识的看向师父,他想要寻找安慰。 可猛然间才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在柴刀砍伤自己手臂的瞬间,师父就站在了自己面前,伸出双手接起了滴落的几滴鲜血。 咕咚…… 师父喉咙耸动,眼中满是诡异的恶意。 “继续砍,为师要吃肉!” 那声音毫不客气。 陈黄皮被吓到了,慌张的将柴刀丢开,手臂的伤口瞬间愈合。 师父却慌了神,一个闪身就将那柴刀接住。 一只手拿着柴刀,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滴落的鲜血。 一滴,两滴,三滴。 “怎么只有这么点?” 师父愤怒的大吼一声,伸出舌头在那柴刀上舔噬。 只是,柴刀却不沾半点鲜血。 甚至连血腥味都没有。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陈黄皮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大发雷霆的师父。 “师父,你为什么不哄我,我都受伤了。” “哄你?” 师父赶忙说道:“黄皮儿,你受伤了,为师很心疼你,但是为师很饿,你那么孝顺,砍点肉下来给师父吃好不好。” “不好!” 陈黄皮委屈的说道:“师父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你不是我师父,你是谁?” 这一定不是师父。 师父没得失心疯的时候,就最疼爱自己,舍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 哪怕是发病,大哭大叫的时候,只要自己道出委屈,师父就算再疯也会安静片刻,哄自己开心。 可这个师父不会。 “你把我的鲜血还给我!” 陈黄皮非常生气。 师父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张开嘴巴,将那些鲜血吞进了肚子里。 “吾道成矣!!!” 19、十万神明碾做尘土(三更万字) 那声音无比陶醉,无比满足。 无比的渴望得到更多。 甚至,它还将手掌都塞进嘴巴里,舌头不放过任何一丝鲜血,直到连血腥味都全都消失,这才不舍的将手拿出来。 “你太过分了!!!” 陈黄皮被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说:“你究竟是个什么坏东西,为什么要装成我师父的样子骗我!” 后者这才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冷道:“那山神的神像在天变之时而造,虽是失败了,可却机缘巧合之下有了这段记忆,它记忆里的贫道自然就是贫道。” “你胡说!” 陈黄皮说:“记忆是死的。” 对方却说:“不错,可你是活的,你本就不一样,你已经九岁了,这本就是比死人复生,天地倒转还要罕见,还要奇异的事,是你让这段记忆活过来的。” 陈黄皮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只是这一段记忆而已,如果狐狸山神忘记了这记忆,你就会死。” 听到这话,它不置可否的说道:“黄皮儿,为师再给你上最后一课。” “凡有言,必有知,越是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越是不要去沾染和其有关的记忆。” “否则,那些存在一定会如我这般,想方设法的伤到你,破开你的血肉,品一品重获新生的滋味。” 说罢,它长啸一声,念叨:“得了你的血液,为师便能从这记忆里出去,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陈黄皮纠正道:“我的真身并没有进来,我的血液也不是真的。” 它却说:“那你且记住,日后要是再如这般进入它人记忆,念头一定要如此这般坚定。” “岂不闻,假作真时真亦假?” 陈黄皮明白了。 原来是自己的念头不够坚定。 所以才被这东西的孝顺一说给动摇了心智,最后一刀砍在了自己胳膊上。 是自己破了自己的防。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那些记忆里的存在岂不是没法用这种办法,套路到自己的血液。 这东西自己已经得逞了,却处处提醒自己别犯同样的错。 它上了岸,撑起了伞,却要把别人踹下河,把伞抢走,把路堵死。 真是坏到透顶。 “气死我了!” 陈黄皮咬牙切齿,哪肯被这东西如此洗刷,脑海中不停的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自己没有流血,没有流血。 “徒劳无用功。” 它摇摇头,看着陈黄皮的目光充满了讥讽。 “已经被为师吃进肚子里的,又怎能吐……” 话没说完,那张和陈黄皮师父一般的脸突然变得一片惨白,双手赶忙捂住嘴巴,遮住鼻子,闭上眼睛。 可很快,整张脸就变成了淡淡的黑色。 像是墨晕开了一般。 还不只是脸,所有的皮肤,乃至于花白的头发也都变得一片漆黑。 眨眼的功夫,它就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人。 它的皮肤下方更是像是有活物游走一般,起起伏伏。 有东西,要从它的身体钻出来。 陈黄皮只看了一眼。 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念头。 “是黑烟!” 陈黄皮心中暗忖道:“大师父的五脏炼神术我炼了以后,偶尔就会冒黑烟,那黑烟极为诡异,没想到连我的血液里都有,它吃了我的血液,肯定要闹肚子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陈黄皮知道,是自己一直在不停告诉自己是假的,自己没有流血,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变化。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陈黄皮不去看它,自顾自的念叨着。 通体漆黑的道人,此刻已经看不出人样。 它的身体像是被水泡涨的死猪一样涨了起来。 皮肤变得越来越薄。 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面的数滴血液。 每一滴血都有滚滚黑烟环绕,散发着极其诡异的气息。 就像陈黄皮两肾之间,日夜不停铸就肾庙的精气一样,它们好似也是活的。 而如今,却要回到陈黄皮的身体里。 漆黑的道人恨极了陈黄皮。 它是狐狸山神关于陈黄皮师父的那段记忆。 却又因为陈黄皮让它活了过来。 眼下,它已经得到了陈黄皮的血液,有了跳出去,化作一个邪异存在的机会,自然不肯将血液还回去。 只是。 它的身体越涨越大。 皮肤也变得越来越薄,那些血液已经有了钻出去的趋势。 噗…… 像是一根针扎穿了膨胀的气球。 一滴黑烟环绕的鲜血从漆黑道人涨开的皮肤钻了出去。 那血液瞬间没入陈黄皮的身体之中。 道人膨胀的身体也立马缩水。 “不!!” 它大吼,不甘的用手挡住那个破开的洞,可两滴鲜血,却趁着这个机会从它的嘴巴里跑了出去。 “回来,回来!” 它本来就没有得到多少鲜血。 连续失去三滴。 它便只有最后两滴。 那滴鲜血在它体内疯狂的扭动,可是它身体急速缩水,已经变得如同先前那般干瘦,也不再漆黑。 “你的血液为何会有这种邪门的东西?” 它知晓的信息,都来自于这段记忆画面本身。 可是,却完全不知道陈黄皮血液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黑烟。 若是陈黄皮真身在此,那黑烟恐怕在接触的瞬间,就能将它彻底污染。 哪怕它本质上是一段记忆画面也一样。 “我长大了,自然就冒黑烟了!” 陈黄皮冷笑道:“我师父告诉我的,你这个假冒的东西自然不知道。” “错了,错了,全错了!” 它依旧装腔拿调般说道:“你即便长大了,身上也不可能自然生出这种东西,这东西是活的,它并不源自于你。” 陈黄皮不屑一顾。 他才不信这鬼东西的话。 见它还有心思忽悠自己,便在心里对血液喊道:“血啊血,我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快快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外面都是坏人!” 那两滴血液仿佛真的听到了陈黄皮的声音。 便如同倦鸟知返般,发疯一样的横冲直撞,要回到家里去。 “给你,给你!” 它扛不住了,就算陈黄皮师父再诡异,再强大。 它终究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还不是陈黄皮师父的记忆,而是另一个此时还只是死物的神像侥幸记录下的有关画面。 再这样任由那些血液冲撞。 它感觉它就要彻底消散了。 不,准确的说,是这些记忆已经在消散了。 只是四周一片黑暗,所以才没有展现出来。 一滴鲜血,真就被它吐了出去。 “还有一滴!” 陈黄皮不停催促,他不想给这东西一滴鲜血,他要全都拿回来。 生米恩,斗米仇。 给的米多了,那就得抢回来才行。 更何况是对方抢了他的血在先! 然而,这最后一滴血液关乎到它的根本,它却不愿意再还给陈黄皮了。 “罢罢罢,得一滴血已经是万幸,黄皮儿,你我师徒有缘再见。” 陈黄皮不忿道:“你不是我师父,不许叫我黄皮儿!” 他加大了催动血液回来的力度。 可对方却不在意了,一滴鲜血,它勉强能扛得住。 “罢罢罢,黄皮儿,你不愿叫我一声师父,我不怪你,日后再见,你便叫我邪道人吧,届时,我要你全身血肉皆为我所有。” 邪道人说完,向着那巨大的金墙上一撞。 哗啦啦一声,那不知多厚的金墙,便瞬间如同纸糊的一样破开。 四周的画面也登时碎开。 陈黄皮坠入黑暗,一块块记忆碎片,从他身边飞过。 那些记忆碎片还在播放着画面。 陈黄皮看到了胳膊上张了嘴巴的许青山的画面,画面里他斩断手臂,却又凭空长了出来,那手臂上的一张嘴张开,露出狰狞的牙齿,地上到处都是被斩断的手臂。 那些手臂以手指撑地,向着许青山跳上去。 他也看到脑袋后面长了一张死婴脸的道人,只是那道人已经死去,那个死婴却骑在他的头上,脐带和他的后脑相连,操控着他行动自如。 “所以,狐狸山神的记忆画面里,他们都是这样死的,死后还化作了邪异!” 陈黄皮不知道那个邪道人做了什么。 可所有的记忆画面全都破碎了,不成体系,也不再按照时间顺序。 似乎有一大部分记忆,都被邪道人带走了。 陈黄皮不曾知道,师父为何要造十万尊神明。 只知道,那些神明都会被送到黑暗区域内,却不知道进去的神明为何再也没有出来。 他没有看到师父,也没有看到那些道人们的大师兄。 而这时。 一块记忆碎片飘到了他面前。 记忆碎片里的画面,是那巨大金墙的一角。 巨大金墙有着一道缝隙,像是一扇门一样。 透过缝隙,陈黄皮匆匆一瞥,却看到了让他无比震撼的一幕。 在那缝隙的后方,有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空间。 像是一个祭坛,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层。 一道道锁链将祭坛的五个角固定住。 锁链的另一端,是五条身躯庞大的五爪金龙,不停的拖动祭坛转动,一层接一层的祭坛就这样咔嚓咔嚓的转动了起来。 一个个神明走上祭坛,顷刻间就被碾作了齑粉。 这哪是什么祭坛,分明就是一座磨盘! 陈黄皮还看到了一个先前被金顶天灯点化的神明。 它的身上充满了沧桑的痕迹,气息也十分的强大。 好似进入那片黑暗区域后,已经过了许多的岁月,它可以称得上是一尊真神。 然而,这样的真神却不知道有多少。 “或许真的有十万尊神明,十万尊神明被碾作齑粉,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黄皮心中呢喃,看着那祭坛的最中心。 直觉告诉他,如果没有邪道人这番变故,记忆画面到这里的时候,师父就应该站在那个位置。 “邪道人,你太坏了!我一定要找到你,把我的血抢回来!” 陈黄皮大喊一声。 下一秒,整个人睁开了双眼。 他又回到了净仙观的厨屋内,灶台前。 “陈黄皮,你醒了!” 那是黄二的声音。 陈黄皮立马说道:“黄二,你有没有看到邪道人?就是和我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坏东西。” 20、为师捡了个人 “完了完了。” 黄铜油灯双眼瞪大,有些惊恐的说道:“又多了个邪道人,这十万大山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观主虽然疯了,但好歹陈黄皮是能制住他老人家的。 只要陈黄皮还活着。 它黄二顶多被啃出几个牙印,也伤不到根骨。 可那个邪道人。 这玩意居然是一段关于观主的记忆画面变成的。 而且,它守着陈黄皮意识进入狐狸山神记忆的这一阵,确实没有发现邪道人。 陈黄皮认真的纠正道:“是邪道人,它不是我师父,它是邪异,它还带走了我一滴血,我必须要抢回来。” “要抢你去抢,反正我不去。” 黄铜油灯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况且以你现在的实力,对付一些金丹修士虽然没话说,可它是邪异,你恐怕斗不过它。” 陈黄皮说:“它受了重创,你我联手……” “不不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黄铜油灯捂着脑袋说:“况且,邪道人顶着观主的样貌,我一看到它就心里虚了七分,你带上我只是拖累。” 此话一出。 陈黄皮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黄二,你怎么这般懦弱!这般废物,” “我黄二就是这样的,那几个神明倒是不懦弱也不废物,灰都被观主给扬了。” 黄铜油灯苦口婆心的说:“况且我都察觉不到它的踪迹,不知道上哪找它报仇啊。” “可是……” 陈黄皮皱眉,那个邪道人体内有他的一滴血。 他能感应到。 邪道人还在十万大山里。 只是却分不清方向,不知道它往何处遁去了。 很显然,邪道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离开净仙观的同时,还一路都在掩藏着那滴血液,防止陈黄皮锁定它的位置。 “别可是了。” 黄铜油灯打断道:“你现在肾庙都没铸成,六阴神也没修出来,满打满算也就才修炼了一两天,虽然你本就不同寻常,金丹与你如猪狗般,可到底手段太少,再苟且一段时间再找它报仇不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你才九岁。” “可恶!” 陈黄皮握紧了拳头,对着空气挥了一拳,像是要打烂邪道人那张和蔼可亲的脸。 要是自己十岁就好了。 没有了九岁的幼稚,成为世俗的少年。 想杀谁就杀谁! “黄二,我会忍耐的,不过你不帮我对付邪道人,那晚上你跟我去一趟藏经阁总行吧?” 陈黄皮没有忘记给师父治病的事。 他要踏入净仙观晚上多出来的那些区域。 “啊……这,这不好吧……”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究竟要怎样?” 陈黄皮可没解除豢狗经。 要是黄铜油灯不同意,那自己就只好履行豢主的权利了! “哎,那我就随你去一趟吧。” 黄铜油灯苦着脸,它刚拒绝陈黄皮邪道人的事,如今确实不好再次拒绝,只是夜晚净仙观多出来的地方,可比白天要可怕的多的多。 真要进去,它也只能期望那里面的邪异有点眼力劲,不要伤害到观主的宝贝徒儿了。 这时,陈黄皮忽然注意到狐狸山神的异样。 “黄二,它又怎么了?” “不知道,兴许是死了吧。” 黄铜油灯随口敷衍了一句。 它只在意陈黄皮,只在意何时离开十万大山。 这狐狸山神是死是活关它屁事。 陈黄皮凑到狐狸山神面前,用手戳了一下。 而这一戳。 就戳出来一个洞。 咔嚓一声,狐狸山神的雕像上便满是裂纹。 要知道,神明的神像虽然是朽木泥塑。 可本质上却坚不可摧。 如今神像一碰就裂开,显然是离死不远了。 陈黄皮心中明悟:“邪道人是它的一段记忆画面异变成的,邪道人跑了,它也就失去了那段记忆,才成了这样凄惨的模样。” 而且邪道人好似最后使了什么手段。 将整个记忆画面全都炸开了。 看来狐狸山神是离死不远了。 实际上,陈黄皮猜的没错,狐狸山神的确失去了那段记忆。 但真正让它落到这步田地的却并非邪道人。 准确说,是不止邪道人。 先是白袍老道吸干了它的香火,然后是陈黄皮识海中的异变一口吞下了它小半神魂,以及邪道人跳出记忆独立自主。 当然…… 也少不了陈黄皮手指戳的这一下。 “黄二,它好像要死了。” 陈黄皮感觉不到狐狸山神的气息了,就说道:“要不你给它一滴灯油?给它续续命?” “没用。” 黄铜油灯意兴阑珊的说:“我的灯油能让神明蜕变,却救不了神明。” 陈黄皮说:“那好吧,我看你和金顶天灯长得一样,还以为你的灯油也有这般妙用呢。” “金顶天灯?你怎么知道黄一的名字?” 黄铜油灯惊呆了:“你在记忆里见到它了?” 陈黄皮说:“原来它叫黄一,我见到它在飞仙图后面的世界挂着,它点化了十万尊神明,它好像比你厉害许多!” “放屁!” 黄铜油灯大骂道:“黄一的路已经走到头了,而我的路还很长,它拿什么和我比?” “黄一是个没脑子的,只知道被人使唤。” “它又古板,又没人性!我哪一点比它差了?” “你知道吗,观主造它的时候用的是十方无影金,那么大一块,到我的时候就只剩一些边角料,掺着首山铜敷衍了事,还说什么够用了。” “就连名字我都得排它后面!” “你说观主是不是偏心?” “是,师父一直偏心。” 陈黄皮不知道黄二怎么反应这么大。 暗想难道黄二也失心疯了? 黄铜油灯越说越激动,说到动情处,不由的呜呜落泪,抓住陈黄皮的手说:“它也就赶上了好时候,要是换做我,我一定比它强一万倍!” “陈黄皮,你向来最会说谎,你说对不对?” 陈黄皮安慰道:“黄二,你比它强,比它厉害,在我心里,你和师父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这话说的真情实意。 “还是你好,骗我的时候都这么用心。” 黄铜油灯感动无比:“只要你不让我帮你对付那个邪道人,以后你哪怕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去。” “好,我知道啦。” 陈黄皮敷衍的安慰着黄铜油灯。 可心里却在想,师父不是去摘葱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 另一边。 净仙观的山门口。 陈黄皮心心念念的紫袍老道,此时已经抱着一根人高的葱,站在这里有一刻钟那么久了。 在对面。 则是一脸苍白,手脚发软的汤婆婆。 两人四目相对。 准确的说,是紫袍老道一直在盯着汤婆婆看。 汤婆婆则心中惊恐。 不敢有半点动作。 她是来陪山神的,虽然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 可刚踏入山门就撞见紫袍老道,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偏偏,山神的联系已经彻底断了。 她无论怎么呼应,都感受不到山神的存在。 一时间,也就和紫袍老道僵在了这里。 这时。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观主,你把我从土里薅出来,不就是要吃我,现在又跟这死老太婆杵在这里做甚,我都等的不耐烦了,快让我死吧!” 说话的是那跟人高的葱。 汤婆婆大惊失色。 她这才看到,不知何时那人高的葱上居然长了一张人脸的图案。 图案上的嘴巴一张一合。 声音也就从中响起。 “葱也能说话?” “死老太婆,你敢来这破道观算是你来对了,小心陈黄皮看你年份挺足,肉质挺老,给你剁吧剁吧煲汤给观主喝,到时候我虽死,却依旧可以杀杀你的腥气!” 那葱在叫嚣。 汤婆婆更加惊恐了,脱口道:“陈黄皮也在这里?” 这净仙观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有那邪异无比以神明为食的白袍老道,眼下又多了个长得一样的紫袍老道,就连一根葱都是邪异,都能口出人言。 那陈黄皮好像也在这道观里。 而且听这邪异的意思,陈黄皮好像不似先前那般天真,反而是个长杀人的妖邪。 “哈哈哈,怕了吧,死老太婆!” 那葱又要叫嚣,可下一秒,却被紫袍老道咔嚓一口将其脑袋咬了下来。 如人血般的汁液顿时流了下来。 剩下的葱身则抖了几下,然后忽地软趴趴了下来。 若非是长了个葱样。 汤婆婆都要以为这紫袍老道吃的是活人了。 咔嚓。 咔嚓。 紫袍老道一边咀嚼着脆嫩多汁的葱头,一边目光古怪的看着汤婆婆。 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活人。 更像是在看一根葱。 一边看,一边嘀咕道:“黄皮儿说要煮清汤面吃,可这里分明有个人,人很好吃,可黄皮儿做的清汤面更好吃,吃还是不吃呢?” “要是吃了,黄皮儿要是知道,肯定又要说我。” “他长大了,已经会和我犟嘴了。” 话音刚落。 紫袍老道便瞬间出现在汤婆婆面前。 “你说,我该不该吃了你呢?” 汤婆婆吓的不停后退。 可无论她怎么后退,紫袍老道都始终站在她面前,像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固定了一样。 “既然不说话,那就当你默许了吧。” …… “好了黄二,不要哭了。” 陈黄皮无奈的安慰着黄铜油灯,将其抱在怀中。 后者嚎啕大哭。 像是要诉说出这些年心中的怨怼。 “观主就是个偏心的,没疯的时候是这样,疯了以后还是这样。” “明明有很多徒弟,可偏偏最疼爱你,就是疯了也觉得你最香,最好吃。” “可他怎么对我的?他怎么不把黄一也分成几千份?” “日后若是让我逮到机会,我非要把观主也……也供起来!” 黄铜油灯话锋一转,立马从陈黄皮怀里跳了出来。 然后谄媚谦卑的对着门口说。 “观主,您老人家回来了?” “师父回来了?” 陈黄皮看向门口,只见紫袍老道拖着汤婆婆兴奋的走了进来。 “黄皮儿,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摘根葱的功夫,为师在山门口又捡了个人,快把刀磨锋利些,把锅也烧起来,咱们开开荤。” 21、你来晚了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许州城内却依旧人声鼎沸。 这里和十万大山接壤,又有数百万人口。 人多了就容易招邪异。 也容易招神明。 一缕缕人气飘向天空,将整个许州城的上空都染成了灰色,一尊尊模糊的身影立于九天之上,吞吐之间吸纳人气。 天变之后,修炼的路就断了。 神明也是如此。 人气对于修士和神明而言就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在修士口中,哪有什么人气,都是灵气。 在神明眼中,那本就是香火。 时间久了,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认知了。 唯有凡人才对其一无所知。 此时,宋府之内。 许州牧宋天罡正在处理一应事务,一旁有忠心的仆人在候着。 仆人跟了他很多年。 每一个宋家人自出生起就会挑选一名忠仆,说是忠仆,实则却如手足兄弟般亲密。 甚至就连行哪事的时候。 都让其在外面候着。 “大人,朝廷那边又来人催赋税了,还指名道姓让您去见他。” “哦?是谁?” “是王太傅,他带来了陛下的旨意,要求秋收之前一定要凑齐赋税,耕种之前就要送往国库。” “是王太宇啊……” “他与我倒是同年,有过同窗之请。” 宋天罡挥笔批文,淡淡的说道:“不过,却不知礼数,我宋家历经两朝,十世九公,他区区寒门子弟,靠着给陛下当狗才爬上太傅,应当是他来见我才对,告诉他,让他挑个良辰吉日,备上豪礼亲自上门,否则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至于赋税……” 提到赋税,宋天罡就有些不耐。 先前,他倒是对这事挺上心。 庆历四年春,他回京述职的时候,在皇宫里见到了一尊神明。 那神明,是当今陛下耗费巨大代价才请来的,据说隐藏着成仙的秘密。 作为代价,便是年年都在增加的赋税。 整个大康朝上下苦不堪言。 赋税除了粮食金银等物外,最主要的是人气。 宋天罡自觉世家出身,做事需要师出有名,因此就想着派人去十万大山带着堪舆神盘寻找污染源,而后在许州城外制造一场邪异袭城的把戏。 届时城内人心惶惶。 自然就能提高赋税,多抽一些人气。 人气这东西修士不能摄取,神明也不能摄取。 只有凡人们祭拜神明,使用金钱等物,又或是日常生活才会有人气产生。 神明有将凡人信徒变得更加狂热的宗教手段。 由修士组成的朝廷自然也有贩卖护身符等手段收集人气。 只是,人气不能割的太狠。 因为割的多了,人就活不长。 人才是根本。 修士和神明都会墨守成规的对凡人们网开一面,或是击杀邪异,或是庇护凡人,种种都是。 赋税很重要。 可有比赋税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和那尊隐藏着成仙秘密的神明一模一样的存在。 变异神像。 “成仙的秘密啊……” 宋天罡在心中默默感慨:“得到你,大康皇帝又算的了什么,能成仙,谁愿意成神?” 或许是以人气为修炼资粮的代价。 修士的路走到元婴就走不通了,只能转而谋求离地成神。 古时的功法用人气修炼,是行不通的。 任何修士只要修行,都将会长出诡异的东西,那东西会将其修为连同魂魄都吞食。 一但长出,元婴真君只能支撑一天,而金丹和筑基修士连半天都扛不住,不消片刻就会化作邪异。 因此,古时候的功法和法术,早就被列为禁书。 年年查,年年禁。 不过,但凡是世家族弟,都会给手下传个一招半式。 万一遇到必死的危机,只要强炼古法,就能当场化作邪异,也算是另一种反击的手段了。 那仆人见宋天罡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还以为在为赋税担忧。 仆人便说道:“十二夫人已经带人去了十万大山,应当很快就能找到污染源,届时您就不必如此忧虑了。” “污染源?” 宋天罡语气古怪的说道:“我不得不忧虑啊……” 寻找变异神像一事极为重要。 他并没有告诉十二夫人,只是给了她一个堪舆神盘,那神盘能找到另一块堪舆神盘的位置。 因为他觉得,那变异神像不会放过林业等人,肯定会将其一并吞了。 堪舆神盘有神明加持开光。 几日之内都不会被其消化。 找到那块堪舆神盘,也就找到了变异神像。 届时,他会亲自下场,捉拿那变异神像。 “十二夫人是昨日进的十万大山吧?” “天刚亮就带人进去了,还带了日行千里的马兽代步,夜间也能行动自如。” “嗯,那应当是死了。” “死了?” 仆人满脸的错愕。 “为何大惊小怪?” 宋天罡淡漠的道:“元婴八百年岁月,神明看似不朽,可没了香火供奉,也不过是尘土罢了,能长生的唯有仙而已。” “可那是十二夫人啊……” “死了十二夫人,还有大夫人,二夫人,十三夫人,二十八夫人。” 仆人顿时明悟,不再言语。 这时,宋天罡也无心再挥墨,便说道:“许州城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你带人去迁走一批。” “迁到什么地方?” “十万大山里。” 十万大山,邪异丛生。 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去那里。 林业等人就不说了,宋天罡本就只是让他们去找污染源的,谁曾想他们碰到了那尊变异神像,这才引得十二夫人再次带人进山。 而如今,十二夫人又步了后尘。 那再一味的派人进去,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因此,就需要一座桥头堡。 “领八十,不,一百尊神明过去,找到合适的地方便就地搭建庙宇。” 宋天罡起身踱步,思索片刻后道:“还有,此事遮掩不住,罢了,我先去见一见那位王太傅。” 说罢,宋天罡身影瞬间消失。 约莫一刻过后。 全城的修士,就看到宋天罡从王太傅的行在处飞了出来,脸色阴沉无比。 “宋大人,您这是去见太傅了?” “滚!贱修,要你来多嘴?” 宋天罡怒斥那人,一甩袖子便化作遁光消失。 不消片刻功夫。 许州城内的世家子弟,达官显贵们就知道了宋天罡因为赋税的事,在王太傅那里吃了一肚子气。 而此时。 宋天罡却回到了府中,对仆人道:“现在,你可以去安心做我要你做的事了。” 仆人道:“小人这就去办。” “等等……” 宋天罡又招手:“许州城内的人太少了,通知那些神明,让凡人们多生一些。” “是,大人。” 许州城的人很多,所以要迁走一些。 许州城的人很少,所以要多催生一些。 是多是少,宋天罡一念决之。 …… 另一边。 净仙观里。 汤婆婆只感觉自己好似死了。 连脖子都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睁开眼。 “黄皮儿,醒了,醒了!” 紫袍老道激动的大喊大叫。 陈黄皮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大师父,你别吓到汤婆婆,让我来。” “汤婆婆,你感觉怎么样?” “啊!!!” 汤婆婆惨叫一声:“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她意识混沌,还没分清楚眼前的情况。 陈黄皮恼怒的瞪了一眼紫袍老道:“大师父,汤婆婆是好人,你却把她吓成这般,她怕不是也要失心疯了。” 说完,不顾悻悻的师父,转而对汤婆婆说道:“不要怕,我是陈黄皮,我不会让师父吃你的,你年老体衰,医经上说你身体里都是毒素,对身体不好。” “陈黄皮……” 汤婆婆这才猛地惊醒,恐惧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道人邪异恐怖到连神明都能生吃。 黄祸被其啃了大半,却落得个土腥气太重,不润口的评价。 陈黄皮又是他徒弟。 师父如此,徒弟还能差到哪去? 此刻,看着陈黄皮那张稚嫩的白里透黄的脸,汤婆婆只感到毛骨悚然。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就要又晕过去。 陈黄皮连忙解释道:“汤婆婆,我不是东西,我是陈黄皮,我大师父只是练功把脑袋炼坏了,所以才吃人,不过我们道观平常没有活人过来,所以他吃的不多,你不用害怕。” 这话是实话。 陈黄皮长这么大,总共就两次有人到了道观。 一次是前天,林业那几个修士。 一次是今天,汤婆婆被师父捡到。 汤婆婆此时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很想说,你陈黄皮是在说谎。 你师父当着我的面咬死了一根葱,那葱会说话,是葱人,也是一种邪异。 那葱人以人的尸体作为肥料生长。 平日里遇到人便吃。 十万大山里有些地方,就长着这些玩意,往往地下就有着一整个村的残民尸体。 只是,葱人不会移动,看起来就只是长得高大了些许。 它只能等待不知事的人碰到它,或者是有人投喂尸体。 净仙观长着葱人,那就意味着,时常有人投喂。 咔嚓,咔嚓。 紫袍老道适时的啃起了葱。 汤婆婆忍无可忍,说道:“陈黄皮,你这葱……” 陈黄皮说道:“这是我师父种的,种的可好了,吃起来很甜,而且去腥增香,你要吃吗?” 说着,就从紫袍老道手中掰下来一节递了上去。 汤婆婆不停摇头。 “好吧。” 陈黄皮失望的啃了一口:“那我自己吃。” “对了婆婆,你来净仙观做什么?你是来替那些残民感谢我的吗?” “我……” 汤婆婆只感觉嗓子干涩,艰难的说道:“我是来找我家山神的,它是不是还在这位……” 肚子里这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陈黄皮恍然大悟:“你是来找狐狸山神的啊,你来晚了,它好像死透了。” 三两口将葱白吃完。 陈黄皮让开了位置。 于是。 汤婆婆就看到灶台上躺着个巴掌大小的狐狸雕像,那雕像上布满裂纹,身上还被戳出来一个洞,好似变成了死狐狸。 “山神大人你……” 22、把我良心按住 山神的神像如此凄惨。 汤婆婆这个侍奉神明了一辈子的神婆,却反而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并不觉得意外。 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她亲眼看到山神被诡异的白袍老道生吞腹中。 只听到吱吱的叫了三声。 就像是没长出胎毛的粉嫩小鼠被人生吃时的声音一样。 山神都被吃了。 还能有个全尸,已经是万幸了。 “汤婆婆,你把它带走吧,我们道观不养闲神,更不养死的。” 陈黄皮摆摆手,就让汤婆婆把狐狸山神带走。 他之前答应过狐狸山神放它一马。 就自然不会毁约。 毕竟,他年纪大了。 不是八岁时的稚嫩,也不是十岁时的油滑。 有的,只是九岁的沉稳。 嗯,他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 听着陈黄皮的话,汤婆婆却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失措。 祖祖辈辈都祭拜的山神。 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报仇是不用想了。 可又该如何面对残民们呢? 而就在这时。 一个微弱无比,断断续续,却又意志无比坚定的声音在汤婆婆心底突然响起。 “快带……我……走……” 汤婆婆心中又喜又惊。 “山神,你还活着。” “走……别……废话。” 狐狸山神的求生意志实在是太过强大。 居然这都没死。 汤婆婆心中大喜,哪还想要再待在这处处透着诡异,处处都显得不正常的师徒两人身边。 “小郎君,那老身就告退了。” 说罢,汤婆婆便冲陈黄皮一拱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狐狸山神的雕像,生怕后者一不小心就支离破碎了。 “马上就要天黑了,要不在道观待一夜吧。” 陈黄皮好心的提醒道:“我们道观很安全的,邪异都不敢过来。” “不必了。” “那我送送你。” “真不必了。” …… 净仙观山门外。 汤婆婆拗不过陈黄皮的热心,还是让他送到了山门口。 “婆婆,我的道观很大,可以住下很多人,收的钱也不多。” “婆婆没钱。” “有医书药经也可以,我不挑的。” “都没有。” “哦,那算了。” 陈黄皮失望的转身就走。 这十万大山里的残民,怎么这也没有,哪也没有。 他们逃难,就带了个山神。 眼下连山神都死透了,天一黑,恐怕就不知道死在某个突然冒出来的邪异手中了。 看着陈黄皮头也不回的离开。 汤婆婆摇摇头,转身向着残民们那边赶去。 或许,陈黄皮是个好孩子。 好吧…… 也没那么好,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是个讨喜的小郎君。 只是太邪门儿了。 汤婆婆眼下只想带着山神走,走的越远越好。 待的久了,她生怕那个紫袍老道趁陈黄皮不注意,又一口将山神给吃了。 天渐渐的晚了。 白天的时候,十万大山很安全。 因此,汤婆婆一路放心飞遁,很快就找到了残民们。 而值得惊喜的是。 本来就只剩八九人的残民们,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又多了几人。 那几人先前走散。 却运气极好,又顺着脚印一路找了过来。 “婆婆,山神呢?” “山神没事,它还活着,只是受了极重的伤。” 汤婆婆小心翼翼的将狐狸山神的神像虚托在身前,残民们见此,顿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威风凛凛的山神伤成这样。 喜的是山神还在,依旧能庇佑他们安全度过今夜。 “快,起香拜神。” 汤婆婆一声令下,众人顿时搓土为香,全都双手合十,跪在狐狸山神的神像前虔诚的祭拜。 有私心和虔诚并不冲突。 顿时,一缕看不到的人气,从众人头顶冒了出来,然后汇聚成了一条线,没入神像之中。 “呼……” 狐狸山神猛地一吸,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三天没喝水的旅人,又像是富贵人家养的狗,平日里吃惯了干粮,一到村里就冲着旱厕两眼冒绿光似得。 “活过来了。” 狐狸山神喜不自胜:“本神居然活下来了,这太好了,噫,本神的神魂为何少了一块?” “是谁对本神痛下毒手?” “啊痛,好痛!痛死本神了!” 狐狸山神只是去思索,就感觉神魂要爆开似得。 这让它更加惊恐。 它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好像记忆被生生挖走了一部分。 只记得陈黄皮还是谁说要将它拿去炖汤,可以补肾壮阳。 然后就只记得,先前陈黄皮让汤婆婆带它走了。 “山神,你感觉好转了吗?” 汤婆婆是神婆,作为和狐狸山神联系最紧密的人,自然看出了些许端倪。 狐狸山神在她心中大喊道:“你在叫本神?是,你是汤婆婆,你是本神的庙祝,那本神又是谁?” “你是山神,黄胡村的山神!” 汤婆婆有些忧虑的在心中道:“山神,那个邪异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虽然,陈黄皮口口声声说紫袍老道练功练的失心疯了。 可汤婆婆却不敢信。 什么功法能练成这样? 那就是个邪异! 比黄祸还要可怕的邪异! “不要提它,不要提它!” 狐狸山神头痛欲裂,几乎要炸开。 它记得白袍老道,也就是陈黄皮二师父是那个邪异。 可是,它却忘了它为什么知道。 邪道人脱身而出,也就等同于狐狸山神失去了那段记忆。 它只是隐约明悟。 白袍老道恐怖到了极点。 离得越远越好,一旦沾染上就是极其可怕的事。 “走,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山神,天就要黑了。” 汤婆婆摇头,看着一众疲惫,连家都失去的残民们,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们继续赶路。 而山神又成了这样。 这让她左右为难。 可终究,汤婆婆还是开口道:“山神大人,今夜还请您庇佑我等,明日再另寻他处重建黄胡村。” “庇护……” 狐狸山神这才意识到在它昏迷醒来过了多久。 不出半个时辰,天就要彻底黑下去。 “以本神如今的状态,恐怕庇护不了你们了。” 狐狸山神叹了口气。 人有人的难处,神也有神的难处。 “让本神想想办法,或许……” 狐狸山神焦急无比,它现在的状态需要凡人祭拜才能维持住。 否则的话,不消片刻就要化作尘土。 因此,黄胡村这剩下几根独苗一定不能死。 “山神大人……” “莫要催促,让本神再想想……” 狐狸山神并没有责怪汤婆婆的催促,它失去了很多记忆,可汤婆婆侍奉它多年,又是它看着长大的。 因此,人和神之间都很宽容。 汤婆婆无奈摇头,看着一众残民,顿时越觉得心中苦涩。 山神应该是想不到办法了。 “你们身上带的有钱吗?” “婆婆,十万大山里要钱有何用?” “那可曾带了医书药经?” “走的太急,没带上。” …… 一刻钟后。 净仙观众。 陈黄皮和汤婆婆等残民大眼瞪小眼。 “小郎君,你就让我们住一夜吧。” “住?拿什么住,这也没有哪也没有,道观可不是开善堂的!” 陈黄皮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汤婆婆你不要说了,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好人不能为难好人,你们走吧。” 汤婆婆收留了他一次。 他也帮了汤婆婆一次,给了那些残民活下去的机会。 一来一回,两不相欠。 陈黄皮已经长大了。 没有了八岁的幼稚,却没到十岁的市侩。 九岁的他,成熟又稳重! 汤婆婆苦着脸,却又无比为难,拿不出钱和物,人家不愿意收留合情合理。 可马上就要天黑真的会死人的。 “不行就给他跪下磕个头吧!” 狐狸山神给汤婆婆出主意:“他年纪小,不经事,你们磕头下跪肯定能拿捏住他。” 说实话,狐狸山神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它这个状态别说庇护残民了,不求残民庇护它就算不错了。 那些邪异,可不管你是残民、是修士、是神明。 该杀就杀。 汤婆婆无奈,只好对众人使了个眼色。 噗通一声,众人顿时全都跪在了陈黄皮面前。 陈黄皮见此,顿时唉声叹气。 “你们快起来,我年纪小看不得这些。” 但没人起身。 汤婆婆拉下脸哀求:“小郎君,老身是知耻的,只待一夜,日后必有厚报。” “是啊,小郎君,我们是没钱,可是我们有骨气!” “我们给你干活抵债。” 听着这些话。 陈黄皮又看着这些人的脸,一个个面色如土,累纹满生,都还有个背着老母的汉子,确实都很可怜。 “陈黄皮,你又动了恻隐之心。” 挂在腰间的黄铜油灯突然在他心中讥讽。 陈黄皮道:“我没有。” “可是你的良心在跳,我都听到了。” 听到这话,陈黄皮赶紧捂住胸口,要将良心按下去。 可良心跳的太厉害了。 实在是捂不住。 “完了,黄二,我听说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我已经九岁了,却还是个好人了!” “没关系,你还小,以后肯定会变坏的!” “可是我良心跳的很厉害,我很难受。” “跳久了它就跳不动了。” 听着黄铜油灯的安慰,陈黄皮这才松了口气。 “好吧,那我就收留你们一夜,不过你们嘴上光说会报答我,我却不知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们签字画押,白纸黑字才能算数!” 陈黄皮这么说着,顿觉良心跳的没那么厉害了。 于是,他又补充道:“若是你们违约在先,就不要怪我痛下杀手了!” 这下子,良心彻底不跳了。 恰巧的是,天也在这时候黑了下来。 23、晚上的净仙观(求月票) “晚上不要出门。” “要是我师父来敲门,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睡一觉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我明天要出门巡山,走之前你们要离开。” 陈黄皮将众人安置在了道观的客房内,留下三句嘱咐便早早的走了。 客房内,只剩下汤婆婆和狐狸山神。 其他残民则在隔壁客房。 汤婆婆一天一夜没合眼,心神紧绷着,又遭遇了众多变故此时早就疲惫不堪。 陈黄皮一走,便合上了眼。 而狐狸山神却无需修养。 只有香火才能供养神明。 此刻,它收敛了全身的气息,装成了死物一样。 可神魂却在不停思索。 十万大山里有着数不清的邪异。 而神明们却很少,因为残民们太少,供养不起太多神明。 一代一代,艰难求生。 它虽然失去了关于陈黄皮师父的那段记忆,可却记着后来的事。 狐狸山神和黄祸已经存在有近两千年了。 中间也沉睡过数次。 因为天灾人祸,总会让一个村落消亡。 黄胡村的残民也是两百年前找到了它和黄祸,有香火祭拜才让它们再次复苏。 期间,也遇到过别的神明。 那些神明最多的有近两千年都没有陷入沉睡。 它从那些神明的口中得知,十万大山存在了这么久,按理说早就该催生出无比强大的邪异了,可却有一个恐怖的存在一直在巡山,一旦有称作祸的邪异出现,就会立马消失。 可是,那个存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巡山了。 因为十万大山里早就有过被称作祸的邪异被催生出来。 但那些恐怖的存在始终不敢冒头。 它们害怕巡山的那位还在。 即便是死了,余威也能压制它们忌惮。 “陈黄皮也要巡山,难道那个存在就是他?” 狐狸山神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可刚升起,就让它掐灭了。 开什么玩笑。 这小子才九岁,虽然焉坏焉坏的,说的巡山估计也就是道观附近的几个山头吧。 “兴许是他师父。” 狐狸山神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它又掐灭了这个念头:“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它已经失去了那段记忆。 却还清楚的记得白袍老道的凶残邪异。 要是这位就是巡山的存在,那可就彻底完了。 什么黄祸胡祸都要靠边站。 那位化作邪异,必然能称得上是十万大山之主,邪异中的邪异。 所以一定不能是。 否则它现在岂不是送上门找死? “我都虚弱成这样了,它应该不会注意到我。” 而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你们看到黄皮儿了吗,我在锅里没看到他,丹炉里也没有,他是不是在里面?” 那声音,正是紫袍老道的。 狐狸山神两眼一黑,心中狂呼,不在,他不在。 “好吧,那我再找找。” 过了好一会儿。 狐狸山神这才松了口气,暗想到,陈黄皮说的倒是没错,听到那老道敲门只要不回应他就会走。 走了好,走了好啊。 本神的神魂都要吓裂了,明天一早就走,绝对不能留在这鬼地方了。 可下一秒。 紫袍老道的声音就幽幽响起:“我没走。” “什么,你不走?” 狐狸山神惊骇万分,神像都吓的抖三抖,掉下来好几块渣土。 “你念叨了我半天,我都被你念叨饿了。” “饿了,就要吃东西。” 紫袍老道声音落地,腹中饥饿难耐,咕咕作响。 可听在狐狸山神耳中,这哪是什么肚子饿的声音啊。 分明是催命的声音啊! …… 红月高悬夜空。 抬头望去,夜色如幕,看不到任何一颗星星。 不过,这只是在净仙观内而已。 多出来的那些区域却不一样,很邪异,很诡谲。 陈黄皮提着黄皮油灯,站在一道爬满了青苔的院门前,低声的说:“黄二,进去以后红月就照不进去了,你的灯油还够吗?” “肯定够,不够,那我就多挤一挤好了。” 黄铜油灯并不是第一次进入那片多出来的区域。 实际上,它比陈黄皮还要了解。 因为,它被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净仙观了,它知道观的范围分布,也知道里面有多恐怖。 “本家,你要小心一些,进去以后不要乱动,别惊扰到了它们。” 黄铜油灯的语气非常谨慎。 “还有,一定要快进快出,要是天亮之前咱们不出来,就再也出不来了。” 陈黄皮说道:“放心吧黄二,我们都来了好几次了,我心里有数的。” “你要是有,就不会想着进藏经阁找药经了!” 黄铜油灯翻了个白眼。 以前只是被你缠着不放,才答应跟你去外围逛了几下,根本没敢往里面去。 当时观主还没疯。 陈黄皮是观主的心头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搂在怀里怕苦了。 他进去顶多被打几下屁股。 然后被丢在丹炉里用真火烧去身上沾染的东西。 可自己那就惨了,被真火一炼,灯油都被炼出来了,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也就是观主现在疯了,黄铜油灯又拗不过面子,这才答应帮陈黄皮这次。 “走了!” 陈黄皮对黄铜油灯说了一声。 然后迈步踏了进去。 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就好像是瞎了一样。 呼的一声。 黄铜油灯的灯芯燃起了豆大的火苗。 这才将陈黄皮四周的黑暗驱散,让他能够视物。 只是,范围却并不大。 这里的夜晚和外面的夜晚不同。 即便是黄铜油灯,它也不敢太过放肆。 陈黄皮脚步不停。 他走的小心翼翼,从这个院门进来,是离藏经阁最近的地方。 只需要左转右转然后一路直行就可以了。 一步,两步,三步。 陈黄皮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默数。 “九百九十八步,没有多出来一步。” 第一次左转的时候,总共是九百九十八步。 这条路,他走过两次。 第一次走的时候,却还余出来一步。 是黄铜油灯的尖叫,才让他止步不前。 因为一旦走出那多出来的一步,就会瞬间消失。 诡异的不是脚下多出来的一块石板,而是步数。 无论你是大步向前,还是小步挪动。 步数都会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多一步还是少一步。 “快走吧,你运气好,那个东西今天不在这里。” 黄铜油灯松了口气,在心里催促陈黄皮。 却又有些失望,如果多出来一步就好了。 不能再往前走,那就正好打道回府。 也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陈黄皮继续向前走,低声问道:“黄二,这条路我是第三次走,我很好奇那个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好像只要不多走一步,它就不会出现。” “什么样?” 黄铜油灯想了想说:“上半身是人样,下半身却是一摊烂肉,没有腿,长满了肉芽,它生前曾经被拦腰斩断,用双手做足爬了九百九十九步才化作邪异。” “我在山神的记忆里,看到很多人身上长出来奇怪的东西,他们死后都化作了邪异。” “是,这个东西就是你想的那样。” 黄皮油灯无比忌惮的说道:“现在咱们还在外面,再往里走更危险,里面死的人更多,藏经阁尤其如此,到了那里更要小心。” “黄二,我们的感情淡了。” 陈黄皮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这些事,你明明知道,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观主不说,万一他不想告诉你,我多嘴岂不是活腻歪了?” 黄铜油灯解释道:“况且,我被造出来没多久,那些人就都死了,观主也将我分作数千份,直到后来有了你,我才被重新唤醒,很多事也也不知道。” “那我又是怎么来的?师父生的吗?还是捡到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 黄铜油灯暗自摇头,它确实不知道。 因为观主之所以唤醒它,纯粹是让它做陈黄皮的玩伴的。 他怕陈黄皮没有玩伴会很孤单, 否则,现在黄铜油灯还在沉睡着。 陈黄皮不再言语,脚下也没有片刻停留。 这条路,要按照左右前的顺序才能直达藏经阁。 陈黄皮往左走到头以后,便闭上了眼睛往右走。 “黄二,你帮我指路。” 他不敢睁开眼。 黄铜油灯也是如此,而且在陈黄皮闭眼的瞬间,就掐灭了燃烧的灯芯,不再放出光亮。 因为有光,那个东西就能看到他们。 即便不看,也能将周围的一切都洞察的无比清晰。 “往前,往前。” “慢一些,再往左边靠靠。” “再靠靠,你差点碰到它了。” “小心脚下,它的根须又长出来好多,不能走了,要跳过去。” 黄铜油灯的声音在陈黄皮心里不停作响。 陈黄皮紧张无比。 他看不到东西,就只能依靠黄二。 因为,他上一次就是止步这里,当时黄二也是这般提醒他,可他一不注意就脚下被绊到,下意识的睁开眼后,就看到了那个无比诡异的东西。 是一棵树。 一颗没有树叶的枯树,不知有多高。 因为树冠无比巨大,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干枯树枝交错在一起,像是云顶华盖一般。 陈黄皮曾怀疑,之所以入夜后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一片黑暗,就是因为红月被它的树冠挡住了。 它不许一丝月光照进来。 而这,还不是它最诡异的地方。 它虽然是枯树,却不是死的。 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结出果子,那写果子长得和婴孩一般模样,而且还会越长越大,就和人一样会生老病死,只是一生都在树上挂着,死后才会掉落,化作肥料。 那一次进来,陈黄皮睁开眼看到它的时候,树上挂着的都是老翁老婆。 一个个光着身子,皮肤像是腐烂的果子一般发皱,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陈黄皮只看了一眼,那些耄耋老人便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下一秒。 陈黄皮就出现在了树上,被树枝缠住,有一根枝丫在他头顶疯狂的钻洞,想要扎进他的脑袋里。 可他皮糙肉厚。 那枝丫钻不透他的皮肤,也钻不透他的脑壳,便将他倒悬过来,要从另一个位置进去。 陈黄皮被吓坏了,黄铜油灯也被吓坏了,赶忙通过分身求救。 也就是师父当时没疯,这才瞬间出现将他救了出去。 否则现在的陈黄皮,估计早就在树上倒挂着了。 “黄二,那些果子现在长什么样?” “别出声,它们好像能听到你我心里的声音。” 黄铜油灯紧张无比,它感觉到那颗枯树上挂着的人果,此时正是少年时期。 眼不花耳不聋。 即便它熄灭了灯芯,那些挂在树上的人果看不到底下的一人一灯,却能听到一人一灯的心声。 此时,正将手掌做喇叭状贴在耳边,对着下方的位置。 24、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哗啦啦,咔咔咔。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枯树的树枝彼此之间交错摩擦,一根根枝丫下挂着的少年人果们,却在寻找着一人一灯的身影。 “人呢?人呢?” “快说话啊,我听着呢,我急死了。” “陈黄皮,黄二,你们的话好有意思,快多说些听听。” 一个个又尖又细的童声,对着树下的黑暗处喊叫催促。 “陈黄皮,你还在吗?” “我不在,我不在。” 陈黄皮闭着眼睛,脑海中思绪翻涌。 念头不会被听到。 心神交谈才会。 黄铜油灯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敢在心中催促陈黄皮。 “他胆子大,又擅长装死,应该不会被察觉。” 黄铜油灯念头一转,灵觉便“看”到陈黄皮果真站在原地不动弹。 就连呼吸都没了。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死人呢。 还好它黄二也很擅长。 一人一灯,动都不动。 纵使少年人果们视力再好,听力再好,也发现不了一人一灯的踪影。 而少年,正是精力旺盛,心志不坚,容易转移注意力的时候。 “陈黄皮又不理我们,他不想跟我们玩。” “应该把他挂在树上,让他天天给我们讲新鲜有趣的事。”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再没有故事听,我就要长大了!” “哈哈,你们找他的功夫,我已经在偷偷长大了,现在都长毛了。” “那我也要赶紧长。” 不一会儿的功夫。 陈黄皮就听不到那些窸窸窣窣的树枝交错声了。 人果少年们,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它们似乎在玩一个比谁先长大的游戏。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陈黄皮听着那些人果们的话,心中别提有多羡慕了。 他长的也很快。 入夜前尿尿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也长大了。 只是,却没有人果们长得那么快。 而且,师父也不喜欢他长大,还说过如果他一辈子都是个孩子就好了。 可陈黄皮也如人果们一般。 他也很想快快长大。 因为师父失心疯了。 他又是净仙观唯一的继承人,不得不早些当家做主,接过师父巡山的活,操持家业。 “快些走吧。” 黄铜油灯催促了起来:“趁它们睡觉,咱们赶紧溜。” “右脚先移动五指距离。” 陈黄皮默默照做。 他任由黄铜油灯微操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往前走出去一段距离。 地上到处都是枯树的树根,树根撑破了石板,高高拱起地面。 因此,路并不好走。 好在只需走过这段路,往藏经阁的路就是一条直线,中间并无任何邪门儿的事物存在。 可就在这时。 咔咔咔的树枝摩擦声再次响起。 陈黄皮赶忙继续装死。 一说话,就会被人果们发现。 不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要是被树根绊到,那就彻底暴露了。 所以没走出去一段距离,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就得停下等待。 等那些人果们分散注意力。 只是这一次等待的却有些久了。 足足半个钟后,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四周变得死一样寂静。 “黄二,下一步我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陈黄皮在心里催促。 可黄铜油灯却没有回答。 反倒是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 “左脚会踩到石子,肯定是右脚。” “右脚会被树根绊倒,肯定是左脚。” “要不,你蹦过去试试?” “哈哈哈,你们又打趣他,真要蹦过去,岂不是掉进粪坑里了。” 那是人果们的声音。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从少年长作了青年。 一个个赤身裸体,肤色惨白。 活像是一具具尸体,脑袋上有一根枯树枝丫扎进里面,将他们高高的挂起。 陈黄皮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黄铜油灯为什么不说话了。 这些人果根本就没走。 长大了,脑子就好使了。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又讨厌又恶趣味。 陈黄皮想要继续装死。 可人果们却讥讽的笑了起来。 “陈黄皮,一样的招数,再用第二次就不灵了。” “今夜,我们会死死盯着你。” “要么,你变成人果和我们树上相见。” “要么,你就等到天亮,再也无法从这里出去。” 随着声音落地,青年人果们便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黑暗。 它们知道,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就在下方。 只要一动就会被它们发现。 这次,它们已经长大了,就像是成熟的猎人一样,有着足够的耐心。 陈黄皮也很有耐心。 他日复一日的巡山采药。 真要熬,他能熬死这些人果。 可是就像人果们说的那样。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它们明天这个时候才会垂垂老矣,化作滋养枯树的养料。 陈黄皮耗不起,他还要去藏经阁。 既耽误不起时间,又不肯忍受被人果们这般调侃的憋屈。 黄铜油灯现在也很急。 进也进不得,等也等不了。 它的灯油倒是还有很多,可它毕竟是异类法宝化作的生命。 又被分成了几千份。 没有人驾驭操控,能做的事情有限。 “要是陈黄皮没有解除豢狗经就好了!” 黄铜油灯心中发苦,它一醒来就变回了本相。 原本修炼的豢狗经也仿佛从来没修炼过一样。 陈黄皮肯定主动解除了豢狗经。 虽说当狗很难堪。 可仔细一想,当狗也没什么不好。 怕的是连当狗的机会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 陈黄皮斩钉截铁的声音在黄铜油灯心中响起:“黄二黄二,听我号令,我为豢主,你为走狗,给我变!” “什么?” 黄铜油灯话音刚落。 猛然,它发现自己体内早已消失的豢狗经突然不受控制的运转了起来。 灯身也眨眼间变得极为狭长。 一张狗嘴满是獠牙。 眨眼间,就化作了一只黄铜大狗! 下一秒。 陈黄皮索性直接骑在了黄铜油灯身上。 豢狗经一但运转,豢主和走狗便心意相通。 无需多言。 黄铜油灯便纵身一跃出去数十米。 “陈黄皮,明明你解除了豢狗经,为什么我还要被你操控!” “你太坏了,坏的流水!” “你误我了。” 陈黄皮为自己辩解:“我根本就没有解除豢狗经!但我答应你,这次过后,我一定为你解除豢狗经。” 黄铜油灯敢怒不敢言:“好,我信你最后一次!” 说话间,黄铜油灯已经驮着陈黄皮移动了。 陈黄皮不能睁眼。 只能靠它了。 关键时刻,黄铜油灯自然是靠谱的。 那些人果们,在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动起来的瞬间,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树枝互相摩擦。 人果们抱在一起,使的枝丫纷纷垂落下来。 无数只大手,全都伸向了黑暗里。 黄铜油灯和陈黄皮不曾睁开眼,枯树就不会注意到他们。 目光也是光。 没有光,它就是死的。 活的是这些人果们。 好在,它们只能确定大概的范围,而且年纪大了,视力不好。 黄二只是纵身一跃,就能将它们甩在身后。 “前面的兄弟,快拦住他们,他们快要跑出去了。” “后面的也把退路堵死。” 黄铜油灯腾转挪移。 无比小心的避开那些人果。 可这颗枯树上结了不知道多少人果,即便它再小心,也不可避免的被一只手扯住了尾巴。 “我抓住了,我抓住了!” “啊!!!” 黄铜油灯狗嘴中发出惨叫。 呲呲呲…… 像是烧的通红的烙铁,生生烙在皮肉上一样。 眨眼间,黄铜油灯的尾巴就浮现出了惨白的掌印。 那印记还在扩散。 而且,伴随着那人果的大喊,无数人果们纷纷将手伸了过来。 “来点作用啊,打狗还得看主人,来点作用啊!” 陈黄皮此刻和黄铜油灯心意相通。 他自然也共享了那奇异的灵觉。 “坏果!吃我一剑!” 陈黄皮双手剑指一并,倒骑黄铜油灯。 两肾之间源源不断铸就肾庙的精气立马沿着一个诡异的线路运转。 自两肾,入双臂。 锃锃锃! 一道道太岁斩魔剑气,真就如宝剑出鞘一样,发出锐利无比的剑鸣。 而且和先前不同的是。 陈黄皮暴怒出手,这次的太岁斩魔剑气,竟然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好像是那黑烟分出来了一丝。 原本是无比坚定的、斩魔诛邪的剑法,却多出了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陈黄皮两肾精气无穷无尽。 剑气自然如瀑般汹涌。 那些刚将手伸过来的人果,眨眼间就被剑气斩断了双手。 “啊啊啊啊!” “我的手断了!好痛,好痛啊!” “这是妖邪才能斩出来的剑气。” 一只只手掉在地上。 眨眼间就像是腐烂的果子一样衰败。 一缕缕精气便冒了出来。 人果落地便死,死后化作滋养枯树的肥料。 然而,那些精气却并没有钻进枯树体内。 反而全都争先恐后的向陈黄皮而去。 “是黑烟,你体内的黑烟!” “陈黄皮,你的剑气也被那鬼东西沾染了,你感觉怎么样?” 黄铜油灯惊恐的大喊。 “我感觉好极了!” 陈黄皮在那些精气入体以后,立马感觉像是酷暑夏日喝了一口冰饮般畅快。 而且,他原本双肾之间的精气虽然无穷无尽,像是不会衰竭一样。 可却只有那么一缕。 这功法也无需修炼,自动运转,因此陈黄皮也没办法。 可现在,剑气夹杂着一丝黑烟,会将那些人果的精气带回他体内,那一缕精气居然变的壮大了些许。 就连铸就肾庙的效率都变快了许多。 “黄二,我感觉我现在强的可怕!” “是黑烟强,又不是你强。” “我长大了,身上自然就冒黑烟,它强就是我强!” “我要砍死这些人果!我不许它们欺负你!” 他认真的对黄二说道:“你尽管往前,剩下的交给我!” 25、魔树,钟声 陈黄皮说动就动。 他双手并做剑指,一道道夹杂着一丝黑气的太岁斩魔剑气,便向着四面八方劈了上去。 枯树结出的人果实在是太多了。 根本不用担心剑气不中。 “啊啊啊啊。” “快住手,住手啊!” “撑住,我就不信他的剑气无穷无尽。” “我们兄弟姐妹千千万万个,耗也要耗死你!” 人果们哀嚎着,怒吼着。 它们不肯放过陈黄皮,势要将陈黄皮彻底留下来。 可是,陈黄皮越战越勇。 他修炼的时间太短,虽然在勾魂册里得到了林业等修士的部分记忆。 可那毕竟不属于他。 眼下有了肆无忌惮使用太岁斩魔剑气的机会,而且又能加速肾庙的铸就,陈黄皮自然不肯放过。 “杀杀杀!” “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陈黄皮,你悠着点!” 黄铜油灯心分二用,一边要顾忌地上的树根,生怕惊动了那恐怖的枯树。 一边又担心陈黄皮杀疯了,被黑烟所影响了。 以后就真成了个魔王煞星。 到时候连它都一起杀。 “无需担心!我意志坚定,区区黑烟影响不到我。” 陈黄皮面如寒霜,伴随着剑气肆虐,冷声道:“我为豢主,你为走狗,你且为我安心做事,待我铸就五脏庙,炼出阴阳神,你便是我的心腹爱犬。” “完了完了。” 黄铜油灯只感觉两眼一黑。 陈黄皮还说他没有被黑烟影响。 这都快杀疯了。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透着一股我就是邪魔外道的癫狂味道。 “黄二,停下!” 陈黄皮不耐道:“你再跑就要出去了,离了这里,我上何处去寻人果?你要毁了我的修行之路吗?” “杀杀杀!我要全都杀了!” 剑气肆虐,汹涌无比。 人果们惨叫哀嚎。 却无穷无尽,正如陈黄皮所说,这颗枯树结的人果太多了。 这是最利于他修行的宝地。 然而就在这时。 哗啦啦的声音忽然响起。 咔咔咔,嗖嗖嗖。 密密麻麻,像是狂风入耳般的树枝抖动声铺天盖地而来。 “魔树要醒了!” “陈黄皮,你这个煞星,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你夺走了魔树的养分,你完了!!” 正如人果们所说。 陈黄皮杀的太凶了,它们不止是魔树结的果子。 还是魔树的养分。 一旦失去,那就是彻底失去。 树根在地上扭动,像是要拔地而起。 大地在震动,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带动了起来。 这颗位于夜晚净仙观内的魔树,不止挡住了红月,撑起了天,还将根须都蔓延到了空间之中。 “陈黄皮,快收手吧,趁它还没醒,咱们赶紧跑!” “我们太久没进来了,它以前就很恐怖,现在已经成了灾祸了。” 黄铜油灯尖叫了起来。 它真的感觉到这颗魔树被陈黄皮刺激到了。 它无比巨大,醒来需要时间。 可光是这苏醒的架势,就有种毁天灭地的恐怖。 这般的存在,恐怕就算是让那个黄皮子邪神成了黄祸也斗不过它。 毕竟,黄祸的可怕是因为它的身体是由来自黄泉的泥浆组成,杀不死,能够吞噬一切生灵。 而这颗魔树,纯粹是它存在的时间太久。 自然而然就成了灾祸。 入夜后净仙观多出来区域里的邪门儿东西,自然要比外面的强。 但,此时已经杀疯了眼的陈黄皮,怎么可能收手。 他冷笑着说:“它醒了正好,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不能修炼,被它用树枝缠住吊在树上,它还想钻穿我的脑壳,今天新仇旧恨一起报!” “杀了它,我的肾庙便能铸成,甚至还能再铸就一座庙场。” 说话间,陈黄皮直接将两肾之间的精气一股脑的全都抽空。 一道粗大无比,内有黑丝蔓延的剑气,瞬间轰向了那颗魔树。 咔嚓一声…… 剑气斩下了一块树皮。 那颗魔树的震动,立马僵住了。 被斩下树皮极重,还未掉在地上,就被黑烟吞没。 一道粗壮的精气,也没入了陈黄皮体内。 他只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爽的扩开,头发和寒毛都竖立了起来。 只是。 陈黄皮没有叫嚣。 因为四周一片死寂。 一个恐怖、扭曲、邪异无比的意志被他这一剑彻底刺激醒了。 咔嚓…… 魔树那看不到头,如同夜幕般的树冠突然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密密麻麻的眼睛便齐齐睁开。 那些眼睛个个都有百米大小,邪异、冰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眼睛的瞳孔更如同红月一样。 不,那就是红月。 因为陈黄皮记得,今夜的红月是上弦月。 所以,每一只眼睛里都有着一轮红月的投影。 月光和目光,也就照在了陈黄皮和黄铜油灯身上。 黄铜油灯狗腿都瘫软了。 被魔树无数只眼睛注视,陈黄皮脸上的煞气消失了,目光清澈了。 高高扬起的头也低下了。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回了原本的调调。 “魔树啊魔树,之前是我说话太大声,我跟你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陈黄皮立马大喊道:“黄二,快跑,跑快点,我再也不狂了。” 黄铜油灯哪敢停留。 它疯了一样的跑。 陈黄皮也把体内所有的精气,全都灌给黄二。 黄二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可大地却在无限的延伸。 无论黄二的速度多快,一人一狗都始终在魔树的无数只眼睛的注视之下。 或者说,整个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 都在它的目光注视下。 “我的净仙观,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东西。” 陈黄皮吓的头皮发麻。 黄铜油灯哀嚎道:“它肯定都不止是灾祸了,除非观主出手,否则它就是整个十万大山最恐怖的存在。” “我们上次来,它还没有这样恐怖。” 陈黄皮记得,上次见到这颗魔树的时候,它真的不曾有这样的变化。 更没有长出来那么多的眼睛。 “好一个上次,上次都过去多久了!” 黄铜油灯大喊道:“都怪观主疯了,要是没疯,绝对不会留它活到现在。” 观主疯了以后,不止不巡山了。 连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都不去管,不去打理。 否则那会有这么危险。 “我就说不该来的吧,你非不听!” “地上!” 陈黄皮大叫一声:“快看地上!” 大地翻滚,一根不知道多长的树根掀翻了泥土,像是蛇一样对着陈黄皮就卷了过来。 陈黄皮憋红了脸,斩出一道太岁斩魔剑气。 然而,十米宽的剑气在那树根面前显得如此迷你。 不仅如此。 剑气斩在树根上竟被其直接卷了起来。 陈黄皮不知道剑气对树根有没有造成伤害。 只知道,那树根噼里啪啦作响。 那剑气中的黑气将精气吞噬,却无法从中脱身,回到自己的体内。 “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精气了!” 陈黄皮知道,这不是黑烟对付不了魔树的树根,而是黑烟的量太少,已经无法起到作用了。 最终,那一缕黑烟只能挣脱树根无功而返。 “黄二,我对付不了它了。” “别这样,你体内的黑烟量不是很大吗,你赶紧喷它啊,实在不行护住咱们俩也行啊。” 黄铜油灯慌忙催促。 黑烟连观主都能伤到,这魔树再怎么恐怖,也不配给观主提鞋。 只是,它太大了。 而陈黄皮又没有学到观主的那些手段,观主就疯了。 只能靠黑烟救命。 陈黄皮听着这话,小脸发苦道:“我也想浑身冒黑烟,可是我做不到啊。” 他每次冒黑烟,身上都会浮现出那些花鸟鱼虫般的文字。 不是被人重击。 就是被师父传功。 要是能自主控制,他现在肯定还能狂一会儿。 一根根树根拔地而起。 魔树的无数只眼睛,始终冰冷的注视着陈黄皮。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般。 没有丝毫的情感。 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完了完了。” 黄铜油灯绝望的说:“它这次不想把你变成果子了,否则它就不会动用这些树根,它肯定是被你激怒,要把你做成肥料了。” “我不想被做成肥料,你快用分身向我师父求救啊。” “我早就求救了,观主不在道观里。” 早在陈黄皮杀疯了的时候,黄铜油灯就感觉不妙了。 它劝不动陈黄皮了。 因为陈黄皮是豢主,它是走狗。 豢狗经牢牢限制住了它。 所以,黄铜油灯想都不想,在那时就已经通过分身,在整个净仙观里循环大喊播报。 观主却没有任何回应。 根本不在道观之中。 “师父,救我!!!” 陈黄皮对着天空大喊。 黄铜油灯绝望的说:“没用的,观主又不可能无时无刻在暗处看着你,他怎么知道你要被做成肥料了。” 可下一秒。 让黄铜油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咚的一声。 一个夹杂着痛苦,疯狂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钟声。 只是一声响。 魔树就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无数只眼睛泛起了一丝惊恐,哗啦啦,咔咔咔,所有的眼睛全在一瞬间闭上。 月光再也照射不进来。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那隆起地面的树根,也像是被电到了似得,立马缩回了土里。 就连地上被翻开的土,被顶开的石板,也全都恢复了原样。 地面整洁光新,看不到半点尘土。 那些人果们,也全都闭上嘴巴,闭上眼睛,双手捂住了耳朵,颤抖都不敢颤抖。 “该不会观主真的一直暗处看着你吧?” 黄铜油灯和陈黄皮狗眼瞪人眼。 “我……我不知道……” 陈黄皮语气犹豫不决,无法确定。 黄铜油灯却觉得,能让这魔树如此恐惧的肯定只有观主。 “师父,你在吗?” 陈黄皮喊了一声,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观主要是在,他肯定会出来见你。” 黄铜油灯语气变得极为复杂:“可要不是观主的话,那究竟是谁把这魔树吓成这样,我以为它已经是观主之下最可怕的灾祸了,难道还有更恐怖的玩意?” 这时,陈黄皮突然脑海中闪过了许青山带着神像回净仙观的那一幕。 那咚的声音…… 他是记得的。 陈黄皮语气恍惚的说道:“是九离钟!它被敲响了!” 26、叫你呢,三寸丁 “快走!” 黄铜油灯驮着陈黄皮,一人一狗快速向着藏经阁赶去。 离开那条路,就不需要顾忌那颗魔树。 黄二可以肆无忌惮的照亮四周。 而陈黄皮却心神恍惚,思索着九离钟的事。 在山神的那段记忆里。 许青山回到净仙观的时候,九离钟连响了三声。 声音苍劲,极其有穿透力。 陈黄皮记性很好。 所以他确定刚刚就是九离钟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被谁给敲响了。 会是师父吗? 如果是,为什么不过来找自己呢? 难道是怕了那颗魔树? “黄二,你说,敲响九离钟的会是谁呢?” “别想了,肯定不是观主。” 黄铜油灯不屑的说道:“真要是观主,他见你被欺负成这样,早就将那魔树宰了,怎么可能用这种手段。” “况且,那是不是九离钟都说不定呢。” 陈黄皮好奇道:“你认识九离钟?” “半认识吧……” “什么叫半认识?” “就是……” 黄铜油灯支支吾吾的说:“就是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 “黄二,你变了。” 陈黄皮鄙夷的说道:“你变得不要脸了,人家都不认识你,你还非要往上蹭。” “我还需要蹭它?” 黄铜油灯狗脸都憋得通红:“我好歹也是观主亲手铸就,而它只是观主抢来的,顶多算庶出,你我都是嫡系,咱们才是一伙的,应该一致对外。” “它是被师父抢来的?” 陈黄皮十分好奇。 师父没疯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这些,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这可是黄一那个王八蛋亲口告诉我的。” 黄铜油灯翻了个白眼说道:“观主当年为了造神,带着数千修士从大乾仙朝来到这鬼地方,临走前带走了不少宝贝。” “但只有九离钟是观主抢的。” 说到这…… 黄铜油灯突然摇头:“不过黄一也不知道,九离钟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能力,才让观主那样的存在都不惜动手抢夺,明明他想要什么,大乾仙朝都能拿的出来才对。” “再后来,我自被观主唤醒时就只见过你。” “黄一消失了,九离钟也消失了,我记得还有一把剑,但它们都不在了。” “还有飞仙图。” 陈黄皮出声提醒,始终没有忘记,那副飞仙图上有众妙之门,只要有升仙令就可以进入飞仙图里的世界。 那个世界,就是金顶天灯点化神明的地方。 原本,飞仙图就在净仙观主殿最里面的墙上。 可现在也一并消失了。 这时,黄铜油灯又道:“那钟声要真是它,那我也不知是好是坏。” 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心神相通。 他知道。 黄铜油灯是在担忧,眼下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夜晚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 如果天亮之前没从这里离开。 那就再也离不开了。 而九离钟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恐怕早就化作了魔树那样的恐怖存在。 “不。” 陈黄皮摇头道:“连师父都要争抢它,它一定极其强大,它若是化作灾祸,一定比魔树还要可怕。” “别想了。” 黄铜油灯道:“魔树都不是咱们俩能招惹的,更何况是它了,喏,前面就是藏经阁了,该干正事了。” 其实,它一听到那钟声。 就知道是九离钟了。 只是,它不太敢确定。 因为当年九离钟可是仅次于金顶天灯的宝贝,甚至要不是金顶天灯能点化神明,谁是次的还说不定呢。 至于自己…… 黄二赶忙甩了甩狗头,想把当年站如喽啰当小弟都被嫌弃的记忆给甩出去。 “连我都能活到现在,没道理九离钟会落得这个下场……” “难不成,是观主干的?” 黄铜油灯十分不解。 可它胆子小,也不敢拿陈黄皮的安危开玩笑,否则它还真想去看看九离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 陈黄皮开口道:“黄二,我看到藏经阁了。” “我也看到了。” 不远处,黑暗中,便有一座如山峰般的高楼。 楼高九十九层。 似乎由某种石材搭建而成,那石材又黑又硬。 即便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岁月也不曾留下半点风吹雨打的痕迹。 然而,当一人一灯来到藏经阁门口的时候。 却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怎么只有一半?” 先前离得远,所以只能看个大概。 可凑近了一看,藏经阁的正后面却齐整整的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在眼前。 另一半则消失不见。 陈黄皮以前只远远的看到过藏经阁,知道在什么地方,这还是第一次过来。 却没想到,藏经阁竟然变成了这样。 陈黄皮伸手去摸藏经阁被劈开的地方。 可下一秒。 他的手就缩了回来。 “痛,好痛。” 陈黄皮痛的次牙咧嘴,手指就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又像是摸到了锋利的刀刃般剧痛。 “剑气,好强的剑气!” “还有能伤到你的剑气?” 黄铜油灯不可置信。 要知道,陈黄皮皮糙肉厚,现在都九岁了。 观主却愣是拿他没办法。 甚至都吞进肚子里了,结果还是吐出来了。 能让他都叫痛。 剑气该有多恐怖,而且还只是残留下来的而已。 “不,它没有伤到我,是我好像不太一样了……” 陈黄皮搓了搓指尖,他并没有被剑气伤到。 只是单纯的觉得痛。 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有半点感觉。 “黄二,我感觉我好像变了,自从炼了五脏炼神法,还有阴阳合和化神术,我的六感就敏锐了很多。” “呦呵,这次不说是你长开了?” 黄铜油灯不屑的道:“我早就告诉你了,观主疯了,要吃了你,他教你功法肯定是为了让你的皮肤变得更软,更嫩,更香,你现在只是皮肤变白,六感变强,说不定后面还会蜕皮呢。” “蜕皮?” 陈黄皮脸色苍白,慌张的道:“我是人,人不会蜕皮的。” “那可说不好,观主传你的功法你都敢炼,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觉得奇怪。” 黄铜油灯是真的觉得观主传陈黄皮功法一定别有目的。 肯定是发现陈黄皮皮糙肉厚啃不动。 所以就搞出了这些诡异的法门。 不为别的,好入口罢了。 “不行,我一定要治好师父,我不想蜕皮。” 陈黄皮拼命的摇头。 他被黄二一吓唬,立马就慌了神。 “走,我们现在就进藏经阁找药经去。” 说罢,陈黄皮就骑着黄铜油灯回到了藏经阁门口。 藏经阁的门很大,比净仙观的大殿还要高大。 起码有十米高的样子。 门前有两根柱子,像是某种木头却给人一种比金铁还要坚硬的感觉。 而在门口,却有着两尊异兽石像。 那两尊异兽头上长着独角,面有八眼,身子瘦弱,没有半点肌肉,只有包着骨头的一张皮。 只是它们的骨架十分粗大。 只是看上一眼,就给人凶猛无比的感觉。 “黄二,要是你能变成这样就好了,我骑着你,一定很威风。” “你太贪心了,要是换做我,我不用你变成这样,让我骑回来我就满足了。” 黄铜油灯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陈黄皮答应它,等出去以后就解除豢狗经。 它能这样虚与委蛇? “这两尊石像,我记得是看守藏经阁的,只可惜物是人非,连它们都……” “都动起来了?!!!!” 黄铜油灯惊恐的声音刚落。 “不是吧,又来!!!” 黄铜油灯魂都要飞起来了。 它驮着陈黄皮就跑,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等一等,等一等。” 陈黄皮急忙道:“它们没追上来!” “你说什么?” 黄铜油灯没有停下,只是扭头一看。 便看到那两尊瘦的皮包骨的独角异兽石像,此时在不停的颤抖,身上的因为时间凝结在一起像是石块的尘土,一块一块的被其抖落在地。 两尊散发着饥饿,凶狠气息的独角异兽,就这般从石头底座上跳了下来。 它们一左一右。 死死的盯着陈黄皮和黄铜油灯。 只是,却止步不前。 “快看,它们的角上有锁链!” 黄铜油灯扭头一看。 就看到两只异兽头顶的独角上分别有着一个孔,两根细密的锁链贯穿而过,一头连着它们的独角,一头连着藏经阁的地基。 无论锁链被绷的有多紧都不曾有断裂的迹象。 陈黄皮好奇问道:“那锁链是什么材质,居然这样坚硬?” “首山铜嘛,这个我熟,确实挺硬的。” 说完,黄铜油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大怒道:“两条看门狗而已,它们什么档次,也配和我用一样的材料?” “本家,观主他欺灯太甚啦!” 那两只异兽发了疯一样的咆哮。 锋利的爪子将地面都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只是无论如何,它们都无法挣脱那锁链。 如此庞大的异兽,却被一条锁链困在了左右,除了庞大的身子,想向左右挪动两三米都不成。 “黄二,它们好惨……” 陈黄皮有些可怜它们,他觉得,就算是养来看家护院的狗,也不能这样对待。 “是,确实很可怜,和我一样可怜。” 黄铜油灯本来很生气,可见此情景,不由得也生出了恻隐之心。 它本体被分成了几千份,实力衰弱到了极点。 而且不得自由。 只能指望陈黄皮带它逃出十万大山。 它本以为自己就已经够惨的了。 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可下一秒。 黄铜油灯的恻隐之心就没了。 因为左边那只独角八眼异兽咆哮出声。 “野狗,二爷我饿了,快让二爷吃了你。” 黄铜油灯毛都炸了起来,两只狗眼里灯火汹涌。 “你说谁野狗?” 陈黄皮赶忙拦住黄二。 黄铜油灯愤怒大叫:“陈黄皮,你别拦我,我今天要是不用真火烧糊它,我就跟着黄一姓。” “别这样,它们够可怜了,放过它们吧。” 这时,右边那只独角八眼异兽也冲陈黄皮咆哮:“三寸丁,你也过来让大爷吃一口,大爷只吃一半,绝不多吃。” 陈黄皮愣了一下,左右看向过去。 哪里有三寸丁? 他怎么没看到? 那右边的独角八眼异兽道:“别看了,大爷我叫的就是你,三寸丁小子,快把脑袋伸过来,大爷我饿死了。” 说着,还张开了血盆大口。 陈黄皮脸色涨红,只感觉热血上头,牙齿都咬的咯嘣响。 “黄二听令!!!!!” 27、金角银角 “我要它们死!” 陈黄皮勃然大怒,两肾之间源源不断的精气,不要命的往黄铜油灯体内灌进去。 杀了那么多人果,抢了那么多精气。 如今,已经从若有若无的一缕,变成了手指粗细。 黄铜油灯本就被叫野狗怒上心头。 此时,陈黄皮又把精气全都灌给了它。 那真就是烈火烹油,一触即燃。 “给本灯死!” 黄铜油灯双目中,灯芯燃烧的无比汹涌,它张开大嘴,胸膛高高鼓起,再次凹陷下去的时候,一道粗大无比的真火瞬间喷涌而出。 这真火,是它的灯火。 它本就不同寻常,位格极高。 只是被分成了太多份,所以需要陈黄皮配合才能发挥出一些威能。 可饶是如此。 含怒之下,这道真火竟然有了它全盛时期的大半威能。 两只独角八眼异兽被火焰瞬间吞没。 火焰变得越来越小。 黄铜油灯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停了下来。 “陈黄皮,这两只看门狗不对劲。” “它们好像是异类。” 陈黄皮问道:“什么叫异类?” 黄铜油灯道:“被污染,却在化作邪异的时候停了下来,如此便是异类。” 要知道,就连九离钟都不可避免的化作了邪异。 那带着痛苦和疯癫的钟声,就足以证明它被污染的有多深。 这两条看门狗凭什么能成为异类? 两只异兽饿疯了。 根本就不管陈黄皮和黄铜油灯。 随着将最后一丝火焰吞入腹中,它们本来只剩一张皮的身躯,竟然变得饱满了些许。 左边那只异类说:“好厉害的真火,二爷我吃完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 右边那只异类说:“野狗,再大力一点!大爷我没吃饱!” “野狗!!!” 黄铜油灯怒极反笑:“陈黄皮,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它们如此羞辱我,你能当缩头乌龟?” “呦,想让这三寸丁帮你做主啊?” “杀!杀!杀!” 陈黄皮眼中煞气凌然,双手并做剑指,太岁斩魔剑气疯狂的劈砍向两只异类。 每一道剑气都带着十足的杀意。 而且,各有一丝黑烟夹杂在其中。 然而,两只异类早就饿急了。 哪管是剑气还是什么,张嘴就就吞进肚子里。 “哇……” 左边那只异类痛苦的哀嚎一声:“好痛,肚子好痛。” 一丝黑烟,瞬间冲了出来,没入陈黄皮体内。 只是。 陈黄皮却面露哑然:“它们是饿死鬼吗?我的剑气斩出去,回来的只有黑烟,连一丝精气都没有带出来。” 这么一算,他竟然还亏了? 左边那只异类痛苦的狞笑道:“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我一口精气都不会吐给你。” 说完,一丝黑烟又从嘴巴里吐了出去。 “不,我连你的黑烟都不吐了。” 说着,它就死死咬住獠牙,捂住了鼻子。 就连耳朵和眼睛都合上。 而右边那只就不一样了。 它早就如此做了,甚至屁股都死死的贴在地上。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进不出。 剑气在两只异类体内肆虐,痛的它们生不如死。 可是,饿比死还要可怕。 它们情愿死,也绝对不吐出去。 渐渐的,它们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异类可以当做是半邪异。 黑烟却刺激到了它们,让它们停滞的异变又继续了下去。 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陈黄皮耳边响起。 “快将你那黑烟收回去,否则等它们化作邪异,那首山铜做成的锁链都困不住它们。” 那声音,正是索命鬼的声音。 陈黄皮道:“索命鬼,你又说话了?” “我本不想开口,可这都多久了,你是不是把勾魂册里的元婴魂魄忘了,你不拿走你那一份,我那一份怎么拿?” 经它一提醒。 陈黄皮这才想起来,他先前一剑杀了十二夫人元婴的时候。 十二夫人的魂魄被勾魂册收走。 而按照勾魂册的规则,陈黄皮作为契主不拿走他的那一份,索命鬼只能干看着十二夫人的魂魄干瞪眼,什么都干不了。 “等我出去再说,你既然知道它们的来历,那能不能帮我对付它们?” 先前,在被那黄祸困住的时候。 勾魂册里的索命鬼就曾出声,提醒他豢狗经能帮他。 现在,它又一次开口提醒陈黄皮。 “它们是谛听之子,在阴土逐黄泉而走,若是我没被你师父啃成骷髅架,倒是能帮你,可你既不出去害人,也不到处乱杀,我这状态拿什么帮你?” “我劝你还是赶紧跑吧,我可不想困在这鬼地方,到时候你一蹬腿就死了,我可想死都死不了。” 索命鬼说完不再多言。 陈黄皮面露难色。 “它们要是变作了邪异,拦在藏经阁门口,恐怕我再也别想进去了。” 陈黄皮心中发愁。 他看了一眼两只异类。 一副变成邪异也不肯将黑烟吐出来的架势。 便赶忙出声说道:“你们不要再忍了,赶紧把黑烟吐出来吧,那东西不好,容易闹肚子。” 两只异类充耳不闻。 陈黄皮又道:“我给你们喂真火,真火比这个好吃。” 左边那只异类耳朵一动。 张口道:“当真?” 可一开口,黑烟又冒出来一丝。 它赶忙闭上嘴。 陈黄皮说道:“我说话算数,你们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们。” 右边那只异类睁开一只眼睛。 “那你发誓。” 说完,一丝黑烟冒了出去。 它又死死的闭上嘴。 陈黄皮无奈,只好道:“我发誓,只要你们把黑烟吐出来,我一定喂给你们真火。” 左边那只道:“不行,要发毒誓。” “若是我不如约,就教我修为不得寸进,如你们这般一辈子都吃不上三顿饭。” 右边那只道:“再毒一点!” “这还不够毒?” 陈黄皮咬牙切齿的说:“那就让我再也长不高,一辈子都是三寸丁!这下够毒了吧?” “够了,大爷我信你了!” 那只异类说完,张口吐出所有黑烟,捂着肚子在地上疯狂打滚。 “痛死我了,痛死大爷我了。” “啊啊啊啊,二爷我肚子都要烂了,三寸丁,你怎么不早点说!” 两只异类太久没和人接触。 似乎脑子都不太好使。 却无比的执拗。 “快,那野狗,叫你呢,快给大爷二爷来点真火。” 陈黄皮无奈的看向黄铜油灯。 黄二气的浑身都在抖,含恨的说:“好,给你们,都给你们。” 它张嘴喷出道道真火。 真就是卯足了火力。 两只异类将所有真火全都吞下,身躯也变得越来越饱满。 “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黄铜油灯有气无力的说道:“陈黄皮,我被榨干了,腿都软了,你快把我变回去,我要挂你腰上躺一会儿。” 实际上,它的真火还很足。 只是,却不敢真的让两只异类吃饱。 否则的话,鬼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陈黄皮点点头,运起豢狗经,将黄铜油灯重新变回了本相,挂在自己腰上。 两只异类见此,神色茫然。 “这油灯,看着好熟悉的样子……” “是观主的金顶天灯?” “不可能,金顶天灯那般强横,它却只有这点能耐,肯定是个仿制品吧。” 黄铜油灯哪受的了这种刺激,裂开一道缝隙,张嘴就要大骂,却被陈黄皮赶紧按住。 “不至于,真不至于。” 说着,他就对两只异类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们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困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化作邪异?而是成了异类。” 两只异类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开口。 “大爷我叫金角。” “二爷我叫银角。” 听到这话,陈黄皮这才注意到,两只异类头顶的独角的确有些区别,一只顶端有着一点金光,另一只则带了一丝银彩。 “你们的名字起的跟我很像。” “怎么?你叫三寸丁?” 金角张嘴就是一句让陈黄皮起杀心的话。 他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我叫陈黄皮,不叫三寸丁。” 金角摇头晃脑:“啧,可惜了。” 这一声可惜。 也不知是为陈黄皮名字可惜。 还是为不叫三寸丁可惜。 陈黄皮觉得是后者,因为他已经后悔没多劈几道剑气,让这两个该死的金角银角变成邪异了。 银角劝阻道:“大哥,不要逗他了。” 说着,又对陈黄皮道:“你也真是的,几句话就急了,我们这般戏弄你,你也自然可以戏弄回来,这样,你也不用叫我们名字,就叫我们大爷二爷吧。” “啊!!!” 陈黄皮怒发冲冠:“黄二,除了真火,你还有没有别的杀招!!!” 黄铜油灯道:“有是有,但我的灯油不多了。” 金角银角嗤笑了起来。 它们懒洋洋的说道:“好了,大爷二爷心善,不戏弄你了,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我才不走。” 陈黄皮赶忙道:“我要进藏经阁找药经。” “进藏经阁?” 金角银角顿时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陈黄皮。 “你想进藏经阁?” “你有升仙令吗?” “没有。” 陈黄皮摇头:“但我师父就是观主,我是净仙观唯一的继承人,难道你们也要拦我?” “你说是就是啊?我还是说我是观主他师……” “二弟快住嘴,这可不兴说啊!” 银角闭上了嘴。 慌忙的看了一眼左右,就好像生怕被观主听到一样。 金角则道:“没有升仙令,那你就不能进去,我们兄弟看守藏经阁这么多年,向来只认令牌不认人!除非你是观主,否则别想进去!” 陈黄皮彻底怒了:“看守个屁,藏经阁都被劈成两半了,另一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们俩快放我进去,否则,等我出去喊我师父进来,我要他替我打死你们!” 本来,陈黄皮一直觉得自己性格很好。 脾气也很好。 可直到今天遇到金角银角,他才意识到,原来他性格火爆,脾气又大。 动不动就想杀人! 金角银角闻言,顿时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 “大哥,他好像说的是真的……” “另一半藏经阁呢?” “完了,完了,天塌了,观主会杀了我们的。” “怎么办,怎么办?” 陈黄皮见此,立马威胁道:“你们反正都已经犯下大错了,不如放我进去,我保证不会告诉我师父,否则,就教我一辈子三寸丁。” “大哥,我们该相信三寸丁吗?” “什么三寸丁,我怎么没看见,二弟你肯定是饿的眼花了,赶紧闭上眼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大哥说的对!” 金角银角说完,立马回到了地基上,化作了原先那般的石像模样。 而且,还分别将脑袋别了过去。 生怕看到陈黄皮。 陈黄皮见此赶忙走了上去,一把将门推开走进了藏经阁。 待陈黄皮进去后。 银角突然懊悔的说道:“大哥,咱们被这小子耍了,刚刚要是趁他不注意,我给他来一下狠得,一口吃了他,他上哪去给观主告密?” “我们还放他进去了,这可是咱们的失责啊……” 金角道:“别担心,藏经阁里死了那么道人,他还能活着出来不成,至于咱俩失责?我可没放他进去。” “那我也没有。” …… 此时。 藏经阁内。 陈黄皮站在一排排书籍前。 空气中,到处都是腐朽的味道。 对面则是看不到头的漆黑深渊,因为藏经阁被劈走了另一半。 陈黄皮看着那黑暗,总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就好像,黑暗中此时好像有一个个诡异的东西,正在盯着他看似得。 “黄二,你感觉到了吗?” “别问我,我不敢感觉,我说怎么在外面没看到半个邪异,合着都在这里!” 28、人影如烛 藏经阁,一片死寂。 陈黄皮站在一侧,正对着那藏经阁消失了一半,被黑暗所取代的区域。 黄铜油灯挂在他腰间。 一人一灯,都感觉毛骨悚然。 浑身都不自在。 先前,黄铜油灯在没进来的时候,就说起过。 藏经阁附近死了很多道人。 因此,邪异众多。 陈黄皮知道,那些邪异都曾经是师父从大乾仙朝带到十万大山的外门弟子,个个修为都很可怕。 他们能造神,也能一拂尘抽下去将神明打成齑粉。 这般修为的道人化作的邪异,一定极为恐怖。 而在进藏经阁之前。 陈黄皮就和黄铜油灯在周围踩点。 结果没看到一个邪异。 从外面看,都能看到被劈成两半的藏经阁内部。 要不是那断裂处的剑气让他感到剧痛,早就从外面爬进去了。 饶是如此,从外面也没看到里面的邪异。 所以陈黄皮和黄铜油灯这才放心的进藏经阁。 只是。 一进来才发现,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却看不到外面,只能看到如瀑如幕的黑暗。 一道道恐怖的目光,就隐藏在那黑暗中。 陈黄皮看着它们。 它们也在看着陈黄皮。 只是前者站在黄铜油灯的灯光下,后者则在黑暗之中不曾露面。 “陈黄皮,怎么办?” 黄铜油灯警惕的传音道:“这些邪异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是走是留,你来拿主意。” 它隐约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同寻常。 就连邪异也是一样。 只是,却想不通是为何。 莫非是那将藏经阁劈成两半的存在做的? 陈黄皮看着那黑暗处,只是犹豫了一刹,就做出了决定。 “不管它们,拿几本药经就走。” 说着。 陈黄皮真就不管那些邪异,直直的走向一旁的书架。 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 只是却十分杂乱。 像是匆忙之间,有人在翻找,没来得及归纳似得。 “黄二,你也帮我找找。” 陈黄皮说了一声,便伸手拿出一本书。 这是一本经书。 玄黄九章道经。 “这个我看过,不是药经。” 陈黄皮将其放下,净仙观本来就有许多道经。 念之可以平心静气,戒骄戒躁。 更能识字明理。 就是没有一本涉及到修炼的法门。 因为师父清醒的时候说过他不能修炼。 “杀生剑诀?” 陈黄皮眼前一亮,要是修炼功法,那他就带出去了。 只是,刚一翻开。 他就诡异的发现,那杀生剑诀的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好奇怪,有名字无内容,这让人怎么修炼?” 陈黄皮又翻出一本修炼法门。 这是一门叫做羽化神经的功法。 可同样的,翻开以后也没有文字。 陈黄皮不解,一本皆一本的翻看去看。 片刻后。 陈黄皮惊呆了。 面前书架上的所有书籍。 除了几本道经有文字以外,其他的全都是空白的。 而那几本道经,还都是他看过的。 “为什么涉及到修炼的功法,全都没有文字,是被人故意抹去了,还是因为没有升仙令,所以才不让我看?” 陈黄皮想不明白。 就叫了一声:“黄二,你那边也是如此吗?” “别提了,一个字都没有!” 黄铜油灯长出细长的双腿,十六只手臂,一只手拿着一本经书,快步跑了过来。 那些经书被丢在地上。 “我看了半天,横看竖看,从书缝里看都看不到半个字。” “修炼功法是这样,丹方是这样,炼器法门也是,就连种灵田培育稻种的书都是空的。” “诺,就这几本有字,还一大半都是空白。” 陈黄皮随手拿起来几本。 发现还是道经。 上半部分讲道理,下半部分讲修炼。 可讲修炼的那部分就是没有一个字眼。 “一定是有人故意抹去了这些文字。” 黄铜油灯恶意揣测道:“肯定是观主干的,你没修炼他想吃你都吃不成,要是教你修炼了那还得了?” “不,肯定不是。” 陈黄皮立马否定了黄铜油灯的说道:“师父如果不想让我修炼,为什么还要给我传法?” “那是邪法!” “你之前水火不侵,皮糙肉厚,比我都要硬。” “可现在你都开始怕疼了,你还不懂吗?” 黄铜油灯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只有陈黄皮这个笨蛋,天天师父长师父短的,被蒙在鼓里。 陈黄皮不爽的说:“真按你说的那样,师父以前为什么不给我传邪法?”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黄铜油灯跳到陈黄皮头上,认真的说:“以前观主还巡山呢,他现在疯了,你看他还巡山吗?” 陈黄皮道:“我长大了,我可以巡山。” “师父如果不想让我修炼,那为何我以前问他,他就告诉我修炼是怎么回事呢?” “这……” 黄铜油灯被问住了,只好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真不是观主干的。” “药经呢?” “没看到。” 黄铜油灯摇头晃脑道:“我怀疑藏经阁根本就没有什么药经,毕竟谁家修士还需要药经治病啊,就算得了病,那也是一颗丹药下去,百病皆消的事。” “那你看到丹方了吗?” 陈黄皮虽然没炼过丹。 但经常被炼。 要是有丹方在手,他现在就回去大炼特炼。 “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陈黄皮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失望。 一颗丹药下肚,百病皆消。 要是给师父喂一颗。 岂不是立马就能治好师父的失心疯。 黄铜油灯见陈黄皮丧气,就安慰道:“别难过了,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虽然咱们被那颗魔树差点弄死,还被两条看门狗嘲讽,但我们一个野狗,一个三寸丁,好歹白来了一趟不是?” 陈黄皮勉强笑道:“谢谢你黄二,都这时候了你还安慰我。” 黄铜油灯愣住。 一时间,竟感觉一阵愧疚。 “本家,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是我不好。” 陈黄皮摇头道:“没关系,我不在乎的。” 说着,他运起豢狗经。 将黄铜油灯化作走狗。 “姓陈的,你玩不起是吧!” “破灯,是你先阴阳怪气的!” 四目相对,人狗怒视。 下一秒。 一阵诡异的声音忽然响起。 哗啦啦,像是书页翻书的声音。 空气中更是弥漫出了一丝墨香的味道。 陈黄皮扭头看去。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消失一半的藏经阁所在的黑暗区域,竟然悄无声息的向着移动了过来。 声音和墨香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黄二,你看到了吗?” 陈黄皮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脚步不由向后退。 “本家,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黄铜油灯的四只腿都在发抖。 陈黄皮肉眼凡胎。 也就是豢狗经让他们心意相通,所以陈黄皮灵觉才变得如此敏锐。 可它不同。 它不是人,它的灯油本就能帮人开天眼。 更何况是它自己的眼睛。 除了观主,还没有任何邪异能躲过它的这双狗…… 呸,是真眼! 此时此刻。 黄铜油灯看到,在那黑暗之中,有着一个个模糊的身影,身影各不相同,有的似人,有的似鬼,张牙舞爪,异常诡谲。 那些身影从一开始就在。 只是,先前一直在黑暗中默默看着,没有任何动静。 而现在,却全都伸手在将那如幕的黑暗往他们这里推。 就像是在推墙一样。 陈黄皮虽然只能感受到它们的目光。 却看的到那黑暗在移动。 甚至最靠近黑暗处的书架,都被其无声的吞噬掉了。 “走!” 陈黄皮想都没想,抱起黄铜油灯就跑。 黄铜油灯大叫道:“放我下来,我跑的快,让我驮着你跑。” 一人一狗。 眨眼间就又变得亲密无间了起来。 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剑拔弩张。 陈黄皮骑在黄铜油灯身上。 黄铜油灯的速度的确很快。 简直就像是一道闪电般。 眨眼间,就冲到了门口。 藏经阁的门没关,能看到门口的地基上爬着装石像的两只谛听之子。 可下一秒。 黄铜油灯四只脚刚跨出门,要落地却还没落地的瞬间。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 噗通一声。 黄铜油灯驮着陈黄皮又跳回了藏经阁内。 眼前是如瀑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的味道,以及翻书的哗哗声。 陈黄皮脸都白了:“黄二,你怎么又把我带回来了。” “你以为我想?” 黄铜油灯惊恐的说:“是这些邪异,它们想留下我们,它们不愿放我们走。” 话音落地。 黄铜油灯一咬牙,又驮着陈黄皮跳向门口。 可依旧如此。 明明是往外跑,可刚出门就又回到了藏经阁里。 “金角银角,你们快别装死了,这里面的邪异要作祟了!” 黄铜油灯大喊一声,直接对着门外喷出一道真火。 可诡异的是。 真火一冲出门口。 紧接着,陈黄皮就看到,那道真火又从门外对着他扑面而来。 “快躲开!我控制不住了!” 黄铜油灯试着收回真火,可却发现那真火一出门,再回来就不受它的控制了。 呼的一声。 眨眼间,陈黄皮就被卷入火焰之中。 “陈黄皮,陈黄皮!” “我没事。” 陈黄皮摇摇头,伸手将身上的真火拍灭。 这让黄铜油灯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我怕你六感变得敏锐以后,身体不比以前不惧水火。” 要知道,它刚刚吓的魂都要飞起来了。 生怕伤到陈黄皮。 要是那样的话,不说观主会怎样,它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陈黄皮倒没有注意到黄铜油灯的心思。 他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移动过来的黑暗上。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 藏经阁内的诸多藏书,已经被这黑暗所吞噬。 距离他,也不过是几丈远而已。 眼下离不开藏经阁。 也无法和外面接触。 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拼了。 陈黄皮一咬牙,直接斩出一道太岁斩魔剑气。 这剑气,带着破魔,诛邪的意志。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黑烟。 只是,这一剑斩如黑暗,立马就从门口又斩了回来。 陈黄皮一拳打碎剑气。 那丝黑烟顺着他的身体就钻了回去。 “我的剑气连魔树都能伤到,它凭什么没事?” 陈黄皮不信邪,剑指一并,飞回来的剑气瞬间暴涨,环绕着他一周,复又斩向黑暗。 可重复一个来回以后。 陈黄皮放弃了。 他苦着脸说:“黄二,你来点作用啊……” 29、是许青山的手 虽然不知道被那黑暗吞噬会怎样。 陈黄皮却不敢去试。 他是皮糙肉厚,师父用九龙炼天炉都炼不烂他的皮。 可这东西实在是太邪门了。 就算破不了他的皮。 恐怕也能弄死他。 就像地龙翻身冒出来的黄泥浆一样。 沾到就会被污染。 任你是神明还是邪异,碰都不能碰一下。 况且,鬼知道黑暗后的那无数道目光的主人,又有着多么诡异的能力。 “黄二别发呆了,它马上就要过来了!快来点作用啊!” 陈黄皮紧贴着大门,明明生路就在背后,可却根本逃不出去。 “在来了,在来了!” 黄铜油灯疯狂的思索,试图找出破局的办法。 可几个呼吸以后。 它绝望的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陈黄皮更绝望了。 “索命鬼,你在吗?” “唤我何事?” “我和黄二被困住了,有个邪门东西要吃了我们,你看得到吗?” 话音刚落,陈黄皮衣服里的勾魂册就散发出了一道阴冷的气息。 可下一秒。 那阴冷的气息就凝滞住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连空间都能扭曲?” 索命鬼的声音头一次出现了惊恐之意。 而上一次。 还是被陈黄皮师父啃成骷髅架的时候。 陈黄皮急切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之前一直没动,我和黄二要走了,它突然就动起来了,它不想让我们走出去。” 黄铜油灯也叫道:“我们要是死在这,到时候你也出不去,永生永世都要被困在这里。” “什么?” 索命鬼大怒:“你们一直没走?” 陈黄皮小声道:“我们是想走的……” 索命鬼无言以对。 它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契主。 得到勾魂册以后,不去大开杀戒,也不去骗人签下契约。 反倒是隔三差五就出去乱跑。 上次是黄祸,这次又是一个连它都看不出所以然的鬼东西。 要是它没记错的话。 这才刚过去两天吧? “哈哈哈。” 索命鬼大笑三声,顿觉心灰意冷。 “陈黄皮,要不是你是契主,我现在真想和你同归于尽!” 说话,索命鬼不再有任何言语。 任凭陈黄皮道歉,保证,它都像是死了一样。 不是索命鬼不想帮忙。 是它真的做不到。 它比陈黄皮还要绝望。 黄铜油灯不忿的说:“我早就跟你讲了,让你多杀点人,现在好了,连索命鬼都不肯帮你了。” 陈黄皮道:“我也想,可哪有那么多人给我杀?” 眼看着那黑暗逼近。 黄铜油灯绝望的说:“陈黄皮,临死前我想做回本相,你能满足我的遗愿吗?” “不行。” “为什么?” 陈黄皮认真的说:“因为人若有执念,死后就会变成鬼,我要是解了你的心结,你岂不是连鬼都做不成?” “你对我真好,连身后事都替我安排好了。” 黄铜油灯感动的说道:“可是我又不是人,你也不一定是什么玩意,咱们俩真能变成鬼吗?” 陈黄皮咬牙道:“那就变成是邪异!” “好,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黄铜油灯最在意的就是陈黄皮。 虽然被造出来的时间很早,可那时,净仙观都在忙着造神,谁都没空理它。 它去找九离钟。 九离钟看都不看它一眼。 它去寻那把剑,身上差点被劈出道豁口。 它去找黄一…… 那还不如化作邪异呢。 讲来讲去,它也就只有陈黄皮这么一个朋友而已。 “本家!” 黄铜油灯眼中凶光一闪,声音冰冷狰狞的道:“把你的精气全都灌给我。” 陈黄皮道:“你要做什么?” “救你,别废话了,赶紧的!” “可你不是说……” “说什么?难道说我是九冥神灯?” 黄铜油灯叫道:“别傻了,你真以为我黄二就这点本事啊,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 陈黄皮心中稍安。 他连忙将两肾之间的精气源源不断的灌给黄二。 仿佛是感觉到他的情绪。 那些精气自发的停止铸就肾庙。 陈黄皮这才发现,自己的两肾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庙宇的框架,虽然并不凝视,可却已经有了整体的轮廓。 “我的肾庙快要铸成了!” 陈黄皮大喜过望。 不过现在并不是激动的时候,他运起五脏炼神法,将精气疯狂的调动起来。 手指粗细的精气,便将黄铜油灯的身躯都撑的膨胀了起来。 “还不够,再来一点!” 黄铜油灯声音急促,它体内此时散发着无比璀璨的灯光。 它的灯芯在燃烧。 只是,那光亮却被它死死的压制在体内,等待一个爆发的机会。 此时,那黑暗的区域,已经越来越近。 几个呼吸以后,就会将他们吞没。 如此近的距离。 黄铜油灯甚至能看到,那些模糊的人影此时有多么疯狂。 陈黄皮有些不安:“黄二,我感觉很不好。” “别怕,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黄铜油灯的声音一如既往。 只是,它心里却在说道:“黄一,这一招最好是你说的那样,算了,我求求你了,不要骗我啊,我们可是一个炉子里先后出生的亲兄弟啊……” 一道道复杂的铭文烙印在它身躯上浮现。 它要大放光明。 将整个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都照亮。 甚至,要将玉琼山都照亮,将十万大山都要照亮。 这是黄一传给它的一招遁术。 凡是灯光所照,皆可以瞬息而至。 若是它不被分成几千份,若是它还是全盛时期,这一招用起来轻而易举。 可现在,它得借着陈黄皮的精气。 燃烧自己的灯芯才能使出来。 人无心必死,灯无芯也一样。 “做好准备,我们要走了!” 黄铜油灯大喊,提醒着陈黄皮。 黑暗中的人影躁动不安。 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只是眨眼间。 那黑暗就逼近到陈黄皮身前。 黄铜油灯很伤心,可又怕吓到陈黄皮。 它觉得自己应该落泪。 可它的眼泪是灯油。 又担心哭出来以后,少了这点灯油没法把陈黄皮带出去。 于是,黄铜油灯只能闭上眼,忍着伤心,开心的喊道:“陈黄皮,你看好了,我没骗你,我真的很厉害,我不比黄一差!” 可喊着喊着,口中的话又变了嘱咐。 “你长大了,衣服不合身了,可以找汤婆婆给你做一身。” “十万大山很邪,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 “算了,你还是别出去了,外面坏人太多,我怕他们欺负你。” 黄铜油灯没有哭,只是大声的喊着:“陈黄皮,本家,好朋友,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陈黄皮彻底慌了:“黄二,你别这样,我……我……” 他急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感觉心中剧痛。 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 可就在这时。 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将一本厚厚的书推到了陈黄皮面前。 那书上写着七十二秘丹解六个大字。 甚至连墨迹都没干,像是刚写出来似得。 不仅如此。 陈黄皮还看到那只手上长着一道裂缝。 不…… 说是裂缝,实际上却是一张嘴。 陈黄皮下意识的脱口道:“许青山,是你吗?” 只是,将书从黑暗中推出来以后,便又缩了回去。 黑暗后方的所有人影全都松开了手。 紧接着,就像是触底反弹,被绷到极致的弓弦一样,那黑暗瞬间倒退了回去。 那如潮水般的黑暗有没有绷住黄铜油灯不知道。 反正它绷不住了。 “干你亲娘,早这样会死是吧?” 黄铜油灯绝望的试图扑灭燃烧的灯芯,可根本没用。 这一招本就只是一道遁术。 是金顶天灯的能力而已。 黄一肯定能收放自如。 可它第一次用,哪能说停就停。 “黄二,你别吓我!” 陈黄皮意识到了不对,立马慌了神。 可还没来得及将精气收回来,黄铜油灯就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妈耶,我顶不住了,遁一神光,给我遁!!!!” 下一秒。 灯光大作。 天放大亮。 就像黄铜油灯想的那样,整个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自藏经阁起大放光明。 陈黄皮看到了门口的两只谛听之子。 它们被黄铜油灯的灯光覆盖,身上竟然冒出了一些黑烟。 那黑烟和陈黄皮身上的并不一样。 更稀薄,也不纯粹。 反倒是和变异神像周身环绕的黑烟极为相似。 金角银角睁大了十六只眼睛,却被那光刺激的流下眼泪,只能紧闭上去。 “三寸丁,你做了什么?” “快让那条野狗停下来!” 陈黄皮并未搭理他们,因为他看到了魔树的树冠。 原本被魔树那巨大树冠遮住的天空,彻底被照亮。 陈黄皮第一次看到了头顶的树冠。 那树冠和他想的一样大,遮天蔽日,挡住了红月,不叫半点光亮照射进来。 只是树冠之中,却有细密的树枝,诡异的的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茧。 好似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 像这样的茧,密密麻麻,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个。 魔树不喜光亮。 它勃然大怒,树根拔地而起。 不只是它,还有其余的东西躁动不安。 可下一秒。 咚…… 的一声。 九离钟再次被敲响。 所有的存在,全都安静了下去。 陈黄皮融入了光中,准确的说是光在带着他走。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藏经阁内。 …… 十万大山,玉琼山巅。 一轮巨日升起。 虽然瞬息而逝,可却短暂的照亮了那么一刹。 整个十万大山内的邪异、神明、乃至于一些残民村落,全都被这光亮所吸引。 “那是什么?” “是太阳,太阳升起来了?可现在明明是夜晚!” “那光让我感觉好温暖。” “去那里,去那里!” 一座座神庙中的神明,不约而同的向残民信徒们发出了信号。 地龙翻身过后,十万大山内的邪异不仅没变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最为恐怖的是。 还多了一个自称邪道人的存在。 所过之处,凡人无恙,可神明却全都被其吞没。 眼下的十万大山,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危险。 另一边。 一处密林之中。 一座座木质庙宇坐落在地上。 庙宇外有诸多修士盘膝而坐。 其中一座庙宇之中,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了出去:“叔父有令,让尔等寻一合适之处就地建镇,用作迁移流民所用,如今神明有感,明日一早,便向那处赶去!” “我等遵命!” 30、为师替你出气(三更万字) 净仙观内,金光一闪。 眨眼间,陈黄皮就和黄铜油灯到了大殿内。 只是,他却不曾有半分喜悦。 反而无比着急的说道:“黄二,你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吗?” 先前,在黄铜油灯说那些嘱咐的时候。 陈黄皮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可他从未经历过生死。 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安,惶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心里好慌,我不该带你去那里的。” “你看你,又垂头丧气,笑一笑啦。” 黄铜油灯伸出两只细长的手,擦了擦陈黄皮严重的泪水,然后像是耍宝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 正是那本七十二密丹解。 陈黄皮怔住:“是许青山给的那本丹经,你把它带上了?” “我又不像你,是个忘事精!” 黄铜油灯卖弄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要丹经,那邪异就给你写了一本,但既然你要,黄二我肯定不会忘了,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感动!” 陈黄皮重重点头,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暖流。 他怎能不感动呢? 记事起,师父陪在身边,黄二是他的玩伴。 可师父是长辈,并不一样。 黄二才是天天跟他一起玩耍的好朋友。 黄铜油灯陈黄皮不哭了,便释怀的笑了笑。 “走啦,陈黄皮。” “去哪?” “不告诉你!” 黄铜油灯冲陈黄皮摆摆手,浑身的金色光彩迅速黯淡,连豢狗经的效果都失去了作用,直接化作了本相,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眨眼间,就像是经历了千百年岁月一般。 原本不说金灿灿,但也是黄橙橙的灯身,一下子就生满了绿锈。 变得锈迹斑斑,完全看不出半点奇异的模样。 陈黄皮这时才发现。 黄铜油灯的灯芯已经燃尽了。 可放在以前,即便是灯油都烧干了,它的灯芯都不会有半分损耗。 一下子。 陈黄皮慌了神,他彻底明白了黄二先前话语中的意思。 一声哭悲,响彻净仙观。 陈黄皮泪流满面,抱着黄铜油灯哭成了泪人。 “黄二,你不要死啊!” “我舍不得你,我不许你死……” 然而,无论他如何哭嚎,黄铜油灯都没有再向以前那样,一口一个本家,一口一个朋友。 它死了。 死透了,死的彻彻底底。 陈黄皮却不愿,声音哆嗦的道:“我要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师父,师父无所不能,他一定能救你!” “师父,师父!!!!!” “师父你在哪,你快出来啊!” 话音刚落。 一个慈爱的声音响起:“黄皮儿,怎么哭了?” 陈黄皮抬头一看,便看到了自家师父站在大殿门口,一身紫袍,一头白发,干瘦的面容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恍惚间。 他好像看到师父没疯时候的样子。 再加上悲从心来,忍不住哭着抱了上去。 “师父,我犯错了。” “我缠着黄二去藏经阁找药经,却被困在里面,它为了救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师父,我好难过,好伤心,好自责。” “都是我的错。” 陈黄皮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紫袍老道慈爱的摸了摸自家徒儿的,轻声道:“黄皮儿,人这辈子总会犯错,你是一样,为师也是一样,只是往往人在犯错的时候,想不到后果自己能否承受。” “我承受不了。” 陈黄皮不停摇头,哭着说:“师父,我让你失望了。” “傻徒儿,师父怎会失望,你能承认自己的不足,为师只会为你骄傲。” 紫袍老道伸手一点一旦给陈黄皮擦干眼泪,笑着说道:“一晃眼,你都长大了,衣服也不合身了,回头为师给你再做一身,只是你长得太快了,要做大一些才行。” 陈黄皮说:“师父,你能告诉我怎么救黄二吗?” “倒有一法。” 紫袍老道叹息道:“只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要下黄泉,入阴土,一步一步走到落魄山巅,找到那还魂宝玉,才能让它起死回生,如此九死一生的事,你不怕吗?” 陈黄皮坚定的说:“我不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救它。” “好好好,黄皮儿真长大了。” 紫袍老道欣慰不已,却又笑道:“不过为师还在呢,黄二又与你做了那么多年玩伴,你舍不得它,为师又怎舍得让你伤心,让你以身犯险?” “生死而已。” “我陈师道一念抉之。” “来……” 紫袍老道一声来,黄铜油灯便悬浮起来,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紧接着,紫袍老道一步跨出。 陈黄皮只感觉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 眨眼间,就来到了净仙观多出来的那些区域接壤处。 净仙观内挂着几千盏黄铜油灯。 全都是黄二被分出去的部分。 黄二虽死,这些油灯却没有熄灭。 依旧保持着光亮。 “师父,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陈黄皮不解。 紫袍老道解释道:“净仙观是咱们师徒俩的,可终究还是你的,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事了。” “看到这些灯没?” “看到了,这些是黄二的分身,它说是师父你把它分成这样的。” “呵,它倒是会编排为师,只是它却是个傻的,为师若是不把它分成几千份,如此漫长的岁月,它早就化作邪异了,若是如此,为师会亲手斩了它,丢进里面去。” 紫袍老道冲一盏油灯招手。 后者立马从墙壁上脱离,悬浮到面前。 下一秒,让陈黄皮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盏黄铜油灯一离开那墙壁,那墙壁瞬间被黑暗所吞没。 “师父!!!” 陈黄皮惊呼出声:“墙被吞噬了。” 紫袍老道平静的说:“还不止这一面墙,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净仙观应该会少一块区域,只是眼下还不知道会失去哪一部分,你切记住,日后莫要动黄二的分身,否则要是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净仙观可就没了。” 陈黄皮懵懂的点头。 他记住了。 原来黄二被分成了几千份,实际上是用来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的。 “师父,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难道连你也对付不了吗?” “是啊……” 紫袍老道感慨道:“连为师都拿它没办法,只能将它困在这里。” 陈黄皮摇头:“师父你是最厉害的,你在骗我。” 紫袍老道笑了笑,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为师以后就唬不住你了。” “那当然!” 陈黄皮道:“我现在炼了五脏炼神法,还有阴阳合和化神术,我的六感可敏锐了。” “不错不错。” 紫袍老道点头道:“先炼五脏庙,而后再请神,你是该如此修炼,以后若是有机会,为师再传你一道法门,让你所向披靡,天下无敌可好?” “好好好,我要是有这样的法门,那就可以保护黄二和师父你了!” 陈黄皮激动不已,却没意识到,转瞬之间自家师父就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至于师父究竟是不是骗他。 他却是想不到这回事了。 因为紧接着。 紫袍老道就一挥手。 黄铜油灯的那盏分身,瞬间融入它的灯身之中。 两盏灯融合,原本燃尽的灯芯又一次冒了出来。 “这还是黄二吗?” 陈黄皮有些担忧的说道:“它和分身被分开的太久,万一活过来的不是它可怎么办?” 紫袍老道说:“黄二的分身便是它的另一个躯体,为师将其还给了它,所以它自然还是它,它不是常常编排为师偏心,敢怒不敢言,这下子恢复了些许本领,要是没有你这个豢主,估摸着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咯。” 这句话,若有所指。 陈黄皮感觉脸颊发热,说道:“师父,是它先坑我的,从结果看,我才是对的。” “师父?” 紫袍老道却没有回应,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 “师父?” 陈黄皮试探的说了一句:“大师父?” “噫!黄皮儿!” 紫袍老道一扭头,喜笑颜开的说道:“你猜猜为师刚才去哪了?” 先前,黄铜油灯告诉陈黄皮,紫袍老道并不在道观里。 否则根本不会闹出这种事。 陈黄皮回想起来,摇头道:“我猜不到,大晚上的,你究竟跑去哪了?” 紫袍老道得意一笑,然后卖弄的摊开袖子,另一只手伸进去,宝贝似得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糖葫芦。 “看,是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大师父,你从哪弄来的?” “十万大山里来了很多人,为师闻着味就过去了,不过你放心,为师可不会给钱!” “这……” 陈黄皮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在心中暗忖道:“师父失心疯以后,手脚没有以前干净了,以前都不会告诉我,只让我放心吃,看来得早点治好他。” “大师父,明天我就不出去巡山了,我要研究一下怎么炼丹!” “炼丹?” 紫袍老道大笑道:“噫,炼丹好耶,黄皮儿炼的丹药最好吃,为师最喜欢炼丹了!!” 可话音刚落。 紫袍老道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似得,凑到陈黄皮面前嗅了嗅。 然后,紫袍老道就瞪大了眼睛。 “黄皮儿,你进去那里面了是不是?” “大师父!” 陈黄皮赶忙拉住紫袍老道的手,说道:“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进去了。” 大师父的鼻子很灵。 只要一闻,就能闻出来最近发生的任何事。 只是具体能闻到多久之前他也不知道。 因为师父疯了,自己也说不清楚。 紫袍老道勃然大怒:“不生气?你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为师怎能不生气!” 说罢,紫袍老道一拍脑袋。 然后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陈黄皮。 “哎……” 紫袍老道叹了口气,情绪激动的道:“为师知道你心善,受了委屈也不跟为师讲,只肯埋在心里,可若是这样,还要为师作甚?” “你且回去安心睡觉!” “让为师替你出这口恶气!” 紫袍老道操起黄铜油灯,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对着灯身狠狠的磨了磨牙,然后又将其和糖葫芦一把塞给陈黄皮。 紧接着,一头扎进了那多出来的区域之中。 31、三师父 在原地。 陈黄皮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拎着黄铜油灯。 整个人不知所措。 “大师父让我回去睡觉,可是天都快亮了,万一出不来怎么办?” 天亮以后,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就会消失。 如果那时都没有从里面出来,就再也出不来了。 陈黄皮焦急不已。 他看着手里的黄铜油灯,赶忙催促道:“黄二,黄二你快醒来,出大事了。” 然而黄铜油灯却一动不动。 “坏了,难道黄二没有活过来?” 陈黄皮心里七上八下。 而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索命鬼冷笑道:“你师父把你当小孩哄呢,生死由天定,死就是死,他说能活就能活?阴土的那位都做不到,只能安排其转生,此乃天理。” “你胡说!” 陈黄皮不爽的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师父有多厉害,他说是肯定就是!” 索命鬼道:“我承认,你师父是很诡异,把我啃成了骷髅架,连上一任契主都被他生吞了,可真要论其生死,这人间不可能有比我更懂的存在。” 陈黄皮道:“你要是懂,那你会变成鬼?” “你怎么不复活?” “你很喜欢当骷髅架子吗?” 一连三问,直接把索命鬼问的哑口无言。 它又恼又怒。 这一任契主,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上一任契主即便是邪异,也不会如此对它。 可它又不敢真的发怒。 因为看陈黄皮那师父的架势,貌似真的是个护短的。 要是让他师父知道了。 自己恐怕连骷髅架都做不成了。 要知道,上次那诡异的道人一口将上一任契主吞下的时候,它当时就意识到,这道人极为恐怖,因此想也没想就缩回了勾魂册里。 勾魂册内自成一个世界。 那是黄泉域的一角,不是契主也不是魂魄,任你有通天修为也闯不进去。 可事实是。 陈黄皮的师父就是诡异的出现在了黄泉域之中。 勾魂册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其存在一样,任由索命鬼被一口一口啃成了骷髅架。 直到现在。 一想起那时的情况,索命鬼都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 “且再等等,等他知道那破灯活不过来,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索命鬼冷笑一声,便不再有任何表现,默默的等着看陈黄皮笑话。 …… 此时此刻。 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内。 紫袍老道阴沉着脸,双目所过之处,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即便是月光照不进来。 也完全对其没有丝毫影响。 紫袍老道来到陈黄皮和黄铜油灯走过的路,也就是那九百九十八步的路的尽头。 不一样的是。 陈黄皮走的时候,只有九百九十八步。 因为那个邪异不在。 紫袍老道走过来,却走出了九百九十八步还没走到头。 往前,只有一步的距离。 只要再踏出一步。 走到九百九十九步,那邪异便会动手,将人拖入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紫袍老道瞥了一眼脚下,那下方便趴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上半身腐烂,下半身是肉芽的邪异。 它生前也是这道观里的道人。 可死后就成了邪异。 只是不知道为何,它好像不曾忘记紫袍老道,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出于恐惧,死死的盯着紫袍老道,不肯移开目光。 “滚!” 紫袍老道吐出一个字。 然后一脚将那邪异踩成了烂泥,踩进了泥巴里,然后才一步踏出扬长而去。 什么所谓的踩上去会消失,根本就不存在。 给这邪异一万个胆子。 它也不敢动手。 也就是它没欺负陈黄皮,紫袍老道才是将它踩成烂泥,给点时间它还会活过来。 可要是它欺负了陈黄皮。 那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魔树的树冠很大,大到能挡住红月,不叫任何一丝月光照射进来。 它的树枝在哗哗作响。 显得极为不安。 就连魔树结出的人果们,也一个个噤若寒蝉,全都合上了眼,闭上了嘴,捂住了耳朵,就跟死了一样。 哗啦啦…… 如果陈黄皮此时在。 他肯定会毫无顾忌的打量着魔树,那他就能看到,原本遮天蔽日,凶炎滔天,举手投足之间都要天崩地裂的魔树,此时正在拼了命一样将无数根须往土里延伸。 它的树冠也在缩小。 它的树枝在往下脱落。 人果们也纷纷化作灰土。 它本就是极为可怕的邪异,在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待了不知道多少年,这才化作了灾祸,成为比黄祸还要更凶一头的魔树。 可现在,它却在斩断自己的躯体。 它的气息在不停的衰弱。 可即便如此,它的动作也太晚了。 紫袍老道站在树底下,抬起头冰冷的盯着魔树的树冠。 “就是你,欺负贫道的黄皮儿?” 魔树的所有动作全都停下。 就好像死了一般。 “把脑袋伸过来!” 紫袍老道招了招手。 魔树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树冠急速收缩,竟然真的以一个难以想象的弧度俯倒在了紫袍老道的脚下。 而且连树冠都变得十分小。 无比巨大的树身,树冠却小的像是个皮球般。 反而显得紫袍老道身材高大伟岸。 红月的月光,照进了这多出来的区域。 但,它不在意。 因为紫袍老道也不在意。 紫袍老道说道:“把头抬起来,对,抬高一点。” 树冠移动到紫袍老道胸口。 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双手掐住了魔树的树冠,一脸凶狠疯狂的说道:“黄皮儿忘了,贫道可没忘,他小时候喜欢种花种树,央求贫道给他种一颗,贫道就将你种在了道观里,可谁曾想才过去几百年,你就化作了邪异。” “贫道不忍他伤心,就将你丢进了这里。” “不是黄皮儿,你早就被贫道弄死了!” “可你倒好,你居然敢欺负黄皮儿!” 紫袍老道每说一句话,神色便变得异常癫狂,身上的道袍也在紫色和白色之间不停变幻。 可终究是紫色占了上分。 紫袍老道邪恶无比的狞笑道:“你还想吃了黄皮儿,你好大的胆子,贫道和老二都没吃上呢,你一颗烂树就想争先?” “啊啊啊啊啊啊!!!” “该杀,该杀!!!” 说话间,紫袍老道双手用力,咔嚓一声就将魔树的树冠扭了下来,张开血盆大口嘎嘎吱的啃进了肚子里。 咯吱咯吱。 咀嚼声响彻四方。 树冠很硬,它毕竟是魔树。 可紫袍老道的牙齿却更加锋利,似乎除了陈黄皮以外,任何东西都会被其嚼成稀巴烂。 “难吃,拉嗓子!” 紫袍老道将树冠整个咽下。 下一秒,脸色变幻,身上的道袍变成了白色。 陈黄皮的二师父也出来了。 白袍老道舔了舔锋利的牙齿,一步踏出,便来到了藏经阁面前。 藏经阁门口的两只谛听之子此时已经吓傻了。 它们自从天变以后,就一直陷入了沉睡。 借着藏经阁的力量,才没有转变成邪异,而是成了异类。 可即便睡的再死,也能隐约感觉到外界的时间流逝。 观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否则的话,它们自然能感觉到。 “观主,您老人家终于想起我们了。” “观主,我们兄弟在此看守藏经阁,兢兢业业,这些年一只苍蝇都没有放进去。” 金角和银角两兄弟从地基上跳下来,匍匐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它们太害怕观主了。 而且眼前的观主,怎么看都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衣服从青黑色变成了白色。 而且身上的气息也异常诡异,有种说不出的可怖。 最要命的是。 金角和银角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只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不过也就是这个念头刚落下。 “你们叫贫道的徒儿三寸丁?” 白袍老道的话,就解答了金角银角的疑惑。 咕嘟…… 只这一句话。 就让金角和银角瘫在了地上。 “误会,观主,这都是误会。” “是啊观主,您的徒儿,那不就是下一任观主,等同于您的亲儿子,约等于我和银角的亲爹,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叫他三寸丁啊……” 金角和银角吓的牙齿都咬的咯嘣响。 在它们记忆中,净仙观的道人很多。 可能被观主称作徒弟的也就一个。 徒弟和徒儿可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只能口称师傅,是来学道学艺的。 后者就不一样了,口称师父,师父师父,那可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父子了。 白袍老道面色阴沉:“贫道的徒儿何其尊贵,你们两头畜生,竟敢认他做爹?” “爷爷,应该是爷爷才对!” “二弟你闭嘴啊!” 金角恨不得堵住银角的嘴,赔笑道:“观主您别生气,我二弟嘴巴贱,您消消气,您喝茶……不是,您坐……也不是,啊啊啊啊,观主饶命啊……” 金角以头抢地,哀嚎道:“我是真不知道陈黄皮是您徒儿,他身上既没有升仙令,又没有别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兄弟遵命看守藏经阁,怎敢放他进去啊……” “可你们还是放他进去了。” 白袍老道叹了口气,说道:“黄二差点死了,黄皮儿很伤心,一伤心肉质就变差了,贫道的心都要碎了!!!!” “观主,饶命,饶命啊……” “饶命?” 白袍老道冷笑道:“且不说你等有眼无珠,骂贫道的黄皮儿是三寸丁,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他进去的?” 金角银角对视一眼。 金角小声说:“那……我们不该放他进去?” “什么?这里是净仙观,贫道的徒儿想去哪就去哪,你们敢拦着他?” “那……” 银角试探着问:“那就放他进去?” “放他进去,想死不成?” 白袍老道疯魔一样的张开嘴,一颗颗獠牙交错,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咯吱声:“莫说你俩意识清醒,就算是化作了邪异,你们也要口吐人言,见到他就让他赶紧离开,否则要是被老三发现,他再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说到这…… 一声咚的钟声响起。 白袍老道面色一变,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这片区域的最深处。 “桀桀桀,老三!!” 白袍老道疯狂大笑:“你出不去,黄皮儿贫道吃定了,你和老大也拦不住!” 32、黄二:怎么阴间也有你?(求支持) 黄二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为了救陈黄皮,一怒之下竟然用了黄一那个王八蛋传给自己的遁一神光。 然后就憋屈的死了。 那个该死的邪异,你说你搞出那么危险的阵仗,结果就只为了给陈黄皮送一册丹经。 早说啊…… 黄二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烧死那个邪异。 而且浑身剧痛,像是被观主给啃过一样。 痛的它立马就醒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陈黄皮的那张脸。 “黄二,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怎么阴间也有你?” 黄铜油灯彻底懵逼,自己不是死了吗? 按理说,已经到了阴土才对。 怎么会看到陈黄皮。 难道他也死了? “黄一,我就知道你这个王八蛋没按好心,我当年天天大哥长大哥短的给你当小弟,结果你传我个遁一神光还留了一手。” 黄铜油灯哭嚎不已:“陈黄皮,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护住你,你死的好惨啊……” 陈黄皮愣住了:“我没死,黄二,你也没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黄铜油灯脑袋甩成了拨浪鼓。 自己明明已经死了,而且看这天刚亮没多久的样子,就算是观主出手,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就救了自己。 观主是很厉害。 但死了就是死了,任何存在只要死去,一瞬间就会被天地记录。 这和元婴修士肉身被毁还不一样。 元婴还在就不算死。 黄铜油灯的灯芯,可以理解成和元婴类似的作用,它的灯芯都烧没了。 肯定是死了。 陈黄皮说:“是真的,我求师父救你,师父跟我说要下黄泉,入阴土,再爬上一个叫落魄山的地方,找到一块还魂宝玉才能救你……” “原来是这样!” 黄铜油灯嚎啕大哭了起来:“陈黄皮,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死了你都费这么大的功夫救我,你有没有伤到,有没有碰到?” “那倒没有。” 陈黄皮摇头道:“我又没下黄泉,也没去阴土,怎么可能伤到碰到。” “那我怎么活过来的?” 这下子,黄铜油灯傻眼了。 而另一个躲在勾魂册里,想看陈黄皮笑话的索命鬼也傻眼了。 “是啊,它凭什么能活过来?” 在索命鬼的认知中,死了就是死了。 复活,也不过是一种转世罢了。 可眼下,死的透透的黄二,愣是活了过来。 这就跟一具尸体,脑袋都被砍下来生蛆了,结果被人按上去,结果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了,大叫着有种再来一样骇人。 陈黄皮不爽的冷哼道:“我师父就是无所不能,让黄二活过来很难吗?” 听到这话。 黄铜油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观主出手,等等,我身上的牙印……” 陈黄皮道:“师父救完你,就又发病了,拿你磨牙来着。” “那观主呢?” “师父……” 陈黄皮面露苦色,摇摇头说道:“师父进去了,可现在天都亮了他还没出来。” “什么!” 黄铜油灯大喜过望:“那可太……太让我黄二伤心了,呜呜呜,观主您老人家一路走好,陈黄皮,快,快趁着这个机会,咱们赶紧从这十万大山里逃出去。” “外面的世界那样精彩,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不走!” 陈黄皮皱眉,说道:“师父在里面,我不放心,我绝对不会走的。” “对对对,是不该这么着急。” 黄铜油灯立马说道:“等晚上再说,要是晚上观主还不出来……” “还不出来就怎样?” 陈黄皮的面色涨红,握紧了拳头:“黄二,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他一定会出来的!” “哎,拿你没办法。” 黄铜叹了口气,本来是想说,要是晚上还不出来,那就肯定出不来了。 以后也不用走了。 净仙观也就成你小子的了。 可现在想想,要是观主真出不来,陈黄皮估计得急到发疯。 “观主要是晚上还不出来,那我就陪你再进去一趟,我感觉我这次复活,好像恢复了一些力量。” 黄铜油灯真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着源源不断的灯油。 不似先前那样,用个大半天就没了。 要是再用一次遁一神光,它估摸着都不用陈黄皮给它灌输精气,它自己就能施为,而且顶多虚上一阵,肯定不像这次把命都搭进去了。 “本家,你看我的灯身是不是比之前更亮了?” “是亮了一些。” 陈黄皮道:“因为师父把你的一个分身还给你了。” 索命鬼沉默了。 本以为它已经将那个诡异老道想的很可怕了。 没想到,对方完全超越了它的认知。 甚至,它作为全程看到陈黄皮师父救活黄铜油灯的索命鬼,竟然完全无法理解,陈黄皮师父究竟做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做。 可就是这样,才显得无比神秘、无比恐怖。 “你师父,就是巡山的那位存在吧。” 索命鬼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陈黄皮闻言道:“巡山,我师父以前没疯的时候是经常出去巡山,后来他疯了,巡山的就是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存在,是我还是我师父。” “是了,一定是你师父。” 索命鬼喃喃道:“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在上一任契主和其他邪异碰面的时候,听它们言语中提出过几次,它们游走于十万大山,却也未曾见过巡山的那位,只是猜测。” “现在看来,这猜测就是真的。” “废话。” 黄铜油灯在陈黄皮心中冷笑:“索命鬼,你小子才活了多少年,你连灾祸都称不上,也配得见观主真容?” “也就是你那上一任契主运气好,碰到了陈黄皮,还跟他签了卖头的契约,才误打误撞到了净仙观。” “你也不想想,净仙观附近一圈,为何连个邪异都没有?” “是它们不想来吗?” 黄铜油灯看不上索命鬼。 即便索命鬼恢复了全盛时期也是一样。 因为它要是恢复全盛时期。 就该被观主给啃了。 观主虽然疯了,不去巡山了,可到眼前的邪异可不会放过。 十万大山,邪异众多。 而净仙观,就是邪异绝对不敢踏足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整个十万大山最邪门,最恐怖,邪异来了就要死的禁区! 真正意义上的禁区! 索命鬼不理会黄铜油灯的奚落。 它只感觉茅塞顿开。 “这就对了。” 索命鬼惨笑道:“我本以为自己入的是虎穴,虽然命悬一线,但好歹生死能够自己,没想到入了个魔窟……” 陈黄皮认真的纠正道:“净仙观不是魔窟,我和我师父都是修仙的。” 索命鬼却心灰意冷,不愿说话。 “黄二,它怎么一阵一阵的?” 陈黄皮问黄铜油灯,后者耻笑道:“这二傻子来自阴土,估摸着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去呢,结果知道了观主的恐怖,又落到了你手里彻底死心了呗。” “也就是它们不知道观主是谁,否则的话,早就一个二个的跪到你面前,个个都想当你的狗。” “我才不要那么多狗。” “那是,你有我就够了。” 听到这,陈黄皮好奇了起来,就问道:“师父以前的名气是不是很大?” 黄铜油灯想了想说:“十万大山这边不知道,但大乾仙朝那边肯定名气大到没变,我听黄一说过,在那里,观主的真名都要忌讳,等等……观主姓甚名谁来着?” 陈黄皮皱眉道:“师父姓陈,叫陈师道,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又忘了?” 黄铜油灯愣了一下,说过很多次吗? 它怎么不记得了? 算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观主叫…… 黄铜油灯诡异的发现,观主的名字刚入脑,就眨眼间消失不见。 好像从来没听过一样。 “嘶……” 黄铜油灯倒吸一口冷气:“观主的名字都成了忌讳,那我平常在心里骂他,岂不是也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陈黄皮听到这话。 顿时有点头皮发麻。 他又想起了邪道人说的那些话,凡是关于极其恐怖存在的记忆,最好都不要去沾染,否则的话,凡有言必有知,鬼知道那些存在会不会突然从记忆里活着跳出来。 尤其是他,更不能如此。 “黄二,咱们换个话题吧。” “嗯嗯……” 黄铜油灯忙不迭的点头。 索命鬼的声音幽幽响起:“契主,你是不是忘了,勾魂册里还有那个女人的魂魄呢。” 它是死了回阴土的心。 可只剩一副骷髅架,比死了还难受。 陈黄皮道:“好,我现在就进去。” …… 此时此刻。 另一边。 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内。 现在依旧是黑夜。 白袍老道神色癫狂,透露着一股子让人心底发寒的魔性。 如果陈黄皮过来。 肯定一眼能看出。 师父这是彻底发病了。 就算是他出手,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 “吃!吃!吃!” “黄皮儿最好吃!” “他想把黄皮儿炼成丹,你又想做什么呢?” “不,就算你想做什么,你也出去不去。” “因为,天现异相,六个白天,六个黑夜过后日夜被重新界定后,十万大山是太阳最晚落下,红月最先升起的地方,这里则是十万大山的阴极和阳极交汇之处。” “你被困在这里,我和老大便自由进出。” “可是为什么?” 白袍老道狰狞的大吼道:“为什么你已经见过黄皮儿了,却动都没动他一下,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回应他的却只有钟声。 咚…… 咚…… 九离钟的钟声,痛苦且扭曲。 好似每响一下,都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罢了,罢了。” 白袍老道狂笑道:“你既然不同我讲,那正好,黄皮儿在外面等了许久,肯定十分想我,我现在就出去。” “我要告诉他你有多坏!” “是了,你和老大都是坏的。” “只有我是好的!” 白袍老道得意的大笑起来:“你们都想对黄皮儿做些什么,唯有我一心吃了他,我才是好师父,你们都是坏师父!桀桀桀,哈哈哈哈!!!!” 33、阿鬼与合欢妙法 勾魂册内,黄泉域中。 陈黄皮作为契主,头一次看到了索命鬼的真容。 和先前隐藏在灰蒙蒙雾气的骷髅架子一样。 只是,十分的高大。 大到陈黄皮都高声直呼:“太大了,太大了,阿鬼,你能不能变的小一点。” 索命鬼身高近两百米。 一身的血肉全都被啃食干净,只剩下泛黄的骨头。 它的骨头,就像是泡在黄泉的泥浆里似得,日积月累,连土腥气都沁入了进去。 而且,索命鬼的骨架也不似人那般。 它身上的骨头密密麻麻,像是锁子甲一般交错在一起,每一块骨头上,都有螺旋的纹路,颇有种极其诡异的美感。 它的头骨又粗又硬,而且并不圆润,反而处处是棱角。 此时,索命鬼居高临下,瞪着那一双黑红色的双眸,死死的看着陈黄皮。 可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盘膝坐了下来。 “契主,我不叫阿鬼。” “好吧,那我叫你阿索好了。” 陈黄皮说完,又试探性的问道:“你应该是姓索吧?” “我姓什么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 陈黄皮十分的不解:“人都有名字,就连黄二都有,我觉得你也应该有,要不叫黄三怎么样?我觉得挺好听的。” 好听吗? 索命鬼觉得,自己都落得这步田地了。 要是再叫个什么黄三,被陈黄皮天天叫来叫去,跟唤狗似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它真的不敢冲陈黄皮发怒。 毕竟,他师父还在呢。 索命鬼长叹一声:“契主,其实我就叫阿鬼,你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挺亲切的。” “那好吧。” 陈黄皮有些遗憾,明明黄三就挺好听的。 而且一看就是净仙观的一家人。 黄皮,黄一,黄二,黄三,看着多顺眼啊。 这时。 索命鬼兴许是烦了,只想着赶紧分赃结束,好让陈黄皮离开这里。 于是,它就心念一动。 一个残破,失去双手双臂的女人魂魄便出现在了它的双手之上。 索命鬼的双手骨架巨大。 陈黄皮站在上方,看着十二夫人的魂魄,有些愕然的说:“阿鬼,我记得我一剑把她劈成了两半,难道是我记错了?” 索命鬼道:“你的那一剑,是将其劈成了两半,但并未伤到她的本相,因此她的魂魄生前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那她的双手和双臂呢?” 陈黄皮脑海中涌现出一个画面。 他记得,自己被偷袭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身上冒出了许多花鸟鱼虫般的文字,以及滚滚黑烟。 十二夫人沾染到了一丝黑烟,一个呼吸不到就自断双臂。 而后,那双臂被黑烟吞噬,融入了自己体内。 “正如你所想,你的黑烟连本相都能吞噬。” 索命鬼提起黑烟,语气中就是浓浓的忌惮。 它虽然没有黄二存在的时间久,可黄二毕竟沉睡许多年,整日里就跟着陈黄皮在玉琼山附近打转。 作为勾魂册里的索命鬼。 这些年来,除了玉琼山外,几乎十万大山的所有地方都去过。 契主去哪,它就去哪。 可即便如此,它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 不…… 不是说没见过,而是没见过陈黄皮身上的。 “十万大山是有生命的,它催生了无数邪异,而有的邪异却是后天被污染才变成的。” 索命鬼缓缓说道:“比如,黄泥浆能将神明化作邪异。” “黑烟也有同样的作用。” “先前那尊变异神像,就是如此被污染的。” 听到这话。 陈黄皮想了想说:“可是我身上的黑烟,好像没有把什么东西变成邪异,它不受我控制,它只会吞噬精气。” “呵呵……” 索命鬼冷笑了一声,却不做答。 它很想说,你陈黄皮觉得你身上的黑烟不会如此。 可是不是这样,你说了可不算。 鬼知道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究竟污染了多少神明。 然而。 索命鬼的这番态度,让陈黄皮顿时不悦了起来。 “阿鬼,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契主,你说的对。” 索命鬼懒得争辩,只道:“总之,我见过一些邪异,它们身上都冒着黑烟,而且个个都不凡,只是这种邪异往往很快就会在十万大山里消失,既然你说和你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 “反正,你不是真身进入黄泉域,你那黑烟也带不进来。” “你说的对!” 陈黄皮点点头。 他还以为,索命鬼能看到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呢。 可现在看来,自己进入狐狸山神记忆里,意识都能冒黑烟的事它并不知道。 “阿鬼,十二夫人的魂魄,我可以想要什么记忆就要什么记忆吗?” 陈黄皮其实对修士们的记忆很感兴趣。 这是他接触十万大山外的事物的唯一方式。 只是,林老那几名修士的记忆基本上都有很多重叠,比如说关于修行的地方。 很多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隐约有种感觉,修士们修炼的功法对他好像没用。 他修不了。 连法术也炼不成。 可每次获取记忆,拿走他作为契主的那一部分,并不是由他操控。 这便显得十分麻烦。 索命鬼像是看出了陈黄皮的心思,冷淡的说道:“若是和你签了契约的倒霉鬼,自有勾魂册的规则来约束,不过这女人是你亲手杀的,她的魂魄我倒是可以影响一二。”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记忆。” “我想要类似豢狗经和太岁斩魔剑法的东西,我还想要她关于许州的记忆,至于别的我就都不要了。” “明白了。” 索命鬼低下头,黑红色的双瞳中射出两道精光,没入那十二夫人的魂魄之中。 紧接着,十二夫人的魂魄便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签插进大脑一般,疯狂的扭曲了起来。 然后便看到一个个光点从她的魂魄里飘了出来。 光点聚集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球。 “倒是有一门功法。” 索命鬼皱眉道:“只是好像不适合你,算了,你自己看吧。” “让我看看。” 陈黄皮十分好奇。 什么功法不适合自己用? 他好歹也是天才,除了炼不成的功法,其他的都能炼成。 炼成不就能用? 陈黄皮心念一动,那光球就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眨眼间,就像是走马观灯一般。 一个个画面和文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黄铜油灯曾经告诉陈黄皮,勾魂册的作用非常妙。 妙就妙在。 陈黄皮获得的记忆,完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让他面红耳赤。 心跳加速。 十二夫人的记忆很乱,除了关于修炼的,就是和徐州牧宋天罡的床第之事。 只是看了一眼。 陈黄皮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黄二告诉他,这是想杀人的感觉。 所以他记忆深刻。 “完了,我或许真是个天生的杀星,否则怎么动不动就想杀人。” 陈黄皮赶忙将这段记忆掠过。 随后,他就看到了索命鬼说的那篇不适合他的功法。 “合欢妙法,金刚杵真莲?” 陈黄皮面红耳赤,愤怒的说:“邪法!邪法!我只看了一眼,就想要杀人,阿鬼,你是不是在骗我,十二夫人好歹也是元婴真君,她记忆里怎么会有这种邪法?” 这合欢妙法图文并茂。 兼并阴阳采补之道。 陈黄皮看的道心都颤了起来。 索命鬼无奈道:“我说了,这功法不适合你,关我什么事?我一个骷髅架,也炼不成这天变之前的古法。” “古法?” 陈黄皮想了起来。 十二夫人的记忆里,的确有一段是得到这功法的过程。 天变后的修士炼不成古法。 一炼就会化作邪异。 因此,早就被列为禁书,但对于宋家这种世家来说。 要是没藏点古法禁书,那叫什么世家? 况且在他们看来,古法也有古法的好,手下的修士要是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又落入了对手的手中,只要关键时候运转古法,顷刻间化作邪异,不仅死无对证,还能拉着死对头当垫背。 这简直就是神法。 不过,十二夫人作为许州牧宋天罡的小妾,倒是用不着这种手段。 这功法,纯粹是她精心挑选用来取悦宋天罡的手段罢了。 毕竟功法不能炼,可图上的姿势却一个比一个好用。 陈黄皮笃定了这合欢妙法是邪法。 他可是修仙的。 是正道,怎么可能炼邪法。 “这个合欢宗,也一定不是什么好宗门。” 陈黄皮一想起那些图片,心里想杀人的念头就按捺不住。 “我的杀性太重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最起码,我又知道了堪舆神盘的几种用法。” 陈黄皮这么想着,脑海中关于十二夫人来十万大山的目的一闪而过。 “这些修士真奇怪,告诉手底下的人是来找污染源的,实际上她又是来找林业那几个修士的,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 陈黄皮虽然心思单纯、善良。 但那也只是天天和师父,黄二在一起待久了。 这几天经了一些事。 也学会了思索。 不由得,陈黄皮在心中揣测:“按理说,许州牧宋天罡要派人找污染源,是为了所谓的赋税,可他却只告诉那些普通修士,和这事比起来,林业那几个修士并不算什么才对。” 家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在这种大人物心里算不了什么。 可作为身份地位更高的十二夫人,却偏偏要盯着这件小事不放。 “林业他们也是来找污染源的,结果被变异神像追杀,又被二师父给吃了,魂魄又让我喂给了索命鬼,他们身上唯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个堪舆神盘。” “难道是为了堪舆神盘来的?” 陈黄皮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林业等人虽然重视堪舆神盘,可十二夫人却只将其当做法宝使用。 很显然不是。 陈黄皮头疼不已。 一直到索命鬼都看不下去,一口将十二夫人魂魄吞入腹中,将他心神提出勾魂册以后,还是在费劲的思索。 黄铜油灯见此,好奇的问道:“陈黄皮,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黄皮回过神来,语气复杂的说道:“黄二,我怀疑十二夫人是冲我来的,他们要杀我,而且肯定还会派人过来!” 34、你吸人气,我吸你(求支持) 黄铜油灯像是看傻子一样看陈黄皮。 有人要杀陈黄皮? 而且还会派人过来?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十万大山。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黄二你不懂。” 陈黄皮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我看了这些人的记忆,他们修的都是邪法,而且很喜欢报仇,师父吃了林业,我还把他们的魂魄喂给了索命鬼,拿了那个堪舆神盘。” “这仇已经结下了!” “十二夫人就是来杀我的,哦,她也被我喂给索命鬼了,这下真的不死不休了。” 黄铜油灯不屑道:“万一不是冲你来的呢?再说了,林业那些人遇到你的时候,随身带来的一尊神明就被变异神像给吃了,他们又没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他们应该去找变异神像才对。” “至于那个堪舆神盘,你不用不就得了。” “再说了,它一个死物,能跟我比?” 听到这话,陈黄皮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黄二,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十二夫人练的是邪法,我只看了一眼就想杀人,炼邪法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还有这么邪门的功法?” 黄铜油灯好奇了起来。 它和陈黄皮朝夕相处,还能不知道好兄弟的性格? 虽然蔫坏蔫坏的。 但实际上还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而且意志坚定。 这功法该是多诡异,才能让他一眼看了就想杀人。 想到这,黄铜油灯突然警惕的看了一眼陈黄皮,说道:“等一等,你该不会要把这邪法用在我身上吧?我告诉你,豢狗经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陈黄皮摇头:“不会,我们俩炼不成的。” “那就好。” 黄铜油灯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能听信陈黄皮一面之词。 “等一等,你先把这邪法全篇都传给我看一看,不然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可是……” 陈黄皮犹豫不止,那功法真的很邪门…… 万一黄二被影响了心智怎么办? “别可是了!” 黄铜油灯大怒道:“可是就是掩饰,你不给我看,那说明你心里有鬼。” “我没有!” 陈黄皮生气的说:“你要看,那我就给你看好了。” 说罢,他直接将合欢妙法全篇都传给了黄铜油灯。 “这法……” 黄铜油灯只看了一眼,便感觉眼花缭乱。 灯身都在发烫。 灯油都在沸腾。 陈黄皮道:“是不是很邪门?是不是只看一眼就有杀人的冲动?” “是!我现在很想杀人!” “我就说不要看,你非不信。” 陈黄皮长叹一声:“这下好了吧,连你都被影响了。” “你还是别看了,我帮你解除豢狗经吧。” “着什么急。”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种邪门的功法,我一定要研究出它的破绽。” 黄铜油灯认真的道:“否则,要是让你遇到会这邪法的修士,岂不是没了应对的手段?况且,我或许能从中给你整出点能用的法门出来。” 话音刚落。 黄铜油灯就收敛了所有气息,像是死了一样,真的研究起了那篇功法。 陈黄皮摸不着头脑。 他嘀咕道:“这功法真是邪门,黄二只看了一眼,连解除豢狗经都不上心了,它该不会入魔了吧?” 师父进了净仙观多出来的区域。 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要是黄二这时候入魔,他可没有办法解决。 想到这。 陈黄皮叹了口气。 好在他现在体内双肾之间的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庞大,铸造肾庙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先前杀了那么多人果,还吞了魔树的一块树皮。 他的肾庙就已经形成了轮廓。 现在这会儿功夫,精气铸造肾庙的速度越来越快。 连庙场的龙骨都隐隐要形成了。 估摸着,一两天内就能铸成肾庙。 到时候,也该请一尊神明入住肾庙之中了。 若是请不到合适的神明。 邪神应该也是神! “我感觉十二夫人就算是全盛时期都打不过我!” 陈黄皮暗忖道:“要是黄二真入了魔,那我也只能痛下杀手,狠狠打醒它了!” …… 另一边。 净仙观的客房内。 汤婆婆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忍不住在颤抖。 其他的残民们也都站在一旁。 此时已经过了清晨,天早就亮了好一会儿了。 按照他们和陈黄皮白纸黑字签下的约定。 他们只能待一晚,天亮以后就要离开。 而且,半个月内必须偿还这笔账。 原本,汤婆婆想的好好的,天一亮就离开这诡异无比的净仙观,然后去寻找其他残民村落,哪怕是以后黄胡村化作历史,只要能保住性命也算是尽到了自己应尽的责任。 可是一大早。 汤婆婆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让她几欲吐血的一幕。 昨天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气色的山神神像。 此时却暗淡无光,神像上更是布满了裂纹,就好似被吸干了精气的凡人一般。 最关键的是。 任凭汤婆婆怎么回应。 山神都没有任何答复。 可是山神并没有死。 因为祭拜山神的时候,汤婆婆能感应到,山神依旧在吸纳香火。 只是却不如先前那般迅速。 反而有些不情不愿,像是小孩吃饭一样,半天才吃上一口。 汤婆婆并不知道。 实际上,狐狸山神并不是不想给她回复。 而是它现在根本做不到。 因为香火不够。 却又不敢多吸纳香火。 只能勉强维持一个神魂不崩开,硬生生吊着一口气的程度。 “本神好歹也是一方山神。” “没想到,却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这净仙观就是个魔窟,那黄皮小子也邪门的要死,还有他那个师父,简直太恐怖了。” 狐狸山神虽然失去了那段记忆。 可是,它却清晰的记得,十万大山里有一个巡山的存在。 如今。 狐狸山神无比确定,陈黄皮师父就是巡山的那位。 只是,这位如今已经成了十万大山里最恐怖的邪异。 “黄皮小子说好他师父来敲门,不要管自己就会走,本神是没管,可他也没说他师父会进来啊……” 昨夜,狐狸山神都没有发现紫袍老道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好像话音刚落,就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然后痴笑着说:“别怕,黄皮儿不让我吃你。” 是没吃。 可对着它就猛地吸了一口。 直接将它积攒的那些香火气全给吸了。 只留了一丝。 若不是它命硬,恐怕都撑不到汤婆婆召集残民祭拜它。 偏偏最关键的是。 临走前,陈黄皮师父还说了一句话:“小狐狸,你多吸点人气,到时候我天天来吸你。” 那句话说完。 狐狸山神就知道,它再也别想离开这个魔窟了。 而就在这时。 陈黄皮提着黄铜油灯,推开门走了进来。 “汤婆婆,你们怎么还没走?”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残民们羞愧的低下头。 汤婆婆也面露难色,苦涩的说道:“小郎君,不是我们不愿意走,而是我家山神走不了。” “走不了?” 陈黄皮警惕的道:“汤婆婆,你不会是找借口,要赖在道观里吧?” 汤婆婆道:“小郎君,老身绝无此意。” “你且看。” 说着,就示意陈黄皮看一眼山神的神像。 “狐狸山神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黄皮震惊不已:“昨天它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 汤婆婆惨笑一声:“可今天山神就成了这样,小郎君,你见多识广,你说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汤婆婆隐隐有些感觉。 不…… 准确的说不是感觉。 因为她亲眼看到陈黄皮那个穿白色道袍的师父把十二夫人带来的三尊神明当场吸干香火,使其化作了尘土。 不用想都知道。 一定是陈黄皮师父干的。 可是,山神之前给汤婆婆传达过那道人极为诡异,千万不要提起。 因此,汤婆婆话到嘴边,也只能无奈的咽下去。 陈黄皮被汤婆婆的眼神看的有些羞恼。 他不忿的说道:“汤婆婆,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家山神吸成这样的……” “嗯,也不是我师父!” “我师父昨天出去给我买糖葫芦去了,他没有作案时间的!” 陈黄皮拿出没舍得吃的糖葫芦当做证据。 汤婆婆嘴角一抽,很想说你师父那种存在,看不出半点修为,可实际上想去什么地方也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况且,除了你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邪异的师父。 谁能做到连神明的都能生吞? 陈黄皮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可又觉得这是在净仙观,是在自己的地盘,该心虚的是他们。 于是,就抬起胸膛,趾高气昂的说道:“反正你们今天必须得走,不然的话,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得改一改了。” 汤婆婆道:“怎么个改法?” “你们要多给我这么多!” 陈黄皮竖起三根手指。 汤婆婆皱眉,三倍的报答,他们恐怕很难在半个月内凑齐。 “我要加三成!” 陈黄皮掰着手指说道:“我已经算过了,你们在我的道观里多待一天,就要多吃我三顿饭,可在商言商,我总得狠狠的赚你们一些,我要加三成。” “别以为三成很多,我还没你们山神算上呢!” 说着,陈黄皮就走到狐狸山神面前,眼中闪烁着精明之色,说道:“你们祭拜山神,总不能不上贡吧,贡品的钱我就不要了,反正我饿了就会吃的。” 而就在这时。 狐狸山神突然开口道:“黄皮小子,你很缺钱吗?” 汤婆婆一脸错愕。 她呼唤了山神那么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陈黄皮一来,山神就开口了? 陈黄皮不知道汤婆婆的心思,对山神道:“当然,我师父失心疯了,要是我治不好他,我就要带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病,我听说外面的人都很看中钱,没有钱寸步难行,我自然要攒钱。” 他已经攒了一些钱。 但不多,只有之前那个带着勾魂册的无头人买他脑袋时候的一吊钱。 想来是肯定不够的。 狐狸山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它只能强撑着虚弱的神魂,违心的夸赞道:“黄皮小子,你真是孝顺,要是外面的修士知道你要把你师父带过去,给他们送钱,那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陈黄皮摇头道:“我的钱还不够。” 狐狸山神道:“马上就够了,我感应到有一群修士,带着很多尊神明马上就要到山脚下,你留下他们,肯定能赚够给你师父看病的……钱……” 说到最后一个钱字的时候。 狐狸山神猛吸了一大口香火。 它不怕了。 因为有比它全盛时期香火气还要充足的神明们过来了。 来了,那可就别想走了。 到时候有这些神明在,那诡异的老道就不会盯着它吸了! 而且,像是生怕陈黄皮拒绝,狐狸山神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领头的还是个女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可好看了。” 听到这话。 陈黄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邪法的图文画面。 他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一颗心在砰砰的跳。 陈黄皮心神摇晃,暗忖道:“完了,我又想杀人了,我该不会也要入魔了吧?” 而这一幕落在狐狸山神眼中,却是让它笑开了话。 “噫!成了!” 35、杀意压制不住了 “没想到这十万大山之中,居然还有一座道观,当真奇异。” 宋秋月穿着一身淡青色襦裙,腰间系一彩云飘带,明眉皓齿,五官柔美中带着一丝英气,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青春逼人的时候。 “应当是有主之地,地上的脚印都还没淡去。” 一名修士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脚印,很杂乱,七八人左右。 “且上去看看,若是有人,便问问可曾见过昨夜的金光。” 昨天夜里,十万大山升起一轮金色的太阳。 虽然只在一瞬间便消失。 可无数邪异都感应到了。 神明们也感应到了。 宋秋月当时正在木屋庙宇中打坐,神明们便像是疯了一样,催促她去找到那金光的所在处。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得到。 可为何要得到。 神明们却给不出答案。 它们只是本能的对那发出金光的东西无比渴望。 “若是找到那东西,所有人都记一大功。” “我等敢不劳心!” 众修士激动不已。 一个大功,对他们这些家奴而言,可谓是做梦都想得到。 不仅修为能更近一步。 还能以此摆脱家奴身份,往上再提一提。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激动罢了。 神明们只是给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却没有准确的地点,谁能找到那东西? 不过是应付事罢了。 “走吧!” 宋秋月轻笑一声,拾阶而上,闲庭碎步好似游山玩水的富家女一般。 她这般闲情逸致。 跟着她的修士们自然也不敢催促。 一个个的都跟在后面,不敢有半分逾越。 要知道,这位可是许州牧宋天罡的侄女,是世家的贵女。 本身的修为更是突破了元婴。 十八九岁的元婴女修,还是世家女。 两个光环叠加,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哪怕是让他们去抓几个邪异过来,他们也只能照做。 不过好在,这次只是有心无心的过来寻找那发出金光的东西,找不找得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真正的任务还是为了移民。 移民之事不归宋秋月管。 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她便要回许州城里去。 剩下事的自然要交给其他人。 本来这种小事是不可能由宋秋月来做的,可实际上是她主动请缨,倒不是说为了镀金,而是她父母走的早,一直被宋天罡带在身边当女儿养。 而宋天罡是大康朝的州牧,平日里日理万机,根本不可能顾得上这个侄女,因此平日里照顾她的实际上是宋天罡的那些小妾们。 十二夫人对宋秋月照顾颇多。 如今十二夫人死在了十万大山。 宋秋月虽然心里清楚,估摸着是个尸首无存的下场,可总想着过来看看,若是撞见那杀害十二夫人的邪异,便动手将其镇杀,以此来给个交代。 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个邪异…… 十万大山不是到处都是? 世家是一颗大树,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可要想抱紧这颗大树。 有时候,里子可以不要,但面子一定要做到位。 否则的话,本就是孤儿的宋秋月恐怕在宋家以后就会沦为边缘人物。 什么贵不可言。 那也只是脚下不沾泥泞罢了。 玉琼山并不是很高。 山不是什么好山,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而且这个时节山上的树基本上都已经谢绿,光秃秃的看着更显得有几分凄冷。 “此地叫净仙观?” 宋秋月瞥了一眼净仙观的山门,失笑的摇摇头。 修行之路,到了元婴就已经是极限。 再往上走就只能坐地成神。 这道观倒好,居然叫净仙观,连仙都不干净?还是说要将仙都给净化掉,当真是不知所谓。 跨过山门,再往上走百十来步,眼前的空间顿时开朗。 宋秋月等修士也看到了陈黄皮和汤婆婆等人。 只一眼。 宋秋月就失去了兴趣。 一个金丹期的老妪,还有个看着八九岁长得倒是挺俊俏的道童,倒也没有让她上心的资格。 “上去问问。” 宋秋月示意家奴们上前询问。 她自己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这座净仙观。 造型古朴,青砖碧瓦,一草一木都十分考究,只是香火气却很淡,淡到让人怀疑这道观中供奉的神明都要死了一样。 地方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 而且有人居住在这里,说明此地还算安全。 倒是可以用作移民的去处。 至于眼前住在这道观的人。 宋秋月不在乎。 一名修士走到汤婆婆面前,询问道:“你是这道观的主事人?” “回这位贵人,老身只是在此借住,非主是客。” 汤婆婆的态度很谨慎。 这些修士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每一个都是如十二夫人那般的元婴修为。 而且,看其穿着,与十二夫人的家奴们如出一辙。 不得不重视对待。 “敢问贵人如何称呼?” “称我赵海便可。” 修士赵海淡淡道:“我观你有修为在身,昨夜金光大方,你可曾看到是何事物?” 昨天夜里金光大方。 汤婆婆心力憔悴,一觉醒来就到了天亮,根本就没有看到。 本来,到了一陌生地方不应该如此放松警惕。 更何况是在净仙观。 可汤婆婆实在是没了心气。 因为她知道,真要出事以她的修为加上狐狸山神的状态,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能力。 索性也就真的睡死过去了。 不过眼下这赵海一开口。 汤婆婆就感觉不对劲了。 她是见过陈黄皮将黄铜油灯变成了一条狗的,也知道那黄铜油灯的不凡。 因此,以汤婆婆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猜到,那金光要不是那黄铜油灯搞出来的,要不就是陈黄皮或者他那个诡异的师父搞出来的。 无论是谁…… 都不是她能置喙的。 想到这。 汤婆婆便开口道:“昨夜倒是有那道金光,只是却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老身在十万大山活了几十年,还头一次遇到这种奇异的景象,贵人来此,便是为了它不成?” 赵海脸色大变,怒吼道:“大胆,竟敢欺瞒我等,那金光分明就是在此地现身,若是不从实道来,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说话间,周身气势瞬间汹涌澎湃。 就像是炙热的火焰一般骇人。 汤婆婆闷哼一声,这赵海元婴修士的威压,让她几欲吐血。 “老身修为浅薄,怎敢欺瞒贵人。” “老身真不知道那金光究竟是何事物,还请贵人手下留情。” 汤婆婆本就伛偻的身子,又不自主的弯了下来。 赵海脸色阴沉。 这时,一名修士暗自给他传音:“这老妪说的倒是真话。” 修士之间,自然有测谎的手段。 其实搜魂才是最便捷的办法。 只可惜,天地异变以后,走上另一条歧路的修士们,却失去了这种手段。 转而研究出了测谎的法子。 虽然没那么好用,但也足够了。 天知道,汤婆婆虽然生活在十万大山里,但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出去过,见识过修士们的手段的。 因此,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 赵海眉头一皱,却道:“我等沿着那道金光的方向寻找,一路上便只看到了这一座道观,莫非那金光还在更远的地方?” 再往里面走。 可就是十万大山最深,最诡异的地方了。 虽然许州牧令他们带百尊神明过来。 但他们只是先锋军,只领了六十尊神明,等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那四十尊神明才会随着移民的大部队赶赴过来。 六十尊神明已经足够强横,在十万大山外围遇到一般的邪异,挥手之间就能将其镇杀。 遇到特别邪门的东西,自保也不是问题。 若是要去十万大山的更深处…… 恐怕神明们就要发怒了。 “小姐,神明可有指示?” 赵海谦卑的弯下腰,姿态更是放的很低。 宋秋月淡淡道:“神明们并未有指示,只是方向肯定是没错的。” 说着,宋秋月就示意赵海撤下威压。 后者立马照做。 “多谢小姐。” 汤婆婆勉强行了个礼,这才如蒙大赦,硬生生将口中的一丝血腥咽了下去。 宋秋月并未搭理汤婆婆。 她一向喜欢美的事物,对汤婆婆这种垂垂老矣,修为又只有金丹的丑陋修士,自然是看不上的。 甚至多说一句话,都让她觉得作呕。 “你来。” 宋秋月指了指陈黄皮。 “叫我嘛?” “对,你过来,且上前。” “噢噢。” 陈黄皮走上前,站在宋秋月身前。 好吧,离近看倒也不美,没有十二夫人那样妩媚妖娆,勾人心魄。 宋秋便又后退了一步。 淡淡道:“我观你一身穿着,你才是这净仙观的道人吧?” “我不是净仙观的。” 陈黄皮摇头纠正道:“净仙观是我的,虽然现在不是,但是以后肯定是,这是我师父说的。” “哦?你还有师父?” 宋秋月有些错愕,她这才发现陈黄皮竟然也是个修士。 而且一身的气息非常奇怪。 像是炼体期的修士,又像是练气期。 可仔细一看,又像是筑基期。 可又比筑基期修士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总而言之,一个字,怪。 而且还有师父。 莫非是什么躲进十万大山里的避世高人不成? 可真要避世,为何又避到这鬼地方? 陈黄皮奇奇怪怪的看着宋秋月,说道:“我如果没有师父,那我是从哪来的?” 这句话一出,便让宋秋月失去了兴趣。 看来是个憨傻的。 “自然是你父母生出来的。” “才不是呢。” 陈黄皮道:“我没有父母,我只有师父。” 听到这话,宋秋月耻笑一声,随口道:“没有父母,那你岂不是一个孤儿?” “我不是孤儿。” “没有父母,就是孤儿。” “好吧,我是孤儿,那你有父母吗?” 这句话,让宋秋月顿时愣住了。 在场的修士全都脸色大变。 一个个用杀人的眼神盯着陈黄皮。 汤婆婆也看出了些门道,连忙说道:“贵人莫要生气,小郎君性格淳朴,他没有坏心思,只是口直心快了些,还请贵人多多包含……” “哈……” 宋秋月突然失笑,笑声悦耳,像是幽谷清泉那般沁人心脾,更平添了三分明媚。 “有趣,有趣。” “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叔父带在身边当女儿养大,叔父疼我,便不许任何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你还是第一个。” 宋秋月佳人浅笑,便走到陈黄皮身边,认认真真的打量了起来。 那目光,好像要把陈黄皮的心都要看个一清二楚。 只是,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发育的要早。 宋秋月比陈黄皮更是高了两个头。 如此近的距离。 陈黄皮能看到宋秋月那白皙无比的肌肤,那光滑修长的脖颈,以及襦裙自胸部的涌起,又向下极致收缩的腰身。 “好看嘛?” 宋秋月笑的肆意。 “好看。” 陈黄皮艰难的说道,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心跳在加速、他脸上在发烫、他口干舌燥。 他只能捂着心头,压低下了头。 宋秋月道:“把头抬起来。” 陈黄皮却没照做,反而还向后退了几步。 “你别过来。” “为何?” 宋秋月脸上的笑容更肆意了。 肆意中透露着一股杀意。 这时,陈黄皮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因为我的杀意快要压制不住了。” 36、是人气!!! 杀意压制不住? 宋秋月看着此时陈黄皮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却又一脸认真的摸样,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错乱和荒诞。 她虽然十八九岁。 未经人事。 可毕竟是世家女,照顾她的又是十二夫人。 自然会聊一些春事。 宋秋月一时间,分不清陈黄皮究竟是在调戏自己。 还是说,真的想杀了自己。 若是前者,那便该杀。 若是后者,更该杀。 哪怕陈黄皮什么都没说,也一样该杀。 因为宋秋月本就打算将这净仙观附近的区域,当做是移民们的居处,净仙观正好拿来供奉百尊神明。 更何况,陈黄皮还问她有没有父母。 这痛点打的。 精准且致命。 想到这。 宋秋月心中的杀意更是压制不住。 只是她出身极好,就算再想杀人,脸上也不会表现出半点,否则那就不美了。 她喜欢美的事物。 因此,便依旧满脸笑意,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黄皮道:“我叫陈黄皮。” “嗯,果然很难听。” 宋秋月话音刚落。 一旁的汤婆婆面如白纸。 陈黄皮年纪小,见过的人也少。 可汤婆婆不一样,她一眼就看出了宋秋月的杀意。 她在心中呼唤山神。 可山神却没有任何回应。 可明明先前山神猛吸了一口香火,明明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 要是山神不出手,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这些人个个身上都有神明的香火气,若是要杀陈黄皮,她怎么可能拦得住。 这时,陈黄皮却不爽的说:“你这人好没礼貌,我的名字是我师父取的,师父说很好听,很贴切,你凭什么说难听?” 宋秋月却懒得再和陈黄皮废话。 只是素手一挥,便要下令让赵海等人杀了陈黄皮。 她本来打算自己动手。 可一听陈黄皮的名字,就觉得难听。 便也没了杀人的心思。 她喜欢美的事物,也喜欢亲手摧毁美的事物。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 “人气,好浓的人气!!!”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白袍老道便诡异的出现在陈黄皮身后,神色癫狂,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饥饿和贪婪。 “二师父!你出来了!” 陈黄皮惊喜无比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来,黄二还说要到晚上,还好我没有信它。” 说着,还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黄铜油灯。 “陈黄皮,你拍我作甚?我正在研究合欢……噫!!!观主,哎呦喂,您老人家出来也不打声招呼,观主您没伤着吧?” 黄铜油灯长出五官,谄媚的笑了起来。 观主穿的是白袍。 比紫袍的观主更疯,更魔性。 它不敢有半点怠慢,就算是观主要拿它的灯身磨牙,它都得拍手叫好当做助兴。 白袍老道看都不看黄铜油灯,只是盯着宋秋月等人,准确的说是他们带来的六十尊神明。 此时此刻。 宋秋月等人就算是再自负,再高高再上。 也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因为没有人看到白袍老道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甚至,连神明们都没有发现。 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而且,陈黄皮腰间挂着的那个油灯,也突然开口说话。 现在的修士虽然和古修的区别比人和狗都大,但好歹也是有一些东西传承了下来。 比如说法宝。 能口吐人眼的法宝,其威能已经相当于一尊神明了。 可就这样被轻易挂在腰上。 好似真将其当成了个油灯似得。 然而实际上,宋秋月心神关联的神明们,却仿佛天翻地覆了一般。 “金光,这就是发出金光的东西!原来它是一盏灯!” 神明们的疯狂,让宋秋月心神摇晃。 她虽然不知道神明们为何都想得到那盏灯。 可她却知道,眼前更恐怖的存在是这个白袍老道。 连神明都无法察觉到,这究竟是什么存在? 宋秋月勉强保持笑容,低下头道:“晚辈清河宋氏,宋秋月,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其他修士,更是紧随其后。 “见过前辈。” 白袍老道却没理会他们,只是擦了擦口水,对陈黄皮说道:“黄皮儿,你真是有孝心,知道为师饿了,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为师果然没有白疼你。” 此话一出。 宋秋月等修士脸色大变。 因为白袍老道说话的时候,眼神就没从他们身上离开过。 那架势,好像要吃了他们似得。 “为师,好饿啊!!!” 白袍老道牙齿咬的咯嘣响,他是真的饿了。 饿坏了。 老大吃了那颗魔树的脑袋。 可他还没吃呢。 陈黄皮最怕饿到师父,便赶忙说道:“二师父,过午不食,你先忍一忍,等晚上的时候,我再给你做一大锅好吃的,好不好?” “黄皮儿,你变了!” 白袍老道生气的说:“为师都饿成这样了,你还要为师等到晚上,为师等不及了,为师现在就要吃了他们!” “不然,为师就要吃了你!” 说话间,白袍老道面露狰狞。 他很生气。 很不开心! 黄皮儿被欺负了,老大替他出气,可自己也替他出气了。 凭什么老大吃的饱饱的。 自己要饿着? 此时此刻,白袍老道的气势无比狰狞,凶恶,就像是一个饿死鬼一样,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生吞下去。 “二师父,你啃不动我的……” “为师饿了!” 白袍老道偏执疯狂的大吼:“为师饿了,为师饿了!饿了饿了!!!” 说着说着,又突然哭嚎了起来。 “为师见不得你受委屈,就把老大赶走,亲自给你出气,可你倒好,你这样对为师,不让为师吃东西,为师的命好苦啊……” “二师父,你误会啦。” 陈黄皮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说:“过午不食,否则对胃不好,会影响你以后的食欲的。” 说完,又拿出那串保存的小心翼翼的糖葫芦。 “饿的话,可以先吃这个垫一垫。” 白袍老道停止了哭嚎,怔怔的看着那串糖葫芦,浑浊的双眼也隐隐有些清明。 “糖葫芦……” “糖葫芦……” 白袍老道拿着糖葫芦,嘴里喃喃的说:“糖葫芦好吃,我的黄皮儿最爱吃糖葫芦。” 陈黄皮松了口气。 他知道,二师父已经被自己哄好了。 于是,就看向宋秋月等人。 后者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不要害怕。” 陈黄皮赶紧解释道:“我师……二师父练功把脑袋炼坏了,得了失心疯,他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不……不误会。” 宋秋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脑海中神明的警示疯狂作响,就在那白袍老道突然发癫的时候,所有的神明全都恐惧的提醒她快走。 “陈黄皮,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走!” 宋秋月说完,也不等陈黄皮回答,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那些修士们更是一个走的比一个快。 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 陈黄皮无奈的叹了口气:“二师父,山上好不容易来了那么多人,你把他们都吓跑了,我还想着赚他们的钱呢。” 他很不开心。 白袍老道却像是痴傻了似得。 只是看着糖葫芦,呢喃的重复说道:“糖葫芦好吃,我的黄皮儿最爱吃,吃了就不哭了。” 一遍又一遍。 “二师父……” 陈黄皮顿时动容,有些愧疚的说:“对不起二师父,我不该埋怨你的。” 他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师父给自己做饭吃。 那时候师父还没疯,做的饭也很难吃。 而且只会做一种饭,像是什么东西煮成的糊糊,很粘,喝起来像是在喝泥巴和木头磨成的粉一样。 师父说多喝一些对身体好。 可自己却最讨厌喝,于是每次师父都会跟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串糖葫芦,只要自己乖乖吃饭,就有糖葫芦吃。 后来长大了,师父也疯了。 做饭的也成了自己,做的东西也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至于糖葫芦却再也没有吃过了。 看着有些清醒的白袍老道。 陈黄皮不禁想到了先前宋秋月的话。 “师父,我真的是父母生出来的吗?我的名字真的很难听吗?” 他很好奇。 人如果都有父母,那他也该有才对。 白袍老道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你是蛋生的,很大的蛋,上面很多虫子,很多小鸟,还有花,还有鱼,都是活的,都会动。” “至于你的名字,是很难听,当年就不该抛铜钱决定,直接叫你陈蛋生多好听去了。” 听到这话,陈黄皮沉默了。 数息之后,突然释怀的大笑三声。 “哈哈哈!” “二师父,你又说胡话了。” 一定是师父疯了,脑子记不清了,说的话也都是胡话,不能当真。 自己怎么可能是蛋生的。 那还是人吗? 至于那个更好听的名字,陈黄皮只当是没听见。 他心中暗下决定。 今天就好好研究一下七十二密丹经。 这时。 汤婆婆开口道:“小郎君,刚刚那些人其实想杀了你。” “我知道。” “什么?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 陈黄皮有些诧异的说:“我如今六感敏锐,我自然看的出来。” 这下子,轮到汤婆婆傻眼了,忍不住问道:“你既然知晓,却又要赚他们的钱,难道不知与虎谋皮,必受反噬的道理吗?” 陈黄皮道:“汤婆婆,你搞错了,我是想留他们住在道观赚他们的钱,可他们想杀我以后,我就不想让他们住了,但是我还要赚他们的钱。” 汤婆婆不解:“怎么讲?” 陈黄皮道:“把他们都杀了,钱不就被我白赚了?” 他都快要铸就肾庙了,剑气里都带着一丝黑烟。 连魔树都能砍下一块树皮。 杀点修士不是轻而易举? 汤婆婆还想说,其实那些修士身后带了很多神明,不会允许你放肆的。 可想了想,却没说出口。 因为陈黄皮的师父专吃神明,保不齐他也有这种本事。 其实,陈黄皮倒没有这么好的牙口。 只是有黄铜油灯在。 遁一神光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打不过肯定可以跑。 玉琼山附近那些危险的地方,陈黄皮可太熟了。 神明进去也得死。 他相信自己的六感。 只可惜没有得手。 陈黄皮顿觉遗憾,便带着白袍老道向着道观里走去。 边走还边说:“二师父你把他们吓到了,他们就不敢杀我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道观住了,说不定都要跑出十万大山了。” “不会的。” 白袍老道歪了歪脑袋。 突然裂嘴一笑,将糖葫芦连签子一起丢进嘴巴里,咀嚼了几下便生生咽下。 晚上就可以吃饭了。 …… 此时此刻。 客房里的狐狸山神,却在慢悠悠的吸着香火。 “外面的神明个顶个的傻,香火那么旺,还敢来净仙观晃悠,这下走都没得走咯。” 狐狸山神幸灾乐祸。 虽然它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净仙观。 但那些神明可不一样。 它们的香火太旺了。 白袍老道肯定不会放它们走,到时候一个个的都得留下来被吸干。 而这,反而给了狐狸山神缓一缓的机会。 它要趁机修补自己的神魂。 然后再从那个看着傻呵呵,没什么坏心眼的黄皮小子身上下手,说不准就能找到离开这鬼地方的机会。 …… 另一边。 宋秋月等修士走的极快。 刚出净仙观的山门,就御空飞行,像是逃命一样狼狈不堪。 “小姐,为何不请神明诛杀那道人?” 赵海等修士不解。 他们足足带了六十尊神明,临走前神明们更是在许州城吸纳了足够的香火。 区区一个老道士。 虽然看着邪门了点,但顶多和一尊神明比肩。 杀之不难。 宋秋月轻咬嘴唇,面露恐惧之色:“那老道士不是人……” 37、雾有三色(3更1.2万字) “邪异,他是邪异!” 宋秋月语气惊恐的说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邪异,可能是灾祸!” 修士将所有不同寻常,无比危险的恐怖存在都称作邪异。 而比邪异更危险,更诡异的则称作灾祸。 往往会给其称呼后面加上一个祸字。 比如黄祸。 更危险,甚至一现世就能动则杀戮百万生灵的,则被称作为劫。 那颗魔树如果没有被紫袍老道扭掉脑袋,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化作魔树劫。 因为它实在是太恐怖了。 绝对能顷刻间杀戮百万,千万生灵。 “六十尊神明,全都在向我示警。” “不是灾祸又是什么?” “而且,绝非一般的灾祸。” 宋秋月心中惶恐不安。 飞行的时候,还时不时的看向身后。 修士们倒反而没有那么狼狈,从泥巴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道心比温室里的鲜花要坚定的许多。 “六十尊神明定能保护我等安危。” 赵海这样说道:“小姐,十万大山出现了如此恐怖的存在,需要立马向许州城那边传递消息。” “移民之事也不能继续了。” “不错。” 宋秋月恢复了些许镇定,咬牙道:“我现在就请神明传递消息,告知叔父,十万大山以后绝对不能踏足。” 她悔极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来这十万大山。 更不该为了做样子给宋府的其他人看。 十二夫人死就死了,哪比得上自己的命更重要。 可就在这时。 宋秋月突然怔住,悬停在空中不动。 “你们看,那是什么?” 赵海等修士不明所以,纷纷向着宋秋月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在正前方,一丝丝雾气交织在空气中,逐渐变得越来越浓郁。 一低头。 地上不知道何时冒起了一道道裂缝。 那些裂缝就像是嘴巴一样,一张一合,喷出一道道浓郁的雾霭。 再看四面八方。 到处都是雾气,而且弥漫的速度简直快如闪电。 只是几个呼吸都不到的功夫。 原本还能看见的树木,高山,全都被雾气遮挡住了。 不,准确的说,是他们被雾气拦住了去路。 连头顶都是雾气。 宋秋月忽然惨笑了起来。 “早知如此,就不该来。” 赵海等修士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姐?” “小姐!!!!” “神明说,它们和许州的联系传递不出去了。” 宋秋月此刻悔意如同蚀骨般强烈。 不该来十万大山,更不该顺着那金光找上净仙观。 赵海惊恐道:“断了联系,那该怎么办?” 宋秋月道:“半刻前,神明们已经和许州那边传递了一次消息,想来他们应该会找过来才对,都不要惊慌。” “你,你去探一探那雾气。” “我……是,小姐。” 那名修士一咬牙,便向着雾气冲了上去,先是小心翼翼挥出一道剑气。 雾气瞬间被劈开,可眨眼间就汇聚在一起。 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我感应不到我的剑气。” 那名修士脸色难堪,有些不知所措。 宋秋月道:“用法器。” “是,小姐。” 那名修士闻言,立马放出一个梭形法器,只是对着一吹,法器迎风便涨,眨眼间就如同扁舟般大小,对着雾气就撞了上去。 然而没用。 法器一进入雾气之中,便被切断了联系。 “噗……” 那修士立马口吐鲜血,痛苦的说道:“小姐,我炼入那法器的一丝魂魄没了。” “请神明出手!” 宋秋月脸色阴沉,身后一尊神明高大的虚影浮现,那神明有几十丈高,两颊长着钢针似的胡须,耳朵垂落双肩,一只手握拳,一只手掐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撼声音。 “哼,哈!” 神明虚影舌绽莲花,哼哈二声就像是春雷一般炸响。 四周的雾气顿时被炸开。 所有人面露狂喜。 可下一秒,却全都黯然无光。 雾气被炸开了起码数十里的范围,可后方却还是看不到头的雾气,并且刚刚炸开的范围,眨眼间就又恢复如初。 更诡异的是。 那尊神明一击过后,便瞬间缩回了宋秋月随身带着的庙宇之中,说什么都不肯再出手。 “宋家女,本神只是对那雾气出手了一次,香火便莫名少了一成,那雾气好似对神明极为克制。” 神明只给了宋秋月这么一句话,便不再有任何言语。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宋秋月看着那雾气,有种自己将会死在十万大山的感觉。 “是那老道士做的吗?” “他要吃我们?还是为陈黄皮出头?” 宋秋月觉得应该是前者。 因为她虽然心存杀意,可并未动手。 “小姐,那些雾气过来了。” “快,快走。” 修士们乱做一团。 宋秋月眼神恍惚,被动的跟着赵海等修士不停的往后退。 他们前脚刚走。 后脚雾气就弥漫到了他们先前的位置。 可没有人敢以身犯险,去试试那雾气究竟会不会吃了他们。 不多时,他们再次来到了玉琼山脚下。 宋秋月抬头看了一眼,仿佛能看到那座净仙观的轮廓。 “好一个净仙观,好可怕的地方。” 这下子,宋秋月再也不觉得净仙观叫这个名字口气太大了。 她觉得,这就是魔窟。 …… 另一边。 陈黄皮和汤婆婆等人重新签订了契约。 并且狠狠的加了三成的报酬在上面。 汤婆婆自无不肯。 “小郎君,好像起雾了……” “山里雾气大很正常。” 陈黄皮觉得汤婆婆有些大惊小怪。 他这些年每日都出去巡山,除了活人以外,什么事情没遇到过。 地龙翻身都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 更何况是起雾了。 “可是这雾气很白,白的像是……” “像是什么?” 汤婆婆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袍老道,苦涩的说道:“没什么。” 总不能说,这雾气白的像你二师父身上穿着的道袍吧…… 颜色一模一样。 白的吓人。 陈黄皮想了想说道:“是有点白,不过雾气不就是这样的吗?除了白,那就只剩紫了,汤婆婆你难道见过别的颜色的雾?” “没,没有……” 汤婆婆摇头。 “不,有。” 白袍老道歪着脑袋,认真的道:“有青色的雾。” 陈黄皮无奈道:“二师父,你记错了,雾只有紫色和白色,没有青色。” 师父疯了以后,最喜欢的就是紫色白色和青色。 还以道袍的颜色区分出了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 可实际上,陈黄皮从未见过三师父。 也自然没有见过青色的雾。 “好了,汤婆婆,我要去丹房了,晚上我再给你们做饭。” 陈黄皮冲汤婆婆摆了摆手,然后便拉着白袍老道离开了客房。 原地。 “终于走了。” 汤婆婆忽然松了口气。 整个人也瘫软了下来。 这时,一直装死的狐狸山神,突然开口道:“别担心,那老道士虽然诡异,可却与陈黄皮真是师徒,他不会当着陈黄皮的面动手的。” 事实也是如此。 无论是紫袍老道,还是白袍老道。 两者从来没有当着陈黄皮的面吃过人,更没有吃过神明。 似乎,他们都怕吓到陈黄皮一样。 汤婆婆道:“山神,我等该如何离开?” 狐狸山神道:“等老道士吃饱了,等黄皮小子不是你们的债主了,或许就有离开的机会了。” “那这段时间内又该如何?” “当做无事发生。” 狐狸山神闭上眼,无可奈何的道:“这地方就是个魔窟,偏偏那黄皮小子只当他师父失心疯了,失心疯,本神也想失心疯,哪有这样的失心疯?” “以后见了那老道士,要口称观主。” 汤婆婆点点头:“老身明白了。” …… 丹房内。 陈黄皮坐在九龙炼天炉面前,翻看七十二密丹经。 今天时间有些晚了。 因此,陈黄皮就想着研究一下这七十二密丹经,等明天再出去巡山。 “观主终于走了。” 黄铜油灯长出手脚,站在陈黄皮肩膀上说道:“本家,你真的要炼丹吗?” “当然要炼丹!” 陈黄皮说道:“不炼丹,我怎么治好师父的病?他年纪大了,我不想他归天的时候还是疯的,而且最近师父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了,我必须得抓紧时间。” “可是……” 黄铜油灯有些担忧的道:“这可是邪异给你的丹经,万一……万一很有用呢!” “我看这天毒丹就很好啊!以毒攻毒,肯定能治好观主的病!” “我正有此意!” 陈黄皮此时正好翻看着名为天毒丹的丹方。 “你看,这上面写着沾着就死,碰着就亡,三息内魂飞魄散,我一眼就相中了。” 陈黄皮提起药经,整个人都变得自信无比,神采奕奕。 这些年,净仙观内的药经全都被他研究了个遍。 而且全都用在了师父身上。 虽然没治好师父,可陈黄皮却研究出了一些心得。 “是药三分毒,丹药也是药。” 陈黄皮提醒道:“黄二,你还记得不,我以前给师父用过老鼠药,而且计量我加了三倍。” 黄铜油灯早就忘了。 但嘴上却说:“我记得,而且那天我感觉观主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只可惜不够毒,不然观主就被你治好了。” 黄铜油灯想的很好,观主肯定毒不死的,什么丹药都没用,但是毒晕还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自己就忽悠陈黄皮去外面的世界找名医,然后岂不是就逃出生天了! 但陈黄皮皱眉道:“你记错了,那天师父吃完药就清醒了,只可惜也就那一次,后面我无论怎么加大剂量,换再毒的药方都没用了,我认为,人如果服药太多,应当出现……”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半天,才灵机一动道:“耐药性,对,这三个字很贴切。” 黄铜油灯傻眼了。 不是吧,以毒攻毒真的有用? 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观主那种存在,越是毒的丹药,说不定越是能刺激到他。 可要是观主真的清醒了。 知道自己怂恿陈黄皮给他下毒,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回炉了? “那个,要不换一个吧,我觉得这天毒丹有点太毒了,你看这个叫什么九转金丹的就很好嘛,一看就很正道,咱们净仙观不是修仙的吗,炼这个丹好了!” 陈黄皮摇头道:“不,我就要炼这个。” 一想到师父的失心疯严重到都开始胡言乱语,说他是蛋生的,原本要叫什么陈蛋生,结果抛铜钱才无奈选了陈黄皮这个名字,他就有种马上治好师父的冲动。 “黄二,你记住,重病当用猛药医!” 38、黄一、点天灯 白雾一眼看不到头。 整个玉琼山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全都被雾气所覆盖。 宋秋月等修士被雾气步步紧逼。 已经被赶到了山脚下。 四面八方,只有这里没有被雾气覆盖。 甚至站在山脚下,还能看到头顶的太阳。 现在是白天,修士们是可以在十万大山里御空飞行,无需担心会被邪异注意到。 有修士提议道:“小姐,或许我等可以从山顶飞出去。” 有人附和道:“山顶上没有雾气遮挡,神明们能联系到许州城吗?” 宋秋月摇头:“不行。” 神明们已经试过了。 即便这玉琼山附近乃至于山顶都没有雾气,它们也依旧没法和许州城取得联系。 至于从山顶飞出去…… 宋秋月有些意动。 “邪异不喜白昼,更不喜太阳,若是趁那老道士不注意,可能真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可就在这时。 那叫赵海的修士却如临大敌,赶忙说道:“小姐不可。” 所有人都看向赵海。 赵海赶忙解释道:“那老道士本就非同寻常,便是在邪异里也算得上是灾祸,先前他站在白日中,周身未曾有半点不适,反而一副要吃了我等的架势。” “如今,这雾气将咱们逼到此处,很显然便是老道士的手笔。” “不轻举妄动还好,一旦御空飞行想要逃出去,估计老道士不会坐视不管。” 听到这话。 宋秋月绝望的叹了口气:“六十尊神明,难道都不能护住我等吗?” 护不住那么多人,护住她一个也成啊…… 赵海道:“神明虽多,可这白雾却天然克制神明,真要强行护着我等离开,恐怕……” 他的话并未说完。 宋秋月却依然明白。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她只是怕了而已。 太阳并不克制邪异。 因为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有修士做过类似的研究。 可结果发现,太阳对邪异没有任何伤害,甚至连气血,阳气等力量也是一样。 因此,修士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邪异或许和人一样。 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邪异则恰恰相反。 白天邪异睡觉,晚上出来进食。 宋秋月道:“赵海,你是个有心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好叫小姐知道。” 赵海早已打好腹稿,直接说道:“那老道士虽是邪异,可那黄皮小子,以及那金丹老妪都活的好好的,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或许那老道士不愿在他徒儿面前吃人也说不定。” “那金丹老妪是个聪明人,可以找她合作。” 宋秋月认同的点头,同时也在整理思绪。 她其实也有回那道观的念头。 只是却畏惧白袍老道。 “那黄皮小子他并非邪异,这也是一条路子。” 宋秋月本能的抓住了重点。 赵海点点头,却又欲言又止的说道:“邪异是没有人性的,可那老道士却好像对那黄皮小子不同,似乎还没忘记师徒之情,若是想从那小子身上入手,恐怕还得小姐您出面。” “我明白。” 宋秋月深吸一口气,回想陈黄皮看自己的眼神,以及那句杀意压制不住。 直到现在,都让她觉得荒诞不堪。 她分不清是杀意还是欲念。 “走吧,上山!” …… 而另一边。 许州城内,人声鼎沸。 许州牧宋天罡正与仆人下棋。 只是,他举棋不定,几次要落子却又犹豫,最终有些不耐的将其丢进了篓子里。 仆人服侍宋天罡多言,自然是看出了一些苗头。 便道:“大人莫非是在担忧秋月小姐?” 宋天罡有些讶然,失笑道:“是啊,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死前托孤给我,如今她跑去了十万大山,我怎能安心。” 他倒是不担心。 毕竟带了六十尊神明过去。 就算是遇到了邪异,遇到了灾祸,也能安然无恙。 那些神明们不敢不劳心出力的。 仆人道:“秋月小姐行事颇有十二夫人的风格,虽然雷厉风行了点,但自进了十万大山,每隔一刻钟就会让神明们汇报进程,从不曾断过。” 宋天罡道:“她们现在到哪了。” 仆人道:“到了一个叫净仙观的地方,位于十万大山的东外围,正好可以当做移民过去的落脚处。” 宋天罡皱眉道:“应是一些残民所建,这名字有些不妥,告知她回来前改个名字。” “是,大人。” 仆人闻言,便起身将棋盘收拾妥当。 宋天罡则负手而立,总觉得有些不安,有些心惊肉跳。 修士的灵觉都很敏锐。 由不得他不重视。 只是他仔细想来,都想不出会有什么问题。 自己侄女那边肯定不会出事,每隔一刻钟都会传递一次消息,从不间断,现在又找到了落脚处,最迟明天这时候就会回来。 届时移民就位,百尊神明庇护。 人气源源不断,就算是灾祸打上去,也能支撑半月。 而那时,自己早就驾临过去,亲自去抓那尊变异神像了。 所以,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王太宇那边有动静吗?” 宋天罡思来想去,或许只有这个当年和自己同窗科举的当今太傅了。 仆人思索了片刻,说道:“倒是不曾听闻,不过王太傅自从到了许州以后,每日都在府上,从未踏半步,似乎只等着赋税一到,就立马班师回朝。” “派人,盯死他!” 宋天罡自觉自己做事天衣无缝,整个府上连贴身仆从,甚至是化作神明的七叔公都不知道。 可有时候,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灵觉。 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时,仆人突然道:“大人,秋月小姐那边又传来消息了,她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将神明派过去?” 宋天罡摇头:“我这侄女是个傲的,眼里看不到民,只看的到神明,她以后肯定会走上离地成神的路。” “那些移民们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从那些地主手里要了一批佃农,又从牢里选了一批,都是些温顺的好民。” “嗯,就听秋月的,现在就派过去,还有那四十尊神明。” …… 此时此刻。 在净仙观丹房内。 陈黄皮正在研究天毒丹的丹方。 丹房很复杂,有很多味毒药,不过却很奇异,所有的毒药都很常见,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唯有一位主药没有听过。 “阴人草,鬼面花,这些我都知道长在什么地方,我还有存货呢。” 陈黄皮说着,又挠了挠头说:“但是这百死无生人,又是个什么东西?是人?” 天毒丹上,只有这一位主药是他没听过,也没见过的。 黄铜油灯道:“肯定不是,都百死无生了,肯定连骨头都化成泥了,要不咱们还是别炼了吧,换一个得了。” 陈黄皮道:“不,我就要炼,其他的丹药需要的药材很多我都没听过,只有天毒丹不同,找到主药就行了。” 黄铜油灯很无奈。 它其实并不排斥观主醒来。 但是排斥观主醒来以后,发现是它怂恿的陈黄皮炼毒丹。 况且,观主疯了以后。 它黄二可没少在心里编排。 它不信观主不知道。 那可是观主…… 在十万大山,观主就是天,连生死都可以一念决之。 黄铜油灯不由叹息,苦着脸说:“要是能毒翻……”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在黄铜油灯耳边响起。 “毒翻什么?” “当然是毒翻观……” 黄铜油灯话锋一转,语气下意识的谄媚了起来:“毒翻关心观主您老人家的黄二了!不然还能毒翻谁呢?黄一吗?它也配?” 看着眼前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上紫色道袍的观主,黄铜油灯差点就跪了。 观主他老人家最近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黄一?哪个黄一?” 紫袍老道眼神迷茫,喃喃道:“是了,黄一,黄一呢?它死了吗?” 好像没死吧? 可要是没死,为何还不来见自己? 黄皮儿都长大了。 到了要点灯的年纪。 “对,点天灯!要给黄皮儿点天灯!” 紫袍老道像是想起来什么,却又记不清,只得将手往脑袋里伸。 “大师父,别把手伸进脑袋里,搅烂了脑子,我就不好给你装回去了。” 陈黄皮制止了紫袍老道的行为。 然后又问道:“大师父,你刚刚去哪了,半天都没见你人。” 紫袍老道得意一笑:“为师去干了一件坏事,但为师不告诉你,你还小,不能学坏了。” 陈黄皮好奇不已,追问道:“大师父,我已经够坏了,你就告诉我吧。” “不行,不能告诉你。” 紫袍老道摇头,死活不愿意说。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围着陈黄皮转了一圈。 “黄皮儿,你的肾庙要铸成了。” “肾庙一成,肝庙就快了,肝庙一成,心庙就快了,然后是是肺庙,五行循环,五脏炼神。” “噫!你要炼成了!” 紫袍老道喜笑颜开,忍不住拍手叫好,口水直流。 “还早着呢。” 陈黄皮无奈的给他擦了擦口水,说道:“而且还得请神入庙,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神明呢,邪神也没有。” 其实,道观里是有个狐狸山神。 不过师父说过,它的位格太差。 再加上,陈黄皮看过那段记忆,知道它是被金顶天灯也就是黄一点化成神的失败品。 只是后来年月久了,才逐渐被供奉成了山神。 所以陈黄皮也嫌弃。 紫袍老道认同的说:“是得找个合适的,肾属水,塞进去的神也应属水,这样炼神的时候才会劲大,不过也可以选个属木的神,水生木,就是容易不听话,得狠狠的打。” “还可以这样吗?” 陈黄皮眨了眨眼,他虽然得到了五脏炼神法的全篇,可里面只替了五脏对应五行,没有说过相生的神明也可以入住庙宇。 这么算的话,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要是选了木属的神明,那后面的四尊脏器庙,就只能依此排列了。 不过,请神也急不来。 陈黄皮现在神庙已经铸就出了大致的框架,按照这个速度还得一两天的功夫。 庙宇好造,神明却难找。 “对了,那颗魔树。” 陈黄皮忽然想到了那颗参天魔树,它是那样的恐怖,比神明都要可怕,而且正好属木。 想到这。 陈黄皮立马看向紫袍老道,好奇的问道:“大师父,如果我想把魔树弄进我的肾庙里,你觉得可以吗?” 听到这话。 紫袍老道愣了一下。 “魔树?什么魔树?” “就是欺负我的那颗魔树,会长人果的。” “原来就它叫魔树啊……” 紫袍老道挠了挠头,说道:“它死了,死的很惨,被为师把脑袋都拧下来了,都吃进肚子里了。” “要不你进去看看,说不定还没消化完呢。” 说着,就张开了血盆大口。 39、阴土冥文 “大师父,你嘴巴再张大一点。” “我的肩膀被卡主了。” 陈黄皮声音闷闷的,他脑袋伸进了食道里,可肩膀却卡在紫袍老道的嗓门处。 “好。” 紫袍老道的声带振动,伸手用力将嘴巴一上一下的掰开一个夸张的幅度。 这才把陈黄皮给吞进去。 一阵黑暗过后。 陈黄皮感觉到胃了,就开始寻找魔树的脑袋。 “找到了!” 话音刚落,紫袍老道就抓住陈黄皮的双腿,将其硬生生拔了出来。 “黄皮儿,你又长大了!” 紫袍老道用手比了比陈黄皮的脑袋。 “昨天是到这,现在是到这。” “还真是,都快到大师父你的胸口了。” 陈黄皮这才发现,自己一天之内又长大了不少。 看来五脏炼神法进度越快。 自己长得就越快。 要是都炼成了,起码得有个三米高吧。 一旁的黄铜油灯此时也无比震惊。 它平日里和陈黄皮朝夕相处。 一时间还真没有发现陈黄皮身体的变化。 现在仔细一琢磨,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那么多年都没长。 怎么炼成了五脏炼神法,就突然长大了起来,而且还长得如此之快。 该不会,一年就能长大成人吧? 想到这。 黄铜油灯心中暗忖道:“陈黄皮本就不同寻常,现在长得着急了一点也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这时。 “大师父,你消化的太快了,要是早一点让我进胃里就好了。” 陈黄皮将手摊开,露出手指那么长,连树皮都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树枝。 很显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紫袍老道委屈的说:“为师最近经常有东西吃,消化能力就变好了,你不能怪为师。” 陈黄皮倒是不失望。 因为十万大山里邪异太多了。 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哪怕不如魔树,也能凑合用。 再不济,找个属水的邪神也成。 “我不会怪你的,大师父。” 陈黄皮安慰道:“我肾庙铸成还要几天呢,到时候你再帮我挑一个更好的。”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 可紫袍老道却当真了。 思索片刻后,抓着头发说道:“那棵树确实很适合,可它死了,不行,为师得想办法给它弄活。” 陈黄皮还想叫住。 可紫袍老道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师父,天就要黑了,记得早点回来,晚上我给你做饭吃。” 陈黄皮很无奈,只好将那魔树死去的枝丫塞进了衣服里。 大师父是个热心肠,但凡是自己提的要求,他都会立马满足。 “黄二,我已经长大了,却还要麻烦师父,我是不是太啃老了。” “你真傻,能啃老就不错了,观主要是我师父,我黄二非吃他一辈子。” 黄铜油灯不屑的说:“况且,观主给你挑神明,总比你自己要简单的多吧。” 陈黄皮摇头道:“如果我肾庙铸成,还真不一定。” 五脏炼神法里的总纲写的很清楚。 五脏庙炼成以后,是会吸引到神明的。 五脏庙是盛开的鲜花,神明则是闻着味就来的蜜蜂。 到时候庙门一关,神明就出不去了。 若不是想起魔树,陈黄皮便是打算按部就班的用这个法子来请神入瓮。 “算了,还是先炼丹吧,治好师父才是头等大事。” 陈黄皮继续琢磨着天毒丹的主药,百死无生人该去什么地方寻找。 十万大山很大。 大到没边。 而他虽然巡山多年,先前却从来不曾修炼过,因此只在玉琼山附近打转,再远的话就得在外面过夜了。 “十万大山里,一定长的有这东西。” 陈黄皮这般说道。 下一秒。 索命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别想了,十万大山不长百死无生人,你得去别的地方。” “阿鬼,你知道哪里有?” “我自然知道。” 索命鬼躲在勾魂册里,它早就想开口了。 只是,紫袍老道一进来,就吓得它不敢多言。 直到现在才开口。 “百死无生人,那是阴土才会长的东西。” “以前凡人死后,魂魄会落入黄泉,然后顺流而下沉入阴土,化作婴儿摸样,一甲子是一生,要一百个甲子才能长成,就像是野草一样,在阴土到处都是。” 索命鬼虽然没有主动提起过。 但很显然,它就是来自阴土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人间,还成了勾魂册里的索命鬼。 陈黄皮皱眉道:“也就是说,我要是想要得到它,就得去一趟阴土?” 索命鬼道:“不错,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进去。” “傻鬼,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黄铜油灯不屑的道:“地龙翻身的时候,顺着黄泥浆逆流而下,就可以进入黄泉,那太危险了,我不会让陈黄皮冒险的。” “呵呵。” 索命鬼冷笑:“黄二,你虽是不凡,可却不知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我是黄泉孕育的生灵,它是我的母亲,又怎会伤我?” “大胆!黄二也是你叫的?” 黄铜油灯勃然大怒,它早就对陈黄皮想给这索命鬼起名黄三很不爽了。 虽然最后还是叫了阿鬼。 不是黄字辈。 可还是很膈应。 “好你个阿鬼,我黄二早就看出你有反骨,现在终于跳出来了吧。” “陈黄皮!本家!好朋友!” 黄铜油灯一连强调了三次关系,然后才说道:“它是黄泉孕育的生灵,它想忽悠你带它回去,到时候它一头扎进黄泉里跑了,你可就完蛋了,千万别信它!” 索命鬼大怒:“放屁!他是契主,又是观主的徒弟,我若是敢这样害他,观主怕不是要撕开阴土,烧干黄泉都要弄死我。” 索命鬼虽然的确有这种想法。 可它却真不敢。 而这时。 陈黄皮却冷不丁的开口道:“阿鬼你刚刚说,你是黄泉里孕育的生灵,那你应该是属水的吧?” “哈哈哈!” 索命鬼大笑三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十万大山有个地方可能真有你想要的百死无生人。” “就是你得披上我的皮,变成邪异才能进那里,否则的话,所有的邪异见到你就要将你撕成碎片。” 索命鬼老实交代。 那五脏炼神法,虽然它从未见过。 可光是听紫袍老道和陈黄皮的话。 就觉得很邪门。 什么神明进去以后不听话就狠狠的打。 还有什么一进去,就再也别想出去。 那能是它能待的地方? 陈黄皮笑了,黄铜油灯也笑了。 “别这样。” 索命鬼憋屈的说道:“观主不是要复活那魔树,它比我强太多,就算是我全盛时期,也不如它那般可怕,我不如它,我比它差,你也不想我这样弱的废物进你的肾庙吧?” 它不停的贬低自己。 实际上,它哪有那么不堪。 只是确实混的不行罢了。 真给它恢复到全盛时期,和那魔树过过招还是可以的。 不过,陈黄皮却当了真。 他安慰起索命鬼:“阿鬼,你不要这么贬低自己,在我心里,你不比那魔树差,这样吧,咱们签字画押,你带我找到百死无生人,我就不把你关进肾庙里。” “我的肾庙很可怕的,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好,我签!” 索命鬼在勾魂册里待了那么多年。 它头一次遇到契主要求它签字画押的。 难不成,它违约以后自己还要杀自己不成? 不一会儿的功夫,勾魂册上就浮现出了一行行文字。 陈黄皮和索命鬼约定,只要索命鬼能带他找到百死无生人,就不把索命鬼弄进肾庙里去。 反之,陈黄皮有权命令索命鬼进入肾庙。 双方签字画押。 一旦违约,索命鬼将会击杀索命鬼。 这一条,让索命鬼顿觉可笑。 它想也没想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个扭曲的像是蚊蝇小虫般的文字,便浮现在了勾魂册上。 黄铜油灯凑上前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眼花。 那些文字像是有生命一样。 透露着腐朽,阴沉,无比的隐晦。 “陈黄皮,它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 陈黄皮凑上去上下打量。 这一幕落在索命鬼眼里,不由得更觉得可笑了。 它是阴土的生命,是黄泉孕育出来的孩子。 天生就精通冥文。 那是凡间的生灵,永远都无法看懂的文字。 就算是死后魂魄进入阴土以后,成了阴间的生灵也不可能学会冥文。 那是独属于它这种生灵的东西。 可下一秒。 陈黄皮却念出了声:“摩多撒拿波……” “好奇怪的名字,还是阿鬼听的顺耳。” 索命鬼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它在勾魂册内,几乎都要忍不住跳出来了。 “你怎会认识冥文?” “我为什么不能认识?” 陈黄皮理所当然的道:“我博览药经,出口成章,认识一些奇怪的文字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是冥文,你难道是阴土黄泉孕育的生灵?” 索命鬼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因为这和它…… 不,准确的说,和阴土黄泉都对不上。 陈黄皮怎么看,都是人间的生灵。 因为身上一点阴土的晦暗气息,一点黄泉的阴冷气息都没有。 可他就是能认识,这只有黄泉阴土孕育的生灵才能掌握的冥文。 “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索命鬼疯了似得大吼:“陈黄皮,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跟我去一趟阴土,下一趟黄泉,无论你是什么存在,黄泉都会倒映出你的本相,阴土会定住你的真身。”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陈黄皮懒得搭理索命鬼,直接在勾魂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走了,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只有邪异才能去的地方。” 索命鬼无奈的摇头。 它早就发现陈黄皮不对劲了,可一直没往心里去,眼下涉及到冥文,它却一下子坐不住了。 人间的生灵,怎能认得阴土的冥文? 要是陈黄皮只是披了一层人皮,本质上如它一般还好,可要不是的话,那就说明,阴土和黄泉出了大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