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道》
1. 第 1 章
宋浣溪刷到营销号发的娱乐视频时,笑得泪花四溅。
视频的内容是,追星女孩找爱豆的人形立牌拍照,殊不知,爱豆本人就站在附近。她把爱豆当成普通路人,嫌爱豆站得太近,妨碍她拍照,拜托爱豆站得远一些。
事后得知真相,捶胸顿足,恨不得时空倒流。
宋浣溪既同情又好笑,难免心想,不过是裹得严密了些,怎么就认不得了?
如果是她,一定能第一眼认出云霁。
这话还是说得太早。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不仅没第一眼认出云霁,还为非作歹,差点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事情要从她转学到海晏七中说起——
海晏七中虽说是重点高中,但她转到的f班聚集了差生,学习氛围基本上不存在。早自习铃声响了五分钟,班级里才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有人一坐下就倒在桌面上,鼾声不断。有人压根坐不住,转身和同学下五子棋。
同桌陶舒口嚼泡泡糖,脚翘二郎腿,和前桌一个瘦弱的小男生在掰手腕。
宋浣溪抽出抽屉里的数学练习册,扫了眼选择题的题目就要落笔。
一个“C”字还没写完,椅子被人从后方重重踢了下,震得连人带笔抖了抖,“C”写成了“0”。
宋浣溪没忍住蹙了蹙眉,转过身,没说话。
其实她想说“有病吗”,但她忍住了。
倒不是她脾气有多好,而是因为她转来海晏七中不过两天,就已经听闻这位后桌的斑斑劣迹。
譬如公然在教室抽烟、和隔壁职高大哥抢女人、一言不合打断同学两颗门牙……
前面听着倒还正常,再后面直接朝地下产业、黑恶势力等离谱的方向发展了。暂且不提。
言而总之,不好惹。
前两天后桌没来上课,这是宋浣溪第一次见到他。
他染着一头小混混标配的黄毛,此时横眉瞪眼,微抬着下巴,双手抱在胸前。这般做派,在旁人看来唬人得很。
宋浣溪没被唬住,反被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吸引了注意。
墨色的瞳孔隐藏在纤长的眼睫之下,内双薄而细长,眼尾狭长、略微上挑。
若是忽略他凶巴巴的目光,倒是和她喜欢的歌手云霁,有那么一点形似。
打住……
云霁明明比他帅几千几万倍,云霁不会像这样凶巴巴地瞪眼,更不会这样没素质。
看到眼前的人在走神,云卷不满地重重咳了声,“喂,跟你说话呢!是不是没把小爷放眼里。”
“卷哥。”坐在云卷身旁的高振国奸笑着,挤眉弄眼道:“新同学这是被你的英姿迷住了。”
每个小混混的身边,总有那么一大群狐朋狗友,高振国就是其中蹦跶得最高的那个,他也染着一头小黄毛。
宋浣溪心想,自称小爷,有够中二的。
她还没消化卷哥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就被这人的脑回路惊到了。
空气安静了一刹那。
宋浣溪觉得这是,尬住了。
很显然,有人不这么认为。
云卷摸了摸下巴,“是吗?”
高振国马上应和,“那可不!之前隔壁职高的王玲玲不也是,一见你那是根本挪不开眼。连夜把男朋友甩了,天天在咱们学校门口蹲守。她那前男友叫张什么的来着……还拉了一帮人上门寻仇。”
陶舒打发掉前桌,转身凉凉道:“谁让他到处招蜂引蝶?”
云卷不爽道:“别提了,明明我是受害者,老李非得叫家长,害惨小爷了。我这次期中考再考倒数,老李又要请家长了。与其让我哥来,还不如给我上满清十大酷刑。”
他正值青春期的嗓音,严重变声,像只嘶哑的公鸭,加上后半句过于滑稽,忍得宋浣溪没忍住笑了声。
他哥比满清十大酷刑还恐怖?那得是什么样?
她想不出来。
“笑什么笑?”云卷拍了拍桌子,“你成绩怎么样?”
没等她回答,高振国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捧着肚子大笑,“卷哥,你这还用问吗?反正肯定比你好。”
云卷抄起书,作势要砸他,高振国马上遮住嘴,硬生生憋住笑。
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况且说自己成绩好,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于是宋浣溪说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一般般。”
云卷点点头,颐指气使道:“后天期中考座位表已经出来了,你就坐在我后面。到时候你一做完考卷,就把你的答题卡递给我。”
宋浣溪是新转学来的,没有成绩,自然排在最后一个教室的最后一个座位。
云卷身为上次考试的倒数第一,这次将坐在她的前方。
宋浣溪:“……”
见宋浣溪没答话,云卷扣起食指敲了下桌子,不耐烦地说:“喂。听到了没?和你说话,哑巴了是吗?”
一副她说没听到,就要上来打她一顿的口吻。
高振国劝她,“你就给卷哥抄一下吧,不然以后在班上很难混的。而且卷哥只是不想考倒数被请家长,又不是想拿奖学金,不会影响到别人……当然,你一般般的成绩也不可能超过A班的那些同学,帮我们卷哥拿奖学金。”
陶舒冷哼了声:“跟她说那么多干嘛?新同学,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拒绝,宋浣溪的心越来越沉,心想,怕被请家长是吧?
她并不介意,给他一点教训。
她小小声地“噢”了声,“知道了。”
一副受气包似的乖乖女模样。
云卷挥了挥手:“行了,转回去吧。”
转眼便到了期中考。
许是监考老师觉得他们成绩都差成这样了,也没什么作弊的必要,不是走到走廊上聊天,就是低头偷玩手机。
宋浣溪没有主动把答题卡递给云卷。但云卷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会自顾自地抽走她桌面的答题卡。
最让她无语的是,云卷总是边抄她的卷子,边吐槽:“写那么多干嘛?”
话虽如此,云卷担心这次再考倒数,把她的答题卡原封不动地抄了过去。
期中考成绩很快下来了。
这天早上,班主任李卫明的一番行为,堪称变脸教学。
他先是笑容满面地夸奖了宋浣溪,“你们都跟新同学学一学,不骄不躁,一鸣惊人。这次考了我们年级第一名。可让我在A班那些老师面前,长了脸了。”
“我嘞个豆,这也叫成绩一般般啊!”高振国喃喃道。
班上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私语声,夹杂着些惊叹声,“新同学好厉害啊!”“看着不像书呆子啊!果然人不可貌相!”“长这么可爱,还是个学霸!老天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啊?”
宋浣溪没什么反应,见怪不怪的样子。
李卫明又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不像有的同学,每天跟皮猴子似的乱窜,都在一个班,有的人考的是第一,有的人考的是倒一。”
“噗呲。”高振国捂嘴小声道:“卷哥,你这回怎么又考了倒……”
“说你呢,高振国,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李卫明痛心疾首道:“上一次考倒数第十,我以为是你的极限了,没想到啊。”
高振国脸色一僵,小小的眼睛蓦地睁大,脸涨得通红,恍如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
想到了什么,云卷的脸色也不太好。
慷慨陈词了一番,李卫明怒吼:“云卷,死到我办公室来!”而后往外走去。
原来他的全名是云卷,不怪宋浣溪不知道他叫什么,旁人不是当面叫他卷哥,就是背后称呼“那谁”,好似他的名字是什么禁忌似的。
加上她并不关心,连瞥都没往他那里瞥过一眼,哪知道他姓甚名谁。
说来倒巧,姓有百家,偏偏他和云霁姓同一家。
云卷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李卫明抬高音量,河东狮吼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赶紧滚过来。”
高振国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他小声嘀咕,“妈呀,老李真几把吓人。我八成是被老李吓傻的,每天一惊一乍的。”
宋浣溪闻声转头,只见他表情夸张地捂着胸口,有些滑稽。
“浣溪。”李卫明和颜悦色道:“你也过来一趟。”
宋浣溪回过头,淡定地跟了上去。云卷咬咬牙,只得追上。
“天呐。”高振国后知后觉地自言自语:“那卷哥岂不是考了全年级第二。事情肯定被老李发现了,这下卷哥死定了。”
正如高振国说的那样,二楼办公室里,李卫明皮笑肉不笑地说: “云卷,你这回成绩突飞猛进啊!年级第二,好得很咧。”
云卷厚颜无耻道:“谢谢老师。”
李卫明用力拍着桌上两张分数一样的数学试卷,质问:“呵。你现在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和浣溪分数一样,每题的解法都一样,最后一道大题也错的一模一样?”
这题是宋浣溪故意写错的,但她仍表现出一副“啊?这题怎么错了”“完蛋了,这下要被发现了”“我得赶紧想个理由”的表情。
云卷死不承认:“错的一样很正常啊!我们怎么就不能错的一样了?可能是巧合啊!李老师你别瞧不起人啊,虽然说,我以前最后一题都空着,但这次我冥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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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半天,终于有了思路,没想到还是做错了。”
李卫明气笑了,“那你现场给我做一遍?”
云卷这下闭嘴了。
“你把我当傻子是吧?”李卫明激动起来,唾沫横飞,“解法是对的,答案算错了,连小数点后面的两位数,都错的一模一样。你告诉我这是巧合?!”
云卷瞪着全程哑巴的宋浣溪,又朝李卫明努努嘴,意思是让她想办法跟班主任解释。
宋浣溪抿着唇,怯生生地看了云卷一眼,要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云卷气急,“你!”
“浣溪,你别怕。”李卫明比他更大声:“有我在,这小子还能反了天了不成?我已经把他家长叫来了,今天不好好教育一下他,以后怕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不关他的事。”在云卷期待的目光中,宋浣溪补上了后半句:“其实是我抄的他的考卷,您误会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和他家长说,不然……”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着说着,已见哭腔。
这话鬼都不信。不说还好,一说效果显著,云卷的脸千变万化,最后变得跟个猪肝似的,可见气得不轻。
李卫明这下对她是受了威胁一事,深信不疑,一心为这位新晋爱徒讨回公道。
担心吓到了本就忐忑的乖乖女,李卫明让她先走了。
出了办公室,宋浣溪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云卷!你说说你,能不能少给我惹是生非?真是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自己不学习也就算了,还欺负同学,影响别人学习!”门板也掩盖不了怒骂声。
她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心情大好地哼着歌,往楼下的教室走。
要是让云卷看到,多半要气得挥拳。
宋浣溪哼的是云霁直播时,常唱的一首老歌,原唱是港城的一位歌手。歌曲的曲调,同她的脚步一样轻快。
人得意的时候,总是容易倒霉的。
楼梯的拐角处,她撞上一位全副武装的男人。力度轻得不能再轻,两人同时倒退,一触即离。
哼歌声骤停,她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脚不小心一扭,跌坐在了地上。
臀肉一阵钻心的疼,她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扶了上去。
刚要发作,有别于公鸭嗓的清冷男音响起,“没事吧?抱歉。”
许是担心吵到教室里的人,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稍许。让这短短几字,平添荡漾的苏感。
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引人侧目的极品。
作为一个顶级声控,她无意识地对他的声音,做了评价——极品中的极品!
如果男人也有花季,那他绝对正处于鲜妍盛放之际。声音自带混响效果,不知是刻意训练过,还是老天爷赏他的。即使是在配音圈,也是出道即成名的级别。
以上仅指音色。
男人的语气冷漠。总之,不像什么真心实意的抱歉,就像那么随口一提,多半是怕被小屁孩讹上。
宋浣溪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艰难起身。男人佁然不动,没有任何要搀一把手的意思。
她颤巍巍地站定,单手叉腰,甩了甩脚,幸好它完好无损,“没事。”
这才得空去看他,先映入眼帘的,是双有型的长腿,即使是矮她一个台阶,腿仍比她高出一截。
男人穿着连帽宽松的黑色卫衣,身量高而偏瘦,却不显得羸弱。他一手闲散地抄兜,另一手拇指扣着肩上的黑色包带。手指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
身后的大包赫然是吉他之类的乐器的形状。那乐器不小,横过男人的身量,是能把她压死的程度。在他的肩上,却显得毫不费力。
视线上移,鸭舌帽低低的,看不清他的眼睛,黑色口罩紧紧地罩着大半张脸,和狗仔“周一见”栏目的偷拍照主人公,有异曲同工之妙。
修长的指节、笔挺的腕骨,昭显着他的冷白。虽然看不清脸,却无端让人觉得,他的确是有被人偷拍的资本。
她还未晃过神,男人颔首,跨上台阶,侧身从她身边走过。
走了两步,他回头问:“李卫明老师的办公室是在这层吗?”
宋浣溪立刻确定,这就是云卷那位比满清十大酷刑,还恐怖的哥哥。三头六臂自是没有,凶神恶煞也算不上。哪里恐怖了?
此时,她的臀肉又隐隐作痛起来,本来的一点不爽,立刻放大了数十数百倍。
扫把星!她这是和他们家的人,犯冲吗?
眼睛咕噜地转了一圈,坏心眼骤起。
“他换办公室了。”宋浣溪指了指楼上,笑眯眯地说:“现在在顶层呢。八楼。没电梯哦。”
2. 第 2 章
二楼到八楼,虽说也就多爬那么六层,背着这么大的东西上下一趟,便是十二层。
不多不少,既能折腾到人,又不至于,专程来找她的麻烦。
不找她的麻烦,那当然是找云卷的麻烦喽。
如若是她,一定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云卷头上。大热天的,爬上爬下,火气一定很大吧,最好再狠狠地把云卷揍一顿。
男人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往楼上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宋浣溪满面春风地续上歌,到了教室门口时,又装作面如土色。
高振国对着自己十几分的物理试卷,看了又看,翻了又翻,试图找到打分错误的证据,终是无果。
心如死灰的高振国听到宋浣溪坐下的声音,一改郁色,大声嚷叫起来,“老李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卷哥作弊的事被发现了?你怎么说的?卷哥怎么样了?怎么卷哥没回来?老李请家长了没?”
经过他这么一嚷嚷,不知道云卷作弊的人,现在也知道了。一大串问题问下来,不给人作答的时间。逻辑是有的,脑子是没的。要么怎么能勇夺倒一。
他问的,恰恰也是陶舒想问的。其他人闻声望来。
宋浣溪转过头,满面愁容地说:“李老师说,云同学考了年级第二,这本来是件好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李老师坚称他作弊了。我只好说,是我抄的云同学的试卷。可……李老师好像不信……”
高振国惊讶道:“你真这么说的?”
宋浣溪:“真的。”
陶舒皱眉道:“你有病吧?你干嘛这么说?本来只是作弊,这下还要加上威胁同学的罪名,老李最看不惯好学生被人欺负了,这下他可算是找到由头了。”
这正是宋浣溪想要的效果,云卷欺负谁不好,偏偏欺负到她头上。她现在可不怕云卷,她已经听说,李卫明向来差别对待,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好苗子,自然会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看护。
“陶舒,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家哪里说卷哥威胁她了?”高振国皱着眉说完,又对着宋浣溪感动地说:“新同学,没想到你人这么好!这么仗义!居然愿意帮卷哥背锅!你这个朋友我高某人交定了!”
陶舒翻了个白眼:“傻逼。”
高振国:“诶!你怎么还骂人呢?”
陶舒:“没见过这么蠢的,蠢货。”
两个人吵吵嚷嚷起来。
不多时,高振国朝陶舒使了个眼色,两人噤声了。原来是李卫明来了,就站在班级门口。
李卫明和颜悦色地朝宋浣溪招手,“浣溪,你再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宋浣溪疑心,是云卷的哥哥告了状,心里腹诽他小题大做,斤斤计较。打定主意,打死不承认故意指错路的事。
“满清十大酷刑”多半也是个拎不清的。和电视剧里助纣为虐的熊家长一个样。
她提前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在和他们对线时,第一时间泫然欲泣、泪流满面。这事本就是云卷先惹出来的,李卫明应该不会任他们欺负她。
垂着眼,瘪着嘴,盯着脚尖,可怜兮兮。
进了办公室,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质问,她有些莫名地抬眼。
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却是,已经摘下鸭舌帽和口罩的他。
他眉眼冷峭,薄薄的内双,天生给人一种默然感。鼻梁挺拔流畅,薄唇轻抿着,很容易将人唬住,生得一副睥睨众生的清冷模样。
薄汗打湿了额前的几根碎发。碎发之下,那双深邃的眼,她早已在屏幕里,凝望过千千万万次。
平静淡然的、波澜不惊的、无奈含笑的……
却唯独没有这样,冷若冰霜的。
在她的记忆中,云霁的清冷是浮于表面的冰,而非冰冻三尺的寒。
他会在倦怠时叹息,也会被滑稽的弹幕,逗得忍俊不禁。
他是生动的。是鲜活的。
内心惊涛骇浪,她猜想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惊讶、欣喜、后悔、无措。
怎么会是云霁?!她刚刚耍弄了他!这可怎么办?
要不怎么说,女人都是善变的。
刚才还发誓,死不承认,和“满清十大酷刑”血战到底。刚才还厌屋及乌,认定“满清十大酷刑”是社会败类。
短短几秒钟,她已经决定乖乖跟他认错。
拜托!云霁和云卷怎么会是同一类人?什么年代了,难道还搞株连九族那一套吗?是她草率了。
云霁冷冷道:“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忐忑不安,一道不甘不愿。
宋浣溪和云卷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
她这才知道,云霁这话是对云卷说的。他让云卷给她道歉。
他果然不是那样的人。
她原先是不觉得委屈的。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委屈起来。像被人欺负的小孩,强忍泪水找到撑腰的家长,才敢放肆大哭。
分明他不是她的家长。分明他不是在为她撑腰,只是在教育自家的孩子。
她刚从临市搬到海晏,转来海晏七中,住在小姨家。小姨、姨父都是医生,工作繁忙。
她没和小姨说这事,只说新学校环境很好,吐槽食堂饭菜一般。只字不提恐吓威胁她的后桌,不提身边抱团的同学。
她该是觉得委屈的。只是这委屈,来得有些晚了。
李卫明叹气,“浣溪,事已至此,你还要帮云卷隐瞒吗?他刚才已经承认了。这次学校会给他记过处分。老师知道你是被迫的,你是受害者,学校不会处分你。如果云卷因为这事,迁怒你,针对你,你跟老师说……诶……你别哭啊!没事的,别怕。”
李卫明说了什么,她压根没听进去。
她偷偷摸摸,又一瞬不瞬地看着云霁,想着想着,眼圈便不由自主地红了。泪水盈满眼眶,眼见要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了。
她是标志的杏眼,嵌在小小的脸上,灵动时,可爱非常。难过时,可怜兮兮,好似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云霁冷声道:“云卷!”
云卷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下,飞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抄你的卷子会考年级第二。如果早知道,打死我,我都不会抄的。我不该抄你的卷子!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苍天见证,他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浣溪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没事。我不会放心上的。”看在云霁的份上。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云霁走后,李卫明开始苦口婆心地说着些大道理。云卷垂头丧气地听着。
宋浣溪坐立难安,她往门外看了又看。没一会儿,便忍不住了,“老师,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李卫明了然,“那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学习。”
宋浣溪毫不犹豫地离开。
身后传来李卫明的怒喝,“臭小子!谁让你也走了?难道你也赶着回去写作业?”
“是啊!老师!我已经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了……”
“给我回来!”
……
走廊上,宋浣溪焦急地探着脑袋往外看。正值上课时段,路面上空荡荡的。
寂静的林荫路上,那道背着乐器的身影渐行渐远,几乎只剩一个小小的点。
一旦他跨出校门,她再想见到他,就难了。
终究是少女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点委屈很快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复杂的情感。
她也说不清是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下楼梯,飞奔到了云霁的面前。
他愣了愣,停下脚步。
宋浣溪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仰望着他。他戴上了鸭舌帽,但未戴上口罩。她将他的五官轮廓,尽收眼底。
树林阴翳之中,流光跃动,在他身上细碎地跳跃着。好似雀跃,又留恋。喜爱,又不舍。
她与他靠得很近,近得能看清他上衣布料的细纹,他眉尾淡淡的小痣。
许是太久没有运动,她跑得又过于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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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地剧烈跳动。万籁俱寂的林荫路上,除了风声,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哥哥,你好!”
话音刚落,她自己都觉得忐忑,望见他的神色有些疑惑,她的心渐渐缩紧了些许。
的确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神经兮兮。
她想解释,解释说不是故意磋磨他,给他指错路。但她的的确确是故意的,无论怎么说,都是狡辩。
她忽然又开始担心,担心他对自己印象不好,觉得她坏,觉得她可恶,不愿搭理她。
设身处地地想,若她是云霁,多半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满肚子坏水。这么一比,自家的熊孩子,反而惹人怜爱了几分。
想到女孩不久前要哭不哭的样子,云霁眼皮跳了下,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温声道:“你好。有事吗?”
宋浣溪松了口气,直起身子,诚恳地说:“哥哥,对不起。我今天给你指错了路,你一定很累吧。”
云霁沉默了片刻,“没事。”
宋浣溪义正词严地说:“家里人从小就教育我要知错就改,将功赎过。”
话锋一转,她说:“我知道学校门口有一家奶茶店很好喝,今天放学后,我请哥哥喝杯奶茶赔罪好嘛?”
云霁的表情无甚变化,宋浣溪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拒绝自己。
她眨巴着眼睛,“拜托,拜托。哥哥就答应我吧。刚才一给哥哥指错路,我就后悔了,这是我第一次干坏事!哥哥,你就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不然我会内疚死的,真的。”
她煞有其事地说:“会内疚到食不下咽,寝食难安,肝肠寸断。学习成绩下降,日渐消瘦……”
云霁唇角微扬,显然是被这浮夸的用词逗笑。
她的心也跟着愉悦了些许,以为有戏,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
云霁见她表情生动,时而可怜,时而严肃,时而欢快,不由地觉得好笑。
他虽犯不着和一个小孩计较,但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同她折腾。
他从没和这个年纪的女孩打过交道,想到她狡诈使坏的样子,又想到她泪眼蒙眬的表情。脑子里只冒出“麻烦”二字。
他拒绝道:“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说。”
任谁都知道,“有机会再说”是变相的拒绝,这话和“有空来我家吃饭”“有空出来玩”一样,当不得真。
宋浣溪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她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厚颜无耻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了一圈,掩着嘴巴,神秘兮兮地说:“哥哥,我偷偷告诉你,云卷瞒着你干了好多坏事。学校里面不方便说。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你。”
下课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盘桓在林荫上空。教室里的困兽,马上就要脱笼而出。
云卷好不容易才被放回教室,耳朵仿佛还萦绕着李卫明念的“紧箍咒”。
高振国和陶舒在旁边吵个不停。
“大眼睛,小酒窝。多可爱呀!”
“可爱个毛,死绿茶一个。”
高振国满脸不解,“你为什么说新同学是绿茶?我觉得新同学人挺好的啊,她刚刚还帮卷哥说话。你不会是妒忌人家成绩比你好吧?”
陶舒翻了个白眼,“我妒忌个屁!成绩好了不起啊!”
高振国恍然大悟,“那就是妒忌人家比你温柔,比你好看。”
陶舒踹了他一脚,伴随着高振国“卧槽!你谋杀啊!”的惨叫声中,她不屑道:“你不会真以为,她是以德报怨的傻白甜吧?你猜她为什么还没回来?嘴上说不介意,其实这会儿在背地里,添油加醋地告状!你们男生是不是都瞎啊?连绿茶都看不出来。”
想到了什么,云卷一个激灵,“等下,高振国。你怎么知道她有酒窝?你看她笑过?”
高振国暂时从毒打中抽身,回忆了下,傻呵呵乐道:“对啊,刚刚你被老李叫走的时候,她转头朝我笑了下,可甜了。”
云卷咬牙切齿,“踏马的!这回栽沟里了!小爷和她誓不两立!”
3. 第 3 章
远处的道路上,很快拥上了成群结队的少男少女,嘈杂声忽至。
宋浣溪仰着小脸,殷切地等着云霁的回答。
他挑了挑眉,“今天真有事。”
她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待他报出一串数字,面前垮着的小脸只呆滞了一秒,就两眼放光、笑容满面。
云霁好笑道:“留个电话,有空再约时间。”
她低声重复着他的号码,眼巴巴地望着他,等待他的确认。
他淡淡点头。
虽然宋浣溪一向记忆极佳,连只在集体毕业照里看过一眼的哥哥的暗恋对象,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她此时,十分担心自己记错号码。
碎碎念地确认了好几遍,她忽然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口中的“留个电话”,应该是让她也留个电话。
可问题是,她只有手机,没有手机卡啊!未成年人办理手机卡需要监护人陪同,她的监护人都在国外……
云霁还在等着她的回话。
宋浣溪犹豫了那么两秒,报出越淮的号码。她煞有其事道:“我家里管的比较严,有时候会没收我的手机。哥哥给我打电话的话,我有可能会接不到哦!哥哥等我给你打电话吧。”
云霁微微颔首,提醒她,“你不回去上课?”
她脱口而出:“不去。”
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她连忙改口道:“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过会儿再去,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呢,我先送你出去。”
云霁不置可否,绕过她,迈开长腿往外走。她急急忙忙地追上,“哥哥!你等等我!”
他脚步微顿,到底是放慢了些许。
于是,场面就变成,宋浣溪跟在他旁边绞尽脑汁、没话找话、叽叽喳喳。
宋浣溪:“哥哥,云卷回家会挨打吗?”
云霁:“你很希望他挨打?”
宋浣溪摆摆手:“怎么会!你觉得我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吗?”当然是。她在心里自问自答道。
为了证实这话的可信度,宋浣溪状似大方地说:“大家都是同学,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相信他以后不会了。况且青春期的男生很多都这样,人憎狗嫌的,我见的多了,家长肯定也很头疼。我能理解。”
如果她刚刚没说,要找个时间约他告状,这话还有些可信度。
少女的声音清甜而稚嫩,带着天然的甜糯。因此,这老成的语气从她口中说出,显得分外滑稽。
宋浣溪没指望从他口中听到夸奖的话,只是想着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话毕,她听到一声短促的轻笑,声音又低又苏。带着无奈,又带着点好笑。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是声带轻轻的震动,却让她从头到脚酥到了骨子里。简直是声控福音。
如果不是那双漆黑的眸底,还藏着淡淡的笑意,她都要怀疑那笑声,是自己的错觉。
宋浣溪不仅是声控,还是彻头彻尾的颜狗。云霁自然是帅的,而且是胜却人间无数的那种。
不笑时,是清冷难攀的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只需露出点点笑意,便激得人心神荡漾。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哥哥,你好帅啊!声音也好好听!”
“嗯?”尾音微微扬起。
真的好苏啊。
这个字。这个声音。这个语调。
宋浣溪的嘴角简直快要咧到太阳穴了,傻傻地笑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万分懊恼,怎么一见到他,她就被迷得胡言乱语、不太聪明了。
虽说她夸起云霁,那是信手拈来、轻车熟路、滔滔不绝。可那都是在网上。
此刻,她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怕他知道自己的小迷妹身份,而和她保持距离。
虽然,云霁不可能知道她的小迷妹身份,顶多是,把她当成见色起意的小花痴。
因为他太糊了。糊到查无此人。他翻唱过一些老歌,她偶然听到,惊为天人。
但这改变不了,他籍籍无名的事实。其出名程度,大概和大学生自行组建的乐团、街边卖唱的流浪歌手,不相上下。她的意思是,压根没人知道。
“对呀!哥哥真的好帅!”话锋一转,她说:“特别像我喜欢的一个歌手——”
他随口应道:“像谁?”
“我看哥哥有点像……张青松。我从小就是听他的歌长大的。”
宋浣溪的确是听张青松的歌长大的,但也谈不上喜欢。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同云霁套近乎。
张青松是娱乐圈的歌坛天王。十来岁开始在街头卖唱,出过许多原创歌曲,却是无人问津。直到三十而立之年,才到了灵感的喷发期,接连出了十来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从此,身价大涨。
张青松今年将近五十,看着只有三十出头,被媒体称为不老男神。
她说的有点像,顾名思义,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像。仅看侧脸,有三分相似。看正脸,那便一点也不像了。
要不是,她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云霁的照片,他还翻唱过不少张青松的歌,她压根不会有丝毫联想。
好半晌,云霁没回话。
宋浣溪疑惑,“哥哥?”
云霁敛了敛眸子,兴致缺缺,“你看错了。”
“噢。”她思维跳脱,“哥哥,你怎么还背着吉他呀?是要去干嘛呀?”
“你怎么知道是吉他?”
糟糕。露馅了。
单从黑色外包,是不能确定是什么乐器的。
云霁最经常弹的是吉他,所以她下意识地这么认为。
“不是吉他吗?”宋浣溪笑问:“那是什么?提琴吗?看大小不像。总不能是琵琶吧?可是,琵琶一般女生弹的比较多。咦?难道是贝斯?”
她亮着一双眼睛,“哥哥,我猜对了吗?”
“是吉他。”他言简意赅,“带去工作。”
宋浣溪秒懂,肯定是要去录音棚录歌。她捧场道:“哇,哥哥你好厉害啊!还会弹吉他!我知道了,哥哥是音乐老师!是要去给学生上课吧!”
云霁没答。
三言两语间,两人已经到了校门附近,云霁跨出了学校大门,宋浣溪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边。
校门旁的保安亭里,保安大叔躺在躺椅上,摇着蒲扇,看着电视,好不悠哉。听见脚步声,他随意瞄了一眼,这不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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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瞄吓一跳。
“停停停!谁让你出去了?假条呢?”保安大叔的咆哮声从旁边的保安亭里传来。
宋浣溪置若罔闻。
云霁停下脚步,“回去上课。”
宋浣溪瘪瘪嘴,“知道啦。”
见二人驻足,保安大叔看了眼外头毒辣的日光,又感受了下竹制椅背的凉爽,身体很老实地一动不动。
这年轻男人进校时,已经登记过了,由于身形出挑,气质独特,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小姑娘,面相稚嫩,穿着校服,一看就是学生,万万不能放走。
小姑娘脸上都是依依不舍,一看两人就是情侣。真是世风日下啊!
保安大叔暗暗咋舌,这场面他也不止见过一次两次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
但这么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简直是对他工作的蔑视!
“赶紧给我进来!”保安大叔怒吼道:“你俩还搁那谈情说爱呢?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按理说,他这么一吼,少不更事的小情侣铁定面红耳赤地分开了,没准还会欲盖弥彰地解释一番。
但这两人,一个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另一个……还是那般依依不舍。
宋浣溪凝望着他,“哥哥,那我先回去啦。”
“嗯。去吧。”
宋浣溪转过身,慢慢吞吞地往里挪动,走路速度堪比蜗牛。
眼见人过了大门,挪到了林荫路上,云霁忽然喊她,“等等。”
她欣喜地回头,好似终于得偿所愿似的,飞奔回他身边,“怎么啦?哥哥。”
她仰着小脸看他,额前被太阳晒的全是细汗,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可她好像感受不到似的。一双眼亮晶晶,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云霁忽的有些语塞,“云卷要是欺负你。打我电话。”
“嗯嗯!”宋浣溪重重点头。她笑着,正要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倏地响了起来。
保安大叔忍无可忍,“小姑娘,你哪个班的?过来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宋浣溪吐吐舌头,“那我先回去上课啦!哥哥再见!”
“嗯。再见。”
下课时间缠着他,还情有可原。现在再不回去上课,难免让人误会。
况且今天,能见到他本就是意外之喜了。和他说了这么多话,还要到了他的电话,她已经心满意足。
宋浣溪转身,小碎步往里跑,一口气跑了几十米远。云霁望着她跑远,保安也没有追去,刚要离开,见她又回头望了过来。
距离有些远了,远得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跳了起来,伸直手臂,大幅度地朝他挥手,像只扑腾的小蝴蝶。
明明不熟,云霁却莫名地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应当是惊讶的、欣喜的。
“哥哥,再见!”她不管不顾地喊。
云霁礼尚往来地朝她挥挥手。小蝴蝶一步三回头地跑远了。
“神经病……都是神经病。”保安大叔无语,“人都没影了,还在笑。”
云霁下意识摸了摸唇角。
原来他,笑了吗?
4. 第 4 章
这节是数学课,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威慑力不大。乃至于,后排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快盖过他的讲课声。
“你们快看外边,老李刚刚走过去了!”高振国指着窗外,惊呼一声。
“走过去,就走过去了,大惊小怪什么!”陶舒回头瞪了他一眼。
高振国慷慨激昂地陈词,“你刚刚不是说,新同学是去告状了吗?老李都去隔壁班上课了,新同学却还没回来!这说明什么?”
他自问自答道:“没错!说明新同学没有背后去找老李告状!我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奇怪了,那她怎么还没回来?卷哥,你觉得咧?”
云卷不耐烦,“你问我,我问谁去?”
高振国皱眉思索着。半晌,他恍然大悟道:“新同学不会在哪偷偷哭吧?卷哥,你不知道,这些小女生心理都很脆弱的!你想想,你之前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还害人家被老李问这问那、一通说教……哎……新同学真是太惨了。”
陶舒不满:“高振国,你怎么还墙头草两边倒啊!”
“你别吵!”高振国说:“卷哥,你就别找新同学麻烦了。待会儿把人惹哭就不好了。老李不会放过你的。”
云卷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黄毛,“草,不会真去哭了吧……草!她哭没哭关小爷毛事啊!哭了也是活该!”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的视线却频频地飘门口。
宋浣溪回教室时,万众瞩目。其中三双眼睛,格外灼人。
她无暇关注,全程走路带风。坐到位置上,马上找出小本子,把云霁的电话记了上去。
这节课,她上得魂不守舍。
其一嘛,自然是在复盘刚才的事。
其二,这节课老师在讲期中卷子,除了故意算错的数值,她全都做对了。
在三人看来,她这副样子,不外乎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不敢说话。眼圈还有丝丝泛红,看起来,倒真像是刚哭过一场。
陶舒看云卷默不作声,也没多说,很刻意地哼了一声。
高振国没见云卷发难,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还指望着新同学,偶尔辅导一下他的功课。
他这回抱鸭蛋回去,他那沉迷搓麻将的老娘准会给他来一顿棍棒伺候。
高振国想着,等卷哥走了,安慰一下新同学,和她套套近乎。但老李这次铁定了心,要严加看管卷哥,导致卷哥没法趁机逃课,装病请假也不管用。
不知是不是顾忌着老李,总之,这一天卷哥没生事端。
终于熬到了晚自习放学。卷哥赶着去网吧上网,只要他在,绝对是第一个冲出班级的。今日却不知怎么,慢了一步。倒是新同学桌子也未整,跑得比兔子还快。
高振国只用了两秒钟,就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害!肯定是新同学怕被卷哥堵路,毕竟卷哥的口头禅就是“有种放学给小爷等着!”
不过,卷哥什么时候跟新同学放的狠话?他怎么没听到。
宋浣溪急急忙忙地回了家,一到家就窜进房间里,找出手机,登上微信,搜索联系人。
输入云霁的手机号,却显示查无此人。
难道是记错号码了?!
忙在拨打页面输入号码,归属地显示东泽市。
完了。不会真记错了吧。
宋浣溪惴惴不安,心慌意乱,烦乱不已。但三更半夜,家中无人,无从考证,她只能自个儿急得团团转。
踱步间,她忽然想起,某二手软件咸鱼上,经常有人在卖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大学生闲得没事,什么都干,认真负责,诚实守信,严格保密。可视频作证。”
在她的记忆中,这种链接一般价格都在个位数。价格是合适,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
宋浣溪一咬牙。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她打开咸鱼,输入关键词:大学生、什么都干。
搜索界面清一色的大学生兼职,价格从一块到九块九不等。
考虑到他们不一定会秒回消息,她一个一个链接点进去,群发:你好。在吗?
很快,价格九块九的回复了:“你好的亲亲,在的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大学生,闲得无聊,找找乐子,主打的就是一个乐于助人。可提供表白、捉奸、试探老公、辱骂小三等多种服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干不了哦。亲亲。”
后面,显示着大大的“已读”二字。
宋浣溪的嘴角抽了抽,退出了聊天。
别人靠不靠谱不知道,这人,一看就不靠谱。
她一口气又给十几个卖家发了消息,无人回复。只有九块九还在锲而不舍地给她发消息:“亲亲考虑一下呗!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这么久都没拍,是有什么顾虑吗亲亲?是觉得太贵了吗?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有售后的哦亲亲!不满意可以退款!亲亲看我主页全是好评!”
而后画风突变。
“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孩子快饿死了!救救孩子!泡面都快吃不起了!您就发发善心,让孩子买桶泡面吃吧!”
暂时没有别的选择,宋浣溪点进主页看评论,最顶上的一条就是“卖家实在太热情了!男友最近经常出差,电话整夜打不通,怀疑男朋友劈腿了。我让卖家假装外卖员打电话,试探男友身边有没有别人。卖家超额完成任务,不仅确认了男友出轨的事实,还帮我问候了那对渣男贱女的祖宗十八代……虽然打草惊蛇,但也算帮我快刀斩乱麻了。感谢。”
宋浣溪渐渐动摇,脑海里浮现出热心仗义的热血大学生形象,终是下了单。
想来,这区区小事,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咸鱼用户8746892:「帮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你假装打错电话,随便说两句,帮我听一下他的声音就行。」
咸鱼用户8746892:「男生,20岁上下,声音很苏很好听。」
热心大学生张铁牛:「没问题,老板。这事我干了没有百次,也有十次了。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小菜一碟。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
热心大学生张铁牛:「嘿嘿嘿,咱就是说。如果老板您对结果还满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五块加个鸡腿~」
宋浣溪刚刚发出“OK”,对话框马上弹出“对方发来视频通话请求。”
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急于求证,所以还是点击了接通。
“哇塞!好可爱的小老板!小老板你好!你的描述有点抽象了,为了避免后续产生争议,本次交易全程视频为证。绝对童叟无欺!小老板你报一下暗恋对象的号码,我现在就打过去。你现场确认,是他你就点头,怎么样?”
果然童叟无欺,还真是一名大大咧咧的女大学生。看背景是女生宿舍,身后嘈杂得很。
“不是暗恋对象。”宋浣溪脱口而出,但也没多解释,反正无伤大雅。
“我懂。我懂。”女生贼贼一笑,随即找舍友,“你们谁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手机快没话费了。”
室友们早在听到“小老板”“暗恋对象”二词时,就想起她手撕渣男贱女的壮举,八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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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再度熊熊燃起,各自竖着耳朵偷听。
经她这么一呼唤,更是争先恐后地贡献手机。
“我我我!”“用我手机,我手机是老年人字体,看得更清楚!”“喏,接住。”
女生将自己的手机支到支架上,又将室友的手机屏幕对准摄像头,在宋浣溪的口述下输入了号码。
“小老板,只要确认手机号是他的,就行了吗?”女生好奇地问,“你们没加微信什么的吗?”
“对,确认身份就行了。”宋浣溪说:“我连他手机号都不确定,当然没有他的微信啦。”
“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女生了然一笑,点击了拨打。
手机嘟嘟嘟的提示音传来,整个寝室鸦雀无声。
十多秒后,电话接通了。宋浣溪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对面的人听出自己的声音。
“喂。”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粗哑的男音,声音低得像刚抽完两包烟一样,一口大碴子音。听着像个中年男人。
背景音喧宾夺主,歌声、架子鼓声、碰杯声、女人的调笑声,嘈杂非常。应该是在酒吧之类的场所。
女生用眼神询问宋浣溪,宋浣溪失望地摇了摇头。女生正要挂断电话,那人又朝什么地方高喊一句:“云霁,你手机响喽,有妹子找~”
宋浣溪连忙点头,用口型说:“就是他。”
女生忽然笑了两声,仍未挂电话。莫名其妙得很。
宋浣溪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挂电话!”她用口型无声地喊。
“微信还没要到呢。”女生胸有成竹地说:“你再等一分钟,马上就好。”
原以为自己记错号码,宋浣溪可谓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这下好了,直接成了油锅里的蚂蚁,已经能听到噼里啪啦的丧命声了。
女生安抚地笑了笑,宋浣溪却觉得她如恶鬼索命,可怕非常。悔不当初,又无力回天。宋浣溪只盼她,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三言两语间,那头手机被人接去,“哪位?”
比起白日里,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倦怠,但仍难掩风华。低低的短短二字,却比嘈杂的背景音更为抢耳。
“哇哦。”女生嘀咕道:“果然很苏。”寝室里的其他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在宋浣溪的死亡凝视下,女生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说:“是这样的。有个女孩子喜欢你,她自己呢,不敢给你打电话,又没有你的微信。你把你的微信号报给我,你们加个好友,以后多多联络。”
那头的中年男人开始打趣,“呦,还玩暗恋儿?看来是个纯情内敛的小女生哦~”
云霁语气淡淡:“你无不无聊?”
“等下!你先别挂!”女生快声道:“你就不好奇是谁吗?”
宋浣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着干脆挂断视频通话,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心里却知道,这根本不是个办法。一时间进退两难。
中年男人附和道:“到底是谁这么纯情啊?往常那些女人,不都是烈焰红唇、如狼似虎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吞了。没想到居然有人玩暗恋,还是连微信都不敢自己要的那种!你真的不好奇?我都快好奇死了。”
云霁:“没兴趣。”
“再等一下!”女生极力劝说:“我这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就大发善心,帮帮忙呗。没准你和她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呢。”
宋浣溪心脏骤停。
“拿人钱财?”云霁似乎来了兴致,“她出多少买我微信?”
5. 第 5 章
宋浣溪简直比窦娥还冤,她哪时候让她帮她要微信了?分明是强买强卖。
原以为女生会信口开河,说个天花乱坠,再不济也说个三位数,免的显得太寒碜。
女生这会儿却格外实诚,“两桶泡面,外加一根鸡腿。”
“哈哈哈哈哈。”中年男人狂笑,“我没听错吧?两桶泡面,外加一根鸡腿?哈哈哈哈哈……”
云霁又好气,又好笑,“差不多得了。”
朝电话这头丢了一句:“这事免谈。别再打来。”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宋浣溪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这不是好心帮你吗?”女生心虚道:“微信没要到,鸡腿费我就不要了。老板你付原价就行了。”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
“……”
电话挂断后,宋浣溪躺在床上,怀疑了一会儿人生。
只能安慰自己,不幸中的万幸,还好云霁不知道人是她请的,不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五分钟后,她垂死病中惊坐起,打开手机,找出备注为大魔王的微信联系人。
云溪:「哥哥!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这消息是发给越淮的,越淮是小姨的儿子,她的表哥。两人打打闹闹长大。虽是表哥,胜似亲哥。
这里的“打打闹闹”,分工十分明确。
一个负责打,一个负责闹。
从小,她的父母就去了国外工作。往年开学时,她都在邻市读私立的寄宿学校,周末回奶奶家。奶奶身体不好,寒暑假时,她多是住在小姨家。
今年年初,奶奶出门买菜时,跌了一跤。这人呐,一旦老了,经不起任何小磕小碰。卧病在床,又染了流感,身体每况愈下,每日昏睡的时辰,比清醒的时辰要多得多。
大姑和二姑一合计,把老人家接走了,轮流照顾。照顾宋浣溪的重任,则落到了小姨头上。
越淮去河清市上大学,手机自然也是随身携带。虽说她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云霁千万别打她电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他就打了,万一越淮就接了。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被越淮发现她骗人,事小。让云霁发现她撒谎,事大。
没一会儿,大魔王简单干脆地甩了一个问号过来。
很好,这很越淮。
云溪:「哥哥,你怎么这么冷漠!我特地来关心你,你居然……」
这次,大魔王回了一串省略号。
宋浣溪早料到如此,毕竟她也只是走个过场。
云溪:「对了!」
云溪:「哥哥,你不是新办了一张手机卡吗?原来那张手机卡,放着也浪费。不如,就给你可爱的妹妹继承吧!」
Y:「不行。」
宋浣溪据理力争,装乖卖惨。
云溪:「我们学校晚自习好晚才下课,老师不仅爱拖课,还喜欢把人叫到办公室讲道理。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不固定。有手机卡的话,我就可以提前给小姨发消息了,免得小姨担心我。」
云溪:「同学们都有手机卡,就我没有。」
她再接再厉。
云溪:「你现在不在海晏,海晏那张手机卡也不用,先借我用用。你寄回来就行,不用特地回来!」
Y:「谁说我不用?」
Y:「七中能带手机?」
宋浣溪睁眼说瞎话。
云溪:「当然了。现在时代已经变了,你以为还是以前吗?老师们的观念都与时俱进了,早就不是你那个年代的老顽固了。」
他又回了一串省略号,看起来对她很是无语。
宋浣溪腹诽:连一张卡都不愿意借!小气鬼!葛朗台!
她伤心欲绝,不禁又感叹,要是她亲哥是云霁就好了!
这般想着,脑海里闪过云霁对云卷冷声的那一句“道歉”。周遭似乎都冷了几度。
云卷也真是奇葩,到处惹是生非,怪不得云霁生气。要是她是他妹妹,肯定不会惹他生气。
下一句。
Y:「我再办张新的给你。」
骂早了。
云溪:「??!!!」
云溪:「你是个好人。以后不偷偷骂你了。真的。」
虽说力挽狂澜的任务没完成,但获得了张新电话卡,也算意外之喜。
至于局面怎么挽救,她只能暗中祈祷,走一步看一步了。
临睡前。
她又重温了一遍云霁为数不多的微博,最新一条是系统自动发的周年提醒,至今已过两月。
每隔几天,她都会在他的最新微博底下,碎碎念一番。这不,两个月过去,这条微博底下,已经有几十条相同账号的评论了。十分醒目。
许是,由于白日里刚见过他,她此时分外亢奋。脑子一热,又用她的微博大号开启了啰里吧嗦模式。
小溪流:「哥哥,最近工作辛苦吗?哥哥注意劳逸结合,早点休息。」
评论刚发出,她想起了刚才那通电话的背景声。
他怎么这么晚不睡觉,还待在酒吧?
宋浣溪痛心疾首,肯定是酒喝多了,声音才听起来那么疲惫。
她换了个号,在这条评论下回复。
你姨劳苦功高:「什么劳逸结合?年轻人要有事业心,不要每天想着喝酒玩乐,与其在外面玩,不如多出些新作品。这都多久没出新歌了,翻唱也没时间吗?本来就没几个粉丝,还这么不积极。等着看吧,再过段时间,谁还记得你?」
的确没几个粉丝。
云霁的微博粉丝才小几千,和她到处结交狐朋狗友的大号,不相上下。
她自问自答:“我也不想当这个坏人,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自从粉上了云霁,宋浣溪可谓是煞费苦心、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不仅要研究心理学,还要学习教育学。既顺着他夸他最棒,又逆着他反向刺激他。
当然,作用几乎没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佛系,甚至越来越佛系,隐隐有淡圈的架势。
但这不妨碍她自说自话。万一哪天,他就被触动了呢。
而且这个疑似黑粉的账号,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
衬托她手上其他账号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可谓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她精准把控评论区的成分,主旋律仍是夸。
小溪流:「黑粉能不能滚远点?还劳苦功高呢?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小溪流:「哥哥,你别听她瞎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对了,哥哥好久没直播了,什么时候开直播呀?大家都好期待的!」
为了证明“大家”两个字的真实性,她又切换了三个账号,用不同的语气、人设在这条微博下评论。
溪望你:「什么?要开直播了?哪时候?」
这是不走心的路人粉。
云霁的小尾巴:「我的崽怎么还不开播啊?好久没看到我崽了,有没有瘦了?好想念我崽。」
这是妈妈粉。
溪溪不爬墙:「老公啊!你已经整整91天没直播了!」
这是女友粉。
纯情小兔火辣辣:「赶紧开播吧,我快不行了,求你了哥,求你了哥,我感觉我身上有蚂蚁在爬,我感觉我浑身都在抖,快不能呼吸了,求求你了哥,再播一次吧,就播一次。我再也不碰了,求求你了哥,真的,就一次,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碰这东西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唔……这是癫粉。
这几条评论均未得到云霁回复,宋浣溪习以为常,渐渐睡着。
接下来的两日。
云卷早上踩着点到班上,一到座位就趴着睡觉,还不让周围的同学发出一丁点声音,跟个大爷似的。
李卫明在的时候,他稍微安分点,支着下巴打瞌睡。上辈子可能是困死鬼投胎。
宋浣溪早知,他不会秋后算账,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这尊大佛,有诸位老师精心看护,至少在学校里,出不了大岔子。
陶舒仍是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宋浣溪乐得清闲。
高振国一反常态,他从早到晚戴着口罩,但不难看出额角破了一大片。如果宋浣溪没猜错的话,嘴角应该也有伤口。
他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偶尔长吁短叹两声。
周五这天下午,第一节课间,补了两天觉的云卷,终于悠悠转醒。
云卷盯着高振国的额头,“艹,你脑袋怎么了?哪个逼崽子打你了?”伸手又去拽他的口罩。
高振国躲了躲,还是没躲掉,“没事……”
“这叫没事?”云卷活络着手腕的筋骨,“嘴角都被打紫了。被扇了多少个巴掌?怎么这么没用?快说,哪个逼崽子打的?看小爷不打死他。”
高振国唉声叹气,“这次考太差了,被我妈打的。卷哥,我这段时间都不能和你去网吧玩了。等我成绩上去了,咱们再……”
陶舒转身打断,“那你可早点死心吧!我看这辈子是没希望喽。”
“你……你别狗眼看人低!男人婆!”
“看来你妈还是打得太轻了!我今天非帮她教训你不可。”
两人又吵吵闹闹起来。
第二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集合众人后,随口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而后原地解散。
“卷哥,打球去?”声如洪钟。
宋浣溪循声望去,隔壁班同在上体育课的高个子男生正朝云卷挥手。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雷阵雨。
早上还阳光灿烂,不见任何狂风暴雨的迹象。这会儿,渐渐有乌云遮住了太阳,却没抵挡住亮光和紫外线。有些刺眼。
她草草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快步朝教室走去。
身后的声音渐远渐无。
“高振国,打球去。”
“我不去了,卷哥……我还有点事。”
“随你。”
……
其他同学不是成群结队地去打球,就是三三两两去小卖铺买饮料了,宋浣溪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她抽出试卷,准备把周末两天的事情做完,好心无旁骛地看云霁直播。
云霁仍没有回复她的微博,但她昨晚一看,不知何时,他的鱼鱼视频账号上多了条开播公告,时间定于周五晚上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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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做完两道选择题,宋浣溪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
往后一看,高振国站在她身后不足一米的距离,一副犹豫的样子。
被她当场抓包,高振国挠了挠头,笑得很尴尬,“怪不得你成绩这么好,原来体育课都在班上写作业。”
宋浣溪懒得搭理他,但转念一想,她还没把云卷的秘密告诉云霁呢。在她约云霁见面前,必须得知道些内幕。
她哪知道什么内幕?
这不,打了瞌睡递枕头。高振国这一来,来得刚刚好。
宋浣溪笑了笑,“我想早点把事情做完。你怎么也这么快回班上了,没有去打球吗?”
高振国屁颠屁颠地坐到她前面,“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高振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次数学才考了19分。数学老师平时讲试卷什么的,都只讲最后几道大题,我压根听不懂。我也没那么大的追求,只要会一些简单的题目,能考及格就行了。”
他往门口扫了一眼,压低音量说:“我们座位这一块的人,成绩烂成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我想学习都不知道问谁……”
宋浣溪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就是不接这个话茬,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高振国越说越没底气,“我平时有不懂的可以问你吗?不会打扰你很久的。”
她温声道:“当然可以呀,大家都是同学,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高振国可谓是没有任何心眼,马上打开了话匣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人美心善!”接着又踩高捧低,滔滔不绝地说起了陶舒的坏话。
宋浣溪转移话题,用担心的口吻说:“我听他们说云卷有点凶,他还会不会……”
高振国抢话道:“你放心,绝对不会!云霁哥已经教训过他了!卷哥很怕他的!”
她装出困惑的神色,“云霁哥是?”
“老李那天不是叫家长了吗?你见过他的,云卷的哥哥。”高振国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
“哦~是他啊!”宋浣溪装作好奇地问:“怎么你也认识他?云卷经常被叫家长吗?”
“这两年已经少很多了。我家和卷哥家在一条胡同里,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青梅竹马……不对,是两小无猜……怎么这么奇怪呢。这不重要!总之呢!我和卷哥那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当然认识他哥。”
高振国侃侃而谈:“不过我和他哥,不是很熟。云霁哥不仅长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脸,而且不爱笑,不爱说话。我和他的微信聊天框,至今为止都是空白的。说来奇怪,之前还有漂亮姐姐找我要云霁哥的微信,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的。”
宋浣溪问:“那你给了吗?”
想到了什么,高振国脸色一滞,半晌才说:“当然没有,想加云霁哥的姐姐多了去了。我又不认识她,她也没给我什么好处,我为啥要给她?那可是要冒天大的风险的,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开玩笑道:“当然了,你就不一样了。你要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
宋浣溪忽然说:“的确帅呆了。”
高振国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她弯了弯唇,“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帅呆了吗?”
“哈哈哈哈!我也觉得。”笑了几秒,高振国渐渐反应过来,“不是吧?你认真的?你也想要云霁哥的微信?”
高振国懵了,世界观崩塌了。
在他的世界里,乖乖女模样的学霸顶多玩玩暗恋,不可能承认喜欢谁,更不可能主动出击!
他真就那么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她还就应了。
宋浣溪无辜地眨眨眼,“不行吗?”
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加云霁微信的想法,因为那是妄想。
云霁连她的微博私信都没回过,还是已读不回的那种。压根不可能给她微信号。
现在不一样。
一个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很难不心动。
宋浣溪暗暗发誓,她就默默躺在他好友列表,当个僵尸号,绝不影响他。
顶多再,一天偷窥八百遍他的朋友圈。
再顶多,偶尔关心他两句。
最多最多,明里暗里提醒他营业。
这……不算过分吧?
高振国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怕卷哥打死我。”
宋浣溪十分善解人意,“那我们不告诉他。”
高振国沉默半晌,负隅顽抗道:“其实吧,男人都喜欢大胸黑丝长腿御姐……额……你懂我的意思吧……等咱们毕业了,你再加他微信也不迟。”
宋浣溪不是女友粉,压根没想染指云霁。这些当然不可能和高振国解释。
她故意收敛了笑意,“不愿意给吗?”
高振国慌了,“不是,你们女生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我给你还不行吗?”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鬼鬼祟祟地从笔袋里掏出手机。在微信里七找八找,找到云霁的微信主页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就是这个,你记一下。”
突然间,标志性的公鸭嗓从后门传来,带着浓浓的狐疑。
“你们俩在干嘛?”
6. 第 6 章
高振国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抽了回去,讪讪地站了起来,就差把“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卷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浣溪从容不迫地接过话,“我们在探讨一道数学题,题目挺有趣的,就在网上搜了下其它解法。”
她直视着云卷,“云同学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探讨。”
高振国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在请教数学题。”
云卷倚在门边,嗤了声。
高振国没话找话,“正好我也问完了。卷哥一起打游戏吗?”
云卷走近,“不学习了?”
高振国:“晚上再学也一样。”
“上号。”
有云卷这个不速之客在,宋浣溪自是没法记云霁的微信号,也没法套话了,只能暂时作罢。
短暂的心虚过后,高振国暗暗庆幸,这下子不用卖微信求荣了,想必新同学只是一时兴起,没准过两天就会忘了这事。
游戏开始,高振国跟在云卷背后打辅助,“卷哥,卷哥”地叫个不停,自己倒先忘了个干净。
周五晚上只有两节晚自习,八点便放学了。伴随放学铃声响起的,是突如其来的一道惊雷。
校门口,云卷和高振国说着话。
“卷哥,好像要下暴雨了,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
“少废话。”
“噢。那卷哥你路上小心点,早点回家……”
没听他说完,云卷自顾自走了,两人分道扬镳。
激起鸡皮疙瘩的冷风吹来,树木沙沙作响,高振国加快脚步往家走。
又走了一百来米,他隐隐见街尾的路灯下,有个人影有些眼熟。奈何他散光严重,五十米外人畜不分。
他专门走近了,眼睛眯着瞧。靠得极近时,才辨认出守株待兔的宋浣溪。
高振国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假装没看见、掉头跑路。迟疑间,她已走到面前,笑意盈盈。在他看来,这不亚于索命的女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用她说,高振国已经视死如归地掏出手机。
一个笑里藏刀,一个不情不愿,像极了敲诈勒索的第一现场。
如果,一个不是长相乖巧的小女生,另一个不是人高马大的傻大个,就更像了。
记好微信号后,宋浣溪心满意足地回家了,高振国在她背后着急地大喊。
“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你先别告诉他你的名字,不然他很快就猜到了!”
“这事必须瞒着卷哥!”
宋浣溪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
眼见人影消失,高振国摇头叹息,心里祈祷这事晚点东窗事发,最好能瞒天过海。
背后传来重重的一拍,力度毫不客气,这一拍要是落到头上,高低得是个脑震荡。
高振国刚要骂人,陶舒凉飕飕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哟。什么叫这事必须瞒着卷哥?高振国,你踏马做什么亏心事了?”
高振国浑身一凛,哆哆嗦嗦地转过头。
宋浣溪对此一无所知,她心情颇好地回了家,将记着微信号的便签贴在了床头。
谨慎起见,她不能今晚就添加云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万一高振国那边东窗事发,她也能推脱一下。
狡辩包括但不限于:
“你们弄错了吧,我的确一时兴起要了微信号,但我回去就忘了,压根没加呀。”
“再说了,这根本不是我的微信呀。”
一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一边支好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打开应用分身。
没错,她就是云霁直播间自发的水军,一人分饰n角。妈妈粉、姐粉、女友粉、事业粉,一应俱全,致力于给云霁最良好的直播体验。
宋浣溪恬不知耻地想,谁家粉丝这么敬业啊?
她在云霁的粉丝里,那可是占据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的地位!
她简直就是云霁的小天使!
微信传来提示音,她点进去一看,是小姨发来的。
宁静致远:「溪溪,小姨和姨父今晚晚点回去,你把家里门窗关好。早点睡觉。打雷的时候不能玩手机,知道吗?触电会死人的。」
接着,又收到好几个骇人听闻的视频,宋浣溪没点进去。
但仅看视频封面醒目夸张的大字——
“为什么打雷不能玩手机?”“悲剧!小伙子雷雨天玩手机惨遭雷劈!”“下雨天这三件事,千万不能做!”
视频的内容可想而知。
宋浣溪不以为意,这话骗小孩还差不多。
小姨骗人,也不走走心。不就是怕她熬夜弄坏眼睛吗。
云溪:「嗯嗯,都关好啦!我睡觉啦!小姨晚安。」
窗外的风轰隆隆地疾驰着,雨滴撞上玻璃的声音骤起。一团疾风从半开的窗户冲了进来,桌上的书页也跟着躁动起来。
宋浣溪摸了摸小臂上的鸡皮疙瘩,跳下了床,去关家中的窗。密集的雨滴被风带了进来,落到手腕上,冰冷又潮湿。
室外雷声轰鸣,雨水倒灌。果真是雷阵雨。
抽两张纸巾,擦干水珠,她又回到床上,半靠着床头。床上书桌摆得满满当当,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全都架着。
距离云霁开播还有一个小时,宋浣溪百无聊赖地刷起鱼鱼视频。
系统优先推荐关注的人的最新动态,“坏女人”一周更了三条,简直是业界劳模。
“坏女人”是大魔王的暗恋对象。之所以给她起这个外号,说来话长。
大魔王高考后,一反常态,在家倒腾了好半天,一会儿穿那件,一会儿穿这件,对着镜子理好几次头发,臭屁得很。
任她在雷区疯狂蹦跶,大魔王仍满面春风,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宋浣溪差点以为,他被鬼上身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的暗恋对象约他见面。他以为人家要向他表白,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结果,来的是另一个暗恋他的女生。
大魔王把暗恋他的女生气走后,在暴雨中苦等了十来个小时。最后,还是湿漉漉地无功而返。他生了一场又急又凶的病,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简言之,这是一个他爱的人不爱他,他不爱的人爱他的错综复杂的爱情故事。
护短的宋浣溪十分愤怒,大魔王在她面前不是挺威风的吗?居然有人能伤大魔王至此?
而后,她偷偷翻看大魔王的毕业照。
的确有几分姿色,是那种温婉气质挂的大美人。据她多年看宫斗剧的经验,佛口蛇心的蛇蝎美人都长这样。
果然是坏女人!
第一次刷到坏女人的账号,是在好久以前。
那会儿她在等云霁开播,随意进了个同城的直播间。许是系统发现,她钟爱帅哥美女。划了几个直播间后,她终于找到不是十级美颜的、看着顺眼的大美女。
不仔细看不知道,一仔细看吓一跳,这不是坏女人吗。
坏女人的直播间比云霁的还惨淡,连个正常人都没有,她看了五分钟,就看到两个恶臭男在打嘴炮。
她本以为,坏女人都有把大魔王耍得团团转的手段了,这种宵小鼠辈,岂不是轻轻松松应对。
却没想到,坏女人变了脸色,却视若无睹,仍在自说自话,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
宋浣溪向来怜香惜玉、嫉恶如仇。她忍无可忍,敲起键盘和恶臭男大骂八百回合,以一敌二。
骂到后面,坏女人反过来温声细语地劝她,“谢谢你呀!不用和他们吵的,别被他们影响了心情。这种人很多,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我没事的。”
宋浣溪手指微顿,火力全开。
恶臭男骂不过,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懒得和煞笔计较”,就跑了。
坏女人很开心,眼睛笑得弯弯的,用那种夸张的、崇拜的语气,不停地夸她好厉害。
宋浣溪可得瑟了,傲娇地回复道:“还行吧,正常发挥。你经常被人骚扰吗?都不知道反击吗?”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坏女人的神色有些落寞,又有些可怜,“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我很生气。气着气着,就习惯了……”
宋浣溪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中了美人计。不然怎么就色迷心窍,夸下海口,“真没用。以后遇到这种人,给我发私信,我帮你反击。别误会哈,我单纯是路见不平。”
话一出口,她又感到懊悔,像每个嘴硬的网络舔狗一样,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不会被坏女人骗,我是假装被迷得神魂颠倒,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有自己的打算。”
坏女人却红了眼眶,受宠若惊地问她是真的吗。
宋浣溪觉得自己的手有点不听使唤,“当然。保护美女,人人有责。”
好像刚才说“别误会”的人,不是她一样。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坏女人温柔地笑着,郑重其事地感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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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浣溪心里产生了种怪异的感觉,既得意,又开心。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隐隐地感到餍足。
当然,目前为止,坏女人没有主动私聊过她。
很久很久以后,宋浣溪才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坏女人第一次碰到恶臭男时,气定神闲地反击,专门戳人痛处,把恶臭男气得跳脚,疯狂举报她,她也因此短暂地被封了直播间。从此谨言慎行,重新做人。
在宋浣溪的一番调查下,得知坏女人名为姜涟漪,鱼鱼号叫小涟漪,是个业余情感博主,又称恋爱博主。
不是秀恩爱的那种,而是教人谈恋爱的那种。
视频风格多变,时而茶里茶气,时而元气满满,时而知心姐姐。
宋浣溪曾草草刷过其中几个视频,觉得无聊又浮夸。
让她大受震撼的是,坏女人毫不避讳地谈起,一众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小心翼翼地向她摇尾乞怜的男人。话语里,皆是轻描淡写和无动于衷,只把那些人当成人生的谈资一般。
不知道大魔王,是不是她口中的其中一位。
小心翼翼?
摇尾乞怜?
这些词出现在越淮身上,简直抓马又魔幻。
在她第一次刷到坏女人的账号时,就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捅到了大魔王面前。
原以为,能让大魔王看清她的真面目,从此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不曾想,大魔王比她想象中。“病”得还要重。他不仅执迷不悟,还偷偷摸摸注册了新账号,在坏女人的直播间默默陪伴。
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这些暂且不提。
坏女人出的最新一期视频,标题照样吸睛——
直球少女出击,斩获高冷男神必看。
高冷男神?
宋浣溪的脑海里立马闪过云霁的脸,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她可以学习一下,为她女友粉的账号提供些灵感。说实话,她伪装女友粉还有些生涩,每次都要打开当红男明星的评论区,借鉴一番。
虽说宋浣溪不爱看姜涟漪的视频,但她坚信,坏女人在这方面深有造诣、一骑绝尘。
连不近女色的大魔王都逃不过她的魔爪,被迷得神魂颠倒、魂不守舍。可想而知,坏女人绝对有着数不胜数的手段。
宋浣溪打开姜涟漪的最新视频,正襟危坐起来。
不出所料,评论区又看到了某个眼熟的id。
大魔王他,别太爱了。
她翻开本子,拿起笔,面容严肃,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
曾经的她,不屑一顾。如今的她,逐字分析。
坏女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一期视频教大家怎么和高冷男神聊天。主要传授线上沟通技巧,不仅适用于恋爱,还适用于日常生活中和亲朋好友交流沟通哦!大家都学起来吧。”
该死!
宋浣溪捂了捂胸口,坏女人的声音好温柔啊!
复又摇摇头。
不行!她必须坚定立场!绝不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所俘获!
坏女人总结了一套涟漪体聊天法,说话要带语气词,比如:“哥哥有没有想我呀?”“早点休息呀。不然人家会心疼的呢。”“你不要再逗人家了啦。”“你都不理理人家~”“理理我嘛,拜托拜托。”
最好在后面加一些动作,显得可爱些。比如:(叹气)、(嘟嘴)、(哭哭)、(对手指),总之怎么夸张怎么来。数量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坏女人管这叫撒娇。
配上她娇滴滴的语气,蛊惑非常。
坏女人还说了——
没人理不要紧,酷哥怕女缠,只要脸皮厚,不愁没人爱。
对待亲朋好友亦是此理,活泼开朗的说话方式,可以给大家带来欢乐和愉悦。
宋浣溪深信不疑,马上在她的评论区学以致用起来。
“人家所有的币币都是存给小涟漪的 (打开存钱罐) (倒出硬币) (倒干净),真的好喜欢
你哦(眼巴巴地投币)。”
以上纯属胡编乱造。
她的币都是留给云霁的!她一点也不喜欢坏女人!
而后又打开微信,再次实践。
第一人选自然是越淮,毕竟按理说,他最吃这一套。
云溪:「哥哥你睡了嘛(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对手指)」
十分钟后。
Y:「?」
Y:「又抽哪门子风?」
7. 第 7 章
她哪有经常抽风?
宋浣溪对越淮双标的行为,十分不齿。但这不妨碍,她用他做练习的工具人。
云溪:「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呢(哼哼)」
云溪:「我是想问,你五一回不回来啦(眨巴眨巴大眼睛)」
那头的人似乎是对她无语了,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用一个红包,堵住了她的嘴。
Y:「再说。」
宋浣溪毫不犹豫地收下红包。她对这次练习的效果很满意,过程虽然不尽人意,结果却有意外之喜。
她心服口服,简直要把坏女人的语录,奉为圣经。
九点五十,闹钟准时响起,宋浣溪戴上耳机,点进云霁的鱼鱼视频主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点,十点零五,十点十分。
在她忍不住要去云霁微博询问的时候,他终于开播了。
显示屏上的男人额前碎发湿漉,水滴贴着冷白的皮肤,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他站着,冷白的手指仍在鼠标上。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抱歉,我迟到了。”
他的声音偏冷,在此情此景却不显得锋利。短短几个字,一字一字地贴着耳朵,灌入她的耳内。
是网上那些擦边男,怎么夹也夹不出来的那种声音。
她没戴耳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快怀孕了。心跳砰砰砰地加速。
头顶的灯没开,仅开着书桌旁一盏明黄的台灯。柔和的灯光映着他脸上的轮廓,天生的疏离感锐减,反倒有种莫名的温柔。正应了那句,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先前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脸上,这会儿她忙将视线落到其他地方。他的衬衣湿透了,似乎刚风尘仆仆地从暴雨中赶来。
小溪流:「没事没事。」
小溪流:「身上怎么湿啦?快去换衣服呀!」
宋浣溪手指飞快地打字,快要化身八爪鱼。为了不掉马,她还给每个账号定制了不同的人设,可谓是用心良苦。
溪溪不爬墙:「老公快去换衣服呀(着急)(团团转)」
纯情小兔火辣辣:「独自一人远离家乡在河清打黑工,同事欺我,客人辱我,渣男骗我。一年不吃不喝攒下五百,被渣男骗走用于和小三开房。撞破奸情后,我忍辱负重,只为给他们致命一击。预知后事如何,换件衣服来我房间…… 」
云霁的小尾巴:「心疼我崽,可千万别感冒了。这个季节感冒最难受了o(︶︿︶)o」
和大多数小主播一样,为了方便粉丝,他会挑着读弹幕。
“身上怎么湿了?”他轻声念完,不怎么在意道:“雨淋的。”
云霁扫了眼后面的评论,娴熟地忽略“老公”二字,“过会儿换。”
宋浣溪一听他声音就迷糊的毛病,越发严重了。内心有只尖叫鸡啊啊啊地乱叫,就是这个音量!这个力度!这个语气!
眼下不是花痴的时候。
溪溪不爬墙:「老公出门怎么不撑伞呀(气呼呼)以后可不能忘了(叉手手)」
溪溪不爬墙:「不行不行(疯狂摇头)现在就要换!不然我要罢工啦(哼哼)」
她又用其它账号,齐刷刷地发了“现在换”三个字。宛如训练有素的水军。
云霁无奈,“等我几分钟。”
宋浣溪自是连连答应。
她对云霁房间的布局,已然了如指掌。实木地板,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柜。是那种极简主义风格,简单又干净。
他的房间没有自带卫生间……
宋浣溪一时间浮想联翩起来,那他换衣服的话,岂不是要……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没等她幻想到下一个场景,云霁从衣柜里拿了些衣物,开门出去了。
留下一小道门缝,门缝外仅有房中透出的一丝光亮,走廊没有开灯。
脚步声渐行渐远,没几分钟,又渐行渐近。和另一道鬼鬼祟祟、刻意压低的脚步,不期而遇。
“卧槽。”公鸭嗓大声呼气,像是被吓了一跳。
许是看清面前的人了,公鸭嗓的声音很忐忑,“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有点事。”云霁的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
“哥。那……那我先回房间了。”脚步声响起,显然迫不及待。
“等等。”
脚步声骤停,公鸭嗓吸了口气,英勇就义般,噼里啪啦开口,“哥,我刚刚去高振国家里玩了会儿,所以回来晚了点!我也想早点回来的,可是高振国一直不让我走……”
宋浣溪马上听出云卷在撒谎,放学时,她分明见他和高振国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看来,他还真瞒着云霁些什么。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信口胡诌的秘密,找不到说辞。这下好了,她很快就可以找云霁喝奶茶了。
“不是这事。”
“那是怎么了?哥,我发誓,我这几天都很老实本分,没逃课,没打架。”云卷试探地问:“哥,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没人和我说什么。”云霁问:“这两天有没有欺负人小姑娘?”
小姑娘。
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模糊的、不确定的代名词。不知怎的,她却万分笃定,他口中的人是她。
“我可不敢欺负她。”云卷小声说:“你都那么说了,我哪敢啊。”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快要听不见。
云卷的声音听起来很心虚,“我早就认识到错误,已经和她握手言和了。现在我们俩关系好着呢。她还教我做数学题来着。”
宋浣溪: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云霁:“嗯。”
心里像有只羽毛在挠,宋浣溪对云霁先前可能提到过她的每句话,都十分好奇。
她好奇,她给他留下的第二印象。
之所以好奇的不是第一印象,那是因为她心里有数。故意指错路,怎么也不会是什么好印象。
那第二印象呢。
云霁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已然换了一身休闲的薄开衫,白色棉质内里,看起来居家又闲适。黑发干了大半,像是刚刚洗净吹干,清爽又干净。
门很快关上,她匆匆一瞥,门外已空无一人。
宋浣溪疯狂敲字,赶在云霁坐下前,完成了妈粉的使命。
云霁的小尾巴:「崽崽!想死妈妈了!你换衣服的这几分钟,我简直是望穿秋水、如隔三秋,恨不得如影随形啊!」
她严格遵循人设,说话不过大脑。敲字纯粹根据肌肉记忆,压根没空细想。
手指从手机移到平板,继续飞速运转,“老公,你怎么换件衣服还出去(笑)……”
哪想到,云霁这回较了真,“云霁的小尾巴。”
宋浣溪的手指顿住,马上切换回手机。
云霁的小尾巴:「崽崽!我在!」
“请问你,今年几岁?”
宋浣溪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
云霁的小尾巴:「别看我今年才二十八岁,已经三婚三离。现在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娃。」
二十八,不多不少。既勉强符合妈妈粉的年龄,又不过分脱离普通人对追星族的刻板印象。
最重要的是,要是让他知道,她年纪比他小,却以妈粉自居,有占口头便宜的嫌疑。
为了混淆视听,避免在他的追问下,暴露些什么不该暴露的。她忙敲了好几条,营造争先恐后、踊跃发言的气氛。
小溪流:「哥哥我刚刚过完十九岁生日啦~嘿嘿嘿」
纯情小兔火辣辣:「为什么(跑来跑去)为什么你们年纪都比我大(仰天长啸)你们是不是故意伪造年龄(揪住衣领)好显得比我成熟比我懂事(狠狠盯住)说啊是不是!(抓头狂叫)为什么我才十八?到底为什么?(继续奔跑)」
他一手支着下颌,似乎只是随口在问:“不是十六吗?”
宋浣溪心头一紧,吓了一跳。很快又镇定下来。
原因很简单,每次云霁直播后,她都会反复复盘,恨不得把两人的对话刻进DNA里。她很肯定,她从没说过自己十六岁。
唯一可能暴露的是,她曾在给他的私信中,碎碎念地吐槽作业太多,同学太烦,哥哥太贱。
也就是说,还有狡辩的空间。
云霁拿起桌上的手机,修长的指节轻点三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步骤应当分别是:微博——消息——与纯情小兔火辣辣的聊天记录。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喜该忧。
喜的是,微博的已读功能诚不欺她,他真的看了她的私信。
忧的是,他曾三令五申,告诫未成年粉丝不要刷礼物。而她每次直播,都会给他刷几个小礼物。
虽然,真的很小就是了。小到没法提现的那种。
如此想来,她又抓住了一个细节。
她给他私信作业太多后,他才在直播里谈到未成年粉丝刷礼物的问题……
在云霁找到她的罪证前,她忙不迭地开口。
纯情小兔火辣辣:「我十八岁,高三#170#清纯女高#黑长直#楚宫腰#艺术生#女神#富家千金#国际学校#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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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其实,她才高一。
云霁不疑有他。他放下手机,微微蹙眉:“下下个月高考,有时间看直播?”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下没法狡辩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一通乱敲。
纯情小兔火辣辣:「我看你直播的原因:
第一,不会叫我打赏超过一毛钱的礼物。可以白嫖。
第二,水果机容易发烫,你直播间冷,不会把手机烫坏。
第三,不会说“小朋友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捡垃圾”之类的鬼话(影响本人心情,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第四,只能说,没事,大不了我养你。
第五,人格启动。
第六,高考比高兴重要,高兴比高考简单。先高兴,再高考。高心地高考,高考得高兴。一举两得。」
漫长的沉默后。
云霁对着屏幕,对着她口中的“鬼话”照念:“小朋友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捡垃圾。”
他他他。
她就知道会这样!
宋浣溪用其他账号转移话题。
见一个爱一堆:「头悬梁锥刺股,终于考上top大的环境工程专业,还是逃不过捡垃圾的宿命……」
溪溪不爬墙:「老公!(超大声)你怎么一直和那个什么妖娆小兔说话(叉腰)你还没问过我几岁呢(吃醋)(哼哼)算啦,我自己说也一样(戳手手)我和你一样,今年都是二十岁呢(忸怩)(娇羞)(捧脸脸)我们好有缘分呀(抬下巴)(带着点小骄傲)」
他轻声一笑,那笑声浅浅地溢出喉咙。没有专业直播话筒等工具,却自带3d立体特效。
她的意思是,他的笑声,很苏。
宋浣溪呆呆地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声带,在微微震颤。
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固执地觉得,不笑就代表着不开心。
所以每场直播,她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除了制造热火朝天的假象外,主线任务其实是取悦他,逗笑他。
她喜欢看他笑。
甚至称得上,着迷。
他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溪溪不爬墙,你也跟纯情小兔学坏了。”
宋浣溪忍不住踩高捧低,这就叫气度!格局!幽默!看看大魔王,一股嫌弃劲,那说的叫什么话啊。再看看云霁,他笑了,就代表捧场。
她一时间感慨万千,果然知己难寻、知音难觅!虽然,是她单方面这么认为。
她想也知道,这括号文学网上多了去了,但凡上网的人不可能没刷到。殊不知,还真有人没刷到过,譬如云霁。
皮一下很开心,宋浣溪厚颜无耻地揽功。
溪溪不爬墙:「她那种不入流的发疯文学(不屑)怎么能跟我的独家撒娇文学(得意)(勾了勾唇)相提并论?(摘下墨镜)(撩刘海)(单手撑墙)(邪魅一笑)下次别看错了哦(自以为很酷地眨眼睛)」
事实证明,眨眼睛不能放电。但暴雨天的夜空,有数不完的电能放。
突然间,一阵轰鸣的雷声响彻云霄。饶是有所准备,她还是被惊得浑身一颤。
“轰隆隆。”又一阵相同频率的雷声,只重不轻。
下一秒,头顶的灯光熄灭。只剩屏幕这唯一的光源。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屏幕中的男人静止不动,无声无息。
停电了。
宋浣溪拉开窗帘,其他楼栋的灯都亮着。她伸长脖子,费尽力气,切换了好几个角度,上下观察,她所在的一整栋楼都黑漆漆的。
不知是电力线路被雷击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电是停了,wifi断了,直播暂时看不了了。
没有任何犹豫,她抄起手机、平板,往外走。
小区旁边的商场门口,有一家星巴克。那里有免费的WiFi,24小时营业。
大雨倾盆地倒在浓墨般的夜里,宋浣溪一手撑伞,一手抱着电子设备,卷起裤腿冲进雨里。不顾大雨滂沱,泥水四溅。
一边是雨夜中的狂奔,一边是深夜里的等待。
粉丝集体掉线,又过了整整五分钟,毫无音讯。还没到下播时间,云霁抿了抿唇,闭眼稍息。
今晚直播间来的几个粉丝,他都记得名字。
小溪流,纯情小兔火辣辣,溪望你,云霁的小尾巴,溪溪不爬墙。
不对。
小溪流、溪望你、溪溪不爬墙,应当并排。
都有溪字,都同时掉线……
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忽然,他睁开了眼。
8. 第 8 章
宋浣溪跑到星巴克的时候,上衣前面湿了大半,裤脚全是泥水。
虽说雨大风急,但慢步前行不至于如此惨烈。奈何她跑得急切,不顾雨水迎面扑来。
这样的天气,店里除了避雨的两位行人,空空荡荡。
她粗暴地抖了抖伞,坐在了最角落,也是最安静的位置。看了眼时间,距离断电已过将近二十分钟。她匆匆地连上各个电子设备的wifi,心里计较着说辞。
云霁不会看到没人,就下播了吧。
应该不会,说好十二点下播。他向来守诺。
得赶紧去拯救他!
没了她,直播间得惨淡成什么样。也许,一个人都没有。他看到直播间一个人都没有,肯定错愕得不行。开始怀疑人生。
换个角度想,这样他就知道她这“群”粉丝,有多可爱,多重要了。
得好好安慰他,哄哄他,告诉他:你才不是没人喜欢,还有我们喜欢你。嘿嘿,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感动啦……
她畅想着,嘴角不知何时弯了起来。进入直播间的那一刻,圆润的杏眼却像受惊的猫一样,瞪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凝滞。
听觉和视觉同时受到冲击,流入耳蜗的,是低低沉沉的嗓音、沉沉浮浮的音调。
冷白的长指与琴弦勾缠,如急雨、如呢喃的琴音交叠。歌声将故事娓娓道来。
男人是初中就辍学的流浪歌手,从边境小城一路唱到繁华的首都。女生是四合院长大的娇小姐,家中管教森严的她,早早订了娃娃亲,这也让她更向往诗和远方。
小镇浪子与名门闺秀的碰撞,引起了女方家中的强烈不满,他们逼迫她早日和世家公子联姻。
暴雨夜的长街中,他们私奔了。忐忑焦灼的面容下,是满腔的期待与爱意。
饶是再高超的琴技,在天籁般的嗓音面前,也只能沦为陪衬。
他唱的是张青松早期的成名曲《私奔》。他不怎么唱这首歌的,今天倒是稀奇。
她呆呆地看着左下角滚动的弹幕,数着右上角的人数。个,十,百,千。她没看错。
在线人数高达数千人。这在大明星的直播间,堪称扑街,心态不好的,没准当场表演臭脸。
但在云霁的直播间,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盛况。
开心就好:「小伙子唱得不错!为你点赞。」
Juliet:「云霁?是歌手吗?怎么没听过这名字?」
怎么又重名了111:「不认识。素人吧。」
抬杠一级专家:「这不比那个谁翻唱的,好听一百倍吗?也不知道粉丝怎么吹的。随便一个素人都唱得比他好。」
国家级起哄选手:「别说和那个谁翻唱的比了,这不比原唱好听?」
思思林林:「呵呵。我看也不怎么样,只有技巧,感情根本没到位。人家原唱是期待,他这唱得跟追忆一样。总结,难听死了!推荐大家听张思林翻唱的版本,张思林可是张青松亲儿子,感情绝对到位,某些为黑而黑的人真的够了。」
宋浣溪没空去想,这空白的二十分钟发生了什么。她一边对照着保存在收藏夹里的骂人语录,一边加入战斗。
小溪流:「哟哟哟,大姐,别这么快破防啊。你家哥哥五音不全,一首缠绵情感,唱得跟抗战神曲似的,还感情到位呢。笑死个人。不藏着掖着,有脸到处无脑吹,也是没谁了。」
溪望你:「张思林低龄脑残粉是真多,到处发癫。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
张思林的粉丝们闻着味就来了,伪装成路人的批皮粉、反串粉、真爱粉,纷纷加入混战,场面一时好不热闹。宋浣溪双手难敌n手,差点招架不住。好在张思林黑粉也多,有不少黑粉跳出来,趁机踩上一脚。
从阴阳怪气,到人身攻击,再到拖家带口、谩骂诅咒,怎么脏怎么来。弹幕上充斥着滚动的***,戾气十足。
云霁始终敛着眸子,字字句句地弹唱着。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看向不紧不慢地看向弹幕。
迅速滚动的弹幕中,被屏蔽的***居多。但不难猜出其中的大意。
听到琴弦的尾音缓缓停歇,宋浣溪忙将敲了一半的脏话删光,换了一副口吻。
小溪流:「好听!好听!哥哥辛苦啦,快喝杯水,润润嗓子!」
这句话在乌烟瘴气的弹幕中,与众不同。但很快就被刷掉了。
思思林林:「啧啧啧。上一秒破口大骂,下一秒温柔小意?你搁这演戏呢。你家哥哥知道你这么装吗?(微笑jpg)」
看到这里,云霁收起手中的吉他,右手触上鼠标,往上拉动着弹幕。
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但宋浣溪还是猛提了一口气。她飙了那么多脏话,会不会破坏她的形象……
不幸中的万幸,所有脏话都是用“小溪流”和“溪望你”说的,其他账号的形象不会受到影响。
翻了好一会儿,云霁才停下,又打开在线观众列表上下翻阅。不出所料,小溪流、溪溪不爬墙、溪望你三个账号同时在线。
他淡声问:“刚才去哪了?”
宋浣溪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只带了手机和平板,手机开了应用分身,登录了两个账号。平板开不了应用分身,只登了一个账号。
一共登录三个账号,分别是小溪流、溪望你、溪溪不爬墙。
所以他在和自己的哪个账号说话呢?
思索两秒,她当机立断地决定先用“小溪流”和“溪望你”对号入座。
小溪流:「我中途去了下洗手间,忘记和哥哥说啦。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哥哥在唱《私奔》。嘿嘿。」
溪望你:「刚才家里停电了,连不上网络。应该不是在和我说话吧。」
思思林林仍在揭露“小溪流”的恶行,云霁视若无睹,“溪溪不爬墙,你呢?”
他一字一字,“是去洗手间,还是没网了?”
宋浣溪有些懵,看来那句“刚才去哪了?”是对溪溪不爬墙说的。溪溪不爬墙什么时候引起他的注意的?
她一边暗暗窃喜,一边冥思苦想。很快,她大彻大悟:一定是坏女人上的“直球少女出击”课,起作用了!高冷男神还真吃这一套啊!
溪溪不爬墙:「老公(眼睛亮了起来)我才走了几分钟(嘿嘿)你就发现我不见啦?(欣喜若狂)(跑来跑去)(撞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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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原来是真的)刚刚接了个电话(懊恼)没想到掉线了(气呼呼)」
没了小溪流和溪望你两大主力,张思林的粉丝以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赢得这场**骂战的胜利。他们骂骂咧咧地退场,只剩思思林林还在坚持不懈地上眼药。
其他路人发表“再唱首歌听听呗。”“不是唱得挺好的,怎么不唱了?”“能点歌不?我给你刷火箭”之类的想法,没有得到云霁的答复,也一个接一个地退场了。
直播间的热度,一下子降了一半。
云霁没看到似的,旁若无人地问她:“哦?什么电话要打二十分钟?”
宋浣溪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实在要说的话,云霁这话怎么有点像……小说里被冷落后生闷气的霸总,又或者是电视剧里吃飞醋的男主。
她很快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承认,坏女人是有点东西。但生活不是甜蜜的言情小说,更不是玛丽苏偶像剧。
云霁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爱上她。
不然也别叫什么“直球少女出击,斩获高冷男神必看”,直接叫“三句话,让爱豆爱上我”得了。
他顶多也就是,觉得她说话挺有意思,闲得无聊,顺便和她聊两句。
溪溪不爬墙:「是我亲哥打来的啦(扶额)他在外面嘴贱(无奈苦笑)给人打了(叹气)喊我去帮忙呢(摊手)我已经回绝了(耸肩)」
编排起越淮,宋浣溪信手拈来、习以为常,那是一点心虚也没有。
不得不说,这事大魔王也有责任。
不对,该说他的责任很大,非常大。
要不是他寄个手机卡,好几天都没寄到。她能因为没有Wifi掉线吗?
溪溪不爬墙:「哥哥那能有老公重要嘛?(扭捏)(娇羞地低头)(一抹红晕爬上精致的小脸)」
在云霁的记忆中,小溪流的微博动态里,三条必骂一条她人憎狗嫌的哥哥。
扣在鼠标滚轮上的食指无声地敲了敲,本来模糊的猜测更加具象化。
她们都有哥哥。
思思林林不是第一个,看溪溪不爬墙的言论看呆的吃瓜群众,但她是第一个跳出来攻击的。吵到一半,小溪流没影了,她正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出。无所谓,反正都是同一个人的粉丝,无差别攻击准没错。
思思林林:「好恶心啊(呕呕)我吐了(呕呕)这样说话很有趣吗(呕呕)装什么嫩啊(呕呕)油得要死(呕呕)不会有人觉得这样很可爱吧(呕呕)」
宋浣溪向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在云霁面前例外。
这个思思林林怎么跟厉鬼一样啊,缠上了人,就没完没了。
不能私下互骂吗?非要在云霁面前给她难堪!
她只能装作没看见,但她知道他一定看见了。从他放下吉他那刻起,就一直在看屏幕。
她只能祈祷,他不要被这话影响,不要也这样觉得。
此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宋浣溪深信,上帝能听到她的祈祷。
不然,她怎么会听见他说——
“嗯。我就觉得挺可爱的。”
9. 第 9 章
这夜过得就像梦一样。
云霁说完那句,让宋浣溪不可置信、欣喜若狂的话后,面不改色地拿起吉他,“想听什么?”
宋浣溪还活在梦里,思思林林目瞪口呆,路人抢先点歌。
后面路过并驻足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多,宋浣溪自觉隐身,给其他人更多互动的机会。
云霁淡漠疏离地弹唱着,直到到达约定的下播时间。这期间,直播间唯一的互动只有点歌。
于是,宋浣溪对这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呦。还是个高冷酷哥”“第一眼余生,第二眼六斤二两已生”“不理姐?行。更有兴趣了呢”“小伙子长挺帅,可惜不爱说话”等奇奇怪怪的弹幕中。
宋浣溪向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一个礼拜后的周五晚上,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按捺不住,发送申请添加云霁的微信的请求。
她很机智地没有用微信号添加新同学,只用企鹅号加了高振国。所以,不用另行注册新微信。
前几天,也就是周一早上升旗的路上,高振国趁乱,偷偷摸摸地问她:“新同学,你加那个微信了吗?”
不敢说名字,只敢用那个代替。
这也不怪高振国,他已经被整出心理阴影了。先是被宋浣溪“拦路打劫”,又被陶舒“刑讯逼供”。
虽说陶舒答应他,不告诉云卷这事,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宋浣溪装作一副迷茫的样子,几秒后,才恍然般地说:“你说云卷他哥啊?”
“嘘嘘嘘!”高振国贼头贼脑地扫了周围一圈,没看到可疑人员,这才示意她说下去。
“我那天一回家,便签就找不到了,微信号还记在上面。本来准备今天再问一下你……”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高振国眼神闪躲,“周末的时候,我三岁的弟弟玩我手机。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我微信好友全被他删完了……”
宋浣溪追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加回来?”
高振国支支吾吾:“那个……他平时很忙。我都很少看见他,微信也没和他聊过天,我也不是……一定要加他。你很想要的话……等我下次碰到他吧。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要多长时间。”
宋浣溪摆摆手,“那算了。”
高振国懵了,“啊?”他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宋浣溪不在意地说:“周末有个认识很久的帅哥跟我表白了,我在跟他拉扯呢。”
高振国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我一定是听错了”的表情。他从没有如此怀疑人生过。
这事还没完。
高振国没想到早上刚撒谎,晚上就被人拆了台。
那天晚上的最后一节晚自习。离放学不到五分钟,班上的大多数同学已收拾好东西,只待铃声一响,便夺门而出。
宋浣溪听到云卷在问:“你今天去不?”
她竖起了耳朵。
高振国唉声叹气,“不行啊,卷哥,我妈不让!她这两天晚上都在家。”
云卷嗤声,“你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管这么严做什么?”
高振国无奈,“更年期的女人都这样。”
云卷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不更年期的时候也这样。”
“你不懂,他和我们不一样。”陶舒转头,嘲讽地说:“我是女生,你有个哥哥。不像他,家里唯一的男丁,三代单传,金贵得很。那能一样吗?”
高振国下意识地反怼,“你哪里像女生了?哪个女生跟你一样剪个男生头,和男的一样,难看死了!嘴还贱,难怪没人喜欢你。”
“你才嘴贱呢,你全家都嘴贱!”陶舒回怼。
说完这话,高振国忽然反应过来,他骗宋浣溪,自己有个三岁的弟弟,这会儿陶舒又说他是唯一的男丁。
那可不就露馅了吗?!
他忙观察宋浣溪的反应,但只能看到后脑勺,和在本子写写停停的笔尖,他稍微安心了一点点。
没准她没听到呢。
宋浣溪自然是听到了,但她比高振国更担心“自己听到”,只能装作没听见。
陶舒和高振国互相攻击了三分钟后,下课铃终于响起。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此时。
漆黑的房间中,宋浣溪窝在被子里,盯着自己的好友申请出神。
“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头打破了(微笑jpg),一问才知道,你家孩子经常欺负我家孩子(微笑jpg)。你怎么当家长的?(愤怒jpg)”
以云卷的个性,打架那可是家常便饭。
宋浣溪觉得这事十有八九能成,被无视的话,大不了,她再注册个微信,换个套路加他。
比如:
“不好意思,刚刚把您停放的车撞掉漆了,您通过下好友,咱们协商下赔偿的事。”
“您是今年第10000个在本店下单的顾客!恭喜您中了本店一等奖!”
……
总有一个套路能成功吧。
再假装自己加错了人,说一些“相逢即是缘,就当交个朋友”的鬼话。
从此,安安静静地躺尸在他的好友列表。
苦苦等待的两个小时,宋浣溪听着他的歌,刷了不知多少遍他的微博。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夜渐渐深沉,她也不知不觉地睡着。
云霁走下酒吧的舞台时,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
酒吧的灯光暧昧昏暗,吧台边上的男女,正贴耳私语。
不知男人说了什么露骨的话,女人责备般地轻拍他的手,脸上不见责怪。笑声恍若铃铛,响动不停。
她听着男人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越过他,盯着他身后长身鹤立的、更为俊美高挑的男人。
云霁眼也没抬,他正全神贯注地给吉他装包。恍若未觉。
“呦,今个儿不急着走了?上回才九点多,让你多待会儿,死活不肯,冒着暴雨也要走。这会儿可是都一点多了。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啊?”
陈雷的打趣声忽然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然到了云霁的身侧。
陈雷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事业狂魔,事必躬亲。近几个月,却常常见不着人。云霁上次见他,还是一星期前。
他虽年过不惑,但“风韵犹存”。长眉、大眼、鹰钩鼻,体型高大威猛。年轻时,他也是位追逐梦想的民谣歌手。当然,是毫无名气的那种。
情场浪子,一路南下,城市走了一个又一个,女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到了三十好几,迟迟没结婚,把家里人急得团团转。后来,他和一个海晏姑娘看对了眼。这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两人火速闪婚。从此,他在海晏扎了根。
云霁并不理会他的挤眉弄眼,“没情况。”
“你看那边那个儿,看你好半天了。”陈雷努努嘴,“再看看那边那两个美女。专门冲你来的。要不是我拦着,早过来了。”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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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单手提起包,毫不费力地挎在右肩上,任凭陈雷在他身后叫唤。
到了家门口,云霁才看到这条好友申请。往楼上云卷的房间望去,那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云卷同学的家长找上门。
此前还有两次。
第一次是两年前。云卷和一男同学在楼梯间打架。推搡间,男同学摔倒在地,正好磕着扶手,门牙断了两颗。治疗费不菲。
班主任联系云霁赔钱,那孩子的家长又添加他,连发了几十条长达59秒的语音,除却谩骂,便是索赔。
联系方式,不用想,班主任给的。
那年,云霁自己也是半大少年。高考前夕,分身乏术,囊中羞涩,焦头烂额。
第二次是不久前。一小男生的小女友,不知怎的,和云卷扯上了关系。
小男生拈酸吃醋,不知道从哪要到他的微信,张口闭口“老子的人也敢动”“给我等着”“要你好看”。
人没等到,倒等到他让云卷揍了一顿的消息。
冲完冷水澡,结束一天的疲惫。再次回到房间,云霁才通过好友申请。
这个时间点,对面阿姨再是怒火中烧,也已经睡了。等明天问过云卷情况,再做打算。
宋浣溪听到微信消息提示的第一秒,就从美梦里清醒了过来。
她发出好友申请时,就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生怕错过云霁的最新消息。
此时,看到“你已添加了Yun,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提醒,她差点兴奋得叫出声来。
他通过了!!!
这招挺管用。看来云卷平时,还真是作恶多端。
做戏做到底。宋浣溪把兴师问罪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又发了一遍。
云溪:「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头打破了(微笑jpg),一问才知道,你家孩子经常欺负我家孩子(微笑jpg),你怎么当家长的?(愤怒jpg)」
云霁的微信名是姓的缩写。
Yun:「抱歉。我会赔偿。」
很好,这出戏的效果很显著。宋浣溪十分满意,再接再厉。
云溪:「谁稀罕你的臭钱!你赔得了经济损失,赔得了精神损失吗?」
她摸着下巴深思,会不会装过头了?
谁料,他甩了个链接过来。
Yun:「《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若干问题的处理意见》(链接)」
Yun:「抱歉。精神损失,我也会赔偿。」
宋浣溪点进链接一看,文章详细解释了精神损害赔偿的金额及计算标准。
她沉默了几秒,她的本意是,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无法弥补。他却一本正经地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这也不怪云霁。单从他对精神损失了如指掌一事来看,不难看出,他没少被讹。
宋浣溪这般想着,又狠狠怜爱了他一番。
咄咄逼人不下去,她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云溪:「没想到你比你弟弟负责多了(竖起大拇指)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叹气)」
云霁的指尖顿了顿,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
他起初认定,对面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姨,这会儿却不大确定了。他的确没见过,哪位阿姨这般说话。
不说阿姨,这种聊天方式,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薄唇微启,他几不可闻地念着她的名字——
云溪么?
10. 第 10 章
Yun:「冒昧问一下,您是孩子的母亲吗?」
宋浣溪看了看自己蓝天白云的微信头像,冒充阿姨也算勉勉强强。又看了看自己的言论,比起“溪溪不爬墙”,她已经十分收敛。
斟酌半晌。她还是觉得,姐姐这个角色适配度更高些。
她切换自如地完成了角色转变。
云溪:「我是孩子姐姐。」
又废话道。
云溪:「听说你是孩子的哥哥。」
他答是。
宋浣溪想着,现在多半是因为云卷睡了,所以云霁还没发现破绽。
等明天云卷醒了,谎言可就不攻自破了。与其被动戳穿,不如主动暴露。
云溪:「听说你弟弟经常闯祸啊!」
云溪:「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
云溪:「五六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幸好我弟弟很乖很听话。」
云霁蹙了蹙眉。虽说云卷的确经常惹是生非,但他还没离谱到欺负幼稚园小孩。
Yun:「你弄错了。我弟16岁。」
敬语也不用了。
宋浣溪明知故问,装模作样。
云溪:「啊?????」
云溪:「怎么回事?!我不会加错人了吧??」
她很刻意地又等了一分钟,而后连环输出。
云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了一下,我真的加错人了……」
云溪:「有一说一,我们都有弟弟!而且我输错了一位微信号,居然这么巧加到了你的微信。」
云溪:「我们好有缘分哦。」
云溪:「就不互删了吧,当交个朋友。」
她寻思着自己这么一说,云霁肯定不理她了。
至于会不会删联系方式,她不确定。他不删除她,让她安安静静地躺尸在他的好友列表,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求。
Yun:「云霁。」
Yun:「我的名字。」
黑夜之中,宋浣溪的瞳孔猛地放大。
这是在……在交朋友?!!
啊啊啊啊!
她克制不住想要尖叫,怕吵醒隔壁的小姨,赶忙掀过被子蒙住头。像只小兽一样,她抱着拳头,扭作一团,兴奋得呜呜啊啊直叫。
她不知道的是,云霁这一举,是试探。
告诉她名字,是为了试探她,到底认不认识他。如果认识的话,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
深夜的时间,似乎总比白日里要漫长。至少这五分钟,显得格外漫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会不会不是她?
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又或者是,去微博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在猜测到底是不是同名同姓?
事实上。
当巨大的微信提示声将宋浣溪拉醒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傻笑了十分钟。
Yun:「你的微信名是本名?」
宋浣溪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新名字。顺水推舟的念头,一下子涌上心头。但她最后还是矢口否认。
云溪:「猜错啦。」
她单纯是觉得,不小心加错人,都有弟弟,都姓云,三个巧合加在一起,有些夸张了。
根据她多年在云霁微博底下胡说八道的经验,她很快编出一个全新的人设。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她自称是海外留学生,英文名sissie,中文名越溪。
云溪:「对啦,我弟弟在国内上幼稚园。幼稚园老师和我说的时候,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你们也在国内啦。请问你是海外华侨,还是远在国内的同胞呢?」
为了佐证海外留学生这一身份的真实性,她马上自问自答。
云溪:「可是国内已经凌晨两点了诶。」
云溪:「不会你也是留学生吧。这么巧的嘛??」
Yun:「不是。我在国内。」
云溪:「哇!那太好啦!我在国外待了快两年啦,在国内的朋友都不联系了(流泪jpg)这下终于有新朋友啦!好开心!」
云溪:「你今年几岁呀?」
和所有陌生故事的开头一样,他们聊年龄,聊学校,聊家人。
不同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她口中全是假的。
两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她心中叹他天真无邪,得亏碰上的是她,不然迟早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他听她的言论,只觉半真半假,似是而非。
饶是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她口中没有一句真话。
宋浣溪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年龄嘛,未成年绝对不行,就说19好了。和他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
学校嘛,海外留学生,时差大概七小时,英国正合适。成绩也不能差,不如就曼彻斯特大学好了。
专业嘛,可不能瞎说,说个音乐类的,太过班门弄斧,不小心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说个什么好呢?不然就牙医吧。他的牙长得又白又整齐,看起来牙口不错,咬人应该挺疼的……肯定没什么问题要问。
家人嘛,已经编了一个弟弟,还是不要再说哥哥了,不然家里人口也太多了。
云霁的语气不算热情,甚至有些生硬,没有表情符号,颜文字更是不可能用。但她不在意,她一个人就能活络气氛。
宋浣溪的语气越来越熟络,活脱脱的自来熟。
她如饥似渴地获取有关他的信息,比如他就读于海晏大学。
又比如除了云卷,他再没提及其他家人。
既然他没提,多半是有什么隐情,或者单纯不想提及。无论哪种,宋浣溪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眼见时间到了凌晨三点。
宋浣溪自然有用不完的力气,可想起小姨耳提面命,说熬夜伤身,轻则头晕目眩,重则英年早逝。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粉丝,她在及时行乐和来日方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云溪:「很高兴认识你,我该去忙啦~」
云溪:「以后可以叫你哥哥嘛?(咬唇)(试探地伸手手)(抓住你的袖子)(轻轻摇晃)」
云溪:「从小我就想着,要是有个哥哥就好啦(一脸期待)」
如果越淮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作何感想。
云霁灭了床头的灯,房间随之暗下来。
年纪对得上,语气对得上,给人的感觉很像。不同的是,她说自己没有哥哥。
那么,到底是她撒了谎,还是她们是两个人。有待考究。
他答。
Yun:「可以。」
可以,喊他哥哥。
真是她的话。她也没少喊。
这一晚。
对宋浣溪而言,可谓是喜从天降,从陌生人,到朋友,再到兄妹相称。进度突飞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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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本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然而,闭上眼睛没多久,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临睡前想的是,坏女人教的聊天技巧可真管用啊……
早晨七点。
云霁打开房门,将正大摇大摆从门前经过的云卷吓了一跳。
云卷飞速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大惊失色道:“哥,你怎么还没走?平时这个点,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刚醒。”云霁淡淡瞥了眼他身后,“你去哪?”
云卷支支吾吾,“我……我去……去高振国家玩会儿。”
“哥。”怕云霁追问,云卷忙转移话题,“你昨晚没睡好吗?你黑眼圈今天有点重。”
“嗯。”
云霁没再追问,转身朝洗手间走去。云卷始终面对着他,直到云霁消失在拐角处。
待云霁看到半身镜,才知云卷所言非虚。许是睡眠不足,他的脸色此时实在算不上好看,眼下一圈淡淡乌青。
掬起一捧清水,冲了冲脸颊,困意这才消失殆尽。
本以为早早会收到消息,一早上,那人却不声不响。
如果是她的话,大抵早就忍不住了。
这一点云霁想的没错。但宋浣溪没骚扰他的原因,单纯是因为起迟了。
房门被敲了又敲,俞明雅的声音越来越大。
“溪溪,起床吃饭!”
宋浣溪含糊不清地应了句“等会儿”,又阳奉阴违地把脑袋塞进被子里。
“赶紧出来!再不吃要凉了!”
“唔……知道了……”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我下午要值班,先出门了。有事打我电话。”
宋浣溪长长地“嗯”了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两分钟后,她才捕捉到话里的关键点。
什么??下午了!
她猛地睁开眼,捞过床头的手机。看清显示屏上的时间,她舒了一口气。
小姨总是这么夸张,哪里到下午了?明明才中午。
等等……
中午了!
宋浣溪打开微信,和意料之中的一样,云霁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让她悔不当初的是,她错过了“早安”“吃早饭了吗?”这种嘘寒问暖的机会。今天早上,可是形成习惯的最好开端。她居然硬生生错过。
忽地又想到,按照苏格兰的时间来算,此时应当是凌晨才对。这般想着,她订了下午4点的闹钟。
今天周六,她闲着无事,决定去一探云卷的究竟。登上企鹅号,她给高振国发去消息。
溪溪溪:「今天下午补课,别忘了。」
这是宋浣溪第一次在周末给他补课,以往她都是用体育课的时间,给他补课。
虽然她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高振国也没受到任何损失。
不考及格不改名:「溪姐!我有罪!卷哥那边临时有事,我实在抽不开身啊!不然我们换个时间吧……」
又甩了个跪地谢罪的表情包过来。
在宋浣溪第一次给高振国讲题后不久,他就把对她的称呼,从“新同学”改成了“溪姐”。她受之坦然,云卷面无表情,倒是陶舒在一旁不满地大呼小叫。
高振国不是云霁,宋浣溪自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溪溪溪:「什么事比学习还重要?」
溪溪溪:「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我对你太失望了。」
11. 第 11 章
果然,这话一出口。高振国急急忙忙跟她解释。
不考及格不改名:「今天下午卷哥要参加无畏契约的海晏交流赛,有个队友早上喝了过期豆浆,食物中毒送去医院抢救了,现在没人顶上。卷哥都开口了,我根本拒绝不了啊!!!」
溪溪溪:「在哪比?」
不考及格不改名:「就在市中心的一家网吧。」
宋浣溪继续套话。
溪溪溪:「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要是云卷一直没找到队友,你岂不是每次都要去帮忙?」
不考及格不改名:「溪姐,你放心!卷哥被wk俱乐部看上了,暑假后就要去青训营开启职业生涯了!」
溪溪溪:「他家里人同意?」
不考及格不改名:「卷哥每次去网吧都偷偷摸摸的,我猜,云霁哥肯定是不同意的。估计卷哥准备离家出走吧。」
溪溪溪:「他之前逃学都是去网吧?」
不考及格不改名:「大部分时候是。」
高振国担心宋浣溪觉得,他是在跟着云卷鬼混,忙跟她解释。
不考及格不改名:「两年前就有俱乐部联系卷哥了,知道卷哥才14岁后,就没后文了。溪姐,你不知道!国家政策有规定,要16岁才能参加青训营。」
宋浣溪内心:这个规定好啊。
不考及格不改名:「卷哥这两年一直没有松懈,每天都刻苦训练。」
宋浣溪内心:你干脆说每天都在玩得了。
不考及格不改名:「这次交流赛,前三名的队伍能获得奖金。溪姐,等我拿到奖金,请你喝奶茶!」
宋浣溪内心: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溪溪溪:「那就先祝你们比赛顺利啦!」
高振国再次感慨,溪姐人真好,简直是无可挑剔。除了之前找他要微信,弄得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这个感慨,一直持续到他进网吧。
高振国到网吧的时候,云卷正一边捞泡面,一边按着鼠标,等着游戏加载。
高振国坐到他身边,邀功,“卷哥,我为了你,可是放弃了今天下午的补习!怎么样,感动吧?”
云卷吸着泡面,盯着屏幕,眼也没移,“你妈又给你报补习班了?”
“不是我妈。”高振国停了两秒,“是溪姐!她大发善心,同意在课外时间给我补课来着……”
云卷停下叉子,皱着眉打断,“我看不是大发善心,是另有所图吧。”
高振国愣了愣,“卷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云卷啧了声,“你别装了。陶舒早把你卖了。要不是小爷知道,我哥从来不加陌生人。我早就找你算账了。”
“卷哥,你这键盘是不是上回比赛赢的那个!太几把酷炫了吧!”高振国指着云卷面前的键盘,语气浮夸。
在云卷的死亡凝视下,高振国讪讪地笑了声,“卷哥,我这不是知道云霁哥肯定不会理她,才给她微信的嘛。而且人家还没来得及加,就找到男朋友了。听说啊,她男朋友可是个大帅哥!她早放弃加云霁哥了……”
“她有男朋友了?”云卷先是有些惊讶,又说:“她有没男朋友,关小爷屁事。”
进度条加载到百分百,游戏音响起,游戏开始。
云卷远远地将泡面抛进垃圾桶,戴上头戴式耳机,将外界声音阻隔在外。他左手按上五光十色的键盘,右手飞快地移动鼠标。
他俩都没发现,这段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陶舒在和云卷告密时,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宋浣溪加他哥微信,绝对是为了方便告状。
云卷也这么先入为主地认为了。
虽然他哥的爱慕者众多,但多是踩着恨天高的、成熟漂亮的美女。
云卷压根没想过,宋浣溪一前胸贴后背的坏心眼小白菜,会对他哥有非分之想。
高振国呆呆地看着云卷的侧颜,整个人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
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卷哥居然还玩得下去?他以为他会跳起来,把他打死!
想当年,他不谙世事,也曾被笑靥如花的大姐姐骗过。在卷哥知道,他出卖他哥联系方式的当晚,他被狠狠揍了一顿。浑身酸痛了好几天,走路都疼。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另一边。
宋浣溪吃完午饭,给越淮打去了夺命连环call。打了七八个电话后,终于被人接起。
“喂。”越淮的声音模糊,带着刚睡醒的喑哑。
“都几点了?你还在睡呢!怎么比我还懒。”宋浣溪笑嘻嘻道。
“没事挂了。”
“别别别!有事有事。我给你发的照片,你看了嘛?这些东西可都是河清吃不到的。你就不想念海晏的美食吗?”
她二十分钟前给越淮发了三张照片,拍的是俞明雅做的午饭。海晏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但特色美食不少。
电话那头,越淮没说话,连呼吸声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他又睡过去了。
宋浣溪继续说:“听小姨说,你五一不准备回来。这怎么行呢?我、小姨、姨父都很想念你。”
越淮懒懒道:“有事。不回。”
宋浣溪对这件事非常执着,因为她想用越淮的手机,给云霁打电话,约他见面。
越淮虽给她寄了张新手机卡,但新手机卡的号码归属地在河清。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手机尾号是一串888888。
她收到新手机卡的第一天,给云霁打过电话,想告诉他自己换号码了。
许是号码归属地在遥远的河清,且号码像极诈骗电话,响了几秒后被对面掐断。
后来再打过去,永远是清一色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呜呜呜,被拉黑了。
她自是不会怪云霁,全把这事迁怒在越淮头上。
大魔王怎么这么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笨就算了,还重色轻妹!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魔王肯定是觉得,回来也没法见到坏女人,反倒是触景伤情。不如待在河清,随时视奸她的视频动态,省下的机票钱还能给坏女人打赏。
依坏女人的性格,他怎么说也能听到一句“xxx最好啦,最喜欢你了”之类的甜言蜜语。
不行!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宋浣溪转了转眼睛,“之前小姨不是老问我,想考哪个学校嘛?我想好了,我的目标是海晏大学。小姨五一没空,你带我去海晏大学逛逛嘛。”
据她所知,坏女人就读于海晏大学。
最重要的是,要是运气好,她还能在海晏大学偶遇云霁。
可谓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电话那天安静片刻,才好似不情不愿道:“行吧。”
宋浣溪喜笑颜开,“好耶!那我等你回来!”
电话一挂,她重重地对着手机“呸”了声,“重色轻妹!双标狗!”
待到下午闹钟响起,宋浣溪准时给云霁发去消息。
云溪:「早上好呀,哥哥!(揉揉睡眼)(打了个小哈欠)(看看手表)现在英国还是早上呢(撑着下巴)(好困)」
五分钟过去,无人回复。
宋浣溪不以为意:还没看到。
半小时过去,无人回复。
宋浣溪心中不安:可能在忙。
两小时过去,无人回复。
宋浣溪悲痛欲绝:不想理她。
想再发点什么,试探一下有没有被删除,又怕让他烦上加烦。
点进他的朋友圈,看了又看,照例是一片空白。她有些拿不准,自己是被屏蔽了,被拉黑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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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发过朋友圈。
她自己的朋友圈,设置的是仅三天可见,没有销毁证据的烦恼。
又过了半小时。
Yun:「早。」
Yun:「刚刚在忙。」
对宋浣溪而言,没被拉黑已是心满意足。如今她不仅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好友列表,他还屈尊降贵地向她解释。她哪有半点怨言。
她屁颠屁颠地回他。
云溪:「哥哥忙吧(支手手)(捧脸)」
宋浣溪见他忙,没再打扰他。此后的两天,两人都只维持着“哥哥,早呀”“早”的毫无营养的对话。
她不敢打搅云霁,只能从侧面打听情报。她想知道,云霁除了去学校,都做些什么,大概什么时间点有空。
她将主意打到她唯一的人脉——高振国身上。
但先前她和高振国说过,自己找到了新目标。如果突然又表现出,对云霁有所兴趣,怕是会坏事。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没等宋浣溪找到机会,五一假期如期而至。
五一这天,俞明雅、越曾一早去了医院,家中只剩宋浣溪一人。
她起了大早,在衣柜挑挑拣拣半天,始终做不了决定。
娃娃领学院风连衣裙,本来挺喜欢的,今天一看,好像有点幼稚。
水手领修身连衣裙,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淡淡的蓝色,之前怎么没发现。
森系文艺风棉质长裙,怎么这么宽松、这么大,显胖……
玄关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宋浣溪过于投入,丝毫没听见。
“起床了,懒鬼。”一点都不客气的男声响起,打断她的思考。
语气懒懒的,贱贱的。不是大魔王,还能是谁。
“我早就起来了,好吧?等我换一下衣服。”她高声回应着,扯出一件白色无袖连衣裙。这条裙子是她看坏女人视频时,见她穿过的。
她瞧着好看,截图下来,网购同款。大魔王第一次见她穿这裙子的时候,还愣了几秒。她追问好不好看,他浑不在意地说就那样。
宋浣溪一个字也不信。
此时,她换好衣服,在全身镜前,来回转了几圈。前看看,后看看。
纯白的无袖连衣裙,领口一朵小小的白色的立体栀子花,腰间的白色飘带束裹着腰身。腰侧的黑色斜挎包小得只能装下一部手机,典型的美丽又无用。裙摆刚刚及膝。
天啦噜,这是什么绝世小美女。她厚颜无耻地自我陶醉了一番。
来来回回折腾半天,她打开房门。只见越淮背靠着沙发,脑袋后仰在沙发顶上,乌黑的蓬松碎发落在额前,双眸紧闭,显然十分困倦。有几分说不出的“破碎感”。
他身穿黑色立领冲锋衣,立起的领口虚虚地遮住半截下巴。黑衣黑裤,双手抱于胸前,长腿大摇大摆地张着。开门声响起,他动也没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虽然她经常对他不满,但有一说一,大魔王的确有几分姿色,比网上风靡一时冲锋衣型男,帅上那么一大截。
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大魔王赶最早的飞机回来,能不困倦,能不破碎吗?说真的,她都有点怜爱这一根筋的恋爱脑了。
下一秒,她被茶几上的手机吸引了注意。
天赐良机。
趁大魔王睡着,借他手机打个电话,再悄悄把通话记录删掉。简直完美。
宋浣溪大气也不敢喘,踮起脚尖,一步一步地挪到茶几前。站定几秒,越淮仍无动作。
她稍稍放下心来,弯下腰,鬼鬼祟祟地将手伸向桌面上的手机。指尖距离桌面,只剩最后两厘米。胜利就在眼前。
终于成功碰到手机,宋浣溪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搁我这偷东西呢?”某人凉凉的声音响起。
12. 第 12 章
宋浣溪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掉落桌面。茶几与手机碰撞,发出“砰”的巨响声。
人赃并获。
宋浣溪直起身子,视死如归地看向越淮,嘴硬道:“什么叫偷东西?一家人,这能叫偷吗?我就是看你睡着了,不忍心叫醒你,所以才自己拿的。你不会连个电话,都不愿意借我打吧?”
多年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宋浣溪熟练掌握反客为主的技能。直接给他扣上一口大黑锅。
她强装镇定地与他对视,一边捏手指,一边腹诽,大魔王这是多少天没睡觉了,眼睛血丝这么多。这下,真和动漫里吃人的红眼“大魔王”,有那么点相似度了。
那双桃花眼上下扫了她一眼,看得宋浣溪心里发毛。越淮蹙了蹙眉,“穿这么少?准备生病了,传染给我?”
什么破碎感。
什么怜爱。
宋浣溪现在只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她“哼哼”两声,“海晏都20多度了,外面穿短袖的人可多了。这里又不是河清。”
越淮揉揉太阳穴,“没收到手机卡?”
宋浣溪睁着眼睛说瞎话,“收到了,用着用着就停机了,还没交话费。”
越淮拿起手机,一边操作,一边阴阳怪气,“可真行。交了一年的话费,还没一个月,就停机了。一天打八百个电话,都没这么快停机——”
停顿两秒,他了然道:“你搞电信诈骗去了?”
宋浣溪不满道:“一会儿说我偷东西,一会儿说我诈骗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成法外狂徒了?”是的话,也不搞电信诈骗,顶多就是杀个人。
说话间,腰间传来震动的频率,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短信提示话费到账500元。
作为一个势利的女孩,宋浣溪一秒决定原谅他。
她感动地看向越淮,“哥……”果然还是你最好。
他掀起眼帘,“打住。多了没有,别想敲诈我。”
“……”宋浣溪义正词严:“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在你眼中的形象,就这么不堪吗?”
越淮没说话,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
好吧。
她的确经常从他那里,要点小钱花来着。但他作为哥哥,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
要不是她还有求于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她准备这两天找个机会,用大魔王的手机,把云霁约出来赔礼道歉。歉是道过了,这个礼嘛……反正钱肯定是少不了的。
再说了,那请云霁喝奶茶,再点些甜品什么的,哪哪不需要钱啊。
这般想着,宋浣溪不计前嫌地凑到越淮身边,自顾自地上手给他揉肩,掐媚地说:“哥哥,你大清早赶飞机,肯定累坏了吧。我最近跟小姨新学了一套肩颈理疗法……”
她当然没学过什么肩颈理疗法,全靠自己瞎说。
越淮闲闲地拨开她的手,“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你你!”她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你说我是黄鼠狼就算了,怎么能说自己是鸡呢。”
她宽宏大量般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解,但我现在已经改了。你今天说我这,说我那的,我也没准备跟小姨告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几天我们和平共处,我尽量让着你,不和你斗嘴了。”
越淮沉默了几秒,“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
宋浣溪毫不客气,“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斗完嘴,在她的催促下,越淮驱车前往海晏大学。他开的是越曾的车。越曾工作的医院就在小区附近,车常在车库里吃灰。
宋浣溪自认为自己对大魔王,那叫一个关怀备至,掏心掏肺。一路上,全是她在使劲扯话题:
“你期中考考的怎么样呀?我这次,可是考了我们学校第一名!”
“七中第一名?厉害,厉害。”
嘲讽,绝对是嘲讽。她忍。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吃饭呀?我们一会儿早点吃午饭吧。”
“你饿了?”
“……”
“我听封落哥哥说,他五一也有回来。你们是坐同一辆飞机吗?”封落是越淮的发小,和他们住在一个小区。”
“嗯。”
要不要这么惜字如金。
“封落哥哥在学校是不是……”
“聒噪。”
她才不管,神色如常地继续吵他。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
从清明到现在,天气变化无常,今天还阳光明媚,明天就狂风骤雨。好在今日,有浅浅的乌云遮阳。车窗外仅有透过云层的淡淡日光,倒正适合出游。
小区离大学城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两人到达海晏大学门口时,已经十点钟。
海晏大学位于大学城的中部。众所周知,大学城大多位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他们一路跟着导航到了海晏大学的西门。
出师未捷。车到大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朝外挥挥手,“外来车辆禁止入内。”
宋浣溪摇下半个车窗,虚心求教,“这附近哪里可以停车?”
保安不答反问,“你们谁是海晏大学的学生?过来先扫一下人脸。”
越淮出声,“上次不是不用扫吗?”
宋浣溪竖起耳朵:什么?大魔王之前来过?坏女人都那样对他了。啧啧啧,别太爱了。
“谁说不用扫了!一直都要扫。肯定是之前我同事偷懒了。”保安愤愤地说。
宋浣溪说:“我们都不是海晏大学的,不能进去吗?”
保安指了指远方,“别找地方停车了,往这条路开一公里左右才有地方停车,你们直接开回去吧。海晏大学现在不让参观,要么,你们就让认识的人接你们进去,要么就打道回府。”
宋浣溪眼巴巴地望向越淮,“你有没有同学在这里上学呀?让你同学来接一下我们吧。”
她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坏女人不就在海晏大学读书嘛。机会、理由她都抛到他面前了。
瞧瞧,这就叫神助攻。
越淮食指轻扣着方向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起初,宋浣溪以为他是一时拉不开面子,越等,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那份不祥的预感应验,他说:“不知道。没注意。”
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上学。没注意其他人在哪里上学。
宋浣溪又气又急,不肯叫坏女人来接他们就算了,其他同学都找不来一个。
她哀怨地说:“你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
越淮黑着脸,“闭嘴。”
宋浣溪不服气地吐吐舌头。
“你先下车,在这里等我。我去停车,顺便打电话问封落。”
她小声嘟囔,“这还差不多。”
打开车门,凉风一溜烟窜进车里,鸡皮疙瘩顿起,她抱着光裸在外的手臂,刻意又大声地“嘶”了声,“好冷啊。”
接着把目光看向越淮,直勾勾地盯着他身上的外套,暗示意味十足。
越淮的脸越来越黑,臭着脸解下冲锋衣,丢到她怀里。自己身上只余一件短袖。
“谢啦。”宋浣溪笑嘻嘻地说完,拿起外套,麻溜地下了车。
回应她的,是一串汽车尾气。
宋浣溪穿上冲锋衣,没拉拉链,但防风效果依旧极佳,顿时让人暖和起来。
她低头看看,这衣服对她来说,简直是xxl号,下摆直逼大腿中部。
又走到保安亭旁,对着保安亭的反光玻璃,照来照去。
这不就是网上的男友风外套吗?显得她更苗条了,还有点酷酷的。怪好看的。
校门口恰好无人进出,保安闲着无聊,主动和她唠嗑起来,“小姑娘,你男朋友长挺帅啊,哪个学校的?这在我们海晏大学都能当那个什么来着了,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宋浣溪不确定道:“校草?”
保安大叔拍拍手,“对对对,就是校草。这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不过他脾气好像不是很好。”
俗话说,一起说别人坏话,是拉近陌生人距离的最好方式。
萍水相逢,宋浣溪也没和他过多解释,只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好像两个字可以去掉,他脾气岂止不是很好,简直是非常不好!”
应和完,她开始套话,“也就只剩下脸能看了……”
话还没说完,保安打断,“那难能啊!人家不是还开着辉腾吗?怎么说也是个高富帅啊!对了,他是哪个学校的?”
“河清大学的。”
保安夸张地赞叹道:“居然是河清大学的高材生!我就说嘛,看起来就很聪明。”
宋浣溪:……?
宋浣溪:别太离谱。
“我觉得海晏大学也挺好的。”她继续坚持不懈地套话,“我听说海晏大学帅哥也不少啊!有比他帅的吧?特别是什么美术系啊,音乐系啊什么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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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才多艺的大帅哥吧?”
在她炙热的目光下,保安冥思苦想了一番,而后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不可能吧。我听我朋友说,音乐系有个酷哥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比你刚刚看到的那个,那是帅出一个新的高度。”
看着保安迷茫的眼神,宋浣溪继续追加新的细节,她举起手,比划起来。
“比我高一个头,大概这么高。又高又瘦,但不是那种竹竿身材哈,是穿衣显瘦的那种。脸嘛,本来长得就生人勿近,还经常冷着张脸,满脸写着莫挨老子。”
为了唤醒保安的记忆,宋浣溪收起笑脸,微微敛眸,抿直双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努力且生动形象地模仿着云霁的表情。
保安被逗得哈哈大笑,“没见过。”
宋浣溪失望地垮下小脸。
“哦~想起来了!”保安拍了拍头,忽然道:“听说是有个酷哥来着,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人。”
宋浣溪的眼睛亮了起来。
保安撇了撇嘴,话里话外全是不屑,“我老婆在学校里当保洁,有天晚上回家,她一直念叨在学校看见个帅小伙儿。还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带我女儿去认识认识!”
他往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口水,“这婆娘,一天天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小年轻一穷二白的,光长得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要我说,找老公就得找我这样其貌不扬,但是踏实能干,又顾家的。”
话锋一转,他感叹道:“当然了,开辉腾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宋浣溪:直接说嫌贫爱富不就得了,还搁这拐弯抹角。
吐槽越淮时,她连连点头。吐槽云霁时,她重拳出击。
宋浣溪铿锵有力地反驳,“长得帅,和踏实能干、顾家一点也不冲突啊!没准人家不仅长得帅,还踏实能干,又顾家呢!再说了,人家可是音乐系的大才子,没准哪一天就一炮而红,火遍大江南北了!不就是辆辉腾吗?看不起谁呢?”
“呸,做什么春秋大梦?每年音乐系多少毕业生,有几个出头的……”话到一半,保安绕绕头,纳闷地问:“不对啊!谁说他是学音乐的?”
宋浣溪傻眼了,“不是吗?”
难不成弄错人了?
“不是啊!我记得是个经济学院的男生。”
得,白吵了。
短短几分钟,大起大落。宋浣溪犹如蔫了的白菜,哀莫大于心死。
保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教,“小姑娘要懂得珍惜,别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你男朋友要颜值有颜值,要钱有钱,要性格有……有学历。他这不自个儿去停车了,没舍得让你多走段路,外套也留给你了,还是懂得疼人的。”
说着说着,保安点起了头,本来只是随便一说,突然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宋浣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他在念经,一句也没进到脑子里。她望着马路的方向出神,第一次这么期待越淮的出现。
苍天啊!
她只知道大妈啰唆,没想到上了年纪的大叔,原来也不遑多让。
距离校门口十来米的马路边,立着个公交站牌。恰好有辆公交车停车,乌乌压压地挤下来一大群学生。
宋浣溪百无聊赖地数着人头,四个欢声笑语的女生先跳下的车,应该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随之冲下车,走得太急,还踩掉了前面一个女生的鞋。他敷衍地说了句什么,越过人走了,留下女生在原地翻白眼,三个室友在一旁安抚。
随后又下来两个互相使眼色的女生,一个用拇指在胸前指了下后方,好像在叫另一个去做些什么。另一个偏头看了看后方,很快回首,她咬着下唇,面露难色。
根据多年看偶像剧的经验,宋浣溪推断她们的“对话”可能是:
“你去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嘛,过会儿人走了,就来不及了。”
“我不敢,要不还是你去吧。”
按照剧情发展,后期多半是——横刀夺爱,好姐妹反目成仇。
后头的男人不紧不慢地下车,纵使戴着口罩。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中,能看出,他要么一无所知,要么不感兴趣。
宋浣溪肯定,是后者。
对视的那一眼,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她一眼认出了他。是几分钟前,她费尽心思,想要打听的那个人。是几小时前,她盛装打扮,期待邂逅的那个人。
是他。
是云霁。
13. 第 13 章
最后一个人一下车,公交车门“啪”的一声关上。司机猛踩油门,笨重的巨兽摇摇晃晃地远去。
宋浣溪没个交代,抛下叽叽歪歪、好为人师的保安,飞快地朝云霁冲去,边跑边兴奋地喊:“哥哥!”
短短两个字,饱含兴奋的、炙热的情绪。声线稚嫩又清脆,热情过了头。
一时间,在场的目光皆朝她看去。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云霁不会认为在喊自己,他也没八卦的爱好,多半是目不斜视,不甚在意。但他对声线出奇的敏感。
他循声望去,飞奔着的女孩黑衣白裙翩翩,双手落在左右两侧助跑,裙摆没有压着,一点都不顾及淑女的形象。像只蹁跹的小蝴蝶。
哦。是她。
没多远的距离,小蝴蝶跑到他面前时,已经开始喘气。说实话,他对萍水相逢的路人,一向没什么太大印象,但眼前的小姑娘他还记得。
许是因为这姑娘记仇,第一次见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又许是因为,她那双亮晶晶的杏眼,一旦一瞬不瞬地看着某个人,就很难不让人记住。
小蝴蝶看起来很开心,“哥哥!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见呀!你还记得我吗?”
她今天没穿宽大的校服,穿了条及膝的白裙子,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白裙外面套着宽松的男式冲锋衣,有些违和,却也显得整个人又小又乖。
云霁微微颔首,态度疏离而又客气,“记得。好久不见。”不到一个月,也不算久。
犹豫就会败北。前面的两个女生,早已错过要联系方式的时机,两人面面相觑着,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宋浣溪被他的声音,迷得找不着北。她傻傻地笑了两声,自然而然地走到他旁边,跟着他一同往校门走去。
“哥哥,海晏大学我进不去。你是这里的学生吧。保安说,现在不让校外的人进去,必须有人带才能进去,你能不能带我进去呀?”
怕他不同意,她双手合十,眨巴眨巴着眼睛,“拜托拜托!我已经在门口,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了。”
这话纯属夸大其词。
说话间,两人离校门越来越近,宋浣溪的声音也大。是以,保安将最后一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保安看了看手表,他没记错啊,这不才等了十几分钟吗?
保安毫不掩饰地观察起他们,小姑娘身旁的年轻男人,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清冷与沉稳。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气质绝佳,特别是那双幽潭似的深眸,平静却吸人。
保安刚要开口问她,不等你男朋友了吗?就见她偷偷朝自己眨了下眼睛,意思是不要拆穿。
保安陷入了沉默,他早就觉得这小姑娘不对劲了。不关心自己男朋友,搁这问什么帅哥不帅哥的。
亏他还劝她,不要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她这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云霁听到这句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平静地移开眼,低低地“嗯”了声,“跟着我。
没问她来海晏大学做什么,也没问她在门口等什么
他的声线自带苏感,恍然湖上清风,无端让人心颤。
宋浣溪满脑子都是“嗯。跟着我”在循环播放。明明他的语气,不算温柔,反而有些冷淡。
“谢谢哥哥!”她笑着说:“我想考海晏大学,这会儿提前来参观一下。哥哥,你在这里上学开不开心呀?建不建议我读这个学校呀?”
前面的两个女生听了,心里嘲她年少无知、大言不惭。海晏大学可是国内一流学府,在南方一枝独秀。她却说的和买菜似的,想买就能买一样。
说话间,云霁已扫开门,示意她先进。宋浣溪忙窜进去,他不慌不忙地跟上。
长长的林荫道两侧,左边是八百米的大操场,右边是一排篮球场。两人走在树枝底下,说着话。
他没答自己开不开心,淡淡开口:“你想读海晏大学?”
宋浣溪煞有其事地想了会儿。可以和他做师兄妹,是最大的诱惑。而且,海晏大学离家也近,没什么不好。
说实话,想考海晏大学那句话,是她胡编乱造的。她压根没想过,要读什么大学,未来要走什么道路。但这么一想,海晏大学的确是一个好选择。
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她信口开河地说:“因为,我从小就对音乐很感兴趣。我听说啊,海晏大学的音乐学专业在全国数一数二。”
云霁挑了挑眉,“你是艺考生?”
宋浣溪摇头,“不是。”
“……”云霁说:“海晏大学的音乐学专业必须参加艺考。河清大学的艺术学院不用艺考,你可以考虑一下河清大学。”
宋浣溪听得云里雾里,却装模作样地叹气,“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多谢哥哥告诉我这些。我现在来都来了,还是好好逛一下海晏大学吧。”
她想让云霁陪她逛逛,但这要求显然太过无礼,他也不是什么会不好意思拒绝的人,肯定会无情地拒绝她。
她佯装苦恼地说:“我从小就是路痴,小时候走丢了好几次。长大了还是没有方向感,经常找不到东西南北。万一一会儿,我迷路了,可怎么办啊?”
云霁淡声说:“可以问路。”
宋浣溪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可以问路人,而不是问他。
但她偏要误解,一脸开心地说:“真的吗?哥哥。那万一待会儿我迷路了,就给哥哥打电话呀!哥哥在电话里告诉我怎么走就行啦,我就不麻烦哥哥来带我了。”
云霁见她面露感激之色,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他刚刚是那个意思?
这样灿烂的笑脸,很难让人泼上冷水。但他仍是拒绝,“我下午有课。”
这话不假。
他们学院有个教授素来我行我素,不顾他人死活。教授前几日请了假,这课自然是要补的。教授说,他只有五一这天有空,让大家都别迟到。
宋浣溪没问,为什么五一要上课。
她开启B计划,主打一个厚颜无耻。她高高兴兴地问:“意思是,哥哥现在有空嘛?”
云霁就迟疑了那么两秒,她自问自答地说:“那真是太好啦!哥哥,你去哪里呀?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认识别人。不然我就跟着哥哥,随便走一会儿吧。”
她拍着胸脯保证:“我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哥哥本来准备去哪,就去哪,等哥哥到了目的地,我再原路返回好啦!我还能陪哥哥聊会儿天。”
云霁没再拒绝。
事实上,他从来不认为,这个记仇的小姑娘,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态度大变。并且那种热情,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联想到她上次说的,云卷瞒着他做了好多事,她想找个机会告诉他。
真相变得一目了然。
正值分岔路口,云霁顿了顿,抬步往前走,“你不渴吗?”
宋浣溪不明所以地“啊?”了声,很快反应过来,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应该是“说了那么多话。”
她当然不会不好意思,反倒美滋滋地想,啊啊啊!他居然在关心我!
宋浣溪夸张地说:“渴死啦!我早上到现在,还没喝过水呢!上次说要请哥哥喝奶茶,赔礼道歉来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一会儿在路上看到哪家食堂,我们就去哪家。”
云霁不置可否。
这天又聊死了。
云霁没问她,为什么没给他打电话。但宋浣溪还是主动提起,“对啦!哥哥!我给你打过电话,你知道嘛?”
她收起笑脸,委屈巴巴地说,“好像被你拉黑了。”
云霁蹙眉,“什么时候打的?我没看到。”
那天过后,他本以为,很快能接到她的来电。毕竟这小姑娘记仇不说,看着也不像,沉得住气的。
接连几天,杳无音讯。他心想,怕是云卷又威胁人了。敲打了云卷一番,云卷看上去很委屈,说他哪敢啊。
云卷从小就喜形于色,他瞧他的模样不似作伪,便没追问。
此后,他忙于学业和挣钱,没再想起这事。
宋浣溪瘪着小嘴,“好久以前的事啦。我之前那个号码不用了,我用新的手机号打的。新手机号是河清的,可能是被哥哥当成骚扰电话了吧。”
提起这些,云霁是有些模糊的印象。有段时间,他经常接到河清的诈骗电话。对方声称是职业经纪人,要助他一炮而红,保证让他在一年内,跻身顶流行列。
他挂了电话,对方又换了几个号码打来。此后,他接到河清的陌生电话,一律拉黑处理。这才消停下来。
云霁站定,拿出手机,打开最近通话。
宋浣溪身高不到他的肩膀,她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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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屏幕的内容,只得费力踮起脚尖。
她念着手机号码,他在手机上输入。输了不到五位数,通讯记录自动联想出她的号码。正如她所说,她被拉黑了。
宋浣溪放下脚跟,一脸受伤的神色。
云霁把她从黑名单中拉出来,将手机递到她面前,给她看了一眼,便见她马上转悲为喜。
云霁没和小姑娘相处过,此时不由得想,陈雷不是说,全天下的姑娘都一个样,不能随意招惹。记仇不说,从小到大生起来,那是走得比跑得还快,嘴巴翘到能挂油瓶。不送个合心意的礼物,再说几句软话,那是怎么也哄不好。
可这小姑娘,未免太过好哄了。
“抱歉。先前是我弄错了。”他低头说。
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睛亮晶晶的,“没事,没事。我原谅哥哥啦。”
他忽地有些哑然。
眼前的林荫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苍翠笔挺的树木与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构成一幅生机盎然的场景。任谁都看得出,它们相处得不错。又理所当然,毕竟千百年来,合该如此。
宋浣溪上聊天文,下聊地理。她不知疲倦地扯着话题,从今天天气不错,聊到海晏大学怎么种这么多榕树,从百草园聊到三味书屋。
他虽谈不上热情,但偶尔也会应上几句。
宋浣溪对他的声音着迷得不行,单是听他说“嗯”“是”这种单音字,都万分捧场。
每当他开口多说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弯呀弯地追着他,嘴角就扬呀扬地笑着应和,手掌就拍呀拍地捧着场。
少女天真烂漫的笑脸,感染力极强,一不小心,便容易让人晃眼。
云霁不动声色地瞥开眼,心想,不仅好哄,还爱笑。
远远看见小商场里模样的建筑时,宋浣溪还有些意犹未尽,小声嘀咕,“这路也太短了,怎么不再修得长一点。”
她不知,她吐槽的这条路,每年都有众多新生在校园墙吐槽:“还建什么操场啊?干脆沿着西门那条路跑算了。军训也别训了,哪个新生没在那条路上长征过?”
云霁以为她说反了,“什么?”
宋浣溪一惊,她说得这么小声,这也能听到?而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不愧是她看好的未来巨星,对声音有敏锐的洞察力。
她一点也不觉得,刚才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复述了一遍,“这条路好短呀,这么快就到了。”
沉默两秒,云霁说,“没看出来,你体力这么好。”
宋浣溪全当他在夸自己,那叫一个得意忘形,搜肠刮肚往自己脸上贴金,笑说:“还好啦。也就是幼稚园时,得过小太阳幼儿园小一班短跑组第一名。小学时,得过全市羽毛球比赛少儿组前三……”
饶是她搜肠刮肚,也只能搜罗出这些。这些奖项确有其事,但随着年龄增长,运动天赋早已离她远去。
云霁听她说到幼儿园短跑,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画面,本就没多高的小蝴蝶,缩小了几倍,迈着一截短腿和一群萝卜头竞跑。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转眼间,两人已然到餐厅门口。这家餐厅名为澜园,集各大知名奶茶店、咖啡厅、蛋糕店于一体,是喝下午茶小憩的好去处,所以客户群体以情侣、女生为主。
许是时辰未至,不仅没有宋浣溪想象中的吵闹,还散发着安逸的气息。放眼望去,店名琳琅满目,装修花花绿绿、形色各异。
云霁低声问:“想喝哪家?”
“都可以呀。我请哥哥喝!哥哥千万别客气!不用考虑价格。”她拍着胸脯,大方地说:“哥哥想喝哪家,我们就喝哪家。”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不是要去人均不过三十的奶茶店,而是要去米其林餐厅一样。
这里没一家是云霁去过的,他向来不爱喝这些甜腻的玩意。他扫了眼各大招牌,有家招牌颇为眼熟,他经常见班上的几个男生喝,想来味道不会太差。
听他这么一说,宋浣溪自是连连点头,“好呀,好呀。那就喝那个吧。”
刚走到店门口,小包包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想无视都困难。
糟糕。把大魔王给忘了。
在云霁的注视下,宋浣溪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挂断电话。
还不忘向他解释——
“诈骗电话。”
14. 第 14 章
港式茶餐厅里,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木质方桌上。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盏圆圆的小吊灯,灯光仅仅笼罩着桌身。
这家港式茶餐厅是玻璃外墙,店里面积不大,但温馨干净。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
一坐下,手机又嗡嗡嗡地卷土重来。宋浣溪的笑容滞了滞,心想,大魔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可真烦人。
她把手机掩在桌底下,挂断电话,而后静音,飞快地给越淮发去短信。
「在忙。你先逛。过会儿联系你。」时间紧迫,她的短信是能简短就简短。
「听说,你跟野男人跑了?」
宋浣溪惊疑不定,大魔王怎么知道这事的。他不会杀上门来,破坏她的好事吧。
又想到门口的保安。肯定是保安添油加醋、乱说一通的。这下不说清楚,这事不得善了,她只得老实交代。
「什么野男人?保安大叔乱说什么!我碰到我爱豆啦,原来他是这学校的学生。我跟着他进学校啦!哥哥你自己先逛会儿(抱大腿)(苦苦哀求)」
家中谁人不知,她有个十分喜爱的男明星。说是明星,都算抬举。分明是个108线的不知名小素人,除了几首小火的翻唱,没有任何影视、综艺作品,没签经纪公司。糊得不能再糊。
也就她天天把人当成宝贝,云霁长,云霁短地挂在嘴边。
生日礼物要定制的、长得和云霁一样的Q版棉花娃娃大抱枕。海报是自制的打印店产品。嗯,因为太糊,网上压根没他的周边,想要什么只能靠定制或者自制。
越淮对宋浣溪的说辞,将信将疑。是真的偶遇108线素人,还是受人蒙骗?
毕竟网上最近刚出了很火的社会新闻——
“惊!某大妈和“张青松”网恋,被骗500万!其中包括挪用的公款470万。”
此张青松,非歌坛天王张青松,而是长得和张青松有五成像的“张青淞”。
越淮起初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但转念一想,她天天抱着她的棉花娃娃,一脸痴笑地看着人家的海报,能认错人才怪。
所以,她是先知道108线小素人在这所学校,才来“偶遇”的?
越淮深知,她好不容易见到她的“宝贝”,决计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让他插上一脚。但她要是真给她那糊得查无此人的爱豆给骗了,非得闹得全世界不得安生不可,
要真是骗财,他倒不用担心,她也没财给人家骗。若是骗色,她指不定巴巴地赶着给人骗。这才叫人头疼。
这么一想,越淮没打草惊蛇,不再回复她的消息。问了保安她去时的方向,顺着道路找去。
宋浣溪见越淮没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大魔王不是要让她发定位,就是给她下最后通牒呢。让她在多少多少时间内返回。那才像大魔王。
今天不知是转了什么性子。
八成是去找坏女人了。
这么想着,她也不心烦了。胡思乱想间,云霁已将手机推到她面前。
原来,每个桌上都有一个点单二维码。此时,他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已然挡住二维码的贴纸。宋浣溪没看到贴纸,不知道他是何时弄出的点单界面。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看看想喝什么?”
她上拉拉菜单,下拉拉菜单,最后选了个招牌的丝袜奶茶,将手机推回给他。
“哥哥,你先别下单。这个小程序叫什么呀?是在微信直接搜索的嘛?说好的我来请你的。”
云霁在她已选购的基础上,数量乘了二,又下单了海报上推荐的漏奶华和菠萝包,三两下提交订单。
“你上次不是说,要告诉我云卷的秘密?该我请你。”他说。
宋浣溪本要再强辩一番,但转念一想,这一来一回,不就又有下次了嘛?
她笑意盈盈地说:“那下次换我请哥哥。”
云霁只当是客套话,“嗯。”
宋浣溪前面一路上,说的几乎都是和云卷毫无关联的废话。
经云霁这一开口,她深觉云霁本就性格冷淡,自己啰哩巴嗦半天,约莫有些烦人。他这是在催她,说正事呢。
若是在网上,云霁不知道她是谁,她才不管他爱不爱听,想不想听,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话都往他私信里塞。大不了,换下个马甲。
但这可是现实生活,没有马甲可以换。她可不想,给他留下一个“烦人精”的印象。
宋浣溪把道听途说的教室抽烟、和职高大哥抢女人、打断同学门牙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而后,唉声叹气、同仇敌忾道:“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说完这些,她又将云卷两年前是如何被电竞俱乐部看中,这两年是怎么“刻苦”训练,计划暑假离家出走去训练营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霁。
“这事也是高振国告诉我的。”她毫无义气地把锅甩给高振国,万一哪件事是谣言,她可不背锅。
云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是淡淡的,宋浣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试探地问:“哥哥,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云霁说:“知道一点,但不确定。谢谢你相告。”
宋浣溪没和云霁说,让他不要告诉云卷,是她告的密。她巴不得云卷来找她的麻烦,那她又有理由和他见面了。
但即使她没说,云霁也不会向他人透露此事。
说话间,两杯奶茶、一份漏奶华、一份菠萝包已经送到桌上。云霁将甜品推到她面前。
“哇!谢谢哥哥!哥哥不吃吗?”
“嗯,我不爱吃甜的。”
宋浣溪吸了口奶茶,她点的是五分甜,对她来说,这甜度有些淡。但这是和云霁一起喝的,所以这款奶茶,将成为她的新宠。漏奶华也好吃,绵软的口感,甜滋滋的。
云霁看她吸了一口奶茶,一口下去,玻璃杯中的奶茶少了四分之一,喉咙滚动的瞬间,她还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十分享受。
有那么好喝吗?
他浅尝了一口,入口的冰凉甜腻,直冲喉咙,差点将他呛到。
这么甜?没记错的话,他点的和她是一样的奶茶,一样的甜度。
翻看了眼杯上的商品条,丝袜奶茶,五分甜,多冰。
丝袜奶茶?什么东西?这么甜。
她的那杯,和这杯味道不一样?
宋浣溪见云霁看向自己,无知无觉又甜甜地朝他笑。
这时,门口传来嘈杂的男声。
“渴死了,我要喝冻柠茶。”
“打包回去喝,还是在这喝?”
“当然打包回去啊!咱们几个大男人,坐这腻歪啊?”
他俩坐在餐厅的角落,且宋浣溪背对着门,不转身压根看不到人。她注意力都在云霁身上,根本没去听旁人说了什么。
“那不是云霁吗?”有人率先发现。
“哪呢?哦哦。云霁,你怎么也在这啊?”男生高喊道。
宋浣溪听到云霁的名字,马上条件反射地往后看。
三个身穿篮球服的男生结伴走来,衣服的号数上面,写着“经济学院”四个字。
一个男生高高壮壮的,看起来起码有一米九,此刻正笑着,后面那句云霁就是他喊的。
一个男生白白净净的,一头锡纸烫,虽然笑着,却给人不好相与的感觉。
还有一个男生身材瘦小,满脸麻子,手上抱着篮球。
白白净净的男生先开口,“什么时候谈女朋友了?雨薇知道这事,该伤心了。”
雨薇?
这名字,结合这个语气,女生无疑了。还是个喜欢云霁的女生。
宋浣溪戒备心顿生,男人嘛,血气方刚的,被美女追一追,没准就从了。
虽然云霁是个冷淡的男人,但他也是个男人啊!毕竟,连大魔王都会被坏女人耍得团团转!
万一云霁恋爱了,再万一他英年早婚,生了好几个娃要带。那他本就岌岌可危的事业,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云霁心想,小姑娘脸皮薄,得赶紧解释清楚,免得她不自在。
“不是女朋友,是……”的确很难说清楚。说是弟弟的同学,难免引来追问。
云霁云淡风轻地说:“是一个妹妹。”
高壮的男生挤眉弄眼,“哦~妹妹呀~我懂,我懂。”显然是不信。
瘦小的男生促狭地说:“还是第一次见你和女生单独待一块呢。”
宋浣溪自是不会害羞,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想,听他们这么说,他和那个什么雨薇,现在没有什么关系。
不行,还是再来个恶毒女配比较保险!
她轻轻地咬唇,偷偷地瞄了眼云霁,又飞快缩回视线。在外人看来,赫然一副暧昧中的娇羞小女生的样子。
她心想,还不赶紧把这事,传到那什么雨薇耳边。说得越夸张越好,最好说我们已经眉来眼去、情投意合、暗度陈仓了。
计划却被人破坏。
“人家云霁都说,不是女朋友了!你们别乱讲。”白白净净的男生说完,又问她,“同学,你好。我是金融学专业的王宁城,你看起来好小好可爱诶,你是哪个专业的学妹呀?”
高壮的男生和瘦小的男生交换了个眼神,意思是,又开始了。
原来,王宁城是经济学院有名的花花公子,长得不赖,又舍得花钱,女友一个接一个地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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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和所有渣男一样。
尽管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他心中仍爱着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上面提到的唐雨薇,便是他爱慕许久的“白月光”。
大多数男同学虽看不惯他这种行为,但人家也没触犯法律规范,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所以,尽管背地里吐槽不断,明面上照样结伴玩乐。
王宁城喜欢唐雨薇,唐雨薇又喜欢云霁,所以王宁城总是暗自和云霁较劲。云霁报名参加什么,他后脚也跟着报名,铆足了劲,通宵熬夜,非要比他多出一个名次不可。
但人家只是为了凑学分,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毫不在意,对此浑然不觉似的。久而久之,王宁城自己也觉得没劲。
好不容易让他看见,云霁和女生独处。还没到下午,就搁这喝下午茶,关系铁定不一般。
甭管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这浑水他搅定了。
宋浣溪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王宁城追问:“那妹妹你是哪个学校的啊?是隔壁海师大的,还是海医大的?”
王宁城此时已笃定,两人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
面前的女生长相稚嫩,一双大大的杏眼,虽然没有笑脸,但不难想象,她笑起来会有多么烂漫可爱。
让他笃定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是,女生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款冲锋衣。
冲锋衣上印着某知名高端户外品牌的logo。据他所知,这个品牌的冲锋衣,至少价值上千。啧啧啧,云霁钓妹,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云霁蹙着眉,冷声道:“你还有别的事?”简单明了的逐客令,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十分不耐烦。
当众让人下不来台,王宁城表情十分尴尬,“我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云霁冷着声音打断,“没事就别废话。”听语气,早已烦不胜烦。
王宁城脸色一变,后槽牙绷紧,“你……”
高壮男生忙打圆场,“我们的奶茶该做好了吧?我快渴死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哈!”
又用蛮力扯过王宁城往外走,”宁城,下午要交的论文你不是还没写完吗?还不赶紧回去补?”
宋浣溪咂舌,他平时和同学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吗?得亏他是个小糊咖,不然不得天天有人诟病他耍大牌。
不客气的效果很显著,三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宋浣溪问:“刚刚那三个人,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吗?”
云霁颔首,“嗯。他们这群人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宋浣溪哪还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她急匆匆地问,“哥哥不是艺术学院的吗?怎么成经济学院的了?”
面对他有些疑惑的眼神,她找补,“上次看到哥哥背着乐器,我以为哥哥是学音乐的。”
眸底暗色一片,云霁敛了敛眸子,不咸不淡地说:“我是金融学专业的。”
这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宋浣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笑得很勉强,“哥哥……哥哥是转过专业吗?”
“没。”
“……”她继续问:“哥哥怎么会想到读这个专业?”
云霁云淡风轻地开口:“挣钱。”
好好好,好一个挣钱。
她为他摇旗呐喊,大战黑粉。创了百八十个号轮流鼓励他,就换来一句,“我是金融学专业的。”
原来,他早就想转行了,给自己规划好了锦绣前程。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走歌手这条路。网上唱的那些,大抵只是他的无聊之举。而只有她,当了真。
仔细想来,他对她发的那些鼓励,从未回应、承诺过。
宋浣溪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作为一个合格的事业粉,她绝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短短几十秒时间,她已经想好,既然她的微博私信他不回复,那么她就用她的微信,春风化雨。只要他们够熟,她说得够多,还怕他不为之所动吗?
调整好心态,宋浣溪转移话题,她装作担心地问:“对啦,刚刚他们说的雨薇,是不是和哥哥关系很好呀?他们要是在雨薇姐姐那边乱说怎么办呀?”
她苦着张小脸,看起来都快哭了,“哎……都怪我,要请哥哥喝奶茶,姐姐可千万别……”误会。
这话还没说完,隔壁桌有一年轻男人慢慢悠悠地坐下。那男人闲散地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是把她的茶言茶语,全都听进了耳里。
宋浣溪说也说不下去,小声把最后两个字补上。
那年轻男人正是越淮,他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唇,她秒懂他的唇语。
他问的是——
“这是玩哪出呢?”
15. 第 15 章
似乎是不想和他人扯上关系,云霁蹙眉,“我和她没关系。随她怎么想。”
如果旁边没有一个特大瓦电灯泡,一闪一闪地吸引她的注意。宋浣溪此时肯定早已笑容满面。
她不大自然地扯唇,“没有给哥哥添麻烦就好。”
没完没了的小麻雀歇了菜,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往嘴里塞着吃的。
云霁只当她说累了,见她的奶茶见底,问她还要不要喝些别的。宋浣溪笑容僵硬地摇头,“谢谢哥哥,让哥哥破费了,我饱啦。”
大魔王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目光如火如炬,唇角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浣溪深吸了口气,尽量无视他的目光。机会难得,他要听就让他听去吧。
还没想出要说些什么,她发现,云霁除了一开始喝了口奶茶,后面就没再喝过,许是不合他的口味。她歇菜以后,他偶尔垂眸看两眼手机,也没说话。
她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哥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一会儿原路返回就好啦,我记住路啦,哥哥放心。”
云霁“嗯”了声,“我先走了。”
宋浣溪依依不舍地点头,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云霁走出茶餐厅,沿着玻璃外墙往外走,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往里看了眼。
果然,小蝴蝶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知怎的,她大大的杏眼此时毫无光彩,整个人看起来仄仄的。
目光对上的刹那,她的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嘴角高高扬起,她笑着朝他挥手,用口型在说,“哥哥再见!”
无声无息,却很快使人想到她脆生生的、欢腾雀跃的语调。
宋浣溪见他淡淡收回目光,脚步未停,垂眸在手机上打着些什么,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她还没来得及失落,手机屏幕亮起。
意料之外的短信,“迷路给我发信息。”
她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砸晕,开心不到两秒,那头的人又补了一句,“我让人去带你。”
宋浣溪:……
她火速回复,“嗯嗯。哥哥再见!”而后怒气冲冲地端着盘子,坐到隔壁桌。
她的语气很差,“你干什么呀?”
越淮低笑了声,“生气了?”
她闷闷不乐地把剩下的漏奶华全塞进嘴里,愤愤地咬着,“都怪你,不然我就能多和他待会儿了。”
“是吗?”越淮悠悠开口,“我坐下五分钟不到,他看了两次时间。”
宋浣溪伤心地说:“啊?那他早就想走了……真的假的?你是不是看错了?你不会在骗我吧?”
“骗你?”越淮轻嗤了声,“你觉得我很闲?”
宋浣溪悲从中来,又想到云霁要改行的事,简直受到双重打击。她打开微信,一顿狂轰滥炸。
她的心态转变。
从“安安稳稳躺在他好友列表,当个路人甲就行。能和他交上朋友,那自然更好”,到“我一定要成为他的好朋友,劝他改邪归正、迷途知返”。
云溪:「哥哥,早呀(揉揉惺忪的睡眼)今天醒得好早(打了个小哈欠)(伸懒腰)(困困)哥哥今天要做什么呀?」
既然要当他的好朋友,那自然是,怎么可爱怎么来,总之先尽力引起他的注意。
英国和国内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她的时间应当是凌晨三四点。
云霁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刚坐上前往自习室的校园巴士。
她今天的消息发得有些早,配合一大串古里古怪的用语,更像她了。
Yun:「上课。」
宋浣溪明知故问道。
云溪:「之前忘记问啦(懊恼)哥哥是什么专业的呀(好奇宝宝)(眨巴眨巴眼睛)」
云霁手指一顿,如实说。
Yun:「金融学。」
真的是她的话,肯定会急急忙忙地追问。
她给他发的微博私信,每次打鸡血似的,总爱说一些,他觉得是心灵鸡汤,她觉得是既定未来的话。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说,哥哥未来一定会成为国际巨星。
他从未回应过,也没法回应。
说他正在慢慢淡圈吗?
云霁看了眼天边,早上的几朵乌云不知何时消失了。太阳金灿灿的,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他下意识眯了眯眼,撇开视线。
云溪:「哥哥怎么会想到读这个专业呀(哇)(张大嘴巴)(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云溪:「那哥哥有什么兴趣爱好、梦想什么的嘛(搓手手)像我小时候就想着,长大能当大明星就好啦。」
云溪:「(开始做梦)(在欢呼声中走上舞台)(礼服blingbling地闪着)(鞠躬)(夹嗓子)(谢谢大家能来)(台下尖叫声一片)(嘿嘿笑)(被摇醒)(什么?刚刚是梦?!!)(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金灿灿的阳光照进窗户,他坐在窗边,有一束正好照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校园巴士实在简陋,连窗帘也没有。
他于这无法抗拒、不能避免的光亮下,读着她的字。
半晌,他扯了扯唇,既好笑,又哑然。
真的是她。
也是,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无聊。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费尽力气地靠近他,绞尽脑汁地取悦他,旁敲侧击地鼓励他。
思索良久,他说。
Yun:「曾经想当歌手。后来觉得,做什么都一样。」
他想当歌手的动机,本来就不纯,压根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理想,起初只是想争口气,给那些人看看。
再后来,他自己都是半大少年,要给隔三差五闯祸的云卷善后。正值高考前后,家长找上门要赔偿。囊中羞涩的感受,真的不好受。
他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爱捉弄人。当他收到录取通知书,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批小粉丝,哥哥、哥哥地喊着,说真的好喜欢他。
说明明他唱得那么好,怎么没有人喜欢。骂别人有眼无珠。又鼓励他,说相信他,迟早会火起来的。
起初,他并不以为意,这种粉丝,他不是没见过。说是粉丝,其实并不算是。只是听了他的几首歌,觉得,哦,还算不错。
过几天就没影了,没什么好在意。
但后来他发现,这批粉丝出乎意料地执着,话唠又热情。
他不欲理会,消息每条都看,一句没回。
人总是会走的,或早或晚。他这么想。
那是很久以前,有天晚上,他心情不好。恰好看到小粉丝留言,吵着要看直播。
他心下烦闷,想着开播算了,这些人本来不了解他。让她们看看,他脾气就这么差,脸就这么臭。还要喜欢吗?
他冷笑着开了直播。
虽说他平日就冷着脸,但那天,已经可以用“不耐烦”形容。
本以为,只要几分钟,人就骂骂咧咧地走光了,从此一了百了。号也直接注销。
小粉丝却小心翼翼地问他,是遇到烦心事了吗?又煞有其事地骂着让他心情不好的“坏人”,苦口婆心说一大堆心灵鸡汤。
那是他第一次记住她的名字。
小溪流。
茶餐厅里。宋浣溪听了他这话,那叫一个心如死灰,他还真想转行!
人家是追着追着房塌了,她是追着追着房没了。
这都什么事啊!
她赶忙上网搜索一番金融学专业的就业前景,网上都是说什么投行啊、证券公司啊、基金公司啊、信托公司啊,看起来还挺高大上。
宋浣溪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也……还行?
“哥哥。”她问越淮,“金融学专业以后能做什么?”
“你喜欢那小糊咖是金融学专业的?”越淮挑了挑眉。
“怎么这都能猜到?”她嘟嚷了句,“不对,谁允许你这么说他的!”
“金融学专业啊,这两年大环境影响,已经不行了。不过还是有很多就业途径的,像什么——”越淮佯装思索了下,慢慢悠悠地说:“超市记账啊、银行柜员啊、4s店销售啊。哦,对了,实在不行,还能去卖保险。”
宋浣溪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啊?金融学这专业听名字还挺挣钱的,不能当个霸总什么的吗?”
“我说你能不能,”越淮停顿了下,说:“别看不起销售?人卖车、卖保险,不也挺挣钱的。”
宋浣溪幻想了下云霁卖车、卖保险的场景,只觉得一时间呼吸困难。
不行!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云溪:「怎么会一样呢!!(着急)(转来转去)」
云溪:「卖东西什么的(太阳暴晒)(大声吆喝)(喊破喉咙)(无人问津),好辛苦的(心疼)。还有啊,我听说啊(左顾右盼)(掩住嘴巴)(小小声)当会计最容易背锅坐牢了!」
最后这句,是她在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里看到的。
云霁陷入了沉默,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混得那么惨了。
Yun:「不至于。」
云溪:「真的呀!」
宋浣溪看了眼对面的越淮,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乱编排起来。
云溪:「我有个远房表哥就是学金融的,毕业两年,都换了好几个工作了!车、保险都卖过,听说现在在超市记账呢(叹气)(这都什么事)」
云溪:「我不是看不起超市记账啦,就是觉得,其实有更好的选择啦(疯狂暗示)」
云霁的本意是,他还不至于太阳底下吆喝卖东西。但她好像误会了。
他看了眼两人的对话,是他说得太简略了吗?比起她的长篇大论,他的语言是显得有些简洁。
她的思维太过发散。看来,以后和她说话,还是要说清楚些。
Yun:「我不准备卖车、卖保险、超市记账。」
宋浣溪严阵以待,“除了卖车、卖保险之类的,还有别的就业途径吗?”
越淮轻飘飘地答:“有啊。创业。”
她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越淮慢慢悠悠地说:“租个餐车,牌子上写炒饭炒面炒米粉风险咨询,十天半个月没准就能接到大爷大妈的咨询单了。当然了,前提是做饭手艺过关。”
宋浣溪气鼓鼓地说:“哥哥!你能不能认真点?我没和你开玩笑!”
越淮啧了声,“你自己在网上搜一下,金融学毕业在街头炒饭炒面炒米粉,看一下是不是有很多帖子。”
宋浣溪将信将疑地输入关键词“金融学、炒饭、炒面、炒米粉”。果不其然,入目的帖子众多,主页图清一色的铁餐车,上面挂着红色的招牌——“炒饭/炒面/炒米粉/风险咨询”。
看着好不可怜。
如果宋浣溪年纪再大些,她就会发现“炒饭、炒面、炒米粉”,是万能的。无论是配上法学、英专还是别的什么专业,搜出来都是清一色的铁推车。大学生的自嘲罢了,并不能当真。
但她此时切切实实地信了,并隐隐地感到担忧。
他那么好听的嗓子,可不能用来吆喝。做饭油烟大,容易坏嗓子。
云溪:「卖炒饭、炒米粉、炒年糕、烤冷面、锅盔、卷饼、冰饭、淀粉肠、钵钵鸡、肉夹馍、烤包子、四果汤、鸡蛋汉堡、煎饼果子、福鼎肉片也太累了吧!」
良久。
Yun:「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
云溪:「那就好(捂着胸口)(呼了口气)」
“刚刚外面有一男一女在偷看我们。”越淮忽地开口。
宋浣溪熄灭屏幕,回头看了又看,“哪有人啊?”
“已经走了。那两个人在外面来回走了两遍,每次都往里面看。”
“噢。管他呢,反正不认识。”她不以为意,叉起菠萝包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地说:“吃好了,我们走。”
大半个小时后。
两人绕着西门附近的篮球场一块,走了一大圈,眼见越淮要带她走第二圈。宋浣溪终于忍无可忍。
“哥哥!咱们能别绕这一块走了吗?这地方不就是我们来的那个门附近吗?”
她看了眼光秃秃的篮球场,“什么风景也没有,一点也不好玩。”
“你想看风景?”越淮垂眸。
“本来是想的,现在走累了。脚都快走断了,不想再走了!”她气呼呼地说:“我们回家吧,累死啦。”
“这才多久就累了?”
宋浣溪哼了声,原地蹲下,“拜托。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生,体力能好到哪里去?我不管啦,我不要再走了。我要回家吃饭。”
他抬眸,没好气道:“起来。”
她疯狂摇头,“不要!不要!都说了让你自己先逛,非要来找我。你想把我累死呜呜呜,我要告诉小姨,哥哥一回来就欺负我呜呜呜……”
呜呜呜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流。被她吵得头疼,越淮无法,“走吧,回去了。”
宋浣溪从地上跳起来,“咻”地往外跑,“耶。”
“……”
前头的人活蹦乱跳,在后的人不紧不慢。
宋浣溪刚跑出校门,就听到远方传来机车的轰鸣声。风驰电掣没几秒,黑色的酷炫机车停在校门外的公交站旁。
她向来好奇心重,爱看热闹又八卦,看到新鲜事物总要多看两眼。眼见那男骑手、女娇客下了车,两人都戴着偌大的头盔,看不清正脸。
但从身材也能看出,两人绝对是帅哥美女。
男生身穿黑色机车服,脚踩aj高帮鞋。远远地,她看见他耳钉上的钻在闪。潮得很。他身量虽高,看着却有些单薄,少年感十足,看着年纪不大。
女生身材玲珑有致,玉臂胜雪,纤腰楚楚,婷婷袅袅。一袭白裙,更显温柔动人。
她看了看大美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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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有致的身影,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胸,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而后默默地站远了几步。
没几秒,她又慢慢地挪近了些许。
这大美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宋浣溪眼睁睁地看她摘下头盔,只见那黑直长发,如瀑布般落下。几缕额前青丝,随风温柔地摆动,美人葱白的手指轻拂过脸颊,将不听话的碎发拨开。
真容乍现,青山远黛,唇红齿白,好一个标致大美人。
这……这不就是,大魔王绕了一大圈,也没偶遇的坏女人吗?
还不如不碰到呢。
宋浣溪连忙往后看,越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正神神秘秘地和他说着些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看样子,大魔王还未发现远处的情况。
怎一个惨字了得?
千里迢迢来偶遇,人家却在外边约会。
宋浣溪跑回越淮身边,听到保安在说:“……趁你不在,勾搭别的男生。”
保安说得过于投入,乍一看见她的脸,马上噤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宋浣溪莫名其妙,大魔王什么时候贿赂了保安?保安在替他监视坏女人?坏女人经常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奇怪。
明明他们刚来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完全不认识。
她扯过越淮的手腕就往外走。
殊不知。
保安和越淮的对话是这样的——
“诶!帅哥,你先别走。”
“?”
“我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看你也是个可怜人呐。实在是于心不忍。长这么帅气,还是河清大学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开上辉腾了……我这辛苦一辈子,钱都被家里的婆娘花完了。什么时候能买辆辉腾开开,我就知足了……”
越淮:“我很忙。”没空听你废话。
他拔腿就要走。
保安看宋浣溪已经走远了些,小声叫唤道:“诶!你被绿了,知道不?”
一句话成功将他硬控。
越淮:“……?”
保安指了指宋浣溪的背影,“你女朋友这个人,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呐!刚才你一去停车,她就开始问我,学校里有什么帅哥。说说也就算了——”
他压低了声音,颇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她刚才还趁你不在,勾搭别的男生。”
话没说完,保安看宋浣溪气势汹汹地出现,马上识趣地闭上了嘴。
看着两人的背影,他心想,拉着人就跑,果然是心虚了!
走了几步,越淮不配合地停下脚步,“走这么急干嘛?”
拉也拉不动,宋浣溪甩开他的手腕,双手叉腰,抬着下巴,往远处“喏了”一声,“那机车好酷。”
越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于是,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由多云转暴雨。
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的两人,眼也不眨。本就熬了多日的长夜,瞳孔旁血丝细密,此时还睁大了眼,有些骇人的凄凉。
宋浣溪还在往他伤口上撒盐,“我们过去看看吧,我还没坐过机车呢。那个男生看起来好酷哦!”
半晌,越淮“啧”了声,“你没坐过摩的吗?小时候不是在火车站外面坐过?”
“那是摩的,这是机车,不一样的。”
他的语气不好,“有什么不一样?”
宋浣溪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看在他可怜的份上,不和他争辩了。
她本以为,按照大魔王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格,绝对会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到坏女人面前,嘴硬地来一句“这么巧啊?你对象?”之类的,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的话。
哪知,他带着自己,走到马路对面,避开了他们。
那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十分投入,压根没发现有人在看他们。
宋浣溪跟着越淮,背对着他们,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他忽然回首,往远处深深地望去。她随着往后看。
遥远的道路尽头,两人正在道别。男生坐在机车上,高高挥手。坏女人在男生不远处,微笑着挥手。
越淮冷笑了声,收回目光,眼底嘲弄一片。
因着这一出,回程的路上,语音导航几度提醒“您已超速”。宋浣溪几番欲言又止,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再触他的霉头。
本着不饿死就行的带娃原则,中午越淮点了外卖,她嘀嘀咕咕,“怎么每次都吃米饭呀?我们不能吃点汉堡炸鸡可乐什么的吗?”
他眼也没抬,“有的吃就不错了,再挑三拣四,下次自己点。”
她“哼哼”两声,愤愤地把菜塞进嘴里,不说话了。
虽说大魔王待她不仁,但她不能对他不义。见他中午没吃几筷子,宋浣溪有些担心。
饭后,她在房间里待了没多久,又悄悄摸摸地走到越淮房间门口。他房门半开,室内的窗户开着,半掩的窗帘随风大摆,使得房内光线明明灭灭。
他背对着她,垂首倚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只见他在鱼鱼软件的评论区打字——“今天有事?怎么没开播?”
她“嘶”了声,冷脸洗内裤啊这是。
越淮摁灭屏幕,凉凉回首,把正要跑路的她,捉了个正着。
宋浣溪笑得很尴尬,“那个……这个,要不要吃下午茶呀?肯德基怎么样?”然后被人丢出了房间。
下午上完课后,云霁回家拿乐器,在家门口,碰到正要外出的云卷。
云卷停下脚步,讪讪地说:“哥,你回来了。”
“嗯。”
云卷生怕他问话,马不停蹄就要走。怕什么,来什么。脚刚抬起,他被叫住。
“你上次好像说——”云霁回忆了几秒,“你和那个小姑娘握手言和了,现在关系好得很?”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云卷见他莫名提到此事,以为是哪里出了纰漏。心里发虚,硬着头皮说:“是啊,我们俩现在关系好着呢!我发现她人还真挺好的!”
话音刚落,他见云霁扯了扯唇,心里纳闷,这话是有什么笑点吗?
云霁看着一脸茫然的云卷,又想到她滔滔不绝的告状,老气横秋的补刀——“云卷实在太不像话了。”
这就是云卷说的,关系好得很?
陈雷有句话真没说错,姑娘家记仇,不能随意招惹。
“对了,哥。”云卷装作宽宏大量的样子,“你不知道,她之前还跟高振国要你的微信来着。女生就是爱告状,要不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和她计较,我们也不能握手言和。”
虽然,两人也没握手言和。
他就是想在他哥面前,表现出他的大度。
听了这话,云霁却是有些发愣。过了好几秒,他才问——
“那他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