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末日，但我是海洋之主》
1. 末日前兆
“近日濉州金滩、怀江竹龙湾等多地海岸均出现海洋生物死亡事件，大量死亡的海洋生物被洋流带至岸边，具体原因正在全力调查中，请沿海居民暂停一切涉水活动，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厚重的黑云在天空中不断翻涌，狭小的宿舍中一片漆黑，唯有靠窗的床位透过床帘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床上，温蒂看着手机中的视频，眉头紧紧蹙起，下一秒，她关掉视频，将手机对向自己的小腿。
只见本应是肌肤的地方，此时却长满了青蓝色的鳞片，滑腻的触感就像……鱼。
“嘎达。”
门锁发出响声，温蒂迅速将卷起的裤腿放下，将手机息屏。
“温温，”温蒂听见好友佟榆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们回来啦！”
温蒂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将床帘拉开。
这会才早上十点，本应阳光明媚的早晨，此时窗外却阴沉如午夜。
厚重的雨云层层叠叠覆盖在空中，仿佛要将天空压塌，透不过一丝光线。
这个点，佟榆和另一个室友冯佳楠本应都在上课。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寝室都不开灯啊温温。”佟榆将灯打开，或许是空气过潮的缘故，灯泡先闪了闪，才恢复正常。
“太潮了，容易炸。”温蒂扫过佟榆鼓鼓囊囊的背包，背包卡扣和她早晨出门时倾斜的角度分毫不差，“你们不是有课吗，怎么回来了？”
“停课了。”佟榆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开始收拾东西，边收拾边回答，“天气太不正常了，这么暗根本没法上课，再加上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到时候肯定是大暴雨，就停课了，微信群应该已经通知了。”
“本地生可以回家，你和我一起回去吧，爸爸妈妈肯定也想让你回去。”
温蒂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这个时代阶级分化已经接近完成，福利院只会供院里的孩子读完初中，便不会再对他们负责。
没有被领养的孩子便只能进入社会，成为国家机器飞速运转的底层燃料。
温蒂自小便聪慧异常，别人需要学习很长时间的东西，她只要看一眼便能掌握。
初二那年，主城来的教研团到县城考察，佟榆的父亲作为怀江市一中的高级教师也是其中一员。
温蒂从小到大几乎次次全校第一的成绩引起了他的关注，几经考虑，他开始资助温蒂。
于是温蒂顺利考入主城，进入了怀江市一中，并最终考入了怀江大学，也很巧地和佟榆成为了室友。
“好。”
温蒂点了点头，忽然手机振动了一下，接受到了一条短信。
她点开，是一个陌生号码。
“海洋即将淹没陆地，人类末日，速来藏北。
——S”
与此同时，正在收拾东西的佟榆发出一声惊呼：“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她手中拿着一张纸条。
温蒂下床走了过去，冯佳楠听见惊呼声也慢慢走到佟榆身边。
纸条上赫然写着：灭世暴雨，陆地会被海洋淹没，快来藏北，这是最后的希望之地。
笔迹有些凌乱，似乎写得很匆忙，但可以看出是舍友裴筱的字迹。
“这是……什么意思？”
佟榆最先打破了沉默，有些迟疑地出声道。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又是三秒钟的沉默，冯佳楠干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子。
温蒂微微敛眸遮掩住自己的神色，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条奇怪的短信。
几乎完全一致的内容。
宿舍窗外，乌黑的雨云覆盖着整个天幕，与最开始的几天相比，天空中的阴云像是成倍暴涨般越积越厚，然而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除了越发令人窒息的阴云外，迟迟没有降雨。
主流媒体称这是厄尔尼诺现象加剧的表现，并呼吁人们保护环境。
近十几年来，气候异常确实越来越明显，再加上有官方解释，纵然人们心中有万般不安，也只能照常生活。
只是……
温蒂皱了皱眉，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外国IP在社媒上的留言了。
温蒂抬眸，佟榆正在打电话，手指不断搓着裴筱留下的那张纸条。
片刻后，佟榆放下手机，温蒂对上佟榆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不安和茫然。
“电话那边说……筱筱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冯佳楠在一旁动作一顿，半晌才重新开始刚刚打字的动作。
“先收拾东西，见到老师和师母再说。”
温蒂当机立断，两人迅速将东西收拾好，赶出了校门。
虽然才四月，但气温却早已升至38°，室内还好，室外又热又潮，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大蒸笼，令人喘不过气。
由于已经接近半月没出太阳，广泛使用的太阳能悬浮车无法使用，街上的车少了许多，两人站在校门口半天，才打到一辆老式电车。
仅仅只是打车的功夫，两人身上的衣服便被汗水浸透，黏在了身上。
现在虽然还是早上，但阴云笼罩在天空上，天色阴沉的和晚上一般无二，街道两边都亮着路灯，街边的商铺也都亮起了灯牌，霓虹灯绚丽的光彩映射着整座城市，显得分外繁华。
温蒂透过车窗，凝望着天空上翻滚着的厚重阴云。
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神秘短信和裴筱留下的纸条内容高度重合。
神秘短信署名“S”，发件人应该并非裴筱。
如果内容为假，那为什么两人留下的信息会如此相似，难道仅仅是一场串通好的恶作剧？
如果内容为真，那裴筱去了哪，她是从何得到的这些信息，“S”又是谁，TA又为何单独给自己发这条短信，这信息又是从何得知？
温蒂仔细回想着自己认识的名字里带有“S”字母的人，却发觉似乎没有可能的人选。
一切都像是进了死胡同。
温蒂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车座，一边将脑海中的信息重新进行分类。
假设末日为真，那么目前已知信息有：灭世暴雨、海洋会淹没陆地、藏北。
其中无论是神秘短信还是裴筱留下的纸条都提及到了希望之地——藏北。
假设海洋真的会淹没陆地，那到了藏北又有什么用？
是海洋淹不到那里，还是说那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庇护？
温蒂垂眸，目光扫过自己被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腿。
自从半月前阴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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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她的身体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腿上长出的鳞片、仿佛进化了一般的五感、与日俱增的力量……还有不时便会出现在耳边的海浪般的耳鸣。
海洋淹没陆地。
她身上发生的变化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温温，”坐在副驾驶的佟榆忽然焦急地转过头，“和筱筱同一专业的同学说从半个多月以前就再没见过筱筱来上课了。”
半个多月？
那正好和阴云开始笼罩天空的时间重合。
她们宿舍是混寝，关系一直很微妙，她和佟榆高中便认识，关系自然亲密。
冯佳楠性格敏感话也少，且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她们之间产生过一些龃龉，她感受到了冯佳楠的敌意，自然不会有过多交集。
而裴筱除了刚报道时几乎不怎么住宿舍，她们三个对她都不怎么了解，只是从她的穿着用度和气质可以看出家境优渥。
只是如今的社会，能考入怀江大学的要么就是成绩极其优异可以突破阶级壁障，要么就是非富即贵，但更多的便是两者兼顾，所以对于裴筱的家境她们虽有猜测但也无人过度惊异。
只是如今看来，如果末日消息属实，那她们这位室友可就不仅仅是家境优渥那么简单了。
出租车驶入一个高档小区，在像公园一般的小区中拐过好几个弯后，停到了一座高楼前。
佟榆父亲站在楼口，看见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两人，连忙上前帮忙搬行李。
“都回来了就好，这鬼天气太奇怪了，我还正担心到时候下成大暴雨你们两个困在学校里该怎么办呢。”
“回家了就行，回家就安心了，你妈特意给你和温温做了一桌子好菜，就等着你俩回来呢。”
“说起来最近这粮价涨速简直吓人，幸亏你妈有先见之明啊，提前买了一堆米啊菜啊备在家。”
电梯里，佟榆的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看起来接到两人心里很是开心。
佟榆一边点头应和着，一边求助般地看向温蒂，眼里全是焦急。
说还是不说？
佟榆也觉得末日一事过于荒谬，父母还要上班，学校也只是暂时停课，现在贸然告诉父母什么末日要来了，要去藏北，别说父母会不会信，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可是从未有过的奇怪天气和室友的失踪又让她心乱如麻。
太反常了。
裴筱留下的纸条将她从阴云出现起便埋伏在心中的隐隐的不安无限放大，即使她无比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但身边的异常却令她无法忽视。
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
感受到好友的不安，温蒂握住佟榆的手，无声地稳住她的情绪。
电梯升至二十二楼，门一打开，便听到一阵阵刺耳的狗吠。
“最近这楼上的狗不知怎么回事，叫得一个比一个凶。”佟榆父亲解释道。
温蒂忽然想起前几日出校时，街边宠物店里无论是猫还是狗都在暴躁地挠着笼子，就像是……急切地想要逃离。
温蒂眼神一暗，急忙拉住佟榆父亲，然而还未等她开口，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便从佟榆父亲的手机中传出。
手机的来电信息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国家安全部。
2. 逃亡异变
三人都愣住了。
佟榆父亲接起电话，虽然并没有开免提，但那充满机械感的声音被楼道空旷的回音放大，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在场三人的耳中。
“警告，这不是演习。”
“警告，这不是演习。”
“警告，这不是演习。”
“高级物理教师佟杨，你被选中进行紧急避难转移，一同转移的有您的妻子俞菀，您的女儿佟榆，请按照指示尽快前往避难所避难。”
“再次警示，这不是演习，请勿将避难所信息随意告知他人。”
“祝您平安。”
电话就此挂断，三人面面相觑，温蒂与佟榆早有准备，先反应了过来，佟榆父亲还怔愣在原地，似乎无法消化刚刚警报里的内容。
“什么意思，那温温怎么办？”佟榆慌乱得抱住好友的胳膊，语气里都带上了焦急的哭腔。
“先进门。”佟杨作为唯一的大人，纵然心里还翻滚着惊涛骇浪，也还是赶紧稳下心神，安慰两个孩子。
防盗门虹膜锁刚解开，三人便听到焦急的脚步声，佟榆的母亲头发半散着，手中握着手机朝玄关跑来，脸上还带着未消下去的震惊。
温蒂心下了然，师母作为神经外科主任医师，也收到了末日警报。
师母随后和老师的谈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之前担心的问题迎刃而解，于是进门后两人便将裴筱留下的纸条内容说了出来。
“国安部发来的机密信息显示要让我们前往城西郊康淞路5396号，”师母拿着手机，微微皱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从三年前开始就被一家企业承包建造酒庄了。”
三年前。
佟杨和俞菀背后都有些发凉，三年前开始修建的酒庄实际上是末日避难所，那上面的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便知道了末日会到来?
网上依旧风平浪静，热搜依旧是娱乐新闻，官方还在郑重地承诺异常天气不会带来重大影响，安抚人们平息心中的不安。
令人窒息的厚重黑云翻滚在头顶，高速运转的城市灯火通明，大多数人仍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还在计划晚上的吃食和明天的生活。
如果小榆和温温两个孩子的室友没有留下字条，如果他们二人没有被选中进入避难所，那么他们会和所有不知情的人一样。
即使心中有再多不安，也只会继续着日常生活，然后惊恐地迎接末日的突然降临。
“温温你别担心，”或许是将她的默不作声当成了不安，俞菀上前轻轻抱住了她，“这么多年了，你老师和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咱们一起走，老师和师母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也进去的。”
温蒂闻言，将头埋进俞菀的怀里，就像一个受到感动的普通女孩一样作出反应。
只是……
温蒂闭上眼，她又听见了呼啸而来的海浪声，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听见了夹杂在其中的不安与悲鸣。
她会陪着老师一家去往避难所，确保他们安全地离开，但她不会也无法和他们一起离开。
伴随着腿上长出鳞片，她发现自己的视力变得无比清晰，力气变大，反应也越来越迅捷。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不同，她是孤儿，被人在海边捡到，仿佛是从海里被冲到岸边。
她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蓝色眼瞳，也因此从小被院里的孩子骂作怪胎。
从小到大，她经常做一个重复的梦，幽深的海底、恢弘的建筑、巨大的晶石散发着奇异的蓝光……像是另一个神秘的文明。
她需要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从小到大她都在追寻的答案，而现在，直觉告诉她，答案就在那深海里。
“换洗衣物、常用药、压缩饼干和水，都带齐了吗？”佟杨照着手机再三核对，额头上都冒出了汗，“再把东西塞一塞，看看还能不能挤出点空间。”
国安部发来的机密信息里要求每人只可带一个背包，带足个人基本生活物品，在24小时内到达避难所即可。
但头顶厚重的雨云仿佛一把随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经过商讨，大家一致认为越早到避难所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再带把刀吧。”俞菀从厨房走出来，手中抱着厨房刀具架，里面插着各种型号的菜刀，“市医院最近几天接收了很多身上长满鱼鳞的病人，好像都是吃了最近冲到岸边的死鱼的缘故，这事上面锁得死死的，现在又说是末日，我这心里总是有些发慌。”
“鱼鳞？”温蒂闻言一怔，“什么样的鱼鳞？”
“嘶，是那种灰黑色的，像北方市场上的草鱼。”俞菀拧紧了眉头，似乎回想让她有些不适，“很不规则，大的大小的小，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从头到脚全部都是，还会分布粘液。”
“我可以问我急诊科的朋友要张照片。”
灰黑色，不规则，粘液。
那和她并不一样。
温蒂垂了垂眸，想起这几日的新闻。
近日大量海洋生物死亡被冲上岸，其中不乏市场价格高昂的深海鱼。
国家也很快颁发了禁渔令，这也是引起人们恐慌的其中一个因素。
事情刚爆出来，老师便打电话给佟榆和她，让她们最近别吃海鲜，怕有病毒。
没想到死状这么蹊跷，还有偷偷捡死鱼售卖的黑心商贩和抵不过捡漏心理去拾死鱼吃的人。
现在看来，这鱼身上确实带着东西，不管是辐射病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啊？”佟榆明显被吓得不轻，后退了两步，紧紧搂住她的胳膊，“那些长了鱼鳞的人不会像丧尸一样突然丧失神志然后开始吃人吧？”
“你这话提醒我了。”俞菀第一次没有怪自己女儿看太多不切实际的恐怖片，“防患于未然，都把长裤长袖换上，我去拿口罩手套护目镜。”
虽然从已有信息可以推断出是暴雨和海洋淹没陆地导致的末日，但国安部却没有明确指明，谁能保证不会有别的什么因素。
更何况是在这么敏感的时间出现这么古怪的事情。
最终四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人挑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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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出了门。
温蒂挑了一把九江湾骨刀，这刀本是饭店常备刀，但俞菀和佟杨都好厨艺，便也买了回来。
开生剔肉，专砍大骨，杀伤力足够。
如今的天气太阳能悬浮车肯定不能开，幸亏佟榆家还有一辆汽电两驱的老式车，虽然速度慢点，却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上车后俞菀便开始打电话，从父母亲戚再到同学好友，寒暄里面夹杂着一点暗示，可惜一番下来，没有人接上话，车内的气氛越来越低沉。
最后俞菀和佟杨都给父母打了视频电话，一家三口强颜欢笑和家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温蒂看着和家人诀别的三人，陷入思索。
国安部挑选进行避难转移人选的标准是什么？
光从佟家一家来看的话，壮年的高精尖职业人群和他们的直系血脉吗？
但国家既然已在各地建立了避难所，为什么裴筱和神秘短信却让她们去藏北？
温蒂微微垂眸敛住眼中神色，一个猜想在心中悄然形成。
佟榆家在东城区，要去城西郊必须经过中心大转盘，但最近的一条路肯定会经过市医院，为了规避可能出现的危险，四人特意挑选了一条绕开市医院的路。
但即便再怎么绕，中心大转盘是必经之路，市医院又离大转盘很近，因为俞菀之前的话，越往市中心开车里便越安静。
“不对劲。”
俞菀攥着手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温温问我鱼鳞病人的样子，我就给小刘发了条消息要照片。”
“她一直没回我。”
“我又在科室群里发了消息，也没人回我。”
“我又在院群里发了消息，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没有一个人回复。”
车内静得只剩呼吸声，所有人都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偌大的、繁忙的、紧张的医院，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注意群里的消息？
除非……
他们已经无法去看。
与此同时，疾速行驶的车辆终于驶出星海商厦的遮盖范围，靠近中心转盘，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十字路口朝北，市医院方向，火光冲天。
无数车辆随意堆叠在路边，车门大开着，车主却不知所踪。
阴云覆盖下如深夜般昏暗的街道上，伴着由远及近的警笛声，透过汽车的远光灯，车内众人终于看清，密密麻麻穿着市医院病服的鱼鳞病人像鳄鱼般匍匐在地上，在感受到灯光照射后齐齐扭过了头。
“我好渴……我好渴……”
“我要喝水……给我水……水！”
它们蜂拥着爬向汽车，同一时间，佟杨和俞菀的手机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各位正前往避难所的人民请注意，由于怀江、濉州、亭市等多个沿海城市出现不知名异变，避难基地将于三小时后关闭。”
“请各位正在进行避难转移的民众抓紧时间。”
“祝您与家人平安。”
3. 鱼鳞病人
“老师，压过去！”
佟杨看着眼前可怖的景象，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就在他手脚发软之际，一道平静的厉喝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抓住洪水中的浮木般，他条件反射就跟随着那道声音踩下了油门。
“噗呲。”
“噗呲。”
车轮碾过一具具躯体，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颠簸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肉.体在巨大冲击力下爆裂的声音。
“呕。”俞菀和佟榆看着这样的场景都脸色发白，伏下身干呕起来。
温蒂扭头紧紧盯着后方，疾速行驶的汽车突围后虽然越来越远，但她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刚刚那些被碾过的鱼鳞病人，又重新动了起来。
而且……
有几只似乎开始向他们的方向爬来。
“老师，别减速！”
伴随着温蒂的提醒，佟杨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那几个疾速爬动的黑点，它们似乎记恨上了他们几个，跟在汽车后面紧追不舍。
“它们……已经不算人了吧。”佟榆惨白着脸弱弱出声。
最坏的猜想成真了。
“如果今天小榆和温温不回家的话，我应该……也在医院的。”俞菀颤声说道，她转身将佟榆搂进怀里，身上止不住地发抖。
“老师，”温蒂探身看向驾驶位上的佟杨，“还有三个小时避难基地就会关闭，一会无论是红灯还是有警察拦车，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停车。”
“好，我知道。”佟杨深呼吸了几下，将自己平静下来，回应道。
透过内后视镜，他看见温蒂这会正转头观察着车后，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转过了头，和内后视镜中他的视线交汇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一下，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他的这个学生，他从开始资助她就注意到了她过人的智商。
随后的相处中他又发现，这个孩子无论是学习能力、观察能力、判断力还是决断力都非常突出。
但是刚刚的变故里，连他们两个大人都无法做到冷静地判断当时的情况，她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为什么能那么镇定自若地在危急关头反过来引导他们？
就像……根本不受那可怖的鱼鳞病人的影响，不紧张、不担心、不害怕、不恐慌。
或许自己想的有点多。
佟杨摇了摇头，专心开车。
在汽车的极速行驶下，紧追不舍的鱼鳞病人终于慢慢消失在了视线里，但谁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继续尾随其后，于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中途有赶来的警车和消防车疾驰而过，警笛声响彻城市上空，西城区街道上还有少量的市民，有的像是吃完饭出门散步，有的手里提着买好的菜正往家走，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东城区。
“他们会死吗？”佟榆透过车窗看向街上的行人，“一会那些鱼鳞病人爬来以后……”
佟杨和俞菀沉默了，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告诉那些人让他们快跑，可是如今这个关头，他们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更别提救人了。
汽车一路疾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驶出了主城区，随着人造建筑慢慢变少，汽车驶入了一条郁郁葱葱，两边种满梧桐树的路。
康淞路。
进入康淞路就离避难基地又近了一点，众人吊着的心终于松了一些，佟杨和俞菀脸上都露出放松的笑。
然而就在这时，车内感应灯突然变红，车辆发出“呜呜”的警报声。
电量只剩百分之十，即将耗尽。
这辆电车已经好几年没有开过了，可能是动力电池出了什么问题，耗电速度明显产生了异常，刚刚太过紧张，谁都没有注意到飞速下降的电量。
“距离避难基地还有十五公里，”俞菀看着手机，紧锁着眉头道，“剩余的电量没办法支撑我们再走那么远，必须得停下充电。”
康淞路上确实有充电站，但最近的充电站都在几公里外，以如今他们的电量，甚至可能无法坚持到下一个充电站处。
并且如今这个关头停下充电，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距离基地关闭还剩2小时14分23秒。
每分每秒都在减少的倒计时和衰减的电量压得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如果他们赶在电量耗尽前没有赶到下一个充电站，那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代步工具。
好在继续往前行驶了大概2.5公里，在电量即将告磬前，他们顺利抵达了充电站。
将车辆开进充电舱，佟榆不安地抿了抿唇。
“我......有点想上厕所。”
她早八喝了一大杯黑咖，这东西最是提高代谢，所以虽然出门前上过厕所，但此时她仍旧感到腹中传来隐隐不适。
途中情况危急，她一直强忍着，可现在眼见着服务区卫生间就在附近，她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俞菀和佟阳本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被女儿一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也感觉有些内急。
电车充电至少得十几分钟，一会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一车人商议了一下，索性都把自己包裹严实，把刀攥在手里，下了车。
温蒂和俞菀、佟榆一起进了女厕所，她们没料到里面会有人，里面的人也没料到外面会来人，双方都被吓了一跳。
洗手台前站着一对母女，女儿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病恹恹的，一边的鼻孔用纸堵着，看起来流了鼻血，旁边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女，正焦急地用被水扑湿的毛巾敷着女孩的额头。
温蒂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那个妈妈似乎想向她们说些什么，但俞菀快速把她和佟榆推进了里间，三个人谁也没说话，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然后出了卫生间。
她们出厕所时，那个女孩捂着脸站在洗手台前，鼻血流了半池子。
回到车上，佟杨便立即启动了车，俞菀迅速拿起酒精喷雾往四个人身上喷了一遍，然后才长舒一口气。
“妈，刚刚那个女生是有什么不对吗？”佟榆见状小心翼翼地问。
“送到急诊的鱼鳞病人早期的症状便是发烧和流鼻血，”俞菀还是皱着眉，“很多人原本是突发高烧并且鼻出血无法止住挂的耳鼻喉，然后在等待叫号时突然晕倒身上长出鱼鳞被送到急诊隔离。”
“你们遇见鱼鳞病人了？做好防护没有？”佟杨闻言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一会看看身旁的妻子，一会从后视镜上看看她俩。
“放心，我们没事。”俞菀脸色有些发白，应该是又想起了中心大转盘那一幕，“目前已知的感染途径就是吃了前段时间被冲上岸的海鱼，之前院里的研究结果是不存在气体传播，那女孩看着症状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
她们防护做得很完备，没有和那对母女产生任何交流，并且在短时间内做了消杀，已经排除了已知所有的风险。
温蒂在后座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纤长的睫羽垂下，掩住眸中神色。
既然不存在气体传播，那医院是怎么沦陷的呢？
她不由得想起佟榆之前拉着她看的丧尸电影——是通过撕咬然后进行血液传播吗？
与丧尸相比，这些鱼鳞病人似乎保留了一点神智，但不多，目测就是个三岁小孩的程度。
爬动前行，速度较快，被攻击后会锁定目标。
本质上都是丧失理智的怪物而已，那如果她想杀死它们，是否可以用相同的方法？
就在她陷入思考的同时，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四人坐在车里都感到地面震了三下。
回头望去，不远处的临江市区发出漫天的火光。
佟家三人皆是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佟杨和俞菀瞪大了眼睛，身体颤抖，手脚发凉。
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地方。
他们的亲戚、好友、同事、同学都还留在那座城里。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家里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等着两个孩子回来吃饭。
半个多小时前，他们才开着车穿城而过，看见了不少在街道上散步的行人，就像一个最平常的下午。
如果之前还觉得现在的一切太过不真实，留存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一声爆炸便将他们最后的幻想炸得粉碎。
再也回不去了。
末日如巨兽般咆哮而来，将现实撕裂，以不容抗拒之势将他们推至崩溃的裂隙前。
一路无话。
二十多分钟后，一座巨大的酒庄出现在四人眼前，几辆硕大的装甲车横在路中间，见有车来，十数个抱着枪的军人踏步跑来。
佟杨将车停下，四个人都下了车。
下车的时候，佟杨和俞菀对了个眼神，两人将两个孩子围在了中间。
“你们好，祝贺你们顺利到达003号避难转移基地，”为首的军士向他们敬了一礼，“请到这边排队，进行身份校验。”
听到身份校验，佟杨和俞菀都不由得全身一紧，两人佯装淡定，带着两个孩子进了装甲车防卫圈内。
里面在排队的还有十几个人，有单独一个人的，也有以家庭为单位的。
酒庄铁门前站满了全身武装的持枪军人，人们分为四排，挨个上前。
温蒂看见那些军人手里拿着她从未见过的仪器，用这些仪器校验过信息的人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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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一旁的胶囊舱里进行全身扫描，全部通过的人就会被带入酒庄，进入地下。
见有新人来，排队的众人都不由得看了过去。
他们一行人全身包裹得也就仅此于那些全副武装的军士，手里还提着刀，乍眼程度瞬间便吸引了不少人关注。
“妹，这俩都你姑娘啊。”一个比俞菀大了几岁的妇女凑过来搭话，“你们一家这把自己包得也太严实了吧，你们是提前知道会有那些长鱼鳞的怪人吗？你们遇到了吗？”
为了避免话多出事端，俞菀礼貌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那搭话的妇女见套不到什么话，也就悻悻转了过去。
“温温，一会老师先过，然后老师假装出了事故被困在那个舱里面，你师母和小榆给你打掩护，你趁乱悄悄跟着她俩进来。”佟杨让四个人围成一个圈，在手机上打上字，举到了温蒂眼前。
“你这方法行吗？”俞菀也在手机上打字。
“先试试吧，实在不行，”佟杨顿了一下，几秒以后又在手机上打道：“实在不行我就豁出我这把老脸我跪下求他们，就这么一点人，多救一个小姑娘也是可以的吧，人都到这了，哪能有见死不救的理呢？”
“我们求求他们，实在不行要多少钱我们都给，只要能把温温带上。”
温蒂看着眼前的字，只觉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流过。
她天生淡漠，对于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没有归属感，也向来不对周围人倾注太多感情。
她不想一辈子留在那个小小的福利院，于是她刻意引起来县中考察的教研团领导的注意，成为了被资助的学生，顺利破开了阶级壁障，进入了主城继续上高中。
她想站到高处，想成为领导者，她需要融洽的人际关系和追捧者，于是她选择了家境优越，性格单纯的佟榆当好友，正常人都需要一个好朋友，佟榆是她的伪装，也是她进入学校交际圈的钥匙。
佟家能为她提供利益，于是她示弱引起老师和师母的怜爱，以获得更加稳定的利益。
同样她的优秀也为佟杨的履历添了光彩，佟榆也通过她的补习顺利考上了怀大。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利益交换，她从未想过老师和师母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嗯。”温蒂在三人的怀抱里轻轻出声，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的眷恋着这温暖的怀抱，同时思索着一会该如何离开。
老师他们看不清，她却能看清酒庄内严密的防备措施。
他们既然真心待她，那她也不会让他们有一点性命危险。
队伍一点一点前进，眼见着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佟杨三人都紧张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装甲车防线外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不行？我女儿只是感冒发烧了，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鱼鳞病人！”
“我听不懂，我女儿没事，让我们进去，我们是收到国安部转移通知的，让我们进去！”
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人们都交头接耳起来，还有好奇心重的不断探着头，想要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军官打了个手势，一小队军士便小跑着出了防线圈。
女儿。
发烧。
温蒂握紧了手中的刀，她转过头，师母和佟榆明显也反应了过来，师母正伏在老师耳边，说了刚刚她们在充电站看见那对母女的情形。
温蒂闭上眼，仔细分辨装甲车防线外的声音。
僵持不下的争吵。
有人上前拉开了车门。
低声询问在进行检查。
下一秒，刺耳的尖叫声伴随着混乱的枪声响起，装甲车顶的侦察兵才拿起对讲机想说些什么，便被一条猛然扬起的半透明触须状物拽了下去，惨叫一声后便再无声息。
“戒备！”
原本便关注着防线外情况的军官立即下令，全副武装的军人们立即将防线内排队的众人包围起来，举起枪瞄准了装甲车防线外。
“好渴……还是好渴……”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全身长满鱼鳞的人形怪物跳到了装甲车顶，除去满身的血迹，依稀能看出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它出现在车顶的一瞬间，数不胜数的子弹便齐齐射去，巨大的冲击力下，那鱼鳞怪物掉了下去。
然而还未等到人们松一口气，下一秒，它便又出现在了车顶，头顶还带着被子弹射穿的弹孔。
它的头慢慢转动，转成了一个直角，眼睛死死盯住最左边的军人。
“好渴……喝水……”
话音刚落，巨大的口器便刺入那军人体内，瞬间军人便成了一具干尸。
4. 能力复苏
人群寂静了三秒，随即原本还守着秩序排队的人们便疯了般往钢铁闸门内涌去。
“民众先进基地！”
“瞄准射击，不许退后，掩护群众先撤离！”
军官发出指令。
一开始，鱼鳞怪物确实在重重火力炮轰下无法靠近，然而很快，它似乎是察觉了这些手里拿着黑色东西的人不容易吃到，便将目光放在了惊慌逃窜的普通人身上。
它在空中几个弹跳，长长的口器一甩，直接将一个惊慌逃窜的男人拽到了空中，男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成为了一具干瘪的人干。
温蒂一直关注着那小女孩变成的鱼鳞怪物，见状眼神一黯。
这鱼鳞怪物比起他们在市中心见到的那些强了不止一倍。
市区里的鱼鳞怪物只能像鳄鱼般匍匐在地上爬动，也没有生出如此长的口器。
是因为喝了人血的缘故吗？
小女孩鱼鳞怪物刚完成异变就吃了她妈妈和出去探查的几名士兵，所以在短短时间内便完成了如此恐怖的分化。
那男人被口器吸走时正挤着要进基地，周围挤了很多同样急着进基地的人，人挤着人，谁也不让谁。
然而下一秒，男人便被鱼鳞怪物的口器吸走，周围的人愣了一瞬，随即便彻底乱了套，根本不听军官指挥，都扎了猛子往里挤，推推搡搡乱成了一锅粥。
温蒂一行人在推搡中被挤散，老师和佟榆被挤进了里面，温蒂和俞菀被挤了出去。
“妈！温温！”
佟榆扭过头看着她们的方向焦急地喊着，她拼命挣着身子，想要把她们拉回来，佟杨在一旁努力撑出一片空隙，防止她被疯狂的人群推倒。
然而生死关头下人们都丧失了理智，在疯狂向内推搡的人群裹挟下，佟杨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学生离他们越来越远，被挤到人群外部，暴露在那怪物的攻击范围内。
被落在后面的人焦急万分，不顾一切便往前挤，推推搡搡中，俞菀被推倒在地。
眼见后面的人就要踩过来，温蒂眼疾手快将俞菀拉了起来，然而就算如此，她还是崴伤了脚。
“所有人迅速撤离！快！”
得到指令的士兵一边向怪物开火，一边快速撤退。
一名年轻的士兵看见一瘫软在地的中年男子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不由自主放下手中枪械想要将男子扶起来。
然而就是这一秒的破绽，却被不远处被枪火重创了的鱼鳞怪物迅速捕捉。
它不再顾忌其余士兵朝它射来的子弹，飞速爬行，将口器刺入了年轻士兵的体内。
短短一两秒，年轻士兵便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有些许血液溅在了那中年男人的脸上，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尖叫，便听见“噗呲”一声，一条巨大的、半透明且布满黏液的口器从腹部将他贯穿。
“关闸门！”
眼见着原本被重创的鱼鳞怪物在又吸收了两个人后迅速恢复，军官瞳孔瑟缩，朝手拿控制器的士兵大喊道。
那士兵看向闸门外被踩踏受伤瘫倒在地还未来得及进基地的数人，闭上眼掩住眼中的不忍，最终还是按下了手中的控制器。
眼见着闸门马上落下，温蒂连忙拉着俞菀往过跑，然而俞菀脚踝扭伤，一瘸一拐，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那边吸食完了中年男人血液的鱼鳞怪物也盯上了她们。
温蒂感受到背后风向的改变，随即便是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她握紧手中的菜刀，转过身猛地一砍。
朝她面门而来的口器被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黑绿色的液体从中汩汩流出，怪物吃痛收回口器，发出一声尖啸。
趁着这个空挡，温蒂将已经吓傻了的俞菀往闸门方向用劲一推，被士兵们拽住的佟杨和佟榆也终于挣脱，将俞菀拉进了基地。
下一秒，在佟家人焦急的呼喊声中，闸门关闭。
见基地闸门终于关闭，温蒂终于放松下来，她活动了一下脖子，转过身对上鱼鳞怪物愤怒的眼神。
就像之前她总结出来的一样，这种怪物极其记仇，即使周围还有数个瘫倒在地没能进入基地的普通人，那怪物依然喘着粗气，眼神恶狠狠地只盯着她一人。
仿佛不将她撕碎拆吞入腹便不罢休一般。
几乎在她转过身的同一瞬间，鱼鳞怪物便发出刺耳的尖啸，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向她爬来，还流着黑绿色液体的口器带着腥臭的风甩向她。
然而这一切在温蒂眼中却仿佛开了延缓变速般，她甚至能看清鱼鳞怪物口器中的吸盘与尖刺在空中一张一缩。
瞄准那收缩着的吸盘，温蒂将手中的菜刀猛地掷出。
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扎进张开的吸盘中，然后在惯性作用下直接将半条口器劈了下来。
鱼鳞怪物在吸盘被扎中的一瞬间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剩余的半条口器被它迅速收入口中，已经退化的前肢捂住口部，在地上吃痛地打滚。
温蒂在原地抬起手。
在周围几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原本割下鱼鳞怪物半条口器后便掉落在地上的菜刀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升空，然后再次狠狠砍向鱼鳞怪物的脖子。
只是这次刀却没有砍进去，刀刃在碰到鱼鳞怪物脖颈上的鳞片时发出铁器碰到硬物的声音，然后便卷了边。
鱼鳞怪物也吃痛了一下，它喉咙中发出“嗤嗤”的声音，似乎想要攻击却又有些惧怕。
最终，对视了一秒后，它开始慢慢后退，然后掉头便跑。
周围被剩下的几人一直屏着气，见此终于放心了下来。
但是温蒂并没打算就此为止，从数日前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她便感知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积蓄酝酿。
她感觉到她能操纵控制一些东西。
刚刚操控菜刀只是在试探身体的承受能力，操纵一把菜刀对她来说简直是随心所欲，身体并无异常感受，所以——
她打算试点新的。
温蒂勾了勾唇角，将手对准慌忙逃窜的鱼鳞怪物。
周围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之前使那么多人丧命、连手握枪械的军人都无法对付、在他们眼中无比恐怖的鱼鳞怪物，在对上眼前的少女时却落荒而逃。
而它甚至还没有逃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就见那少女又一次抬起手，鱼鳞怪物便像那菜刀一般，伴随着少女的动作浮至了空中。
温蒂眼中升起满意的笑意，她看着鱼鳞怪物令人悚然的面部出现了极其人性化的恐惧与慌乱，它的四肢和口器不断扑腾，想要挣脱这股莫名的力量，却无能为力。
下一秒，温蒂眼神一凝，举起的手猛地甩下，半空中的鱼鳞怪物也随之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还未等它缓过神，温蒂再次抬起手，鱼鳞怪物再次升空，然后再次被砸到地上。
三次、四次、五次……
重复了五六遍，温蒂感觉到自己对于这股力量的掌控越发得心应手，她看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不断流出黑绿色血液的鱼鳞怪物，歪了歪头。
这种攻击方式太慢了，她重复了这么多次，怪物还留存着一口气。
现在只有一只鱼鳞怪物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被围攻，她很有可能会应接不暇被偷袭。
她需要一击必杀的攻击方式。
她看着鱼鳞怪物，鱼鳞怪物也看着她。
它的喉咙中发出细碎的“赫赫”声，异变后的鱼鳞怪物无法说话，只能像野兽般发出几个莫名的音节，但诡异的是，温蒂却能听懂其中的含义。
它在示弱和求饶。
但怪物终究是怪物，即使吸食了数人，智商比起初生的鱼鳞怪物得到了进化，它还是没有藏住眼中的怨毒。
它想先示弱，然后在她放松警惕后吃了她。
温蒂轻轻一笑，张开手掌对准鱼鳞怪物，然后慢慢将手攥了起来。
鱼鳞怪物像被挤压了一般，身体慢慢变形，骨骼折断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为清晰，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尖啸声，就被碾成了一团肉。
温蒂见此，将手用劲一握，被挤压成一团的鱼鳞怪物便炸裂了开来。
原本应四处纷飞的血肉却像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拦截了般，还未来得及炸开便稀碎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背后响起数道吸气声，温蒂转头看去，是没能在基地闸门关闭之前进入基地的几名转移者。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一个瘦削但很有书卷气的女生，还有一对中年夫妻。
见刚刚使用未知力量杀了鱼鳞怪物的少女转过头，众人皆是一静。
即使他们看见眼前的女生曾站在转移者的队伍里，即使她刚刚杀了吃人的怪物救了他们，但是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还是让几人对她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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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备。
刚刚那诡异的力量是什么？
她真的是人类吗？
她会不会也杀了他们？
温蒂看着满脸戒备的几人，转身便打算离开。
然而那个眼镜男却突然起身拽住了她的衣角。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
眼镜男疯狂地大喊，目眦欲裂。
“救人就救到底，你得带上我们！”
温蒂看向眼镜男拽着她衣角地手，又看向眼镜男，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
她往后一步，甩开眼镜男，谁知见自己被甩开，眼镜男忽然变得疯狂，眼神甚至带上了恨意。
“你不能抛下我们！我会死的！反正你那么厉害，带上我又怎么样！？”
他大喊着，忽然又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身后被他疯狂举动吓到的三人。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烂人，要不是你们挡在前面，我现在肯定在基地里！”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哈，我进不去，谁也别想进去，你们不是排在我前面吗，不还是得留在外面陪我！”
温蒂忽然想起他是谁了。
刚刚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进入闸门，人挤着人她无法看清，但在被推了一把时，她看见了一个人借着她和师母被推出去的势头挤到了她们原来的位置。
而此时，那人的身影与眼前的眼镜男慢慢重合。
眼镜男没有注意到温蒂逐渐变冷的眼神，他显然已经有些癫狂了，转过身威胁道：“你也是个怪物，你个臭婊.子，你不带上我，我就告诉别人你是个怪物，把你剥皮抽筋了研究！”
然而话音刚落，他的脖子便被一只手掐住，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眼镜男瞬间被吓清醒，他使劲挣扎，却发现无能为力，那古怪少女的手死死掐着他的脖颈，不受半点影响。
“你刚刚把我和我家人推出去，现在竟然还有脸让我救你？”
他看见那少女歪了歪头，像大海般幽深的蓝眸讥笑地看着他。
她说什么？
他推了她和她的家人？
缺氧令眼镜男的思考有些迟缓，他努力回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推的人太多了，他当时只想活命，那些挡在他前面的人都令他厌恶。
他好像是推了两个女人，前方的父女当时似乎还发出了尖叫，他当时只觉得爽，谁让她们挡了他的路？
回忆戛然而止，下一秒，眼镜男整个人便爆裂开来，血肉骨碎四散空中，然后又被无形的结界阻拦，掉落在地下。
温蒂再次抬头看向其余的三人，他们都被吓傻了，见她看过来，哆嗦着连连后退。
“我......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绕了我们吧。”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温蒂看着他们，陷入思考。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越来越充盈的水汽，耳鸣般出现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还有伴随着海浪声越来越强烈的呼唤。
灭世暴雨即将降临，海啸很快便会淹没所有陆地。
这些人没能进入地下的避难基地，也就等同于丧失了活命的机会，不过是将死之人。
所以她使用那种力量时并没有避开他们，原本也不打算杀了他们保密。
只是眼镜男说的话还是引起了她的警惕。
他们大概率会死，但万一呢？
万一他们被救了，活了下来，向其余人透漏了她的信息，不管其他人会不会信，都会是她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杀人灭口是最保险的方法，但他们并没有招惹过她，只是素昧平生的路人，要因为这样便杀了他们吗？
她能控制物体，那是否可以控制人？
她这么想着，忽然冥冥中觉得她可以做到。
她走近三人，在瘫软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三人面前蹲下，看向他们的眼睛。
“忘掉你们刚刚所看见的一切。”
她轻轻出声，透过眼前女人的双瞳，她看见自己的眼底像是海底漩涡般慢慢晕开，发出有些妖异的荧光。
三人的眼睛瞬间变得无神，几分钟后，温蒂站起身，看着三人重新清醒过来，脸色茫然。
她转过身，走向佟家停在装甲车防线外的电车。
5. 另一文明
对于佟家来说，这辆车在将他们送达避难基地时便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佟杨下车时并没有将钥匙拔下。
而此时还插在车上的钥匙便正好便宜了温蒂。
她闭上眼，回忆了一下佟杨刚刚开车时的步骤和操作，然后踩刹车放手刹、按下启动按钮后转换档位，电车顺利发动。
她没学过开车。
在这个交通方式快速迭代的年代，开车是富人家孩子的玩乐特权。
六十多年前还广泛使用的燃油车，在短短十年间便被新能源电车所取代，而人们才刚刚接受电车，轰轰烈烈上市的太阳能悬浮车便将前者彻底比进了土里。
有为了谋生的司机才花费天价进行了悬浮车的驾驶培训，谁知没过多久，无人驾驶悬浮车便开始试行。
所以如今，除去交通变革前的老一辈人，只有有钱人家的孩子会因为一时兴起去支付那毫无性价比的天价学车费。
她开着车上路，按照来时的方向返回城区，康淞路很宽阔，也没有车，正好方便了她这个新手练练手。
车子刚起步时她还有些生疏，但几分钟后便已经步入正轨。
电车在林荫密布的道路上稳步行驶着，不时便有惊慌失措的鸟雀低飞着逃离。
驶出康淞路的一刹那，没有道路两边高耸树木的遮挡，温蒂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厚重的、漆黑的、阴沉的雨云在天际不断翻滚，厚度早已不是他们进入机场路时可以相比。
云层从未像此时一般接近地面，那低沉的程度使整个天幕仿佛被压塌一般，令人无法喘气。
不远处的城区发着刺眼的火光，像炼狱般燃烧着，却是此时阴沉漆黑的天地间唯一的亮光。
秩序崩塌，末日降临。
温蒂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一股久违的兴奋在体内开始沸腾，她一脚油门，驱车疾速驶向那早已崩坏的城市。
四五只鱼鳞怪物四肢着地匍匐在道路两边的建筑上，见有活物移动靠近，立即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温蒂本就存着练习体内力量的心，此时见状，左手单手掌控住方向盘，右手伸出，猛地往紧一攥。
扑到半空的几只鱼鳞怪物瞬间一滞，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四散炸开，化为血肉碎块，掉落在地。
与之前捏碎一只鱼鳞怪物的轻松不同，这一次温蒂明显感受到了将数只鱼鳞怪物同时碾碎的吃力。
它们在空中爆炸后，她甚至没有精力再组织起空间屏障来阻隔四三纷飞的血肉，黑绿色的液体和碎块“噼里啪啦”地溅到了前车窗上。
她嫌弃地打开雨刮器，将被溅到车窗上的血肉全都刮了下去。
有点恶心。
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种情况，后面扑上来的鱼鳞怪物，她都选择将它们甩到一边。
简单的控制应该算她的基础技能，所以无论丢开多少鱼鳞怪物她都没有感受到吃力。
银灰色的家用电车在街道中央大摇大摆地行驶,数不清的鱼鳞怪物在扑向它的一瞬间便像是触碰到屏障般，被反弹甩出数十米，而小车却在这怪物丛林中一路畅通无阻。
温蒂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
短短数小时，原先繁华的都市便荡然无存。
频繁的爆炸使整座城市都断了电，但无数处冲天的火光却足以照亮被阴云笼罩的城市。
高楼大厦上残存着鱼鳞怪物爬行后留下的黏液，黑暗的角落里无数双猩红眼睛窥视着外部，血迹、干尸随处可见……
几乎整座城市，都被鱼鳞怪物占领了。
“滴滴！电量不足，请尽快连接充电舱！”
“电量不足，请尽快连接充电舱！”
就在这时，车内显示器再次亮起红光，发出电量不足的警报。
此时已进入东城区，温蒂索性便将车停到一边，自己从车上下来。
没有了车辆外壳的阻挡，属于活人血肉的气味四散而出。
瞬间，无数蛰伏在角落里的鱼鳞怪物便不受控地一拥而上，扑向这个伤了它们不少同伴的奇怪人类。
这一路休息，温蒂能感觉到那透支力量的不适感早已恢复，于是在鱼鳞怪物们扑上来的一刹那，她再次将它们周身的空间挤压扭曲。
十二只鱼鳞怪物同时滞空，随后被齐齐碾碎。
她打开空间屏障，隔绝掉四散的黏液和碎块。
下一秒，无力感再次传来，脑中似乎还发出一道尖锐的嗡鸣声，有湿润的液体从鼻腔流下，温蒂抬手一抹，是鼻血。
被血腥味刺激到的鱼鳞怪物再次前仆后继袭来，她抬起手，将它们随手甩飞。
刚才碾碎四只怪物便感觉到了不适，这一次却同时碾碎了十二只。
虽然后遗症比上一次要严重，但她却能明显感受到力量的飞速增长——如果这一次只有八只鱼鳞怪物，她对付它们绝对不会有任何不适。
并且......她的恢复速度好像也增快了。
上一次恢复用了二十分钟，这次不到五分钟，她已经感觉到身体状态在迅速复原。
似乎只要承受能力突破零界点，等恢复后力量便会成倍增长。
感受着体内飞速充盈的力量，温蒂勾了勾唇，环伺向整座城市。
她需要大量的鱼鳞怪物来验证她的猜想，但它们似乎在害怕着什么，越往东走，街上可见的鱼鳞怪物数量便越少。
沉思一瞬，温蒂将视线定在不远处的几块玻璃碎片上。
这应该是分化后的鱼鳞怪物爬上高楼打破玻璃时摔落下来的，她上前几步，捡起最锋利的一片，在大臂上猛地一割。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浓郁鲜活的血腥味被暴雨前的大风带至临江市的各处角落。
几乎同时，所有盘踞在这座死城的鱼鳞怪物齐齐抬起头，鼻孔嗅动着望向同一个方向。
东城，港宁区。
进食的原始欲望战胜了对危险的恐惧，闻到新鲜血液味道的鱼鳞怪物几乎不受控制地向那鲜血源头的方向奔进，想要再次饱餐一顿。
只不过片刻，温蒂便已被数不胜数的鱼鳞怪物包围。
它们留着诞液一步步逼近，猩红的眼睛因为饥饿更显瘆人。
温蒂看着密密麻麻奔向她的鱼鳞怪物们，眼底闪过兴奋的笑意。
下一秒，十二只离她最近的鱼鳞怪物凭空爆炸。
无不适感受。
鱼鳞怪物们此时才发现事情不对劲，规避危险的本能让它们转身便打算逃跑。
但温蒂却没有放过它们的打算，她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将所有想要逃跑的鱼鳞怪物拦了下来。
肉.体被挤压变形从内部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无形的屏障上溅满黑绿色的液体和肉块
十六只，有不适感，恢复时间五分钟。
二十只，有轻微不适感，恢复时间两分钟。
二十五只，有轻微不适感，恢复时间一分钟。
三十二只，有轻微不适感，恢复时间30秒。
……
五十只，无不适感，无恢复时间。
被引来的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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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此时已所剩无几，全都发出“赫赫”的求饶声，温蒂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城市的东方。
耳边再次响起浪潮般的嗡鸣声，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声音大到使她整个人都猛然一震。
她此时身处临江市最东面的港宁区，距离海滨早已不远。
顺着高楼间的间隙望去，沙滩上的海水像是被抽水机吸走一般，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抽离、抽离，距离城市不远处的海面上，数万米高的滔天巨浪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疾速袭来。
浪潮般的耳鸣与那巨浪翻滚的声音在此时重合，忽然，一滴雨落到了温蒂眉心。
她抬头看向天际，密密麻麻的雨滴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落下，不出一瞬，便形成密布的雨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
伴随着足以吞没陆地的巨浪，酝酿了半月之久的灭世暴雨终于降下。
末日，彻底来临。
剩余几只鱼鳞怪物尖啸着撞向沾满它们同类血液的屏障，发疯似地想要逃离。
温蒂没了兴致，冷漠地回头看了一眼，它们便像被引爆般齐齐炸开。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屏障将四散的血.块隔绝住，那些碎块与液体在空中炸裂迸射，就像是用血肉做成的烟花。
伴随着半空炸开的一朵朵血肉烟花，温蒂仿若虔诚的朝圣者，一步一步走向前，任由巨浪将她吞没。
被海啸吞没的瞬间，她自小戴在脖颈上的蓝色珠子兀地发出莹蓝色光芒，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直至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温蒂再次睁开眼。
周围一片漆黑，刺骨的冰凉将她包围，她适应了几秒，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是海，她在海洋里。
周围海水浓重如墨，是阳光无法到达的深海。
她低下头，出人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她的双腿变成了鱼尾，很漂亮，是青蓝色，在一片漆黑中发着隐隐微光。
新生的尾巴强劲有力，温蒂游了几下，除去深海刺骨的寒意，被海水包裹全身的感觉是难以言喻的舒服。
她抬头向上看去，头顶的海洋黑暗无比，周围也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迹。
这里有多深？几千米？还是几万米？
她无法确定具体深度，但可以肯定一点，这里是人类至今依然无法探索到的深度，是完全未知的海域。
头顶没有任何光亮，然而当温蒂向深处游去时，却发现幽暗的海底有着一点微弱的荧光。
她朝着荧光的方向不断游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膜一般的东西。
穿越“膜”的一刹那，温蒂很清晰地感受到，万米深海之下的高度压强消失不见，周身海水也不再冰冷。
她看向下方，那蓝色的荧光是一块巨石，悬浮在一座无比高耸的石坛上。
巨石发着微弱的荧光，荧光随着海水波动一圈圈往外扩散，然后逐渐消逝。
借着蓝色荧光，她看清了周围一切。
这是一座巨大的，宏伟的城市，或者用城市遗迹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无数腐朽却壮丽的建筑楼阁簇拥着高耸的石坛，从高到低分布延展，一望无际。
一座座百米高的石柱断裂横亘在布满裂隙的地面上，上面雕刻着她从未见过的文字和图腾。
这些建筑属于不为人知的另一个文明，它们静悄悄地沉睡在这深海之下，跨越亿万年的时光，来到了她面前。
6. 唤醒海族
然而比之恢弘的建筑遗迹，更触目惊心的是随处可见的骸骨，和一个又一个仿若石像般凝固住的人鱼。
她们的表情无一不惊恐无措，有的似乎在惊慌地逃窜，尾巴还是摆动的状态；有的崩溃痛哭，似乎即将迎来什么可怖的事物；还有数条人鱼抱在一起，像是一个家庭，成年人鱼将幼年护在内部，脸上尽是绝望……
这些人鱼石像仿佛在一瞬间被定格，她们逃避恐惧的神情、周围崩塌坍倒的建筑和断裂塌陷的地面无一不预示着当时正爆发着一场巨大的浩劫。
这场浩劫毁了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古老的神秘文明，她们在深海之下无声地消亡，只余留下眼前残存着的遗迹，昭示着她们曾经的存在。
温蒂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她梦中的景象，与她在梦中看到的模样一般无二。
这整座城市，这些陌生的文字，奇异的图腾，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却莫名感到无比熟悉，仿佛在遥远的曾经，她也曾在这深海之下生长。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从记事起她便待在孤儿院，院里阿姨们说她是在海滩上被捡到的。
那时孤儿院去海边踏青，正值海水退潮之际，海滩边赶海收集食材的两个食堂婆婆在礁石旁发现了浑身缠满海草的她。
当时的她还是个婴孩，除了缠绕在身上的海草外未着寸缕，连保温的襁褓也没有，脖子上却戴着一枚精致的海蓝色圆珠。
后来有院里的阿姨曾带着她去珠宝店鉴定，企图查到她亲生父母的信息。
但珠宝鉴定师却告诉她们，这枚珠子不是什么珍贵材质，他没有见过，应该是塑料一类的仿制品。
小时候的她不爱说话，性格不怎么讨喜，院里的孩子们因为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他们长得不一样，所以总是合起伙欺负她。
起初，因为她戴着的那枚珠子看起来很名贵，院里害怕她是有钱人家丢失的孩子，还会出面制止，后来鉴定完，便也就放任不管了。
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是在七岁。
孤儿院里有个男生辱骂了她，用很恶心的词，她当时只想让他永远都张不了嘴。
于是当晚洗漱时，他便溺在了自己的洗脸池中，被人发现时已经陷入休克，如果再晚几分钟，就救不回来了。
警察怀疑是恶意谋杀，可调查无数遍，都没有任何的线索。
监控显示案发时间先后均无可疑人员进入盥洗室，可洗漱台周边的墙壁却残留着数道深深的抓痕。
就像......就像是他是被自己盆中的水吸住了一般。
从那之后孤儿院的小孩便没人再敢来招惹她，她也懒得搭理他们，只是埋头学习。
她想要摆脱这里，想要往上走，她不想像那些可悲的孩子们一样，在小小的天地里称王称霸，困在自己浅薄的见识里，然后碌碌终生。
内心的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是领袖、是掌权者、是掌控一切的存在，无论在哪里。
于是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资源，在阶级分化已经完成的社会，一次次突破阶级带来的壁障。
进入她原本无法进入的高等学府、结交上层人脉、获得专业领域极富声望教授的青睐和指导、创立自己的智脑公司......
如果没有这场末日，她应该会越走越高，走向从没有孤儿院孩子能走到的高处。
只是她总能感受到与周围的格格不入，她与周围的所有人都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她看似在里面，实则游离在一切之外。
她不属于这里。
她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来自哪里、属于哪里？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直到——
某一天天空再也没有转晴，厚重的阴云预示着末日的到来，而她的身上开始出现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变化。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只是她设想过一万种场景，也未曾想过眼前的景象。
废墟遗迹，尸骸化石，文明消亡亿万年，惟余那巨大晶石还在一遍遍发出微弱的荧光，仿佛垂暮老者，强撑着留下最后的痕迹。
万米深海之下，一片死寂，只有她一个生灵。
温蒂摩挲着脖颈上的圆珠。
它似乎与那巨大晶石产生了某种链接，正漂浮而起，将她牵引至晶石处。
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晶石硕大无朋，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而在她的正前方，一只与她一般大小的巨眼图腾赫然刻于其上。
温蒂思虑片刻，将手放到了图腾上。
霎那间，她体内力量如受到巨大引力般不断地涌出，掌下的巨眼图腾随着力量的注入慢慢亮起。
莹蓝色的光像水流般从右至左填满巨眼的每一处纹理，伴随着巨眼被光流逐渐填满，整颗晶石的光芒也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至璀璨耀眼的光芒将她也没入其中，蓄积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温蒂被刺目的光闪了一下，条件反射闭眼，谁知再睁开眼，就见周围场景已然天翻地覆。
海底大地寸寸开裂，伴随着灼热翻涌的地底岩浆，数之不尽的畸状异种从大地裂隙间爬出。
无数人鱼在地动山摇间绝望地奔逃，壮美华丽的城都顷刻间化为废墟。
仿佛自亘古便普照着海域生命的硕大晶石开始闪烁暗淡，唯留赤红的地底熔岩和不断涌出异种的黑色深渊，蚕食着无边海洋。
这是......那场浩劫？
温蒂张了张嘴，看向周遭末日般的景象。
“去吧，孩子，带着海族的希望。”
混乱之中，一名衣着华贵的女性人鱼怀抱婴孩，游上了高耸的晶石祭坛。
温蒂怔然地看着，嘴唇开始不自觉地翕动。'');(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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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人鱼将怀中孩子放到石坛之上，伴随着古老的咒语，头顶晶石骤然发出最后的光芒，将那婴孩笼罩。
婴孩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不安地抽泣起来，她伸出胳膊在半空不断抓取着，却始终无法拉住自己的母亲。
“对不起，勒莉亚，我的孩子，母亲无法陪你长大了。”
婴孩抽泣着在光芒中消失，女性人鱼转过身，温蒂看见了一张与自己无比相像的面容。
她沙哑着嗓音颤抖开口，一滴泪从眼角流下，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下一秒，她的身体化作光芒消散，辐照向整片海洋。
光芒所过之处，晶石再次亮起，地底熔岩平息，绝望等待死亡的人鱼们化为石像，猖獗肆虐的异种惨叫着逃回地底。
温蒂睁开眼。
光球像烟花一般绽放，形成巨大光波，扩散至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光波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鱼石像尽数龟裂，石块破碎掉落，沉睡其中的人鱼们一个接一个睁开了眼。
她们迷茫地打量着周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当她们抬起头，看见上方黑发蓝眼少女的一刹那，均是浑身一震，立即卷曲起尾巴，俯身低头，做出带有绝对臣服意味的动作。
温蒂甩动鱼尾，静静悬停在磁欧石前，扫视着下方齐齐蜷尾行礼的海族。
据传为海族带来文明的磁欧石是始祖神阿莱莉丝注视海域子民的眼睛，所以海族文明有着强烈的眼睛崇拜。
海族王都——新生之城阿帕丽从上往下看就是一只巨眼。
绵延千里的下城座落于广袤平坦的海底平原，而下城中央上空，则悬浮着一座岛屿。
这座悬浮岛屿便是海族王都的上城，是磁欧石祭坛、神殿和各氏族府邸的所在地。
整座岛屿如同一枚戒指，托举着位于最高处的明珠——
阿莱王塔。
目前已经苏醒且聚集在下方的海族大约有百来个，都是沉睡时便在磁欧石附近的上城子民。
还有很多沉睡在下城的海族正循着磁欧石荧光往过游，但其中一些却被上城结界阻拦在外。
温蒂注意到游了出去，停在上城与下城分界处。
聚集在上城的海族们也跟随她游了出去，所有海族汇聚到了一起，即使对于眼前的一切充满困惑，但依然恭敬且畏惧地等待着她的号令。
温蒂审视起整个族群。
说是族群，但眼下所有海族加起来也不过千人，对于这偌大的城市来说，显得过于不匹配。
不过好歹也算是她的王朝雏形了。
她勾了勾唇。
“欢迎来到亿万年后，我的族人们。”继承了传承记忆的昳丽少女张开双臂，海蓝色的眼瞳深处仿若燃烧着熊熊蓝焰，亮得吓人。
“我是你们的新任王主，阿莱勒莉亚。”
7. 沙盒游戏
阿莱勒莉亚，这是她的海族名字。
不同于温蒂这个孤儿院随便起的仿西式名，“阿莱”一姓源于海族始祖神阿莱莉丝，在词根中有“至高，至尊”之意。
而“勒莉亚”在海族语中，则是代表着摧毁与再生的海底风暴。
温蒂喜欢这个名字，它代表着尊贵的地位和强大的力量，并且是母亲留给她的。
想到这里，她望向海族族群的眼神黯了黯。
“我们的世界自诞生之初便存在着固定的轮回周期，旧文明的毁灭便是新文明的开始。”
“第二太阳纪末，海族文明迎来末日浩劫，我们本将就此毁灭。”
“而我的母亲，旧任王主献祭自己，换得了海族于亿万年后延续生机的机会。”
“第三太阳纪已至末尾，新的文明已迎来属于他们的末日，地底异种突破封印，世界秩序重新洗牌。”
“作为最后的王族血脉，我的子民们，我将领导你们，重铸海族文明曾经的辉煌！”
施以灵能加持的话语传向整座城市，音波能量改变了海水波动，化作阵阵波浪，扩向远方。
张开双臂的女孩有着王族独有的黑发蓝眼，青蓝色的鱼尾比普通海族鱼尾更加修长有力，那代表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和源于血脉的强大力量。
【您意识到您可以——重铸文明】
突然，一道提示音出现在她意识海。
提示音结束的下一秒，一个缩小版地球慢慢显现。
温蒂一愣，将其放大，显示出一副海洋全景图，覆盖整颗星球的海洋之下，是一万五千座黯淡的古城遗迹。
而在它们其中，只有一座城市发着微光，正是她目前所在的，已被唤醒的海族王都。
【您唤醒了海族王都-新生之城阿帕丽，海洋掌控度提升5％】
【您的子民认可了您，获得信仰×2790，您的能力“支配”已自动提升为D级】
【您击杀了E级异种-寄生鳞蛭×340，D级异种-血鳞蛭×60，获得行动点×10】
【请尽快唤醒所有海族城市，点亮海洋脉络，重铸海族文明，收复属于您的海洋】
温蒂呼吸一窒，她滑动了几下意识海中的星球，又看向正虔诚朝拜着她的海族族群。
这好像她曾经在人类世界玩过的创造型沙盒游戏。
在这类游戏里，玩家通常扮演上帝的角色，可以自由创造大陆与世界，发展属于自己的文明，同时也可以随心所欲毁灭掉一切。
而此时，从她的意识海看去，那颗自转着的小星球，就像是一个原始状态的沙盒游戏，正亟待她的建设。
狂热的兴奋逐渐溢满温蒂深蓝的眼眸，那眼神仿佛要把眼前一切都吞噬进去。
这种能力简直就像是......神。
忽然，一群快速闪烁的白点引起了正注视着缩小星球的温蒂注意。
她将其放大至海洋全景图。
白点代表着海族，红点代表着异种，黑点则代表着其他海洋物种。
按理来说，此时被唤醒的海族本应都在王都当中，代表着海族的白点也应当只有一群。
可此时，在王都附近的海域中，却有着一群快速移动闪烁着的白点。
温蒂眉头轻轻蹙起，她用意识划了划，想要再放大一点。
但显然这一想法超出了她能力范围，一道尖锐的痛意直击脑仁，她被迫退出了意识海。
她垂眸看向下方，蜷尾朝拜着她的数千海族中央，有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
继承了传承记忆的她一眼便知，那名老妪正是现任海族祭司，赫加螺因。
她一声令下，赫加螺音便游了上来，悬停在她的尾鳍正下方。
这位祭司的头发已经花白，肌肤上也留下了无数时间的印痕，但是眼睛却闪着敏锐且空灵的光，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祭司，浩劫降临时有没有正身处王城外的海族？”
温蒂的发问令赫加螺因怔了怔，亿万年的时光流逝似乎使她的记忆出现了短时间的断层。
“王主，是去荒海中历练的孩子们，她们还在荒海中！”
赫加螺因还未回答，却听一道惊呼从下方传来，一道红色的身影疾速上游，停在了赫加螺因的尾鳍下。
“王主、祭司，恕我失礼，浩劫降临前正好有一批即将成年的小海族去荒海历练，算时间浩劫时她们正在荒海当中。”
那名破例游上来的海族有着一头烈火般的红发，浑身肌肉发达且线条优美，充满了危险与野性的美。
她似乎被温蒂一语惊醒，焦急异常。
温蒂审视着她，红发，她记得是海猎族妥烈氏族的标志。
海族分为三族，海灵族、海猎族和海妖族。
其中海灵族是海族主族，数量占全海族的百分之六到七十，有少数海灵能觉醒灵能，成为眷者进入神殿。
海猎族崇尚力量，无论女男皆力大无穷，拥有发达的肌肉和锋利的爪牙，是天生的战士与猎手。
海妖族则相貌诡媚艳丽，擅长幻术，因为自身与其她种族不同的位阶秩序，有自己的聚居城，分布在各主城周边。
“这批小海族里，有海妖族那位纯血继承人，而且......”红发海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赫加螺因，“按时间来算，所有有可能是下一任祭司的海灵族，都在这批小海族里。”
赫加螺因已风烛残年，不久于世，这代表着新的祭司已经降生成年。
妥烈索拉心急如焚，却又怕刺激到自己上方那名行将就木的老者，所以声音也弱了几分。
温蒂眉心蹙得更紧了。
也就是说，那都是海族最重要的新鲜血液，是族群延续的关键。
赫加螺因断层的记忆在妥列索拉的提醒下回笼，她看向年轻的王，纯净的灵能让她能够直观感受到她的强大。
“王主，我会带领剩余族民进行好王城的重建。”
年迈的老者恭敬地蜷起尾部，仿佛能洞穿岁月的银灰眼瞳凝望着上方的少女，像是在跨越时光，看向另一个故人。
“您可以放心地带兵前往荒海。”
“带回您流落在外的子民。”
-
温蒂带领由海猎和海妖组成的军队进入荒海。
没有被磁欧石光波辐照到的荒海环境贫瘠且恶劣，刺骨寒意和无尽黑暗像潮水般覆盖着众人。
几乎是刚一脱离磁欧石结界范围，她们便遭到了海兽攻击。
亿万年时光过去，旧日的海洋主族早已不复曾经辉煌，新生的海兽并不认识眼前的种族，只会遵从本能驱使，通过厮杀来确定她们在食物链中的地位。
即使曾经的它们大多都是海族的眷族。
王主在内，外围的海猎们几乎个个都处于战备状态，那些企图进攻的海兽们都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海猎们当场绞杀。
四周海水被海兽血液浸透，鼻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所有海猎的瞳孔都变成了金褐色，牙齿和指甲变得锋利尖锐，这是海猎进入战斗时才会显现出的第二形态，埋藏在她们血脉中的野性和嗜血在此刻被彻底唤醒。
温蒂带领着众海族在一望无际的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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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穿行，不知猎杀了多少海兽，终于到达了一处断裂的山脉洞穴。
这是代表着小海猎的白点坐标方才所处的位置。
洞穴很挤，石壁上满是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地面上遍布着巨大的裂隙，熔岩凝固后形成的玄武岩几乎要将整个洞穴填满。
然而在这几乎将整个洞穴侵占掉的玄武岩中，却有近百个人鱼形的空缺，旁边散落着无数白灰色的碎石。
温蒂不用上前看都能确定，那就是海族被唤醒后石像的碎块。
这是小海族们最初醒来的地方。
然而此时洞穴里不见人影，属于海族的气息也早已变淡，温蒂再次将意识投向海洋全景图，发现代表着小海猎的白点又发生了偏移。
与此同时，所有海族均感受到了一道来自远方的、微弱的音波。
荒海深处，西南方。
温蒂与一众海妖同时转头看向了音波的来源方向。
作为王族，她与海妖一样能感知到音波传达的情绪。
恐惧，害怕，焦急。
小海族们为什么会去到荒海深处？
纵使最初醒来后在无边荒海会迷失方向，但越往深处走肯定会察觉到不对。
除非......有东西正在追赶她们，将她们逼向荒海深处。
传承记忆中，每片荒海最深处都是一道巨大的海底裂隙，也被称作“深渊”。
没有海族知道深渊是如何出现的，只知道至暗时代的某日，地面突然断裂，海底开裂出无数道裂隙，数不胜数的异种从裂隙中爬出，涌入海洋。
从此海洋中便多出了“异种”这个噩梦般不符合常理的种族，开始在海洋中肆意繁殖，污染侵蚀这颗星球。
会是异种吗？
温蒂带领海族向着荒海深处游去，晦暗不明的眼底掠过一道暗光。
疾速游行了不知多久，海妖们不断朝小海族回应传来的方向发出音波，只可惜再也没有得到回复。
正当所有海族的心都沉下去了的时候，一群身影闯入了她们的视线。
是小海族。
数十名幸存的小海族学着长辈们的样子组成了一个她们自己的军团。
海猎们将海妖和海灵牢牢护在内部，眼瞳全部变成了带有杀意的金褐色。
海妖们一边发抖一边不断发出尖锐的音波，似乎试图驱赶着什么，几个觉醒了灵能的海灵被保护在最中心，正咬着牙用自己刚刚觉醒的微弱灵能撑起保护罩，将所有小海族笼罩在内。
“厄莎小姐！”
几乎是同一时间，海妖们惊叫出声，看着包围圈内率领所有海妖发出攻击音波的一名碧眼小海妖，眼里的焦急和愤怒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碧眼海妖，代表着最纯净的海妖血脉，是海妖族最珍贵的纯血继承人。
而此时，这位海妖族的珍宝脸色惨白，如紫宝石般璀璨靡丽的尾部缺失了一大片鳞片，汩汩鲜血正从鳞片被剥离之处不断涌出。
听见声音的小海族们看了过来，几乎是一眼便看见了为首的少女。
黑发蓝眼，王族的标志。
一瞬间，所有小海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王主！
她们有救了！
没有顾及双方之间还存在的距离，一名海灵一甩尾便从其她小海族合力撑起的结界中游了出来，纵身游向她们。
同一时间，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等到了猎物的破绽，一条粗壮的猩红色触手从黑暗的山脉中猛然伸出。
游出来的小海族劫后余生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下一秒便被触手卷进黑暗中。
8. 深渊异种
温蒂早有防备，以最快的速度操控海水将那根迅速收回的触手狠狠切断。
被切断的触手掉落向海底，腥臭的血液弥散开来。
外围海猎迅速上前，将所有小海族快速接回，保护在内。
温蒂看向山体后方，她感受到了那东西的暴怒。
在一众海族紧张地注视下，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山体后方爬动而出，四处甩动的猩红色触手将四周的礁石拍得粉碎，好像在向四周的所有生物传达它燃烧着的怒意。
一只被激怒的、成年体的裂头乌。
看见裂头乌全貌的一瞬间，分领着海猎军的妥列索拉和那契目舍肉眼可见戒备了起来，浑身肌肉紧绷，瞳中金褐色的光芒越发浓重。
裂头乌，是浩劫降临前，少有的不臣服于海族的海兽。
这种海兽体型庞大，身长近六十米，攻击力强，甚至会专门猎杀海族。
异种出现之前，它曾是无边海洋中少有的能威胁到海族生命的物种。
不过那只是对于落单的海族而言。
即使是一只暴怒的成年裂头乌，在训练有素的海猎军面前，也只是无法反抗的猎物。
“王主，您不必动手，就让我们为您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向您展示我们的实力！”
妥列索拉高呼一声，那契目舍同时会意，两人蜷尾请示，温蒂看着她们，轻轻点了下头。
正好，她也想看看，海猎军究竟实力如何。
下一秒，两道身影疾速向前掠去，除却近身守卫温蒂的海猎，其余海猎均紧随其后。
裂头乌受惊，硕长的触手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疾速靠近它的海猎们甩去，却被海猎们一一躲过。
她们在甩动的触手间疾速穿梭，过快的速度留下一道道虚影。
妥烈索拉和那契目舍已经到达了裂头乌的头部。
裂头乌两颗巨大的眼睛位于胴部之下，连接着腕足，所以只能看向四周，头顶是它的绝对盲区。
但这并不意味头顶便是安全区域。
妥列索拉和那契目舍对视一眼，随后向在触手间穿梭的其余海猎下达了指令。
收到指令的下一秒，所有海猎同时举起灵能武器。
附着在其上的灵能闪烁着，借着刺入血肉的尖刃进入裂头乌体内，近百条触手瞬间被麻痹，开始萎缩。
与此同时，那契目舍灰棕色的鱼尾一圈圈缠绕住裂头乌的胴部，猛地一收。
强劲有力的鱼尾将其勒得几近爆裂开来，两只巨大的眼睛向外突出，血水随之溢出。
裂头乌尖啸着开始摆动，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头部已然陷入危险，迅速裂开了头鳍。
头鳍裂开的瞬间，数十只带有毒液尖牙的腕足触手喷涌而出，袭向位于头顶的妥烈索拉。
但她显然早有准备，精准闪避并飞速游向裂头乌张开的头鳍
然后——猛地一扯。
寄宿在雌裂头乌胴体内的雄性裂头乌在脱离瞬间便失去生机，妥列索拉看准时机，尖利的长甲精准刺入雌性裂头乌露出的柔软内腹。
伴随着巨量血水的涌出，裂头乌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温蒂浅笑着鼓了鼓掌，满意地看向回来复命的海猎军。
很有野性的、观赏性极强的战斗。
果然是天生的战士，她很喜欢。
劫后余生的小海族们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时之间原先还努力绷着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宣泄。
毕竟还都年少，经历了末日浩劫，还在被唤醒后流落荒海，年长的海族们也不忍苛责，便纷纷开始安慰。
结束了吗？
一片祥和的氛围中，温蒂却隐约觉得有些违和。
她死死盯着裂头乌的尸体，企图从中看出一些异常。
有哪里不对。
进入荒海深处后她便感受到一股阴冷粘腻的窥伺感，越往深处走便越强，起初她以为是这只裂头乌，但此刻裂头乌早已死亡，那种窥伺感却迟迟没有消失。
她们真正的敌人，还没有登场。
其余海族注意到她的沉默，也跟着安静下来。
【戒备！】
来自最高血脉的命令在连结的精神网络中无声振荡。
命令发出的瞬间，所有海族甚至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本能地进入了战斗状态，就连懵懂的小海族也是如此。
就像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一般，下一秒，原先还只是若隐若现的窥伺感瞬间便如山岳倾塌般袭来。
成年的海族们还好，被护在内部的小海族几乎都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一边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起，一边紧张地看向四面八方，有些小海猎甚至本能地呲出了牙刀。
温蒂慢慢降低呼吸频率，全神贯注地感受四周水流的变化。
某一刻，她仿佛和海洋成为了一体，海草的摇动，水流的波动，乃至一粒沙屑的移动，即使是最微小的异常，在她的感知下也无所遁形。
下一秒，随着她一声令下，妥烈索拉和那契目舍像离弦之箭般向斜后方攻去。
流线型的鱼尾轻松破开水流阻碍，黑晶制成的锏和斧钺裹挟着璀璨的灵能袭向一颗看似普普通通的石头。
同一时间，一滩黑色的、像史莱姆一样的胶质物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石头下瞬间蔓延开来，只有中间一股似乎没料到会突然遭受攻击，毫无防备地迎上了闪烁着灵能的武器，瞬间便像被灼烧般嘶鸣着化为黑水，渗进了海底沙地。
见此情景，妥列索拉和那契目舍瞳孔瞬间紧缩，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您发现了B级异种-噬种】
提示音适时地在温蒂脑海中响起。
她不着痕迹地敛起眉，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几分。
B级？
就连之前吸食大量血液分化后的鱼鳞病人也只达到了D级。
果不其然，还未等海族有所喘息，噬种中间那一块被灵能灼烧掉的黑色胶质物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再生了出来。
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记仇般目标性地向妥烈索拉和那契目舍两人疾速蔓延，像是想要将两人吞没。
其余海猎也连忙加入攻势。
然而起初灵能武器还能起点作用，但在噬种恐怖的再生速度面前，被灵能灼烧掉的部分就如九牛一毛般微不足道。
噬种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是海族被逼得只能边防守边倒退。
突然，一名海猎武器被怪物卷入体内。
没反应过来的海猎本能想要拿回武器，然而在指尖接触到噬种的一瞬间，诡异的黑色胶质便像闻到肉腥味的野兽般,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窜入海猎体内。
“不，我，嗬嗬——”
那海猎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除去刚开始的几个字外，就只剩下古怪的，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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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咳痰般的音节。
他剧烈颤动着转过头，短短几秒，他便好像已经看不见了，盲目且无助地朝最近的方向伸出手。
所有人均瞳孔骤缩。
只见他全身上下都仿佛融化的蜡油般，正在诡异的往下流淌。
温蒂眸光一凛，一道灵能迅速笼罩住那名海猎。
但已经来不及了。
融化还在继续，只是明显被降低了速度。
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海猎如同一坨烂肉，似有所感地朝温蒂所在的方向挪了挪。
烂泥之中，已经失去光彩的金褐色眼瞳缓缓流下一滴浑浊的泪。
【王主，让我走吧】
海族是一言堂种族，面对外敌之时，王主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通过精神网络连结所有子民，进行瞬时命令。
而此时，顺着连结的精神网络，温蒂接收到了那名海猎最后的意识。
她沉默了几秒，收回了外放的灵能。
感染、分解、同化。
几乎瞬息间，那名海猎便无力地化为一滩黑色胶质物，融入了噬种体内。
顷刻之间，噬种再次胀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将一半海族笼罩在内。
温蒂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先有裂头乌后有噬种，巨大的对比让她彻底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的差别。
海兽就是兽，是即使再凶猛也能够伤害能够杀死的兽。
而异种，它们是真正的怪物，不符合一切规律，简直不像这个星球能够诞生的物种。
这种恶心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于她的海洋中。
她展开灵能结界，借海妖们的音波攻击勉强阻挡噬种的空隙，将所有海猎召回。
眼见到嘴的食物溜走，噬种发出愤怒地嘶鸣，一点点攀附向灵能结界。
被灵能灼烧的黑水顺着结界不断流下，它却像丝毫不受影响般，不管不顾地将结界一点点覆盖。
众人只能看见巨大的异种在结界上不断蠕动蔓延，似乎不将她们拆吞入腹便不罢休一样。
“殿下，我们......我们找机会撤退吧。”
妥烈索拉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低着头咬牙上前道。
临阵脱逃当然不是海猎的作风，如果只有她一人，她宁愿战斗至死，也不会半路逃走求得生存。
可这异种太过诡异，只要接触，就能够被吞噬，即使接触面仅仅只有指尖那么微小也无法逃脱，临时集结的海猎军根本无法应对。
她们中有王主，有小海族，整个海族的血与肉都在这里，她必须从大局考虑。
退吗？
温蒂冷冷看向结界上方，那不断蠕动的粘稠黑物。
现在撤退，确实有可能逃脱，但这只异种很明显盯上了她们，现在回去，无疑就是将这灾难引向王城。
况且，她很清楚，她的胸腔中正燃烧着腾腾杀意，这沸腾的杀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点燃。
她少得可怜的子民，当着她的面痛苦死去。
既然如此的话，B级异种，应该值很多行动点吧。
妥烈索拉低着头，半晌没听见王主的回应，有些疑惑的她抬头想要再次询问。
然而当她一抬起头，就见面如寒霜的少女突兀地笑了出来，眼底掠过一丝疯狂。
“不，”温蒂勾唇，声音很轻，却让离得最近的妥烈索拉打了一个寒颤，“我要杀了它。”
9. 海面之上
话音刚落，妥烈索拉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周身水流募地一变。
伴随着宣泄而出的磅礴灵能，原本附着在结界上蠕动的噬种像被放上煎锅的肉排般，“呲呲”响着被灼烧融化。
尖利的长啸从噬种那丝毫看不出生物体征的身体中不断发出，它吃痛地收缩蠕动，像甩开烫手山芋般迅速从结界上抽离。
然而这样的优势仅仅保持了一分钟。
脱离结界的瞬间，噬种胶质般的身体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再次恢复如初。
妥烈索拉只觉一道残影从身前掠过，等她再抬眼寻找时，就见刚刚还在她身边的王主竟然已经到了结界之外。
汹涌磅礴的灵能形成结界将所有海族牢牢保护在内，而那结界的主人却孤身悬于数米之外的荒海中，已经完全恢复的噬种正呼啸着向她袭去。
“王主，小心！”
妥烈索拉只觉体内所有血液都在此刻冻结了，那一瞬间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眼前的景象就像放慢了无数倍，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看见王主融化为黑色胶质，被异种吞噬，彻底不复存在。
然而她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上演。
只见少女即将被黑色巨怪吞噬的最后一秒，周围的海水突然像漩涡般疾速搅动起来。
没有任何防备的噬种仿佛被送进绞肉机的肉块，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切割、搅碎。
温蒂张开双臂，肆意操纵着周身海水，冷若寒霜的目光紧紧锁定漩涡中心的噬种。
搅碎、恢复、再搅碎、再恢复、然后再次搅碎......
有温热的鲜血顺着眼角和鼻腔不断流下，最终被海水带走。
感受着脑海传来的尖锐痛意，她的唇角却不受控地逐渐向上弯起。
长时间高频率操控大范围海水，确实超过了她目前理应能够承受的极限。
噬种在等待这个极限，近乎诡异的再生能力让它即使被分解无数次，也依然有恃无恐。
它想等她耗尽力量，陷入绝境，再将她拆吞入腹，报仇雪恨。
可是它不知道，她同样也在等待它的极限。
看准时机，数不清的锋利水刃瞬间形成疾速搅动的漩涡水牢，以疯狂之势压迫向最中心的异种。
来自本能的危险感知几乎瞬间惊醒了噬种，它原本肆意蔓延的胶质躯体迅速收缩，似乎想要逃离。
然而它退无可退。
退向何处，何处的海水便会化作水牢。
结界中的海族震惊地发现，那先前像是不受任何伤害影响的异种，此时的再生速度却越来越慢。
原先看似毫无作用的水刃开始在它身上留下无数道伤痕，它被一点点搅碎、分解，痛苦地嘶鸣......
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次被搅碎后，那黑色的粘稠躯体再也没能粘连恢复。
像是终于到达了某种临界值，那些被水流切得细碎的黑色胶质不甘地抽动了几下，便纷纷失去生机，缓慢地向海底坠去。
【您击杀了B级异种-噬种，获得行动点×120】
【您的子民拜服于您强大的力量，获得信仰×345，您的能力“支配”已自动提升至C级】
提示音响起的瞬间，透支的力量迅速恢复，甚至变得更加充盈。
温蒂这才笑了起来。
长时间高频率操控大范围海水，确实超越了她的极限。
可是，突破极限于她而言，可不意味着力量耗尽，陷入绝境啊。
她撤掉灵能结界，见结界消失，被困于其中焦急万分的海族们像离弦之箭般游来，却又在离她还有一定距离时纷纷停下，蜷尾俯首。
她们一边恭敬地行着蜷尾礼，一边又纷纷抬头，仰慕地看向她。
【您获得了新的权限-“注视”】
【您获得了新的权限-“代行”】
忽然，又有两道新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温蒂一愣，将精神投向意识海。
浩渺却昏暗的意识空间，一颗小小的蓝色行星不断运转着。
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星球旁边多出了一个游戏面板似的光幕，上面显示着几个图标。
最上方的一排是四个权杖形状的图标，其中三个都是灰暗的，只有中间一个发着微光。
而在它的下方，亮起了两个新的图标。
一个是只睁开的眼眸，另一个则是条俯首蜷尾的小人鱼。
温蒂先点开了眼睛图标。
【注视：您的目光自至高投下，降落于您的子民（每次使用将扣除行动点数1）】
瞬息之间，她的视野便发生了某种神奇的转变，像坠落的流星般，穿越云层，穿越洋面，直达深海之下。
她看见了王城，以一种绝对俯视的角度。
废墟掩盖的繁华王都，无数小小的人鱼穿行其间，忙碌地修复着残垣断壁。
宁静的灵能之光照耀着整座王城，将一切黑暗阻隔在结界之外。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花白头发的年迈人鱼穿着祭司标志性的服装，拄着法杖，好像正在神殿前的广场上向一众眷者说着些什么。
老太太动作夸张且缓慢，在变成小小人鱼的加持下，显得有些可爱。
温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谁知视角一固定，被她注视着的赫加螺因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般，向这边抬起了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图标开始快速闪烁。
温蒂将其点开。
【代行：眷顾者行于世间，代行您的一切指令（每次使用将扣除行动点数2）】
近百海里外，海族王都。
赫加螺因正指挥着存活下来的眷者们，分批对重建王都的海族族民进行灵能疗愈。
突然，她感受到了一束目光。
一束从天而降的、庞然的目光，而那目光正......注视着她。
赫加螺因嘴唇翕动着，怔愣在了原地，直到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祭司？”
是王主的声音，但赫加螺因能够确定，王主并没有回来，那道空灵的声音是直接响彻在她脑内。
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快速俯首蜷尾，表示聆听。
温蒂看着自己视野下，变成小小人的赫加螺因给出回应，眸中掠过一道光。
竟然是这样。
这也就是说，她从此可以在任何地方，远程巡视自己的疆域，掌控自己的文明。
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赫加螺因还在等待着指示，温蒂看着自己尽收眼底的王城，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升起。
将已经救回小海族的消息告知给赫加螺因，温蒂退出意识海，带领一众海族回到王都。
代表新生与希望的血脉回归，整个王都都爆发出了浩劫之后从未有过的喜气和热闹。
重建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温蒂将一切事宜交代完全，抬头向上看去。
磁欧石结界外的海洋一片漆黑，数万米汪洋之上，是在末世中苦苦挣扎的人类文明。
身体内觉醒的灵能让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数之不尽的畸状异种，正被某种东西吸引着，向海面上聚集而去。
是时候了。
-
厚重的黑云笼罩着整片天空，瓢泼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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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汪洋之上，一艘逃生艇在呼啸的浪潮中起起伏伏。
原本庞大的潜艇此时与周围无边无际的海洋一对比，显得有些渺小不堪，仿佛随时会被翻涌的海浪吞没。
然而最恐怖的是，那逃生艇的艏、舯、艉上，全部爬满了猩红色的巨型水蜘蛛。
“快！关闭通气管！”
“快！”
惊惧的嘶吼声在寂静的海面上分外明显，又很快被雨声吞没。
巨型蜘蛛在逃生艇的外璧悉悉索索地飞速爬动，很快便发现正缓缓收缩的通气管似乎能通向这个散发着香甜气味的硬壳物内部。
数只巨型蜘蛛争先恐后从海面下爬出，步足高高举起，对准那正在收缩的通气管便要挥下。
下一秒，巨大的粒子束迸发出耀眼的光，暴漏在海面之上的三只巨型蜘蛛被命中，轰然倒入海中，通气管也终于安全收缩关闭。
然而其余巨型蜘蛛却被惊动，它们嘶鸣着，锋利的步足在逃生艇外壁留下无数道深坑，挥动着螯肢便向刚刚发射离子束的小型战艇俯冲而去。
一时之间，海面下的粒子光波此起彼伏。
海面剧烈地翻涌着，血污弥漫开来，巨型蜘蛛的断肢和战艇的残骸接二连三向海洋深处坠去。
光束和爆炸的掩盖下，没有人注意到，内圈包围着战艇的巨型蜘蛛被粒子束击中的同时，外围没有被攻击到的蜘蛛也接二连三无故自爆。
绝望的士兵们抱着必死的心发射完最后的武器，正准备接受死亡，却惊奇地发现，刚刚密密麻麻仿佛永远也杀不尽的巨型蜘蛛，竟然被他们全部杀死了。
“我们......把它们杀完了？”
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
廖成玉听着耳返中队员们死里逃生的欢呼和啜泣，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看着自己显示面板上变成灰色的几艘战艇编号，手止不住地颤抖。
陈澄、葛修、江乔、高道成......她一手带出来的兵，就这么死在了她的眼前。
忽然，面板上弹出了一道求救信号。
【作战编号T28-16-J，江乔,氧气即将耗尽，请求支援】
这是作战服手环发出的信号!
廖成玉的眼睛猛地瞪大，她甚至大脑都没来得及反应，手便已经启动战艇，朝着面板显示的方位快速潜去。
江乔的手环还能发出信号，这就代表着她还活着！
幽暗的海水中，一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正吃力地向上游着，面罩因为氧气的耗尽迅速闪烁了几下。
极细微的光，然而在这黑色的海中却无比明显。
廖成玉迅速捕捉到了那几点红光，她操控战艇到那道身影上方，将其接入了自己艇中。
“江乔！江乔！还好吗？”
廖成玉将战艇放到无人驾驶模式，战艇自主地向上返回逃生艇。
她则快步上前，将紧扣在江乔面部的氧气面罩取下。
面罩下是一张苍白的脸，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五官不算出众，但也称得上一声清秀。
取下面罩的江乔猛地喘了好几口气，喘过气的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那几口气仿佛用尽了她仅剩的力气，眼瞳中的光开始逐渐涣散。
“江乔，坚持住！不要睡！”
“坚持住，打起精神来！马上就回到逃生艇了，坚持住！”
眼见江乔的状态越来越差，廖成玉心急如焚，她连忙回到驾驶位想将速度再加快一点，却发现已经达到了最快速度。
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江乔嘴角勾了勾，乌黑的瞳孔闪过一抹蓝光。
10.经营文明
“队长，咱们先出去吧，让江乔好好休息。”
“有修复舱在，她会没事的。”
舱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为首那人沉默良久，转过了身。
随行几人也一一跟上，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房门关闭。
通体银白的修复舱内，正接受着治疗的短发女孩身着破损严重的作战服，大片血污凝固其上，看起来伤势异常严重。
突然，她睁开了眼。
沉静的黑眸中一道蓝光掠过，与此同时，治疗室监控和修复舱系统均隐秘地迅速闪烁了几下。
温蒂目光扫视了一周，随后落在了自己左臂上。
她眼神微凝。
安顿好海族事宜后，她便跟随着灵能指引来到了浅海。
人类的逃生艇在海面上行驶，就如一个又一个漂浮的肉罐子，对异种有着致命吸引力。
她一路追寻异种的踪迹，果不其然找到了一艘逃生艇，而彼时这艘逃生艇的护卫军们正和巨蛛展开着大战。
原本的护卫军江乔在巨蛛将战艇击毁后本想弃艇逃生，却被巨蛛用步足将腹部刺穿，死得不能再死。
她杀死巨蛛，保住了江乔完整的尸身，并借机顶替了她的身份，被廖成玉救回逃生艇。
只是她没想到，进入逃生艇后竟能有如此意外的发现。
她用灵能拟态了江乔的外表，但伤势却无法模拟。
为了避免穿帮，她自断了几根骨头，并给小腹来了一刀。
这些伤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但对她来说却随时可恢复如初，不过为了不被发现异常，她刻意控制着自愈速度。
而此时，这些被她刻意保留的伤势，正在修复舱的作用下飞速愈合。
虽然比不上她的自愈能力，但与末世前医院的治疗方式相比，简直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温蒂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身处的修复舱。
通体银白的舱室发着蓝紫色的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无数共振头波动着，快速修复着她受损的细胞。
怀江市在末日前也是数一数二的一线都市，她自小在那里长大，却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转移基地的检测仪、护卫军的粒子武器，还有此时的修复舱，所用技术在末日前大众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幻想。
而此时，这些幻想却一一走入了现实。
师母和老师总说，除去一些不必要领域的进展，社会跟60年前比，简直跟没发展一样。
她和佟榆对此一直没有什么实感。
但现在想来......
温蒂伸出手，一点点抚过修复舱光滑的外璧。
或许在末日预兆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普通人就已经被放弃了。
看了看显示屏，还有一个多小时，温蒂索性便进入了意识空间。
【您击杀了C级异种-深渊巨蛛×12，获得行动点×600】
【您获得了新的权限-庇佑】
刚一进去，面板便跳出一个信息，温蒂挑了挑眉，将其点开。
【庇佑：忠诚的孩子，总能得到来自至高的垂怜（每次使用将扣除行动点数5）】
熟悉的介绍展示完毕，视野瞬间发生转换。
漆黑的万米深海，十数只长有鬃毛般触须的巨型鱿鱼正慌张地逃窜着，在它们的身后，是一只体型更加庞大的异种。
那异种看起来像条巨蟒，但接近鳃部处，却狰狞地分裂出三只呲着尖牙的鱼头。
它在水中快速地穿行着，尾尖的发光器在黑暗的海水中，发出恐怖的猩红色光芒。
鬃鱿就是红色的，红光无法到达万米深海，所以大部分深海猎食者无法看见红光。
通体红色的鬃鱿数千年来都生活在这片海域，体色的隐蔽性让它们能够安稳无忧地繁衍生息。
可是自深渊而来的异种们打破了这一平衡。
这只异种能够制造红色生物光，就相当于具有了一把红外线瞄准镜，在红光的照射下，它可以清晰地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红色鬃鱿。
作为猎物的鬃鱿却对此毫不知情。
它们慌乱地逃窜着，企图像以往一样，凭借自己特殊的颜色蒙蔽住猎食者的眼睛，逃过一劫。
【砂石海——鬃鱿族群受到异种袭击，是否进行庇佑？】
【进行庇佑后，鬃鱿将成为您的眷族，并归服于海族】
温蒂选择了庇佑。
下一秒，与逃生艇相距半个地球的深海中，一股磅礴的灵能突然出现，张着三张大嘴向鬃鱿冲去的异种猝不及防一头扎进灵能覆盖范围内，顷刻间便化为了飞灰。
【您击杀了D级异种-三头吞鳗，获得行动点×20】
【恭喜您获得第一个眷族-鬃鱿】
【鬃鱿，通体暗红色，易隐蔽，体长10—14米，时速最快可达220海里，驯化后可作为坐骑，级别：三星】
一群鬃鱿懵懵懂懂地朝着王都方向游去，神殿中，原本闭目静坐着的赫加螺因猛地睁开眼。
王主驯服了鬃鱿？
她惊愕地按照指示向王城外围游去。
王主离开前曾向她展示过这一能力，并向她询问了一些细节。
那个孩子，似乎还以为这是属于海族王主的力量。
可是......
赫加螺因看着王都结界外温驯的鬃鱿群，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
王主的力量，从始至终都只有继承自始祖神权柄的“支配”而已。
而像现任王主这般，身处万米海面之上还能够操控海底事物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那个孩子给她的感觉，比起王，其实更像是——
神。
海面之上，温蒂看着代表赫加螺因的小人鱼打开结界，将荒海中的鬃鱿族群迎进被磁欧石光辉笼罩的王都。
【您的文明收获了第一个眷族，繁荣度提升至2】
【历史繁荣度：璀璨时代-500】
【除眷族数量外，疆域、人口、战力、居民幸福度、新生儿数量、农牧业发展等都对文明繁荣度有着重要影响】
【繁荣度突破三百，海族将重新成为海洋主族】
【收复海洋的同时，也要记得经营好您的文明哦】
伴随着提示音，温蒂发现，自己视野下的王都微不可查地亮了亮。
原先因为重建王城而纷纷陷入疲惫状态的小人鱼们，全部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
她们欢欣雀跃地开始交头接耳，细碎的交谈化作语意不明的声音片段，在她的脑海中持续响起。
【您的子民感受到了繁荣度提升带来的增益buff，获得信仰×3090】
【您获得了新的权限-“聆听”】
一个耳朵样的图标在面板上亮起，温蒂点开。
【聆听：希望与祈愿，贪欲与恶念，一切皆为您所见（每次使用消耗行动点数10）】
视野拉长，降落，被俯视着的王城中，不断穿梭其间的小人鱼们头上纷纷冒出一个个气泡。
温蒂随意点开了一个。
下城，一名灰褐色尾巴的海猎正搬着小山般的石块，吃力地游向一处曲折街道。
[褐莫石真重，一会一定要大吃一顿]
温蒂轻笑，视线上移，开始寻找自己熟悉的几个人。
上城，妥烈氏族，红发的海猎身着黑晶甲，正指挥着自己氏族族人将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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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和矿石运向下城。
看着一本正经，但身边飘着好几个气泡。
[想吃醉果了]
[好想姐姐]
[想当王主的护卫军，但王主好像又去海面上了]
温蒂看着她，陷入沉思。
先前去营救小海族的海猎军说白了就是把整座王城里没有受伤且正值壮年的海猎们集结到一起，勉强凑成了一支队伍。
往严格里讲，那其实根本算不上一支军队。
氏族间的强行融合，错杂繁乱的战术习惯，如果不是妥烈索拉和那契目舍领导配合得好，其实极易被敌人找出破绽。
一个王朝，不能没有合格的军队。
她打开面板的【文明】分栏，上面清晰显示着整个海族目前的人口和氏族。
整座王城，加上被救回的小海族，一共有3090人，其中海猎七百有余。
氏族等级按金字塔式排布，位于塔尖的有三个氏族，分别是：狄亚、蓬托和妥烈。
其中属于蓬托氏族的位置已经黯淡下去，这代表着蓬托一族已经在亿万年前的浩劫中全部死亡。
温蒂视线在那变暗的空格上停留了半晌，才逐渐向下看去。
她比较熟悉的那契氏族在第二阶。
五层阶位，二十三个氏族，其中十二个已经灰暗，其余十一族剩余的也几乎都是老人和孩子。
海猎是忠诚骁勇的种族，每一名海猎从诞生起，便以成为战士为目标，也以身为战士为荣耀。
亿万年前的大浩劫，几乎每一个氏族，都为守护海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温蒂看着属于妥烈索拉的详细资料。
象征着一个氏族的巨树，随着叶脉分支显示出整个氏族的血脉关系。
红色巨树肆意生长，可除去茂盛的分枝，悬挂于主杆之上的果实几乎全部黯淡，惟余两颗还亮着光。
[妥烈索拉——妥烈氏族首领次女，母（亡故）、姐姐（亡故）]
剩余一颗还亮着的小果实紧紧依附在其旁，温蒂看了看，是妥烈索拉姐姐的孩子。
她看着果实上显示出来的影像，想起流落荒海的小海族中也有一个红发海猎。
海猎军还未到时，似乎就是那个孩子领着其余小海猎，效仿长辈的模样组成海猎军进行着反击。
也是个可造之才，以后可以用。
温蒂一边想着，一边划开十一个海猎氏族茂盛的巨树分枝。
至暗时代始祖神陨落后，海猎族曾爆发过一场叛乱。
部分海猎认为神明已逝，王族并不值得效忠，于是叛离前往了极北之地，据说连结着众神之海的旧日王都就在那里的万米冰层之下。
而以妥烈氏族为代表的另一部分海猎，则选择跟随有着始祖神血脉的王族。
那场叛乱之后，为防止相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各氏族主脉全都迁至了王都之中，属于她们的氏族城池，则交由分支打理。
灾难自王城爆发，那些散落于各城池的氏族分支因此得以保留住性命。
她需要更多的海猎来训练军队，那这些氏族分支无疑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温蒂凝神滑动，分枝叶脉瞬间连结向海洋全景图，指引出每一个海猎城池的位置。
【您选定了11座中型城市，4座大型主城，本次唤醒预计共消耗1280行动点】
【是否确认唤醒】
没有丝毫犹豫，她选择了唤醒。
做出选择的下一刻，伴随着灵能被抽取的熟悉感觉，一道道莹蓝色光芒自海洋深处亮起，随后互相连接，逐渐形成了一围覆盖住四周海域的光幕。
与此同时，深海之下，一个又一个海猎睁开了眼。
11.故人重逢
“护卫军江乔，您的身体已恢复健康，可离开修复舱。”
在修复舱里待了三个小时左右，温蒂依照修复舱治疗速度解除了干扰，不出片刻，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廖成玉几人一起走了进来。
修复舱的上盖缓缓打开，以廖成玉为首的几人连忙上前。
“乔乔，还好吗？还有哪不舒服吗？”一个短发女生紧张地看着她。
温蒂没有江乔的记忆，不知道她俩什么关系，于是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
为首的廖成玉点了点头，除了明显松懈下去的肩膀，谁也看不出她之前的样子有多紧张。
“这两天先休息，巡逻任务让明媚先替你，训练也先暂停，等你彻底恢复了再补上。”
温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廖成玉又交代了几句，便先行离去。
廖成玉一走，旁边的明媚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队长那个样子，你都不知道，你被救上来的时候她有多紧张，守在医务部我们拉都拉不走。”
“走吧，我先陪你回去再去巡逻，你自己可以走吗？”
温蒂点了点头，和明媚并肩向两人的宿舍走去。
明媚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女孩，一头及耳短发英姿飒爽，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开朗。
可能是为了缓解好友刚刚历经生死的沉闷，她一路上都在拉着温蒂说这说那。
温蒂不懂声色地听着，用能力轻微引导了一下，明媚便毫无察觉地将江乔情况全盘托出。
温柔谦和，为人热情，算是护卫军里比较少有的好说话的，也正因如此，转移者们有什么要求，基本都会来找江乔。
体能和体术在护卫军里算个中等水平，但射击天赋非常高，在军校时便是数一数二的神枪手。
不算难伪装。
但得适当改一改。
刚回到宿舍，明媚的手环便开始“滴滴”作响，她叹了口气，一脚已经踏出门外，却又有些犹豫地回头看向温蒂。
“那我先走了乔乔，你记得好好休息，还有......”
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艇内这两天其实......不太安生，有些事你不要管了，尤其是王家那群人，等我给你带饭回来就行。”
她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温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家人？
刚刚明媚聊天时倒是提了一嘴，似乎是028逃生艇在大海啸来临时破格救下的一家人，他们不知道是哪来的消息，提前准备了一艘民用潜水艇。
这艘小潜艇虽在大海啸中暂时保下了他们一家的命，但想在异种和天灾并行的末世里生存，显然是远远不够格的。
王家的民用潜艇在海里漂了好几天，恰巧与航行在同一路线的028逃生艇相遇，这才在弹尽粮绝之际获救。
江乔出事前一直在帮这家人，可听明媚的意思，这家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再多想，走进了屋内。
就算明媚不提醒她也不会多管的，她可没以前江乔一样的好心肠。
两人的宿舍不算大，大概九平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设置了独立卫浴，甚至角落里还装了枪靶和拳击测力机。
温蒂盯着测力机看了看，检测确认屋内并没有安装监控后，带上拳套走了过去。
传承记忆告诉她，王族是由三海族和始祖神的一滴血融合诞生，所以除去继承自神明的权柄“支配”外，还同时具备三族特征。
来自海灵族的灵能、来自海猎族的力量和来自海妖族的幻术。
末日来临之际，她便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可没有测量过，她对海猎力量带来的变化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没有认知的事物容易脱离掌控，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将拳套戴紧，温蒂手握成拳，用自己最大的力量猛地向前挥去。
机器显示屏上，数字来回闪烁滚动几下，给出了结果。
317公斤。
数字出来的瞬间，她瞳孔微微收缩。
末日前世界纪录似乎也才两百多公斤。
她将拳套解下，看向自己的手。
虽然她用灵能将自己伪装成了江乔的模样，但身体还是自己的，只是在容貌和一些身体细节上做了修改。
解除灵能伪装后的手没有了常年握枪留下的硬茧，纤长白皙，丝毫看不出这双手的一拳之力可以轻轻松松放倒一个成年男性。
温蒂满意地眯起眼睛。
她喜欢这种不显山不漏水的力量，可以迷惑敌人，然后在其放松警惕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解下拳套，她看向挂在墙上的数字表。
明媚说会给她带饭回来，而此时距离饭点还有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她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用来适应现在扮演的身份。
视线扫过墙边枪靶，温蒂掏出腰间别着的属于她的配枪。
护卫军江乔是射击天才，但末日前作为普通公民的她却根本没有接触到枪械的机会。
作战手环上显示，在她病假结束的第二天就有射击训练和战艇驾驶训练。
战艇驾驶她现在没办法提前准备，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但至少江乔最擅长的射击不能出问题。
思及此，她举起枪，依照着末日前网络上看过的零星信息，对准了枪靶。
“砰。”
扳机扣动，一颗子弹飞速射出，伴随着破空声，瞬间嵌入枪靶正中。
十环。
如她所料。
温蒂勾了勾唇，将配枪收起，走向枪靶。
属于海猎的力量彻底改造了她的身体，即便从未接触过枪支，但异于常人的五感和力量也能让她轻松复刻、甚至超越“射击天才”江乔的百发百中。
不标准的动作可以到时现场模仿，现在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战艇驾驶了。
护卫军的配枪还是末日前常见的弹药枪，至少通过网络她还有所了解，但与巨蛛大战时，护卫军们所驾驶的战艇，很明显是技术封锁下的高科技产物。
她没有任何渠道可以了解，也做不了任何准备。
温蒂眼帘微垂，看向枪靶上已经被灵能抹除地一干二净的射击痕迹。
到时看能不能模仿其他人，如果不行，就把他们的记忆清除掉。
洗完澡换上新的作战服，读完一遍护卫军守则，时间已过六点半。
明媚还没有回来，温蒂便索性自行向食堂方向走去。
逃生艇的护卫军居住区和转移者居住区是分开的，上下两层，就餐区域在两层中间。
“这都是些什么啊？这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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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给人吃的吗？”
“你们自己吃好的，就给我们普通人吃这种垃圾是吧！”
她刚走到食堂门口，便听到一声伴随着碗盘被摔砸在地的怒骂。
闹事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他嚣张地踩着椅子，正指着面前的护卫军破口大骂，座椅下是被他打翻的饭菜。
而他对面站着的护卫军，赫然正是明媚。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被打翻的饭菜，双手还维持着端饭盒的动作。
透明的饭盒摔落在地，里面脱水加工后的特制军粮也随之洒出，沾染上了灰尘。
闹事男子的身后，站着一对面相刻薄的夫妇，正高昂着头给他们儿子撑腰。
这三人看起来都自豪极了，仿佛觉得自己是为普通人出头的英雄，丝毫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除了站在最右边的女孩。
那女生二十来岁，头发松松垮垮地扎在一侧，面容憔悴。
温蒂的目光在扫过她时停滞了。
冯佳楠？
只是短短十几天，她又瘦了一圈，本来就瘦的她此时甚至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丝毫不似曾经大学时的灵动模样。
“你......你们！”明媚终于回过神来，她指着面前闹事的男子，气得浑身发抖。
正在就餐的其余护卫军们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走到了明媚身边。
王天赐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但随即想起所有转移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又挺了挺胸。
“呦，怎么，护卫军大人们过来是要打我啊？”
“我说错了吗？大家伙看看，他们碗里都是什么？”
“又有菜又有肉！给我们就是这些菜叶子，打发要饭的呢!?”
有的人默默吃着自己手里的食物不发话，有的人则被挑事者煽动，都交头接耳面露不满。
可护卫军们却无法这么淡定了，尤其是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伤亡惨重的大战。
不少护卫军气得眼圈发红，紧握的双拳止不住地颤抖，但军人的底线却让他们始终无法向普通民众动火。
然而王天赐却将这一切当作了护卫军的理亏。
他得寸进尺地走上前，一脚踩在了打翻在地的饭菜上。
“天赐，你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
冯佳楠嗫喏了一下，还是扯了扯男友的袖子。
王天赐本来正享受着身后转移者们投在他身上的视线，沉浸在自己是英雄的幻想中，此时听到女友的劝阻，顿时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
“你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转过身，一把推向冯佳楠。
冯佳楠猝不及防向后倒去，眼见后脑勺就要磕向尖锐的桌角，突然，一只手从后将她猛地扶住。
温蒂走上前，将她挡在身后，和明媚站到了一起。
王天赐看见江乔，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这冤大头终于来了，他原本还愁这次事闹大了该怎么收场呢。
“江……”
他刚要开口，谁知下一秒，一双手猛地扯住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整张脸紧紧贴在了被掀翻在地的饭菜上。
少女像以往般眯眼笑着，仿佛永远会温柔地答应一切，原谅一切，可说出的话却是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冰冷。
“不是想吃吗？吃啊。”
12.惩治王家
周围募地一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围观的众人无论是转移者还是护卫军都没反应过来。
明媚怔愣地低头看向正扣住王天赐脖颈的少女，眼睛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自己的好友。
“儿子！”
“你个天杀的，放开我儿子！”
原本得意洋洋看戏的牟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吃了亏，发出一声尖锐惊叫就冲温蒂扑去。
“江乔，你怎么敢！”
“你知道我王家是何等人物吗？你竟敢打我儿子，你军职不想要了？”
其余在场的护卫军们原本便已忍耐到极限，此时有同伴开了头，便索性也不再多顾虑，一把将抄着盘子想向温蒂砸去的牟艳控制了起来。
明媚听见这句话，像听见了什么荒诞的笑话，直接被气笑了。
“不是吧大妈，你别忘了，你们王家就没在转移者名单上，还是被我们救上来的，连转移者名单都没上，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啊。”
“还想罢免我们军职，可笑。”
第二句话明媚没有大声说出来，只是嘟囔了一声，但音量也足以让周围一圈人听见。
牟艳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温蒂扣着王天赐的脖颈，看着他不得不因呼吸将沾染了鞋底灰的饭菜吞进口中，才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你他.妈的江乔你个臭表.子，你......你凭什么动我，我要告诉你们领导，你给普通人动私刑，你不配当护卫军！”
狼狈爬起的王天赐面色涨红，只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他恶狠狠地向前扑去，不管不顾抬起手，便想往温蒂脸上扇。
他爹平时就是这么惩罚他妈的，他爹说了，扇一个女人耳光，就是最羞辱她们的方式。
他要让这个死女人把他受的屈辱还回来！
温蒂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她一把擒住王天赐，狠狠按到了旁边的餐桌上。
头部和精铁桌面碰撞，发出极其响亮的“砰”的一声，王天赐吃痛地叫唤起来。
牟艳自己被抓还没什么反应，但此时，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再次被抓，立即疯狂尖叫着开始扭动挣扎。
你个死女人，放开我儿子!”
“我呸，什么狗.屁护卫军，这才多少天就开始欺压我们老百姓,你们迟早遭报应！”
“够了！”
牟艳正骂得起劲，猝不及防响起一声爆喝，把她整个人都吓了一激灵。
“你们以为你们现在凭什么还能安安全全坐在这吃饭，你以为你凭什么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这对着我们叫骂！？”
“你们知道外面那些怪物有多恐怖吗，你们知道我们多少队友死在那些怪物口中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每天只用待在潜艇里，你们什么都不用干！我们用命换来你们的平安，你们还要嫌无聊，嫌饭菜不好吃，嫌不够自由!”
“是啊，我们的饭比你们的好，因为我们才死里逃生，因为我们每天要训练要巡逻要去面对那些瘆人的怪物！”
“你要吃我们这样的饭，你吃啊，我给你吃，那你倒是替我哥去死啊！”
一名脸色有些苍白的护卫军突然情绪失控，他爆喝着便要向牟艳冲去，被一旁反应过来的其他护卫军一把拉住。
“葛江，冷静！”
被拉住的葛江身体晃了晃，失控的理智被拽回。
他看了看被吓得直哆嗦的牟艳，又看看被自己高举到半空的手，最终还是退了几步，颓废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此时一片寂静，几名方才被王天赐煽动出声支持的转移者此时也赧颜汗下，恨不得把头埋进衣服中。
温蒂将反手擒着的王天赐交给一旁两名护卫军控制住，随后轻轻蹲下身，对视向正目眦欲裂瞪着她的王天赐。
“你问我凭什么对你动手？”
“就凭为了杀死怪物我被开肠破肚差点死在海里，而你砸掉的是我死里逃生后的第一顿饭。”
少女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淌过在场每一个人耳畔，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情。
但原本静默的人群却不约而同响起数道吸气声。
他们纷纷看向王天赐一家，眼神变得鄙夷愤怒。
本来他们还觉得，王天赐一家固然有些过分，但护卫军对转移者动手就是不对。
可现在——
“这男的是有些过分了。”
“人家护卫军死里逃生的第一顿饭他给人砸了。”
“时间长了我都忘了，他们家可不是转移者名单上的，是被救上来的你记得不，小江军官还挺照顾他们家的，真是狼心狗肺。”
......
一时之间风向逆转，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是这次针对的是王天赐一家。
牟艳顿时着急起来，她瞪着温蒂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光宗上前一耳光直接扇愣在了当场。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一下动静大，把在场所有护卫军和转移者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温蒂挑了挑眉，看向在整件事里隐身到现在的王父，王光宗。
他不似一开始的嚣张，反而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状，只是这扮相在他刻薄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都怪我家这婆娘太泼，儿子太骄纵了，是我管家无方，教子无方，给大家添麻烦了。”
“乔乔，你看，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这是你的饭，这事是天赐不对，但你毕竟也打了天赐，你们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温蒂看着他这副长辈做派，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王先生，是不是我之前的一些行为给你造成了什么误会？”
王光宗不明所以。
她轻笑一声，转头示意，五名别着上士军衔的护卫军立即走上前来。
“王光宗、牟艳、王天赐三人，寻衅滋事破坏艇内秩序，浪费末日物资，辱骂攻击护卫军官，关入禁闭室三日，反思悔过。”
五名上士立即上前，将王家三人一一擒住。
“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抓我们，你没有权力监禁我们！”
一听要被关禁闭，王家三人瞬间愣住，牟艳目眦欲裂地瞪向温蒂，疯狂挣扎起来。
“很不巧哦，我有这个权力。”温蒂半蹲下身，笑眯眯地看向三人，微微俯身的动作正好露出双肩上的中尉军衔。
“我是中尉呢。”
王光宗和王天赐的眼睛骤然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乔是个女的，年纪又不大，一直帮着他们忙前忙后，他们，他们还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后勤兵。
牟艳不明就里，但根据身旁老公儿子的反应，也瞬间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孩似乎确实有处置他们的权力。
她呆愣错愕地张了张嘴，看着同样慌了神的老公和儿子，面色逐渐灰败下去。
“从前帮你们只是出于情分，”温蒂直起身来，“既然你们不知感恩，得寸进尺，那就去禁闭室好好反省，认清自己位置了再出来。”
她拍了拍手，五名军士便将王家人扣押了下去。
温蒂视线扫过自己制服上的肩章。
江乔是中央军校毕业的学生，所以即使还很年轻，便已经有了中尉军衔。
两颗星星很耀眼，她看着它们，眼中微不可查地掠过一抹笑意。
真是一副，好牌啊。
“嚯，乔乔，你可以啊，我本来还担心你又对他们心软呢！”明媚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激动地晃了晃，但随即语气又犹疑了起来，“不过你就这么把他们关进去了，队长那边......”
温蒂没回话，怒了努嘴，示意她朝食堂门口看。
明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她的指示望了过去。
“怎么了，什么也没......”
话音未落，身着藏青色军官制服的中年女人便在数个护卫军的跟随下走进食堂，她雌鹰般锐利的双目环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几个人身上。
“江乔，葛江，明媚，罗璟，陈青阳，你们几个来我办公室，其他人吃完饭该训练训练，该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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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巡逻，别让我再在监控里看见你们浪费时间！”
其余护卫军立即齐声应是，整齐划一地坐回自己座位，生怕晚一秒自己也会被点到。
明媚瞬间浑身一抖。
离开之前，温蒂站在护卫军队列里回头看去，冯佳楠还站在食堂中。
从被狠狠推开那一刻，她好像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即使此时王家人已被带走，食堂内其余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茫然的、走错路的孩子。
廖成玉的办公室气氛冷得可怕，其余人都抿着嘴挨训，明媚更是恨不得缩成个鹌鹑让其他人都看不见她。
温蒂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本来就不是原来的江乔，对廖成玉也没什么上下级的畏惧，索性便留了一缕意识在外，开始查看那些新唤醒城市的重建状况。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赶紧去继续下午的工作，晚上每人加训三小时，今晚有巡逻任务的顺延到明天。”
“江乔留下。”
温蒂闻言抬起头，明媚对她作出一个保重的口型后便飞速溜走，最后出去的陈青阳将门轻轻带上，一时之间，办公室中静得可怕。
“江乔，我理解你刚刚经历过生死关头，遇到这种事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但你身为护卫军，贸然对民众出手，有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处罚？”
沉默了片刻，廖成玉缓缓开口。
与之前集体训话时的冷厉不同，她此时的语气非常平静，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
温蒂眼中微微掠过一抹惊讶。
她原本以为廖成玉将她单独留下是因为动手的护卫军中她情节最恶劣，所以要严惩。
但现在看来，廖成玉此时的状态似乎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生气。
稍一思忖，温蒂抬眸看向檀色办公桌对面面色冷峻的女人。
末日前的管理政策很显然无法适应末世后的新秩序，艇内两方矛盾激化，廖成玉其实本身就已经打算出手整治艇内秩序了吧。
这么说来，她的所作所为倒是正好迎合了廖成玉的目的。
“护卫军守则第296条，转移过程中如有民众闹事，扰乱逃生艇管理秩序，护卫军有权对闹事者实施管制，包括但不限于语言规训、限制权利和武装力量管制。”
廖成玉闻言眉毛一挑，将抽屉中的护卫军守则拿出来，翻到对应页数，发现竟然真的和江乔所说一致。
“你把守则背下来了？”
这次反而是廖成玉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有些惊讶地看向面前乖乖站着的女孩。
江乔是个聪明孩子，她一直知道。
当年她已是中校，受友人所托临时担任了中央军校一年的射击课老师，而江乔正好就是那一年她带的学生。
这孩子无与伦比的射击天赋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时正逢上层领导发现末日即将到来，开始紧急组建末日护卫军。
她被任命为028避难转移基地护卫军的队长，又正巧发现了刚毕业的江乔投给护卫军计划的报名申请，于是就将她收到了自己麾下。
因为是她唯一一届学生中的爱徒，廖成玉最初对江乔一直比对其他护卫军上心，想将她作为重点栽培对象。
然而时间一久她便发现，江乔有个致命的弱点——性子太软。
不会拒绝，面对抉择优柔寡断，在一次军事演练中，甚至因为队友离敌人太近而犹豫，错失了最佳开枪时机，导致自己和队友双双出局。
在模拟战场上都是如此，在真正的战场中又会如何呢？
曾经学校中安定的环境掩饰了江乔的致命缺点，成绩优异、乐于助人、受人欢迎，军校中的江乔是耀眼的星星。
然而末日正呼啸而至，残酷血腥的真实战场，没有时间等软弱的小花慢慢成长。
那次之后，廖成玉不再对自己这位曾经的爱徒寄予厚望，江乔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失望，开始刻意躲避着她。
然而这次的闹事却让她再次注意到了江乔。
经历了一次生死，她的学生江乔，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13.海上孤舟
“是，我经常会看，久而久之就记住了。”
听见廖成玉的问话，温蒂面不改色应道。
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如果没有这条规定，她不会当场对王天赐动手，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犯不着如此冒险。
但既然有规定允许，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闻言，廖成玉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护卫军守则这种东西，虽然是规定了需要大致记熟，但也只是大致，几百条繁杂的规定，没有人能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她。
廖成玉不是曾经军校里那些老学究，她一直主张的都是提升作战能力，能保卫好逃生艇、保护好转移者就是合格的护卫军。
至于这些繁杂又无用的理论，都末日了，谁还有精力去考核到底背没背。
她没想到江乔能记这么熟。
就像守则中说的，这件事虽然不大，但确实已经可以定性为扰乱逃生艇管理秩序了。
对于这种极可能在将来酿成大祸的火苗，有护卫军及时出手掐灭，而不是固守成规放任其越燃越旺，她其实是允许，甚至欣赏的。
可问题就在于动手的人是江乔。
她原本认为江乔是情绪失控下的贸然出手，害怕她是受到刺激产生了心理问题，所以想留下她好好谈谈话。
但没想到，她自己有分寸。
廖成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学生。
短发圆脸的少女静默地站在桌前，一如曾经在军校时的样子，却又好似不太一样。
“江乔，”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在你看来，028的管理手段需要改变吗？”
温蒂没想到廖成玉会突然问这个，她看向廖成玉，对方也静静地看着她。
两双黑眸对视的那一刻，温蒂觉察到了廖成玉眼中的深意。
这是一个对她的考核。
“队长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少女忽然浅浅一笑，“作为下级，当然无权置喙上层的决断，但队长您既然这么问我了，我相信您想听的并不是假大空的吹捧。”
“你但说无妨。”
廖成玉双手撑颌，闻言不由一笑。
臭丫头。
“那我就直说了，队长，028的管理措施在末世来说太过温和，我们必须得改了。”
“末日不比曾经，人心浮动会出大乱，为了保全人类火种，护卫军应该有权使用武力震慑。”
廖成玉陷入了沉默，温蒂静静看着她。
028号避难基地设在皖省的芜城，并不临海，所以028逃生艇的转移者并不像沿海一带转移者一样，经历过鱼鳞病人的异变。
他们在末日降临前便顺顺利利进入了地下避难基地，没有直面过毁天灭地的大海啸，大海啸过去后，又安全进入逃生艇，一路顺风顺水，唯一的波折便是两次异种袭击。
第一次的异种只是只很弱的水虱，被护卫军轻松处理，也没什么伤亡。
第二次便是深渊巨蛛，也是028逃生艇目前遇到的最大劫难.
028逃生艇的护卫军本应全员葬身巨蛛口中，艇内转移者也会就此沦为异种口粮，但温蒂恰好出现，帮助护卫军解决了巨蛛。
虽然护卫军在与巨蛛的大战中伤亡惨重，但转移者们却被保护得很好。
在艇内的转移者们看来，逃生艇只是最初剧烈摇晃了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了上去，但很快便恢复了安全。
他们不知道那是护卫军以身为饵保住了他们。
过度的保护使有些人意识不到无处不在的危险，旧秩序的崩塌却又滋生了无处安放的贪念。
很显然廖成玉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半晌，她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中微不可查掠过一丝赞赏。
这丫头，还挺敢说。
看来这次生死一遭，心境确实发生了挺大转变。
“行，你先回去吧，身体缓好后就恢复训练和巡逻。”
温蒂点头应是，走出办公室。
看着那道身影彻底离开，廖成玉才长叹一口气，整个人疲软地靠向椅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手指按向桌上的圆形按钮。
伴随着机械启动的沉重声音，座椅背后的金属门缓缓开启。
廖成玉走了进去，只见舱室中，无数台设备正疾速运转，各个显示器上庞杂的数据光闪烁不断。
而在一片象征着运行正常的蓝色和绿色中，点点刺眼的红光像针一般扎进廖成玉的眼中。
这里是集控室，逃生艇的心脏。
末日降临前12年，联.合.国证实了末日的存在，国家开始在全国各地秘密修筑避难转移基地和逃生艇。
作为运用了当时最高科技水平研发出的末日逃生艇，它拥有着最精细最稳定的无人驾驶、探查和卫星通信技术。
它本应安全无误地将所有人送至人类最后的希望之地——诺亚方舟。
那极尽全人类之力，耗尽全球各大国财富资源，花费整整十数年时间才建造完成的末日乐土。
然而在大海啸结束第三天，廖成玉却发现逃生艇与诺亚方舟的联系开始不稳定，直至第五天，通信彻底中断。
从那天起，028逃生艇就成了一艘海上孤舟，在无边汪洋中，寻不到港湾的指引，也失去了其他伙伴的讯息。
身着藏青色军服的中年女人双拳紧攥，一人的身躯在不断闪烁的故障红光前显得单薄无比，像一颗微小石子，企图只身抵挡潮洪。
逃生艇内储备粮如果节省食用可以坚持一年，只要继续航行，其它逃生艇察觉到028的异常断联肯定会来查看，到时他们便可得救。
到时......便可获救。
-
温蒂回到宿舍，被加训了的明媚还没回来。
一袋压缩饼干和一瓶营养剂被放在桌上，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她上前将其拿起。
[没饭了回来将就吃点吧，被留堂的小可怜（偷笑脸）]
温蒂轻轻一笑，将纸条放下，打开营养剂喝了几口。
每人每天的食物是固定的量，没了就是没了，即使事出有因也无法多补，毕竟末日物资有限。
也不知道明媚上哪搜罗了这些东西。
营养剂虽然毫无滋味，但至少饱腹效果还可以，她几口将营养剂喝完，走到了属于江乔的床铺前。
下午时间匆忙，她只对江乔属于护卫军的一面进行了掌握，江乔的性格也只是浅显地从明媚口中了解。
可是人不只一面，他人的印象，并不是一个人真实的模样。
明媚下午曾提了一嘴，江乔有记日记的习惯。
她拉开床头柜找了找，果不其然翻出一个有些陈旧的小本子。
温蒂将其翻开，从头到尾，细细阅读。
日记的笔触很温暖，一看便知文字的主人是个幸福的女孩。
小康军人世家，家庭美满父母恩爱，中年得女宠爱非常，祖辈鼎力托举，再加上自身天赋，顺利考入中央军校。
军校时曾受廖成玉教导，因万里挑一的射击天赋备受其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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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了挑眉，江乔和廖成玉末日前竟还有层师徒关系，这是她没想到的。
家世符合她的推测，毕竟江乔这种良善的性格，只有健全美满的家庭培养得出，就像佟榆一样。
温蒂快速翻阅，日记内容很快进行到末日爆发前期，作为内部人员的江乔接收到了有关末世的消息。
[大海啸会带来末日，我被选中成为了护卫军，可以前往诺亚方舟，可是，可是......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他们走不了了]
......
[今天028救下了一家人，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儿女，真好啊，看着他们，就仿佛爸爸妈妈也活下来了一样]
......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一直在帮他们，可是他们......那个女孩身上有伤，或许，我帮错了人]
日记就此结束，结尾处被划下数道杂乱的划痕，看得出日记的主人当时心情躁乱不已。
温蒂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划痕，眼帘微垂。
日记里有用的信息不少，诺亚方舟，应该就是裴筱纸条中的希望之地了。
至于王家，在看到冯佳楠的那一刻起，她就对上了号。
明媚说，这个王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大海啸即将来临时紧急购入了一艘民用潜艇。
正巧冯佳楠从大一起谈的男友便姓王，家里做的似乎是房地产生意。
这个家世，没有买得起方舟船票的能力，也没有成为转移者的资质，却又足以接触到一些有内部消息的人群。
生意人天性敏锐，如果他们本就听说了一些风声，恰巧此时儿子的女友又收到了来自失踪室友的末日预警，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足以让他们紧急购入一艘价格可接受，并且可以保命的民用潜艇。
一切都对上了。
温蒂的目光落到最后一行字上。
起初的江乔将被救上艇的王光宗和牟艳当作了父母死亡后的心灵寄托，一直借帮助他们弥补自己的遗憾，可渐渐的，她发现了不对。
同行的那个女孩，最初她以为的王家女儿，上艇后却日渐消瘦，且身上总会出现一些莫名的伤痕。
与之相反的是很快便恢复精神头的王家一家。
这一异样引起了江乔的注意，她观察之下才发现，那女孩其实是王家儿子的女友，王家一家以救了她的命为由，将她当保姆一般使唤。
稍有不顺便会动手，分发给她的物资也被王天赐霸占。
不敢置信的江乔前去对峙，却被一直装得和善慈祥的王光宗和牟艳当场辱骂动手。
身为军人江乔必然不会在普通人手上吃亏，她警告了王家一家，为冯佳楠撑了腰，却也为此难过了很久。
这也就是刚醒来时，明媚劝说她不要再掺和王家事情的缘由。
文字记录阅读完毕，温蒂将日记翻回第一页，那里贴着数张合影，位于最中心的一张上标着：
中央军校第83届毕业生合影留念。
威严的红星镶嵌在宏伟的校门之上，身着红领学士服的短发少女手捧鲜花，依偎在一对老夫妻怀中幸福地笑着。
她抚过照片中幸福的一家三口，停顿几秒，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镜子。
镜片的另一面，少女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庞上，慢慢绽出一个与照片分毫不差的笑容。
家世背景、成长经历、思想性格......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中汇聚、串联，直至生成一份完全的、新生的记忆。
此刻起，她就是江乔。
从异种口下死里逃生的、全新的江乔。
14.射击比赛
【您选定连接王城与十五座氏族城市间的海洋脉络，本次连接预计共消耗1500行动点】
【是否确认连接】
意识空间内，温蒂俯视着正自我运转的星球，轻轻颔首。
只见被深蓝覆盖的行星之上，散落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莹蓝光点。
指令确认的一瞬间，这些光点迅速扩大，光芒化作丝状，延伸连结向无尽海洋中心最璀璨的一枚光点。
光丝在深海之下延展交错，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晕，仿若大海的脉搏。
【十五座海猎氏族属城与王都连接完毕，城市属民可通过海洋脉络穿越荒海，直达王城】
【您的疆域获得扩张，新增疆域68588平方公里，当前疆域面积84998平方公里，繁荣度提升至5】
【您的子民发现了通向王城的传送隧道】
听着脑海内接连不断的提示音，温蒂点开了【注视】
一瞬间，视野转换，坠向深海。
妥烈城。
建立于海岭之上的城市沿着山脉走势豪迈地分布着，供奉磁欧石子石的巨大石坛之上，张扬地刻画着赤红的族徽。
城中，一队队红发的小人鱼有女有男，井然有序地快速穿行，修筑着经历过浩劫的城市。
忽然，最高处的磁欧石子石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所有忙碌的海猎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停下动作，朝磁欧石的方向望去。
只见越来越亮的荧光逐渐化为光脉，像被什么吸引着般，迅速延申至远方。
突如其来的变动令一众海猎都愣在了原地，直至那光脉彻底稳定下来，距离磁欧石最近的几名海猎互相对视几眼，缓缓游上前。
温蒂看着这几名海猎。
接触到光脉的一瞬间，她们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相距数万里的王城中，几名红发海猎骤然出现，惊愕万分地看着周遭一切。
一个又一个海猎接二连三从磁欧石中游出，差异明显的长相和发色昭示着，她们来自不同的氏族。
被传送隧道接至王城的各氏族海猎诧异地面面相觑。
温蒂俯瞰着王城中央传送而出的一尾尾小人鱼，弯了弯唇角。
唤醒海猎属城时她曾观测过海族城市所处方位，最璀璨的光点代表着王城阿帕丽，它位于太平洋中心，大致被北回归线穿过。
而海猎天性喜冷，最初都生活在寒冷的海域中，经过了数万年演化才逐渐与海灵混居，适应了温热带海域。
可即便如此，大多海猎族的氏族属城也仍旧位于近北或近南的寒温带海域，与王城相距甚远。
妥烈城便位于接近南极的大西洋中脊之上，与王都相距了大半个地球。
海族与人类不同，璀璨时代神明未陨落之际，海族是神明眷顾的种族，是无尽海洋的主人。
神明统治的种族没有内战，也没有外敌，所以根本没有军队一说。
海猎就是海猎，海灵就是海灵，海妖就是海妖。
神明陨落后，海族失去庇佑，海兽蠢蠢欲动，战力最强的海猎才自发承担起守卫族群的职责。
可这在温蒂看来却是远远不够的。
即便作为一言堂种族唯一的王，有着强制号令全族的力量，但没有训练配合过的各氏族海猎融合在一起，就像拼接而生的个体无法协调运作般，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氏族主脉居于王城守卫王族，氏族分支管理属城，危急时刻进行支援，提供兵力，这就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封建军队。
不统一、不及时、不协调。
她需要的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所以必须重新训练。
氏族属城分散相隔甚远，荒海之中又遍布着异种，这原本是一大难题，但海洋脉络的连接很轻易便弥补了这一点。
磁欧石中冒出来的同族很明显引起了王城海族的注意，她们试探着上前，交流起来。
疑惑的交谈声汇集，化作模糊不清的细碎语调传入温蒂耳中，与此同时，视野之下，身着祭司服饰的年迈人鱼在眷者簇拥下，急促地游出神殿。
时间已经不早，温蒂也不再耽误，点击了【代行】。
将练兵旨意传达给赫加螺因，她点开面板的【文明】分栏。
【文明-战力：训练军队（当前进度：1）】
她要选拔出所有海猎氏族中最强大的、最悍不畏死的新生血脉，练成可横扫千军的海猎军团。
这件事她打算交给妥烈索拉。
这名红发的女性海猎正处于海猎一生中精力最旺盛、战力最强大的全盛时期，并且，她对她足够忠心。
母亲和姐姐在浩劫中亡故，妥烈索拉自然而然便成为了妥烈氏族的族长，但毕竟是临时上任，经验还有些不足。
那契目舍虽然战斗能力不及妥烈索拉，但领导族群的经验更丰富，她将其分配给妥烈索拉用作下手，两人共同负责选兵和练兵。
“上午时间六点整，护卫军江乔，请起床前往训练场，您今天有两场训练。”
做完这一切，028逃生艇智脑系统的电子提示音恰好响起。
温蒂睁开眼，宿舍内昏暗的光线已被智能调节为便于早起的柔和白光。
对床，明媚揉着眼睛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早啊，乔乔。”
她和明媚都归属C队，所以训练时间一致。
去食堂吃过早饭，两人便赶往了训练场。
今早等待她们的，是射击训练和战艇驾驶训练，与B队进行搭档。
靶场装配的是移动枪靶，速度很快，会在一定范围内做不规则的曲线运动，这就意味着射击者不仅需要掌握射击的基本技巧，还要能够准确地预判目标运动轨迹。
温蒂编号16，但由于C队在上次作战时伤亡惨重，五十人的小队最终只剩下三十一人，她的顺序也往前提了提。
排在第十二位。
这是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让她本就不充裕的现场学习时间变得更加紧迫。
温蒂排在队内，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一个个上前射击的护卫军，以公分为精度在脑海中模仿他们的动作。
“下一组，B队黄杰书、C队江乔。”
很快，028智脑的播报声响起，温蒂深呼吸了下，上前接过枪。
B队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吊眼的中年男人走上前。
他上挑的小眼睛看了温蒂一眼，嘴角不自然地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真晦气，怎么就轮上她了。
为了提高护卫军的积极性，廖成玉实行的是积分制。
训练比赛胜利的一方能够获得额外积分，积分可以兑换物资和休息时长，这在末日对每个人都有着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黄杰书想要积分，之前射击训练其余三队按规律与他搭档的人水平都与他差不多，他多少能拿到点积分。
但是该死的，怎么就轮到江乔了。
他斜睨着眼前的女孩，短发少女已经穿戴好了耳塞和护目镜，正一言不发地装换弹药，看上去沉稳无比。
他已经见识过多次了，这是个射击天才，似乎还是廖成玉那老女人的学生。
他咬了咬牙，努力平息心中的波澜，走到了规定区域。
“准备时间，五秒后训练开始。”
“五。”
温蒂回忆方才护卫军动作，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一脚稍向前，保持住平衡。
“四。”
前十一位护卫军成绩在脑内综合，最优姿势生成，温蒂将身体重心均匀分布于双脚，微微前倾，使重心更靠前。
“三。”
持枪手臂自然下垂，手肘微微弯曲，枪支与身体保持一定距离。
“二。”
准星顶部、照门缺口、靶心三点一线。
“一。”
温蒂轻轻呼出一口气。
“砰。”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子弹伴随破风声射出。
所有人都注视着，却见其中一颗弹道歪斜，紧擦着移动的枪靶外围而过，眼见就要射入训练场外璧，被028智脑生成屏障紧急拦截。
而那颗子弹对应的人似乎是......江乔！？
“B队黄杰书，8环。”
“C队江乔，脱靶。”
脱靶，0环，0分。
一时之间，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温蒂感受到无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
不似宿舍的固定枪靶，训练场的枪靶是移动的，所以要提前测算，将瞄准点瞬间锁定靶心将要到达的位置，而非开枪当时的位置。
提前量的计算需要通过大量练习和经验积累，没怎么接触过枪械的她在刚刚一瞬间，判断出现了偏差。
播报声再次响起，第二轮进入倒计时。
温蒂屏蔽掉周遭神色各异的眼神，屏息凝神看向前方。
移动靶速度目测为2米/秒，子弹速度在330米/秒左右，而射击区距离靶位50米。
那么提前量大约在0.30米左右。
“砰。”
倒数结束，两声枪响再次同时响起。
“B队黄杰书，8.6环。”
“C队江乔，8环。”
随着子弹射入枪靶，成绩播报再度响起。
训练场二层，控制室内，一道覆手而立的身影隔窗盯着场中发挥失常两次的少女，眉头紧紧皱起。
听见播报的瞬间，两队护卫军再也按耐不住，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像炸弹般爆发。
原本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黄杰书此时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咧开嘴戏谑地看向一旁的少女，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想些什么。
“哎呦，咱们的小神枪手这是怎么啦。”
“出去打了个怪，就吓得枪都拿不稳了？”
“要我看，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回家找妈妈，你们说是吧。”
整个B队捧场般哄堂大笑起来。
“会不会好好说话？”
明媚一把拉过江乔，对峙向笑得正开怀的黄杰书。
“江乔死里逃生才缓过来，暂时状态不好不是很正常吗，比你这个缩在艇里的八分佬强。”
身为护卫军活下来，救下无数人，却只能无能为力看着父母死去，是江乔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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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的梦魇。
明媚看着好友面色骤变，以为她被“妈妈”这个词刺痛，连忙挡在她身前，但脱口而出的话显然也过了度。
听见“八分佬”这个词，原本还阴阳怪气笑着的黄杰书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是的，八分佬。
他的射击成绩，永远保持在八环，即使有那么几发撞大运擦边进入九环，最终得分也永远上不了九十。
这个成绩不算差，比他差的也有大把，可那都是比他年轻的新兵蛋子，长年累月的训练，他们都能不断进步。
只有他，已经是护卫军的最高年龄，人至中年，永远止步在了八环。
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天赋的平庸。
他狠狠盯着明媚，半晌，忽然轻蔑一笑。
“那又怎样？我是八分佬，不照样轻松杀了那几只怪物。”
“再看看你们，”他不屑地扫视向C队，撇了撇嘴，笑道，“几只蠢虫子让你们伤亡成这样，我话就放这了，女的就不适合当兵，一群废物！”
B队一静，似乎没想到黄杰书会就这样直接说出来，有人皱了皱眉，但也有附和的轻笑随之响起。
C队刚经历过队友的离世，这一句话可谓是伤口上撒盐，彻底将全部人激怒。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几名女兵双拳紧攥，双目赤红，不敢置信又怒不可遏地看着名义上的同伴。
028逃生艇的护卫军分为ABCD四队，其中ACD三队原本就是廖成玉带出来的兵，只有B队是调度过来的。
失衡的标准之下，能脱颖而出的女兵都是极为优秀的，廖成玉也是这样一路走来，深知这一点的她一直都更重用女兵。
ACD三队都是女兵居多，也更得廖成玉器重，但这一点也让调度而来的B队早有怨言。
“那么几只死畜生就能吓破胆，枪都不会端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028遇到的第一批异种，E级异种水虱，是B队进行的清理。
人类只预测到了大海啸带来的末日，但没预测到随之出现的异种，所以至今，对它们的称呼还是怪物。
因为没有清晰全面的认知，只见过水虱的黄杰书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所有异种不过都是形态各异，普通火力便能压制的丑陋虫子。
水虱们被解决得太过轻松，导致他对C队清理深渊巨蛛的惨重伤亡无法理解。
黄杰书嗤笑地看着她们，视线扫过温蒂，像是想将自己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宣泄殆尽。
“第三轮倒计时，请做好准备。”
眼见矛盾即将激化，沉默了数分钟的智脑忽然再次发出警示。
温蒂皱了皱眉，抬头向训练场二楼控制室看去。
她大学专业就是智脑研发，进入028逃生艇意识到有智脑存在后，她便借助着护卫军权限对其暗中进行了测试。
028潜艇智脑，是个弱人工智能。
弱人工智能只能依赖固有数据和特定算法，处理标定好的特定任务，对这种突发情况，是不可能做出如此灵活的处理的。
除非......
有人正在控制室中，操控着028，看着训练场中的一切。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伴随着智脑机械的倒数声，温蒂收回目光，举起了枪。
C队紧张地注视着她，默不作声，B队则在后方欢声笑语，给黄杰书呐喊助威。
个人赛的性质在此刻已经彻底改变，此时她站在这，代表的是整个C队。
温蒂双耳不闻周遭一切，专心致志将全部心神瞄准50米外。
十发子弹，一发脱靶，一发8环。
她已落后黄杰书8.6分。
黄杰书虽然基本止步于八环，却也是经过经年累月训练，异常稳定地止步八环。
也就是说，他之后八发子弹极有可能全都是稳定的八环，那已经有一发脱靶的她，想要稳赢，就必须每一发都在10环内。
这不仅考验射击能力，还考验抗压力和专注力，即便对于真正的射击天才江乔，也有着极强的挑战性。
只要使用“支配”，她便可以轻而易举获得满分，但这样很没意思。
末日前的一切，逃生艇上的一切，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游戏一场。
有挑战的游戏才值得玩，外挂会让游戏索然无味。
前两次的失误，第一次是因提前量的判断失误，第二次则是扣动扳机力度过大导致晃动出现了精度偏差。
因为原本的比试影响不大，所以她无所顾忌，游戏般尝试并借此了解自己的弱点。
但此时，廖成玉在暗中观察，C队将她当作代表，赢下这场比试替C队出口恶气，她能收获的不只是上级的重视，还有整个C队的军心。
C队的小队长已在巨蛛一战中身亡，末日形势紧迫，廖成玉肯定会尽快选出继任人选。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她来当着玩玩呢？
倒计时结束，枪靶开始快速无规律移动起来，一时之间，整个训练场针落可闻。
少女锐利如刀的黑眸紧盯向十米外的枪靶，眸中之光如同火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