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科技兴国》 1. 生于帝王家(一) “请官家安。” 赵祯刚下了早朝,守在九重台阶下的小黄门恭恭敬敬地屈膝传话道:“方才官家朝会时,慈安宫中的内监总管郭槐前来觐见。太后请官家下朝后前往慈安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赵祯眉心微蹙,以手扶额泄出一丝疲累之色。晨曦映照下,年轻的帝王俊美矜贵威仪慑人,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内侍省中官张中正摆手挥退传话的小黄门,见帝王面露憔悴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官家身体不适,是否传召郑太医问诊?” “不必。”赵祯敛起神色,狭长的凤眸沉静冷淡的望了眼蔚蓝如水的天空,转身上了御辇:“张伴伴,直接去慈安宫。” 张中正躬身行了一礼,起身时甩了甩手中拂尘,高声唱道:“摆架慈安宫!” 御驾辇车缓缓驶动,穿过金钉朱红的丽泽门,沿着雕栏玉砌的白玉柱一路驶向深宫内庭。 宫苑深深,重檐翠瓦缀天绫,砌玉楼栏嵌彩龙。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辇车上赵祯敛襟垂目正坐,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 天圣六年三月春,繁花盛开,草长莺飞。 赵祯登临帝位的第六年,这一年他刚满十九岁。 六年前先帝赵恒病逝,临终前传位于太子赵祯,遗诏尊皇后刘氏为太后,命其辅佐新帝处理军国大事。自此之后崇政殿前新增了一卷珠帘,刘太后垂帘问政,成为赵宋建国数代以来第一位临朝称制的后妃。 当时的宰执丁胃不满太后女子参政,联合其朋党于崇政殿前谏称‘牝鸡司晨为国之大祸’,意欲夺取政权,独揽朝纲。 那日早朝,刘太后派遣三千宫中禁卫军将崇政殿团团包围,封锁殿门以铁血残酷的手段镇压下了所有的反对之声。 赵祯十三岁初登帝位,彼时主弱而臣强,此为内忧。外有西夏、金国等强敌虎视眈眈,赵祯与生母刘娥在深宫之中相依为命,母子俩时常夜不成寐,做梦都是朝中重臣将率兵将他们母子从龙椅上拖下来砍杀的画面。 直至今时今日,赵祯帝位稳固,帝王威仪渐盛。而随着他年岁渐长,亲政之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自去年起,朝中御史数次谏书太后还政,明里暗里提醒刘太后该卸下朝政隐退后宫了。 然而刘太后执掌朝政多年,怎么甘心放下至高无上的权利,回到深宫做个仰仗儿子鼻息而活的深宫妇人? 刘太后贪恋权势,朝中重臣却不肯叫个妇人独揽朝纲压得一众男人低头称臣。 满朝文武以官家业已成年为借口步步紧逼,民间渐渐流传出刘太后身着帝王衮衣临朝,欲学武周以女子之身篡位的流言。 刘太后迫于不利的流言与形势,无奈撤去珠帘退避回了内宫,但其经营的势力如枝繁叶茂的大树早已根植于朝野内外,人虽隐退但仍大权在握。 此事过后,刘太后终于意识到日渐长成的儿子已然成为了她执掌朝政的威胁,母子之间再不复从前的亲密无间。 她对亲子终究还是生出了芥蒂之心。 哪怕此时,赵祯并无与生母夺权之意。 御辇车轮滚滚,穿过掩映在绿树花丛中的红墙绿瓦与水榭亭台,从前朝一路驶进了宫闱内苑之中。 慈安宫坐落在皇城内苑的中轴线上,前后左右则是六宫后妃居所,六宫以垂拱之势如众星捧月般将慈安宫围于正中央,也显示出帝王之母母仪天下的尊贵地位。 “官家,慈安宫到了。” 御辇停在了慈安宫殿门前。 内侍省中官张中正站在幕帘旁轻声提醒。 赵祯狭长的凤眸深深的望着巍峨的朱色殿门,俊美的脸上沉静得看不出丝毫波澜,他不疾不徐的踏出辇车,走进慈安宫中。 “母后。” 赵祯踏进偏殿时,刘太后正坐在案桌前拿着一本奏折批下朱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官家到了啊,榻前来坐罢。” 赵祯应了声,撩起衣摆坐上桌案旁的软塌。 “郭内监,立刻屏退左右,哀家与官家有要事相商。” 刘太后批完手上的奏折,转头命内监总管郭槐带着一应女官宫人退出殿外,顿了顿她补充道,“内侍张中官,你也一同退下罢。” “尊太后令。”郭槐轻甩拂尘,带着宫人们如流水般恭恭敬敬的退出偏殿。 张中正见赵祯并无出言反对,行礼后领着几个小黄门跟着退到了殿外,并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 霎时,偌大的偏殿内只余赵祯与刘太后母子二人。 刘太后锐利的目光扫过榻前俊美无俦的年轻帝王,含着打量审视的意味。 赵祯沉静回望,面上无喜无怒一片平静淡漠。 两双同样狭长又锐利的凤眸彼此对视间,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气势涌动。 良久,殿内传来一声叹息。 刘太后叹息着,眼神欣慰中带着忌惮:“吾儿类母也。” 赵祯在龙椅上坐的越久,帝王之威愈盛,日常喜怒不形于色,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窥见出半点情绪。 即使是刘太后也有些看不透他了。 她的孩子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刘太后欣慰之余,想到被群臣逼着交出手中权利之事又控制不住的生出了忌惮防备之心。 但很快,这点忌惮防备就被心底随后涌上来的忧思给冲得一干二净。 “官家,你且看看这封奏折。” 刘太后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翻出一本递给赵祯。 赵祯平静地接过奏折打开,一目十行阅览而过。 这是礼部呈上来问请帝王选秀之事的奏折。 赵祯登基六年,后位悬空至今,而立后亦属于国之大事。 “若朕所料不错,这种谏言选秀立后的奏折恐非第一次了吧?”赵祯合上奏折淡淡的回道。 赵祯心知肚明,朝臣们见刘太后迟迟不肯放权,便以立后之事作为突破口。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等到赵祯成亲之后,太后便再无借口阻拦帝王亲政。 太后深深地看了眼赵祯,蹙眉道:“自官家年满十五后,朝中大臣隔三差五就要上一回选秀立后的折子,此前这些奏折都被哀家压下来了。” 赵祯沉吟不语,脸上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并不热衷女色,后宫里也仅有杨氏与尚氏两位美人小主。杨氏与尚氏原是教导帝王人事的女官,赵祯顾念旧情,时常传召她们伴驾,偶尔也会去她们宫中坐坐。 除此之外,赵祯的后宫当真比某些朝臣的后院都要干净。 “官家明岁就及冠了,立后之事避无可避。此事尚有法子好解决,哀家为难的是另一件事。”刘太后神情复杂。 赵祯听懂了刘太后的言外之意。 赵祯年近弱冠,至今膝下无子。比起后位悬空,帝王无嗣才是真正动摇国本的大事。 赵祯与刘太后心照不宣的保守着足以让母子二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赵祯没有令女子怀孕的能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虽说帝王无后可以过继宗室子为嗣,但他们母子好不容易走到今时的地位,如何肯将大好的河山拱手让人? 更何况事关身家性命,旁人皆不可信。 “官家,此事你我必须早早做好万全准备。” 太后目光落在赵祯平静无波的俊脸上,叹息着揉了揉胀疼的额头。 这孩子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 哪怕是涉及到要命的消息,依旧沉稳淡漠得可怕,还不露丝毫端倪。 “子嗣之事,朕心中有数。”赵祯语气笃定。 从登上帝王之位起,赵祯清楚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今日刘太后没有提及子嗣这茬,他也已经把此事视为当前必须解决的问题。 “最迟明年,宫中定会有皇嗣出生。” 太后闻声轻嗯了一声,她像是一点也不好奇赵祯哪来的信心下这断言。事实上她与赵祯彼此心知肚明,想要子嗣,无非就那一种方法。 “既然官家已有决断,哀家就等着抱金孙了。” 赵祯微微颌首:“过些时日,朕要微服前往盐城一趟。” 太后心底一动,官家这是特意避开汴京啊,不过既是为子嗣计,自然是离京都越远越好,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不过,“官家怎么想到要去盐城?” 赵祯唇角微勾道:“诸位真人近日在炼丹之时偶然得了点炼盐之法,朕打算带他们去盐城走一遭。” 太后微微一惊道:“那些个道士倒是有些本事。” 盐乃民生之最,如今的官盐都是大火烹煮熬出的盐粒,若是那些方士真有更好的炼盐之法,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一件。 只是官家身为天子,不思朝政,却整日与那些道士混迹在一处修道炼丹。好好的一国之君都快修成了道观里的神像,成日里冷冰冰的,哪里还有一丝热乎气? 太后皱眉望着赵祯清冷的脸,张口欲言。 她想劝不务正业的儿子多多关心国事,但转念不知想到什么,又咽下了到嘴的劝说,追问道,“官家,打算何时去何时归?” “下月出宫,若是此行顺利,一年后归。”赵祯道,“朕离宫后自会留下易容乔装的死士,往后前朝后宫还需母后多费心。” 刘太后闻弦歌而知雅意:“官家自去忙你的要事,只要哀家在这皇宫一日,前朝后宫出不了乱子。” 这点,赵祯自然是相信的。 “至于选秀之事,”太后凤眸冷冷的道,“哀家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说到底还是官家的后宫太过冷清了些。与其从外头选些不知底细的女子进宫,倒不如先扶持几个宫女上位。待来日皇子出生,再予以晋位。” 宫女的身家性命皆掌控在她手中,不怕她们背叛。 后宫内有名分的妃嫔还是太少了些。 官家到底是男人,男人身边又怎能缺了女子伺候? 纵然是清冷淡漠不喜女色的男子,也不可能多年来都不曾往后院里添过新人,毕竟不沉迷女色并非不近女色。 不然那些朝臣就该怀疑官家不喜女子好男色了。 可惜刘太后母家无人,否则他们母子怎么会在立后之事上如此被动? 赵祯很清楚以刘太后强势的性子,这话并非是在与他商量,而是告知他配合。 显然刘太后已经安排好了人,等着他去临幸。 “官家若无事,还请前往内殿歇息片刻再走。” 果不其然。 赵祯凤眸微暗,应声站起身掀开帘子去了内殿。 2. 生于帝王家(二) 寝殿内,垂首侍立着一位秀美温婉的宫女。 赵祯踱步走近殿中,宫女恭恭敬敬地屈膝俯身向赵祯行了一礼:“婢子见过官家。” 赵祯微微颌首,坐上床榻。 宫女低头解开床前帷幔,而后自顾自的爬上了床榻。纱织的明黄色帷幔微微晃动,若隐若现的映出床上两道挨得极近的身影。 宫女低眉顺眼躺在赵祯身下,胸前衣襟敞开露出大片雪肤。俏丽的眉眼染着淡淡的红晕,她檀口微张,吐出一段婉转吟哦,声音柔媚动听,似骚动的小钩子一下又一下的挠在了人的心上。 同时双手攀着床沿微微用力,床榻吱呀一声有节奏的摇晃起来。一声声吱呀呀的摇晃与娇媚勾魂的吟哦声交织成了宫女初承恩泽时的承欢之乐。 赵祯静静的望着殿内的墙壁,阳光穿过纸糊的镂空雕花窗照进昏暗的屋内,床帏内的帝王脸上的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官家……” 宫女轻嗅着清冽的龙涎香,泛着春意的眼眸痴痴地望着身上俊美如月上仙的帝王,心中旖念萦绕。 帝王清冷俊美如神仙中人,神情也冷得出奇,即使身处鸳帐之中也不见丝毫情念,不沾半点红尘气。 斑驳的阳光照在年轻的帝王身上,他微微仰起头,点点金光落在如玉的脖颈上,精致的喉结蠕动着带出了诱人性感的弧度。 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宫女似受到了诱惑般失神的伸出手。 然而葱白纤长的指尖还未触及到赵祯的喉结,就被他用力一把抓住。 锐利冰冷的目光似利剑般射来。 宫女猛地一颤,瞬间回过神来。她的脸色刹那惨白如纸,满眼惊惶不安:“官家,婢子冒犯天颜……” 赵祯并没有计较她的御前失仪,只是冷冷的说了句:“继续。” 宫女提起的心微微放松,再不敢失神。 口中叫的也越发婉转勾魂…… 片刻后,床帏内一切声息归于平静。 “官家,要叫水吗?” 殿外传来张中正小心翼翼的声音。 内殿静悄悄的,无人回话。 张正中眉头皱起,又在殿外等了片刻。 紧闭的宫门遮住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只能从纸糊的窗户里不甚清楚的望见内殿床榻的影子。 “官家?” 张中正试探着想要推门时,宫门突然从内而外打开了。 赵祯冷漠的站在门口,眸色沉沉。原本整齐的龙袍上添了许多的褶皱,衣襟领口扣子未扣,修长的脖颈上染着些许口脂。 帝王衣衫不整,狭长的凤眸眼尾泛着红晕,一开口便是低哑的嗓音:“张伴伴,回宫。” “是。” 张中正低眉顺眼的回道,但心底却生了狐疑,太后不是说有要事要与官家商谈吗?怎么关上殿门,官家却宠幸了慈安殿内的侍女? 官家性子冷淡并不热衷床第之事,怎么可能急色至此?更何况还是拉着慈安宫内的侍女白日宣淫,这根本不像官家平日里的行事! 莫不是……太后做了什么? 联想到近来太后与朝臣因官家亲政之事多有争执,张正中不由得添了几分猜忌。 难不成是太后见官家亲政之事无法避免又不甘心放权,故意将宫女推到官家面前逼他临幸?或许等宫女怀上龙种,太后就该行废立新帝之举了? 聪明人向来想得多,张正中越是多疑越是焦躁。 官家年近弱冠,却空有帝王之名而无实权。连送到手中的奏折都是由太后挑选批阅过后才呈到御前的。 张中正是不敢也不愿意用傀儡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忠心的这位官家。 官家自幼性敏沉稳,先帝在时常常赞其有太祖遗风。但登基至今却从未表露过亲政之意,即使朝臣逼得太后退居内宫,官家也不曾主动收揽权利,而是放任太后大权在握。 但偏偏,任谁都能看出帝王威势日盛。 官家并非平庸无德之辈,却又在刻意避让太后的锋芒,他不愿意与生母争权夺利、反目成仇。 张中正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又如何能瞒过那些朝臣? 官家不欲于太后母子失和,那权倾朝野的太后呢?又作何想法? 张正中心底念头急转,面上不露丝毫情绪。 * 回到福宁宫,临近巳时。 赵祯屏退伺候的宫人,独自去了偏殿的温泉池沐浴更衣。 官家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张正中也已经习惯,挥舞着浮尘带着一众小黄门安安静静地守在偏殿外。 温泉水声哗啦,热气腾腾而上。 赵祯绕进屏风后解开腰带,身上的龙袍顺着肩膀滑下,他赤足走进温泉池内。 温热的泉水冲刷过赵祯如玉的肌肤,滚烫的热泉漫上修长的颈,霎时精致的喉结被滚烫的热水化开,贴着皮肤的结合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道口子。 啪嗒—— 一块带着凸起假喉结的仿真皮肤应声落进了泉水里。 赵祯低头捡起仿真皮肤,反手一握,掌心再张开时空空如也,那物凭空消失了。 随即,赵祯又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虚空处,凝目而望。 空气中荡开无形的涟漪,脑海里传来唯他可闻的机械音:“叮——系统正在签到中。” “签到成功,恭喜您获得易容丸*1,《水泥制作方法详解》。” 眼前似有灵光一闪,有什么陌生的知识如醍醐灌顶般注入了他的脑海里。 每日签到完毕,无形的涟漪裹挟着机械音消失在空气中。 赵祯收回目光,若有所悟。 签到系统是赵祯出生时自带的神异之物,每日签到一次,从医药、民生、科技各个领域中随机获得一项物品,可能是某件实物,也可能是某个方子。 签到得到的实物存于虚空之中,只要赵祯一个念头就能取出放回,签出的方子则以醍醐灌顶的方式储存进他的意识内,既不会被遗忘也无法被人夺走,是独属于他的随时都能翻阅的知识。 然而实物有价知识无价,赵祯这辈子活了十九年总共签到7000多次,也才得了六张方子,还都是在他登基之后才幸运签得。 或许是得了国运庇佑吧。 赵祯翻转手心,再张开时掌中一枚肉色的丸子静静地躺着。 他将丸子拿到脖子上滚了数下,光滑的颈部再次凸起了精致的喉结,随着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 易容丸外敷,每枚可持续易容三天。易容时沿着皮肤处滚一滚,便会粘连在皮肤上,它最厉害之处在于能够仿造出身体某些部位的器官,例如耳朵、喉结以及某些男性生理特征。 赵祯扮作男子多年而不被识破,全靠了这个宝贝。 易容过后,赵祯换上亵衣走出屏风。 当即有宫女跪着递上一个叠放着帝王常服的托盘。 “婢子侍奉官家更衣。” 贴身随侍的女官崔玉屈膝从高举的托盘里取出帝王的常服腰带,细心侍奉君王穿衣,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将常服穿戴的整整齐齐。 “张伴伴,你在朕身侧侍奉许久也该累了,去偏殿歇着用些点心吧。” 赵祯出了后殿,张中正立刻跟了上来。 “朕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你不必跟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中正哎了一声,心中忍不住叹息。 叹官家仁德纯孝。 张中正御前伺候近十年之久,从未见官家严惩过犯错的宫人。官家素来宽以御下,即使宫人御前失仪打碎个碗儿盘儿,他也只是轻轻放过,若见宫人受伤还会赐下伤药。 官家不喜宫人近身,但也体恤宫人不易。 不但恩准宫中外殿侍立的黄门宫女每隔一个时辰轮换着歇息片刻,各处当值的禁军亦是半日一休息,轮岗歇息时可用些点心热茶解解饥渴。御膳房里甚至特地腾出了专为轮岗宫人与侍卫做吃食的灶台。一应吃食开销不走内宫账册,全从官家份例里拨款。 反倒是官家,其吃穿用度所费银钱不及先帝的一半,早晚两顿膳食三荤两素添碗汤,拢共也就六个菜,吃得还不如某些朝臣好。 历朝历代何曾见过如此节俭的帝王? 宽以御下却严以律己,朴素节俭到了严苛的地步。 张中正每每见官家生活的如此清贫,当真是心疼又心酸。 而那些节省下来的分例,官家全用来补贴了他们这些卑贱的宫人,前年命工匠修缮宫人居所,去岁又给宫人侍卫涨了月银,今年整顿宫中,打杀了一批贪污受贿偷盗宫中财务的中官,下诏严禁中官以职权之便侵吞宫人银钱,违者死罪。 此后,宫中收受贿赂欺上瞒下的歪风邪气为之一清,那些最底层的小黄门小宫女终于能分文不少拿到自个的月银了。而且因官家体恤,皇宫外城的西北门处新设了问亲室,准许宫人们与家人在此相见。 张中正也是从被欺压的小黄门走到如今的御前中官,他如何能不感念官家的仁德宽厚? 偏偏因仁厚纯孝的秉性,官家在太后面前一退再退。 张中正实在是替官家委屈不忿啊。 眼见官家加冠在即,太后仍不肯放权,难不成当真生出了武后废子夺位之心? 这如何使得? 那些朝中大臣食君之禄怎就不知为君分忧?竟也能眼睁睁看着? 张中正忧心忡忡的去了偏殿歇息。 赵祯不知身侧宦官的忧思,屏退宫人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案桌堆放着摞成小山高的奏章,奏章由各地快马加鞭送至汴京,先经中书省归类后送到后宫,再经太后朱笔批阅后,由小黄门抬着送到御前来。 换而言之,赵祯看到的奏章都已经批阅处理好了,他要做的仅仅是在太后朱批后盖上玉玺印,以示政令为帝王所下。 典型的傀儡皇帝。 赵祯面色平静的撩起衣袍坐到了书案后。 然后伸手拿起摆在最上头的一本奏章,翻开。 需要加急处理的奏章都被摆在了最前面,赵祯看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刘太后虽为后宫女子,但自先帝晚年病重后一应朝政皆由她代为处理,掌权十多年来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政治清明。 赵祯向来钦佩生母的执政手段与才华,上朝时默不作声的听着刘太后与群臣处理国事,下朝后刘太后批阅过后的每本奏章,他都会认认真真的研读,并不断思考她处理事务的手段与其中七拐八弯的用意。 多听多看多思。 赵祯如海绵般不断汲取着治国的经验与知识丰富自己。 没有人是天生的政治家,赵祯从前世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到如今统御六极的帝王,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事实上赵祯迟迟没有插手朝权,并非侍母纯孝也并非甘心当个傀儡帝王,而是他想要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更因为,赵祯觉得此时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从刘太后手中接过宋室江山与天下万民的重担。 3. 生于帝王家(三) 受前世所受教育的影响,赵祯并不想当个吸万民血肉而供自己骄奢淫逸的昏庸帝王。 他的吃穿用度不必奢靡,前世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享受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与海里游的,除却写在刑法上的保护动物,赵祯吃过的美食远超今生的帝王之尊。便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他曾经也吃到上火。 宫殿够住即可,不用大兴土木修建行宫,既劳民伤财,赵祯也住不过来。前朝皇帝喜欢的圈养山林围猎猛兽,赵祯也不感兴趣,他对那些牢底坐穿兽向来敬而远之。 赵祯唯一的爱好就是试验签到获得的方子了。 但鉴于当前最先进的物理化学知识都掌握在道士方士手中,赵祯唯一的爱好也就变成了修道。 赵祯深深觉得历朝历代的皇帝把路给走歪了,那些方士道士明明是顶尖的物理化学人才,偏偏被当权者用来研究劳什子的长生不老药! 赵祯为帝后,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在延福宫内设立万家道宫,并诏令天下道士入京论道。 北宋当世有四大道宫闻名遐迩,分别为茅山道宫、龙虎山道宫、潜山灵仙宫以及青城山六道宫。各个道宫又可细分为不同的道家流派,例如茅山道宫为道家正一派的道场,茅山道宫中又可细分为三宫五观,三宫中的九霄万福宫擅长点石成金,即提炼矿物之法。 比起后来香火鼎盛讲究来世今生之说的佛家,华夏本土的道家更注重实用性,封建迷信中之中又掌握着一些先进的科学知识。 天子招贤令出,修道之人响应者众多。 四大道宫皆派了道士远赴汴京前来应天子之诏。 来的道士多了,难免有些人滥竽充数。 赵祯特意在皇城宫门前设下三重考验,凡应诏而来的道士需得在宫门口接受帝王考验,通过考验者发放朝廷盖章的道士证,持证上岗。装神弄鬼、偷蒙拐骗者当场打入天牢,充为劳役。 靠着此法,赵祯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收拢了大批物理化学方面的顶尖技术人才。 人才到手,可以逐步发展科技树了。 随后,赵祯利用签到获得的《硝石制冰步骤详解》,成功指点宫中的道士制出了冰。 此后酷暑,宫中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冰鉴。 同年汴京城内新添了一家皇家杂货铺,铺内售卖《硝石制冰步骤详解》与冰块。制冰之法定价不高,一两纹银就能买,京中百姓人人都能买得起。铺子内现成的冰价定得更低,夏日里只需几文钱便能买上一大块冰消暑,便是寻常百姓也能用得起冰鉴。 如此种种,汴京夏日冰饮之风盛起,赵祯也实现了雪糕自由。 可惜签到的方子具有随机性,并非每次都能签出好东西。 例如前年,赵祯签到签出《水银镜制作方法》。 镜子虽然并非什么重要的民生之物,但却是人人整理仪容的必须之物,北宋时期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以打磨光滑的青铜为镜。 但《水银镜制作方法》于赵祯却如同鸡肋,即使不看方子他也知道水银加玻璃可制成清晰度极高的现代镜子。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宋代的琉璃与水银造价昂贵,以这两种原材料制成的镜子从一开始就将平民百姓排除在外,是达官贵人才能消费得起的奢侈之物。 赵祯知道现代的玻璃由石英砂制作而来,具体的原理却不清楚,也不知道哪里有石英矿,不过他已经命人去寻矿了,只是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好在奢侈品于民生无利,却能敛财。 而钱财则是发展科技树的必须条件。 赵祯将制镜之法交于工部匠人,数月后皇家杂货铺上新了四面以梅兰竹菊为主题的等人高立式穿衣镜以及十来面巴掌大的手持梳妆镜。 水银镜照物纤毫毕现,一经推出便风靡汴京。即使售价昂贵到仅巴掌大一面镜子就要耗费百两纹银,却依旧引得众多权贵竞相争抢。 京中掀起一场比镜之风,上至宗亲皇族下至黎民百姓莫不以拥有一面水银镜为荣。 赵祯也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去年年初,赵祯幸运的签出了《土法青霉素制作》、《酒精提纯法》,而后他亲自上手指导宫中的道士如何提炼青霉素,耗费一年时间终于成功提炼出一小罐青霉素。 青霉素与消毒酒精的现世大大提高了宫中的医疗水平,在伤口发炎发烧就能致死的时代,一管青霉素,一瓶消毒酒精都是救命良方。 尤其是青霉素,它能治愈当下被视为绝症的肺痨病,也能治愈外伤感染引起并发症,堪称起死回生的神药。 伤药的制造之法则秘而不宣,牢牢掌控在赵祯手中。疗伤的圣药在军事之上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在周围强敌环伺之下,赵祯决不可能将青霉素的药方外传。 自今年起,朝廷送往各地边界驻扎军中的军需物资新添了青霉素与消毒酒精。 这笔帐不走国库,直接从赵祯私库中拨款。 同时皇家杂货铺内上新了高精度烈酒与数种治疗外伤的成品药。酒与药一经上市,生意异常火爆。 被誉为救命神药的青霉素更是吸引了大批江湖人士蜂拥而至。 每月青霉素开售之时,皇家杂货铺外蹲守的江湖人士将整条街巷都堵得水泄不通。哪怕青霉素小小一管售价千金,也仍旧供不应求。 也是直到此时,赵祯才知道原来他穿越的并非正史上北宋,而是个武侠衍生的朝代。 赵祯生于帝王之家,对此也只是一笑而过。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尖刀。 赵祯以女子之身假扮男人坐上龙椅,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泄露出去,必将引来满朝文武口诛笔伐。然而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祯从不觉得他能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但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既然他坐上了这张龙椅上,那么谁也别想将他拉下高台!赵祯绝不允许自己向着旁人俯首称臣! 他确实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别,但谁规定权利的游戏独属于男人? 与其日夜担惊受怕内耗自己,不如放手一博。 赵祯就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他要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浪潮! 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性别,那就努力改变这个该死的重男轻女的时代! 来日要她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 雕祥云镂空窗户半遮半掩,阵阵清风裹挟着春花的芬芳飘进殿内。 赵祯在御书房内专心批阅奏折学着处理政务,而一墙之隔的偏殿内,内侍中官张中正满心焦躁,急得嘴角都冒出了上火的燎泡。 官家重情重孝不欲与生母夺权,但太后却未必相信官家。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任是再深厚的母子之情也得靠边站。 张中正怎么能不替官家心急? 太后如今只是把持朝政不放,他日呢? 官家明年及冠,亲政之事无人可阻,朝中文武大臣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官家碍于孝道在太后面前步步退让。 可太后并非泥塑的菩萨,若是狠狠心抛开名声,顶着满朝文武大臣的压力联合其党羽学那唐武天子废帝夺位,到那时官家又该如何? 张中正越想越是坐不住,嘴角的燎泡疼得他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心情饮热茶吃点心?反正也歇息得不安稳,他索性一扭头出了偏殿,又蹲回了御书房外。 三月初,春寒料峭。 寒风冽冽,似刀子般割在脸上。 张中正在御书房外站了没多久,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思绪一清。 远远地,小黄门弯腰屈膝领着三道身穿方心曲领着绯色罗袍的身影款款而来。 张正中眯起眼定定地望了会儿,终于辨认出来人是内阁宰执张知白、枢密院学士李迪以及中书侍郎王曾,这三位朝臣都是心向官家的保皇派。 尤其是李迪,他曾是先帝任命的太子太傅,官家幼时由李迪启蒙读书,学习四书五经与经义文章。官家登基后,李迪升迁官拜枢密院学士任节度使,为内阁重臣之一。 自去岁以来,李迪借着帝师之名多次在前朝谏言太后还政于君,可惜这些俱都被太后强势的压下了。 “张相公、李相公、王相公。” 张中正眼眸微亮,当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真是愁什么来什么! 相公们来得可巧,正好替官家排忧解难。 “张内侍,”三位朝臣客客气气的拱手还礼,“我等有事求见官家,劳烦张内侍代为通传。” 张中正当即满口应声:“各位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进殿传话。” 4. 生于帝王家(四) 慈宁宫内。 刘太后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顺手将其丢进书案旁的瓷瓮里,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她闭上干涩的双眸,以手扶额微微扬声:“官家回去了?” “官家辰时三刻回的福宁宫。” 内监总管郭槐恭敬回话,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轻轻的探向刘太后的侧额,顺着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来回按捏。 刘太后轻轻嗯了声:“郭大伴,让宫人把这些奏折全部抬去御书房。” “是。” 郭槐一个眼风扫向侍立在殿外的小黄门。 两个小黄门快步小跑进殿内,向着榻上闭目养神的刘太后无声的行了一礼后,轻手轻脚抬起装满了奏折的笨重瓷瓮,又匆匆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丝滑,没有发出一点异响。 殿内静悄悄地。 偶有一阵风掠过镂空雕花祥云碧纱橱,吹拂着窗台下的芭蕉树叶簌簌作响。 刘太后紧闭着双眼靠在软榻上,放松慵懒的姿态仿佛已经睡过去了。 “郭大伴。” 许久,殿内响起轻轻的叹息声。 “哀家的孩子,你说他是如何想的?” 郭槐放轻了呼吸,他知道太后并非真的在询问他的想法。此时,他最应该做的便是当个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聋子哑巴。 “咱们这位官家在登基之前,可从未对修道之事表露出半分兴趣啊。” 登基后却成了少欲重情的道家真人,一心沉迷炼丹,如今更是行起了与民争利的商贾之事。若是赵祯平庸无才便也罢了,然而他在修道上的天赋着实惊人,刚修道便悟出了点石成冰之法,初习炼丹就炼制出了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救命神药。 赵祯一手创立的皇家杂货铺更是聚天下之财,虽属帝王私产,但赵祯每月都会取三成利以交税之名充进国库内,这一笔白银足够抵得上国库半年的税收。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但凡皇亲国戚与朝中勋贵哪个名下没有大量的田庄商铺?天子私产尚且要交三成税,他们又怎么敢如往日那般避税? 即使赵祯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皇室宗亲与满朝文武但凡名下有田庄商铺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捏着鼻子交了税。 原本空虚的国库瞬间充盈。 朝臣勋贵刚损失了大笔银钱哪怕口中不言,心中未必不怨愤。 赵祯不动声色看在眼里,等税交齐的当晚宫中便连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取皇家杂货铺内一成利设立奖金处。 奖金处就建在正德门外,每月十五十六十七开放。凡朝中在职官宦与登记在册的吏员皆可在开放日前往奖金处领取当月奖金。 皇家杂货铺的一成利数额之巨,抵得上国库数月税收,这笔银钱哪怕按照职位高低分给满朝官员与衙门小吏,也比俸禄高上数倍。 高官显贵或许看不上这区区几百两白银,但底层官吏全靠这点微薄的俸禄养家糊口,奖金一出,谁不感念官家仁德? 第二则圣旨便是取皇家杂货铺两成利在全国建立悯孤堂,凡无父无母的孤儿与年满五十以上无人奉养的老者皆可前往悯孤堂过活,严禁民间私自溺杀女婴,一经发现,斩立决!若无力抚养婴孩者,可将婴孩送往悯孤堂,换取贫户补贴。 此圣旨一下,民间溺杀女婴之风肃然一清,弃婴塔内再不见婴孩哭声。 贫苦百姓再是重男轻女也不敢顶风作案,更何况比起溺杀自家女婴,他们自然更愿意将女婴送往悯孤堂换取官家的补贴银钱。 谁能想到呢? 一个沉迷修道炼丹的官家,尚未亲政却轻而易举敲开了皇亲勋贵交税的口子,不曾动用国库分毫却为天下孤寡老幼铺就一条生路,其仁德之名传颂朝野内外。 但凡长了眼的,谁看不出这位官家胸有沟壑? 赵祯无论是心机城府、御下手段还是仁德之心皆远胜先帝多矣。 “哀家从未想过,一手扶持登上皇位的孩子竟然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紧闭的双眸遮住了刘太后眼底的骄傲,但她保养得极好的脸上却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赵祯看似仁孝谦逊,在她面前更是处处顺从,从未表露过争权夺利之心,像是个合格的傀儡帝王。但……他做的事桩桩件件,便是大权在握的帝王也办不到。 刘太后看不透赵祯,也觉得他近来的行事越发古怪,但她很肯定,他们母子同样的野心勃勃,谁也不愿屈就在男人的后院之中,当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 刘太后轻嗤一笑,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直都是只……”虎崽子啊。 既然是凶狠狡诈的虎王,又怎么会像狸奴那样温顺可亲? *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张伴伴,给三位相公赐坐。” 赵祯淡淡地望着躬身站在殿内的内阁宰执张知白、枢密院学士李迪以及中书侍郎王曾,目光在头发花白腿脚不太利索的宰执张老大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小黄门恭恭敬敬的搬来三张绣凳。 “张相公请。” 张中正察言观色,笑眯眯的亲手扶着老大人坐到了绣凳上。 等张老大人坐下后,李迪与王曾拱手谢过官家赐座,撩起官袍也顺势坐下了。 “官家加冠在即,也该考虑下立后之事了。” 张知白坐了半张绣凳,头发花白背脊却挺得笔直,显出几分属于文人的风骨气质。 赵祯目光掠过张知白落在李迪与王曾身上,平淡的神色辨不出喜怒:“两位卿家也是为此而来?” “禀官家,”李迪与王曾的臀才刚挨上绣凳的边缘,听见问话当即又撩起衣袍在殿前跪下,“立后乃是国之大事,中宫无后便无人统领内廷事务,后宫不稳亦是动摇国本的大忌。” “后宫之事自当有皇后执掌,官家年近弱冠,不该将精力放于宫廷内帏之中。” 赵祯看出了他们的来意。 这些年刘太后专心政事,难免疏忽了后宫。 赵祯便不动声色的将后宫当成练手的地方,大刀阔斧的改革宫规制度,用他从母亲身上学来的御下治世之道尝试自己的变法改革。 而有刘太后在前朝顶着,赵祯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比如暗中经营势力,步步稳扎稳打点亮科技树。 但在朝臣看来,赵祯行事似有慑于太后威势步步退让,连朝政大权都不敢与母后相争的嫌疑。 赵祯眼底闪过饶有兴味的笑意。 “看来爱卿们心中已有了合适的皇后人选。” 李迪与王曾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望向宰执张知白。 “臣私以为户部员外郎曹玘之女贤良淑德、沉毅机敏堪为良配。”张知白挺直腰杆从绣凳上站起,拱手说道。 曹玘之女? 曹玘乃是枢密节度使曹彬第三子,曹彬年轻时随同太祖策马征战天下,为宋室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太祖立国后,曹彬被封为武侯,领兵携曹氏子镇守西南边关,而关外便是西夏之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曹彬育有四子一女,四子之中长子随曹彬镇守边关,次子任河阳节度使,被秦王赵廷美招为乘龙快婿,三子为户部员外郎,而四子曹玮则是赵祯的伴读之一。 曹氏出名将,曹氏子才貌双全,文治武功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一片忠君护国之心。 然而就赵祯的意愿而言,他其实并不愿意与曹氏结亲。 因为曹家经过数代的经营后其势力盘根错节,姻亲遍及宗室朝臣,在朝堂上凝成了不小的影响力。 此时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若是再出一位皇后……朝中的局势只怕要变了。 立后避无可避,赵祯也不打算蒙混过去。 因此这皇后的人选便显得至关重要,他揣着要命的秘密,又怎么敢立权臣之女为后? 岂不是将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中送? 赵祯思绪几番辗转,面上却不露分毫:“立后兹事体大,待朕考虑过后再谈。” 立后这事还能拖一拖,但帝王无子的问题却是拖不得了。 毕竟他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赵祯需要一个孩子,一个能够继承她所有理想抱负的继承人来堵住悠悠众口。 不拘男女都可。 好在如今满朝文武因赵祯亲政之事无暇他顾,朝臣与太后多次交锋,双方你来我往斗得正酣,反倒是给了赵祯暗渡陈仓的机会。 子嗣要趁身强体健时生,年轻恢复也快,而女子从怀孕到生子,至少也需要一年的修养期。 这一年里赵祯无暇顾及其他,亲政于他反倒成了拖累。 更何况若不趁现在解决了继承人的问题,待到来日群臣将目光转向他后院之时,赵祯再考虑太子之事已经太迟了。 迟则生变。 赵祯与刘太后守着能致他们与死地的惊天秘密,膝下若无亲子,又怎么敢相信过继的宗室子? 一般过继而来的宗室子年岁都在七八岁上下,年纪太小了有夭折的风险,年纪太大则已经定性。可这年纪的嗣子已经记事,他有父有母有亲眷,过继后又能对赵祯生出几分敬重? 教养时轻了重了都不行,又怕他面上谦逊暗生怨怼。 过继的嗣子品性难料,如何比得上亲生教养的靠谱? 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不论亲缘情分,赵祯又怎么敢保证嗣子登基后一定会按照他的理念来治国安民?若是赵祯前脚闭眼,新帝后脚就踹翻了她好不容易点亮的科技树,赵祯死都不能瞑目! 须知如今距离‘金兵踏破国门冲进汴京,天子牵羊礼,后妃宗亲贵族皆沦为金人玩物’的靖康之变不足百年! 国破之时,天子宗亲下场尚且如此惨烈,更何况汴京的平民百姓!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但攘外必先安内。 只有先把继承人的问题解决了,赵祯才能腾出手来全力发展科技走强国之路,再着手于改革之事。 因此赵祯并不急于收拢朝中权利或是大刀阔斧的进行变法,他虽然对北宋时期的历史一知半解,但也依稀记得历史上仁宗时期的王安石变法以失败收场。 但凡历朝历代的变法改革,本质都是为了抑制豪强地主兼并土地、制约商贾垄断市场。这也意味着变法会损害到官僚权贵的利益,因此必将引起权贵强烈反对。 而历史早已证明,现在并非是接手朝政推行改革的好时机。 此时刘太后不肯放权却是合了赵祯的心意,也给足了赵祯韬光养晦暗中发展势力的机会。 总的来讲,赵祯很满意当前状态,心甘情愿做这个傀儡皇帝。 5. 万家道宫(一) 时间如流水流淌而逝,窗外日头西斜。 赵祯放下盖过玉玺印的奏章,只觉嗓子干渴冒烟,抬手拿起书案上的粉瓷莲花茶盏。 纤长的冷白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杯中六安瓜片泡出来的茶汤清冽而澄澈,还带着些微烫香,是正适合入口的温度。 赵祯一口牛饮完热茶,俊秀的眉间染着淡淡的倦色。 “官家,未时三刻了。”张中正低声提醒道。 赵祯从书案前站了起来,简单的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脚:“张伴伴,去万家道宫。” 张中正低头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退出御书房外,伸手招来侍立在台阶下的小黄门,吩咐他立刻去准备御辇。 小黄门应声快步离开。 片刻后,装饰着珠玉宝石的明黄色丝织帷幔的御辇缓缓停在御书房外,一列肃容以整的执金卫拱立在御辇左右两侧,身上的金甲在西斜的阳光里熠熠生辉,煌煌不可直视。 赵祯大步走出御书房,坐上了辇车。 御辇背朝夕阳驶向丽泽门,一路车轮滚滚,夕阳金色的余晖在车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丽泽门位于皇宫外城的中心位置,它如一条中轴线贯穿了整座皇宫,同时也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外庭宫苑与深宫内闱,而万家道观就建立皇宫外城西南侧的延福宫中。 “参见官家。” 闻讯而来接驾的道士道童在宫门口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几位真人留下伴驾,其余人等都散了吧。” 赵祯抬手挥退大部分的道士与宫人,熟门熟路的踏进延福宫。 “贫道遵旨。” 紫袍道人们立刻站起身来,手持拂尘低首恭恭敬敬的落后半步,紧随在君王身后。 “诸位真人,先随朕去实验室看看。”赵祯抬头望向延福宫正殿。 万家道宫的牌匾就挂在延福宫正殿之上,宫中东西南北四处偏殿分别被赐予茅山、龙虎山、潜山灵仙观以及青城山六道宫四家道观作为日常居住的场所。而延福宫的后殿则被改造成了多个实验室,赵祯甚至还给自己准备了一间独立的实验室。 春寒料峭的时节,气温尚未回升,迎面吹来的风刮在脸上激起一阵刺辣辣的寒意。 “是。”数位紫袍道人齐齐躬身应道。 赵祯大步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脚步一转带着几个道人跨进后殿西侧的屋。 “官家万福。” 打帘的宫女屈膝福身,纤纤玉手掀起殿前垂落的白玉珠帘,霎时一股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 延福宫后殿西侧屋是专门用来培育青霉素的实验室,室内砌了火炕,炕内的银丝碳从白天烧到晚上,充足的热量驱走了初春的寒意,也令屋内始终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 西侧屋内原本的床榻都已经搬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排列有序的货架,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白瓷罐,罐内装着捣成浆的米汁,汁汤上漂浮着一层青色的霉菌。 火炕旁则摆放着数个底浅肚儿圆的大瓷瓮,瓷瓮里堆着一层馒头糕点,此时这些食物因为放的太久而腐烂发霉,生出了一簇簇厚厚的霉菌。 青霉素是青霉菌的产物,而青霉菌则诞生于腐败霉变的食物。按照目前的培育速度,青霉菌株五至七天成熟。等青霉菌株成熟后,其培育液就能够提炼出青霉素了。 “这批青霉素产量如何?” 赵祯在实验室内巡视一圈,仔仔细细查看着青霉素的培育情况。 目前,实验室内每月的月中与月尾都能产出一批青霉素成品,但由于技术所限,将青霉素提炼成粉末的损耗太大,因此除却送往边关的青霉素被特意制成药粉外,其余都以溶液形式被密封在白瓷长颈瓶内。 液体青霉素的保质期不长,药效最多只能维持半年。 再加上有部分人青霉素过敏,因此在注射青霉素前都需要做皮试检测。皇家琉璃窑坊曾呈上来三支注射器,样式虽然粗糙了些,但加上冶铁房制造出来的粗大注射针头后,勉强也能用。 这批青霉素是供给各地守军的军需物品,质量要求会更加严格些,而跟随这批药一同前往各地的还有太医院中专门培训过青霉素治疗技术的医生。 “回官家,这批神药约莫能出四百七十三支。”道士中走出一个容长脸蓄着乌黑短须的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俗家名讳李若冲,是青城山六道宫的丈人观的冲虚道长,五官端正但一身气质飘渺如云,望之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气韵。 冲虚道长修炼的是正一派的道家内功心法,其人武功与道法同样高深莫测,医药卜算无所不精,因在提炼出青霉素时立了大功,故而被赵祯任命为青霉素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 “这产量还是太低了些。”赵祯蹙眉轻声自语。 “官家若想增加神药产量也不难,只需再建一个实验室即可。”冲虚道长轻笑着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赵祯摇头叹道:“难啊。” 赵祯也想扩大生产啊,但问题是他的私库没钱了。 青霉菌生长最适宜的温度在25度上下,但如今正值初雪消融之时,想要人为造出温室就要消耗大量的银丝碳。 银丝碳即无烟碳,北宋时代的碳分为煤炭和木炭,前者由开采煤矿而得,后者为砍伐树木烧制而成。此时开采的煤石都是由劳役拿着铁锤一锤一锤开凿出来的,产量极低,而且煤是冶铁的重要材料,铁何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重要? 大到军用的盔甲兵器,小到民间的菜刀铁锅,铁几乎涵盖了军工民生的方方面面,赵祯不可能挪用原本用来冶铁的煤石来炼制青霉素。至于伐树烧木炭更不可行、过量砍伐山上林木易使水土流失,从而引发山洪泥石流灾害。 这种做法与自掘坟墓有何区别? 赵祯倒是隐约记得山西多煤矿,但此时的山西名为河东路,处于辽国掌控之下。 这煤矿目前看来是与他无缘了。 而且万家道宫内除了青霉素实验室外还有其他的研究项目,这些项目个个都是吞金兽,烧钱得很。 皇家杂货铺再能搂财也禁不住吞金兽太多啊,赵祯的小金库已经快要见底了。 赵祯心底暗叹:他急需新的生财之道。 赵祯原以为上辈子当了个为五斗米折腰的牛马社畜,他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此生他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却还要为了金银折腰。 奈何无钱寸步难行啊。 “官家,”头戴金莲冠的年轻道人上前一步道,“官家要的新式火药,贫道与师弟已经有些眉目了。” 赵祯凤眸如炬扫向年轻的道人,语气微讶:“张真人与林真人已经研究出新□□了?” 年轻道人俗家名张继先,师承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天师,龙虎山以五雷之道法闻名天下,偏偏张继先不走寻常路,得《五雷玉书》真传却一心沉迷炼丹术,他的炼丹技术如何不好说,但炸炉是常有的事儿。 自从张继先应诏入了万家道宫便如鱼得水,与其师弟林灵素二人专注炼丹术,此时的道家常以硝石、灵液(即水银)为药引编入丹方,炼出来的丹药鲜红艳丽,看着就五毒俱全。 赵祯对此敬谢不敏,但谁没有点小爱好呢?只要这些科学人才不把丹药拿来服用,赵祯也就由着他们自我发挥了。 数日前,张继先与师弟林灵素在道宫内试验新丹方时,也不知是火候没把握好还是旁的什么,青铜炼丹鼎突然炸了炉。 这次炸炉与往日的小打小闹截然不同,爆炸声如雷声轰隆,冲天而起的火光挟着滚滚浓烟直接炸开了丹室的屋顶,燃烧着的房梁木头四处飞溅! 火光点亮了皇城的天空,整个皇宫的地面都如地震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要不是张继先与林灵素内功深厚,见势不妙当即施展轻功遁走,不然两人早就如这丹室的屋顶一样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赵祯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醒来听完小黄门的报信,差点儿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当场笑出声来。 这丹炉炸得妙啊。 这两位道士简直是深受老天眷顾的天选之子! 炸药竟然被他们误打误撞造出来了! 6. 万家道宫(二) 火药早在唐时就已经问世。 因爆炸时如雷声般轰隆的响声与时炸开的绚丽火花而得名火药,而后经由数代工匠完善改造火药配方,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用于庆贺节日盛典与婚嫁喜事的烟花爆竹。 明代以后火药传入西方,炫丽多彩的烟花爆竹在西方国家手中摇身变成了数百年后用来炸开大清国门的枪支炮弹。 何其讽刺。 若非龙虎山的两位道士这一炸,赵祯险些要忘记了他点亮科技之前,必须先把武装力量提升上去。 此时的火药与现代的炸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前者爆炸时炸出的烟花除了观赏价值外不具备强大杀伤力,而后者虽属于被管控的军事武器之一,但亦能用在开山凿路采集矿石上。 既然炼丹能炼出声势浩大的爆炸,那么意味着距离制造出炸药也不远了。 赵祯不清楚现代火药的具体配方,也只依稀有个‘一硝二磺三木炭’的印象。炸药在现代属于违禁品,普通的老百姓根本接触不到的管控品。赵祯向来遵纪守法不可能去研究那要命的玩意儿,不然往后余生就得戴着银灿灿的手镯,住进公家分配的公寓小隔间振臂高歌铁窗泪了。 赵祯能记起‘一硝二磺三木炭’,还得感谢上辈子丰富的小说阅读量。 只是记得原理不代表就能制作出成品,好在这条信息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它为两位龙虎山的新天师研发出新式火药提供了新方向。 事实上,赵祯压根就没想到两位道士仅仅靠着他随口说出的一句提示,就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研究出了成品! 该说不愧是华夏本土顶尖的科研人才吗? 这研发速度简直杠杠的! 赵祯表示很惊喜。 “新式火药在哪里?张真人带路,朕随你去看看成品。” “官家这边走。”张继先躬身在前面带路。 自上次爆炸过后,张继先炼丹的场地就从室内搬到了延福殿正殿外的空地上。原先的丹室则成为了丹药实验场所,因为研究的是有爆炸风险的军事武器,丹室周围不允许任何宫人接近。 张继先带着赵祯从正殿穿行而过。 黄昏时分,三足青铜鼎迎着夕阳的余晖矗立在正殿外,厚重古朴的鼎身上绘制的山川日月图折射出熠熠光辉。 赵祯踏进丹室内。 丹室内原本的桌椅软榻都已经被清走,换成了紧挨着东墙的整排货柜,柜子上贴满了各种化学药物的标签,硝石、水银、朱砂等分门别类放置在柜子隔间里。室内正中央则安置着一张几乎横跨了整个房间的方桌,桌面上零零散散的摆满了形状大小不一的透明琉璃杯与数只密封的青碧色竹筒。 “官家,请看。”张继先向跟在身后的师弟林灵素使了个眼色。 林灵素上前一步行了个道家见礼,轻手轻脚从实验桌上拿起密封竹筒递给师兄。 竹筒里装的是用新方子调配好的火药,里头的原材料已经被磨成了粉末,按照配比混合后灌进竹筒内密封,成品的新火药需要轻拿轻放,最忌用力晃荡,不然容易引起爆炸。 “贫道与师弟按照官家给的配比重新调整了火药方子,制作出了样品,”张继先接过竹筒转向赵祯道,“这是经过反复试验后留下的最终成品。” 张继先与师弟试验过,改良过的配方制成的新式火药点燃后产生的爆炸力足以掀飞房顶炸毁屋室,初步达到了赵祯的要求。 可惜皇城内试验的场地太小,张继先不能放开手试验新火药,得出的数据难免不够详细。 “张伴伴吩咐下去,命宫人立刻备好马车,”赵祯的目光从竹筒移向头顶的漫天的晚霞,“朕要与真人们前往汴京西郊试验新火药的威力。” 赵祯要的可不仅仅是能炸屋子的火药,他既然将新火药作为攻城掠地、开山凿石的秘密武器,光是这点爆炸力还远远不够。 而新火药从诞生到问世需要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改进。 “尊官家遵令。”张中正匆匆退出殿外。 “此事当记两位真人一大功!”赵祯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笑望向张继先与林灵素位道人,“今日劳烦两位真人随朕再跑一趟西郊。” “官家有令,莫敢不从!”张继先与林灵素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地弯腰回道。 * 赵祯此行算是微服出宫,除却贴身的内监张中正与两位龙虎山的道家真人外,身旁只跟了六个御前侍卫。 到达西郊时,夕阳已经隐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后,天色越发的昏黄。四野不见人烟,唯有寒风凛冽掠过郊外的林子簌簌作响。 连绵的群山远远传来一声声高亢的狼嚎。 “官家,新式火药试验点选在此处如何?”张继先挑中了百米外的陡峭山坡作为新火药的试验点。 赵祯站在平整的岩石形成的天然平台上,自高俯视而下。 数百米之外,陡峭的山坡坡峰斜纵向上翘起,纵横交错的岩石形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而赵祯所在的岩石台视野开阔,四面没有阻挡的岩壁树丛,正好将陡坡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而且这个距离足够远,哪怕爆炸过程中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也足够他们及时逃生。 “此处甚好,”赵祯满意颌首,“开始试验吧。” 不得不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继先挑选的位置确实很合适作为试验新式火药爆炸威力的地点。 “贫道遵令。”张继先拿起竹筒施展轻功,翩然掠出百米外,而后将装满火药的竹筒放在合适的位置。 林灵素紧跟着师兄的脚步便走边撒下一米多长的火引线。 一切准备就绪。 林灵素举着燃烧的火把站在引线外。 张继先足下轻点纵身跃起,如一缕飘忽的云雾眨眼间飞出爆炸范围。 “滋滋滋……”林灵素见状将熊熊燃烧的火把伸向引线,霎时只见一簇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滋燃烧着窜向竹筒。 火光在昏暗的暮色里格外醒目。 林灵素迅速掉头,足下生风掠向岩石平台。 几乎是在他踏上岩石平台的瞬间,火焰已经烧到竹筒内,轰隆—— 炸开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声,陡坡在滚滚浓烟里轰然崩塌!整个山坡都在剧烈的震颤,爆炸的掀起强烈气流掀飞无数大大小小的岩石。 “官家小心!” 一颗飞溅的碎石如离弦的箭矢般激射而至,直射向赵祯的面门! 距离赵祯最近的御前带刀侍卫敏锐的察觉到不妙,迅速挡在了他面前,长刀出鞘化作一道锐利的寒芒重重的斩向碎石。 哗啦— 斩成两半的碎石应声砸落在地上,随后扬起的尘土扑了侍卫一脸的灰。 爆炸声持续了数息,地面剧烈的震颤缓缓停歇。 等滚滚浓烟消散之后,陡峭的山坡有一角已经被炸平了。 赵祯凝眸看了看爆点,眉心蹙起:“成品火药爆炸的威力犹有欠缺,关于新式□□恐怕要劳烦两位真人再辛苦改进一下,朕要的是能够直接炸开矿山的新火药。” 新火药爆炸时的声势倒是足够浩大了,但威力说实话却是不尽如人意,这个杀伤力拿来开矿山都够呛。 赵祯研究炸药不仅仅是为来日征战金、辽作准备,更为了开采矿石,准确的来说是开采铁矿。铁是发展工业革命的基础,工业的许多领域都离不开钢铁。 提高冶铁技术同样是赵祯当前的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但铁矿的开采却是个难题,此时的矿山全由劳役用双手一锄头一锄头开凿,耗时耗力不说,开采效率极其低下,若有炸药事先辅助开山,便能省下很大一部分人力成本。 “是。” 张继先与林灵素齐齐应声,彼此对望之时都从赵祯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如秋风横扫落叶般的凛冽肃杀。 他们这位官家的脾性不似先帝那般温和,丰沛的武德像极了大宋的开国君主。 7. 汴京夜市(一) 回到城中时,天已经黑了。 汴京城巍峨耸立的城墙上高高挂起了两排红灯笼,盈盈的光晕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照亮了城门下来去如潮的人流。 城内用于通行车马的主城门已经关闭,只开了右侧的东门供百姓进出。宋时的宵禁不似后世明清那般严格,天黑之后内城设有集市灯会,夜市开放期间允许城中百姓耍闹游玩。 入夜以后商铺酒肆的生意越发兴旺,门口客人来来往往,店内说书人手持惊堂木,堂内的桌前三三两两坐满了喝酒吃茶的客人,跑堂的小二忙得热火朝天。 天上夜幕低垂,人间万家灯火如星河映照。 赵祯挥退了随行的侍卫,带着张中正行走在夜市街头。 集市上游人如织。年轻的郎君三五作伴相偕游街,丫鬟婆子簇拥着帷帽遮面的女娘出游,行商走贩的吆喝声与热闹喧嚣的畅谈声交织成一片,尽显人间烟火之气。 北宋中早期,民风开放。 此时女子出行自由,官家千金带着丫鬟婆子逛夜市灯会、约上好友踏青游玩或是参加文人诗会都是常有的事,妇人合离再嫁亦稀松平常。 赵祯的生母刘太后就是二嫁之身。 这个年代的女子们还未被程朱理学‘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守贞思想所束缚,也不曾被后世蔚然兴起的三寸金莲之风迫害,活得还算潇洒。 “真好啊。” 赵祯慢悠悠地走着,街头的灯光照在他的眼底映出万千星火。 忽地,他驻足回望。 带着面具的郎君与女娘言笑晏晏地提着花灯与赵祯擦肩而过,携手走向护城河。 护城河上星火点点,无数放飞的河灯顺流而下,如星河蜿蜒流淌在水中。 赵祯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官家仁德贤明,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乃盛世也。”张中正察言观色,笑眯眯地拍了个马屁。 “天子脚下的盛世吗?”赵祯不轻不重地瞥了张中正一眼。 这话听听得了,不必当真。 汴京身为北宋国都又有天子坐镇,乃是全国的经济政治中心,如何能不繁华?可这一城之地的繁华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盛世? 何为盛世? 外无侵略者虎视眈眈,对内吏治清明,无苛捐杂税无强权暴政。人人衣食不愁,家家户户有余粮。女子不必困于后宅肆意奔跑在阳光下,享受与男子同等的教育,这才是赵祯想要缔造的盛世之景。 眼下所见的繁华不过是空中楼阁,是随时都有可能幻灭的泡沫。在赵祯看不到的地方更多的是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 赵祯还不至于被几句奉承之言迷昏了头。 而且他也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奉承话。 察觉到赵祯的不悦,张中正缩了缩头不敢再开口。 “走,随我去悯孤堂看看。” 赵祯脚步一转,走向城西的柳巷。 既然出宫了,正好顺路去悯孤堂内巡视一番,看看最近收养的孤儿老人们生活如何。 悯孤堂建在城西柳巷深处的一间三进宅院内。 悯孤堂自建立三年以来,陆陆续续收养了五百三十个孩童,其中十之八九为女孩,剩下的是男孩。这些男孩之中身体健全者只占三分之一,三分之二是断手断脚病残患者。 不是没有身残患病的女童,而是生下来的女婴若是有任何毛病,早就被家人当场溺死或是丢进深山老林喂野兽了,根本没有长大的机会。 即使女婴身体健全,民间养不起孩子的百姓仍然会将之遗弃在野外。到了后来甚至衍生出了弃婴塔之类的产物。 赵祯设立悯孤堂的初衷是为了收容汴京城内所有无家可归的孤儿以及五十岁以上无人奉养的孤寡老人。当然这个收容并非无偿提供,赵祯也不想花钱养出一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张嘴要吃的娇少爷娇小姐和老太君。 悯孤堂内一视同仁,为所有孤儿老人提供片瓦遮身与一日三餐的待遇,住的是大通铺,吃得是寻常的粗茶淡饭,好在顿顿能食七分饱。 除却五岁以下的婴幼儿有专门的妇人照顾外,凡堂中年满七岁的孩童不论男女、不论身体是否健全都要上学,先学五年初等教育,之后成绩优异者会被分配至皇庄进行军事化培训,再根据其特长深入学习武功、化学物理等其他课程。 初等教育为上午一节武术课,下午三节文化课。 文化课学的是国文、算数与先进思想。 赵祯签到签出过1-6年级全套的课本教材,他在剔除了英语课文书后,又花了一年的时间结合当前的时代对着这套小学教材删删减减又补充了新的内容,最终得到了三本新式的教材书:即国文、算学以及先进思想课。 先进的思想课学习课教授的是爱国忠君的理念。 这也是赵祯推行新式教育的一处试验点。 孩童们上午的武术课由皇家暗卫轮流教学,先扎马步泡药浴打磨筋骨,再学习内功心法与武功招式。 赵祯不求这些孤儿个个文武双全,但必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所有孩童进学六日休息一日,平时还需要与老人一起完成堂中分派下来的任务,例如搓麻绳、编织箩筐、糊火柴盒等等,活不多也轻松,做得好也能领一份工钱。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勤工俭学,为的是让这些孩子从小养成自食其力的良好习惯。 说起来这火柴盒也是道士们研究出来的。 赵祯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这群顶尖的科研人才们就用硫磺赤磷做出了火柴。 事实上,华夏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文化之中并非没有出现过工业革命的萌芽,只是都被封建暴政强权扼杀了。 “官……家主,前面好像是悯孤堂的孩童!” 张中正低眉顺眼的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前方热闹的人群里数道穿着蓝白配色衣服的矮小身影。 悯孤堂内的小童进学所穿的是由赵祯亲自设计的校服,每人两套换洗的衣服,无论男女皆是一身棉制的白色对襟书生袍,外罩深蓝色纱衣,肩上手绣的祥云纹形成了独特的‘悯’字。 汴京城中人人皆知悯孤堂的孩童由天子收养,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官吏见了身穿蓝白服的小童也礼遇三分。 “家主,堂中小童们好像都出来逛夜市了。” 张中正左右张望,眼尖地看到前面买面具、吹糖人的摊铺上围满了蓝白色的身影。 “莫要打扰,让他们尽兴玩耍吧。” 赵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 小童们吃穿都由堂内提供,平时勤工俭学也能攒下些私房钱。这些私房钱不必上交,都由孩子们自己支配。 正所谓手中有钱心中不慌,私房钱给足了孤儿底气与安全感,如此养出来的孩子性子才不会怯懦畏缩。 而这些孩童来日都会成为赵祯手中最锋锐忠诚的刀剑。 “是。”张中正低头恭敬应声。 不过赵祯这话显然已经说晚了,围在糖人摊铺上的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接过糖人挤着人群出来时,转眼望见了站在街角处的赵祯,顿时惊喜喊道:“夫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灯火阑珊中赵祯身穿青色书生袍,清冷俊美的面容如同天上人,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令周围璀璨的灯火都黯然失了颜色。 女童举着糖人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赵祯身前。她似模似样的行了个学生见夫子的礼,而后高高扬起头,眼眸亮晶晶地喊道:“采薇见过先生。” 赵祯弯腰摸了摸女童扎着双丫髻的脑袋:“乖。” 孤悯堂内的孩童没有姓,名字是赵祯从词典中择字取的。这些孩童会在初等教育毕业后统一参加升学考试,考中者则被赐予国姓接受高等教育,淘汰者则自行从百家姓中挑选喜欢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姓,被分配至各个皇家产业中。 每年入堂的孩童依次以采、昌、顺、德、良等中间字取名,采薇名字中的首字为采,意味着她是孤悯堂刚成立时收容的孩子。 “先生也来逛夜市吗?”采薇开心地问。 赵祯语气温和道:“我来看看你们。” 悯孤堂刚成立时赵祯事事亲力亲为,不仅亲自教授过这些孩童学业,同时担任起了这些孤儿们的生活老师,从衣食住行到吃穿用度事事关心。在这些孩童眼中,其他的夫子再好都不及赵祯在他们心中的份量。 采薇清澈的眼眸瞬间亮了:“先生许久没来学堂,学生们都想先生了。” 赵祯笑了笑:“学堂里最近情况如何?大家都好吗?” “堂里的阿叔阿嬷待学生们很好,夫子们也好。武夫子说采薇习武天资出众,勤奋学习肯定能过武考升学!采薇想学更高深的武功,将来做官家的护卫,保护官家!” 赵祯眼底笑意温和:“好,那采薇要好好努力。” 采薇重重点头。 “是赵夫子!” 说话间又有数个小童发现了赵祯的身影,呼朋唤友一窝蜂涌了过来。 几十个身穿蓝白校服的小童将赵祯团团围住,你挤我我挤他,转眼就将采薇挤出了赵祯身侧。 “夫子,我好想您啊。” “夫子,许久没来学堂了。” “夫子,昨日文化课上夫子表扬我了……” 赵祯温和地挨个摸了摸小童的头,问了一些他们生活学习上的问题。 小童们七嘴八舌的回话都说好,赵祯特意特意观察了他们的脸色,见他们脸色红润就知道所言不虚。 “夫子!”采薇气得跺脚,又挤回赵祯身侧,“夫子,还有我哥哥,我哥哥他们也记挂着夫子呢。哥哥和院里的姐妹们就在前面看杂耍,”眼看着赵祯的身影被孩童们淹没,采薇顿时急了,“我去把他们叫过来见见夫子。” “不必劳师动众,让他们玩……”赵祯的话还没说完,采薇已经一阵风似得跑向人群。 瘦瘦小小的女童动作灵活像只猴子,在拥挤的人群里钻来钻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夫子。” 衣角传来拉扯的力道,赵祯应声蹲下身子。 四五岁的女童左顾右看,垫起脚尖贴着赵祯的耳侧做出了偷偷告密的姿态:“夫子,其实哥哥姐姐们在前面偷学武功。” 赵祯微微挑眉:“偷学武功?” 女童重重点头,小小声:“前面有个书生在卖艺耍斧子给人看,武夫子说那书生武功高深,很厉害。我偷偷听到堂里年纪大的哥哥姐姐们说要去偷学个一招半式。” 赵祯露出无奈的笑意。 小童天真不知事,堂里的知识还没学完呢,倒惦记起外头的东西来了。而且武功这种东西是看两眼就能偷学会的吗? 不过书生卖艺耍武,倒是个新鲜事儿。 8. 汴京夜市(二) 春闱在即,各地赶来参加会试的学子陆陆续续到达汴京。 城中的客栈人来人往,街边的茶楼酒肆内围坐满了客人。 赵祯方才路过街边时,不经意间抬眸扫过一眼。 只见满座青衫长袍,高谈阔论。 前来应考的书生三五成群,凑堆聚众论诗才辞赋,或是与好友同窗争辩经义讨论家国大事,斗到兴头上时个个争得面红耳赤。 赵祯驻足在街巷口,囫囵听了几句里头传出的辩论后眉心紧紧蹙起,只觉失望。 自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后,北宋朝廷开启了重文抑武的序幕,自此形成了文臣地位重于武官的局面,又因之前数代帝王崇文爱好书画,文风盛极一时。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朝中重臣高官不管文臣武臣是忠是奸、执政能力如何,但俱是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的文学大家,作得一手好诗好赋。尤其是知谏殿的翰林学士们平日里喜好风雅,酷爱品茗赏茶。 如今科考在即,不少没有门路拜谒上官的书生都跑到汴京城内知名的茶楼酒肆里来展示诗才发表政见,试图吸引朝中文臣学士的注目。若能拜入高官门下得到提拔,从此仕途顺当一飞冲天。 赵祯身处高位见多了投机取之人,虽然不喜这等攀权富贵的行事,但也清楚的知道朝中风气如此。 读书人有野心有抱负并非是一件坏事。 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要是能干实事的人才,赵祯向来来者不拒。 可惜那些坐在酒楼茶肆内高谈阔论的读书人也许有渊博的学识与高超的诗才,足以当个名垂千古的文人墨客,但这些空泛的才华却入不了赵祯的眼。 甚至有些书生为表明立场言辞之中隐隐透出对武夫的不屑。 很可惜,这一把直接蹦哒在了赵祯的雷区上。 赵祯并非先帝,他重文更崇武。 北宋国门之外金、辽、蒙古族虎视眈眈,而国家的强盛离不开强有力的军事武装支持。赵祯有心改革朝廷上重文抑武的风气,而这些夸夸其谈的书生显然都不是他想要的人才。 毕竟为官作宰靠的可不是一手绝妙的诗词和文章。 “那些试图以辩才政见吸引权贵青睐的读书人,平时见得不少……” 赵祯心想,但在街头卖艺的书生,他还真没见过。 “我们去前头看看热闹。” 赵祯心中微微一动,难得生出了几分兴趣。 “夫子我认识路,我带你过去。”女童眼眸亮亮地牵住赵祯的手。 “还有我!我也来给夫子带路!”数个小童七嘴八舌地争着抢着簇拥在赵祯周围,硬生生将寸步不离守在赵祯身侧的张中正都挤出了包围圈。 “官……家主!” 张中正猝不及防被挤在了后头,来往的人流遮住了赵祯的身影。 “家主!”眼见赵祯越走越远,怕跟丢了官家的张中正脑门都冒出了急汗,匆忙拨开拦路的人群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涌出数道乔装打扮的身影,如同影子般逆着人流紧随在赵祯的身侧。 “夫子,这边!” 一群小童拉着赵祯在拥挤的人流中灵活的左蹿又钻,眨眼就挤进了围观杂耍的百姓中,并且占据了最前排的好位置。 赵祯刚站定,眼前一道锋锐的寒芒乍然亮起。 那光亮得刺眼锐利,裹挟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扑赵祯面门而至。 唰—— 耳畔响起凌厉破空之声。 激荡而出的内劲化作一缕劲风,席卷着冷冽的寒意拂动赵祯鬓间的发丝飞扬飘起。 “……” 脸上传来微微刺疼。 赵祯凤眸微凝,面不改色的站在人群正前方。狭长的凤眸沉静地望向疾飞而至的暗器,唇边甚至还留着淡若无痕的笑意。 唰——凌厉的风声瞬息而至。 明亮的灯火下,暗器随之露出了真容。 是一柄巴掌大的精致劈山小斧。 斧刃寒光凛凛极其锋利,轻易就能劈开血肉之躯斩落头颅! 人群里传来阵阵骚动。 有刺客! 几乎是在同时,隐藏在暗处的皇家暗卫狠戾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为首的统领眼里折射出惊人的杀机,脚尖重重的点着地面,眼看着就要领着众人冲杀出去保护官家…… 电光火石之间。 “嗖嗖——” 巴掌大的劈山斧如流星般擦着赵祯的脸飞旋而过,灵巧的落进了一只骨节修长如冷竹的手掌中。 “好!” 下一刻四周掌声雷动,叫好喝彩声如潮涌而来。 “多谢各位捧场!” 青衣长袍的年轻男人反手一转收起小斧,向围观的人群抱拳作揖:“顾某此行入京本是为参加春闱而来,奈何半途盘缠用尽,不得已只能当街卖艺讨些赏钱过活。” 精致的劈山斧如同腰坠沉甸甸的挂在了男人的腰间,随着他的走动无声地散发着凌厉的寒芒。 “辛苦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的捧个人场。” 男人取出一只口小肚儿圆的瓦罐走向人群,围观的百姓纷纷解下荷包,取出一个个铜板丢进年轻男人手中的瓦罐:“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慷慨解囊,在下感激不尽。” 很快,男人走到了赵祯面前。 “抱歉了,这位公子。” 赵祯抬眸,正对上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 青衫长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抱着瓦罐挑眉笑道:“在下方才好像吓到了公子的护卫。”说话间,他的目光似不经意扫过拥挤的人群。 赵祯凤眸微眯,审视的目光深深落在男人身上。 年轻的男人鬓间碎发微微卷曲,精致俊秀的五官比之常人更显深邃立体,似有些异族的血脉在身,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潇洒不羁的风流气韵。 卖艺结束后,围观的人群很快散去。 只剩下一群小童簇拥着赵祯静静的站在原地,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蓄势待发的紧张局势。 与此同时,藏在人群中暗卫们从四面八方运起轻功奔袭而至,手持刀剑将赵祯团团护住。 数十把刀峰剑尖直指青衫男人,浓烈的杀气如涌动的暗潮侵袭而来。 无形的威压随之弥漫,空气在一瞬间凝固静止。 年轻男人眉峰紧皱,青衫广袖下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小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眼见两方气氛紧绷到了极致,将要动手死战之时,一声轻笑骤然响起。 年轻男人立刻循声望来。 赵祯勾唇摆了摆手回道:“……无妨。” 随着这一句无妨,空气中无形的硝烟突然消散了。 暗卫统领察言观色,恭恭敬敬的向着赵祯抱拳行了个礼,而后迅速带着所有的暗卫们如潮涌般退向四面八方,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多谢公子体谅。” 年轻男人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手顺势从腰间收了回来。 他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添个仇家,尤其是面前这位公子一看便知绝非常人,身份非富即贵。 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男人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四周。 习武之人敏锐的直觉让他隐隐察觉到周围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警惕目光,显然那些护卫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如先前那般隐藏在了暗处时刻保护主子。 但凡他稍有异动,首当其冲的便是瞬息而至的杀招。 如此训练有素的暗卫,绝非普通官宦子弟所能驾驭的啊…… “家主!”张中正姗姗来迟,气喘吁吁的挤开暗卫冲到赵祯面前焦急的问,“您没事儿吧?” 赵祯看也不看凑上来的张中正,望着青衫长袍的男人淡淡道:“取赏钱。” 张中正忙不迭的取下腰间沉甸甸的荷包递给赵祯。 赵祯接过荷包伸手扔进了瓦罐里,装满白银的荷包砸在罐子里的铜钱上,传来沉闷的声响。 “多谢公子打赏。” 年轻男人俊秀的脸上带出了轻松的笑意,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只酒葫芦,拔出塞子仰头猛喝一大口酒。 流淌而出的酒液顺着男人的下巴滑落,沿着冷玉般的肌肤流向修长的脖颈,又滑过弧线完美的喉结流进了衣襟深处。 狂放潇洒的姿态中又流露出独魏晋名士的儒雅风流。 浓烈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赵祯凤眸沉静地望着男人,神情淡淡不见喜怒。 “在下顾惜朝,”男人以袖抹去唇边的酒水,挑眉含笑举了举酒葫芦,“请公子喝酒。” 下一刻,酒葫芦呈抛物线飞向了赵祯。 赵祯伸手接住,抬眸深深的望了男人一眼。 青衫长袍的男人勾唇笑得坦然:“顾某见公子器宇不凡观之可亲,很想与公子交个朋友。” “朋友?”赵祯忽而笑了,“顾惜朝是吧?你是第一个想要与我交朋友的人。” 顾惜朝心底微微一动,看来这位公子的身份比他想象得还要贵重。 “不知顾某能否有荣幸成为公子的第一个朋友?” 赵祯沉吟片刻,举起酒葫芦学着男人的模样仰头喝了一口。他喝酒的动作没有男人那般狂放不羁,却有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昳丽风流,“也罢,今日我便认了你这个朋友。” 烈酒入肠,辛辣的热流随之涌向四肢百骸。 “来而不往非礼也,”赵祯眼尾染着微醺的红,抬手将酒葫芦抛了回去:“朋友,你请我喝酒,我便邀你去珍馐楼一聚如何?” 顾惜朝一把抓住撞向胸口的酒葫芦,闻言唇边笑意渐浓:“既是朋友盛情相邀,顾某乐意之至。” 9. 汴京夜市(三) 月上中天,夜色朦胧。 街头璀璨的灯火映照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护城河载着满河的花灯穿过弯弯的拱桥蜿蜒流向城外。 珍馐楼位于内城御街的西巷里,楼高三层顶部嵌有琉璃珠瓦,北面与达官贵人所居的紫衣巷相邻,南侧则与外城鼓楼隔河遥遥相望,乃是汴京城内最富丽豪华的酒楼。 穿过连接内外城的西街拱桥,便是珍馐楼所在的御街西巷。 赵祯顺着攒动的人流前行。 “天子脚下果然不同凡响。”顾惜朝提着酒葫芦,不紧不慢的跟在赵祯身旁,“我在其他地方根本见不到这样繁华热闹的景象。” 蒙蒙夜色之中,珍馐楼飞檐拱顶上缚着的六角宫灯与红绸彩带随着夜风摇曳飘荡。 喧闹鼎沸的人声从酒楼内一直传到了街尾。 “顾某从荆州一路卖艺赚取盘缠赴京,就数京中的百姓给赏钱给的最慷慨大方。” 说话间,顾惜朝唇边挂着揶揄打趣的笑意望向赵祯:“尤其是朋友你给的赏钱,这些白花花的银子若是用来当作进京赶考的盘缠,足够顾某人往返十次了。” 赵祯侧过脸,语气淡淡道:“看来我应该吝啬小气些才对。” 顾惜朝投来讶异不解的目光。 赵祯似笑非笑勾起唇:“若无多余的盘缠,顾兄今次参加春闱后便不会再跑第二趟了,是也不是?” 顾惜朝立刻听懂了赵祯的言外之意。 若他能在此次春闱之中金榜题名,自然是不用再来一次赴京赶考了。这位新结交的朋友分明是在隐喻祝愿他榜上有名。 此话显然说中了顾惜朝心底最深的野望。 顾惜朝是青楼妓子所出的下等人,生来卑贱如尘泥。偏偏他生性孤高桀骜,不信命也不认命。他自幼时便知道若想改变低贱的身份,唯有读书科考一途。学堂因他出身不肯收他,年幼的顾惜朝就躲在窗户外偷听偷学,求学途中他被夫子撵过,被狗追着咬过,浑身处处都是伤。直到后来得遇名师教导,才有了如今满腹经纶、文武双全的顾惜朝。 而这些悲惨的经历最终都成就了顾惜朝想要出人头地的野心与抱负。顾惜朝拼了命的想要向上爬,爬出最底层的漩涡泥潭,参加春闱金榜题名是他改变身世命运唯一的出路。 顾惜朝想要来日封侯拜相,身居高位受万民敬仰。 “朋友,你果然是个妙人儿。” 顾惜朝眼底浮现出愉悦的笑意,望向赵祯的目光如见知己。“顾某承你吉言,待顾某高中之后再请朋友痛痛快快喝一场!” 男人深邃的眼眸倒映着璀璨的灯火,一瞬间明亮的惊人。 赵祯随口应下:“那我便等着顾兄的好酒了。” 赵祯虽然只学了些许粗浅的拳脚功夫,但眼光却很敏锐。 能与皇家培养出来的暗卫对持许久而不落下风,可见顾惜朝的武功确实高深莫测。虽然赵祯无法凭借这短短片刻的接触得知顾惜朝的学识才华如何,但光凭着书生这一身高深的武功,就是他可用想用之人。 数年前,赵祯微服私访汴京城外的禁军北营巡视营地,然而此次巡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自北宋自太祖赵匡胤兵不刃血收回军权坐稳皇位后,又顾虑军中手握重兵的将领生出谋逆之心从而威胁到宋室江山,发布了一系列重文抑武的政策,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便是在军中统领之下设立监军一职。 监军通常由天子近侍担任,意在督查军中事务,监军有权越过军中统领下达军事决策,并且不经过枢密院审查直接将军情事务回报予君王。 何谓天子近侍? 能在天子身侧近身侍奉的都是净身过的黄门太监,这些近侍多数不通文墨,对行军打仗更是一窍不通,只想着敛财揽权。 可帝王却偏偏叫这些近侍得了督查监军的权力,何其草率! 这些近侍一朝得势在军中大肆敛财玩弄职权,将好好的军营搞得乌烟瘴气。军中统领为求自保不敢多言,只得忍气吞声,任凭监军作威作福。 如此情况下,还打什么仗? 若遇外敌来犯,自个军队内部先自乱了阵脚,与外敌交战时能打赢胜仗就怪了! 而且赵祯巡视北营禁军时发现军士们身上所佩戴的盔甲刀枪皆是由生铁粗制滥造的下等货,生铁没有经过高温冶炼捶打,稍稍用力就会折断。用生铁制成的兵器质地脆软,如何能拿来与敌人拼杀? 若是京中兴起兵戈战事,这些禁军拿着粗制滥造的武器与人拼杀,无异于拿血肉之躯往敌军的刀上撞,这还怎么打?! 难怪百年后金军攻破汴京城门,天子率军弃城而逃!靖康之耻早在现在就已经显露出了端倪。 赵祯简直被气笑了。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距京城百万里之遥的边疆又该是何种情形! 彼时赵祯一怒之下连夜审问军中大大小小数十名统领,问出缘由后当场斩杀了监军并查抄了其家私。 抄出的家私简直让赵祯都大开眼界,区区一个监军名下有豪宅数间良田万顷,娶妻纳妾又有幼子承欢膝下,当真是人生赢家了。这家财比赵祯的私库都富裕,这小日子真真是过得比赵祯这个天子还要悠闲快活! 此事过后,赵祯指派了暗卫临时代管监军之职,并连发数道圣旨传至各地军营,明确规定监军无权插手军中事务,严禁监军揽权敛财,一经发现斩立决! 同时允许各地军中统领事有从急时不必不经过枢密院传达,直接书写秘奏上达天听。 圣旨由暗卫携带,随同运输青霉素的车队一同抵达各地军营。暗卫传达圣旨后不必急着赶回京城,暂留在军营督查军情,一旦发现监军违反圣旨,允其先斩后奏。 赵祯已经意识到了监军制度的弊端。 然而此时并非大动干戈搞改革军政之时,无论是赵祯的手中的势力还是朝廷内部的压力都不允许他如此做。 说到底赵祯手中可用之人太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6873|1480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不能事事都劳烦暗卫吧? 先帝时期暗中守卫天子的皇家暗卫足有三千人之多,等到赵祯登位后,这些暗卫有半数都被他派遣往各地,或是去训练兵丁或是在各地的悯孤堂当武夫子、在各地军营代掌监军……守在天子身侧的暗卫已不足千人。 若非如此,赵祯怎会见猎心喜? 毕竟天下间的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但武功高深莫测的书生却罕见。 而赵祯目前最缺的便是武功高强的人才。 “小心——” 正想得出神,耳畔忽然响起惊呼。 一卷青衫长袍似风般袭卷而至,遮住了赵祯的右侧。 肩上传来推揽的力道,赵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力道拉得左倒去,靠在一片结实劲瘦的胸膛上。 桥下河对岸,打着赤膊的壮汉一手握着铁棍一手提着烧红的铁水,对准河面重重敲打铁水。 铿锵—— 打铁声落,万千火树银花璀璨绽放,散落一片灼灼星光。 大片大片的星光落尽湖水之中,眨眼湮灭成灰。几簇炸得更高的星火被夜风裹挟着飘过护城河落在了岸边,飘在了青衫长袍上。 火星遇布瞬间化作了一团火花,火花舔舐着衣袖向上猛的窜起一簇火苗。 顾惜朝运起内劲轻描淡写的甩了衣袖,火苗嗖得熄灭了,留下半截烧得黢黑的残袖。 “你没事吧?” 顾惜朝松开手,眼含关切地问。 “家主!”慢了一步的张中正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这群该死的刁民,竟然伤了……” 气愤的骂声还未说完,便被赵祯一个冷厉的眼神喝止。 “多谢朋友相救,我无事。”赵祯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不过眼下看来,我今日不宜出门。” 出门背了水运,险些被火烧。 顾惜朝闻言轻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的幸运。若是朋友待在家中,顾某恐怕就无缘结交你这个朋友了……” 他侧过脸凝望着赵祯,桥上的灯火映照在顾惜朝朝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极尽俊美风流,“可惜顾某人还不知道朋友你姓甚名谁……” 赵祯心念微动,抬眸回望:“你想要知道我名字?” 顾惜朝戏谑道:“在下总不能连自己的好友是谁都不识得吧?” “说得不错……” 赵祯话锋一转,忽而淡淡地笑了。 夜色蒙蒙,灯火阑珊。 赵祯的眸色比夜色更清冷疏离,冥冥之中有无形的气场将他与寻常人隔离开来,犹如高不可攀的天上明月,教人难以接近。 周围攒动的人头自两人身侧穿流而过。 “我姓赵。” 须臾赵祯轻声回了一句,他的姓氏无需瞒着人,“至于我的名字……等你高中之日,我再与说你听罢。” 顾惜朝心中微微一动。 赵乃是国姓啊。 他好像结交了某位了不得的人物…… 10. 荆州急报 天际曙光微现,熹微的晨光揽着霞云刚露出了头。 天色尚早,皇城朱红色的铜钉宫门落锁紧闭,但正德门的广场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临近早朝的时辰,前来参加朝会的文武大臣们按照官职高低有序的等候在宫门口。 春风料峭,寒意袭面而来。 金色的晨光洒落在红墙朱瓦之上,折射出熠熠光芒。 文武百官分成两列拱手而立,东风吹起官袍猎猎作响,正德门广场前寂静无声,一片肃穆庄严。 寅时三刻。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朱红色的铜钉宫门缓缓向两侧拉开,露出宽阔的朝会广场与森严的守卫。 文武百官开始有序进入朝堂。 忽地,驾—— “荆州急报!百官避让!” 急促的马蹄声如旋风般擦着朝臣们的衣袍从侧门冲进皇宫,扬起的寒风刺辣辣地打在站前列的几名官员脸上。 众臣循声侧头望去,只见身穿铠甲的兵士高举着报讯的竹筒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之中。 片刻后,紫宸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赵祯从梦中惊醒。 他揉着胀疼的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赵祯昨日与顾惜朝喝茶聊到戌时才回到宫中,刚睡下不久又被外头的动静惊醒,这会儿头疼欲裂。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睡眠不足的状态中回复过来。 “官家,”殿门外传来张中正的声音,“荆州急报已至福宁宫外。” 福宁宫为帝王起居之所,福宁宫内的正殿则由太祖亲自命名为紫宸殿,有帝王坐镇东方御极天下之意。 “张伴伴,让宫人进来伺候罢。” 赵祯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眉心紧蹙。 荆州来的急报啊…… 他昨日里收到荆州治地呈上御前的奏折,奏章中并无提及荆州境内有任何灾祸发生或是旁的什么急事,除了向向天子问安之外,便是荆州刺史称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内容。 思绪几番辗转,赵祯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是。”张中正恭敬的躬身行礼。 小黄门打开紫宸殿的正门,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御前女官崔玉莲步轻移,领着一群捧着脸盆端着托盘宫人鱼贯而入。 “请官家净面。” 崔玉从托盘里拿起毛巾浸湿沥干后,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年轻的天子。 赵祯接过温热的毛巾盖在了脸上,带着烫意的温度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神智逐渐清明。 净面过后,赵祯站起身张开双臂。 崔玉屈膝跪坐在天子身前,近身侍奉天子洗漱更衣。 须臾,赵祯穿戴整齐帝王的朝服冠冕匆匆走出紫宸殿,进了处理政务的御书房。 “参见官家。” 御书房内,风尘仆仆的传讯兵单膝跪地呈上密封的竹筒信:“此乃曹统领命属下八百里加急自荆州送来的急报。” 赵祯心头微微一动。 曹统领原名曹玮,其父是武侯……曹彬,曹彬年轻时随同太祖策马征战天下,为宋室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太祖立国后,曹彬领兵携曹氏子镇守西南边关,而关外便是西夏之地。 曹玮七岁时入宫做了赵祯的伴读,君臣相伴十数年情谊深厚,非比寻常。 赵祯登基后,曹玮被封为御前侍卫统领,统帅皇城数万御林军。数日前,新一批制作完成的青霉素药物需要运送前往边关,赵祯考虑到曹玮已有十年不曾见家人,特意命他领三千北营军护送青霉素以及其他军用物资前往西南边关。 此时曹玮传来急报,只怕是这批物资在荆州出了什么问题。 赵祯心念急转,神色越加沉静疏冷。 “官家。” 张中正接过竹筒,解开封口处的封条取出密信恭恭敬敬呈到赵祯面前。 赵祯展开密信,一目十行扫过信中内容。 “……江湖草莽聚众劫道……神药失窃……军需被劫,三千北营军死伤惨重。” 据密信中所述,曹玮带领北营军押送军需物资刚踏入荆州地界就被一群蒙面的江湖草莽团团包围。那群江湖人武功高强且毫不顾忌朝廷势力,以三十人之数持刀杀向三千北营军士。 北营军士奋力死战却终是不敌,在死一百五十七人重伤千余人后,被江湖草莽抢走了包括青霉素在内的所有军需物资。 就连曹玮也因此身受重伤,目前正在荆州驿站内疗伤。 “好一个草莽劫道!” 赵祯目光冷厉如刀,怒极反笑。 若说江湖人劫道抢夺青霉素还有几分可信,但连同送往军中的军需物资一同劫了个干净,这是在糊弄谁呢! 须知这些军需物资上都有皇家内廷制造的标记,里头除了一百套用精铁新制的盔甲刀剑外,还有专门为边关将士缝制的春装夏衣、以及用来补充维生素的素菜果干。 因着赵祯尚未亲政,若要动用国库之财需得经由刘太后批准方可,因此赵祯命人运送往各地边关的军需物资都是从天子私库所出,算是他私下给予各地军营的补贴。 劫朝廷的军需物资乃是夷九族的死罪,尤其劫的还是天子私下派遣往边关的军需物资,这于谋反何异? 先不提江湖草莽哪来的胆子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些拥有内廷标记的东西,他们便是抢了又怎么敢用?! 如今大宋开国不足百年,正值国力强盛之时。此时皇家的威望如日中天,天子对于国内各地的掌控力仍处于巅峰状态。 又不是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乱世开局,江湖中人无权无兵,哪怕个人的武力值再高也不过是逞匹夫之勇。他们或许目无尊卑,但即使再离经叛道也不敢公然与朝廷作对,更遑论做出反宋之事来! 不然纯纯是自找死路! “这是把朕当成傻子糊弄了啊……”赵祯嗤笑了一声。 这批军需物资若不是江湖草莽所劫,那必然是有人生了反心。 赵祯面色沉郁,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怒火开口问道:“曹玮伤势如何?” “曹统领胸口连中三刀,随行的军医已为曹统领用了神药,目前无性命之忧。”报信的北营兵回话。 “让曹玮好生养伤吧。”赵祯摆了摆手,“此事朕已知晓,带北营兵下去用些膳食歇息片刻。” 张中正心领神会,他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6874|1480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眼神瞥过去。 当即有两个小黄门领着北营兵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取堪舆图来。” 守在御书房外的小黄门恭恭敬敬地下去传话,片刻后有两个宫人捧着数米长的堪舆图缓缓展开。 赵祯站在大宋疆域图前,垂眸扫过。 “荆州北接幽州,东西方向则与冀州并州相接……” 北营军运送军需物资从汴京一路南下送往幽州时,需途径扬州、冀州与并州,最后到达荆州境内。而出了荆州再往前行十里便是最终目的地幽州。 换而言之,这批军需物资几乎是在幽州门口被抢了个干净。 若非有人事先谋划,怎么会早不抢晚不抢,偏偏等运输队进入荆州境内后再动手? 赵祯记得扬州、冀州与并州皆为藩王封地。 其中扬州隶属南地为南王赵德林的封地,冀州为贤王赵德芳的封地,并州则是异姓王宫氏的封地。 南王赵德林与贤王赵德芳俱是太祖这一脉的嫡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驾崩后,太宗皇帝兄终弟及登上帝位,为优待兄长后人特意取富庶之地作为侄儿们的封地,并晋封侄儿们为一品王爵,允许世袭罔替。 赵祯的生父先帝赵恒为太宗皇帝之子,若按照辈分赵祯需得称呼南王贤王为皇叔,至于宫氏先祖则是太祖与太宗皇帝的义弟,曾跟随赵氏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大宋建国后,宫氏得封太平王,世袭三代而降。 如今太平王宫守信是第二代异姓王,若是不出意外,宫氏的王爵自太平王世子这一代后便要降为侯爵了。 这草莽劫道一事,竟然把三位藩王都扯了进来。 赵祯眼神冷厉:“看来幕后之人有意祸水东引……” 故意选在北营军出了并州进入荆州境内后劫掠军需物资,意在挑起赵祯对太平王的猜忌之心。 在赵祯看来,这几个藩王之中南王与贤王的嫌疑最大,若无太宗皇帝兄终弟及登上皇位,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未必是赵祯。两位藩王与皇位失之交臂,他们当真甘心就此沉寂吗? 当然此事也有可能是太平王反其道而行之。 总之这几个藩王都摆不脱嫌疑。 “可朕从未信任过任何人……”赵祯轻轻的嗤笑。 他啊偏偏就不想按正常的套路走。 藩王生出反心,归根究底还是手中的权力太大了。 赵祯懒得去猜忌是谁看中了他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既然藩王不安分,那就学明朝皇帝来个削藩! 赵祯早就想废除王爵分封制了。 一旦藩王没了兵权封地,纵然有天大的野心又如何? 赵祯倒是希望宗室之内能出个文韬武略又野心勃勃的枭雄,武德如此充沛,合该去外头打天下啊。 某个伟人曾经说过:广阔的天地即将大有作为。 宋室天下之外有金辽、西夏之国,沿海有倭国,海外美洲非洲之地哪个不是现成的逐鹿之地?把格局放大些,专盯着华夏这一亩三分地搞窝里斗有什么意思? 放眼天下,多的是让人大有作为的地方,有钱有权何不率兵征战草原海外?当个开国的太祖皇帝他不香吗? 11.六扇门立(一) “官家,卯时已至。朝臣们都在崇政殿内等着官家上朝……”张中正轻声提醒道。 初升的旭日洒下瑞彩千条,晨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扉照进御书房内,在桌案上晕开一片金辉。 赵祯微微颌首道:“把堪舆图收起来吧。” 捧着堪舆图的宫人屈膝行礼,无声的卷起地图如流水般退至殿外。 “张伴伴,摆驾崇政殿。” 赵祯沐浴着霞光映照的晨空,大步跨出殿门坐进御辇。 张中正恭敬应声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侍立在御辇车前的小黄门立刻高声唱道:“起驾……” 辇车应声而动,载着年轻的天子一路缓缓驶出内廷。 赵祯敛襟正坐,闭目听着车轮驶过地面发出的车辙声,思绪渐渐飘远了。 军需物资被抢虽然极有可能是藩王幕后操控,但施行劫掠的是江湖人这点毋庸置疑,曹玮还不至于连死士与江湖人都分不清楚。虽不知这群胆大妄为的江湖人受谁指使,但此风绝不可开。 否则朝廷律法何存?天子威信何在? 此事追根究底,全在于江湖人目无法纪恃强行凶,以武犯禁。说白了,这些张口闭口都是江湖规矩的侠客们多数都是些法外狂徒。 因此关于江湖人劫掠军需物资一案,朝廷不仅要追究还必须杀鸡儆猴严厉处罚!不然只会助长这些江湖人的气焰,令他们行事越发嚣张更加肆无忌惮。 除此之外还想个法子约束这些法外狂徒,省得他们仗着武功高深有事没事就来挑战下朝廷的权威。 “劫掠军需的案子要严查,但派谁去又是个问题……” 派出去查案的官员不能太文弱,心性要聪敏机警且正直,最重要的是不畏强权,否则容易被藩王收买,身上也得会些拳脚功夫,不然都不够那些江湖草莽一刀砍的。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赵祯揉了揉胀疼的额头,真心觉得底下这张龙椅坐得硌屁股。 只有身居高位才知皇帝难当啊。 朝廷之内改革迫在眉睫,而在朝廷之外那些行事毫无规章法度的江湖侠士也需要解决,随着手头上的堆积的事情越来越多,赵祯背上的压力也随之增大。 偏偏他手头上能用的人不多。 不能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 此次春闱科举取士,正好方便了赵祯收拢人才。也不知这批参加春闱的学子之中能有多少得用之人? 看来等他收回朝权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开武科,科考取武官。 赵祯强压下跌宕起伏的心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原定于春闱过后动身前往盐城,试验前几日新签出的晒盐法。 盐为生存必需品。 宋代时因生产力落后,人们日常食用的盐来源有两种。一种是由劳役从盐井中采集所得,另一种则是从海水中提炼而来。但无论是井盐还是海盐,都需要通过煮盐法进行提纯二次加工后,方能成为入口的食盐。 所谓煮盐法,即在空地上架起一口大锅,锅子下方点起火堆。先将井盐融于水中,用纱布进行过滤后再将盐水装满锅子,或是直接在锅中倒入海水,烧大火直至将水烧干后便可得到粗盐。 这种煮盐法耗时耗力且产量低,再加上提炼过程中没有筛选掉各种杂质,因此粗盐色泽微黄口感苦涩,尤其是井盐内含微弱的毒素,长期食用有害人体健康。 将粗盐再化水烧煮,经过多道过滤筛选工序过后便成了白花花的细盐。 细盐因色泽洁白如雪而得名雪花盐。 盐价精贵,而雪花盐数两白银一斤,唯有高官权贵才能吃得起。民间百姓日常所食皆是次等的粗盐。 但哪怕是口感苦涩的粗盐一斤也要二十几个铜板,若是遇上灾荒年,盐价甚至能贵过米面!而在鸡蛋两文钱一个,苦力在码头上从天亮干到天黑也不过赚十来个铜板的情况下,更多的穷苦百姓连吃盐都成了难题。 以前没有办法也就罢了,但如今新的晒盐法一出,赵祯决不允许这种含毒的粗盐再流入民间,以后出售给百姓粗盐必须再增加两道过滤杂质的工序。 新的晒盐法制盐,不仅能节省大量的柴火大幅度增加食盐产量。 等到食盐产量提升之后,赵祯便能着手重新调整盐价。他当前的目标是让所有大宋子民无论贫穷富裕都能吃得起平价盐。 本来试验晒盐法之事只需派道士出马即可,然而考虑到官盐一事涉及甚广,赵祯不得不亲自前往盐城。 自古以来盐铁为朝廷官营重器,不许民间私自贩卖,可惜财帛动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盐官与商贾勾结,哄抬盐价偷偷煮盐贩卖私盐之事屡禁不止。 若是此事不解决,晒盐法再好也只能是肥了贪官污吏! 赵祯计划微服出行,意在暗中调访私盐之事,正好顺道把子嗣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等这两件事了结后,下一步就是收拢朝权大力发展民生科技,准备改革朝政…… 片刻后,御辇车在崇政殿外停下了。 “官家,崇政殿到了。” 赵祯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脸上怅然的神色转眼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平静。 张中正弯腰掀开明黄色的帷幔。 赵祯挺直了背脊,不紧不慢地下了辇车。 朝阳洒落霞光万道,金色的晨光落在帝王衮衣之上。五爪金龙睁着炯炯龙目,仿佛活物般无声地游走在衣袍中,重重威仪迎面袭来。 “参见官家!” 随着赵祯的提步,侍立在崇政殿外的三千御林军齐齐单膝跪地,恭敬卑谦的低下了头颅不敢直视帝王之威。 赵祯沐浴着朝阳一步一步踏上九重台阶,转身坐上至高无上的龙座。 崇政殿内,文武百官分成两列拱垂而立。 “上朝!”张中正昂首挺胸在九重台阶上站定,一甩拂尘高唱道。 “参见官家!” 两侧文武百官齐齐撩起官袍跪地行礼。 赵祯居高临下垂眸俯视望去,殿下文武百官皆卑谦的以头抢地而跪,无人敢直视帝王龙颜。尊与卑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赵祯胸中傲气如云涌,徒然生出天下仿佛尽在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8073|1480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握之间的豪情。 莫怪乎人皆贪恋权势,手握生杀予夺的权柄实在太过美好,但也容易最腐蚀人心。 赵祯强压下激荡的情绪沉声道:“诸位爱卿都免礼罢。” 文武百官叩首谢恩,正襟而立。 “张伴伴,把早上送来的荆州急报呈给殿中诸位大人看。” 赵祯沉静的目光扫视过殿下众臣,居高临下的坐姿让他能够清楚的看到朝臣们脸上细微的面部表情。 “是。”张中正躬身行礼,而后拿着急报走下九重台阶先呈给站在文臣首位的宰执张知白,“张大人,请看。” “这……”张知白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气愤怒骂:“大逆不道之辈!” 张知白为官作宰二十余年,何等敏锐机警?他迅速从这寥寥数语的急报中察觉到了隐藏之意,连天子筹备的军需物资都敢抢,何止大逆不道!其谋反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臣谏议,当派兵前往荆州扫除匪祸,追查此案幕后黑手!此反贼当夷九族,不杀朝廷将威信无存!” 张知白立刻就怀疑上了几位藩王,尤其是近来动作频频的南王,他转首将信件传给了身后的参政知事吕简夷,强忍着怒意抱拳,重重的地向赵祯长拜。 “臣附议!”参政知事吕简夷将信传至身后的同僚手中,一撩长袍跪地请命:“臣愿领兵前往荆州平叛除贼。” 吕简夷虽是文官,但君子六艺之中尤为擅长骑射,上马拉弓领兵作战不成问题。 但很可惜,朝廷这次要对上的并非普通的匪患,而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 片刻间这封密信传遍了朝堂,在文武百官手中都过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张中正的手中。 “军需被劫一案,只怕不仅仅是江湖草莽作祟。”武官之中,枢密副使狄青肃容出列拱手道,“臣请命愿前往荆州追查此案真相。” “臣请命……” 几乎是在同时,数位官员纷纷出列请命。 “诸位卿家,”赵祯目光一一扫过殿下单膝跪地的朝臣,语气沉稳道,“江湖草莽武功高强,三千北营精兵对上三十人尚且拦他们不住,派再多精兵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用人海战术去剿灭江湖人是最不可取的事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军中将士性命何其贵重?这些江湖草莽怎配朕牺牲万千精兵去换他们的性命?!”赵祯一字一顿的道,“师夷长技以制敌,倒不如以高官厚禄招江湖高手入朝,制衡那些目无法纪的绿林草莽。” 殿下众臣闻言面面相觑,为首的几位重臣脸上浮现出沉思。 片刻后,所有人齐齐附身长拜道:“官家英明。” 赵祯微微颌首扬声道:“朕欲新设六扇门,司管江湖人烧杀劫掠、作奸犯科之案,若证据确凿时可先斩后奏。” “六扇门中设立门主一职,位列侯爵。其下再设一品神捕、二品名捕与三品大捕头。六扇门独立于朝堂之外,门中事务不经枢密院之手,直接呈于御前。” “张伴伴拟旨,”赵祯继续道,“向江湖武林发布天子招贤令,诏天下有识之士入六扇门为朝廷效力。” 12.六扇门立(二) 赵祯刚结束了朝会,出门望见恭恭敬敬等候在崇政殿台阶下的内监总管郭槐。 “内臣参见官家。”郭槐笑盈盈的行了个礼,“太后请官家前往慈宁宫一道用膳。” 只怕太后请他用膳是借口,因朝堂之事特意寻他商谈才是真。 赵祯眉心蹙起,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太后执掌政权多年,即使如今已退居后宫,但其党羽依旧遍布朝野。此时命郭槐在此等候,必是赵祯方才在前朝提出的‘建立六扇门,招安江湖人之事’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就是当个傀儡皇帝的弊端了,虽然有刘太后在前头顶着,但行事难免处处受制于人。 赵祯敛下眸中的异色,脸色平静如水:“……摆驾慈安宫。” 正巧,他也有事要与太后商谈。 “太后在宫中等候官家多时了。”郭槐笑得越发谄媚,不动声色的迎上前,先是挤开赵祯右手边的张中正,弯腰曲背在御辇车前领路,“官家这边请。” 张中正一时不察,被硬生生挤在了后头,顿时气得眉毛倒竖,张嘴想骂又不敢骂。眼看这一耽搁,辇车远远将他抛在了后头,张中正顿时急了。 他小跑着赶到车架旁,然后撅着屁股狠狠的撞了一下郭槐的腰。 巨大的力道袭来。 全无防备的郭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摔出去:“你……”好在他还有些武功的底子,运转内力凝于足下才险险的站稳了身子。 “张中官!”郭槐恶狠狠地抬起头斥骂,“你作甚撞咱家?!”郭槐不敢惊扰圣架,呵斥的声被他刻意的压轻了,低低的气音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这锅咱家可不背。” 张中正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中的浮尘,仗着身高的优势以居高临下的高傲姿态斜眼瞥向郭槐:“地面湿滑容易绊脚。郭总管您老人家腿脚不便,走路应当仔细些,若是不小心摔了跌了,那可就是犯了御前失仪之罪。” 郭槐咬牙切齿:“好你个张中正,这事儿咱家记住了。” 张中正高高抬起头,笑眯眯地回了句:“咱家位卑言轻,不敢劳烦郭总管惦念。” 记住就记住了呗,又能如何? 满宫都知道你郭槐是太后身边的得意人,但大家都是宫里混的,谁还没个靠山了?!他张中正还是官家身边的第一红人呢! 郭槐怒目而视:“……” 他张嘴想骂但忍了又忍,最终憋屈的移开视线。 也罢! 他郭槐大人有大量,不跟这狐假虎威的阉人一般计较。 “呵。”张中正如同斗胜的公鸡般得意挺直了脖子,顺手甩了甩拂尘,扬起的拂尘流苏擦着郭槐的鼻尖扫过。 刺痒痒的触感让郭槐没忍住当场连打了两个喷嚏,低声怒骂道:“……呸!猖狂小人。” 御辇沿着玉砌雕栏穿过重重宫掩映在绿树花丛中的宫门,从前朝一路驶进了宫闱内苑。 侍立在慈安宫门口的四个小黄门远远见到御辇,忙不迭的跑进宫中传信儿。 “官家,慈安宫到了。” 刚进入慈宁宫的范围,被张中正挤兑憋屈了一路的郭槐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他恨恨的给了张中正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转过身脸上的怒恨无缝切换成了谄媚的笑容,而后乐颠颠的躬身拉开辇车上帷幕。 “不必带路。” 赵祯踩着凳子下了辇车,挥退想要近前领路的郭槐,转身快步踏入朱红色的金钉宫门。 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便是慈安宫正殿所在。 正殿内。 刘太后正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小憩,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眼皮也不抬的摆了摆手。 殿内伺候的宫女们察言观色,迅速又安静的退到了殿外。 “母后。” 赵祯停在榻前行了个请安礼,神色平静淡然。 “官家来了啊。”刘太后深深地凝视着赵祯,目光逐渐变冷,“哀家听说今日官家在朝堂之上尽显赫赫君威。” 赵祯神色平静地问道:“母后此话何意?” 他心底却迅速反应过来,刘太后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其实早在赵祯得知重生的并非历史上的宋朝而是武侠世界时,就生出了约束制衡江湖侠客的念头。江湖草莽劫掠军需一案正好给了他成立六扇门的由头而已。 赵祯不否认江湖之中有真正心怀仁义天下黎民的英雄,但更多的是以武犯禁的法外狂徒。 这些法外狂徒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烧杀劫掠、嘴上喊着诛杀贪官污吏却肆意践踏律法残害朝廷命官、用勾结魔教妖人为借口灭人满门,制造了无数的惨案! 若是放到赵祯前世,高低都得给这些法外狂徒吃上一颗花生米! 刘太后此番兴师问罪,并非为了赵祯在朝堂上提出设立六扇门招安江湖人之事。赵祯心里很清楚,在制衡约束江湖人这一点上,他与圣母刘太后的立场相同。 问题在于赵祯做这件事时从未征询刘太后的同意! 换而言之,身为傀儡的赵祯没有如刘太后所希望的那样温顺听话。无论赵祯面上如何恭顺温和,终究藏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霸道以及唯我独尊的强势。 而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年轻的帝王已经显露出了锋锐的棱角,他是刘太后亲生的孩子,却也成了生母执掌政权的阻碍。 任是再深厚的母子情谊,在参杂了权力欲望之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刘太后意识到这一点,心底猛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官家可曾想过?江湖草莽桀骜难驯目无君主,不可交付信任。今日官家能许以重利引他们来投,他日若是旁人许出更重的好处让他们弑君,他们必然会将刀口转向官家。” 刘太后眼神冷厉的望着赵祯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俊脸。 “朕的六扇门只收仁义之士。” 赵祯眸色沉沉,既然决定设立六扇门约束制衡江湖人,他又怎么可能不考虑周全! “朕已下诏召回上代暗卫首领担任六扇门门主一职。凡是前来投奔朝廷的江湖高手需得经过三道考验,通过试验考核者,则可入职六扇门大捕头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0334|1480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职。” “六扇门之内以功勋论成绩,所有来投者一视同仁,皆须从最底层做起,以功勋晋升至名捕、神捕以及门主。” 六扇门并非垃圾收容站,岂会荤素不忌全见个高手往里头扒拉?但凡打着劫富济贫口号烧杀劫掠者、诛杀过朝廷命官者、灭人满门者一律不收,但凡敢出现在京中,赵祯直接送他们见阎王! “看来官家心中早有章程。” 刘太后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直直射来。 赵祯考虑得如此周全,当着满朝文武官员下的诏书连制止的机会都不曾留给刘太后,就连给那些来投靠朝廷的江湖人的考验都已经准备好了,若非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行事怎么可能如此迅捷? 但张贴出去的圣旨是不可能收回的,不然天子威信何在?便是刘太后执意要作废,朝臣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染指帝王权威。 “官家主意大,”刘太后怒极反笑,语气冷似冰棱,“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哀家竟是管不得你了……” “母后请息怒。”赵祯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儿绝无此意。” “呵。”刘太后脸色越发冷漠沉郁。 她一手教养的孩子,亲手扶持上龙椅的帝王。她已经垂垂老矣,而她的孩子正值春秋鼎盛。皇权的交替从来都是伴随着杀戮与血腥,她以为他们母子可以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相互扶持走到最后,可是赵祯啊…… 她的孩子竟然连这短短几年的光阴都等不及了吗?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母亲争权夺利? 刘太后的心一瞬间沉入了冰窟里。 “哀家这座慈安宫庙小容不得官家这座大佛,官家如此有主见,想必也是瞧不上哀家了!” 赵祯苦笑了一声。 他此次纲乾独断已经踩在刘太后的雷区上。 他私心里并不愿意与刘太后母子失和,当年兄长病死,若无刘太后倾尽全力助他偷天换日,赵祯绝无可能登上皇位。 刘太后的权欲虽重了些,但始终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赵祯希望母子之间能和平过度交接政权,但刘太后并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力安安心心窝在后宫养老,更可惜的是赵祯心中无法诉予他人听的治国理念。 一瞬间,曲高和寡的孤寂感袭来。 刘太后哪怕有极高的政治手腕,但她的思想仍旧被这个时代所束缚,她碍于名声受制于朝臣的压迫,步步退让。 赵祯曾经想过扶持她的生母成为如武则天那样打破陈规的女帝,让她得以脱下男装换上钗裙,以女子之身管傲然站在朝堂之上,成为华夏第一位皇太女。 但很遗憾。 刘太后空有治国之才与权欲之心,却没有足够的魄力搬走压在头顶上的巨石,她顾及身前身后的名声,便无法压下朝臣的反对之声,为自己也为天下女子扫出一条通天之道。 赵祯知道,这并不是刘太后的错。 刘太后所受到的教育只教会了她温顺卑谦,用三从四德的枷锁困住了她的灵魂。 赵祯只是遗憾她们母女,终究不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同路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