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收容：我是笼子里的幸运儿》 第一章 D级人员 “喂，周泽，该起床了。”黑暗中，一道略带嘶哑的男声响起。 睡眼惺忪的周泽在床上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又不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周泽其实睡得并不沉。 曾经作为一个标准的新生代社畜，他早已习惯了起早贪黑的生活。 即便是在休息日，也得随时提防着来自同事的电话。 在那段愁苦的日子里，周泽总是平等地怨恨着身边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还能每天都赖床的幸运儿。 穿越前他也想当幸运儿。 至于现在嘛…… ………… 就在周泽的意识即将再次坠入黑暗之际，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咀嚼声。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什么美味，先是轻微的啃咬声，然后是细细的咀嚼，最后是满足的吮吸。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却又莫名地勾起人的食欲。 “吵死了!老杨你能不能小点声啊!?”被吵得心烦意乱的周泽怒喝着。 咀嚼声戛然而止，半晌，才听见老杨干巴巴地回应道。 “哦……” 但与此同时，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却也让周泽无心再睡。 无奈之下，他只能伸手摸索着按下床头的开关。 灰白色的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日光灯闪烁不定，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周泽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盯着那道忽明忽暗的光芒，感受着这具尚未完全熟悉的身体里流淌的血液。 逼仄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台小木桌，一根塑料板凳，以及房门旁被隔出的一个狭小盥洗室。 “老杨，几点了？” 周泽打着哈欠翻身下床，慢吞吞地走向盥洗室。 “你睡迷糊了吧？我怎么知道？”老杨含糊不清地回答。 闻言，周泽脚下一顿，挠挠头自言自语：“也对，鬼知道几点了……” 周泽在穿越后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大型军事基地，处于一个叫做“异常收容所”的神秘组织控制之下。 而他作为组织中的D级人员，唯一的工作就是“自愿”参加一系列实验。 当然，相比起实验操作员，所谓的D级人员倒更像是实验用的小白鼠。 小白鼠的待遇能好到哪去？ 这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昼夜难辨，就更别说具体时间了。 周泽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隐约听到老杨又开始美美地享用起了自己的早餐。 他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站着一个秀气青年，微微上扬的眼角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周泽穿越至今已经快半个月了，但每次看到这张陌生的面孔还是让他有些恍惚。 莫名其妙的穿越，再莫名其妙成为小白鼠，被迫进行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实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宛若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不过有一个相处还算融洽的室友，也称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 周泽从房门口的置物台上取出盛满食物餐盘，坐在木桌前的小凳子上，取出塑料筷子。 餐盘中的食物虽然已经凉透了，但不得不承认作为早餐而言这顿饭异常丰盛。 白粥、青菜、馒头、油条、荷包蛋、奶油焗烤龙虾，应有尽有。 这时，背对着周泽的老杨再次发出“滋溜滋溜”的进食声。 “老杨，你吃啥呢，吃这么香？”周泽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好奇询问着。 天花板上的灯泡忽明忽暗，昏暗的光线下，老杨缓缓转过头。 他的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嘴边沾着一些猩红的粘稠物体。 在忽闪的灯光下，那物体泛着一种不祥的光泽，像是刚凝固的血液，又像是某种浓稠的果酱，缓缓从他的嘴角滑落。 老杨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周泽片刻后，缓缓裂开嘴。 “牛肉刺身，你要吃吗？” “这特么是人吃的东西吗？”周泽一脸嫌弃地撇撇嘴，驱赶似的甩了甩手中的筷子：“还有注意一下吃相好不好，别弄的到处都是……” “哦。”老杨转回脑袋。 周泽默默叹了口气，一时间食欲全无，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 在这个鬼地方，D级人员们如履薄冰，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人屡见不鲜。 像是隔壁房间那个兄弟，前几天周泽还能不时听见他发出不知是精神崩溃还是过于孤独导致的鬼哭狼嚎，引得安保人员一顿喝骂。 但从昨天开始就再无动静。 想来是死了。 所以哪怕老杨身上有些小毛病，周泽也没有很介意，最多跟他讲讲道理。 大家都不容易啊…… …………………… 周泽将最后一口白粥咽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冲着背对他的男人呼唤着：“老杨啊……” “嗯？” 老杨转过身，脸上血色更浓，嘴里叼着一截纤细的白色物体。 那东西细长而弯曲，表面光滑。它的一端略微粗大，另一端则变得纤细，上面粘连着稠状红色胶体。 周泽一怔，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操，你不是吃牛肉刺身吗？哪来的骨头？” “凤爪刺身……”老杨含糊不清地解释着，然后将那半截白色物体吮进嘴里。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老杨似乎有些艰难地咀嚼着，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将它咽了下去。 他冲周泽露出一个笑容，嘴角还沾着一些猩红的液体，在惨白的牙齿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目。 “你……”周泽用手指虚点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算了……所以你上哪搞的这些黑暗料理啊？” 老杨十分讲究地掏出一根手帕，仔细在嘴边擦拭着。很快，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便暴露在周泽的视野中。 浓密的胡茬遮掩不住他脸上的憔悴，深陷的眼窝和突出的颧骨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颓废感。 “隔壁那兄弟昨天不是去做实验了嘛……”老杨微微一笑，将手帕收入怀中，道：“我问他能不能给我分点，他默认了，我就带了些回来。” “这样……”周泽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看来也是个好心人呐……” 大部分时候D级人员的伙食还是很普通的，只有工作前后的那两顿饭会丰盛很多，主动要求的话，能吃到刺身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周泽称这两顿饭为断头饭，虽然后面那顿不是每个人都吃的上…… 不过愿意分享断头饭的人，自然算得上是好心人。 “说起来……”想到这，周泽突然低头看向面前空空如也的餐盘。“今天的早饭……真是丰盛呢，哈……哈。” 老杨笑眯眯地眨眨眼，毫不留情地戳破：“嗯，断头饭。” “D-87465，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嘀咕什么呢？” 房门上的探视窗中突然露出一双漠然的眼睛，只听见那人冷冷道：“出来，你该工作了。” 第二章 游戏箱 D-87465就是周泽作为D级人员的编号。 身为“耗材”自然是不配拥有名字的。 当周泽回头时，老杨已经凭空消失了。 毋庸置疑，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能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来去无踪。 着实令人羡慕。 周泽一边感慨，一边慢吞吞地拉开房门走出。 走廊里站着五个人。三位全副武装的警卫手持步枪，神情严肃。 位于中间的是个陌生面孔——一个身材挺拔的高大男人，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他正低头操作着手腕上的便携电脑，眉头微皱。 剩下两个和周泽穿着同款橘黄色囚服的人身份不言而喻。 周泽加快脚步，迅速在那两名D级人员身边站定。 片刻后，那队长模样的人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位D级人员，只在看到周泽时有片刻停顿。 “记住，你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重获自由，而是为了赎罪！”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果你们违反命令，我有权将你们就地处决，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男人毫不掩饰语调中的厌恶。见三人没有多少反应，又怒喝一声：“听到没有？！” “听到了！”两位D级人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周泽也理所当然地混入其中。 真是嫉恶如仇啊……周泽心想。 虽然刚来这个世界不久，但他也知道所谓的D级人员基本是从各地死刑犯中招募的。 可周泽穿越前一生行善积德，半夜过马路都不敢闯红灯。 莫名其妙被当成死刑犯对待也太委屈了。 但这种事也没法解释，真要说清楚了，没准就该换他被关进笼子里了。 周泽甚至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犯了什么事才落到这个地步。 好在这里没有任何社交需求，也没人在乎他的来历，倒也省下不少麻烦。 见眼前三人安静如鸡，男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他朝身边的警卫招手，低声交谈间那警卫向周泽投来审视的目光。 周泽隐约听到“入室抢劫”、“临时协议”之类的字眼，自然是一头雾水。 老实说，他的“同事们”各个身怀绝技，长相也是千奇百怪，有的凶神恶煞一眼就不是好货，有的看似老实木讷实则眼中暗藏阴鸷，也有的饱经风霜唯唯诺诺，都说相由心生，那确实不假。 就周泽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倒显得格格不入。 但那又如何，再不像坏人他也已经成为了D级人员。 ………………………… 三名D级人员排成一列，被警卫队押送着离开了D级员工宿舍。 周泽走在队尾，默默观察四周，努力记下路线。 这样做虽说可能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周泽心里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的念想——如果有一天能逃出这里…… 在换乘两次电梯后，众人抵达了一个宽阔的空间。 金属材质的墙壁上涂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临时收容区】，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头顶刺眼的白光。 “走快点！” 警卫队员用枪柄驱赶着三个D级人员向通道内部走去，枪托撞击在领头的壮汉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壮汉吃痛闷哼一声，踉跄着加快脚步，不敢怒也不敢言。 众人最终在一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前停下脚步。这扇门高约三米，表面光滑如镜，边缘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晕。 门口贴着一个黄色三角形的警示牌，黑色字体鲜明地跃入眼帘： 【项目编号：E-566（游戏箱）】 【项目等级：待定】 周泽一怔。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参与实验了。 但之前实验项目所在的收容室门口警示牌上，项目等级这一栏要么写着“安全”，要么写着“危险”。 “待定”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倒是头一回见到。 那两次实验中，一次是让他对着一幅诡异的油画念不知所云的台词，一次则是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十分钟。 都不能说是有惊无险，完全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次实验周泽隐约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博士，D级人员已经就位。” 警卫队长对着手腕上的便携电脑低声汇报着。 随即，天花板上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旁的喇叭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很好，现在我们开始临时收容项目编号E-566第二次实验。” 喇叭中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语调却微微上扬：“在实验开始后，项目会发出红蓝绿三色光线。记住，在与红光接触时保持移动，与蓝光接触时保持静止，任何情况下都要避开与绿光的接触。听明白了吗？” 周泽与那两名D级人员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鬼要求…… 虽说完全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周泽还是迅速编了个口诀记下——红动蓝静绿别碰！ 然后在心中默念着以求加深印象。 红动蓝静绿别碰…… 红动蓝静绿别碰…… ……………… “以防你们不当回事，我还是提醒你们一下……” 喇叭中的声音竟有些玩味：“如果不照做的话……会死。”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三人头上。 “所以，加油吧。”说罢，那声音便消失了。 “你们记下来了吗？” 警卫队长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三个D级人员。 “记……记下来了……” 壮汉和另一个消瘦的D男子结结巴巴地回应着。 警卫队长又将目光投向周泽。 还在心中默念口诀的周泽心里一紧，居然脱口而出：“红动蓝静绿别碰……” 闻言，警卫队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点头道：“很好。”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向周泽靠近两步，嘴唇几乎不动，用只有周泽才能听到的气音低语道：“保持冷静，注意观察。” 周泽一怔：这是……专门提醒我吗？ 说罢，警卫队长转身走向收容室大门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橘色磁卡，在门上的读卡器上轻轻一划。 随着一声低沉的机械轰鸣，那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开始缓缓旋转。厚重的金属板层层分开，如同一朵盛开的钢铁之花。 警卫队长冲着两名队员抬了抬下巴。两人心领神会，立即端起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瑟瑟发抖的三名D级人员。 “立刻进入收容室！” “不要转身，动作快点！” 在一阵急促的催促声中，周泽与另外两名D级人员僵硬地走向收容室。 在金属门再次关闭前，收容室外的喇叭中再次响起那慵懒的男声。 “陆飞少校，我想你应该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第三章 死亡游戏 “喂，周泽，这次实验很危险啊。” 前脚刚踏进收容室，周泽就看见一旁双手环抱着靠在墙上的老杨噙着耐人寻味的微笑，调侃道：“小心点，可别死啦……” 周泽脚步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他用余光瞥向老杨，目光中带着询问。 老杨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但周泽可没那本事，贸然与之交谈只会引来怀疑，鬼知道现在有几双眼睛看着这里。 “也别太紧张，反正实在不行我会提醒你的。”老杨耸耸肩，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坦然：“哥们什么时候害过你？” 话音未落，老杨已经消失不见。 周泽做了个深呼吸，平复着有些焦躁的情绪。 要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这可是拿命做实验啊。 收容室内部是个宽敞明亮的圆形空间。正中央伫立着一个立方体盒子，表面如镜般光滑，映射着室内的光线。盒子上刻有复杂的几何图案，在光线下微微流动，精美而神秘。 除了这个神秘的盒子，房间内再无其他物品。光滑的金属墙壁上没有任何缝隙，整个空间都像是一个密封的容器。 在他们完全进入收容室后，大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重的锁死声响。 三人脸色俱是一片苍白，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相互交汇，无声地交流着内心的不安和疑惑。 一片死寂中，周泽只能听见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和厚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阵强劲的音乐突然从盒中响起，震撼的节奏直击几人心脏，令人头晕目眩。 伴随着这振奋人心的音乐，房间中的光滑墙壁上浮现出一道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宛如无声的观众，欢呼雀跃着将三人团团围住。 周泽下意识地和那两名D级人员一起打着哆嗦向房间中心靠拢。 “欢迎来到死亡游戏！” 待音乐渐隐，盒中马上传来一道充满魅力的男声，高呼道： “三名勇敢的参与者，你们准备好接受命运的考验了吗？观众们，别忘了用你们的灵魂为最喜欢的玩家投上一票！猜中最后的幸存者，将有机会获得''第二次生命''的珍贵奖励！让我们一起见证奇迹的诞生，见证生死一线中怒放的生命之花！”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这他妈是什么综艺节目吗？ 周泽只觉得脑壳痛。 那两名D级人员也是脸色难看，特别是那个消瘦男人，疯狂打着哆嗦。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名壮汉看向周泽，声音颤抖：“要做点什么吗？” “你问我？”周泽白眼一翻。 突然，两道绿色光幕在盒子两侧生成，将圆形收容室从中心处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一圈刺眼的绿光环绕着盒子，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将整个空间划分成内外两个区域，内部区域完全被惨绿色的射线填满。 “小心绿光！别碰！”周泽的警告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惊醒了呆立的两人。 三人几乎是本能地向后跃去，与那诡异的光幕拉开距离。 “第一关是热身关，请参赛选手们快快跑起来~”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鼓点如雷贯耳。与此同时，绿色光幕开始缓缓旋转，其速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 “跑！”壮汉一声怒吼，顺手在发愣的消瘦男子背上猛拍一掌。 消瘦男子这才如触电般迈开了双腿。 三人顺着光幕旋转的方向狂奔，密集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内此起彼伏。恐惧如影随形，逼迫他们在生死边缘疯狂奔跑。 其实每个人都清楚，越靠近中心跑动越省力，但那致命的绿光又有谁敢轻易靠近？ 光头壮汉领跑在前，尽管呼吸粗重，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周泽紧随其后，他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 消瘦男人则落在最后，脚步虚浮，随时可能倒下。 随着时间流逝，三人皆是汗如雨下，呼吸愈发急促。 突然，落在末尾的消瘦男人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他猛地回头，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扩张，呆滞地看着那步步逼近的绿光，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眼看光幕就要扫过他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的光幕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空间陷入了寂静。 但很快，消瘦男子就趴在地上干呕不止，全身因后怕而剧烈颤抖。 周泽和壮汉则如同雕塑般僵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目光中满是惊魂未定。 “你们过关！” 强劲的音乐再次响起，魅力男声随即宣布：“接下来是第二关，本关考验你们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能力！” “你们有五秒钟准备时间！” 尼玛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随着倒计时结束，震撼人心的鼓点再次响起。只见一道赤红、一道深蓝两幅光幕凭空出现，交错着以不同速度顺时针旋转起来。 周泽大脑飞速运转，眼睛紧盯着旋转的光幕。 他很快意识到，两种颜色的光幕移动速度并不一致。若只是被动地站在原地随机应变，迟早会同时触碰到两道光幕，那时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必须要算好时间主动穿过其中一道，再伺机穿过第二道，如此循环。 红动蓝静绿别碰…… 红动蓝静绿别碰…… 周泽在心中默念口诀，危急关头他已顾不上提醒其他两人，毅然决然地朝着迎面而来的红色光幕冲去。 一旁的光头壮汉在巨大压力下大脑一片空白，早已将规则抛诸脑后。 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本能地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跟着周泽一起跑！ 而不远处那位刚从地上爬起的消瘦男子，由于体力透支，此刻正在窒息般的恐惧中挣扎。眼前一片漆黑，四肢仿佛不听使唤。 就在这短暂的犹豫间，蓝色光幕已如幽灵般无声地扫过他的身体。 他如梦初醒，猛地一个激灵，挣扎着想要站起身逃离。然而，速度陡然加快的红色光幕紧随其后，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身躯。 消瘦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时间凝固。 下一刻，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如同蜡烛在烈日下迅速消融。血肉如浆糊般成片坠落，在地上汇聚成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他的眼球先是凸起，继而迅速塌陷，化作两个漆黑的空洞。舌头在口腔中溶解，顺着下巴滴落。肌肉组织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迅速萎缩、剥离，露出下面的骨骼。 短短几秒钟内，消瘦男子就化作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骨架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空洞的眼窝似乎仍在诉说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恐惧和绝望。 第四章 该罚 “淘汰！” 魅力男声以一种近乎欢愉的语调宣布着。 收容室墙壁上那些模糊的黑影仿佛观众般反应各异。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垂头丧气，为这诡异的场景平添几分荒诞与恐怖。 这一幕落在幸存的周泽与壮汉眼中，如同一记重锤，让他们不寒而栗。 两人僵立原地，直到蓝色光幕无声掠过身体，才敢回头查看那位不幸者的惨状。 消瘦男人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团蠕动的烂肉。 壮汉感到胃中一阵翻腾，酸涩的味道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周泽也是头皮发麻。 他倒是没有多少生理不适，但他是真怕死啊。 尽管周泽早已知晓D级人员的生命如蝼蚁般微不足道，但真正与死神共舞还是头一遭。 然而，眼下的情形并未给两人留下平复心情的时间。 红色光幕再次从身后急速逼近。周泽咬牙快跑两步冲了过去，光头壮汉紧随其后。 刚穿越光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魅力男声又响起，宛如恶魔的低语： “我看到现场的气氛有些低迷啊，不如我们来点刺激的！难度再次升级！让我们看看两位勇士能否突破极限！” 话音未落，一道及小腿高的绿色光幕自盒中向两侧延伸，开始逆时针高速旋转。 “操！” 两人不约而同地直抒胸臆。 游戏难度陡然飙升，三色光幕以不同方向在收容室内旋转，令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那接近膝盖高度的绿色光幕，每次跃过都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稍有不慎被触碰到双腿，即便不会立即死亡，也会因失去行动能力而死在红色光幕之下。 “我去他妈的吧！” 再次高高跳起越过绿色光幕，壮汉脚下一个踉跄，借着失衡之势跌跌撞撞地穿过红色光幕，扑倒在消瘦男子的骨架旁。他破口大骂：“这狗日的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着！” 只见他双目赤红，神色癫狂地从尸体上扯下一根肋骨，高高举起。骨头表面还沾着血肉，在炫目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周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要！” 他高声阻止，但精神已濒临崩溃的壮汉哪里还听得进去。 下一秒，壮汉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肋骨狠狠砸向房间中央的盒子。 …………………… ………… “我又赢了，凯恩。” 远离收容区的监控室中，昏暗的房间被十几个大屏幕的蓝光照亮。屏幕上显示着各种数据流和实时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最大的屏幕正播放着收容室内的情况。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咖啡，专注地注视着监控屏幕。 他身旁的小桌上趴着一只毛发有些秃的金毛犬。 男人轻抿一口咖啡，一脸惬意道：“我就知道专门挑选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D级人员可以带来新的变化。” “真是无聊的求胜欲。” 那只金毛犬抬了抬眉毛，做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嫌弃表情，竟是口吐人言，阴阳怪气着：“我亲爱的戴永安博士，你明明可以直接要求他这么做的。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有人能撑过第三关。” “那是两码事。”戴博士瞥了老友一眼，将咖啡杯稳稳放下：“看来失去人类的身体也让你同时失去了身为研究人员最基本的谨慎。” 金毛犬翻了个白眼，避过了这个话题：“那位陆飞少校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一会了，不去见见吗？” “就让他等着吧，擅自插手别人的项目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 ………… 收容室内。 飞来的骨头撞击在盒子上，却未造成实质性损伤。 但那不停旋转的光幕似乎有刹那间的停顿。 “该罚！” 魅力男声再次响起，但语调中明显压抑着愤怒。 一道手腕粗的绿色光柱自盒中激射而出，如同一把锋利的长矛，直奔壮汉而去。空气在光柱周围扭曲，发出刺耳的嗡鸣。 那光头壮汉反应极快，几乎在男声响起的同时迅速翻滚躲避。绿色光柱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在他的耳朵上划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惨叫着爬起身，脸上却满是报复成功的狰狞：“傻逼！我CNM！” “该罚！该罚！该罚！” 那声音明显被激怒了。 与此同时，收容室里的三色光幕狂暴似的高速旋转起来，如同一场失控的光之风暴。 见状，周泽亡魂直冒。 你他妈要罚罚他一个人啊，关我毛事！ 眼见绿色光幕加速袭来，周泽虽说人麻了却也不忘计算着距离准备高高跃起。 “周泽！趴下！” 老杨的声音突然在周泽耳边响起，如同一道惊雷。 本已蓄势待发的周泽浑身一颤，手忙脚乱之下左脚绊住右脚，重重跌倒在地。 他的膝盖和下巴狠狠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痛让他忍不住暗骂：老杨，你特么... 但出于对老杨的信任，他还是顺势一滚，躺在地上，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绿色光幕迎面而来。面对死亡的威胁，他居然咬牙压制住身体的本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闭眼！” 说时迟那时快，收容室内的光线几乎同时消失。 下一刻，密集的细小绿色光束自盒中喷发，如同无数毒蛇吐信，几乎将整个收容室填满，只在底部留下约三十厘米高的空间。 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周泽几乎能闻到发尖上的焦糊味。他的身体紧贴地面，每一寸皮肤都能感受到上方那致命光束的灼热。 待到微弱刺痛消失时，周泽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视线刚刚聚焦，他就看见那壮汉的骨架倒在不远处，周围散落着大块烧焦的肉块。那些残骸还在冒着青烟，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恶臭。 没等周泽做出反应，那盒子上的诡异纹路便开始疯狂闪烁起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 “真是要了命了………” 周泽眼神发直地呢喃着。 …………………… ………… “这都可以？！”戴永安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咳嗽几声道：“居然让他躲过去了？狗屎运！” 那只被称作凯恩的金毛犬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评价道：“嗯……看上去意外跌倒反而让他因祸得福了。在这种几乎必死的情况下还能幸存，这位D级人员运气着实不错。” 但紧接着，监控屏幕中的画面突然发生变化，让这一人一犬的表情瞬间凝固。 警报声突然响起，刺眼的红光在房间内闪烁。 半晌，金毛犬凯恩抖了抖毛，迅速爬起身。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看来有人要惹上麻烦了……” “闭嘴！快走！” 第五章 它来了 E-566临时收容室内。 “别站起来，往右翻滚！” 老杨的声音再次在周泽耳边响起。 哈？ 周泽瞬间懵了一下，但求生本能驱使他立即行动。他使出浑身解数，在地上拼命打起滚来。 就在此时，收容室中心的游戏盒突然停止闪烁。整个空间的光线仿佛被无形之手揉搓成一团，扭曲变形。刹那间，一道道幽暗的黑光从盒子喷射而出，宛如一团墨汁在空中炸开。 容室墙壁上那些鬼魅般的影子受到了惊吓，如见了鬼似的四散而逃，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光毫无规律地四处散射，竟然轻易穿透了收容室坚固的金属墙壁，留下一道道光滑平整的切口。透过这些狭长的窟窿，竟一眼望不到尽头，整个临时收容区都像被这诡异的黑光贯穿。 周泽在这漫天黑光中疯狂翻滚，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黑光数次与他擦身而过，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烧穿他的皮肤。 实际上他也没有怎么刻意躲避，也没那本事预判黑光的路径，只是遵循老杨的指示不断向右滚动。 可天旋地转中他哪里又分得清具体方位，凭借本能在收容室里以歪歪扭扭的路线翻滚着，却总能险之又险地避过黑光的扫射。 收容室的结构出乎意料地坚固，尽管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墙壁被切割得千疮百孔，但依然没有崩塌的迹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光渐渐消退，房间中央的游戏盒回归了最初的状态，只留下一地狼藉。 尘埃弥漫中，周泽喘着粗气、颤抖着爬起身。他环顾四周，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收容室。 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 “操……” 就在这时，原本明亮的收容室突然暗了下来。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寂静，伴随着闪烁的红光，将这片区域笼罩在诡异的氛围里。 远处，若有若无的哀嚎声飘荡而来，时而尖锐，时而低沉，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痛苦呐喊。 脚步声从收容室墙壁上被黑光切出的窟窿中传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周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缓慢移动，无法分辨来者的模样。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摸索着紧贴墙壁，侧头向窟窿所在的方向望去。 忽明忽暗的红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每一次闪烁都勾勒出他苍白的轮廓。 脚步声逐渐接近，周泽的心脏如擂鼓般砰砰直跳，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奔腾。恐惧如同有形之物，在黑暗中蠢蠢欲动，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脚步声抵达收容室的那一刹那，却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片区域瞬间沉溺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警报声在耳边不断回荡。 周泽心中一紧，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张消瘦的脸庞从窟窿中探出，一双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周泽，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周泽虎躯一震，本能地提拳欲打，可紧握的拳头却又在半空中落下。 “老……老杨？！” 看清来人模样，周泽紧绷的神经一松，但马上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你特么……” “我咋了？”老杨面无表情地走进收容室。 “你特么……真牛逼。”周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吧？”老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笑意：“哥们啥时候害过你。” “那确实……” “不过为了自救，咱们也惹出不小的麻烦……”老杨侧头看向收容室外的黑暗，目光闪烁：“有奇怪的东西跑出来了。” 周泽呼吸一滞：“那怎么办？” “小声点，虽然大部分监控和监听设备都被摧毁了，但外面还有活人。” 老杨把手指竖在嘴边，顿了顿又道：“我去找它玩玩，你先离开这里，遇事不决就装死。” “装死？”周泽压低声音，表情惨不忍睹。 经常装死的朋友应该都知道，这其实是个技术活，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容易。 万一要是被人听下心跳、摸一下脉搏可咋办，又不能徒手捏停自己心脏。 “装晕总会吧？”老杨再次转过头：“它来了……” 周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能在黑暗中发现任何东西。再回头时，老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再次剩下了周泽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作了一番心理准备后，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钻入旁边的窟窿。 周泽前脚刚踏出收容室，就被迎面而来的两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不许动！” “把手举起来！” 闻言，周泽马上举起双手，努力睁眼适应着光线，嘴里高呼着：“别开枪！我是好人啊！” 面前是那两个押送他们过来的警卫队员，此刻正带着夜视仪，用装有战术手电的步枪瞄准周泽，枪口在昏暗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听见周泽的呼喊后，警卫队员显然也是确认了他的身份。 但他们没有贸然靠近，左边那人语气急切而冷酷地询问道：“D-87465，立刻回答我的问题！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特么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泽心中暗骂，但表面上还是语速极快地回答着：“那个盒子劈里啪啦喷了一堆激光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警卫的语气中充满怀疑。 “我哪知道……”周泽脱口而出，但又马上补充道：“可能是运气好？” 周泽可委屈坏了，那壮汉突然发癫导致事情变成这样跟他有鸡毛关系。 哪怕他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困惑，但警卫队员依然没有将枪口压低，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解释。 右边那位队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身形一顿，和同伴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哒哒……哒哒……” 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 “哒哒……哒哒……” 在手电光束的照耀下，几人看见远处出现了一双鲜红的女士皮鞋，正轻盈地踏在地板上。皮鞋的每一步都十分优雅，却以一种不符合步伐频率的诡异速度接近。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双皮鞋并非穿在谁的脚下，而是如同被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操控，自行在空中移动。 鲜红的皮鞋在昏暗的走廊中格外醒目，每一步都伴随着清脆而空灵的声响。 “哒哒……哒哒……” 第六章 收容失效 周泽哪里见过这种只会在灵异片中出现的场景，好在他哪怕浑身冰凉头皮发麻，也没忘了老杨的叮嘱，自从动静传来之时便开始闭气。 此刻他已是满脸通红，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噶……” 终于，实在憋不住的周泽从喉咙中挤出一道气声，身体剧烈抽搐着，双目上翻，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倒下 为了确保演技逼真，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周泽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但落在那两名警卫队员眼里，周泽自然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差，承受不住恐惧带来的压力，直接被吓晕了。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喇叭中传来一道机械冰冷的电子音： “警告：侦测到β临时收容区A、B通道及周边收容室遭受严重破坏，已确认编号E-981、E-152、E-471收容失效。” “遵循‘收容失效应急协议2.0’，已将β临时收容区紧急封锁，17号站点将于十分钟后进入锁定状态，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离……” 冰冷的电子音在重复一遍后戛然而止，留下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 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啊……不过跟我也没啥关系了…… 躺在地上假装失去意识的周泽暗自思索着。 黑暗中，周泽只听得见两位警卫厚重的呼吸与不断逼近的“哒哒”声。 那两个警卫在低声交流了一番后，便踩着凌乱的步伐离开了，诡异的“哒哒”声也随之远去。 周泽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刻意压制的呼吸也平缓了不少。 几分钟后，他又听见远处传来枪声与喝骂，突然，枪声停止。周泽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然后是沉重的物体倒地的声音，随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完全安静了下来。 结束了…… 本就疲惫不堪的周泽在肾上腺素褪去之后，感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困倦，睡意如潮水般涌来。 “哒哒……哒哒……” 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将周泽惊醒，他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恐惧如同冰冷的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此刻的周泽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哪怕再相信老杨，这种时候也难免心生疑虑。 说起来都这么久了…… 老杨怎么还没回来啊…… 不是说要玩玩吗…… 别人玩没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没了…… “哒哒……哒哒……”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 操…… 来真的啊…… 不是说好的装晕就可以吗…… 老杨我的哥你别搞事情啊…… “哒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周泽身前停下。 这一刻，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衫。 周泽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害怕自己纷乱的想法会引起那东西的注意。 周泽屏气凝神，努力捕捉着周围的声音。 但他什么都听不见，唯有一片死寂…… 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对周泽而言无异于一种非人的折磨，他所度过的每一秒都如同永恒。 在这种氛围下，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周泽实在受不了，只能将紧闭的眼皮微微撑开一条缝隙。 昏暗的光线下，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鲜红的女士皮鞋，闪烁的警报灯在其表面投射出诡异的光泽，像是在跳动的血液。 但马上周泽便呼吸一滞，耳中传来一阵嗡鸣。 此时这双红色皮鞋上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被“人”穿在脚下。 那是一双由血肉、骨头和脂肪杂乱堆积而成的腿。肌肉纤维暴露在外，还在幅度微小地蠕动着，森森白骨从血肉中穿出，如同倒刺般狰狞，黄色的脂肪团块点缀其中饰。像是被某种扭曲的意志强行拼凑而成。 这些人体组织原本的主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紧接着周泽就看见那双腿突然微微弯曲，几股细小的血流从破裂的血管和肌肉纤维之中迸射而出。 一坨坨粘稠近乎凝固的血块从他视线外的地方跌落，发出令人作呕的湿润声响。 看到这里，周泽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可不想待会再撞见一张会让人做噩梦的脸。 一边这样想着，他又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就这样吧…… 摆烂了……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哒哒……哒哒……” 就在周泽念头豁达之际，那双红色皮鞋似乎也对他失去了兴趣，脚步声慢慢远去了。 这一回，周泽也没有再睁眼查看，借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拖着疲惫的身体安详地睡了过去。 …………………… ………… “喂，小子，还活着吗？” 周泽感觉有谁拍了拍他的脸，身边响起一阵烦心的脚步声与杂音，他努力挣扎一番后却没能在第一时间睁开眼。 接着有人强行掰开了他的右眼眼皮，刺眼的光束照在他的瞳孔上。 周泽甩甩头眯起眼睛，在适应了光线后，这才茫然地环顾四周。 昏暗的空间里，周泽的周围站着几个身穿精良战斗服、手持制式步枪、带着面罩的战斗人员。 这一幕让周泽心里一紧。 要知道处决一个D级人员并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手续，在经历这样的事故后，他极有可能面临被处决的风险。 但紧接着周泽就看见了藏身于不远处阴影中的老杨，他那张向来憔悴的脸色此时竟是显得容光焕发。 老杨没有说话，但周泽马上就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哥们能害你吗？ “已重新捕获所有外逃收容物，已确定收容失效区域现实指数回归正常值……” 身前那队长模样的人，侧身向腕带电脑低声汇报着：“事故区域发现一名幸存者，推测因为惊吓过度，处于急性应激性解离状态。身份确认为D级人员D-87465，请指示。” “执行A级记忆清除。”腕带电脑中传来一道冷漠厚重的声音。 哈？记忆清除？ 周泽一愣。 却见那人迅速从腰包中掏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喷雾罐头，动作娴熟地对准周泽的脸。还没等周泽做出任何反应，一阵细密的雾气就已经喷洒在他脸上。 周泽的意识再次模糊，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坠入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操！哥们不想失忆啊！ 第七章 命运的馈赠 “喂，周泽，该起床了。”黑暗中，一道略带嘶哑的男声响起。 睡眼惺忪的周泽在床上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又不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等等！ 周泽猛地睁开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 我没有忘！ 好！我真的没有忘！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按下床头的开关。 昏黄的灯光缓缓亮起，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天花板上那盏小巧的灯泡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这个逼仄简陋的空间。 周泽环顾四周，这里是他的寝室，布置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一张单人床，一台小木桌，一根塑料板凳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的一角落，老杨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双手似乎捧着什么东西。由于角度的关系，周泽看不清他手中的物品。 周泽扫视着房间的角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杨，我睡了多久？我不是被那什么……A级记忆清除了吗？” 在那样的事故中幸存下来，若没有后续麻烦才是真的有鬼。此刻的他，很可能仍处于某种监控之下。 “记忆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是构建自我的基石……“老杨没有回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才继续道：“它塑造了我们的人格，定义了我们的存在。要是被人轻易抹去，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嗯，你昏迷了十四个小时。” 见老杨没有制止自己说话，周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默默地注视着老杨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 老杨总是这样，乍一听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实则答非所问。 那些最核心、最关键的部分，他是只字不提。 继续追问下去也只会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算是习惯了老杨这种说话方式。 毕竟老杨是个有本事的人，或许这样的人都喜欢说些高深莫测的话，化身可恶的谜语人。 更何况在周泽看来，老杨多半是沾点精神疾病的。 周泽暗自叹了口气，决定转移话题：“你又在吃啥？牛肉刺身？” “生牛肉酱。”老杨淡淡地回答。 随即，老杨缓缓转过身来。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脸色和往常一样憔悴。嘴角边沾着些许暗红色的污渍，手中捧着一团血肉模糊、难以辨认的物体。 “你改变主意了？”老杨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啥？”周泽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恍然大悟。 他满脸嫌弃地摆摆手：“所以你为啥老喜欢吃这种东西？人类花了几十万年才从茹毛饮血进化到烹饪熟食，你这是要走回头路啊。” “你的身体会告诉你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相信我，就像相信冰淇淋和香蕉一起吃会拉肚子一样容易……” 老杨耸耸肩，一脸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你看我每次都躲起来吃。不理解，但尊重，懂？” “行行行……我的锅。”周泽哭笑不得。 但很快他的目光看向老杨手里的东西时，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 那团血肉模糊的牛肉酱突然让他想起收容室里被激光扫过的那两个D级人员。 他们死后的身体就融成了类似的东西。 周泽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令人作呕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跳下床快步走向盥洗室。 他打开水龙头，在洗了几把脸后，伸手擦了擦蒙上水雾的镜子，看着镜面中空无一人的房间，愣了一会才头也不回地询问着。 “老杨，你之前说的……咱们惹出的麻烦，是啥意思？“周泽顿了顿，又道：“这难道不是一起意外吗？” 镜中的老杨狼吞虎咽地将手中的牛肉酱吃得干干净净，随即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缓缓开口道：“周泽，你客观评价一下，你觉得自己的运气如何？” 运气？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了…… 周泽苦笑着反问：“还不错？” 其实他偶尔从门外安保人员的交谈中早已得知D级人员的死亡率极高，站在这个角度上看，自己苟活至今自然算得上是命大。 但如果真要说他运气好，又怎会穿越成为一个D级人员，沦落到在这个地方当小白鼠。 小说里穿越者不都应该是获得金手指装逼打脸开后宫一条龙吗？ 镜中老杨在沉默片刻后，用近乎吟唱的语调缓缓诉说： “命运的馈赠早已明码标价，试图改变既定轨迹总要付出更多代价。就像逆流而上的鱼，必须用更多的力量去抗衡水流；又如同破损的堤坝，需要用更多的砂石来填补缺口……” 行，又讲谜语是吧？！ 周泽暗自腹诽着，快步走出盥洗室，注视着老杨喃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想走运，就必须有人要倒霉呗？” 闻言，老杨明显有些意外，上下打量周泽一番才打了个响指：“没想到你能理解到这种地步，嗯……十分精简但准确的描述。” “你当我是傻逼吗？”周泽咬牙切齿道：“而且你就不能别讲谜语吗？直接像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好的？” “那多没意思，哥们总得找点乐子。” “我特么……” “小声点，有人来了……”老杨看了房门一眼，回过头叮嘱道:“你要记得，你现在被清除了上次实验的记忆，可别说漏嘴了。” 闻言，周泽立即闭上嘴，迅速坐回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但他的余光始终警惕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D-87465，离开你的房间。” 房门上的探视口露出一双漠然的眼睛，冰冷的声音穿透了沉寂的空气。 来了……周泽心里一紧。 我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就算完…… 他装作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刻意营造的惶恐：“轮到我参加工作了吗？” 他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可是我还没有吃饭……” “废话少说，快点出来！”那人的语气中充满不耐烦，显然不愿意多做解释。 第八章 审讯室 周泽前脚刚踏出房间门，就被一副冰冷的手铐牢牢锁住了双手。 眼前站着一位年轻的警卫，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他右眉中间有个显眼的缺口，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几分狠厉，但双眼睛里却透着坚定和正气，浑身散发着有些矛盾的气质。 毫无疑问，这是个新面孔，原本看守这条走廊的两个警卫已经死在了上一次实验事故中。 想到这，周泽也不禁感慨万分。这鬼地方不仅D级人员如同消耗品，估计这些安保人员的伤亡率也高得惊人。也不知道这个组织要提供多好的待遇，才能让这些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在此效力。 “戴上。”那年轻警卫将手铐锁在周泽的手上后，又向他递来一根脚铐，这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神情一凝，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周泽顺从地弯腰，笨拙地给自己戴上脚铐，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明显。 年轻警卫板着脸，公事公办地说道：“D-87465，路上保持安静，不要擅自行动。否则按照规定我是要让你吃些苦头的。” 周泽愣了一下，他没能从这青年警卫的眼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时间也摸不准这人的话到底算是客气还是不客气。 “哦……明白。”周泽点点头，却也没多问什么。 “走吧，你走前面，先离开宿舍。”年轻警卫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泽前进。他的枪口微微下压，似乎并不真的将周泽视为威胁。 周泽沉默着走向走廊尽头，搭上电梯。 年轻警卫略显奇怪的态度难免让周泽胡思乱想。 这是要去刑场吗？ 不然干嘛对我这么客气。 还真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老杨还有办法让我“走运”吗？用什么方式？子弹卡壳？这有什么意义…… 不……不应该这么粗浅的理解，要是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它应该在更早的阶段就开始发挥作用…… 比如免于死刑，甚至彻底摆脱D级人员的身份，那才更合乎逻辑...... 是了，如果这些人想让我死，我应该连回寝室的机会都没有，何必再多此一举清除我的记忆…… 想到这里，周泽才隐隐放下心来。 周泽难得地没有在心里默背行进路线，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区域。 宽敞明亮的走廊里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几位西装笔挺的职员站在拐角处低声交谈；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抱着厚重的文件夹快步穿行；一位戴着帽子的清洁工正推着拖把，专心地清洁着光可鉴人的地面。 走廊两侧摆放着郁郁葱葱的盆栽。不远处，有一个宽敞的半圆形休息区，休息区的墙壁由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代替，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将整个空间浸染在温暖的金色中。 窗外是一片繁华的都市景象。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辆在街道上川流不息，一派繁荣兴盛的城市景象。 周泽呆了呆，相比起D级人员宿舍那压抑的环境，这里明显才是正常人类生活办公的地方。 但是这鬼地方关着那么多危险的收容物，怎么会位于城区，这也太荒唐了。 周泽注意到，自从进入这片区域后，押送他的警卫队员就将枪口抬起瞄准了他。而那些来往的人在看见周泽橘黄色的囚服与身后的警卫后都会主动与他保持距离。 倒也很正常，换做周泽来也会如此。 这至少侧面证明了周泽确实没有走在前往刑场的路上。 几分钟后，在走过几个转角后，两人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周泽抬头看了眼门牌，上面写着：3号临时审讯室。 “进去吧。”年轻警卫熟练地刷卡开门，注意到周泽投来的询问目光，他只是耸耸肩，淡淡地说：“别问我，我只负责接送。” 周泽深吸一口气，在心中设想着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询问，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这是狭小的房间，雪白的墙壁和低矮的天花板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整个房间只在中央位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简陋的板凳。 一面巨大的玻璃将这个房间与另一侧的空间分隔开来。周泽能清晰地看到另一个房间的内部。 在那边的玻璃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位长发女子正伏案工作，她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纸上快速书写着什么。 听到动静，那女子停下笔，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玻璃，直直地落在周泽身上。 这是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明亮而智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优雅的轮廓。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柔和地衬托着她的面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周泽不禁愣了一下。 倒不是老色批被小头控制了大头，只是眼前的女子与他预想中审讯官的形象实在大相径庭。她身上没有任何压迫感，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好，周泽先生，你看上去精神不错。”女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垂落的发丝，语气温和。 这是周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除了老杨之外的人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时间让他有些恍惚。 他下意识地恭维道：“你好，女士，你笑起来很好看。” 女子对周泽反应明显有些意外，顿了顿才轻笑着开口：“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王蕾，是17号站点的心理咨询师。请坐。” 心理咨询师？ 不是审讯我的吗？ 周泽心中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由于摸不准这位心理咨询师的真实意图，周泽只能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不要透露任何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信息。 “由于事发突然，很遗憾只能在这种环境下和你交流。“王蕾略带歉意地笑笑：“请不要介意，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吗？” “聊……聊什么？”周泽讪笑着，丝毫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他确实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难道收容所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专门找人来套话吗？ 第九章 电车难题 “聊什么都可以，你的烦恼、你的不安，我想你偶尔也会想找人倾诉吧？”王蕾一脸坦然，柔声道：“我的工作就是对你进行开导，并为你的心理状态做出评估。” 周泽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没必要刻意扮演什么。换哪个D级人员都不会对这个组织的人抱有善意，满心怨言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有这个必要吗？”周泽无声笑笑：“我虽然名义上也是这里的员工，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被当成''人''在对待，心理健不健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但确实无力改变什么。”王蕾轻叹一声：“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倾听开导，你或许可以试着将我视作朋友。” 同情？同情一个死刑犯？ 这也太虚伪了…… 见周泽沉默，王蕾再次轻声开口：“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放下戒心，这很正常。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向，你愿意介绍一下自己吗？” 老实说周泽什么都不想聊，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不过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来吧…… 周泽的目光瞥向玻璃对面那张办公桌，王蕾的手边毫不遮掩地摆着他的个人资料。周泽能清楚地从文档上看见自己的照片和姓名。 这是想表明对我很了解吗...... 正好，王蕾女士，没准你比我还了解我是谁...... 周泽收回目光，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她手边的文档上，嘴唇嗫嚅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我叫周泽，二十二岁，之所以会成为D级人员......” 周泽干巴巴地说到一半，嘴里的话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那篇文档上这样写着： 【......于20▇▇年，在一起入室盗窃案件中，激情之下导致一名入室盗窃并企图对其妹妹实施性侵的嫌疑人死亡。在羁押期间，经过评估和沟通，自愿签署了''特殊人员服务协议''，成为D级人员……】 他根本不是什么死刑犯...... 哪怕案件的具体细节周泽并不清楚，他也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盖棺定论。 因为在穿越前他其实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是的，周泽杀过人。 他曾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巧遇上一个歹徒手持匕首胁迫一名妇女。周泽当机立断，使用随身携带的一柄新买的剪刀刺入了那名歹徒的胸口。 动机是见义勇为，凶器是新购置的工作用具，一击致命没有追杀行为。案发现场有完整且清晰的监控录像，最终法院判决正当防卫无罪释放。网络舆论也是一片叫好，可谓众望所归。 可这个世界的周泽是在判决下来之前就签署了协议成为了D级人员。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也能想象出这个过程中必然有什么猫腻。 在那种情况下签署卖身契约选择成为D级人员，显然不符合常理。 难怪王蕾会对我的遭遇抱以同情，她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不......不对......万一这份档案是假的呢...... 或者万一记载的内容与真实情况有出入呢...... 心里有鬼的周泽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自己最好不要就这件事发表太多看法，保持沉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好险......差点就露出马脚了......周泽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着。 见周泽再次陷入沉默，王蕾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他受伤的灵魂。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满是怨言，甚至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这很正常，周泽先生......” 她顿了顿，又道：“毕竟你和那些曾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D级人员完全不同。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当D级人员出现缺口时，异常收容所会启用临时征召协议，从那些罪行相对轻微的人中补充人手...... 想来你也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权衡才做出这个选择，可惜那份协议根本不会告诉你这份工作到底是什么性质……” 意思是这种临时协议会对挑选的人做出一定程度的补偿吗...... 不过最好还是别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周泽暗自思忖。 “把这些细节告诉我没问题吗？”周泽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我可是D级人员啊。” “无妨，周泽先生。我们的谈话全程都在记录中。心理疏导不同于审讯，我们并非站在对立面。”王蕾轻声说道，“我可以为你解惑。就像我刚刚说的，你应该试着把我当成朋友。” 这下周泽是真有点摸不准眼前女孩的态度了，她的真诚似乎不像是在演戏。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询问道：“王蕾女士，你好像很同情我的遭遇？” “当然，共情能力是一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最基本的素质。”王蕾点头，淡淡道：“我想只要是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会认为你因为这样的原因成为D级人员是不合理的。” 周泽突然想到了上次实验前那个提醒他保持冷静的警卫队长，以及刚刚送他到这里来的那个态度耐人寻味的年轻警卫。 “呵......真是谢谢。”周泽有些感慨地摇头笑笑，“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只是为了钱吗？我想有这种遭遇的人恐怕也不止我一个。” 在周泽看来，这个组织所无论是手段还是目的，都在无时不刻地彰显其邪恶本质。 尽管他只亲身经历过一次致命危机，但这足以让他想象到这个组织背后可能进行的种种惨无人道的实验。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里，或许正上演着远比他所见更为残酷的场景。 又有什么理由可以为这样的行为开脱呢？ “异常收容所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但运作这台机器的齿轮却是由有血有肉的人组成的......” 周泽没有在王蕾眼中看见任何愧疚之色，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坚定信念。 她轻声诉说着：“我们加入收容所，自然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认同这个组织的理念。我始终相信，自己是在为一个伟大的事业贡献力量。” 王蕾这近乎阐述真理的姿态让周泽有刹那间的迷茫。 女孩无论言谈举止都明显受过高等教育，实在不像是能轻易被蛊惑洗脑的人。这似乎也无关宗教信仰，支撑她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呢？ “哦？愿闻其详。”周泽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泽先生，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异常收容所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吧？” “当然。“周泽如实回答。 “收容所存在的时间比你想象中要古老很多，几乎贯穿整个人类文明历史。要知道一个真正残暴、不义的势力是不可能在漫长的岁月中存续至今的。” 但这是一面之词......周泽在心里评价。 王蕾顿了顿又道：“异常收容所于世界各地暗处活动，目标是收容异常物品、个体及现象。其本身运作不受各个主要国家政府的司法管辖权、授权和委托的干扰。 我们致力于维持世界常态化，从而使世界各地的平民得以生存并避免陷入恐惧、猜忌或失去信念的境况之中，并从地外、异次元和外层空间的威胁中维持人类的独立自主。” “呃......这听上去......”周泽张了张嘴，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脚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确实没有想到王蕾上来就为这个组织冠上如此宏大的理念，实在有些过于遥远了。 “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王蕾微微一笑。 “是的......”周泽耸耸肩：“我以为多少会接地气一点......” “简而言之，收容所的存在是为了确保绝大部分人类能够在一个相对正常、平和的世界中生存，并延续人类文明。”王蕾解释道。 “即便活在谎言里？”周泽挑了挑眉。 王蕾点点头：“是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公布世界的真相，社会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这种状况很可能导致人类文明的崩溃。因此，为确保大部分人类都能生存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阻止某些真相传播也成为了我们使命的一部分。” “很难想象这番话是出于一位自称心理咨询师的女士之口。”周泽忍不住调侃着。 “在这里，除了最基层的维修工人和保洁人员，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很清楚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 “这并不包括D级人员不是吗？D级人员哪怕付出生命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认同。”周泽的话有些尖锐。 “抱歉......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表达的并非这个意思。”王蕾垂下眼帘。 实际上周泽对眼前这位王蕾女士并无恶感，他也没兴趣为那些死刑犯打抱不平。 问题的关键是——周泽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可怜的d中之d。 “王蕾女士，你似乎避开了最关键的问题，d级人员中客观存在像我这样的人......”周泽顿了顿又道：“这同样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你们要进行人体实验。” 闻言，王蕾看向周泽的柔和目光带上了几分赞赏。 “周泽先生，你很聪明也很理智，这让我再次为你的处境感到遗憾。我虽然尽力避免，但你似乎还是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我的对立面......” 女孩轻叹一声：“你知道电车难题吗？” 所谓的“电车难题”是伦理学和道德哲学中一道经典的思想实验。 一辆失控的电车正朝着前方的轨道驶去。那条轨道上有五个人，如果电车继续前进，他们必死无疑。你站在一个岔道旁，手里握着可以改变电车方向的控制杆。如果你拉动控制杆，电车会转向另一条轨道，但那条轨道上有一个人。 现在，你面临一个选择：是袖手旁观，让五个人丧生？还是主动改变电车方向，牺牲一个人来拯救五个人？ “知道。”周泽挑挑眉：“你是想说我是作为铁轨上被绑着的那一个人，是可以被牺牲的对象吗？” 王蕾没有认可周泽的说法，而是询问道：“那么周泽先生认为电车难题之所以引起争论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周泽沉默片刻后，才漠然开口：“因为回答问题的人没被绑在铁轨上。” 王蕾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一声：“你的回答虽然和我预想中不太一样，但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王蕾小姐，既然我们没有被绑在同一条铁轨上......”周泽耸耸肩：“不，你甚至可以是那个握着控制杆的人，所以你注定没办法真的与我共情。” “那么周泽先生，在你看来，我们这些收容所员工的工作绝对安全吗？”王蕾反问。 周泽下意识想起了上次事故中死去的那两位安保人员。 不......我不应该有这段记忆，所以现在必须认同这个说法...... 然而没等周泽开口，王蕾又补充道：“实际上除了少部分站点以外，大部分设施内员工的伤亡率始终居高不下，从一开始我们就绑在同一条铁轨上，只是你离火车近一些，我离火车远一些......” 周泽愣了一下，苦笑着：“你这是偷换概念，王蕾女士。” “是的，这是偷换概念，相比之下，D级人员在收容所没有任何自由与尊严可言。” 王蕾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面临的现实问题......实际上，铁轨的另一头绑着的往往不是五个人，而是整个世界......” 她轻笑着：“哲学问题也好，社会学问题也罢，总得建立在人类社会存在的基础上才有讨论的价值不是吗？” 周泽一时哑然。 他很清楚，当话题从个人权益上升到关乎人类存亡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再争论下去的必要了。这样沉重的命题对于周泽这种朝不保夕的D级人员来说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这位心理咨询师小姐好像希望为他随时都有可能逝去的生命赋予一些价值，又或者只是单纯在给他一个发泄情绪的途径。 “当然，这些话是站在异常收容所的角度阐述的......“王蕾的语调再次变得轻柔：“如果作为朋友，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你一起谴责他们的疯狂与扭曲。” “谢谢，虽然你的话听上去就像是在给我判死刑......“周泽挑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听完我都快能慷慨就义了。” 闻言，王蕾忍俊不禁地摇摇头道：“周泽先生，很难想象你在这种处境下还保留着幽默感。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感觉你和其他的D级人员的心理状态不一样...... 我见过的绝大部分D级人员，要么表现出极度的恐惧和焦虑，要么就是完全的麻木和绝望。但你却保持着相当清晰的思考能力和情绪稳定性，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是非常罕见的。” “所以你经常为D级人员做心理辅导吗？“周泽疑惑道：“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嗯......不算频繁，据我所知，部分实验对D级人员的心理状态有一定要求。”王蕾坦然回答。 “你意思是我马上要进行相关实验了？” “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这部分信息已经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王蕾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困扰或是其他压力吗？”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周泽目光微闪，若有所指道：“你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很遗憾，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我都没办法给你提供有价值的建议......” 王蕾轻叹一声，她注视着周泽的眼睛，半晌才继续道：“恕我直言，周泽先生，你好像对自己即将面对的现实并没有多少恐惧......这很好，真的。“ “我只能祝福你，希望你能永远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第十章 威胁 实际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今天还是周泽第一次真正看见太阳。 他推开门走出审讯室时，不远处落地窗外的阳光正倾泻而入，在光洁的地板上铺开一片金色的地毯。那温暖的光线仿佛带着生命力，缓缓爬向周泽的脚边，似乎在邀请他踏入这片光明。 周泽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触碰这久违的阳光，奈何手腕上咔咔作响的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 这一耽搁，他也就失去了最初的兴致。 门外一左一右分别站着那年轻警卫和老杨，见周泽离开审讯室，同时向他投来目光。 很难想象这两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会相安无事。 显然这位年轻警卫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老杨的存在。 其实周泽也曾怀疑过老杨的身份，但他又本能地十分抗拒在这个问题上细究。 久而久之，他又变得无所谓起来。 自己连宇宙的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年轻警卫迎着周泽投来的视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离开。 在周泽迈开脚步的同时，他听见身后懒散靠在墙上的老杨哑声开口。 “你其实很享受吧......你肯定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啧啧......” 老色批…… 神经病...... 周泽自然视若无睹。 但在下一个拐角处，老杨再次双手环抱着靠在墙边。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种事情......”他顿了顿又道：“周泽，你有想过你的心脏到底因什么而跳动吗？” 周泽加快脚步，迅速穿过了路口。 却见老杨守在前方电梯门口旁，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他，似笑非笑道：“到底是因为恐惧呢？还是因为......兴奋？” 周泽脚下一顿，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走上了电梯。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老杨那聒噪的声音： “承认吧，你享受这种刺激。用生命作为赌注，让命运为你翻牌。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腾，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疯狂和活力。这才是真正的生存，不是吗？” 忍无可忍的周泽猛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你有什么毛病？”青年警卫一脸古怪之色。 周泽讪笑一声。 “肚子疼，想上厕所。” ……………… ………… 戴永安一手端着保温杯，另一手夹着牛皮纸文档袋，轻轻将审讯室大门关上。 玻璃对面端坐着一位魁梧男人，挺直的脊背和方正的肩膀透露出军人特有的气质。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但并未流露丝毫不满的情绪。 直到看清戴永安的面孔时，他才微微皱了皱眉。 “戴博士？” “下午好，陆飞少校。”戴永安拉开板凳，将手中文件袋和保温杯放下，笑眯眯地注视着钢化玻璃后的男人：“看见我是不是很意外？” 见陆飞沉默，戴永安又道：“作为本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居然在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事故审查员......” 他在坐下后端起保温杯，轻抿一口微烫的咖啡，回味着舌尖略带苦涩的口感：“老实说我也很意外。” “这不合规矩。”陆飞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这位近段时间在站点内声名鹊起的研究员。 “这当然不合规矩。”戴永安脸色不改，若有所指道：“不过想来陆飞少校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否则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没等陆飞回话，戴永安再次开口：“一个月前，身为''城市猎手''机动特遣队队长的你在执行一次危险的任务中......受伤了？嗯，资料上是这么写的。于是你以养伤的名义申请调往17号站点任职安保培训教官……对吗？” “是的。”陆飞一脸坦然。 “为什么是17号站点？” “因为我曾在17号站点工作过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吗？博士？” “当然没有。”戴永安挑挑眉：“但你在事故发生前曾向一位D级人员展露过......嗯，一些没有必要的同情心，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并未向D-87465透露任何实验相关的内容，这并不违规。”陆飞面无表情地回答。 “但这很可能会影响实验结果，当然这只是我作为项目负责人的看法，也并不重要......” 戴永安轻轻在桌上点了点又道：“重要的是，D-87465在一系列巧合下成为了该次事故中唯一幸存人员。这太巧了不是吗？” “你在怀疑我？”陆飞凝视着玻璃后的斯文男人，冷冷道：“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应该尝试从这位D级人员身上挖掘真相，而不是第一时间对他进行记忆清除。” “那当然不是我下达的命令......”戴永安一脸淡然地扶了扶眼镜：“老实说连续两次被人插手我负责的项目确实有些让人恼火，但你错了......我从未怀疑过这起事故是被人为设计好的......特别是对于你，陆飞少校。” 迎着陆飞锐利的目光，戴永安摇头微笑着：“我看过你的个人档案，在个人能力上你的优秀毋庸置疑，但你却太过......嗯，理想主义？ 恕我直言，你能担任特遣队队长这一职位主要依靠的是你远超常人的直觉与在危机情况下果断准确的判断能力。 你的行为逻辑向来遵循一套属于你自己的道德底线......这当然没有问题，但身为执行任务的核心人物，面对一些必然会出现牺牲的情况时，就会显得过于优柔寡断……” 戴永安顿了顿，淡淡道：“像你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明显会导致大量牺牲的危险策划......” “所以，我不是在进行一次审讯吗？博士。”陆飞注视着戴永安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他的真实目的。 “审讯还没开始其实就已经结束了，少校。”戴永安笑着站起身：“只是按照惯例，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他一边掏出磁卡一边走向房间的另一侧，在感应器上轻轻一刷后，钢化玻璃上的自动门缓缓打开。 “老实说关于你这段时间的行为并非没有值得挖掘的地方，毕竟在一位素未蒙面的D级人员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同情心泛滥可以解释的……” 戴永安穿过自动门，在陆飞身侧站定。 这位魁梧的原特遣队队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身前老狐狸似的中年男人，眯起了眼。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的威胁吗？博士。” 第十一章 放风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的威胁吗？博士。” 陆飞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但戴永安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不迫的微笑。 “不，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少校。“戴永安的声音柔和：“我只是想提出一个互利共赢的合作。” 陆飞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博士，传闻里你是个相当疯狂的人，但如果你指望用这种方式让我妥协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疯狂的人形异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你吓不到我。” “谢谢夸奖，但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要求再拒绝呢？“戴永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哦？”陆飞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不在乎你想从那个D级人员身上得到什么，当然你要是惹出麻烦我也会如实上报。” 戴永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我会以研究的名义为你提供接触D-87465的机会，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向我提供一份你在接触后对他心理状态的评估报告……唯一的要求就是客观。” “戴永安，你想做什么？！”陆飞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抱歉，这是个涉及研究领域的问题，你无权知晓。”戴永安平静地回答：“但作为合作伙伴，我可以保证一切都会严格按照异常收容所的规则进行。不会逾越任何底线。” 见陆飞只是沉默凝视，他又补充道：“要知道这件事也不是非你不可，但我确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闻言，陆飞冷笑一声，声音如同寒冰：“你既然意识到了我对那小子的关注，就一点都不担心来自军方的报复吗？” “你如果不准备现在杀掉我，我都会试着继续和你谈合作的，少校。” 戴永安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况且，一个D级人员在我手里和在其他研究员手里并没有任何区别。相反，我们的合作可能会让他的处境……更有趣一些。” 陆飞很清楚在异常收容所里救人比在这里杀一个人更难，哪怕他们这些收容所员工想要离职都必须付出莫大代价，就别说D级人员了。 死亡往往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他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半晌才开口：“很难想象他们居然让一个疯子坐到了这种位置......” “我的疯狂你不是早有耳闻了吗？”戴永安毫不在意地笑笑。 他转身走向审讯室大门：“少校，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详谈一下合作的内容……” ……………… ………… 密集的脚步不断踩过金属门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周泽随着其他D级人员一起，在全副武装的警卫押送下穿过沉重的铁门。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的区域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D级人员的“放风”场所，但更像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囚笼。 空间虽大，却被高墙环绕，天花板上的灯光冷冷地照射下来，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如同无情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角落。 场地中央摆放着一些固定的健身器材——铁架、单杠、仰卧板等，但没有任何可能被用作武器的哑铃或杠铃。 三三两两分散的D级人员正在各自活动：有人慢跑，有人做着简单的体操，还有一些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扫过墙边站岗的警卫，生怕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这是D级人员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每隔一天才有一次这样的放风机会。比起监狱，这里的待遇显然更加严苛。D级人员们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稍微舒展身体，有机会与同伴交换只言片语。 周泽走向这片区域的角落，丝毫没有在那些健身器材上大展身手的打算。 他之前确实有着通过锻炼维持体能以增加在实验中的存活率的念头。 但此时明显受到关注的周泽只想尽可能的低调，反正健身这种事情在房间里也足以完成。 墙角的位置已经被一个骨瘦如柴的D级人员占据，他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泽也不在意，就在那人身边不远坐下，晃着腿观察着周围神色各异的D级人员。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还有些新奇，毕竟也算是前所未有的，独属于监狱才有的待遇。 但几次下来后，周泽只觉得这片宽阔的空间说不出的压抑。 无论是那些持着枪、目光如鹰隼般不断扫视的警卫，还是那些行尸走肉般的D级人员，都让人感到窒息。 要说这是什么样的体验……那当然是坐牢一般的体验。 不，或许比坐牢更糟。 至少在普通监狱里，犯人们还知道自己何时能重获自由。 而在这里，他们只能祈祷着，等待那也许永远都不会降临的救赎。 周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思绪飘向远方。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生活，那个普通却自由的世界。 现在，那些记忆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既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喂，哥们。”周泽侧过头，打量着身旁形如枯槁的D级人员，微微压低声音。 “啊？”那人先是左顾右盼一番，才如梦初醒般迎向周泽的目光：“怎么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风中摇曳的枯叶，脆弱而空洞。 “你来多久了？”周泽回过头随口询问着。 “不久......几天吧。” “哦。”周泽微微颔首。 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之前也跟其他D级人员交谈过，这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老员工”。 “那你犯了啥事啊？”周泽又问。 “吸毒。” “还有呢？” “贩毒......” “哦。”周泽挑眉。 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兴趣了。 像这样的对话，周泽已经经历过数次。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尽相同，却又惊人地相似。 犯罪、绝望、后悔，这些词汇在这里变得如此廉价。 周泽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否是实话，但他也不在乎。 只要还在这个地方，他们只会面临同样的命运。 第十二章 苦中作乐 但那人却比看上去更加健谈，周泽的询问似乎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他目露回忆之色，沉默一会后再次开口： “我以前......我以前也风光过，跟人合伙做生意也赚了点小钱......”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一天，一个朋友说要带我试试新花样......” “你就试了？”周泽头也不回地望着天花板。 “嗯......我一开始想着就一次也无所谓。”男人苦笑道：“从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想戒撸都跟要了命似的，却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戒D。 老套的故事...... “然后你被掏空了家底走上了不归路？”周泽侧头瞥了那人一眼。 “不......我女儿的病才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男人的目光中满是悔恨和绝望：“她才九岁啊......才九岁......” 瘦弱男人又絮叨了许久，一边思念着年幼的女儿，一边诉说着悔恨。 但周泽只是沉默。 末了，他才随口问道：“想过出去以后的事情吗？” “想见见我的女儿……告诉她我爱她。” “噢，那你出去还吸吗？” 这句话却让男人浑身一颤，他呆滞了片刻，喉头微动，半晌才喃喃道： “我......我不知道。” 这下，周泽彻底没了交谈下去的兴致。 实在难以共情。 “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呢？傻逼。” 这时，一声刻意压低的谩骂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三个有着体格健硕、面目凶恶的男人。 他们的肌肉在囚服下隆起，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狞笑。 这三人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警卫的动向，一边不动声色地向路过的D级人员靠近。 领头的壮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撞了一下一个瘦小男子的手臂。 那人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转身怒目而视。 但当他看清这三人的模样后，眼中的怒火瞬间被忐忑取代，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走路小心点。”其中一个壮汉冷冷地说道。 瘦小男子低声下气地连连道歉，直到三人点头，他才如释重负地快步离开。 看到这一幕，三个壮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他们的眼神在人群中扫视，像是在挑选猎物的掠食者。 苦中作乐。 无论是什么环境里，都少不了这种喜欢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人。 当然严格意义上这种人也算利己，至少满足了自己那卑劣的阴暗心理。 人和人之间的接触难免会有摩擦，更何况是大部分由死刑犯组成的D级人员了。只要冲突没有严重到动手互殴，一般情况下这里的警卫也不会管这种琐事。 这三个壮汉挑选的霸凌目标也十分讲究，要么看上去身材瘦小，要么目光怯懦，性格软弱。 见仨人不断靠近，周泽朝身边骨瘦如柴的D级人员瞥了一眼。 嗯......身材瘦小。 他又想起了镜中自己的面庞。 嗯......人畜无害。 真是绝了...... 果不其然，三个壮汉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角落中的两人。 “麻烦来了......快走......” 那瘦弱D级人员好像对这种事情十分有经验，冲着周泽小声提醒后，迅速爬起身，快步跑向远处站岗的警卫，一屁股在警卫旁坐下。 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的周泽反应半拍，他刚刚站起身，就看见那三个壮汉加快脚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啧......无妄之灾啊...... 猎物突然溜走似乎让三个壮汉非常不满。 “小子，你骂谁呢？” 领头那人狞笑着，嘴里却说着莫须有的话，反倒做出一副被周泽挑衅了的姿态。 他骂骂咧咧地伸出粗壮的右臂往周泽的右肩推去。 周泽倒是无所谓这种麻烦，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人发生冲突，然后莫名其妙被警卫打死。 左边......不行，左边是墙角...... 还是直接喊警卫吧...... 然而周泽的身体却是先他脑袋一步做出反应。 只见他迅速侧身，身体微微后仰，巧妙地避开了壮汉的推攘。同时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精准地扣住了壮汉的手腕。 在千钧一发之际，周泽的手指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准确地找到了壮汉手腕的关节。他的拇指和食指形成一个钳形，牢牢地卡住了对方的腕关节。 紧接着，周泽的手腕猛地一扭，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壮汉的手腕关节瞬间脱臼。 壮汉的脸上瞬间因为痛苦变得更加狰狞，他粗壮的手臂在周泽的控制下垂落下来，整个人因剧痛而踉跄后退。 “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倒是让周泽先愣住了。 刚才那一系列动作更像是他本能的反应，压根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他迅速回神注视着三人的动作，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反击。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三人同时后退一步，竟然都没有还手的打算，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领头的壮汉眼神怨毒，左手扶着右臂，吱牙咧嘴地狠狠道：“你完了，小子......” 只见他突然转过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另外两人也同时高呼着： “警卫！有人动手打人啊！” “要出人命了！” 我特么...... 周泽人都傻了。 这几个人干的明明是霸凌的活，怎么用的却是碰瓷的手段啊！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周泽瞳孔一缩，他下意识地扑倒在地，双手护住头部，身体紧贴冰冷的地面。 “砰......” “砰......” 连续三枪过后，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D级人员都如雕塑般僵在原地，目光不约而同地朝这个方向聚焦。 周泽缓缓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三个壮汉的尸体就倒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他们的眉心上各有一个黑洞洞的弹孔，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汇成一片猩红的小溪。 他们的眼睛依然大睁着，脸上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惊恐和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蜷缩卧倒的周泽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如雷鸣般轰响。 他的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淌，周泽伸手一抹，指尖沾满了粘稠的鲜红，那是溅到他脸上的血花。 第十三章 编号-529半猫 周泽感受着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震颤，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分泌，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老杨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响。 【你有想过你的心脏到底因什么而跳动吗？】 【到底是因为恐惧呢？还是因为......兴奋？】 周泽有刹那间的恍惚，随后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将他拉回现实。 一个魁梧的男人在两个警卫的跟随下向这边走来。 周泽目光一凝，他记得这个人——上次实验前叮嘱他保持冷静的警卫队长。 但他不应该拥有这段记忆。 伴随着几声呵斥，在场D级人员除了周泽以外，都十分熟练地双手抱头，蹲在墙边，如同一排排待宰的羔羊。 周泽的目光扫过脚边那三具尸体。 不久前，这些趾高气扬的壮汉还与他发生过冲突。可笑的是，即便在周泽率先出手的情况下，他们都没有选择还击。 D级人员的地位虽然如同消耗品，但也不该是如此随意就可以处决的对象。 可他们还是莫名其妙死在了枪下。 显然，这个曾给过周泽善意的警卫队长是冲着他来的。 但是为什么...... 毫无缘由的善绝对比毫无缘由的恶更加令人值得深思。 他一时间念头纷飞，但始终没有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 魁梧中年男人在周泽面前停下脚步，那双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半晌。 “D-87465，跟我离开这里。” 魁梧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大步走向出口，似乎并不在意周泽的反应。 周泽踌躇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身后，脑海中不断模拟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对话内容。 当他们即将踏出房间时，一个身材精瘦、目光如鹰般锐利的男子拦住了去路。这名安保队长的制服笔挺，胸前的徽章在冷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 他的目光在魁梧男人和周泽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周泽身上。 安保队长皱起眉头:“陆飞少校，虽然您已经许久未在站点工作，但想必您依然清楚，在非紧急情况下，对D级人员的处置有严格的流程。特别是在当前这种...敏感时期，任何违规行为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做，恐怕不太合乎规矩吧?” 陆飞的表情纹丝不动，他的声音低沉而冷硬: “这是戴永安博士亲自下达的指令。如果你对此有任何疑虑或异议，我建议你通过正式渠道提交报告。现在，请让开。” 话音未落，陆飞已经绕过眼前的安保队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周泽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紧跟其后。他能感受到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仍在盯着自己的后背。 直到离开放风区，进入灯光昏暗的走廊，魁梧男人才侧头对身边的两个安保人员道： “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是！队长。”两名安保人员应声离开。 周泽本以为这人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继续前进，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 周泽越发摸不着头脑，忍了好一会才轻咳一声，试探着开口询问： “我们......我们要去哪？” “吃饭。”魁梧男人头也不回，言简意赅。 “？” ……………… ……… 宽敞的餐厅里，长条餐桌整齐排列，金属餐具与瓷盘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墙上挂着几幅平平无奇的风景画，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食物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 角落里的一张餐桌前，周泽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餐盘中的食物，但满腹疑惑的他实在没有多少食欲。 坐在他对面的魁梧男人餐盘中堆满了食物，正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 周泽能清楚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没有多少遮掩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眼前这魁梧男子着实古怪，要说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居然带他来员工餐厅吃饭，这里显然不是D级人员可以随便踏足的地方。 但要说这人是想帮他脱离困境，周泽又实在想不出理由。 他几次想主动开口询问，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既然不能暴露自己还记得曾经的接触，那两人的关系就只能是萍水相逢的D级人员和安保警卫。 D级人员和安保警卫能怎么相处？ 这特么就像是把一只老鼠和一只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难道还指望它们能亲切地分享一块奶酪不成？！ “怎么？没有胃口？”魁梧男人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抬眼看向周泽。 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目光，都让周泽莫名其妙地感觉像是面对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者。 “呃......是有点。”周泽停下筷子，讪笑一声。 这不是废话吗...... 这种时候还能好好吃饭，那心得多大啊...... 真当我是干饭王了？ 闻言，男人皱了皱眉道：“是因为刚刚有人死在你眼前了？” “不是......吧。”周泽继续尬笑。 嚯，您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看上去连杀三人让您食欲大增呐...... 还有您这略带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不合胃口？”男人语调平缓了不少，但还是用筷子点了点餐盘，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挑食不好，我现在只能带你来A区餐厅，这里基本都是后勤或清洁岗位的员工，待遇好不到哪去。” 平心而论，相比起D级人员的伙食水平，所谓的A区餐厅可谓顿顿都是断头饭。 但这是食物丰不丰盛的问题吗？ 周泽一时间觉得眼前看上去为人正直的男人是不是有些缺心眼。 “不是......长官。”周泽放下筷子，有些哭笑不得地挠着头：“所以您找我是有什么安排吗？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有啊，那就是吃饭。”男人抬抬下巴，重新动筷。 周泽表情都凝固了。 “对了，周泽。”男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周泽：“不要叫我长官，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叫我陆飞就行。” 您可算想起来了...... “好的，陆飞长官......”周泽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问道：“您认识我吗？” 陆飞注视了周泽片刻，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似乎在传达某种信息，最终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埋头继续吃饭。 周泽怔了怔，也是慢慢回过味来。 这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时刻处于监控之下，不方便直说吗...... “喵......” 就在这时，他的脚边传来一声柔软的猫叫。 本就爱猫的周泽哪怕心不在焉，但还是下意识地低头伸手想要去摸。 但他探出的右手马上就僵在了半空中。 脚边是一只......不，是“半只”有着灰色条纹的小型家猫。 之所以说是半只，是因为这可爱的小家伙只有前半截身躯，从胸腔处开始，后半段身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神奇的是这只灰色条纹小猫看上去并无大碍，并且仅凭前爪和普通的猫咪一样行动如常。 周泽的目光投向小猫身体的截断面，那里一片漆黑，像是吸收了所有光线，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展现出它的内部。 陆飞注意到了周泽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 “她叫朱茜，编号-529，是站点里为数不多能够自由活动的项目。”他司空见惯般淡淡解释着。 第十四章 特训 编号-529...... 周泽低头看着脚边不断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的毛绒生物，不禁有些发愣。 “它也是收容物吗？” “是的，怎么了，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陆飞咬下一块鸡肉，低笑着。 “我以为收容物......”周泽抬头看了餐桌对面的男人一眼，耸耸肩道：“我以为它们都会被关在笼子里。” 其实在他的概念中收容物应该都是些危险的、难以理解的存在。 就像上次实验时遇到的那个游戏箱以及那双逃出收容室的高跟鞋。 哪怕是最开始的两次实验，在周泽的猜测中多半也是自己没能直接接触到那些东西的异常之处。 这并不代表着那些古怪的物品很安全。 但考虑到自己不应该拥有那部分记忆，它还是换了种更加保守的说法。 “通常情况下是这样……不过你对收容物明显存在误解。” 陆飞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举杯喝了一大口鲜榨西瓜汁，又道：“所谓的''收容物''指的是那些被异常收容所成功捕获的，具备超自然力量或是无法被现代科学完全解释的事物。 它们不一定具有危险性，但一定具备足以冲击普通人世界观的异常性质，我们自然不会放任这些超自然存在于人类社会中流动。 不同收容物的收容难度自然也不一样，大部分情况下项目等级仅代表着异常个体的收容难度，与其异常性质的危险程度没有直接关联。当然这也是收容所新员工常见的认知误区。 像朱茜这样不具备任何危险性质也没有多少收容失效风险的异常生物个体，就会被允许在站点一定区域内自由行动，这与‘收容’这一理念并不冲突。” 虽然这可能算不上什么核心机密，但还真是毫无保留的讲解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收容所的新员工呢...... 当然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如此，如果D级人员也算的话...... “嗯......也就是说，这小家伙很安全咯？”周泽有些蠢蠢欲动地开口：“我可以摸摸它吗？” “喵~”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泽的目光，那半只小猫咪冲着他喵喵叫唤着。 它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在光线下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当然可以，只要她不介意的话。” 闻言，周泽这才试探着伸出右手，犹豫了一下，用食指在小猫咪后半段身体的位置戳了戳。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周泽的指尖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性的触碰。 也就是说这只叫做朱茜的小猫的后半截身体并非是光学隐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见了。 这让周泽暗自心惊，他将手放在小猫的下巴上，熟练地来回抚摸着。 朱茜似乎很享受这种触摸，发出了愉悦的咕噜咕噜声，半个身子都蜷缩在周泽的手掌中。 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让周泽有些亢奋，连说话都流畅了不少。 “这小家伙需要吃东西吗？” “当然，实际上除了半个身体消失不见以外，朱茜和普通家猫没有任何区别。” 陆飞将最后一口西瓜汁一饮而尽，往椅背上一靠，略带满足地舒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甚至能直接观察到她偶尔会做出类似排泄动作......当然那些排泄物去哪了就不得而知了。” “啧啧......”周泽挑挑眉。 某种意义上这还真是相当完美的宠物啊...... 铲屎官甚至可以免去铲屎这一苦差事...... “陆教官，这么巧，你也来A区食堂吃饭？”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略显意外的声音。 周泽手中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去。 那是一个身穿制服，右眉中间有个显眼的缺口的年轻警卫，他正端着餐盘站在餐桌旁，一脸惊喜的模样。 周泽一眼就认出这家伙就是此前押送他去做什么心理咨询的警卫。 “嗯，是挺巧。”陆飞微微颔首：“我跟这位先生还有事要聊，你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吧。” 闻言，年轻警卫明显有些遗憾，但他还是迅速立正，十分恭敬地开口：“是，教官。” 直到年轻警卫远去，陆飞才收回目光重新开口道：“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见过......” 周泽突然感觉腿上一沉，低头看去。 只见灰色条纹小半猫跳上了他的腿，调整姿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他的大腿上，抬头咪咪叫唤着。直到周泽重新抚摸才咕噜着爬下。 “看来朱茜确实挺喜欢你。” 陆飞挑挑眉道：“那小子叫时亚明，是我以前带过的学员，当年没少挨我揍……哼，他多半是听说我在这里吃饭才匆匆赶过来的。” “原来如此......”周泽抬头看向餐桌对面男人：“那他肯定很崇拜你。” 陆飞摇摇头避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周泽，从今天开始，你将进行为期五天的培训。 在此期间，你将暂时脱离D级人员的日常活动与工作。每天中午会有人接你，直到晚饭后再送你回去休息。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终于说到重点了...... 周泽抚摸猫头的手顿了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询问道：“培训？陆飞长官是有什么安排吗？” “主要是体能训练，除此之外我会给你普及一些常识......”陆飞双手环抱，意味深长地缓缓开口：“你应该不想死在收容室里变成某个怪物的粪便吧？” 特训吗...... 周泽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 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即将脱离D级人员身份的前兆，否则就不会以这种方式展开了。 如果这位陆飞先生真的出于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原因帮助他，这倒更像是一种为了避免最坏情况发生而做出的妥协。 周泽敏锐地捕捉到了陆飞话语里透露的关键信息，无论是怎样的特训，都不可能在短短五天内有什么显著效果。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陆飞不想让周泽死。 “那五天后呢？”周泽的语气有些凝重。 “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了......”陆飞侧过头避开周泽的视线，瞥了一眼隐蔽角落处的监控摄像头。 我们吗...... “这样......”周泽低头看着腿上惬意窝成一团的半只小猫，感受着那光滑柔软的皮毛在指尖流淌。 “我明白了。” 第十五章 编号-239魔巫幼女 “老杨，你知道这个陆飞教官是什么来路吗？” 周泽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斑驳的天花板。 他用余光注视着坐在桌旁的老杨，后者对着墙壁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般沉默。 “我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多。” 老杨侧过头，消瘦的面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憔悴，哑声道：“你如果不知道的事情，那我也无从得知。” “我信你个鬼！”周泽瘪瘪嘴。 “你爱信不信......” 老杨回过头，继续对着墙壁沉默。 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在今天过后，待遇这块周泽和普通的D级人员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好运”吗？ 但周泽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古怪。 穿越至今才刚刚超过十天，但围绕着他发生的事情却已不少。 周泽在脑海中迅速梳理着这段时间的过往。 首先是老杨。 老杨是周泽穿越后接触的第一个人，也是在这个鬼地方第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的人。 周泽瞥了眼旁边正在啃食什么的老杨，却见老杨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血淋淋的肉，背对着他“吧唧吧唧”地啃着。 他赶紧收回目光。 嗯......老杨没有任何问题，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确实是值得信赖的好哥们。 然后是刚刚才正式见面的陆飞教官。 和老杨不一样，陆飞显然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帮助他。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后，唯一的可能就是陆飞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有某种联系。 接着是那个给周泽做心理状态评估的咨询师王蕾。 这姑娘态度友善，也确实让周泽对于异常收容所的存在与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她的善意并非空穴来风，若说是出于同理心以及工作需要倒也说得过去。 最后是那个右眉有缺口，押送周泽去审讯室的年轻警卫。 他受陆飞影响对周泽的态度与其他D级人员不同也非常正常。 这些对周泽报以一定程度善意的人，全部都是在机缘巧合下与他发生接触。 竟然都莫名其妙给了他一种这里的员工人还不错的印象。 是错觉吗？还是单纯的巧合？ 要知道再怎么说周泽也仅仅是个被当成小白鼠的D级人员啊。 问题出在哪呢？ 周泽挠挠头，陷入了深思。 ………………… ………… 17号站点，β区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一地金黄。戴永安正坐在一张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前，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文档。 他时不时低头在文件上书写几笔，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 不远处，一只体型硕大的金毛犬正懒洋洋地趴在柔软的毛毯上，闭目养神。 “老戴啊，我其实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金毛犬抬了抬眼皮，懒散地开口道：“这起事故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结案了，上面甚至通过了你的晋升提名......” 闻言，戴永安手中正在书写的钢笔顿了顿，头也不抬地说道： “凯恩，你比以前确实迟钝了不少，看来你都把精力花在鼓捣你的''小玩具''上了......到现在你都还没有看清局势吗？” “对不起，我现在只是一只狗。”金毛犬凯恩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也和我一样拥有这么一具身体，就不会说这种风凉话了。” “傻逼亮不也如此？” “亮博士......那完全不一样。”金毛听了直摇头。 “好吧，那你总清楚现在异常收容所的处境吧？”戴永安停笔转身，伸了个懒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夕阳。 “哪方面？” “对外......这两年来逐步增长的异常事件与日益猖獗的异常组织早就让我们力不从心了。” 戴永安顿了顿又道：“以往的对敌方案已经不足以应对当前的局势，项目交互实验与项目武器化的呼声愈发高涨。 但无论''激进派''的主张如何，''保守派''的反对声始终不少。''国王''们想要主动寻求变化，当然少不了''棋子''的存在......显然他们欣赏我的行事风格。” 金毛犬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老友：“戴永安，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处境十分危险吧？” “当然，如果最终证明这是一条失败的路子，那我必然会成为两派斗争的牺牲品。但是在此之前，我会获得最大程度的支持......” 戴永安语调平缓，满不在乎道：“你了解我，我向来只醉心于研究本身，既然他们愿意给我大开方便之门，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金毛凯恩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是啊，你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下一步呢？下一步你又准备如何？” “上次的事故中幸存下来的那个D级人员你还记得吗？”戴永安回头看向金毛犬，噙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当然，那是个好运的小子。” “他确实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但这不是重点，我发现他作为D级人员，在遭遇事故时无论判断能力还是执行策略，都证明了他拥有一颗能够时刻保持稳定情绪的大心脏，我正在对他进行最终评估。” 说到这，戴永安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将正式启动编号-239项目武器化实验，旨在利用其强大的异常特性完成对其他异常个体的捕获与收容，如果该实验......” “你在开玩笑吗？！”金毛犬大声打断了戴永安的话，猛地从毛毯上跃起，毛发竖立，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当然没有。”戴永安淡淡一笑：“实际上早在一个月前我、''面瘫''、''骗子''，我们三个联手制定了针对编号-239的实验设计，沿用最初的抑制方案，已经成功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金毛犬一个箭步跳上办公桌，前爪扒在桌面上，龇牙咧嘴地朝戴永安低吼着：“你想拖着整个世界陪你玩命吗？” “冷静点我的老朋友。”戴永安皱眉，敲了敲桌子道：“o5议会通过了我们的提案，至少这一个月以来的安宁证明事态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啊......当然，你们说了算......” 闻言，金毛犬的神色一垮，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它无精打采地跳下办公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角落的毛毯，嘴里喃喃自语着。 “编号-239，魔巫幼女......顶点型多功能现实扭曲实体......” “一个年幼的......神明......” 第十六章 活着 收容所里千篇一律的生活总是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 四天后。 时亚明见周泽从房间中走出，才端着枪和他并排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你和教官到底是什么关系？D级人员还要进行什么特训，简直是闻所未闻。” 时亚明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用余光注视着身侧的周泽：“但真要是有什么关系，你又怎么会落到当D级人员的地步。” 任何由人构建的组织中都存在权力，有权力就有操作空间，但异常收容所对于权力的限制向来严格。 没沾上关系也就算了，可一旦正式被关进笼子里，再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陆飞呢？” 周泽虽然也对此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做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还是算了吧。”时亚明耸耸肩：“我可不想挨训。” 时亚明这人虽然看着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几天相处下来周泽却发现他比想象中好说话很多。 毫无疑问，这厮简直就是陆飞的小迷弟。 两人的对话基本都围绕着“教官”展开，或者说是他们作为D级人员与安保警卫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 但周泽对陆飞的了解比时亚明还不如，所以多数情况下他都只能学老杨一样当谜语人，说的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 十分钟后。 两人抵达了站点警卫训练场，一路上遇到的人也基本只剩零星几个。 训练场位于C区，是个宽阔的室内空间。场地内设有标准的400米跑道、射击靶场、体能训练区等设施，一应俱全。 陆飞站在靶场旁的操作台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起初周泽也很疑惑为何就连训练场地都在室内，但这几天他除了简单的体能训练以外，收获最多的就是一些常识性的认知。 比如17号站点实际上位于荒山野岭，被伪装成一个私营企业的大型储物仓库，站点绝大部分设施都位于地底。 而周泽之前从窗户看见的那些阳光、那些繁华的城市景色，都是由先进的全息投影技术构建的梦幻泡影。 陆飞对此的解释是，持续性的高压工作环境所导致的心理疾病一度是收容所员工面临最大的威胁，充足的娱乐设施以及像这样的环境模拟是必不可少的。 再比如陆飞是原机动特遣队队长，而所谓的机动特遣队就是异常收容所属下最精锐的战斗部门。 他们负责应对最棘手的异常个体、组织。并在出现难以解决的大型收容失效事故后进行快速反应。 他们是利剑，也是盾牌，是异常收容所精锐中的精锐。 在抵达训练场后，时亚明冲着周泽点点头便离开了。 偌大的场地中只剩下周泽与背对着他举枪瞄靶的陆飞。 “你知道这几天训练的意义是什么吗？” 察觉到周泽的接近，陆飞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头也不回地询问道。 “不知道……”周泽思索片刻后实话实说。 这几天所谓的“特训”其实就是基本的体能训练，而且训练量并不大。周泽很难想象这种程度的训练能有什么实际用处。 “没有任何意义。”陆飞平静地说。 “哈？”周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飞终于放下枪，转身面对周泽：“死亡是D级人员唯一的归宿。而想要脱离D级人员的身份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加入异常收容所。 你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与能力，我会在暗中运作，但在此之前，你首先要学会活着。”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你接下来会面对很多不可思议的存在，经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你可能会失去记忆，可能会怀疑自己的存在。 但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改变现状。” 闻言，周泽心中一跳，这无疑是他穿越后听到最好的消息。 前路不再一片模糊昏暗，哪怕这个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但他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再差还能差过在笼子里当小白鼠吗？ “所以，这些训练......”周泽试探性地问道。 “我原本制定的训练内容可没有这么简单......可惜我的提案被否决了。” 陆飞扯了扯嘴角，那抹笑容落在周泽眼中竟带着点残忍的味道：“我最开始打算让你和几个D级人员徒手厮杀，我会告诉他们只要杀掉你就可以重获自由......” 操...... 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啊长官。 周泽眼皮跳了跳，那种矛盾的感觉再次涌现。 “您可真是看得起我啊，长官......”周泽斟酌片刻后又道：“而且这种方式是不是有些......” “你在同情那些D级人员？”陆飞眯起眼凝视着周泽。 “不，如果面临生命威胁，我会毫无心理负担地杀掉他们。”周泽微微皱眉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以此为乐，但长官似乎......” “似乎缺少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对吗？” 见周泽沉默，陆飞语气平淡地补充着：“可即便如此，不少人依然认为我优柔寡断。” 疯狂...... 这个词汇突然在周泽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终于品味出那矛盾的感觉从何而来。 或许是面临太多主宰生命去留的抉择，他们在残酷的现实中逐渐走向疯狂，而这份疯狂却又化作稳定理智的锚，让人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依然做出正确的选择。 “如果你能成功加入我们，那你迟早会面对这一天的，周泽。” 陆飞侧头看向远处千疮百孔的靶子：“只有当自己做出的选择真的会影响一个或是很多人命运的走向时，你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时，你会发现理论和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又是电车难题吗？ 就像上次周泽对王蕾的话的评价一样，这样的问题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遥远。 周泽沉默许久后避过了这个话题，低声说道：“明天......明天我要面对什么？长官。” “一个实验，我不清楚是针对哪个项目展开的交互实验......”陆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可以肯定那东西非常危险。” “陆飞长官有什么忠告吗？”周泽呼出一口气。 “活着。” 第十七章 流程疏导 17号站点，β区办公室。 趴在毛毯上的金毛犬用后腿奋力挠着身侧，动作滑稽而急切。 这时，它的余光注意到了地板上散落的金色毛发，立马瞪大了眼睛。 “天呐，老戴，我好像在掉毛......” 凯恩一脸担忧地看着地板上被气流吹动的毛发堆：“我这是生病了吗？” “真令人忧心，但很抱歉我不是兽医。” 正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的戴永安头也不抬地说着。 “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啥，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金毛犬向老友吱了吱牙，重新趴在毛毯上懒洋洋道：“不过也怪不了你，毕竟你准备了那么久的实验就在今天，但愿一切顺利。” 闻言，戴永安却是突然停笔抬头，凝视着金毛犬语调古怪道：“但愿一切顺利？” 金毛犬愣了一下：“怎么了？” “几天前你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乐观？” “那不然呢？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难道还能诅咒你失败不成？”金毛凯恩一脸莫名其妙。 “不......这不像你平时会说的话。”戴永安微微皱眉：“你应该更加阴阳怪气才对......” “你想挨骂就直说，用不着这么委婉。”金毛嗤笑一声。 戴永安心中突兀地闪过一丝别扭的感觉，但那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细细感受时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 半晌，才有些凝重地开口：“凯恩，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像知道房间里进了只蟑螂但一直没找到一样，令人感到不安......我们上次接种认知扭曲疫苗是什么时候？” “四个月前，所以到底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但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觉得进行这次实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确实有些让人不可思议......”金毛犬抬了抬眉：“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科研疯子戴永安啊，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觉。” 戴永安闭目思索片刻后睁开眼，扶了扶眼镜道：“我们重新做一遍流程疏导吧。” 这是两人配合多年所养成的习惯，当他们对实验结果不太确定或是在流程上意见不合时就会重新梳理一遍该项目的所有资料，以保证万无一失。 闻言，金毛犬凯恩也一改漫不经心的模样，斟酌了一下慎重开口。 “项目编号-239，''魔巫幼女''，已成功收容8年。目前生理年龄约9岁。在此期间，个体大部分时间处于药物诱导的深度昏迷状态。 作为8级现实扭曲实体，个体具有近乎心想事成的超自然能力。与其他现实扭曲者不同，个体的现实扭曲影响范围几乎不受距离限制，仅受思维影响。 而其顶点型多功能现实扭曲实体的特性，导致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几乎无法对其产生任何作用。 当时的项目负责人只能利用个体尚未成熟的心智，制定了饱受争议的抑制措施。该措施在道德和失控风险方面引发了广泛讨论，最终不得不令个体常年处于沉睡状态。 一个月前你获得了编号-239的项目实验批准，并沿用该抑制思路，成功将个体唤醒……” “不，我们在原有抑制措施上进行了改进，不再以恐吓等手段试图让她在自我否定中失去异常特性，当然这种方案也早就被证明是无效的......” 戴永安打断了凯恩的话，随即补充道：“我始终认为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常年令其处于受恐吓的状态实在过于残忍......” “是啊......这也是为什么不得不令其陷入沉睡。” “以负面情绪完成对个体的操控显然是不人道且危险的，那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所以在她苏醒后我们基于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关怀......当然，总是需要有人来唱黑脸的......” 说到这，戴永安再次皱眉，似在思索什么。 “这次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利用项目异常性质完成对其他异常个体收容的可能性......这个过程需要循序渐进，必须给予适当的引导与限制。 而且绝对不能让一个了解个体能力的存在来进行这个实验，否则可以预见的将会出现失控风险，这包括诱导个体为实验者牟利以及被个体影响导致暴露真相......” “我明白了......同时与239的接触客观意义上存在危险，所以应该选择一个D级人员来完成这个任务......”金毛犬凯恩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并且这个D级人员应该情绪稳定，容易控制，上次事故中进入我们视野中的D-87465毫无疑问就是完美的人选......”戴永安补充道。 “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金毛犬凯恩做出结论。 但它看见老友皱眉沉默，又开口询问道：“关于D-87465的评估报告呢？” 戴永安缓缓道：“报告由两部分组成，其中一部分是由王蕾主管独自完成，她在报告中对D-87465的评价是： ''D-87465展现出异常的心理韧性和适应能力。在面对高压和危险环境时，他保持了相对稳定的情绪状态和清晰的思维能力。这种特质在D级人员中极为罕见。 然而，个体也展现出一定程度的戒心和怀疑态度，这可能源于他对当前处境的不确定性。尽管如此，他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或反抗倾向……’ 她在报告中指出D-87465是编号239交互实验的理想候选人。但你要知道这个女人一直是‘保守派’的一员，我并不放心……” “所以你又去找了陆飞少校？” “对，同样也是因为陆飞少校的存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D-87465希望，最大程度上降低了他因为自身处境而做出极端行为的可能性......” “陆飞少校是怎么说的？”金毛犬又问。 “和王蕾的评价如出一辙，所以毫无疑问......”戴永安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凯恩一愣：“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完美的实验方案。”戴永安扶了扶眼镜淡淡道：“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改变收容所如今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 “你变脸速度不也很快吗……” “不，这是理智的判断。” 第十八章 角色扮演 当周泽迈出电梯门时，眼前的阵仗着实让他愣住了。 诺大的空间中，两排全副武装的安保警卫笔直站立，如同两道人墙。这些警卫与他之前见过的不同，他们戴着某种特制的头盔，头盔上闪烁着微弱的蓝光，给人一种高科技的冰冷感。 不远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围在一台造型古怪的机器前。机器上方悬浮着一个全息投影屏幕，上面流窜着复杂的数据和图表。研究人员们低声交流，时不时指点着屏幕上的某些部分，神情严肃而专注。 而本该是收容室大门的地方，此时却被一排暗银色的金属墙体取代，表面光滑如镜，看不出任何接缝或开口。整个墙体仿佛是一个整体，浑然天成，给人一种不可穿透的感觉。 与此同时，老杨的声音也在周泽耳边响起。 “好运不会眷顾傻蛋，慎重啊周泽，慎重......” 好好好，来上压力的是吧。 就算老杨不提醒他，周泽也压根没打算在这种时候作死。 毕竟身边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自己即将进入笼子里与猛兽共舞，他傻逼了才会拿小命开玩笑。 这次实验押送周泽过来的安保警卫是陌生的面孔，他可以肯定这些人都不是陆飞的下属。 此次实验很可能是他穿越以来面临的最危险局面。更糟糕的是，他似乎不能指望任何人的协助。 在持枪警卫的押送下，周泽缓步向那面暗银色的金属墙壁靠近。 周围的研究人员停下了交谈，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当他距离金属墙还有几步之遥时，一名研究员上前，手持一个复杂的扫描设备。 “站好，不要动。” 研究员冷冷地说道，开始对周泽进行全身扫描。蓝色的光束从头到脚扫过，周泽感觉皮肤有些发麻。 扫描结束后，另一名研究员走近，手里拿着一个迷你耳麦。 “戴上这个。” 周泽在研究一番后顺从地将耳麦戴上，它轻若无物，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一阵略微刺耳的电流声闪过后，一个熟悉的男声在他耳中响起。那上扬的语调立即唤起了周泽的记忆——这正是上次事故时，他在收容室外的喇叭中听到的声音。 “D-87465，你即将进行的实验至关重要。必须严格按照规则执行任务，否则将在实验过程中或实验结束后遭受处决。” 男声继续说道，语气严肃而正式： “第一，与项目互动时，你必须保持情绪稳定，态度礼貌友善。任何不必要的情绪波动都可能影响实验结果。 第二，严禁以任何方式要求项目做任何事情。这包括直接命令、诱导、暗示等一切形式。你的角色仅限于观察和回应。 第三，禁止向项目透露任何关于外界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时间、地点、人员等。 第四，如果项目询问你的个人信息，只能提供我们预先准备的背景故事。不得透露真实身份。 第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试图接触或移动房间内的任何物品，除非得到明确指示。 最后，记住，你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可能是不真实的。保持警惕，但不要表现出怀疑。你的任务是观察和记录，而不是判断。” 周泽微微皱眉，这些要求听上去倒像是在玩什么规则类桌游。 但显然这里的人不可能花这么大功夫陪他玩游戏。 理论上来说...... 我如果违反这些规则会导致糟糕的后果......不，对我来说不一定糟糕，但可以肯定是收容所不愿意看见的后果...... 周泽轻啧一声。 看上去这次实验的项目是某种十分强大并且完全可以沟通的存在。 如果没有陆飞的存在，他其实不介意尝试着做些什么，毕竟自己的处境已经够糟糕了。 但陆飞既然已经给予了他脱离困境的希望，他就不得不考虑这么做是否值得了。 所以陆飞也是有可能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才与我接触吗...... 这个念头在周泽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又马上觉得不太现实。 对付一个D级人员真的需要下这么大功夫吗？ “我说的内容，你记下来没有？如果记下来就重复一遍。”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周泽的思绪。 闻言，周泽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将内容重复了一遍。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试图接触或移动房间内的任何物品，除非得到明确指示。” “很好。”耳机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 这时，一旁的研究员向他递来一页写满密集文字的羊皮纸。 “这是你将扮演的角色，把内容记下来，务必做到滴水不漏。你有二十分钟准备时间。”耳麦中的声音说完后就沉寂了。 周泽接过羊皮纸定睛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叫周泽，来自艾尔伯特山脉深处的迷雾小镇。你是克莱夫大巫师的新学徒，虽然魔法天赋平平，但因为勤勉踏实被收为门下。 克莱夫欣赏你的细心和洞察力，常派你协助整理魔法典籍和准备炼金材料。 今日，你奉师命前往拜访年轻的女巫爱丽丝。她拥有罕见的先天魔法天赋，能力之强令人惊叹。 然而，如此强大的力量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是把双刃剑。克莱夫大巫师担心她可能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 爱丽丝居住在一座被施了魔法的小屋中。切记，那里的一切都可能超出常理。墙壁可能会说话，家具可能会移动，甚至时间和空间都可能被扭曲。保持冷静，接受眼前的一切。 你此行的目的是了解爱丽丝的近况，特别关注她的情绪状态和魔法控制能力。观察她的生活环境，看是否有任何异常或危险的迹象。但要谨慎行事，不可让爱丽丝察觉你的真实意图。 记住，在魔法世界中，言语可能具有力量。谨慎使用“魔法“、“力量“等词，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如果爱丽丝询问克莱夫大巫师的近况，就说他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魔法研究，无暇分身。 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礼貌和尊重。爱丽丝虽年轻，但她的力量不容小觑。】 魔法？巫师？爱丽丝？什么鬼？ 周泽有些发愣。 第十九章 爱丽丝 除了上述记载的内容之外，文档中还详细列出了关于大巫师克莱夫的人物设定，包括他的性格特征、魔法专长、以及与爱丽丝的过往交集。 同时，还附有一系列可能出现的问答场景，以及相应的应对策略。这些内容之详尽，几乎可以编纂成一本西幻小说设定集。 看完周泽都快汗流浃背了。 讲道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找个专业的人来干吗？ 让他上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这份文档总结下来就是让他扮演一个所谓的魔法学徒去拜访这个收容物，看上去这个收容物还是个拥有人类外表的女性。 主要目的是确认她的精神状态并评估她的能力控制程度。 周泽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这就是这次实验的最终目标，但他也没办法根据这些只言片语推导出整个实验的方向。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 周泽在收容区域内众多人士的目视下走向那面暗银色的金属墙。随着他的接近，墙面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缓缓显现。 随着身后的金属门缓缓关闭，周泽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远处，雪峰皑皑的高山巍峨矗立，云雾缭绕其间，宛如仙境。山脚下，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延伸开来，树冠层层叠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周围是一片花海，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其中，蝴蝶翩翩起舞。清澈的小溪从远处蜿蜒而来，潺潺水声悦耳动听。 场景中央，一栋古朴的木屋安静地坐落在这片绿意盎然之中。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色彩鲜艳的花朵。 这一瞬间，周泽仿佛踏入了童话世界，让他下意识向内部走去。 直到他靠近木屋时，才惊觉这些远景其实是投射在收容室墙壁上的全息影像。但其逼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只有在极近距离才能分辨出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就在周泽沉浸在这奇妙的景象中时，耳机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声音。 “D-87465，记住你的规则和身份设定。立即进入木屋，不要在外逗留。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监控之下。” 这冰冷的提醒瞬间将周泽拉回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缓步走向那栋看似平凡的木制小屋。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周泽踏入屋内，瞬间愣在了原地。 从外面看，这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小木屋，但门内却别有洞天，远比外表所呈现的宽敞数倍。 这扇木门仿佛是连通另一个世界的魔法之门，让周泽一时间有些恍惚。 屋内的布置温馨，与想象中的魔女房间不太一样，倒更像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房间。 角落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熊，有的穿着可爱的小裙子，有的戴着滑稽的帽子。墙上贴着几张色彩鲜艳的儿童画，书架上摆放着一些童话故事书和填色本。一张粉色的小桌子上散落着蜡笔和画纸。 在房间的另一头，一张雕刻精美的小床边，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位金发及腰的小女孩。 她身着一件白色及膝的睡袍，阳光仿佛从未亲吻过她的肌肤，呈现病态的白皙。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纤细的身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窗沿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栖息着一只金丝雀，正轻声啾啾鸣叫着。 小女孩身边立着一个医用输液架，上面悬挂着一个半满的玻璃瓶。瓶中盛装着无色的透明液体，通过细长的输液管缓缓流入女孩的手臂。 周泽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液体正沿着她手臂上靛青色的血管，一滴一滴地注入她的身体。 和想象中的恐怖魔女完全不一样啊喂...... 有那么一瞬间异常收容所在周泽心中都快变成非法监禁无辜少女的邪恶组织了。 哪怕他很清楚眼前的女孩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但一股怜悯之情还是无法抑制地在脑海中升起。 就在周泽愣神的同时，听见动静的小女孩缓缓转过头。 她的容颜稚嫩却精致，仿佛一个被囚禁的天使。白皙的皮肤如同瓷器般脆弱，金色的长发仿佛流淌的阳光。 那双湛蓝如深海的眼眸注视着门口的周泽，眼中闪烁着惊喜之色。 女孩先是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无力的双腿似乎无法支撑她的身体。一丝难过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温柔的微笑取代。 “请问是周泽先生吗？”女孩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银铃，语调优雅平缓，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你好，爱丽丝小姐......”周泽有些结巴地回应着，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 实验开始前他反复背诵的那些规则就像一团乱麻一样，让他思绪混乱，总觉得主动说什么都不太对劲。 “抱歉，我现在没办法站起来迎接你。”爱丽丝半垂眼帘，略带歉意道：“但真的很高兴你能来陪我聊天，请向克莱夫大人转达我的谢意。” 很好......这是之前文档中提及的对话内容...... 周泽清了清嗓子道：“克莱夫老师十分关心你的现状，他希望你能保持乐观和坚强。他相信你有能力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嗯！虽然这很困难，但我一直有在努力。”灿烂的笑容在女孩脸上绽放：“我已经超过两周没有使用魔法了！” 阿这......没有提到这个事情啊...... “爱丽丝真棒！”周泽面色不改。 闻言，爱丽丝露出开心的笑容，酒窝在她脸颊上浮现。 她努力将身体转了个方向，盘腿坐在床上面向周泽，抬了抬手： “周泽先生请坐。” “谢谢......” 周泽自然不会拒绝，他在房间中央放着的唯一一张小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坐下。 老实说，周泽哪怕是第一次面试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但爱丽丝浑身散发的纯真与善意，是周泽在收容所内从未感受到过的。 自己心里藏着一大堆事反倒让他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第二十章 圣诞老人 见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的周泽显得有些沉默，爱丽丝先是淡淡微笑着注视他，半晌后才主动开口： “我从信上得知，你是克莱夫大人新收的学徒，对魔法的研究还处于入门的阶段......”女孩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失落： “嗯......虽然我现在不能使用魔法，但或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为你解惑......” 周泽一怔。 文档自然不可能将所有谈话内容都预设好。 关于魔法的话题更是被列为敏感内容，这种时候他也只能临场发挥。 周泽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反问道：“爱丽丝小姐......你为什么不能使用魔法呢？” 闻言，爱丽丝眼神一暗，语气低沉道：“我的力量过于强大，随意使用将会......将会导致糟糕的后果......克莱夫大人说......” 女孩顿了顿，一层朦胧的水雾在她湛蓝的眼睛中晕染：“克莱夫大人说，如果我再主动使用自己的力量，他会......他会杀死我，并将我的灵魂永远囚禁......” 女孩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周泽一时间不知所措。 “D-87465，立刻中止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耳麦中传来急促而严厉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抖。 “爱丽丝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泽连忙安慰着。 显然这个话题已经涉及了某些禁区。 见女孩依然在低声啜泣着，周泽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爱丽丝......爱丽丝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他刚刚问出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特么被关在这种地方还被人用这种理由死亡威胁能特么好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只见爱丽丝低垂着头，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半张脸。 她轻轻摇头，不发一言，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女孩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她抬起头，用那双湿润的蓝眼睛望向周泽。 周泽不由感到一阵揪心，爱丽丝身上确实有着某种魔力，能轻易调动他的情绪。 但老实说周泽其实很能感同身受，要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也没比可怜的爱丽丝好到哪去。 他在心中默叹一声，露出一个浅笑，温柔开口道：“爱丽丝，你想听故事吗？” 闻言，爱丽丝抬起头，眼中的悲伤迅速被好奇取代。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脸上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就像阳光突然穿透了阴霾。 “嗯！”她轻快地应道，眼睛因期待而闪闪发光：“周泽先生要讲什么故事呢？” 女孩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 ………… “D-87465！停下！停止这个话题！”监控室中，戴永安一脸狰狞地扯着麦克风咆哮着：“我让你他妈的停下，听不见吗！？” 然而收音器中只传来刺耳的杂音，像是粉笔划过黑板，连同监控屏幕一起模糊起来。 见状，戴永安在桌上狠狠一拍：“妈的，操！” “放弃吧，老戴，既然''神''想听故事，那就由不得我们来插手了。” 一旁的金毛犬抬了抬眼皮，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我就知道这种没有多少限制的对话迟早会惹出麻烦，像这种唯心的力量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我们一个惊喜......” “你知道个锤子你知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用！”戴永安瞪着老友。 金毛犬凯恩咧咧嘴：“马后炮一下不仅能显得我有先见之明，还能给你一个合理的发泄途径......瞧，你现在就冷静了不少。怎么说，要强行终止实验吗？” 戴永安呼出一口气，思索片刻后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编号239的愿望总能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完成，你真的认为我们现在还有机会阻止他吗？” “当然不，就像良好的信号传输中会出现波动，故障率为0.01%的设备会突然失灵，坚持下去的话恐怕只能引发更糟糕的后果。” 金毛犬顿了顿：“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在故事讲完之前恐怕什么都没办法做。” 戴永安端起保温杯，狠狠灌了一口咖啡，注视着监控画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个体却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智上都完全是一个孩童......然而孩童的想象力总是没有边际。凯恩，你觉得她能分清楚故事与现实的区别吗？” “恐怕很难，毕竟你们不就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让239进行自我抑制的不是吗？” “这涉及到认知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一个重要理论。我们的大脑在处理信息时，主观认知和被动产生的念头是紧密相连的。 当一个人听到或想象一个故事时，大脑会激活与之相关的神经回路，这些回路与实际经历相似事件时激活的回路几乎相同。” 戴永安扶了扶眼镜，缓缓道：“对于一个具有现实扭曲能力的个体来说，这种神经活动可能直接转化为现实变化。 她的主观认知和被动念头之间的界限可能更加模糊，使得故事和现实之间的区别变得极其微妙。 更重要的是，儿童的前额叶皮质——负责执行功能和现实检验的大脑区域尚未完全发育。这意味着239可能难以区分内部想象和外部现实，进一步增加了控制她能力的难度。 我们试图通过故事来引导她的自我抑制，本质上是在利用这种认知机制。但这把双刃剑随时可能失控，因为我们无法完全预测或控制她对故事的深层解释和反应。” “但一个深入潜意识的暗示所带来的恐惧能最大程度上......” 戴永安见老友注视着监控屏幕一言不发，这才撇撇嘴停止了滔滔不绝：“......他的故事讲完了吗？” “没有，这已经是第二个故事了......”金毛犬侧过头咧嘴道：“一个关于圣诞老人的故事......” 闻言戴永安一怔，摆烂似的往椅背上一靠。 “很好......这意味世界上恐怕会多一个叫做''圣诞老人''的潜在异常个体，我们还多半抓不住它，因为这家伙会使用''魔法''......” “显而易见。”金毛犬淡定地回应。 “哈！显而易见！” 第二十一章 关在收容室里的人 “......从此，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周泽用柔和的语调将故事的结局说出。 虽然长时间的讲述让他感觉口干舌燥，但爱丽丝脸上洋溢的笑容与眼中憧憬的光芒又让他不禁勾了勾嘴角。 “这个结局真的太美好了......” 此时的爱丽丝脸上不见先前的忧伤之色，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喜悦。 女孩双手合十，像是在闭眼祈祷着什么，半晌才睁眼看向周泽：“周泽先生，非常感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爱丽丝一边有些哽咽地道谢，一边挣扎着从床上站起身。 周泽按下上前搀扶的冲动，挠挠头道：“不用谢，我也没干什么。” 只见女孩扶着床头站在床边，踮脚将笼中的金丝雀放出。 金丝雀欢快地飞出笼子，在爱丽丝肩头轻盈地跳跃，发出悦耳的啾啾鸣叫。 “你看，可琳也很高兴......”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为女孩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爱丽丝站在那里，白色的睡裙在光线中显得纯净无瑕，柔软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的金发如瀑布般垂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爱丽丝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蓝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这一幕落在周泽眼中，宛若一副精雕细琢的油画，让人忍不住祈祷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永远定格在这个美好的瞬间。 “D-87465，实验结束，道别，然后离开收容室。” 这时，耳麦中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语调生硬，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周泽一怔。 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他回忆了一下，除了最开始被打断过之后耳机中的声音就一直保持沉默。 好像也没搞出啥岔子啊...... 周泽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向窗边与金丝雀嬉戏的爱丽丝，柔声开口：“爱丽丝，和你聊天很开心，但我现在必须离开了。” 闻言，女孩动作一顿，缓缓垂下眼帘，脸上浮现出一丝寂落：“那你还会来找我吗？” 这种事自然不是周泽可以决定的，但他看见女孩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将希望掐灭。 沉默片刻后，周泽才在爱丽丝期待的注视下无声笑笑：“一定会的，我可是克莱夫巫师的学徒啊。” “那你答应我咯，可不要忘了......”女孩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期待你的新故事。” ...... 当周泽离开收容室时，门外的警卫正在陆续离开，在场的研究人员都向他投来古怪的目光。 “？” 干嘛了这是...... 实验不是很成功吗...... 不过显然这种时候不会有人来给他解惑。 最终周泽在一个警卫的押送下走上了电梯。 直到电梯停下，那警卫才将面罩摘下。 那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佩戴面罩，此时已经满头大汗。 注意到周泽的目光，那人瞪了他一眼：“老实点！” 周泽这才回过头。 爱丽丝所在的收容室位于Ω收容区域深处，几次拐弯换乘后周泽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一路上络腮胡警卫的态度都不太友好，数次督促他不要东张西望走快点。 向来老实的周泽恨不得回头给他两拳。 但想想还是忍了。 走廊里灯光明亮，但随处可见的警示牌与被不知什么染成暗红色的墙壁却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这里是收容区，哪怕四周的收容室大门紧闭，但仍然让人感到窒息。 “你，对就是你，过来一下。”突然，不远处的墙壁上传来一个中年人有些急迫的呼喊。 “谁！？”警卫停下脚步，警惕地抬起枪。 要知道在收容区听见陌生的声音、看见奇怪的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泽也顺着声音望去，旁边是一个小型收容室，与大部分密闭收容室不同的是，眼前这个收容室的旁边开了一个通风窗。 金属网格阻拦着窗口，透过金属丝网，能隐约看见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脸上写满了不耐与烦躁。 警卫愣了一下，压低枪口上前一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显然是认出了里面那人的身份。 “戴......戴永安博士？您怎么会在这里？” “安保系统故障，读卡器报错，我被困在收容室里面了。”戴永安烦躁地挥动着手中的磁卡，由于有网格的阻挡，周泽也看不清楚那张卡片的模样。 “赶快把我放出来！我他妈都要饿死了！” “是......我马上汇报情况。”警卫有些局促地放下枪，伸手在腕带电脑上操作着。 “我说现在！”戴永安的声音中满是不耐烦。 “这......这不合规矩啊，博士。”警卫动作一顿，满头大汗地解释着。 旁边的周泽见状心里倒是一乐，两手环抱站在原地努力压制着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嘿...... 刚刚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马上就装孙子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里面的收容物是安全等级，2级权限就能打开收容室门，你从外面帮我打开。”戴永安不断催促着：“没什么好顾虑的，动作快点。” “这......” 警卫神色明显有些犹豫。 哪怕他很清楚戴永安经常出入这个收容室，但安保警卫与研究人员本就不隶属于同一系统，按正常流程他理应上报确认情况。 麻烦的是，这位戴永安博士最近可谓炙手可热，即便是他们这些安保人员也有所耳闻，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站点主管的有力竞争者。 权力就是这样暧昧不清的存在。 无论是规定再怎么严格的组织，落到实处总有操作空间。 正如戴永安所说的那样，如果这个收容室连一个2级权限的警卫都能打开，那只能证明这里面的收容物十分安全，就算出现问题也不至于造成大的麻烦。 想到这，警卫才呼出一口气，上前刷了下磁卡。 “滴......”气压闸门发出解锁成功的声音。 “博士，收容室已经打开了。”他面带恭敬之色冲着通风窗说道。 “很好。” 很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收容室，赞赏地看着警卫道：“C-840，我记下你的编号了。”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周泽，神情一变，急匆匆地离开了。 “博士......”警卫愣了一下，却只看见戴永安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随即转过头，和周泽大眼瞪小眼。 第二十二章 异常状况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络腮胡警卫见戴博士远去，瞬间变了脸色，瞪大眼睛呵斥道。 活像一只变色龙。 周泽暗自翻了个白眼，默默迈开脚步。 而那警卫似乎心情十分愉悦，甚至在他身后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曲儿。 从这位警卫的反应来看，想必那位戴永安博士是站点里的高层，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与这种级别的人接触…… 周泽暗自思忖着。 不过戴永安的声音周泽听着总感觉有些熟悉，但他一时半会又没想起来在哪听过。 思索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地面上的一片枯叶上。 明亮却压抑的走廊如同一只巨兽的食道，向远方延伸。那片枯叶就这样静静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虽不起眼却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周泽眼前一亮，加快脚步好似不经意般踩了上去。 对……就是这样…… 期待感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他几乎已经幻听到了枯叶被踩踏后发出的清脆响声，能感受到那干燥脆弱的叶片在脚下碎裂的触感。 童心未泯也好，苦中作乐也罢，无论在哪个世界周泽总是热衷于这种事情。 这可太解压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想象中的脆响并没有出现，他就像踩在了一团棉花上。 期待感抵达巅峰却并未得到任何满足，只余一阵空虚。 周泽脚下一顿，挪腿看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枯叶只是他大脑捏造的一场荒诞幻觉。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落叶？ 周泽一怔。 虽然收容区的走廊远不如办公区域那样一尘不染，但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枯叶这种东西。 “磨蹭什么呢？！还不……” 络腮胡警卫的呵斥戛然而止。 眼前是走廊岔道，拐角处延伸数米后竟被一面暗红色的金属墙壁阻断。 那面墙壁与周围融为一体，仿佛从建筑之初就存在于此，毫无违和感。墙面上隐约可见干涸的暗色痕迹，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但从建筑设计角度来看，岔道拐角处绝不可能出现这种突兀的死路。这完全违背了收容设施的布局逻辑。 “妈的……”络腮胡警卫低骂一声，举枪向前。 这条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回，很清楚这里绝对不会是死路。 一想起自己刚刚擅自打开的收容室大门，他不禁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冷汗直冒。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墙壁前，伸手尝试着触碰着。 后方的周泽见状挑了挑眉，哪能不知道眼下这是遇到了状况。 这一刻他竟是生出了些许唯恐天下不乱的念头，那得不到满足的期待总归是有了着落。 但很快他又将这些荒诞纷乱的想法抛诸脑后，这特么可是以身犯险又不是看电影，还是小命要紧呐。 “出什么事了吗？”周泽语调飘忽，甚至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担心害怕。 络腮胡警卫脸色阴沉，没有做出回应。 作为为数不多在17号站点工作这么多年还四肢健全的老油条，他很清楚在收容区遇到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这几乎已经坐实了他那不祥的预感，但抱着最后的侥幸，他还是按下手腕上的腕带电脑，有所保留的汇报着： “这里是C-840，我在押送D级人员返回的路程中遭遇异常状况。在3号生化收容区B-7岔道处出现了一面不明来源的墙壁，阻断了通道。请求支援。” “指挥中心收到，已派遣''野狗''收容小组前往勘察，请保持警戒。” 腕带电脑中传来的公式化回答没有给他糟糕的心情带来丝毫慰藉。 只见络腮胡警卫原地踌躇片刻后转过身，黑着脸冲周泽努了努嘴。 “情况有变。我们得改道，现在你需要放慢脚步，我会和你保持一定距离，但你不能擅自行动，听明白了吗？！” 你妈炸了！ 如果这络腮胡警卫手里没有拿着枪，周泽一定会把这句话喷在这家伙脸上。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这厮分明就是想拿他当个活靶子在前面探路 但如今周泽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周泽努力维持着表情正常，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 “好......”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一前一后警惕地缓缓前行。 收容区的走廊布置千篇一律，银灰色的金属墙壁和地板在刺眼的白光下显得格外单调。唯有天花板上悬挂的区域标志，才能勉强确认他们所处的位置。 除此之外，这里的每一个转角、每一段直道都仿佛是一成不变的复制品，让人产生一种迷失在无尽迷宫中的错觉。 分布在走廊两侧的收容室大门在警示灯下呈现出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在这压抑的氛围中，那些巨大的金属门扉仿佛是一张张蛰伏的血盆大口，随时可能张开将人吞噬。 走廊中静悄悄的，唯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区域中回荡。 两人如履薄冰。 直到—— 一面暗红色的金属墙壁突兀地横亘在他们面前。 这堵墙的出现完全不合常理，它就这样生生地将旁边一间大型收容室的门劈成两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异常本质。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络腮胡警卫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 他的手掌轻抚过墙壁冰冷的表面，再次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后，他按下腕带电脑： “‘野狗’，这里是C-840。我们再次遭遇异常墙壁阻断，现在已无法脱离收容区。请汇报你们的情况，完毕。” “C-840，这里是‘野狗’队长。收到你的报告。已确认收容失效发生，我们这边也遇到类似情况，无法深入收容区。正在交叉比对可能引发此类现象的收容项目。保持警惕，原地待命。如情况恶化，授权你使用紧急措施，完毕。” 络腮胡警卫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野狗''小队队长的声音再次从腕带电脑中传来，语气中充满了困惑。 “等等……情况有变，''朱茜''怎么会出现在收容区，谁放她进来的？” 一旁的周泽闻言愣了一下。 朱茜？ 编号-529，那只被允许自由活动还很黏他的半猫？ “不……不是一只，已确认同时观测到三只编号-529出现……嘿！你们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通讯突然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 第二十三章 庞然大物 消失的刺耳电流声让络腮胡警卫打了个寒颤。 他的神情瞬间垮塌，那健壮的身躯仿佛被抽走了骨头，瞬间佝偻了几分。 络腮胡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重重叹息一声。他转向周泽，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很抱歉小子，你的职业生涯恐怕就要到此结束了。如你所见，现在是紧急情况……” 他慢吞吞地说着，同时缓缓抬起手中的步枪：“你能把头转过去吗？” 周泽眯眼注视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双手微微颤抖，竭力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就在络腮胡抬枪的瞬间，他便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 伸手按住枪柄，上移枪口。右腿抽向警卫腹部。趁其失衡，左手夺枪，反手将枪口塞入这家伙的嘴里。 在这个距离下，完成脑海中模拟出来的这一系列动作仅需两秒。 然而现实中，周泽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那致命的枪口。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周泽能感觉到眼前的络腮胡警卫并无杀意。 他并非像他表露出来的那样准备现在结束周泽的生命。 相反，如果周泽真的采取行动恐怕才会引来没必要的麻烦，对收容区一无所知的他还指望这家伙带他离开呢。 果不其然，络腮胡见周泽纹丝不动只是目光晦暗，咂咂嘴放下了手中的枪。 “心态不错，小子。”络腮胡自嘲地笑笑：“如果你是普通的D级人员我肯定会这么做，但很遗憾你不是，那些个大人物们肯定留你有用呢……” “所以？”周泽面不改色。 “所以这只是个玩笑。”络腮胡上前拍了拍周泽的肩膀道：“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我恐怕是闯祸了……”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中充满了绝望和自暴自弃：“职业生涯结束的不是你而是我……接下来等待我的命运，不是死在这鬼地方，就是侥幸活下来面对重大过失处罚。” 活该…… 周泽皱眉瞥了一眼络腮胡身后的墙壁：“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他妈哪里知道！老子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都快退休了居然在这种时候翻车……”络腮胡破口大骂着：“就他妈离谱怎么会有收容室只要2级权限就能打开啊？！” 这倒不是无的放矢。 在异常收容所的严格等级制度下，2级权限仅能接触到一些普通机密信息，但涉及具体收容项目的操作权限通常要求更高级别的授权。 一个只需2级权限就能打开的收容室，在整个体系中简直是一个荒谬的存在。 “还有那狗日的戴永安……老子怕他干鸟！” 似乎是已经看见了自己昏暗的前途，络腮胡破罐子破摔般地宣泄着自己的满心怨念。 “……” 老哥你能不能先想想办法离开这里，狗命要紧啊！ 周泽正欲劝劝这位心态爆炸的翻车老司机。 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 只见三只后半截身子凭空消失的半猫''朱茜''如同幽灵般从拐角处出现，朝他们疾驰而来。 “操！” 那阵仗惊得络腮胡连连后退，赶忙举枪瞄准。 然而三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灰白条纹半猫却完全无视了络腮胡的行动，横在了两人中间。 它们的毛发全部炸立，背脊弓起，呈现出极具攻击性的姿态。令人费解的是，这些半猫似乎将络腮胡警卫护在身后，同时冲着周泽发出警告的嘶吼，尖利的爪子在地面上不安地刨动。 络腮胡枪口瞄准身前只看得到漆黑半截面的三只小猫咪，又抬眼瞪着周泽：“这他妈又是什么情况？” 你问我？ 不是，哥们你在这地方混了这么多年这也太不专业了吧……周泽忍不住腹诽。 “我哪知道？“他无辜地耸耸肩。 周泽将目光投向那三只冲着他喵喵直叫的“朱茜”，只觉得莫名其妙。 且不论这小家伙是怎么突然一分为三的，没想到居然对自己产生了这么大的敌意，之前不是挺粘人的嘛…… 三只半猫虽说来势汹汹，但那仅凭那可爱的外表无论它们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实在难以让人感到威胁。 周泽甚至想试着要不要拍手学猫咪两声哄哄看。 然而没等他采取行动，三只半猫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模样毫无威慑力，又马上统一步伐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只留下周泽与那络腮胡警卫一头雾水。 半晌，络腮胡才张了张嘴：“这他妈……” “轰……” “轰……” 厚重的脚步声响起，整个收容区的走廊都在剧烈震颤。 墙壁上的金属板开始松动，天花板的灯管摇晃不定，发出刺耳的嗡鸣。灰尘和碎屑从头顶簌簌落下，仿佛整个空间都要在这恐怖的力量下分崩离析。 络腮胡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与周泽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身后的异常墙壁。 那巨大的动静分明就是从这面墙后传来的。 “轰……” 声音再次靠近，这次更加清晰，更加震撼。 不需要任何提醒，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反方向拔腿就跑。 下一刻，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合金墙壁瞬间如纸糊般碎裂。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金属碎片向四周迸射。 烟尘弥漫中，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显现。墙体被撞出的巨大裂痕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整个走廊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庞然大物突破层层烟雾，踩着碎裂的金属和混凝土残骸，向逃跑的两人狂奔而来。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几乎要撕裂空气。 巨大的动静让沿着走廊奔逃的两人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一眼让两人皆是亡魂直冒。 只见身后那快速靠近的巨型生物形似一只巨大的爬行动物，但其外貌却远比任何已知生物更加可怖。 它的身体覆盖着厚重的鳞片，每一片都如同坚固的装甲，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但这些鳞片并非完整，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有些地方甚至在不断地脱落和重生。 那蜥蜴般的头部狰狞，长满了尖锐的骨刺和突起，几对发光的复眼在头顶无规律地闪烁。巨大的下颌能轻易吞噬一辆汽车，里面布满了数排锋利如刀的牙齿。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庞然大物的全身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溶解状态。皮肉不断地剥落，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酸性的液体从它身上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它就像是刚从某种强力腐蚀性溶液中挣脱出来，全身冒着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怪物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走廊，每一次移动都将周围的墙壁撞得支离破碎。金属管道被撕裂，电线噼啪作响，火花四溅。 整个收容区的结构在这恐怖生物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第二十四章 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你妈是什么鬼东西！”那怪物的狰狞模样让周泽头皮发麻，狂奔中忍不住失声惊呼。 身旁的络腮胡警卫显然知道这个巨型变异蜥蜴一样的怪物是怎样的存在。 只见他面如死灰，双眼圆睁，脚步踉跄，嘴里不断呢喃着：“它怎么会在这……它不可能在这……”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收容区，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走廊渲染成一片血色地狱。 两人在这诡异的光影中拼命奔跑，而那狰狞怪物紧随其后，所到之处墙壁崩塌，天花板碎裂，一片狼藉。 那蜥蜴怪物虽然体型巨大到几乎塞满整个走廊，但它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尽管两人已经竭尽全力，但仍能感觉到与怪物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很快，周泽和络腮胡警卫就能清晰地闻到怪物鼻腔和溃烂巨嘴中喷涌而出的恶臭。 那气味像是腐烂的肉、酸性化学物质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邪恶混合在一起，这股恶臭仿佛有实质般侵蚀着他们的感官，熏得两人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更加要命的是，两人虽说逃跑时慌不择路，但也是下意识沿着来时的主干道走廊奔跑。 可眼前逃生的路线却被远处一堵凭空出现的墙壁封死了。 “操……”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皆是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被那怪物在死胡同里瓮中捉鳖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不行…… 要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不是死定了吗…… 周泽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如电般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收容室大门。 躲进收容室？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否决了。 好像不太靠谱啊…… 且不说打不打得开收容室的门，鬼知道里面会不会关着另一头怪物…… 而且看这架势，恐怕这些看似坚固的收容室大门也挡不住那东西啊…… 对了！老杨…… 快想想办法呀老杨！ 妈的这种关键时刻你上哪去了…… 周泽在心中呐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死亡的阴影越来越近。 眼看阻断走廊的墙壁越来越近，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注视着逼近的狰狞巨兽。 他们背靠着那堵凭空出现的墙壁，绝望地缓缓后退着。 不料那狰狞巨兽却几乎和他们同时放缓了脚步，庞大的身躯停滞时激起一阵尘埃飞扬。碎石和金属碎片在它的利爪下碾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它头上那几只充满暴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溃烂的巨嘴微微张开，仿佛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恐惧。 周泽能清晰地看到怪物口中那排排锋利的牙齿，黏稠的黄褐色唾液连同它脸上腐烂的皮肉中滴落的酸性液体在地面上嘶嘶作响，冒出阵阵白烟。 此刻的络腮胡警卫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镇定。他的脸色急剧变化，一阵红一阵白，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冷汗将他的头发与胡须浸透，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只见他神色狰狞，双手颤抖地举起步枪瞄准眼前的巨兽。 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情绪：“我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地方……为什么还能看见你这狗日的怪物！”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 最后一声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但他颤动的食指却迟迟没有按下扳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 显然，极度的恐惧已经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理智在一点点消逝。 此时，不远处那头可怖巨兽裂开了嘴，滴落的唾液几乎黏连成丝。 它似乎在笑。 周泽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从这种生物脸上看见一个这么抽象的、近乎人性化的表情。 只见狰狞怪物那血盆大口上下张合着，从残破的咽喉中发出断断续续、浑浊泥泞的话语，如同石块在磨盘中碾碎般刺耳： “人类，你……令我作呕……” 这怪物居然口吐人言！ 巨兽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瞬间撕裂了络腮胡警卫心理防线的最后一道屏障，勾起了他记忆深处永远不愿触碰的恐惧回忆。 “啪嗒……” 只见他整个人剧烈颤抖，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手中的步枪应声落地，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荡的回响。 “哈！死了！”鼻涕和眼泪几乎同时从他的脸上喷涌而出。“都死了！” 络腮胡的双眼失去了焦点，神情恍惚，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歇斯底里的笑声从他的喉咙深处涌出，夹杂着痛苦的呜咽。 他开始胡言乱语，声音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沙哑： “它们来了！它们又来了！血！到处都是血！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哈哈哈……都该死！都该死！” 他一边大呼小叫涕泪横流，惨笑着直奔巨兽而去。 络腮胡警卫高大的身形在那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只见他从那怪物身侧灵活地穿过，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般钻入巨兽狰狞身体的缝隙之中。他的身影在那厚重的鳞片和腐烂的肉块间闪现，最终消失在巨兽身后的阴影中。 整个过程中，这头怪物竟是对那警卫视若无睹，蜥蜴般的脑袋上那几只并不对称的诡异瞳孔死死盯住周泽，眨也不眨。 就……就这么放他走了？ 周泽人都快傻了。 妈的针对哥们是吧？ 络腮胡警卫癫狂的笑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满地狼藉的走廊中一时间悄无声息，只剩下断裂电线偶尔迸发的电火花声和远处警报系统微弱的回响。 这一人一怪物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对峙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半晌，周泽才尝试着小心翼翼地迈出右腿，想要试探这个庞然大物的反应。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那怪物的鼻腔中突然喷出一阵满是酸臭味的气息，如同一记无声的警告。 周泽赶忙缩回了脚。 随着他的退缩，巨兽又重归平静，只是那几只诡异的眼睛依旧紧盯着他，丝毫不放松警惕。 周泽的表情不禁有些古怪。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第二十五章 编号-682 啧，真的有点不对劲啊…… 实际上他周泽前一路狂奔时心里确实怕得要死。 但这么一会儿他也逐渐琢磨过味来。 眼前这头巨兽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矛盾。 这大家伙无论从视觉、嗅觉、听觉给人带来的冲击都确实令人震撼，能让任何与之面对的人都陷入本能的恐惧之中。 但此刻对峙之下，周泽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周泽再次细细打量这怪物。 它那庞大的身躯覆盖着厚重的鳞片，有些地方却呈现出不自然的溃烂状态。狰狞的头颅上布满了尖锐的骨刺，几对发光的眼睛不规则地分布其上。 嗯……很可怕……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对了…… 压迫感…… 就是压迫感！ 这狰狞巨兽似乎并未散发与之外形相匹配的压迫感。 非要形容的话，在周泽此时的感受中，眼前这只庞然大物给他的威慑力，竟与先前那三只半猫带来的威胁感相差无几。 这种看上去足以踏破整个站点的恐怖怪物约等于三只半猫？！ 周泽一时间难免对自己这种堪称离谱的判断有些不自信。 心里没底的周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那头巨兽也像是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除了它那不断从溃烂躯体上滴落的腐蚀性粘液在地面上嘶嘶作响，陷入了诡异的静止状态。 周泽在原地站得脚都有些发麻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整个事故的经过。 事故的源头当然是从络腮胡警卫把那位戴永安博士放出收容室开始…… “操！我想起来了！” 周泽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出，惊得那头狰狞巨兽浑身一抖。 它庞大的身体猛地晃动，引得周围碎石和金属残骸哗啦啦地跌落。几只怪异的瞳孔快速转动，如同失控的陀螺，最后再次锁定在眼前这个渺小人类身上。 周泽讪笑一声，见那怪物没有其他动作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刚刚只是突然意识到，那位被关在收容室里的戴永安博士的声音，与先前两次实验中在喇叭和耳机中指挥的人如出一辙。 讲道理的话，他离开爱丽丝的收容室也没多久，戴永安总不可能一直是被关在笼子里对他发号施令的吧？ “周泽……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质啊？” 一道有些无奈的叹息在周泽身侧响起。 不知何时出现的老杨靠着墙壁，扶着额头，那张憔悴的面容此时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你为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你应有的恐惧呢？你那本该怦怦跳动的心脏和狂飙的肾上腺素呢？！” 呵呵……你也知道生死攸关啊……早干嘛去了？ 周泽瞥了老杨一眼，抿抿嘴学着络腮胡警卫的语气压低声音喃喃道：“它……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老杨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目光闪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知道它？” “不知道，但我猜你可能知道。”周泽一脸坦然。 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老杨拥有某种程度上的读心能力，但也仅限于一些流于表面的想法。 不然他还说什么话啊，直接意念交流不就得了。 老杨一时哑然，好一会才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球瞪着周泽，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所以，这怪物到底是什么？”周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询问着，以避免引起这怪物的应激反应。 “如果你问的是你眼里这只的话……”老杨顿了顿道：“我确实知道。” 老杨的话明显若有所指，但周泽并未打断，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编号-682，不灭孽蜥……它拥有近乎不可思议的适应和进化能力，能在最恶劣最极端的环境中生存。这东西憎恶一切生命形式，多次突破收容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收容所进行过无数次处决尝试，但全都以失败告终。 简而言之，它是一个极度危险、几乎无法彻底消灭的异常实体。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文明的一种威胁……不过你应该也不会想着怎么杀掉它吧？” “……” 见周泽沉默，老杨又问：“你不害怕吗？” 老杨就是这样，周泽总感觉这厮在想方设法挑动他的负面情绪。 他挺想回一句不怕就是不怕的，但眼下显然不是说相声的时候。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跑咯。”老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跑？往哪跑？” 老杨冲着他身后努了努嘴。 周泽微微侧头，确认眼前的狰狞巨兽并未做出反应后才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向身后。 只见身后那堵先前凭空出现阻断逃生路线的墙壁此时已经消失不见。 “真是……饿坏我了，我先找东西填肚子去，你自个玩吧……” 我玩你妈呢！ 周泽瞪着老杨消失的地方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 他再次死死盯住眼前的庞然大物，试探着后退了半步。 很好……这次没反应…… 周泽深吸一口气，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双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的狰狞巨兽也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然而它并非向周泽追去，而是向后！ 由于身体过于巨大无法在狭窄的走廊中转身，这头庞然大物只能笨拙地倒退。 它的动作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本就支离破碎的走廊在这剧烈的震动下彻底崩溃。天花板上的金属板哗啦啦地掉落，墙壁上的管道爆裂，喷出阵阵蒸汽。地面上的碎石和金属残骸剧烈震动，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一路狂奔的周泽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听见声音逐渐远去，他默默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某种诡异的、密集的声音铺天盖地从身后响起。那声音像是无数翅膀同时扇动，又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低语，令人毛骨悚然。 周泽连忙扭头看去，但身后的走廊中分明空无一物，只有阴影在墙壁上诡异地蠕动。 他不禁头皮发麻，再次咬紧牙关加快脚步。 长久以来养成的记路习惯总归是派上了用场。 在这迷宫般的收容区中，他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终于一口气冲入了电梯。 当他注视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时，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得到片刻的放松。 周泽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大口喘息，心脏还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但马上，一个念头又在周泽心中响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头上。 恐怖片里坐电梯可是大忌啊…… 第二十六章 片刻安宁 好在或许是周泽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幸运女神终于向他投来怜悯。 “叮~” 直到他乘着电梯抵达目标楼层，都并未再出现新的变故，这种平静几乎让他感到不真实。 周泽探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番后，才迈步离开电梯。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 这里是办公区域，环境优渥，与他刚才经历的地狱般的收容区形成鲜明对比。 无论是那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还是半圆形休息厅中圆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杯，都如周泽之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至少说明站点的职员们是有序撤离的，并未引起什么骚乱。 想来也挺可笑，没准这里的人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周泽也有找机会直接离开站点的念头，但作为一个可怜的D级人员，他当然不会知道如何在这座庞大的地下迷宫中找到出路。 办公区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在周围仔细查探一番后，周泽走进了唯一一间房门开着的办公室。 身后的自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气响后缓缓闭合，将周泽与那令人感到不安的外界隔开。 无论是怎样的房间门，总是有着这样令人着迷的魔力。 它能隔绝外部的声音与视线，自它闭合那一刻起便自成一界。 哪怕它本质上完全不算坚固，却总能给人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这一点，与冬日里温暖的被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办公室并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 中间是一张堆满文件的实木办公桌，一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皮椅安静地待在桌前。窗边摆着一套典雅的弧形沙发与玻璃茶几。 让周泽意外的是，一道倩影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他确实没想到在站点明确发出撤离警报后居然还会有人呆在办公室里。 好在……是个熟人。 王蕾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左手捧着一本摊开的硬壳书，纤细的右手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细长香烟。 她身着一件米色的宽松针织开衫，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斜斜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发丝间跳跃的光点让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梦幻般的氛围中。 看见周泽走进办公室，王蕾抬头向他投来视线。她的目光中并未有着多少惊讶，随后露出一个熟悉的、令人感到亲切的微笑。 那笑容就如周泽此前在审讯室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温和而富有魅力。 “中午好，周泽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王蕾柔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不过你看上去……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算是吧……”周泽点点头后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眼前的女人与印象中并无差别，但才刚刚经历了一系列诡异事件的周泽并未轻易放下警惕。 “王蕾女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周泽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发生事故了，怎么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撤离呢？” “这是我的办公室……倒是你突然出现才让人感到意外呢。”王蕾摇头笑笑：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那是因为反正几小时后又要再重新跑回来，有点浪费时间，所以我就干脆偷了个懒。” 喂！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王蕾这似是而非的直白回答反倒是瞬间获得了周泽的信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周泽的直觉就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她应该不是什么怪物变成的…… 这样就好…… 周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你真是太幽默了。” “随便坐，只有红茶可以吗？”王蕾伸手示意周泽在弧形沙发的对面坐下，姿态自然而随意。 “我都可以……谢谢。” 周泽将疲惫的身体完整地嵌入了柔软的沙发中，不禁长吁一口气。 先前惊心动魄的遭遇确实让他有些精疲力尽了。 “我此前确实听见了撤离警报，但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王蕾将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周泽，轻声询问道：“周泽先生看上去就是当事人，你愿意跟我聊聊吗？” 周泽低声道谢后接过茶杯，看着茶杯中任在旋转着的茶叶，陷入了沉默。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当然也是有着倾诉欲的，哪怕铁人也没办法长期绷紧神经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生活。 之前他的倾诉对象只有老杨。 但很显然老杨那厮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合格的情绪垃圾桶。 而王蕾无论是从身份职业还是从个人观感来看，都堪称周泽能在这个鬼地方遇到的最理想的倾诉对象。 “当然。” 周泽一口气将红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干涩的喉咙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 在他看来反正这起事故又不是自己引起的，当事人又不止他一个，事后总得交代个一清二楚，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必要。 “事情是这样的……” 周泽清了清嗓子将此前的经过徐徐道来。 这个过程中王蕾安静倾听，不时发出一两句惊叹与追问。 不得不承认，身为心理咨询师的王蕾确实很会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那真是太可怕了……然后呢？”王蕾轻叹一声，重新点燃一根香烟。 她轻轻吸了一口，烟雾从她微启的唇间缓缓逸出，在阳光下形成一道朦胧的帘幕。 女人的目光透过烟雾看向周泽，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无声地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然后那墙壁就被撞破了，出现了一头……” 周泽顿了顿，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老杨告诉他的那些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内容。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他马上就想好了说辞。 但他已经到嘴边的话却是噎住了。 因为周泽突然发现王蕾脸上一直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她的瞳孔中闪过一道摄人心魄的蓝芒。 那光芒犹如冰冷的利剑，锐利而冰冷。 近乎实质性的视线刺破阻隔两人的烟雾，似乎要看穿周泽的思维。 “你知道它……”冰冷的声音在周泽的耳边响起，仿佛从虚空中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他几乎一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触电似的从沙发上猛地坐直。 此刻的王蕾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周身似乎被一种无形的黑暗笼罩。 这种气场给周泽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甚至远超他此前面对那头狰狞巨兽时的恐惧。 第二十七章 变脸 “你知道它……” 先前老杨也对周泽说过同样的话。 但老杨用的是疑问句，眼前这女人分明用的是陈述句。 最要命的是，周泽现在还特么真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这能是心理咨询师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感情您和老杨是一个品种的？！ 真是防不胜防啊…… 这一瞬间周泽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 他反思了一下，但又觉得这真不能怪自己不够谨慎。 读心术这种不讲道理的能力，在没有预先防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中招。 他又不会哈利波特里面的大脑封闭术。 周泽有些咬牙切齿地想着，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又马上移开目光避免与对方对视。 由王蕾所散发的莫名压迫感来的快去得也快。 随着笑容再次在王蕾脸上绽放，她又重新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先前的一切仿佛不过是幻觉。 但这一次，女人笑地慵懒而肆意，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抱歉，我反应有些过激了……”王蕾见周泽避开自己的注视，轻笑着：“我保证刚才那种事情是最后一次，至少在今天是这样。” 我信你个鬼…… 周泽人麻了。 现在的问题的关键是，他的秘密到底暴露了多少，如果面临审讯他又该如何解释…… 真是血的教训…… 不过这也算给他上了一课，能常年在这种鬼地方工作的人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自己绝对不应该轻易向任何人报以期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好脑海中闪过数张对他流露过善意的面孔，最终定格在老杨的脸上。 老杨…… 总不能连老杨都…… “呵……哥们能害你吗？” 那熟悉的，干涩如砂纸摩擦般难听的声音此刻在周泽耳中却如天籁。 他微微上移目光，只见老杨双手环抱着隔着沙发站在王蕾身后，憔悴的脸色此时竟然好看了不少。 “放心吧，这女人知道的不多，她也没办法对一个不信任她的人读心。不过你也小心点，可别把她惹毛喽……” 老杨轻描淡写地说完，在消失前又噙着微笑调侃道：“顺便一提，你刚刚的表情很不错。” 啧……这厮…… 却见王蕾侧头向周泽目光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在一无所获后才微微蹙眉。 很敏锐啊…… 果然不好对付…… 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的周泽却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装疯卖傻般仰头看向天花板：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谎……这倒也正常。”王蕾轻笑着用夹着香烟的右手虚点了一下，摇头道：“确实很有趣，怪不得那么多人对你有所关注……” 一边说着，女人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轻咬着嘴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被现实扭曲者吗……” 周泽自然是没有听清女人说了啥，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没办法靠忽悠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不过一时半会他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周泽突然就领会到了那位络腮胡警卫的辛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王蕾女士，所以这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你吗？”周泽深吸一口气。 “真是不礼貌。”王蕾略带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轻笑道：“哼，又有几个人能认清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自己呢？不过生活所迫罢了……” 哦，生活所迫……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D级人员呢…… 周泽疯狂腹诽。 却见眼前沙发上的女人侧身对着房间天花板角落上的监控摄像头虚点了点。那摄像头工作指示灯竟是瞬间熄灭。 “重新认识一下。”女人转过头的语气突然变正式：“我是异常收容所17号站点的最高负责人，站点主管王蕾。” 她向周泽伸出修长的右手。 站点最高负责人？！ 还特么兼职与D级人员频繁接触的心理咨询师？！ 见周泽发愣，王蕾挑挑眉，从嘴里对着他吐出一个烟圈。 那烟圈在半空中竟然迅速凝结，如同有生命一般飘向周泽。 它宛如实物，轻柔地托起周泽的右手，引导着与王蕾相握。 直到双手分开时，周泽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王蕾。 眼前的女人乍看不过二十出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熟魅力。 她的眉眼间藏着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气度。 这尼玛就有点魔幻了…… 周泽可算明白这女人刚刚说的懒得撤离是啥意思了…… 还真没说谎，人家压根就不怕啊…… “王蕾主管真是好手段……”周泽勉强笑笑恭维着。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王蕾一脸云淡风轻，随后语调飘忽意味深长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异常收容所，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但这些有着''小秘密''的人，要么坐在办公室喝茶，要么关在收容室里吃糠……”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通常取决于他们的自身能力和态度……” 啧…… 周泽莫名有些不爽。 这不仅仅是因为信任遭到辜负，更是由于自从踏入这里，他就无时无刻不在遭受胁迫，甚至是生命威胁。 即便他脾气再好，此刻也难免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周泽心里清楚，王蕾到现在还愿意耐着性子与他交谈，只能说明她另有所图。 而无论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至少意味着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注意到周泽眼神中的阴霾，王蕾在烟灰缸中按灭烟头，轻叹一声道： “我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其实我并未欺骗过你，许多年前我的处境并不比现在的你好多少，但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短暂的一瞬。 周泽与王蕾那双平静但深邃的眼眸对视时，竟感受到了一丝共鸣。 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像一面迷雾重重的镜子，让人难以看清其中的真实。但他很快就警醒过来。 才刚领教过这女人的厉害，他怎么可能再次上当。 “说谎。”周泽面无表情。 “哎呀，被识破了。”王蕾俏皮地眨眨眼，随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好吧，我年轻时的经历确实称得上一帆风顺，不过其他事情我可没糊弄你。” 没等周泽回应，女人再次开口道：“放心，我跟那些醉心于研究的科研疯子不是一路人，在我看来如今收容所盛行的激进策略迟早会惹出大麻烦。” “也是时候降降温了……” 第二十八章 编号-408 周泽回味片刻后皱着眉头：“你不是站点的最高负责人吗？” “区区站点主管，还能只手遮天不成？”王蕾自嘲地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事关理念斗争，权力的交锋又岂会这么简单……” 周泽沉默思索片刻，目光在办公室内游移，最后定格在王蕾身上：“王蕾女士，恕我直言，我不太明白你告诉我这些的用意。我只是个D级人员，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你或许应该更直白一些？” “你误会了，周泽先生。”王蕾微笑着摇头：“我说这些仅仅是为了取信于你。” 她优雅地再次倒了一杯茶，轻推到周泽面前。 然而这一次，周泽没有伸手去接。 王蕾似乎并不在意周泽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特别的事，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所以？”周泽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王蕾再次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 烟雾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变形，逐渐凝聚成锁链和囚笼的形状。 “你可以径直离开这里……”王蕾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在事后面对那些人永无止境的盘问与审讯。要么……” 她的话音未落，那些烟雾突然如有生命般飘向办公桌。 它们缠绕着抽屉把手，轻轻拉开，又包裹住一个小巧的喷雾瓶，将其轻飘飘地带到茶几上，稳稳地落在周泽面前。 “要么就在这里清除自己的记忆，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王蕾的目光落在那个喷雾瓶上： “这样我才有充足的理由替你摆平后续的麻烦。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你正式加入收容所之前，我不会主动追究你身上的秘密。如何？” 周泽目光闪烁，陷入沉默，似乎在犹豫不决。 当然，这只是他做做样子。 对别人而言，莫名其妙失去记忆或许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既然老杨有办法让这些手段失效，他也就没有多少后顾之忧。 无论这个女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利用信息差顺着她的意思来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的办法。 见周泽不语，王蕾又柔声宽慰道:“很多时候知道太多事情并非一件好事，你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排斥......” 闻言，周泽的目光投向茶几上的喷雾瓶:“这东西该怎么用？” “拉开保险栓，摇晃后对着自己的嘴鼻按一下就行，记得不要多次按压......距离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刚刚好......你要是连之前的实验都忘了那可就麻烦了。” 周泽一脸古怪地拿起喷雾瓶，抬眼看着茶几对面的女人:“你就不怕我对着你来这么一下？” “你可以试试......”王蕾笑容不减。 哈，虽然周泽确实有这心，但到底也就是口嗨一下...... 周泽看着手中的喷雾瓶，瓶子的表面上写满了密集的小字，似乎是使用说明。 这感觉就像他准备对着自己的脸喷杀虫剂似的……也太奇怪了。 …………………… ………… 两日后，17号站点α办公区，站点主管办公室。 不同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坐在沙发上的人却从周泽换成了戴永安。 相较于周泽的拘谨，这位戴博士的坐姿就显得随意了许多。 只见他身上的白色大褂皱皱巴巴，像是被随意揉成一团后又匆忙展开。右手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左腿叠在右腿上，形成一个松散的二郎腿姿势。他的右脚不时轻微抖动，释放着内心的不耐。 王蕾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手中的文档。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没有多少温度的目光投向戴永安。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一次意外？” “是的，一场微不足道的意外。”戴永安微微颔首，一脸坦然：“毕竟这次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与损失，除了一名被吓破胆的安保人员……” “在你的报告中，失控项目甚至被描述成了受害者。”王蕾面无表情。 “不然呢？”戴永安摊着手：“一群人畜无害的小蝴蝶能有什么坏心思？” 王蕾冷笑一声，道：“编号-408，幻象蝴蝶。一群具有全方位感知扭曲能力的异常集群生物。它们能够在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多个感官层面修改观测者的认知。 根据你的报告，本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由于该异常无法忍受饥饿，被迫伪装成某位''德高望重''的3级研究人员，通过欺诈手段逃出收容室觅食。它们肆意扭曲收容区布局，甚至变化成其他项目的形态。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获取一加仑糖浆？ 戴永安，你确定要在正式报告中这样描述吗？！”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戴永安一脸愤慨： “我还要强烈谴责负责给这群小家伙喂食的工作人员，下次懈怠监管职责时应该多想想别人，再想想自己，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容忍长时间在早餐咖啡里使用低热甜剂的！” 王蕾似乎被戴永安的话给气笑了，她双手环抱着往椅背上一靠，盯着不远处沙发上义愤填膺的老油条，好一会才重新开口： “戴永安，自从你协助收容编号-408之后就从未给它制定正确的遏制措施，这是唯一一个拥有高等智能的安全级项目，你甚至偷换概念申请修改了它们收容室的权限等级，你难道不认为你对它们的偏爱已经严重违背了自己贯彻的科研人员教条吗？！” 王蕾顿了顿，未等戴永安反驳便话锋一转，语调变得冰冷而锐利： “当然，这种事对你而言算不上什么麻烦，但在本次事故中你嘴里这群''人畜无害''的小家伙变成了编号-682的模样......而有能力向它们展示这种级别影像资料的人只有你......戴永安，这可是严重违规。” 闻言，原本还摆出一副要与王蕾唇枪舌战到天荒地老姿态的戴永安突然沉默下来。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轻浮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严肃。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亲爱的王主管，真难得你会主动出击......我本以为你会在看见事故报告后第一时间产生与我一样的困惑，但你却没有......反倒是抓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不放......” 戴永安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 “你在掩盖什么......对吗？” 第二十九章 疯子 “机密级资料居然在你嘴里被描述成微不足道......你的自大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王蕾冷哼一声，似乎对戴永安的咄咄逼人并不在意。 “如果放在平时，我很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半小时与你争辩一番，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戴永安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目露思索之色： “言归正传，通常情况下那群小蝴蝶都十分温顺，甚至会主动为人类提供帮助与庇佑，只有在遇到威胁时才会幻化成诸如狮子、老虎等生物试图吓退对方......” 王蕾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嘴，点燃手中的香烟深吸一口。 “而它们却在本次事故中变成了那头大蜥蜴的模样，这只能证明它们认为自己遇见了寻常生物完全无法匹敌的威胁......” 戴永安挑挑眉：“这很有趣不是吗？起初我也很困惑，毕竟意外卷入事故的当事人只有一位安保人员和一位D级人员，威胁到底从何而来确实让人感到费解......” “你忽略了这一点......不，如果是你一定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王蕾女士。” 戴永安的眼神愈发明亮：“但你却一反常态地无视了如此关键的问题，并选择在低调这么长时间后向我主动发难......” “戴、永、安！”听到这里，王蕾的眼神变得像刀子般锐利，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 随着女人冰冷的话语，从她鼻腔与嘴角溢出的烟雾突然化作一根细绳，喷涌而出瞬间勒住戴永安的颈部。 仅仅一瞬间，戴永安的面色就因窒息变得通红，双手本能地抓向脖子。 “你......下手......很有分寸......”戴永安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样做......避开了颈动脉......只是压迫气管......会让我......极度不适......又不至于......造成永久性损伤......”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分凑巧的是……” 见眼前的男人哪怕在这种情形下依然没有选择闭嘴，王蕾不禁咬了咬牙，烦躁地挥了挥手。那缠绕在戴永安脖子上的烟雾顿时消散无踪。 “啧......” 摆脱束缚的戴永安先是剧烈咳嗽几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稍微缓过劲来后，他竟然没有对王蕾先前的行为做出任何点评，只是脸色苍白地噙着微笑继续开口： “十分凑巧的是......这名D级人员在逃跑过程中闯入了你的办公室里，而王蕾女士你又循规蹈矩地按照应急协议对他实行了记忆清除......” “王蕾女士，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直到这时，戴永安的态度才软化下来，眼中带着一丝诚恳：“不知你愿意分享一下你的发现吗？” 却见王蕾已经恢复了淡漠之色，靠在椅背上重新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后冲着戴永安缓缓吐出烟雾。 那些烟雾像是被什么包裹着似的，虽然隔着老远，却依然精准地喷到了他的脸上。 “你在做梦吗？”女人淡淡道：“按照协议，我不会插手你的研究，但你也别指望我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戴永安面色不改，继续蛊惑着： “其实我们两个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我们的基本理念并不冲突。恰恰相反，作为奇术师的你理应和我站在同一阵营，如今的收容所不正是你我大展身手的舞台吗？” “哼，我可没有在炸药桶里大展身手的兴趣。”王蕾冷笑着。 戴永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变得面无表情：“王蕾女士，你的原则有时真让人感到遗憾......但这样也好，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做出的结论，无论D-87465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迟早都会知道......” 谈话到这里，几乎就已经宣告破裂了。 王蕾半垂眼帘，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滚吧滚吧，看到你这张脸就让人来气。” 闻言，戴永安从沙发上站起身，微微鞠躬：“那么恕我告退，祝您工作顺利。” 直到办公室重归宁静，才传来王蕾的低声咒骂。 “真是疯子......失策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目光闪烁，嘴唇嗫嚅着：“不过收容所里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 …… 当周泽醒来时，睁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或者说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 此时的周泽并非位于他原本的逼仄居所中。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看起来像是标准站点员工宿舍。 一张舒适的双人大床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柔软的床单和蓬松的被子让人不禁想多赖一会儿床。房间的一侧是一扇落地窗，通向一个小阳台，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洒进室内，给整个空间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靠墙摆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人体工学椅，桌上整齐地摆着几本纸质书籍。房间的另一侧是一个步入式衣柜，旁边是通往独立卫浴的门。 老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这次倒是没有转身背对，只是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默默盯着他。 周泽起身后先是呆坐一会，在确认自己的记忆并未出现差错后，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角落，最终锁定在天花板一角的监控摄像头上。 他很清楚无论事故是怎样落幕的，此刻自己的处境都和之前大不相同。 单从待遇来看，情况似乎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这也意味着他完全进入了那些人的视线之中。 好一会后，周泽才慢吞吞地走下床，装作不经意间从一个隐蔽的角度向老杨投去询问的目光。 “不用担心，理论上除了高维观测者以外，没人能注意到我们的谈话......”老杨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难听，模糊不清。 “高......啥玩意？”周泽先是皱眉，随后摇摇头：“算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不懂老杨在说什么了。 虽说老杨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但出于谨慎，周泽还是装模作样地四处查探一番后走进了盥洗室。 然后周泽就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操......我他么到底睡了多久？！” 第三十章 过渡 “操......我他么到底睡了多久？！” 只见镜中的周泽下巴和两颊上覆盖着一层浓密的胡茬，看起来已经有好几周没有修剪了。那些胡须虽然还没到能够编辫子的程度，但已经足以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野人。 原本清爽的面容此刻被这层杂乱的毛发遮掩，让他一时间有些认不出自己。 “和之前一样，没有超过20个小时......嗯，你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这种事情可不是我能阻止的......”门外老杨的声音逐渐靠近。 周泽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混合着剃须膏抹在自己的胡须上，头也不回的询问着： “什么影响？” “编号-239，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小姑娘，我想你也猜得到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吧？”老杨在盥洗室门口停下脚步。 “那又如何？这特么跟我狂长胡子有什么关系......” 好在这些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胡须与普通的并无二致，周泽轻而易举就用剃须刀将它们刮掉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因果的网络正在编织。你的所作所为，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显露其意义……” 老杨靠近周泽，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有所察觉的周泽侧头瞥了他一眼。 往日里老杨来无影去无踪，这还是他们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发生肢体接触。 看来老杨是真实存在的...... 只要不是自己精神分裂就好…… “我可以帮你隐藏一点点，但也仅限于一点点......”老杨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盥洗室中的周泽捧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看着镜子里重新变得正常的自己，不禁神清气爽。 至于老杨的谜语...... 周泽自有一套过滤系统。 “你是说我不会再狂长胡子了？爱丽丝到底有什么能力？” 他走出盥洗室，看向椅子上的老杨。 老杨笑而不语。 得...... 知道不会从这厮嘴里得到答案的周泽倒也没怎么纠结，转身走向房间门。 房门上贴着一张醒目的纸张，上面用红色墨水印满了文字，周泽只是粗略扫了一眼，没有细看，伸手拉开了房间门。 门外站着一位安保人员，是个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深棕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周泽。 “你要出门吗？”男子语调平淡地询问。 这人虽然不怎么热情，但也好过他此前面对的那些家伙的恶劣态度。 “不，我就随便看看。”周泽公式化地冲那人笑笑，“啪”地将门重新关上。 他再次将目光落在门口贴着的告示上。 毫无疑问，这是写给周泽看的注意事项。 其上简单明了地阐述了他现在作为“特殊观察期D级人员”的新身份。 在保留D级人员身份的同时，周泽获得了一些额外的特权：可以在1级员工餐厅自由用餐，且每天拥有两个小时的娱乐室活动时间。 当然，这些自由是有条件的——只他要离开房间，都必须在至少一名安保人员的陪同之下。 除此之外，告示上还列出了一系列严厉的警告和禁令，强调任何违规行为都将导致特权的立即撤销，甚至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处罚。 不过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的周泽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看来收容所对那位叫做爱丽丝的小女孩十分重视啊...... 否则也不会连带着他这个D级人员的待遇也有如此大的提升...... 还是说这些都是王蕾那女人的安排？ 周泽一边思索着一边坐回床上。 一旁的老杨此时又“吧唧”着嘴巴不知在吃些什么，引得长时间未曾进食的周泽腹中发出抗议般的咕噜声。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他在理清思绪之前并不打算离开这个房间。 周泽强迫自己忽视腹中的空虚感，往后一躺，靠在枕头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中不断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首先，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因为过失杀人在羁押期间阴差阳错加入了收容所成为D级人员，在那之后周泽才穿越到这个世界取而代之。除此之外，原主似乎还有一位亲妹妹——当然这部分信息的真实性尚待验证。 但很明显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并非泛泛之辈。 在这段时间里，周泽曾数次感受到来自这具身体如同肌肉记忆般的本能反应。那种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判断力，可不是一个普通20岁出头的青年所能拥有的。 然后是那位陆飞教官。 两人相处时，对方不时表现出的如同长辈一般的态度，显示出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着某种密切关系。 不过陆飞似乎对周泽不认识他这件事并不意外。两人间到底存在什么关联，这也是一个问题。 接着是戴永安。 虽然到现在周泽都不确定那天见到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但这位戴博士很有可能是爱丽丝实验的直接负责人。这意味着周泽将在未来与他频繁接触。 如果再考虑到王蕾那天所说的权力斗争，这位戴博士没准就是王蕾主要针对对象之一。 最后就是那位王蕾主管了。 被其欺骗的经历让周泽对这个女人的观感十分复杂。他不想做出简单的判断，只能将其视为一个掌握着超自然能力的危险人物。 麻烦的是，在对方眼中，自己理应不记得此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就是说周泽还得装作不知道她真面目的模样。 但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装出来吗？特别是这女人还掌握着读心这种离谱能力...... 周泽也只能祈祷自己不要这么快就跟这位站点主管再次接触。 “就这些吗？” 沉默许久的老杨突然出声：“你不觉得差了些什么吗？” “哈？”周泽侧目。 “要知道不仅仅是你在追寻那种令人血脉喷张的刺激、生死一线的体验、超越常理的震撼，那些高维观测者们同样如此......” 老杨声音突然变得悠长而空灵，在周泽听来如同魔音灌耳，愣是没能听懂半个字。 “那些极端的情绪如同琼浆玉露，被祂们追逐撕咬，为此疯狂......” “这些伟大存在乐此不疲，并以此决定你我之生死与命运......” “祂们会寻找一个对象灌注心力，映射投影，期待着代入其中以获得无上欢愉，接着祂们会赐下伟力，驱动着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 “但你......周泽，这段时间你似乎一无所获，没有成长，也没有变强......这会让祂们失望……” 愣了半天的周泽就听清了最后这一句。 他皱眉道：“你又在说什么怪话？” 第三十一章 再见爱丽丝 但老杨却完全无视了周泽的反应，转身望向天花板。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物质的界限，投向无尽虚空，一脸虔诚地似在做某种祷告，用那悠长空灵的语调高声宣布着： “汝之所想即吾之所愿，吾必将其奉为至高真理并贯彻始终，以此引领命运之轮向前......请稍安勿躁，静候佳音，只因每一次沉寂都是为了更壮丽的绽放……” 说罢，不过眨眼之间，老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瞪口呆的周泽一时间只能将其理解成老杨的某种行为艺术。 神金...... “咚咚咚......” 突然，敲门声响起。 周泽连忙平复情绪，四顾一圈在确认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才迅速起身跳下床。 “谁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门口走去，深吸一口气后将门打开。 “D-87465，你应该工作了。” 门外站着那位棕色短发的安保警卫。 周泽愣了一下：“现在吗？” “对，现在。”警卫那双浅灰色的瞳孔没有流露多少情绪。 “但......但我还没吃饭呢......”周泽挠头。 “路上解决，动作快点......” “哦......” ……………… ………… 当周泽再次踏入编号-239收容室，置身于那片如同童话般美丽的花园时，只觉得自己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到现在都还穿着那身看着让人倒胃口的橘红色D级人员制服。 讲道理嘛。 自己作为啥大巫师的魔法学徒，凭什么不能穿上与身份相配的服饰呢？ 比如灰袍啥的...... 这时，隐藏在他右耳中的耳机里传来熟悉的男声。 “听着，D-87465......” 果然是你......戴永安。 “你此次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向目标灌输正义与邪恶的概念区别，引导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对善恶做出区分。具体到什么程度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对吗？” 哼，至少对我而言，你们就是邪恶本身...... “我明白了。”周泽不露声色。 “很好，顺便一提，用讲故事的方式向目标引导这一理念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但最好不要涉及超自然力量，至少不应该用设定之外的超自然力量，记住了吗？” 周泽一怔。 明明给了他个西幻剧本，却要求他的故事不能涉及超自然力量......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记住了。” 周泽当然不会蠢到把这种敏感问题问出口。 “去吧......” 周泽迈步向花园中央的小木屋走去，一路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引导价值观他倒还能理解......这属于教育的一部分。 但为什么他们对涉及超自然的内容总是讳莫如深呢？ 爱丽丝到底具备怎样的异常......和个人认知有关吗...... 思索间，他推开了木屋那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橡木门。 “周泽先生?!” 爱丽丝显然对于周泽的出现有些意外，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瞳孔中满是惊喜之色。 女孩挣扎着想从床上站起身，但纤细虚弱的身躯让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尝试成功。 不过她也并不沮丧，转而露出一个温暖真挚的微笑： “中午好，周泽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与你相见，爱丽丝。”周泽摇头轻笑着将木门关上。 这并非客套或是谎言。 若说在这个鬼地方和谁同处一室最让周泽感到放松，除了老杨之外就一定是爱丽丝了。 哪怕他很清楚爱丽丝本质上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形异常。 但那又如何？谁还不是被关在笼子里呢？ “周泽先生，请坐。”爱丽丝伸出白皙纤细的小手，示意周泽在沙发上坐下。 “谢谢。” 相较于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忐忑，周泽此刻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他现在才注意到，上次来坐过的那张舒适的沙发下方居然长着一双圆溜溜的红色眼睛和一张涂着口红的樱桃小嘴。 表情看上去似乎对有人即将坐在它身上十分不满。 好在或许是看在爱丽丝的面子上，那沙发并未有其他反应。 这一发现让周泽动作一僵，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只不过有些如坐针毡的味道。 只能说不愧是魔法小屋吗...... “周泽先生......” 还未等周泽率先开口，他就看见爱丽丝迫不及待地从枕头下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随后迅速摊开，满脸期待地向他展示着：“你看你看！” 那是一幅画。 准确说是一幅由铅笔勾勒出的素描。 画工精湛，线条流畅，明暗对比恰到好处，呈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逼真效果。完全不像出于眼前小女孩之手。 画中是一位穿着红衣、戴着红色三角帽、留着大胡子的圣诞老人，他正微笑着，眼神慈祥而温暖。 周泽瞪大了眼睛。 因为出色的画工，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圣诞老人的脸居然是以他为原型。 “D-87465，告诉我这张纸上画着什么？”耳机中突然传来戴永安难掩急迫的询问声：“......用你认为合适的方式。” 周泽一怔。 他们看不见这画上的内容...... 短短一瞬间周泽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并迅速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判断。 “这是……圣诞老人，你画的真棒，这也太好看了……”周泽先是赞叹着，随后不露声色地尝试转移话题：“你可要好好保存起来……对了爱丽丝，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别看周泽表面上云淡风清，但他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他想起起床时疯长的胡须与老杨对他说的话。 想起自己被再三叮嘱过的实验忌讳。 想起那些严阵以待的研究员们和收容所对爱丽丝近乎偏执的重视程度。 爱丽丝的异常和认知有关...... 认知......想法...... 难道是...... 心想事成...... 这也太...... 我应该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吗...... 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可怜的爱丽丝…… 周泽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接近摆脱困境的一次机会。 命运之门在他面前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线希望的曙光。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确定爱丽丝具体能做到哪种程度…… 而且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之下想偷偷做些什么可不容易......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慎重……慎重…… 第三十二章 守夜人周泽 “这几天......和往常一样，好在齿轮教授来探望过我了。”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将素描收好，神色突然有些黯淡：“只是......” 她转身看向窗边挂着的鸟笼，语气中充满担忧：“只是可琳看上去好像有些没精神，我有些担心......” 鸟笼中的金丝雀不像周泽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活泼，此刻它安静地窝在笼子角落里，羽毛微微蓬松，小脑袋低垂，整个身体都显得有气无力。 “可怜的小家伙，也许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周泽有些言不由衷地柔声安慰，话锋一转问道：“爱丽丝，你刚刚提到的齿轮教授是......” 戴永安提供给周泽的资料中并没有涉及齿轮教授这号人物。 但想来收容所里能够与爱丽丝近距离接触的人应该不多，如果戴永安是爱丽丝实验的实际负责人，那么他多半就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在周泽原本的猜测中，他设定上的老师——那位大巫师克莱夫很可能就是戴永安。 现在看来就不一定了…… “齿轮教授是梅卡丽圣魔法学院的导师，也是我的老师。听克莱夫大巫师说，他们曾经是同学......” 爱丽丝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趴在窗沿上望向笼中无精打采的金丝雀： “齿轮教授每周都会来探望我一次......虽然时间不长，但教授人很温柔，也会给我讲故事......” 女孩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我总是期待着教授的到来。” 周泽注视着女孩纤细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金色的长发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看起来就像一片枯叶，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周泽突然感到一阵揪心，无论这个小屋所在环境看起来多么美好，终究只是一座精致的牢笼。而爱丽丝就像那只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渴望着自由，却无力挣脱。 但自己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到头来不过是泥菩萨过河…… 周泽默默叹息一声，轻声说道：“爱丽丝，你或许可以试着写日记。” 他自己其实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太理解这么做的意义。毕竟正经人谁写日记？ 可无论是电影还是各类文学作品中，那些孤独或悲惨的女孩似乎总是热衷于此。 想来这习惯或许还是有些用处的。 “日记？”爱丽丝侧过头，那双湛蓝如深海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光。 “小子，这是个不错的点子。” 耳麦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赞许，语调轻快上扬，让周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 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开口：“是的，写日记......这或许能帮你整理思绪，记录生活中的点滴，也是一种放松心情的好方法。” 老实说，他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为爱丽丝做些什么。 但戴永安的话让他猛然意识到，这件对普通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事情，由眼前这个小女孩来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既然爱丽丝连画画都可以无意识间对周泽造成影响，那她写下的日记内容又会导致怎样的异常出现？ 如果这是戴永安乐于见到的情况，那对他来说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周泽抿了抿嘴，到底是没找到理由再收回这句话。 “我知道了......”爱丽丝微笑着冲他点点头，纤细的身子微微晃动，似乎有些疲惫。她缓缓挪动身体，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床上。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把坏事变成好事吧...... “爱丽丝......”周泽呼出一口气，淡淡询问道：“在你眼中，我的老师克莱夫大巫师是怎样的人呢？” 周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不是出于好奇，他是希望借此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实验中采取如此明确的、带有目的性的行动。 在被严密监控的环境下这样做无疑存在风险，但既然周泽已经意识到爱丽丝具备改变现实的能力，他就不可能继续安于现状。 “克莱夫大巫师他......”爱丽丝微蹙眉头，目露回忆之色。 半晌，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是个很严厉的人呢......大巫师话很少，我几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笑容......只有在和齿轮教授与光明骑士戴永安先生待在一起时，他的眼神才会稍微柔和一些。” 来了！就是这个！ 光！明！骑！士！戴！永！安！ 好家伙，还真会给自己立人设啊...... 这样看来除了自己以外能与爱丽丝接触的人起码有三个...... “D-87465......不要忘了你的工作。” 耳麦中戴永安不带多少情绪的声音打断了周泽的思绪。 啧...... 行...... 周泽抿抿嘴，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爱丽丝，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在成为克莱夫大巫师的学徒之前......是一位守夜人骑士。” “守夜人骑士？！”爱丽丝一愣，随后露出向往之色： “我听齿轮教授说过......他们驻守在黑墙之前，阻挡着墙后潜伏的无尽魔物，是一群勇敢无畏的战士。他们日夜不眠地守护着王国的边界，面对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威胁……” 女孩的眼中闪烁着敬佩的神采：“那你又怎么会想要成为魔法师呢？还那么刻苦练习......” 哈？我就瞎编的，还真有这么完善的设定啊…… “天赋......” 沉默片刻后周泽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萧索与无奈： “这两个字不知道摧毁了多少人年轻的梦想。于我而言，骑士是我的职责，而魔法则是我内心深处的渴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让这团火焰熊熊燃烧，照亮整个世界……” 周泽敢说此时此刻就是他两辈子加一起的演技巅峰。 当然，他给自己加设定的主要原因是他看不惯戴永安那家伙给自己立的人设。 在已知爱丽丝的非凡能力后，他是一点也不想让这不知世间险恶的小女孩对那些罪魁祸首产生类似崇拜的感情。 既然戴永安要求他只能沿用这种设定讲故事，那主角是他自己也没什么问题吧？ “周泽先生......” 女孩震撼于周泽这番不知从记忆哪个犄角旮旯翻腾出来的豪言壮语。 只见她右手轻轻放在胸口，紧紧握成拳头。她的呼吸略带急促，那双湛蓝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在闪耀，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憧憬。 见状，饶是周泽这样的厚脸皮都有些顶不住。 可怜的爱丽丝，被这些狡猾的成年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爱丽丝，上次不是答应你要给你讲故事吗？”周泽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这个故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 第三十三章 健胃消食片 周泽的故事十分老套，属于经典的勇者斗恶龙那种王道剧情。 故事的结局无非是勇者与同伴们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打败了邪恶的黑龙，用勇者之剑斩下了黑龙的头颅，拯救了陷入黑暗的世界。 在讲述过程中，周泽按照戴永安的要求，巧妙地引导着善恶之分。 他着重强调了黑龙的残暴无情，描述它如何肆意屠戮无辜的村民，摧毁美丽的家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勇者的正直善良，不畏艰险，为了守护他人而奋不顾身。 当然，整个故事都是以周泽自己作为勇者的视角讲述的。 直到故事的结局，耳麦中都没有再响起戴永安那聒噪的声音，这也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证实了周泽另一个猜想——爱丽丝在没有强烈个人意愿的情况下并不会将所有故事化作现实，否则他们绝对不敢用西幻背景设定来蒙蔽爱丽丝。 “齿轮教授告诉过我，大巫师克莱夫与光明骑士戴永安先生也曾正面击败过黑龙......” 爱丽丝的声音中充满了憧憬：“你们都有着如此精彩的过往，令我向往不已……” “周泽先生......” 女孩注视着周泽的双眼，又像是透过他的瞳孔看向远方：“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是否如同故事中描绘的那般精彩纷呈？” 周泽怔了一下，喃喃道：“外面......” 对爱丽丝而言外面是什么呢？ 是迷宫般错综复杂的收容所走廊，是对她虎视眈眈的研究员，是冰冷的仪器和永无止境的实验。 女孩并未注意到周泽的迟疑，两眼放光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有一天，我是否也能在篝火边起舞，能在山林间嬉戏？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我想看看广袤的草原，想触摸湛蓝的大海，想在繁星下露营，感受夜风的轻抚......” 周泽安静地倾听着。 他的目光越过女孩投向她身后的窗户。 窗外，阳光正温柔地洒落，为翠绿的草地镀上一层金色。 直到爱丽丝说完，他才深吸一口气，低吟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爱丽丝，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 女孩也逐渐从憧憬中回神，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最终，爱丽丝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轻声开口： “周泽先生......那么我为你祈祷，愿你总能逢凶化吉，愿你永远战无不胜，愿你的利剑坚不可摧。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愿你都能寻见希望的曙光……” ……………… ………… 昏暗的房间中，一人一狗沉默地注视着闪烁着雪花的数个监控屏幕，听着扬声器中毫无起伏的电流音。 “看上去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恢复正常了......” 戴永安将手中的圆珠笔随意地往桌上一丢，眉头紧蹙，右手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难掩烦躁之色： “我真的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所以爱丽丝到底说什么了？” 从D-87465讲完他的蠢故事开始，一人一狗就失去了对收容室内的音视频监控。 “我怎么知道？” 金毛犬凯恩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立于桌面一角的康德计数器。 那是一台棱柱形的仪器，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刻度和闪烁的指示灯。 凯恩顿了顿又道：“虽然风控系统并未发出警报，但可以确认收容室内的休谟指数正在剧烈波动，嗯，刚刚抵达500，已经超过五倍现实浓度了，这非常……” 这非常危险......理论上足以引发局部现实因果紊乱…… 凯恩本想这样描述，只是不知为何做出这样草率的判断让他感到非常排斥。 老实说此时的监控室，或者说整个17号站点都不应该处于如此安宁的氛围里，大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但很快这些念头也从这只金毛犬的脑海中剥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非常正常......” 戴永安接过凯恩的话，端起咖啡杯淡淡道： “所谓现实扭曲能力本质上是一种唯心的力量，它们会在自我否定中走向消亡，也会因为极端情绪而出现剧烈增长。我只是担心她会因为那个愚蠢的故事耗费太多精力……” 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戴永安...... 金毛犬凯恩深深看了老友一眼，半晌才张张嘴：“你或许应该去探望她一下......” “当然，我会这么做的。”戴永安放下咖啡杯，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白大褂，朝门口走去。 ……………… ………… 随着隐藏在树丛后方的收容室门缓缓打开，灿烂的阳光瞬间被冰冷的人造光源取代。 在经过一系列全身扫描和生物特征识别后，周泽终于挤出了密集的安保人群。 隔着老远他就发现了被一群研究人员簇拥着的中年男子。 那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有着一头整齐的棕色短发，正与周围的人低声交谈着，不时点头或摇头。 戴永安......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周泽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向电梯方向走去。 电梯门口站着一位熟人——陆飞教官的小迷弟时亚明。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泽的注视，时亚明不露声色地冲他挑了挑有着一道明显疤痕的右眉。 但很多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 只见不远处的戴永安突然抬头，目光锁定了周泽。他轻轻拨开周围的人群，在一群安保警卫的跟随下向周泽走来。 “D-87465。” 周泽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做出困惑的模样：“你是......” 戴永安在周泽面前驻足，用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才笑眯眯地开口道：“哪怕听声音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当然这不重要......” 说着，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黑褐色泥球，递向周泽。 周泽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吃下去。” “这是什么？” 周泽皱着眉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那个泥球，在掌心里缓缓滚动着。 “健胃消食片。”戴永安笑容不减。 他对自己赤裸裸的谎言毫不掩饰，当然他确实也不需要谎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周泽讪笑一声：“我胃口向来很好，吃嘛嘛香......” “确实，我知道。”戴永安扶了扶眼镜： “D-87465，你是个聪明人，比我见过的绝大部分D级人员都要聪明......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样会节省不少时间，要知道对咱们这样的人来说，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觉得呢？” 谁跟你咱们啊...... 周泽用余光扫过周围的安保人员，却并未发现老杨的身影。 “真是过奖了......”周泽哈哈一笑：“不过你说得对。” 第三十四章 极品嫩模 7号站点，A区员工餐厅。 时亚明正狼吞虎咽着，他一边咀嚼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周泽，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疑惑道： “你不吃吗？” 周泽面前放着的餐盘里满满当当的食物一点没动，只是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可乐。 他将纸杯放下，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言不由衷道：“不饿......说起来陆飞教官上哪去了？” “怎么？被我负责监管，你很不满意？”时亚明扬扬眉调侃着：“非得要教官来才行？” “那倒不是......”周泽轻轻抚摸着蜷缩在他腿上的半猫朱茜，耸耸肩道：“我还能在这种事情上挑三拣四不成？” 再怎么说负责看管他的人是时亚明总好过一张陌生的扑克脸…… “我听人说......”时亚明左右扫视一眼，才压低声音回答道：“教官好像和站点哪个高层发生了冲突，最后以''违反纪律''的名义被关了禁闭。” “发生冲突？”周泽一愣：“跟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时亚明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盘里的饭菜，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开口：“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少人都受到了牵连。” “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 周泽拧开一瓶新的可乐，仰头灌了一大口，才半是好奇半是探听地重新开口询问： “对了时亚明，你是怎么加入收容所的？征召？还是选拔？” “我以前是特种部队的，嗐......那时候还年轻呢......” 时亚明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露出回忆的神色，有些懊恼地说着： “听班长说有什么执行重要任务的机会，又是保家卫国又是拯救世界的，说得我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我都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闻言，周泽忍俊不禁：“怎么？你这是后悔了？” “那倒不是......”时亚明大手一挥，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我胸中自有一腔热血在燃烧，一心想加入机动特遣队，直面那些千奇百怪的异常!” “然后怕死没去？” “放屁！”时亚明怒目而视：“我那是没选上！” “瞧把你能的......”周泽轻笑着摇头，手指轻轻抚过朱茜的耳朵。 餐桌对面的时亚明却是突然变得有些沉默。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语调变得有些低沉：“我自从加入收容所就在想这件事......我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你知道收容所员工的死亡率吗？” 周泽怔了怔，调整坐姿看向时亚明，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却见那货挠了挠头：“其实我也记不清，反正很高就是了......” “你这......”周泽哭笑不得。 “但是......”时亚明话锋一转：“但是我经常听闻他人的死讯，那一个个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也许过几天就会出现在讣告栏里，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和几行冰冷的文字。” 周泽沉默。 “你知道吗？我能想到最棒的死法，就是和战友们与某只异常实体厮杀到精疲力尽，最后被它撕成碎片！” 时亚明嘿嘿一笑，露出那口沾着菜叶的白牙。 疯子...... 这话周泽是说不出口的。 他突然想起王蕾那女人说的话。 收容所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但运作这台机器的齿轮却是由有血有肉的人组成的。 戴永安那样的人是收容所的一员，时亚明这样的人也是收容所的一员。 而他周泽，居然也他妈的是收容所的一员。 到底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就在周泽斟酌着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时，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声响，像是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并且正在慢慢接近。 两人不约而同地侧头看去。 只见一位金发女郎正向这边走来。她有着精致的五官，身穿一件紧身的黑色皮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脚上踩着一双闪亮的金色高跟鞋。 这一幕看得时亚明连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嘴巴微微张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要知道这可是异常收容所！又不是什么时尚杂志的拍摄现场！ 怎么会出现这种极品嫩模？！ 只见这位性感迷人的女子在两人坐的餐桌不远处驻足，双手环抱垫在胸前熬人的资本之下，侧头向这边查探着。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困惑与询问之意。 由于周泽身份特殊，他们专门挑的是餐厅角落里一个无人问津的位置。 所以这位金发辣妹是认错人了？ “真可爱......”金发辣妹却是看向周泽突然开口，语调轻柔而甜美：“我可以摸摸吗？” 周泽楞了一下，低头看向正懒洋洋趴在他怀里睡觉的半猫朱茜。 “当然。”周泽抬起头，微笑着回答。 他还没有不解风情到拒绝这种要求。 餐桌对面的时亚明顿时向他投来幽怨的视线，连干饭的动作幅度都变大了几分。 闻言，金发辣妹轻笑着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 然后在周泽的脸上轻抚一下，纤细的指尖掠过他略带胡茬的下巴，最终在他的喉结上轻点着，用手指沿着脖子上移，将他的下巴抬起。 “？” “噗......” 对面正喝着汤的时亚明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他疯狂拍着胸口，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不断重复：“抱歉，抱歉......” 周泽并非什么没见过世面的雏鸟，但他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手段。 他呆呆望着眼前的金发辣妹，嘴唇嗫嚅几下，到底还是没吐出半个字来。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金发辣妹并未将这近乎调戏的动作持续下去，点到即止地收回了右手。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时亚明，柔声询问着：“这位先生，我想坐在这里，可以麻烦你去旁边那桌吗？” 时亚明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地瞪了周泽一眼。 我他妈身为你的监视者！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美女的要求就产生动摇！ “哦......好......” 时亚明礼貌地点点头，起身端着自己的餐盘向旁边的空桌走去。 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惨不忍睹。 金发辣妹优雅地在周泽对面坐下，将左腿搭在右腿上，脚尖不经意似的扫过周泽的小腿。 周泽眼皮跳了一下，拿起可乐瓶试图缓解尴尬。 “请问你是周泽先生吗？”女人朱唇轻启。 “......是。” “周泽先生......” 女人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明媚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你平常会撸管吗？” 第三十五章 导师 “你平常会撸管吗？” “噗......” 这次换狂灌可乐的周泽没忍住了。 隔壁桌竖起耳朵埋头炫饭的时亚明表情更是夸张。 “咳咳......”头皮发麻的周泽讪笑着：“抱歉，我没听清楚......” “不，你听清楚了......”女郎深深与周泽对视，捂嘴轻笑着：“你的眼神告诉我了答案。” “......” 金发女郎云淡风轻地开口，语气舒缓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她顿了顿，嘴角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周泽目瞪口呆。 谢谢你，导师...... 但是...... “为什么？”周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什么为什么？”女郎眨眨眼，一脸不解。 “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何要说出这种让人猝不及防的话？ “我只是想看看你反应罢了......”女郎十分无辜地耸耸肩：“总之很高兴认识你，周泽先生。” 说完，女郎撩起肩上散落的金发，起身踩着优雅的步伐如一阵风似的快速离去了。 只留下餐桌旁的周泽与时亚明大眼瞪小眼。 “咳......”周泽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吃完了吗？不是说一会还要去娱乐区逛逛吗？” “呵呵。”时亚明幽幽道：“不然你还是回去撸管吧？” “……” ……………… “咚咚咚......” 敲门声将戴永安从沉思中惊醒。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不耐烦地撇撇嘴，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缓步向门口走去。 如果某人以无聊的理由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他可以肯定自己会大发雷霆。 他将办公室门拉开，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来人的模样。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似乎想要将对方看个通透。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金发女人，至少戴永安没有印象。 “你是谁？”戴永安面无表情地问道。 “戴博士这么快就忘了人家......”那女人先是搔首弄姿，随后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可真是让人伤心呢......” 戴永安皱皱眉：“我只是脸盲，又不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眯起眼重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目光在女人带着红印的雪白脖颈处迅速掠过。 接着脸色一沉，几乎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 “杰克·亮？！” “被发现了......”金发女郎神色一垮，有些失望地摊手摇头：“或许我下次应该带条围巾。” 话音未落，她便大大咧咧地推开挡在门口的戴永安，自顾自地走进办公室，吊儿郎当地往沙发上一躺，将那双修长的腿搭在沙发扶手上，不顾形象地晃动着。 “我不记得我有邀请你到17号站点做客......” 戴永安一脸厌恶地拍了拍胸口被触碰过的地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转过身冷冷道： “而且你还用了一具女人的身体……” “哟，听上去17号站点都快变成你的一言之堂了......” 杰克阴阳怪气地嘲讽着，话锋一转又道： “至于用什么身体，那自然是兴趣使然......探究不同生理结构对认知模式的影响是一个颇具价值的研究方向……”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的宿敌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主动告诉你我的计划呢？”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傻逼亮。”戴永安在办公椅上坐下，盯着沙发上的“女郎”冷冷道：“我可没工夫陪你玩那些愚蠢的角色扮演。” “如你所见，我有的是时间......” “是王蕾那女人让你来的？”戴永安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啊~其实我也没干什么......” 沙发上的杰克慵懒地叹息着： “这次你们三个又不带我玩，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咯......” 闻言，戴永安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淡漠之色。 “你见过他了？” “是的，我测试过了，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情况下这位周泽先生体身周休谟指数趋于稳定，偏差不超过0.3%，这意味着他并非现实扭曲者，那么你对他的关注......”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断了杰克的话。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她的眉心，鲜血和脑浆四溅，将沙发染成了暗红色。 杰克那双原本充满戏谑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身体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 戴永安缓缓放下手中冒着硝烟的手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帕，仔细擦拭着枪身。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沙发上那具尸体上，像是刚刚顺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戴永安擦拭手枪的动作一顿，冷笑一声： “今天我的办公室可真是热闹......” 门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平头整齐，五官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他的腋下夹着一个厚实的文件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严肃而冷静的气场。 “齿轮博士......稀客啊。”戴永安淡淡打着招呼。 齿轮博士先是注意到了戴永安手中的枪，又侧头瞥了一眼办公室内沙发上的女尸。 他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般干涩，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道： “杰克？” “你知道他会来？”戴永安神色一冷。 “不，但能气到你直接在办公室里动手的人也只有他了。” 齿轮注视着眼前脸色有些难看的同事，询问着：“我们进去聊？” 戴永安挑挑眉侧过身体将门口让开。 “戴博士，我来找你只为一件事。” 齿轮走进办公室，毫不在意地坐在沙发上的女尸旁，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叠资料，扶了扶眼镜道： “关于你提交的D-87465参与极危级实验申请报告，伦理委员会有几点疑虑需要澄清……” 第三十六章 恨意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偶尔响起。 戴永安双手捧着几页文档，目光如炬。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不时在某些段落上轻轻点动。 这个过程中，齿轮博士就像化作一尊精致的雕像，端坐在沾染了血迹的沙发上，纹丝不动。只有那副金丝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半晌，戴永安终于将手中的文件放下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办公桌，直视着沙发上的齿轮博士。 “齿轮博士，你现在是代表伦理委员会......还是代表你自己？” “都是。” 齿轮博士扶了扶眼镜道：“一周前D-87465第一次参与编号E-566项目实验时，我就提醒过你了。 根据''临时征召协议7-B''，由非标准渠道获取的D级人员原则上不应参与危险级及以上的高风险实验。但你并没有当回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戴永安冷笑一声：“你知道吗？我一般把这种如同施舍的怜悯叫做''伪善''......我从不否认自己的冷酷，但这里的很多人显然更喜欢戴着道德的假面行事。” “你错了，戴博士，我们可以因为我们的使命在人性上做出妥协，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没有底线。伦理委员会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寻找那个平衡点。”齿轮博士淡然反驳。 “哼，可别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你又敢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私心吗？” 戴永安微微扬起下巴：“齿轮，我容忍你上次插手我负责的项目，并且放任你在事故发生后立即为D-87465进行记忆清除就已经是我的退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保守派''的一员。” “我无意与你在这个问题上争论，戴博士。”齿轮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如果你没办法为你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那么你的申请将被驳回。” 面对齿轮的咄咄逼人，戴永安却是突然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他才像是做出了某种决断似的，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齿轮，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吗？” 戴永安淡淡解释道： “无论研究人员也好，D级人员也罢，在我看来只存在有用或无用两种。 只因他们的过往而做出区分并提前为他们打上标签，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 如果D-87465平平无奇，只是一个普通的D级人员，那他应该死于一次实验，或是成为某个异常实体的粪便。 如果他身怀绝技，具备远超常人的能力，那么他应该坐在办公室里，亦或者站在对抗威胁的前线。 如果他拥有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并且足够危险，那么他应该被关在收容室里，被当成人形异常或潜在武器……” “戴永安博士，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齿轮脸色不改。 戴永安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有充分理由相信D-87465身上存在一种独特的、有别于常见人形异常的现象。这种能力可能涉及概率操纵、因果干涉等多个神秘学领域，使他在多次高风险实验中以看似合理但实则异常的方式存活下来。 要知道的是，在此前进行的临时收容物E-695''死亡油画''实验中，D级人员的存活率是0。但D-87465却打破了这一数字，他''恰好''遇上了该项目的周期性沉寂时间。随后，又因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巧合直接参与了两次收容失效事件并幸存。 如你所见，这种持续的''幸运''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概率分布的范畴……”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出于严谨，我并未将自己的猜测直接视作结论，而是希望通过更多受控实验来验证这一假说。但你们……好像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戴永安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 “既然如此，那么我将以D-87465作为潜在威胁实体的名义直接展开异常交互实验！这符合收容所对特殊未知威胁的标准处理流程。对于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我明白了。”齿轮扶了扶眼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那么，请尽快递交新的实验申请报告。” 一边说着，齿轮一边开始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文档，将它们整整齐齐地重新塞回文档袋。 “我以为你会再啰嗦几句。”戴永安挑挑眉冷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的来意了。”齿轮头也不抬地淡淡回答：“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戴永安就这样冷笑着目送齿轮离开办公室。 直到脚步声在走廊中渐渐远去，他才收起笑容，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 ………… 17号站点，0-1级员工宿舍B区。 周泽回到房间后径直走向盥洗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反复冲洗着自己的脸庞。 随后，他缓慢地脱下外衣，装作准备洗澡的样子，实则仔细扫视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直到确认自己的身体并无异常后，周泽才看着镜中脸色难看的自己，头也不回地沉声询问： “戴永安到底让我吃了什么东西？” “嗯......一枚gen+3代纳米机器人炸弹。” 老杨的声音从盥洗室门口传来，轻描淡写地评价着：“这并非收容所科技，要搞到这玩意可不容易，看来他也是为你下了血本啊......” 闻言，周泽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沉，甚至有些狰狞，他的双手紧紧攥着洗手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难得没有去吐槽老杨说的话，而是难以抑制地升起一种深深的怨恨，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周泽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 他周泽逆境时装疯卖傻，顺境时随心所欲，但始终有着自己的底线，也从不试图以个人价值观影响他人，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哪怕那些选择在他看来可能是错误的。 所以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遭受如此对待。 此刻盥洗室门外，在周泽看不见的地方，老杨的鼻尖微微翕动，像是在轻嗅着什么似的。他的神情变得陶醉，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形的交响乐。 第三十七章 新的实验 好一会后，周泽才从那种几乎要吞噬他理智的负面情绪中得到缓解，逐渐平复了心情。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盥洗室门口老杨的侧影沉声道： “有办法弄出来吗？这东西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这东西的具体工作原理是什么周泽并不清楚，但只要知道自己体内有一枚炸弹就足以让他头皮发麻了。 “这种事你应该去问他本人。” 老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最终还是解释道： “这些数以亿计的纳米机器人会在进入你的身体后迅速融入血液之中，并与戴永安的心脏建立生物电信号同步。只要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超过三分钟，就会触发引爆程序，在亚原子层面对你的身体组织进行分解……” 闻言，周泽脸色难看地走出盥洗室，突然脚下一顿，若有所思地开口：“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吗？” “聪明......”老杨打了个响指，微微颔首道：“他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并试图以这种方式将你们的命运进行强关联。” “我应该怎么做？”周泽眯起眼。 “你会知道的......”老杨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忽：“顺便一提，周泽，你体内的封印松动了，祂们的力量越来越强了，我坚持不了多久......” 没等周泽追问，老杨已然消失不见。 他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走回床边。 接下来的两天里，老杨都没有再出现过，而这期间周泽除了吃饭之外，几乎都没有出过门。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捏着手臂的血管发呆，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到体内那些个微小而致命的存在。 直到第三天午后，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在打开门后，周泽看见门外的时亚明低声冲着他说道：“上面来消息了，我是通知你去参加实验的。” “哦，好。你等等，我去换鞋。” 周泽倒是没有觉得意外，在他看来他现在基本就是作为爱丽丝的专属实验人员了，他又不排斥和爱丽丝见面。 但他换好鞋再次来到门口时，却捕捉到了时亚明略显担忧欲言又止的神色。 周泽心里一突，皱眉道：“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但上面要求我带你去车库，看样子你是要去别的地方参与实验了......”时亚明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听说17号站点除了临时收容区外，基本不存在高失控风险项目，但别的地方就不一定了......反正这多半不是啥好事。” 闻言，周泽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这样吗......我知道了。” “喂，老兄，我告诉你这些消息，你可别捉摸着怎么逃跑啊！”时亚明半是开玩笑半是警告地说着：“别让哥们难做。” “那不能......”周泽苦笑一声。 跑？他能往哪跑？ 难道他还能仅凭对爱丽丝那并不确定的能力猜想，就把自己当做超人，赤手空拳杀出站点吗？ 更何况自己体内还有一大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炸弹机器人…… 二十分钟后，周泽在时亚明的陪同下走入了一片陌生的区域。 这里似乎是站点的停车库，宽阔的空间内停放着各种型号的载具。从普通的吉普车到全副武装的装甲车，甚至还有几辆外形怪异，看起来像是特制的实验用车。 时亚明目送周泽走入了一辆灰色装甲运输车的后车厢。在厚重的金属车门关闭前，时亚明冲他做了一个“祝你好运”的口型。 车厢内光线昏暗，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壁，角落里坐着另一个身穿同款橘红色制服的D级人员。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黑色平头，相貌普通，眼神中却透露着一种不符合其处境的活力。见周泽进来，甚至冲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打招呼。 不一会儿，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装甲车缓缓启动。随着速度的加快，车厢内的颠簸也越来越剧烈，显然已经驶入了车道。 这是周泽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那个鬼地方，但很可惜车厢内没有窗户，他甚至看不见外面的风景。 但他现在也没有关注这些东西的闲心，闭眼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脑中思索着戴永安突然让他参与这次实验的用意。 是和那些机器人炸弹有什么关联吗...... “哥们，怎么称呼啊？”这时，另一个角落中沉默许久的D级人员却是突然开口。 周泽睁开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人。 “我叫刘鑫，你呢？” 这位叫做刘鑫的D级人员毫不在意周泽冷漠的态度，显得十分健谈： “我刚来这地方不久，你是哪里人啊？” “周泽，本地人。”周泽淡淡回复。 “本地人？你知道这是哪？”刘鑫一愣。 “不知道，随口说的，不用在意。”周泽耸耸肩。 刘鑫闻言却是笑笑：“嗨呀，不要这么垂头丧气，多想想好的，没准再过几天咱们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做梦呢...... 周泽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话。 刘鑫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反正我肯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点离开这里......” 周泽终于忍不住一脸古怪地询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嗐，被女人害的......我那相亲对象，收完彩礼反手告我强暴，判了我三年......” 刘鑫虽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我可没耐心等那么久，等我出去了……哼，回头再来坐牢！” 周泽并不想评价这人口中那些尚未实施的、充满暗示的计划，他只知道眼前之人很可能是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你是不是签了一份协议？” “对，那什么临时协议补偿我500万，好歹也算给爸妈有了个交代......”刘鑫点点头。 但这500万可没那么好拿...... 周泽犹豫片刻后才皱眉道：“那你知道这里工作是干什么吗？” “刚开始不知道，但现在多少也猜到了......”刘鑫满不在乎地挑挑眉：“无非就是什么人体实验呗？” 周泽对他的态度有些意外：“你看上去好像很有把握？” “有个锤子的把握，但反正咱们都已经这样了，整天愁眉苦脸有啥用，最多就一个月的时间，立功还能再减，万一呢？万一有人能活下来，那个人为啥不能是我？” “......” 反倒是周泽被他那近乎天真的乐观给整的有点无语了。 第三十八章 寒颤 一路上这货的嘴就基本没有停下来过，从个人喜好到政治立场，几乎什么事情他都能扯上几句。 周泽自然是问得多，答得少，旁敲侧击之下也算渐渐摸清楚了普通人眼中这个世界的轮廓。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和他穿越之前的世界文明进程相差无几，只有部分事物的名称有所区别。 “周泽兄弟，你都不怎么聊自己。”刘鑫一脸好奇看向他：“我看你这淡定的样子也不像刚来的……所以你知道这里的工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倒不是周泽不够真诚，只是他担心自己仍然处于监控之下，对许多问题都只能含糊其辞。 况且知道的太多不一定能为刘鑫带来帮助，却极有可能让他惹上麻烦。 “好像是参加什么实验吧……说来也怪，我在经历过后就记不太清内容了。” “这么玄？那你运气应该挺好咯？” “怎么说？”周泽一愣。 “你能进行那么多次实验还安然无恙，那运气能不好吗？”刘鑫一脸无奈的摊摊手：“哥们就是运气太差，不然也不会混了二十几年最后被女人弄进了局子。” 周泽尴尬地笑笑：“我......还好吧，可能确实运气不错。” 按照老杨的说法，自己运气要是能好，身边的人可就得倒霉了。 但是......为什么？ 周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个突然升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如同一道魔咒一般不断盘旋上升。 为什么他走运别人就会倒霉？ 为什么他又会对此深信不疑？ 为什么这么关键的问题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思考？ 为什么...... “好像快到了。” 刘鑫的声音让周泽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 此时，装甲车的行驶速度已经明显放缓，车厢内的颠簸感也减弱了许多。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变得清晰，显然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应该是吧......”周泽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讲话。 直到装甲车停稳，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人在警卫的注视下走出车厢，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 这里似乎是另一个站点的车库，但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墙面上斑驳的油漆剥落处露出了灰色的混凝土，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年代久远的弹孔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金属的混合气味，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周围还停着其他几辆装甲车，表情各异的D级人员陆陆续续从中走出，看起来像是从其他站点聚集于此。 这时，一个拿着扩音器的警卫走到人群前方，开始高声指挥着： “所有D级人员注意！按照高矮顺序排成一列！不准交头接耳，保持安静！” 周泽和刘鑫对视一眼，默默加入了队伍。 “接下来，听见自己编号的人出列，听从指挥有序进入站点。记住，任何违反指令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 警卫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中回荡，每一个被念到编号的D级人员都神情紧张地走出队列。 “D-15678、D-12580......” 一个接一个的D级人员离开队伍，消失在建筑深处。 “......D-87465。” 周泽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队列。 他是最后一个被念到编号的D级人员，此时原先排在这里的D级人员已经陆续离开了大半。 拐角处，周泽在即将走进收容所前下意识地微微侧头。 他看见身后仍留在原先队伍中的刘鑫遥遥冲他眨了眨眼。 ……………… 刘鑫看着周泽离开的背影，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非话痨，但在这种地方能找到一个聊得来的人却也实在不易。 此时队伍中剩下的D级人员已经不到十个。站在队伍前端的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他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文档，眉头紧锁。 这时，一个年轻警卫小跑着靠近队伍，停在那位中年男子面前行礼后低声汇报：“上尉，二队队长让我来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D级人员，这两天同时展开的项目有点多，人手不够......” 中年男子瞪了那人一眼，呵斥道：“这都抽调了多少站点的D级人员了，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哎哟，您想想办法......” 年轻警卫也是一脸为难，在两个大佬之间来回奔波确实不是什么轻松活。 “是和刚才那些人参与同样的项目吗？”刘鑫突然举起了手。 闻言，年轻警卫眼前一亮，眼巴巴地看向那位上尉。 若放在平时，有D级人员敢擅自讲话，等待他的肯定只会是一百个俯卧撑的惩罚。 但迎着年轻警卫的灼热目光，上尉也只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意味深长道： “小子，他们那边的工作可不容易......你可想好了？” 闻言，刘鑫明显犹豫了一下，旋即目露期待之色：“那在这边会更容易减刑吗？” “不会。”上尉冷冷回答。 “那我想去那边！” 上尉看着眼前跃跃欲试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眼神略带复杂。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 周泽在进入收容所后，先是在一个大厅中与其他D级人员回合。 警卫们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秩序，低声交谈着将D级人员分批次带离大厅。 他站了好一会才被要求与另一个D级人员一同搭乘电梯离开。 收容区...... 这是周泽迈出电梯后的第一个念头。 在17号站点大半个月的生活多少让他熟悉了收容所的设施布局。 但不同于17号站点收容区那仅仅是让人感到压抑的环境，脚下这个站点的收容区显得格外陈旧和阴森。 墙壁上斑驳的暗红色痕迹触目惊心，天花板上的灯管时明时暗，投下诡异的阴影。不少地方还留有明显的爆炸和腐朽印迹。 随着他们深入，走廊两侧的金属墙壁上的腐蚀痕迹越发明显，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这期间，跟在警卫身后的另一名D级人员眼神恍惚，一直在打着哆嗦，连走路都踉踉跄跄。 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阴云在周泽心中渐渐凝聚，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几分钟后，他们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扇比周泽之前见过的任何收容室都要破败的巨门，表面布满了凌乱的凹陷与锈迹，厚重的合金表面被一层暗红色的物质覆盖，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 那扇巨门下站着一个警卫和一个D级人员。 远远的，周泽看见刘鑫冲他眨了眨眼，做出无声的口型。 ‘兄弟，你运气好，我跟你混。’ 【命运的馈赠早已明码标价……】 【我运气要是能好，身边的人可就得倒霉了……】 周泽打了个寒颤。 第三十九章 编号-075 刘鑫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目光热切地注视着他们接近。 周泽嘴唇嗫嚅几下，最终半垂眼帘避开了那充满期待的目光。 “接下来进行编号-075第36次实验，按照实验流程，进入收容室的D级人员应当穿戴标准......” 广播中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但在说到一半时却突然中断，像是在和其他人交谈什么。 “......什么？你说现在？” “真是......” 在一阵嘈杂的电流音后，广播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明显已不是先前之人。 “实验即将开始，你们的任务是尝试收集项目分泌物，警卫人员请将容器交于D级人员......” 那熟悉的音色与上扬的语调让周泽瞳孔一缩。 戴！永！安！ 周泽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干燥的空气如同细小的砂砾般刮过他的鼻腔与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几个安保人员有些困惑地互相对视一眼，打开银色手提箱，从中取出几只淡蓝色半透明烧杯递给三名D级人员。 “实验开始......” 一阵低沉的翁鸣声响起，厚重的合金门缓缓打开，如同某种远古巨兽缓缓张开的血盆大口。 刺目的光线从门缝中泄露，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逐渐扩大的光带。 三名D级人员深吸一口气，紧握手中的烧杯，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入。 眼前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大空间。数十盏高瓦数的氙气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将整个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即便是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四周墙壁和地面上遍布的腐蚀痕迹和干涸的暗色斑点依然清晰可见。干燥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让人如同置身于烈日的灼烤之下。 在这片空旷得近乎荒谬的空间正中央，孤零零地放置着一个不起眼的保险箱。这个场景布置不禁让周泽想起之前那次游戏箱实验。 直到身后的巨门重新闭合，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嗒”声，刘鑫才如梦初醒般看了看手中淡蓝色烧杯，困惑道： “不是要收集什么分泌物吗？也没人告诉咱们该怎么操作啊？” 闻言，诸多情绪涌上周泽心头，让他只觉烦躁。 这次的实验明显就是戴永安冲着他来的，哪有那么简单...... “啊......啊......” 旁边另一个D级人员自从进入收容室就仿佛失去了灵魂，两眼无神，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吟，颤抖的身体让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烧杯。 “哥们，你这是咋了？”刘鑫一脸古怪地拍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打了个哆嗦，侧过头挤出一个绝望的惨笑： “我......我快要死了，你们也是......” 刘鑫皱皱眉：“操，说啥呢你，不带这么咒人的！” 只见那D级人员呆呆看着收容室中央的保险箱，喃喃自语道： “我从小直觉就很敏锐......很敏锐……” “我呸。”刘鑫一脸不屑：“真这么厉害你能混进这里？” 周泽注视着刘鑫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老实说能在这种环境中还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也算一种难得的本事了。 突然，一阵细微的“嘶嘶”声响起，像是无数细小的气泡在同时破裂。 紧接着，一股细密的雾状物质从天花板的缝隙中喷洒而出，迅速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与此同时，收容室的广播中响起冰冷的机械播报声。 “侦测到收容室内部湿度上升，0.25%、0.38%......0.56%......” “警告，23号生化收容区空气湿度已达阈值，高失控风险戒备。启动应急协议A-23，封锁区域扩大至3级警戒范围……” 那D级人员颤抖的身体突然静止，两眼放空，语调空洞地低吟着：“来了......” 从刚刚开始就死死盯着场地中央保险箱的周泽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本能在疯狂示警，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他一把抓住刘鑫的肩膀，用尽全力将他推向一旁，同时自己也猛地向相反方向扑去。两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一道道血痕。 “轰......” 保险箱仿佛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击，瞬间爆裂开来。金属碎片如同子弹般四散飞溅，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致命的轨迹。 浓烟弥漫中，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冲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向众人的位置疾驰而来。 那名D级人员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那道黑影迎面撞上。他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高速抛飞，在坚硬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碎石和金属碎片伴随着他的滑行四处飞溅。 第一时间避开的周泽和刘鑫在地面上翻滚几圈后迅速起身，全身的肌肉因为肾上腺素的激增而紧绷。 “操......这他妈是什......”刘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先前所处的地方，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一道沾满灰尘的血迹从爆炸中心一直延伸到收容室大门，四处散落着被碾碎的肢体与身体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那名D级人员此刻仅剩的大半截身体深深嵌入了金属大门，变形的躯干如同一幅扭曲的雕塑。 尚未停止跳动的心脏徒劳地泵送着血液，从惨不忍睹的残破身躯中汩汩流出，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 他断裂的脖子筋肉仅靠几缕血管和肌肉链接着头颅，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趴在他歪斜的脑袋上。 那是一个足球大小的巨型蜗牛，六根带爪触手所构成的伪足从壳下伸出，缠绕在那枚头颅上。它的口器中不断分泌着暗褐色粘液，冒着滋滋作响的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脑袋的皮肤、筋肉连同骨头一起融化。 口干舌燥的刘鑫有些吃力地咽着口水，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我们就是要收集这东西的……分泌物？” 周泽却是两眼无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此刻的他只听见虚空中传来纷乱嘈杂的低语，那些声音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的大脑中爬行。这些杂乱无章的呢喃仿佛有实质般，将他的意识拽入一片混沌之中。 就在他愣神期间，已经将头颅消化殆尽的巨型蜗牛在残破的尸体上慢吞吞地调整着身体朝向。两根覆盖着粘液的带爪伪足在空中探索似的摇晃，如同雷达一般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最终，它们停止了摆动，精准地锁定了周泽的方向。 “小心！” 第四十章 彻底疯狂 “小心！” 眼见即将遭受攻击的周泽愣在原地，像是被恐惧冻结。刘鑫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和周泽几乎一样的选择。他猛地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周泽推开。 “轰......” 巨型蜗牛再次撞入了金属墙壁，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收容室都为之震颤。 可惜的是，无论反应速度还是运动能力，刘鑫都远远不如周泽。 哪怕他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闪避动作，他的下半身还是在躲避过程中被巨型蜗牛的伪足擦过，沾染上了那些可怕的腐蚀性粘液。 刹那间，刘鑫感到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他的身体里肆虐。那种痛苦是如此剧烈，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发出一声惨叫，只能张大嘴巴无声地抽搐着。 ………… 当周泽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半边身体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仿佛被火焰灼烧。 随着意识逐渐回归，视野中躺在不远处的刘鑫的身影渐渐清晰。 刘鑫面色苍白地转过头向他看来，有气无力道：“你救兄弟一次......兄弟也救你一次......” 周泽呆滞的目光缓缓下移，却看见刘鑫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暗色溶液，内脏与鲜血正从断裂的躯干涌出。 刘鑫注意到周泽的视线，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吃力地撑起脑袋向身下望去。 在看清自己惨不忍睹的下半身后，他又头晕目眩地重重地跌回地面。 “呵......”他惨笑一声，喃喃道：“怎么换我来做就要死了呢？还是你运气比较好啊......” 周泽嘴唇嗫嚅几下，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躺在不远处的青年走去。 “对了，周泽......” 刘鑫突然微微张嘴，空洞的双眼望着暗红色天花板: “你要是能活着出去，记得……记得帮我探望下我爸妈……” “就说……就说我很爱他们......对不起他们……” “我家在……在……” 声音戛然而止。 生命的光芒从他的眼中消逝，留下一片死寂。 周泽注视着脚边表情凝固的青年，缓缓蹲下身体，伸手轻轻将青年半睁的双目合上。 好一会后，他才重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越过残骸与废墟，落在远处那只巨型蜗牛身上。只见它正用伪足将自己的身体从墙壁上撞出的巨大坑洞中缓缓拔出。 如果我的幸运是由他人的灾难来支付代价…… 那么…… “现在……代价够了吗？”周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但是，还不够......” 老杨的身形在周泽面前缓缓浮现，他的脸色苍白，双颊却泛着病态的潮红，腹部隔着衣服冒出一大堆狰狞扭曲的人脸轮廓，似在疯狂咆哮，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我还能继续坚持...... 你将在躲避那蜗牛攻击时被刘鑫的尸体绊倒，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幸存下来。而那只蜗牛会在下次攻击即将触碰到你的瞬间被再次收容…… 此次实验将为戴永安提供关键证据，让他确认你身上的异常现象......” 老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惜......没有如果......” “为什么？” 老杨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并没有为爱丽丝的馈赠支付任何代价不是吗？ 这段时间我仅以你的部分认知与负面情绪为食，早已虚弱不堪...... 你体内封印着那由不同念与欲凝聚而成、混乱无序的至高神性……我现在状态能勉强抗衡已是极限，哪里还能再加上一个神性实体的影响......” 此时，老杨身后的墙壁坑洞中，那只巨型蜗牛已经完全将自己的身体拔出，它的伪足在空中摇摆几下，再次锁定了周泽的位置。 “我已欺骗过祂们一次，但显然不会有第二次...... 既然你无法支付代价，那么代价自然也可以是你自己...... 记住，唯心的力量，皆由心生，也因心亡。你可不要迷失了......” 话音未落，巨型蜗牛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穿过了老杨的身体，朝周泽激射而来。 “轰......”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爆鸣，整个收容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 尘埃弥漫，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那只足球大小的巨型蜗牛竟在这恐怖的冲击中如同一枚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入天花板，坚固的合金板瞬间凹陷，蜘蛛网般的裂痕以撞击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 几根半透明的暗红色触须突然从尘埃中冒出，这些触手纤细灵活，表面覆盖着带着尖刺的微小吸盘，如同活物般舞动着，将周围的烟尘荡开，露出了几乎不成人形的周泽。 只见他的腹部布满了扭曲的面孔，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着，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痛苦与疯狂。一根根半透明的触手不断从那些人脸的嘴中涌出。 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延伸，交织缠绕，很快就将整个周泽的躯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颗勉强还能辨认出原本样貌的脑袋。 此时周泽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痛苦与狂热交织在一起，让他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时而狰狞，时而呆滞。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一条条微型蛇在皮下蠕动着。 一种黑色的粘稠液体从他微张的嘴里不断溢出，这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接触到触手的瞬间就被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虚空中的呢喃与低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理智，拖着他压抑已久的愤怒与绝望迈向疯狂的深渊。 周泽忍不住仰天发出宛若野兽般的咆哮，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狂热。 可位于天花板上的巨型蜗牛似乎并未察觉猎物的异常，它的身体蜷缩，随即如同弹簧般猛地伸展，再次朝着猎物扑去。 下一刻，蜗牛那与体积完全不相匹配的沉重身体却被定在了半空中。 只见立于收容室中央的“周泽”身上那些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出，精准地缠绕住了扑来的蜗牛。那些半透明的暗红色触手宛如钢铁铸就，牢牢地束缚住了这个诡异的生物。 巨型蜗牛疯狂挣扎着，它那带刺的伪足在触手上不断抽打撕扯，同时喷射出大量黏稠的分泌物。 那些半透明粘液洒在触手上滋滋作响，冒出阵阵青烟，但每一处被腐蚀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与此同时，一根触手高高扬起，它表面的微小吸盘收缩凝聚成无数细小而尖锐的倒刺。如同一柄巨大的长矛，猛地刺向巨型蜗牛外露的肉体部分。 “噗嗤”一声，触手深深没入蜗牛体内，并不断向内搅动。 巨型蜗牛剧烈抽搐，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大量粘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致命的雾霭，弥漫在整个收容室内。 那些喷洒在地面与墙壁上的粘液立即开始腐蚀坚固的合金，酸液的嘶嘶声和金属被腐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整个收容室都开始剧烈颤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是随时可能塌陷。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收容室内的混乱，回荡在整个空间中。 “警告！侦测到23号生化收容区结构完整性严重受损！108号站点将于5分钟内锁定……” 第四十一章 棘手 然而场地中央的“周泽“却对刺耳的警报与濒临崩溃的收容室恍若未闻。他周身的触须牢牢锁住那只巨型蜗牛，无视不断跌落的天花板碎片和混凝土钢筋，继续刺入蜗牛的身体。 突然，蜗牛停止了挣扎，发出一声尖锐而凄厉的濒死般的嘶鸣。与此同时，数根狰狞的半透明触手同时发力，猛地扎入了蜗牛的壳里。 它们在蜗牛体内肆虐着，将它的血肉从壳内完整地挖了出来。大量粘稠的体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令人作呕的轨迹。 触手们丢下破碎的蜗牛壳，包裹着那团血肉模糊的肉块，缓缓递到周泽嘴边。 “周泽”的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大口撕咬着这些血肉组织。粘液将他的皮肤腐蚀得坑坑洼洼，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在不断腐蚀与愈合的循环中，他将那些腥臭的血肉一口口咽了下去。 此时的收容室已经摇摇欲坠，巨大的裂缝如蛛网般遍布天花板和墙壁，随时可能彻底坍塌。 “周泽”在将巨型蜗牛吃得一干二净之后，仿佛化作了一尊诡异的雕塑，保持静止状态。 而那些缠绕在他身体上的触手开始缓缓蠕动，如同有了自主意识般四散开来，在空中探查似的摇晃。片刻后，触手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向了同一个方向。 ……………… ………… 这是一间被茂密的青草和五彩缤纷的野花覆盖的中型收容室。 收容室的中央矗立着一朵巨大的鲜花，高约一人多高，花瓣呈深红色，如同凝固的鲜血，边缘处略微透明。 这朵花的根部延伸出无数带刺的藤蔓，有的蜷缩在地面上，有的则攀爬延伸到收容室的各个角落。 而花朵中心的花蕊却是组成了一个人形少女。她的身体完全由花瓣和花蕊构成，呈现出一种介于红色和粉色之间的柔和色调。可以清楚地从她的脸上看见精致的五官，宛如一个精灵般美丽动人。 此时，这个由花蕊构成的少女半正靠在鲜红的花瓣上，右手轻掩着嘴巴打着哈欠。 突然，收容室剧烈晃动几下，东面的厚重墙壁下方开始诡异地隆起。 那凸起部位迅速溶解，如同被某种强酸腐蚀。转瞬间，一个由无数蠕动触手构成的丑陋生物从墙壁内部挤出，只在身后留下一个狰狞的人形轮廓。 收容室中的花蕊少女先是愣了愣，随后舔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她控制着花朵下的带刺藤蔓，从茂密的植被下方隐秘地向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蔓延过去。 但下一秒，花蕊少女那人性化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那只狰狞生物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目光直视花蕊少女。那是一双充满痛苦与疯狂的眼睛，猩红的眼白中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像是蕴含着无尽哀嚎的灵魂。 花蕊少女猛地打了个激灵，包围她的鲜红花瓣迅速闭合。先前延伸出去的藤蔓以最快速度缩回，竟是包裹着巨大花朵逃命似的向收容室的角落退缩，整株植物贴着冰冷的墙壁发出不可抑制地颤抖。 好在那触手怪物并未对花朵做出任何反应，它径直朝收容室另一个方向走去。蠕动的触须就像灼热的刀刃切进黄油一般轻易地刺入坚固的墙壁，眨眼间就融化出一个足以容纳其通过的通道。 直到怪物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隧道中，收容室角落中的植物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半片花瓣，露出一双心有余悸的漂亮眼睛。 …………………… ………… “已确认目标在破坏三个收容室的封闭系统后并未造成更大规模的收容失效。目标当前位置：C区主走廊。根据其行进轨迹分析，推测其最终目的地为α办公区。” “未直接观测到目标周围存在明显的现实扭曲场。初步推测其破坏收容室墙壁的能力源自于其身体表面的特异性异常结构。目前无法确定其主要运作机制是局部空间现实扭曲还是实体本身的固有特性。需要进一步观察与数据收集。” “目标是否具备人类水平理智尚无法判定。直接尝试沟通存在极高风险，建议采取更加谨慎的接触策略。但目标的行为模式表明其可能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或目的性。” “''熔岩''小组汇报完毕。” 收容区C通道中，“熔岩”收容小组的五名成员聚集于此，他们是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应急收容单位。 有别于往常的工作，造成此次事故的异常实体就像凭空出现似的，并非108站点原有收容的项目。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事先了解该实体的具体异常特性，大大增加了收容难度和风险。 通常而言，这种棘手的未知异常事故应该移交给专业的机动特遣队处理。不过本次实验的负责人显然另有安排，坚持由站内人员处理这一突发状况。 “目标进入视野。方位：C区主走廊西北角，距离约50米。” 小队队长沉声开口。 借助高级热成像设备，小组成员清晰地观察到拐角处出现一个由无数触须构成的狰狞人形生物，正沿着甬道缓慢前进。 “狙击手就位，准备发射抑制弹。” 两名卧倒在地的狙击手迅速调整姿势，瞄准目标，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 “嘭......嘭......” 随着两声沉闷的枪响，两枚特制的管状子弹旋转着向目标高速飞去。 他们使用的非常规弹药，而是研发部门最新研制的XR-7型生物抑制弹。它们能在产生强效麻醉作用的同时，有效抑制碳基生物体的细胞活性和能量代谢。 然而，抑制弹却被那怪物身上蠕动的触手轻描淡写地弹开。其中一根触手甚至精准地缠住了一枚高速旋转的子弹，随即以惊人的力道将其掷回。 “小心！” 即便两名狙击手在第一时间进行战术闪避，但被掷回的子弹依然精准命中了其中一位狙击手的右臂。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导致他的肩关节脱臼，同时伴随着抑制剂的快速注入，短短3秒内这名队员就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在简单的伤情评估后，队长确认受伤队员暂无生命危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有些懊恼地望着远处那个继续前进的异常实体。 在不了解明确弱点的情况下，这类在物理层面具备超常力量和反应速度的威胁实体往往是最难应对的对象。 但很显然，他们目前携带的标准收容装备和武器根本无法处理眼下的情况。 第四十二章 神不在乎 108号站点，α办公区监控室。 昏暗的房间中，戴永安皱眉凝视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右手不自觉地在桌面上反复敲击，他再次端起咖啡杯，却发现杯中早已空无一物。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戴永安的预期。 他所提交的实验申请报告中，为了验证D-87465身上可能存在的概率操控或因果干涉相关的异常，必须创造一个对受试者而言相对极端的环境。 通过观测并记录D-87465身上发生的小概率事件，是最直接、最有效地证明该异常存在的方法。 在他原先的设想中，实验结果应该只存在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情况：他的猜测是错误的，D-87465只是单纯地运气好。那么在这次高风险实验中，D-87465会死在收容室里。 第二种情况：他的猜测是正确的，D-87465再次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实验中幸存下来。那么这将为他的理论提供有力的证据，为这次实验画上完美的句号。 至于第三种情况...... “博士！有新的状况！” 耳麦中传来收容小队队长明显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们侦测到了Akiva辐射！强度已经超过4.203×103Ak......”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异常实体！甚至超出了一般神性个体的范畴！” 所谓的Akiva辐射，是收容所对那类最危险的异常才会使用的描述术语。 相较于还普遍存在规律的休谟指数与EVE能量粒子，Akiva辐射更像是一种“概念”对“规则”覆盖过程中所释放的能量。 这种能量辐射极难观测，即便戴永安早有准备，也直到现在才发现端倪。 Akiva辐射所描述的对象，在不同组织和个体口中有着各种称谓——“神”、“神性个体”、“黑型”、“术士”、“神的眷顾者”、“神明的使者”。 而在收容所的官方术语中，它们被统称为“顶点型多功能实体”。 戴永安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监控屏幕。 只见屏幕中那由恶心触手与粘液构成的人形怪物突然加快了前进速度。 它周身的触手先是骤然收缩，紧接着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向四周喷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走廊的墙壁。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被雪花噪点吞噬。 “继续汇报情况！”戴永安额角青筋暴起。 但耳麦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戛然而止的惨叫与建筑崩塌的轰鸣声，很快便被刺耳的电流声取代。 戴永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三种情况……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D-87465确实通过某种方式从编号-239那里获得了力量...... 但无论如何，这份力量也不应该如此强大，甚至已经接近了编号-239本身。以爱丽丝所拥有的认知，也绝不可能给予D-87465如此扭曲疯狂的眷顾。 一个即便是普通人都能理解的基本逻辑是：无论哪个神明对凡人的恩赐，都不可能让受赐者接近神明。 戴永安冷汗直冒。 原本只为三种情况而设计的实验，竟出现了第四种可能性...... 排除掉所有已知选项后，只剩下一个答案——D-87465原本就是神性！ “不......”戴永安两眼失焦，喃喃自语：“我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被影响的......” 他自加入收容所十年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孜孜不倦。那近乎偏执的求知欲赋予了他源源不断的精力，让他能够在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压下持续工作。 拥有反社会型人格的他在实验中无所不用其极，很多时候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在许多人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也正因如此，他取得了旁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在戴永安看来，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他一定是被知识与幸运之神所眷顾的宠儿。 然而此时此刻，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正在被动摇。 与他的骄傲一同动摇的还有整个站点。 在一阵剧烈的震颤中，整座建筑都像是摇摇欲坠。天花板上的灯管来回晃动着，不断有碎石和灰尘从头顶落下。 戴永安踉踉跄跄地向监控室大门移动，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将他苍白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他努力保持平衡，伸手握住了已经开始变形的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歪斜的金属门拉开。 终于，在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完全损坏的门框被他一脚踢开。 但在下一刻，一道染满鲜血的狰狞身影突破天花板，重重落在他的身前，将坚固的地板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这是一个浑身布满暗红色触手的狰狞魔物，怪物的面部虽然依稀可辨出周泽的轮廓，但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征。 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布满了蜿蜒的黑色纹路，眼睛深陷在眼眶中，瞳孔扩张到极致，几乎已经看不见眼白。 这张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疯狂和暴虐的混合体。没有一丝人性的痕迹，只有一种原始的、近乎野兽般的狂热。它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戴永安身上，充满了难以描述的恶意和饥渴。 戴永安凝望着那魔神般的身影，右手死死握住口袋里的某样东西，张开嘴正欲说些什么。 “噗嗤......” 一根粗大的触须如闪电般刺穿他的胸口，穿透他的心脏，将他整个人贯穿后高高举起。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处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 戴永安两眼发黑，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正顺着被刺破的胸膛迅速流逝。 弥留之际，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眼前闪烁。他回想起自己还是孩童时，在课堂上举起手： “老师，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巨人的梦里，那巨人醒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呢？” 戴永安不怕死，但他还有太多想要探索的未知，太多在乎的事情…… 但神不在乎。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戴永安的身体被生生撕成两半。血肉、内脏和碎骨在空中飞溅，将整个走廊染成一片猩红。 就在戴永安的心脏停止跳动的一瞬间，那狰狞怪物几乎同时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那些恶心的蠕动着的触手无力地垂下，而怪物的身体如同烂泥一般开始溶解垮塌。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令人颤栗的力量包裹着那团烂肉迅速凝聚，似有某种可怖的存在即将于这团血肉上苏醒…… 108号站点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浓重的乌云吞噬。狂风呼啸而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闪电在云层中狂舞，将天空撕裂成千疮百孔的模样。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为即将诞生的存在而战栗…… 第四十三章 爱丽丝的日记 这是一片由黏稠深红液体构成的血海。 海面上飘浮着无数张人脸，每一张都栩栩如生，表情各异。 有的脸庞扭曲着，满是愤怒和仇恨；有的狰狞可怖，似乎正经历无尽的痛苦；有的则出奇地平静，眼神空洞；还有些脸上带着干涸的泪痕，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更有一些脸庞流露着悲天悯人，仿佛在为整个世界的苦难而哀叹。 这些人脸随着血海的波动起起伏伏，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周泽也是其中的一员，他闭着眼安详地漂浮在这片血海之上。随着粘稠的海浪轻轻起伏，他的身体随波逐流，与这片血海融为一体。 在这里，他从未感到如此安宁，仿佛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已远去。 放空大脑，放弃思考，忘记一切，就这样永远安详下去。 “周泽......不要放弃......” 一道沙哑的声音打破寂静，在他耳边回荡着。 周泽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抬了抬眼皮，却没有睁开。 “哥们能害你吗......” 老杨...... 周泽努力睁开双眼，但就在猩红的光线刺入视野的一瞬间，嘈杂的念头与欲望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咆哮，尖叫，低语，老杨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这片喧嚣之中。 “杀......杀......” “......看血流成河......” “......死......死......” “不应该......要......” 这些密集的念头疯狂侵蚀着他的神智，让他心烦意乱，头痛欲裂，让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 顿时，世界清静了下来。 “......坚持，不要被祂们控制......” 老杨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但周泽充耳不闻。 我累了，毁灭吧...... “周泽先生......” 那是一声轻柔的呼唤。 周泽抬眼。 他看见一道光，那道光自虚空之外投下，如同一柄利剑，坚定地刺穿了无尽的猩红。在这片血色的地狱中，那光芒显得如此纯净，如此耀眼。 身穿纯白睡袍的女孩立于这片璀璨之中，她的轮廓在光芒中若隐若现，面带温柔的微笑，向他伸出纤细的右手。 “周泽先生，你答应过我的......” “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周泽沐浴在这片光芒之下，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凝聚。 他突然奋力挣扎起来，试图将身体从粘稠的血海中浮出。 “爱丽丝......” 血海中的那些面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无数张脸都疯狂地向他涌来，它们扭曲、变形，试图阻止他的离去。 但这些面孔的行动并不统一。它们有的在互相撕咬，有的则在无声地尖叫。但它们在即将离开血海时都会被身后的猩红汪洋重新吞噬，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拉回深渊。 终于，周泽握住了爱丽丝的手，拥抱那片耀眼的璀璨…… …………………… ………… 108号站点，α办公区。 崩塌的房梁，残缺的肉块，可怖的尸骸，这里已无生命的迹象。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坠落的石块和金属残骸悬浮在半空中，灰尘与颗粒遍布凝固在空间，从烂肉中隆起的形态也化作了一尊诡异的雕塑。 下一秒，坍塌的结构缓缓复原，碎裂的墙壁重新拼合。那团由不同身体组织构成的肉团迅速蠕动，散落的组织碎片收拢，血液开始逆流，如同倒放的影片。 很快，那扭曲的肉团再次化作人形，周泽的轮廓渐渐清晰。 而那些本已凝实的触手再次变得透明，它们在这滞涩的时间缝隙中挣扎起来，竟是向它们原本所保护的、此刻正迅速愈合的身体刺去。 但触手们致命的攻击被一层薄薄的光幕阻挡，无论它们如何冲击都无法突破这层看似脆弱的屏障。 见尝试无果，触手们又改变目标，疯狂地向戴永安那两节被撕裂的、正在缓慢靠拢的残骸蜂拥而去。它们如同饥饿的野兽，贪婪地缠绕上那些残骸。 在一阵诡异的扭曲中，触手与尸体融为一体，随即如同泡沫般消散，消失在虚无之中。 时间开始倒流，崩塌的建筑碎片从地面升起，重新组合成完整的墙壁和天花板。 周泽的身体与周围的残骸一同缓缓升空，宛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迅速沿着路径回溯。 走廊中被撕裂的金属管道扭曲着愈合，电线重新连接，灯光闪烁着重新亮起。 四散的血迹回流，破碎的骨骼拼合，撕裂的肌肉愈合，皮肤重新覆盖在体表，重新汇聚到各自的源头。 收容小队成员的心脏开始跳动，胸腔中的空洞被填补，生命的气息重新注入他们的身体。 直到坍塌的23号生化收容区恢复如初，时间才开始正常流逝。 周泽晕倒在刘鑫的尸体旁，他面前不远处是那只巨型蜗牛。 从蜗牛壳中冒出的伪足无力地颤抖着，随后缓缓缩回壳中，它的身体逐渐停止蠕动，重归沉寂。 “侦测到23号生化收容区空气湿度恢复至安全值，警戒解除......” …………………… 17号站点，编号-239收容室。 木质小屋内，爱丽丝坐在雕刻精美的小桌前，凝望着窗外繁花似锦的花园和郁郁葱葱的草地。这里永远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中，像是被时间遗忘的一隅乐土。 半晌，女孩才小心翼翼地从抽屉中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轻轻在桌上摊开。 只见日记本上已经用稚嫩却工整的笔迹写了不少内容： 【第一天：晴 周泽先生建议我试着写日记，这会是个好主意，我想。】 【第二天：晴 可琳还是没有精神，我很担心。】 【第三天：晴 我发现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这让我有些沮丧。】 【第四天：晴 齿轮教授来看我了，他给我讲了一些故事，但不怎么有趣。】 【第五天：可琳死在了我的怀里。】 这时，一只羽毛光泽的金丝雀飞到爱丽丝的肩膀上。 女孩侧头看向可琳，露出温柔的微笑，然后亲昵地伸出小手逗弄着它。 但很快，她的神情又变得低落起来，那双如深海般湛蓝的眼眸中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晕染着。 【第六天：晴 我把可琳复活了，我并不后悔，但大巫师克莱夫会因此杀了我，囚禁我灵魂......】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女孩的眼眶中滚落，将日记本上的字迹晕染开来。她抹了抹眼泪，颤抖着的手再次提起笔，继续写道： 【我还不想死，我希望有谁能够救救我......】 第四十四章 克莱夫 克莱夫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正直善良的人，虽然那些了解他的家伙们更愿意叫他“骗子”。 当然，在他看来，无论是完全相信他的人还是对他彻底不信任的人，都同样是些无可救药的蠢货。 克莱夫当然不是他的真名，要知道收容所的员工们总是热衷于给自己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有的来自某个失落文明的文献，有的则是各种动物或食物。 在叛逃GOC（全球超自然联盟）之前，他也有过像“特工尤克里里”这样的名号。 至于自己的真名，克莱夫早就遗忘了，只记得那名字并不好听。 克莱夫现在任职于收容所19号站点，每晚八点下班，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 睡前他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二十分钟的柔软操，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毫无疑问，他的生活健康、自律并且高效。 但是昨晚，克莱夫却失眠了。 莫名的烦躁感让他难以入睡。 当他渴求一场无梦的昏睡时，饮酒势在必行。 喝的是他从酒柜中翻出来的廉价伏特加，以至于起床到现在都感觉头痛欲裂。 然而那如同附骨之蛆的烦躁感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编号-239非常危险】 这当然不正常。 克莱夫深深皱眉，掏出打火机将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燃，猛吸一口。 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低头看了看手表，一把掐灭烟头。疾跑两步撑在桌沿上飞身越过办公桌，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开始编写一封紧急邮件。 【至：收容所全体成员。 来自：克莱夫博士，于19号站点。 主题：阻止我。 马上确保编号-239的安全，让17号站点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你们必须阻止我，否则会出现大麻烦。 大约12个小时之前，我突然产生了杀死编号-239的冲动。 刚开始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但这种强迫的念想正在逐渐强烈。 我有理由相信我的计划失败了，但我无法确认17号站点是否早就处于她的影响之下。 天呐......她到底把我嘴里说的‘惩罚’曲解到了什么地步？！ 操！我太盲目了......小孩子们很聪明，但也很笨......】 就在克莱夫准备点击发送的前一刻，他悬在鼠标上的手指却突然僵住了。 “等等......我在干什么？”他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不杀掉那个小怪物？” “对......让那个小怪物继续活着太危险了......” 克莱夫缓缓站起身，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我应该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心灵遮断合金武器也许派得上用场......” ……………… ………… 17号站点，α办公区。 硕大的办公室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无精打采的金毛犬。 凯恩坐在办公桌前，用自己的前爪艰难地扒拉着鼠标，嘴里骂骂咧咧着。 戴永安的突然失踪确实让人措不及防，以至于凯恩不得不在处理结果下达之前接手这个烂摊子。 但很显然，金毛犬的身体并不适合干这种精细的工作。 “嗯......让我看看......”金毛犬嘴里嘀咕着。 “D-87465在编号-075交互实验中再次以''巧合''的方式存活下来，初步确认该D级人员具备某种概率操纵或因果干涉能力。由于实验负责人失踪，已移交至齿轮博士处理......” “这倒是个好消息！”凯恩有些振奋地扬了扬头，露出一个人性化的微笑。 凯恩之所以能和戴永安共事多年，并非是他们臭味相投。 恰恰相反，比起收容所里最常见的那类工作狂魔，凯恩在对许多事情的态度上都称得上是摆烂。这也意味着他很少在研究方向或实验方法上坚持己见，常常选择随波逐流。 他在事故中失去人类身体后就一直维持这种状态，除了在一些个人爱好上还有些兴趣以外，几乎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劲来。 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继续将文档看了下去。 “……实验后，D-87465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初步检测显示其血液具备强腐蚀性。虽然这种腐蚀能力无法与编号-075相提并论，但在模拟分子结构上有相似之处。 值得注意的是，实验过程中D-87465并未与编号-075发生任何直接接触，其血液所呈现的腐蚀特性来源尚不可知。进一步的生物化学分析和异常能量检测正在进行中......” 金毛犬咧咧嘴，一脸困惑：“这又是什么鬼......” “叮咚~”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出现一个私人短讯弹窗。 【凯恩，去看公告频道。——齿轮博士】 “又怎么了......” 金毛翻了个白眼，吃力地伸出狗爪操作鼠标。 收容所设施里的电子设备虽然无法与外部网络相连，但却有一套独立的内部通讯系统。 聊天频道分为公告频道与加密频道，前者用于发布重要通知和指令，后者则用于特定小组或个人之间的交流。 【对编号-239建议日志： 我在对她的情况做出具体分析后，得出以下结论。 尽管已有数个关于使用编号-239抑制其他异常项目的提议，但这样做的风险是我们完全无法接受的，甚至包括收容编号-239本身也是如此。 因此我有以下提议：利用编号-148（心灵遮断合金）做一个大号刺穿器具，其微观结构和用于为编号-239输液的针头一致。 这个工具应该足以在编号-239沉睡且能力无效化的时候杀死她。 鉴于存在编号-239抵抗处决的危险性，我建议被选上的执行者同时携带编号-668，以尽量减少并发状况。 这个处决方法的危险之一是编号-239可能会醒来并认为执行者是朋友或是“好人”，然后强行改变现实。 基于这个原因，我个人自愿去执行这项措施。通过审查我的个人档案应能明确我的具备高现实扭曲抗性。这能让我在受到影响的情况下继续执行这项操作。 ——克莱夫】 凯恩目瞪口呆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条日志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被发在了17号站点公共频道，这意味着整个17号站点的员工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到这些信息。 凯恩连忙点开与齿轮博士的聊天框，用狗爪笨拙地敲着键盘。 【今天是愚人节吗？——凯恩博士】 【并不。——齿轮博士】 【那他又在玩他那套整蛊把戏？还是在这么敏感的问题上？！——凯恩博士】 【我想他是认真的，不过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齿轮博士】 【你的意思是......——凯恩博士】 【是的，我们有麻烦了。——齿轮博士】 第四十五章 男人与狗 周泽捂着头从床上坐起身，脑海中似乎还回响着若有若无的低语，但随着他的意识清醒逐渐消失不见。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没有人叫他起床，耳边也没有传来那令人烦躁的咀嚼声。 老杨不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周泽在房间中独处时没有发现老杨的身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泽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摸索着将灯打开走下床。 他只记得老杨在说了一大堆难懂的话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我的体内……到底封印着什么？ 老杨又是什么？ 之前他只以为自己是个扫把星，为他人带来厄运，而自己却因此得以幸存。 但现在看来这个认知就有些片面了。 许多这段时间他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如同海浪退去的沙滩，遍地尖锐怪石。 此刻周泽依然位于17号站点的0-1级员工宿舍。 窗外一片漆黑，四周静悄悄的，建筑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此刻似乎是深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仿佛有什么锋利的物体在门上划过。 周泽走向房门，眯着眼轻轻将门推开，从缝隙中看向外面的走廊。 走廊中空无一人，只有警报灯在不断闪烁着。 发生事故了...... 周泽心里一紧，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所以刚刚的敲门的是...... “D-......周泽，对吗？” 一只爪子扒着门缝将门拉开，惊得周泽下意识往后一跳。 他定睛一看，却见随着房间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只犬科动物的身影。 那是一只蹲在门口的金毛犬，它的身旁放着一个皮袋。 “事态紧急，我希望你的第一问题不要是我为什么能说话......好吗？” 金毛犬口吐人言，张嘴叼起皮袋快步走入房间。 周泽后退两步，皱眉打量着眼前这只没有经过同意就闯进他房间，还能开口说话的金毛犬。 “你是什么东西？” “真是好问题......”金毛犬将嘴里的皮袋放下，用后腿挠了挠脑袋才回答道：“凯恩，你可以叫我凯恩博士。” 闻言，周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姓戴的家伙的所作所为，周泽现在对收容所里所谓的“博士”一点好感都没有。 至于一只狗为什么能说话还能成为收容所的研究员...... 相比起这段时间他经历的种种离奇事件，这倒也不算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所以外面是发生什么事故了吗？” “对。”凯恩点点头：“听着周泽，编号-239......也就是爱丽丝现在遇到了麻烦，她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必须要去帮她。” 闻言，周泽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道：“她怎么了？” 但在说完后他再次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大概十小时之前，19号站点的克莱夫博士......你应该听过这名字，就是所谓的''克莱夫大巫师''。他宣称要亲自处决爱丽丝，这听起来很疯狂，但从人事档案上看他确实是个危险的家……” 凯恩顿了顿，严肃道：“现在整个站点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大部分武装力量都集中在站点各个入口以防止克莱夫的潜入，我们必须要阻止他的疯狂行为。” 周泽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且不论一个研究人员单枪匹马杀入一个防卫森严的站点到底靠不靠谱，单单是17号站点的应对手段就显得非常奇怪。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先确定那位克莱夫博士的位置，然后在他行动之前就直接将他控制起来吗？ 最重要的，如果周泽对爱丽丝安危的关切还能解释为他对女孩的处境感同身受且确实挺喜欢那个小姑娘，那眼前这位凯恩博士对一个危险收容物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在乎又是怎么回事？ 这可与收容所一贯的冷酷作风大相径庭啊。 “凯恩博士......”周泽一脸古怪：“你看上去对爱丽丝......非常在意？” “有什么问题吗？”凯恩理所当然道：“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哺乳动物对幼体的保护欲是一种深植于基因中的本能反应，这种行为模式在高等灵长类中尤为明显……” 但你是一只狗…… “所以你特地来找我干什么？” “你的实验报告表明你具备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运气，我虽然对相关领域并没有什么研究，但也知道很多事情的成败关键就在于运气......” 凯恩淡淡道：“并且我很清楚你与爱丽丝的相处模式，我有理由相信你挺喜欢那个小姑娘，对吗？” 这听上去......非常合理。 不过几个呼吸间，周泽心中的古怪感便烟消云散。 思索片刻后他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你去寻找爱丽丝，确保她的安全......” 金毛犬顿了顿，又道： “而我，去打败克莱夫......” 你打克莱夫？ 那个你嘴里危险又疯狂的家伙？ 周泽挑挑眉看向这只似乎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金毛犬，欲言又止。 似乎是察觉到周泽怀疑的目光，凯恩瞪了他一眼： “我当然还有其他准备......” 说着，他叼起身旁的皮袋放在周泽脚边。 周泽在金毛犬的注视下弯腰将皮袋打开。 里面放着一根战术腰带，一把三棱军用匕首，一柄中世纪风格的长剑，以及一张蓝色磁卡。那把长剑看起来锋利异常，剑身上隐约可见复杂的花纹。 “这些都是我的藏品，应该能帮得上忙。”凯恩扬扬头道：“那张磁卡我单独授权过，只能打开编号-239收容室。” 周泽将战术腰带绑在腰上，在手中熟练地把玩着那把三棱匕首，甩了个漂亮的刀花后将其插在腰间。 随后捡起那把长剑，用手指轻轻划过锐利的剑刃，感受着其冰冷的触感。 “没有枪吗？” “怎么这么多要求！你只是个D级人员......” 金毛犬看着周泽突然变得有些阴沉的脸色，吐着舌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好吧，这是借口......我都说了这是我的藏品，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会收藏枪械的人吗？” “......狗。” “谢谢提醒......” 凯恩转身走向门口：“你准备好了吗？我们首先要去我的研究室，那里有打败克莱夫的关键......也是我的最爱。” 周泽握住长剑，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后才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17号站点的中控系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部分具备高等智能的异常收容室自动开启了，而我的研究室就在收容区不远......如你所见，现在人手完全不够......” 第四十六章 恶魔巨犬 走廊中一片寂静，只有警报灯依旧在不停闪烁，猩红的光芒将墙壁染上一层不祥。 周泽手持长剑，以不快的速度谨慎向β收容区前进，金毛犬凯恩则跟在他的身侧。 一路上他的注意力并非完全放在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上，脑中思绪万千。 可以确定的是，老杨说过的曾以他的部分认知和负面情绪为食是真话。 直到现在周泽都惊讶于自己这段时间居然能够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中坚持下来，甚至还有心情自娱自乐。 这次针对爱丽丝发生的事故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无论如何，周泽都没办法放下逃离收容所的念头。 虽然他并未提前做任何准备，但这样的机会想来不会很多。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在救出爱丽丝之后能够与女孩一同离开这座牢笼。 可如何才能让收容所放弃对他们的追捕呢？ 在这一点上周泽暂时没有任何头绪。 身旁的金毛犬似乎对这类事故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或紧张情绪，一路上嘴里话就没停下来过。 “......你别说这空无一人的走廊和闪烁的警报灯看着还怪阴森的。” 凯恩抖了抖身上的金色毛发： “以前发生事故的时候我要么就呆在研究室里，要么早就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周泽将注意力放在走廊两侧的各个角落，心不在焉地问道：“这里经常发生事故吗？” “也不算经常吧，不过这段时间好像频率确实有点太高了......” 闻言，周泽愣了愣，打了个哈哈生硬地岔开话题：“确实有点阴森，我都有点害怕了......” 坏消息是收容所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异常能力。 好消息是他们只发现了一半...... 幸运儿和扫把星这两种人设，无论放在哪个地方待遇都是天差地别的。 “你会害怕？！”金毛犬翻了个白眼：“我看过你的实验记录，虽然你自己可能都忘了，但你在实验中表现出的从容和镇定，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这并不好笑，博士。” “抱歉......但我说的是事实。”凯恩抬头瞥了周泽一眼：“无论反应速度还是战斗意识，你的身手都堪比1级安保人员，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呵呵，我也很好奇我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但显然周泽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露出任何马脚。 他反问道：“你没看过我的档案吗？” “没有，我从不关心这种事情。” “比起这个......凯恩博士，你到底是会说话的狗，还是变成了狗的人？” “人！” 金毛犬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但很快又低迷了下去： “但也没什么区别了......我本该死在很多年前的一次事故中，但我侥幸活了下来——用一只金毛犬的身体……或者说一只狗获得了我作为人类的记忆。” 他顿了顿，道：“你知道吗？肉身并非灵魂的载体，思维只不过是神经递质与激素相互作用的产物...... 最初那段时间，这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我会难以抑制地在各处标记领地，会对滚动的球状物体充满莫名的兴趣。为了避免更糟糕的事情发生，我把自己阉割了......” 卧槽...... 注意到周泽震惊的目光，金毛犬反倒变得坦然起来： “情况得到了改善，但也仅仅是改善，你的身体始终会告诉你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会从怎样的事情中得到欢愉......” 老杨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老杨真的有身体吗...... “抱歉......”周泽发自真心地开口。 金毛犬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没什么，你是D级人员，而我是一只狗，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谢谢你的鸡汤......但下次不要了。” 交谈间，一人一狗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员工通道A与办公区和宿舍区相连，但距离收容区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周泽突然停下脚步。 他隐约听见拐角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厚重的喘息。 周泽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凯恩也是侧耳倾听片刻后悄声回答道：“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听上去就像......” 这时，一颗巨大而狰狞的犬科动物头颅从拐角处探出。它的脑袋有着狼一般锐利的轮廓，但大小却远超任何已知的犬科动物。 随着它的前进，很快整个身躯也暴露在周泽的视野之中。 这是一只身高接近一米五，体长超过两米的巨型犬类，在它宽阔的肩胛骨上生长着一对约半米长的肉翼。这对翼膜覆盖着黑色的皮毛，其构造与蝙蝠的翅膀极为相似。 “......就像一只狗。”凯恩咽了咽口水，缓缓向后退去：“我一直觉得这里需要被阉割的狗不止一个，但很显然没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周泽也几乎同时压低身体重心，握住长剑做出防守姿态缓缓后退。 眼前这只带翼巨犬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足以让任何人本能地放弃抵抗的念头。 并非所有人都是一个滑铲就能将猛虎开膛破肚的体育生。 周泽自然也是头皮发麻。 那如同恶魔一般的巨犬在看见周泽时并未做出什么反应，但在注意到他身后的金毛犬后马上裂开了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浑浊的唾液从它的嘴角滴落，喉咙深处发出低沉可怖的咆哮。 它的目光凶狠地转向周泽，浑身肌肉紧绷颤抖，前爪不断刨动地面。 “周泽......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去拯救爱丽丝，就最好帮我干掉它......” 那你还是去死吧...... 周泽真的挺想这么说。 但显然这只巨犬已经将他们视作入侵者，浑身散发着赤裸裸的敌意，那双血红的眼睛中充满了兽性的狂暴。 周泽眯起眼睛观察着缓缓逼近的巨犬的一举一动，剑尖微微颤抖着不断后退： “这东西有什么弱点吗？” 老实说他觉得对付这种怪物应该用枪，而不是手里这把看上去像是古董的中世纪长剑。 “没有......不过它不会飞。如你所见，这只是一只长着翅膀体型大一些的狗......” 话音未落，巨犬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向周泽扑来。 周泽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同时长剑横扫，金属与利爪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第四十七章 血战 巨犬的力量远比想象中恐怖，根本不是普通人类的肉体可以抗衡的。 哪怕周泽反应迅速，不断用长剑格挡化解巨犬的攻击，依然被逼得节节后退。好在通道足够宽敞，才不至于被这庞然大物逼入绝境。 周泽再次避过巨犬的利爪，挥剑横扫，借助反作用力拉开距离，才终于为自己赢得片刻喘息时间。他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怒吼道：“你特么倒是想想办法啊！” 却见金毛犬的眼珠子迅速跟着不远处缠斗着的一人一兽晃动，沉声提醒着：“周泽，不要跟它对拼，体大弱门！想办法跟它兜圈子从后面干他！” 闻言，周泽只觉得血压上涌。 这他么又不是打游戏，哪来的转身速度和出招后摇的设定。 巨犬的攻势愈发凶猛，那巨大的力道几乎让周泽没办法用手中的长剑抵挡它的利爪。 就在这时，只听见后方的金毛用尽全身力气高呼一声： “我来助你！！！” 惊得走廊中缠斗的一人一犬皆是一抖。 那恶魔般的巨犬显然是能够听懂人言的，猩红的眼珠立刻转向了凯恩的方向，凶光毕露。 却见那狗娘养的凯恩只是气势汹汹地原地蹦跶几下，根本没有上前半步。 不过周泽抓住了巨犬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 他再次侧身避开带着腥风的利爪，向右边扑倒的同时抽出腰间的三棱军刺，反手持刀用尽全身力气刺入巨犬的前腿。锋利的刀刃轻易撕裂了肌肉组织，顺着血槽涌出的鲜血在地板上蜿蜒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巨犬的咆哮声震荡在整个走廊中，它的肌肉在伤口的刺激下疯狂抽搐，前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凶性。 那庞大的身躯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一辆失控的装甲车般向周泽猛扑而来。 这一次即便是以周泽的反应速度都没能完全避开这狂暴的一击，锋利的爪子撕裂空气，轻易撕碎了单薄的D级人员制服。 剧痛瞬间从肩膀传来，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几乎将他的整个左肩撕裂。 飞溅的鲜血落在地板和巨犬的皮毛上，却出乎意料地发出了刺耳的滋滋声。浓烈的腐蚀气味在空气中弥漫，那是蛋白质被强酸溶解的焦臭。 巨犬吃痛地甩动着被血液溅到的部位，粗壮的肌肉在腐蚀下冒出阵阵白烟，皮毛下的血肉组织竟是迅速溃烂。 被这一爪拍得眼前发黑的周泽看见这一幕，心中骇然的同时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他毫不犹豫地丢下匕首，忍着剧痛在受伤的肩膀上抹了一把血，趁着巨犬因疼痛而暴躁的瞬间，将满手腐蚀性的鲜血朝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甩去。 “嗷——！” 巨犬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前爪疯狂地抓挠着被腐蚀的双眼。它在剧痛中失去了方向感，本能地甩动着脑袋，试图摆脱那灼烧般的痛楚。 周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把捡起跌落在地的长剑。他凭借着直觉，精准地找到了巨犬腹部的软肋。长剑如闪电般刺入，深深没入巨犬的腹腔。一击之后他立刻抽身后退，避开了巨犬临死前的疯狂反扑。 失去视觉的巨犬在地上疯狂打滚，利爪在地面和墙壁上留下道道深痕。 好一会它的嘶吼声渐渐变得虚弱，在最后一次剧烈的抽搐后，那庞大的身躯终于不再动弹，只剩下腹部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液。 周泽靠在墙角剧烈喘息，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滑落。 直到确认巨犬彻底咽气，他才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与肌肉得以放松，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疲惫和虚脱感。 “好样的周泽！你这也太牛逼了！”金毛犬凯恩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嘴里不断惊叹：“我都忘了你还有这么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闻言，周泽睁开眼冲着金毛犬怒目而视，随后眼神又变得有些复杂。 我的血......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到底还算人类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凯恩用后腿挠着头：“我只是一条狗啊，帮不上忙也很正常嘛……” “那也是一条狗……”周泽脑袋往后一靠，有气无力道：“这可是你说的......” “狗和狗之间亦有差距，我不也想办法了吗？”凯恩一脸无辜。 此刻周泽左肩上的伤口依然在不断渗血，暗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的衣服也被自己的血液腐蚀出了大片破洞。 见状，凯恩皱了皱眉：“你的情况有点麻烦，好像还没办法用正常手段包扎。” 一边说着，凯恩一边咬住周泽被腐蚀了大半的橘红色制服，用力将它撕下，露出精壮的肉体，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线条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依然清晰可见。 “倒是看不出来......” 金毛犬挑挑眉，又道： “帮把手，这得你自己来才行......用你的食指和拇指指腹按住左肩前三寸处的桡动脉压迫点，还有锁骨下动脉，在第一肋骨上方两指宽的位置......你得同时压住这两个点才能有效控制血流。” 周泽强打精神，按照凯恩的指示用右手维持着稳定的压力。尽管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有些恍惚，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对，就是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别动，等血液凝固......虽然我很怀疑你这种情况血小板还能不能正常工作……” 脸色苍白的周泽没有搭话，闭着眼睛恢复精力。 好一会后，血液才逐渐停止渗出，伤口表面开始结出暗红色的痂。 这时，一道人影从走廊拐角处出现，缓缓向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穿着作战服的安保人员，他的作战服破烂不堪，看上去有些狼狈。 “嘿！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帮帮忙！” 凯恩连忙冲着远处的安保人员呼唤着。 周泽也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在确认三棱军刺就放在自己腿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后，他才重新将眼睛闭上。 但那走来的安保人员却没有发出任何回应，直到靠近一段距离后，他才像是发现了一人一狗的存在，身形一顿。 紧接着，他举起双臂踉踉跄跄向他们狂奔而来。 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凯恩浑身金毛炸立，前肢下压做出攻击姿态，高声怒吼道： “周泽！小心！” 第四十八章 编号-049 那安保警卫奔跑的姿态虽说扭曲诡异，但速度竟然丝毫不慢，转眼间就冲到了近前。 直到现在凯恩才借助走廊闪烁的警示灯看清那人的样貌。那人脸色惨白得像一具行走的尸体，眼眶深陷，嘴里发出干枯嘶哑的低吼声，就像破风箱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周泽！” 眼见那东西越来越近，周泽却依然靠坐在墙角无动于衷像是陷入了昏迷。 情急之下，凯恩在发出一声警告的吠叫后几乎忍不住想要咬住周泽的裤腿拖拽他离开。 就在这时，周泽突然暴起，他一把抓起身边的军刺，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弹射而出。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掠过那安保人员的咽喉。 “噗嗤......” 这势大力沉的致命一击让那安保人员的身形瞬间凝滞。他的脖子被整齐地砍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黏稠的暗褐色液体顺着伤口像是浆糊一般缓缓溢出。 那人轰然倒地，却仍在地上不断抽搐挣扎，试图再次爬起。 见状，周泽眼神晦暗，皱眉快步上前，一脚狠狠踩在那“人”的脖子上。随着他逐渐加大力道，骨头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 很快，那人的残破的颈椎和气管在巨大的压力下彻底崩碎，混杂着组织碎块的黏稠液体四处飞溅，将地面染成一片暗褐色。 但在他挪开腿的下一刻，本该失去动静的无头尸体却突然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腿。 周泽冷哼一声，抬脚猛地将那具尸体踢开，随即抄起军刺。 他先是精准地刺入无头尸体的右肩关节窝，刀锋沿着肱骨头转动，将韧带和肌腱一一割断。扭曲变形的右臂很快被切离。左臂也同样在锋利的刀刃下被整齐切下。 紧接着是双腿，刀尖刺入髋关节，干净利落地割断股动脉的同时切断周围肌肉组织…… 直到那具尸体被完全肢解，他才重新靠在墙角缓缓坐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的动作导致他左肩的伤口再次开裂，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渗出。 “很熟练......你以前没少干这活吧？” 好一会，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金毛犬凯恩才低声开口评价道。 周泽回味着刚才他如同本能般做出的一系列操作，感受着仍在狂跳的心脏和体内奔涌的肾上腺素，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你的身体会告诉你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承认吧，你享受这种刺激。用生命作为赌注，让命运为你翻牌......】 怪物...... “这东西......还算人类吗？” 周泽没有回应凯恩的问题，睁开眼看向旁边那具被肢解得惨不忍睹，却依然在不断抽搐的残破躯体。这近乎无尽的生命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你觉得呢？”金毛犬吐了吐舌头。 实际上周泽刚才就已经认出了那颗头颅的主人——那位之前带他离开爱丽丝收容室，擅自打开收容室大门，最后被吓到精神失常的秃顶安保人员。 “那它有什么弱点吗？心脏？” “弱点？我们很少会用这样的词汇描述威胁实体......” 凯恩后退半步，远离已经流到他脚边的糊状血液，淡淡道： “这不是什么影视剧里的设定，如你所见，在颈椎完全断裂、中枢神经系统彻底破坏的情况下它依然保持活性，说明其生命形式已经完全异化。 而从它这种糊状血液的状态也能判断出它的心脏并没有起到循环系统枢纽的功能…… 我们处理这种实体的方法一般是用高温焚化炉彻底焚毁。” “但我们现在没有这种条件......”周泽皱眉道：“既然它是由安保人员转变而来的，那很可能还有其他类似东西的存在，你知道是什么异常导致的吗？” “出现这种变故站点里没有响起黑色警报，这说明中控系统已经完全失常，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金毛犬叹了口气： “能造成类似情况的异常并不少，在没有进一步研究之前我没办法做出判断，但我可以确定17号站点里没有这类......不！还真有......” 凯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狼藉，凑近还在抽搐着的尸体仔细观察着： “我听说前段时间19号站点押送编号-049来这边，好像是为了让049配合实验而满足他与某个异常接触要求......这件事就是克莱夫负责完成的。” “那是什么？” “编号-049''疫医''，一个具备高等智慧的人形异常。 简单来说，它会对所有它认为受瘟疫影响的人类产生敌意，并且能够通过直接的皮肤接触使碳基生物体的所有生理机能停止。接着它一般会为被它所杀死的人类进行手术，至于手术的产物......如你所见……” 闻言，周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不能理解，既然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不......” 周泽的话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了笼子里的爱丽丝，想起了具备异常能力的自己。 他依然习惯性地站在一个普通人类的角度思考问题，但此时的他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为什么不想办法杀掉它对吗？” 完全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尸骸上的金毛犬并未察觉到周泽的迟疑，淡淡道： “GOC......嗯，全球超自然联盟是这么做的，克莱夫就来自那个地方......他们的理念是尽可能地消灭所有异常实体，以维系人类存续。 但显然这种疯狂极端的做法往往会导致更加糟糕的后果......比如在处决失败后让一个可以简单收容的无害异常变成难以控制的危险存在......” 凯恩转头看向周泽：“相比之下收容所就要温和多了不是吗？” 理论上来讲，一只会说话的金毛犬当然也算得上异常。 周泽无法从凯恩的目光中分辨出这句话是否另有所指，只觉得那双狗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沉默片刻后，周泽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只巨犬的尸体。 此时的走廊中一片狼藉，触目惊心。地板上满是暗褐色的血迹和残肢碎块，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墙壁上溅满了各种体液，在警示灯的闪烁下显得格外瘆人。 “那只长翅膀的狗又是什么？”周泽又问。 “一个畜生罢了……” 金毛犬咧开嘴露出人性化的笑容： “当然，收容所里客观存在一些有必要立刻被处决的异常，比如一头不接受阉割还喜欢对其他动物施暴的杂种狗......” 周泽不禁无语。 真有你的，凯恩博士。 第四十九章 任务开始 见周泽沉默，会错意的金毛犬连忙安慰道： “不用担心，事故中造成的损失自然有人要承担责任，克莱夫作为导致本次事故的发生直接原因，这个锅理应他来背......” 他顿了顿，又问：“你感觉好点了吗？” 此时周泽左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 “好些了，但我在想我们还没接近收容区就遇到两次状况......”周泽皱着眉。 毫无疑问，这是个坏消息…… 闻言，金毛犬的表情也有些凝重：“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太危险了，就算要休息也等到了我的研究室再说。” 周泽点点头，呼出一口气从墙角站起身。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口处依然传来阵阵刺痛，但似乎没有伤到骨头。 “走吧......” 接下来的一路上，一人一犬都没有再交流，保持沉默，谨慎又快速地向收容区移动。 好在这段路程中并未再遇到什么异常状况。 直到他们再次进入电梯后，凯恩才松了口气：“我们到了......” 周泽默默记下电梯楼层。 这里是地下负八层，而收容区位于负九层，也就是说他们离最危险的地方只有一层之隔。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人一犬警惕地走出电梯间小心翼翼地前进，凯恩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停下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上方闪烁着红色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走廊入口。 凯恩蹲在摄像头下方，发出一串短促的声音。 很快，金属门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伴随着气压解锁的声响，门自动向两侧滑开。 “欢迎来到我的研究室。” 一进入研究室，凯恩明显放松了下来，整个狗的气质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这是一间巨大的房间，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显示屏和控制面板，闪烁的指示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五彩斑斓。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手术级别的无影灯，将中央的区域照得明亮异常。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个奇特的机械造物：那是一个球形的装置，高度在一米五左右，下方装有两只机械腿。球体的上半部分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类似驾驶舱的结构，驾驶舱的有着两条机械臂，每条手臂末端都装有六根灵活的机械手指和两根拇指。 数不清的电线和管道从这台机器上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的各种仪器设备，不时有电流声和数据处理的声音传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对，用来打败克莱夫的关键武器，我给它起名叫''无敌暴龙机甲''......” 凯恩一脸骄傲的模样，连蹦带跳地冲向那球形机械。 周泽两手一摊，欲言又止。 这特么分明就是什么高科技儿童玩具。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金毛犬站在驾驶舱后侧，前腿趴在控制面板上，伸出爪子努力在按钮上摸索着： “你可不要小看了我的''无敌暴龙机甲''，虽然我是以研发代步工具的名义申请到的经费，但它的作用可不止于此。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武器模块我是单独存放的，装上去还要点时间......” “好吧，凯恩博士。”周泽扶着额在实验室中四处观察着，有些无奈地开口：“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它的名字了......就是那个......” “无敌暴龙机甲！” “对......就是这个......” 球形装置的驾驶舱已经被凯恩打开，他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随着舱门自动闭合，一阵蓝光在缝隙间闪过。 “这名字有什么问题？”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略带金属质感的声音从驾驶舱中传出。 “算了，没什么……”周泽摇摇头，选择了顺从。 “对了周泽，你最好找个地方坐下，尽量恢复体力……” 周泽看着凌乱不堪、堆满各种机械零件的房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开口。 他随意踢开地上的零件，找了个角落坐下，皱眉碰了碰自己肩上的伤口，心中暗自思忖。 也不知道那个克莱夫博士现在在哪...... …………………… ………… 17号站点外部，夜幕低垂。数道探照灯在黑暗中来回扫动，将周围的树林映照得忽明忽暗。 距离被伪装成联合物流集团仓储中心的17号站点三公里外，一架VTOL 505直升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接近。 驾驶室中的克莱夫博士将头上的耳机取下，点开个人行动记录仪，注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17号站点缓缓道： “我，克莱夫，身心健全，特此声明，我将采取的行动仅以我个人的名义并只有我一人参与，我没有得到任何外界机构或收容所官方代表的命令。 我也声明我是个骗子。我先前声明的哪一部分是谎言，将留给历史学家和你们这些事后调查人员去思考，这是一个让你大脑崩溃的无限循环。 如果我的怀疑得到证实，17号站点的人员已被攻陷，有人将我的行动计划通知编号-239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我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独特的性格缺陷会使我在任何现实扭曲中受到保护，但编号-239可能会导致的CK级世界末日却难以避免。 无论如何，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 我在短时间内利用心灵遮断合金制造出了一些武器：它们会在不同情况下为我提供帮助。 顺便一提，我对收容所其他成员的优柔寡断感到失望。在明知一个高危项目存在致命漏洞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拒绝采取必要的处置措施。 这或许是编号-239的现实扭曲能力在作祟，又或者仅仅是他们对一个拥有小女孩外表的威胁实体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但即便如此，他们对这种具有毁灭性力量的人形异常表现出的盲目宽容依然令人不安。 这是一个简单假设：如果敌人想摧毁收容所，他们也许仅需要十个伪装成女童子军的千吨当量核武器...... 非常可惜，我在离开19号站点前没能成功得到热那亚之刃（编号-668），这意味着我将无法用它来绕过基本安保。不过我的外界人脉为我提供了类似的技术替代品。 此外，我个人的数字代理已连接到我眼部和耳部的植入物。任务事件一旦终止或失败，有关这一任务的所有数据都将传送到GOC。 如果我的生命迹象在任务中消失，GOC的克莱夫单元将执行拨奏曲程序（行星灭绝）。 当然，我是一个骗子。也许在GOC根本就没有克莱夫单元，也没有拨奏曲程序，我是说也许...... 我将在十分钟内到达17号站点。 任务开始。“ 第五十章 大规模失控 “克莱夫博士！立即从飞机上下来！否则我将授权特别行动小组使用武力！” 17号站点8号停机坪上，一架VTOL 505直升机的螺旋桨依然在高速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流掀起地面的尘埃，在探照灯的光束中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四名全副武装的安保特工将直升机团团围住，举着配备了战术瞄准镜的突击步枪，瞄准正从驾驶舱里慢慢走下来的克莱夫。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任何异常举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重复，立即趴下！” 领头的安保人员高声喝令。 出乎意料的是，克莱夫居然真的老老实实按照命令双手抱头走下了飞机。 “听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探照灯打在满脸迷茫的克莱夫脸上，让他忍不住侧头眯眼。他一边缓缓蹲下，一边高呼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妈的，我肯定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克莱夫博士，这些话你应该留给事故调查员。” 领头的安保人员面色不改，枪口紧紧锁定克莱夫，沉声道： “现在，你只需要放弃抵抗趴在地上。” “好，好......但你们最好对我礼貌一点......” 克莱夫慢吞吞地压低身体，双手抱头，膝盖着地，缓缓俯卧，嘴里还在不断絮叨着： “否则我一定会在事后对他们说......” “……愚人节快乐！” 克莱夫抱在头顶的双手毫无征兆地扬起，手腕处的金属装置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微型太阳般在夜空中炸裂。 目光死死锁定在他身上的四名安保警卫几乎在同一瞬间就被强光闪得失去意识，像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 “开火！” 不远处的两名战术支援警卫几乎同时扣下扳机，枪口的火光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轨迹。 克莱夫的反应快得惊人，他的身体向左侧猛地一个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几乎是在翻滚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抽出了腰间那把银白色的手枪。 没有任何瞄准的过程，克莱夫甚至连头都没抬，仅凭着战斗本能扣动扳机。两声轻微的气响，两枝麻醉飞镖精准地刺入了那两名警卫的颈部。 那两名警卫甚至来不及做出第二轮射击，就已经软倒在地。 “我说了你们最好礼貌一点的......” 克莱夫缓缓从地上爬起，低头查探着腕带电脑。 “时间刚刚好......” 与此同时，站点另一处入口响起激烈的枪声。 克莱夫挑挑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快步走向伪装成仓库大门的B区西侧入口。 …………………… ………… “警告，侦测到B区安保系统遭到未知来源的恶意入侵，安全等级下调至红色警戒。” 研究室内的一人一狗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中控系统是有什么毛病？收容失效它无动于衷，站点被入侵倒是第一时间报警了。” 正操控着机械臂焊接武器组件的凯恩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球形机甲上的火花还在四溅，半成品的炮管和传感器零件散落一地。 金毛犬从驾驶室中一跃而出，看向研究室角落中的周泽。 “克莱夫已经进入站点，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凯恩思索片刻后又道： “安装武器模块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去爱丽丝的收容单元保护她，要么直接去找克莱夫。反正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就算你把他直接干掉也不会有人追究责任。” “我去找爱丽丝。” 闻言，周泽表情严肃地站起身，沉声开口。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题，想在诺大的收容所里找一个人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本就对设施布局一知半解的周泽很可能在寻找克莱夫的过程中就先把自己给弄丢了。 “也行，反正克莱夫迟早也会找上门来......” 金毛犬凯恩点点头沉吟道：“但我必须提醒你，克莱夫曾在GOC处决过两位数以上的异常实体，他就是专门干这行的，和我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搞研究的人可不一样，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周泽点点头，拿起长剑与军刺快步走向研究室大门。 “待会再见，祝你好运。” “你也是。” ............. “叮咚~” 电梯抵达负九层收容区。 周泽右手紧握军刺，警惕地注视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就在电梯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一道人影从门旁闪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泽的脑袋，而周泽也几乎在同时将军刺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周泽？！” “时亚明？！” “你怎么在这......” 时亚明将枪口放下，一把推开周泽的手臂，神情紧张地回头张望一番后迅速走入了电梯。 他抓着周泽的肩膀，语气焦急地开口道：“听着周泽，这里很危险，我和教官在逃跑时走散了，我刚刚尝试联系他却没有得到回应。现在教官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遇上了麻烦分身乏术……” 周泽龇牙咧嘴地捏住搭在他伤口上的手，用力掰开：“你他妈放手！” “你怎么不穿衣服？”时亚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打量周泽一番：“......你受伤了？” 随后他又看向自己冒着青烟的手套，一脸震惊：“操，怎么了这是......” “我他妈谢谢你......” 周泽皱眉看着自己左肩上的爪痕，在确认伤口并没进一步开裂才有些恼火地开口：“废话少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亚明这才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语速极快地解释着： “我和教官接到命令去保护编号-239收容单元，但在进入收容区之后发现之前抵达的安全小队部分成员都异常化了，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僵尸的鬼东西。现在整个收容区都遍布那些怪物，那东西生命力顽强，几乎......” “我杀过一个。”周泽打断了时亚明的话。 “你也遇到了......总之如果只是面对一只那种怪物还好说，一旦超过两个就根本没办法简单处理……妈的，早知道就带上大口径武器了。” 时亚明顿了顿，又问：“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五十一章 兴奋 时亚明顿了顿，又问：“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跟你一样，一只狗......凯恩博士找到我，让我协助他去阻止克莱夫的恶行，保护爱丽丝......” 周泽在解释的同时，眉头越皱越深。 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在他心中再次涌现。 “爱丽丝？是编号-239的名字吗？” 时亚明先是一愣，随后又道： “那正好，我要去找陆飞教官……之前我们在躲避那些怪物的围剿时他是往收容区深处跑的，无论教官现在是否还活着，我都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为什么？”周泽有些走神地喃喃说着。 他只是一个D级人员，一个收容所眼中的实验品，现在却要去拯救一个人形异常。 而所有人，无论是时亚明还是凯恩博士，似乎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发生。 周泽此刻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 不应该是这样...... 虽然收容区不止只一个入口，但克莱夫也不可能无视遍布收容区的怪物直接接近爱丽丝...... 我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可自己心中对爱丽丝的担忧和迫切感让他不愿在这些细节上过多纠结。 “为什么？你不是知道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教官吗？他可是机动特遣队队长啊！” 时亚明显然会错了意，理所当然地笑笑道： “而且我也告诉过你了，我享受这个......享受和那些怪物们厮杀的感觉......” 闻言，周泽回过神来，凝视眼前的年轻男人半晌，才将那些纷乱思绪抛诸脑后。 他勾了勾嘴角： “虽然之前我没说过，但现在我告诉你......我也是。” 是的，周泽意识到了。 正如老杨所言，他享受这种刺激，享受心脏在胸腔中狂跳的快感，享受肾上腺素飙升时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 “哈，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 时亚明哈哈一笑，一把攀住周泽的肩膀。 “草你妈放手！” “哦哦，抱歉......” …………………… ………… 时亚明从电梯中谨慎探头查看外面的情况，确认安全后才转身问道：“你会用枪吗？” “会吧......大概......”周泽轻咳一声。 虽然他上辈子确实没碰过枪，但万一呢？ 万一这辈子就会了呢？ “大概？”时亚明满脸怀疑之色，摇摇头从腰间掏出一把格洛克17手枪，以及两个备用弹夹，这是收容所安保人员的标准配枪。 “手枪还是步枪？” “手枪吧。” 周泽斟酌了一下，从时亚明手中接过那把手枪和弹夹，熟练地拉动套筒上膛，抬手对着电梯外做出瞄准姿势。 从便携性的角度看，手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要知道他手里现在还拿着把中世纪长剑呢。 等等，所以为啥我要拿着这把剑？ 周泽将手枪和弹夹塞进战术腰带，一脸古怪地盯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 “剑不错，对付那些怪物没准比枪好使。” 时亚明摸着下巴评价道： “那些怪物们生命力强的可怕，就算清空弹夹也不一定能让它们失去战斗力。” “也对……”周泽微微颔首。 两人各自检查了一遍武器和装备，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前一后谨慎地走出了电梯。 收容区的走廊比起其他区域要宽敞得多，但此刻却显得异常压抑。 警报灯的红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医疗级别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臭。 他们现在位于收容区C通道，这条走廊的中段有个岔路口通向B区。浓重的阴影笼罩着拐角，像是一张随时会吞噬靠近之人的巨口。 时亚明凑到周泽耳边，目光注视着远处的拐角，压低声音道：“我就是从B区通道跑过来的，那边有不少怪物，我们绕条道过去。他们的视力和听力都不太好，待会保持安静偷偷溜过去。” 周泽点头表示明了。 但他的心中却在想着之前出现在接近办公区的那个被变成怪物的安保人员。 如果这些怪物的听力和视力都不灵敏，那它又是被什么吸引过去的呢？ 思索间，两人已经接近了岔道口。 时亚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向前移动。 只见连接岔道的另一条走廊中有三个身穿破烂战术服的安保人员。他们身上布满了狰狞的咬痕，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能看见被粗糙黑线缝合的可怖伤口。 这些曾经的人类面无表情地在走廊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着，时不时发出干涩的呼吸声，显然已经异常化。 就在两人即将悄悄走过岔道时，距离最近的那个安保人员突然抽动了一下鼻子，机械般地转过头向他们看来。 两人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尽可能地保持静止以避免引起注意。 但很可惜，那怪物并非碰巧看向这个方向。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跌跌撞撞却速度惊人地向他们冲来。 远处的两个怪物听见同伴的叫声后也立即转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摇晃着向这边奔来。 两人几乎同时迈腿狂奔，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令人作呕的嘶吼，那些怪物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追赶着他们，腐烂的气息越来越近。 但很快周泽脚下一顿，放缓奔跑速度冲着身侧的时亚明喊道：“我们不能这样跑下去！” 如果他们只是一味逃跑，在深入收容区后只会引来更多的怪物。到时候他们将面临无休止的围追堵截，最终被耗尽体力。 时亚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侧头看了一眼紧随两人身后的三只怪物，沉声道： “必须在这里解决他们，我两个你一个，可以吗？” “不，我两个......”周泽突然咧嘴一笑。 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这种与死亡赛跑的刺激感让他血脉偾张，近乎兴奋。 话音未落，他猛地止步转身，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三棱军刺，精准地掷向距离最近那个怪物的眼窝。同时左手高举长剑，如同一道银色闪电般劈向第二只怪物的脖颈。 是的，我享受这个...... “你他妈倒是用枪啊！” 身后传来时亚明的咆哮。 第五十三章 诱饵 周泽与时亚明筋疲力尽地靠在门上喘息，感受着金属门在怪物撞击下的震颤，听着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这是一间约三十平米的员工休息室。正中间摆着一张四人牌桌，桌上还散落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扑克牌和几个杯子，已经冰冷的茶水在杯底结出一层浊圈。角落里几盆绿植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房间内侧还有一间独立的盥洗室。 但此时员工休息室中并非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在靠墙的长沙发上，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他脸色苍白，作战服的左臂完全被撕烂，露出下面只是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已经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陆飞教官！”时亚明咽了咽口水，一脸惊喜地走上前：“您果然还活着！” 陆飞这才睁开眼瞥向时亚明，正欲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周泽身上。 这个如同钢铁铸就般的中年男人先是一怔，随后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泽注视着陆飞那双明显带着惊怒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是凯恩......凯恩博士让我......” 他简单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陆飞沉默地听完，瞪着周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时亚明这才抓住机会急切地询问着：“教官，您伤得严重吗？我们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飞这才收回目光，轻叹一声道：“那些异常实体数量太多，并且生命力顽强，哪怕是在燃烧弹的灼烧下也能活很久。受伤后我不得不躲进这里......” 他顿了顿又道：“那些怪物先是试图破门而入，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放弃了。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东西其实是在另一个异常的控制下行动。我从探查窗看见它们把那些被撕咬得奄奄一息、失去抵抗能力的安全小队成员搬到这附近，这说明......” “说明那个异常就待在这附近......”周泽皱着眉接过了陆飞的话：“编号-049''疫医''，恐怕它就是在不远处把那些人改造成怪物的……” “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陆飞眯起眼。 周泽点点头：“凯恩博士对我说过他的猜测......说那东西可以杀死触碰到的人，并且会为他们进行手术复活......” “那就没错了！”时亚明拍了拍手，一脸笃定：“那些怪物身上可以看见明显的刀口和缝合痕迹......” “你们不该来这的......” 陆飞再次叹了口气，伸手阻止了想要过来搀扶他的时亚明，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休息室门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观察窗看向门外。 他轻声开口道：“编号-049，这明显是个具备高等智能的异常实体......这里是员工休息室又不是安全屋，如果那些怪物真的想要破坏这道门，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它们却没有这么做......” 闻言，周泽与时亚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陆飞转过头，表情凝重地看着两人：“它们恐怕是想用我当诱饵吸引更多人过来。我的腕带电脑在之前的混战中被那些怪物撕碎了，否则我一定会提前发出警告。”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时亚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已经有这么多安保人员死在了这里，我们却没有收到任何警报，估计就连站点中控系统都出现了异常......” 陆飞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 “砰！” 沉重的撞击声打断了几人的思绪，周泽与时亚明连忙凑到门边的观察窗向外张望。 只见那些由安保人员转变的，本该没有任何智慧的怪们此都聚集在门口，有的举着从消防箱中搬来的灭火器不断撞击金属门，有的则用残破的肢体疯狂拍打着门板。 探查窗上的钢化玻璃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几只苍白的手臂从破碎的窗口伸进来胡乱抓挠。 尖锐的玻璃碎片深深切进它们的血肉中，将手腕割得血肉模糊，却丝毫不影响它们近乎疯狂的动作。黏稠的暗褐色液体顺着那些扭曲的手臂滴落，在金属门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三人皆是脸色难看地远离大门。 虽然休息室的金属门还不至于立刻被攻破，但正如陆飞所说的那样，照这个架势，这道门被破坏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那时候，他们就会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被这群不知疲倦的怪物撕成碎片。 “教官，下命令吧......”时亚明一脸严肃地看向陆飞：“以您的经验，即使面临这种困境也一定有突围的方案吧？” 陆飞深深看了时亚明一眼，又转头看向周泽，沉声道： “从你们抵达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在思考对策了…… 现在我手里还有一枚M-34燃烧弹，目前这些怪物聚集在门外，燃烧弹能够最大程度上给予它们重创。但考虑到那些怪物们的生命力，单靠这个显然还不足以让我们全身而退…… 我的计划是，在燃烧弹爆炸造成混乱的瞬间，我们中的一个人要率先离开休息室，尽可能地吸引剩余怪物的注意力，为其他两人创造突围机会……”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这个计划的本质是赌博。 我们对编号-049的了解十分有限，必须要赌它对它的造物们的控制力存在盲区。如果它无法对这些怪物进行全方位的精确指挥，那分散注意力这个战术就是可行的。 其次就是要赌它没有完全洞察我们的意图。只要我们能在它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人员转移，突围的成功率至少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当然......百分之六十的生还几率指的是后面离开的那两个人，至于负责吸引怪物注意力的人......” 陆飞的目光扫过房间中的另外两人，轻描淡写道：“几乎必死无疑......” 【只有当自己做出的选择真的会影响一个或是很多人命运的走向时，你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陆飞曾说过的话在周泽的脑海中回荡。 见两人面色凝重，陆飞无声笑笑： “你们并非我的直系下属，这个计划既然是由我提出来的，自然也应该由我去当这个诱饵。” 第五十四章 记忆 难道真的有人活该被绑在铁轨上，成为被牺牲的对象吗？ 周泽的意识有刹那间的恍惚，他嘴唇嗫嚅几下，但马上就迎上了陆飞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那是一个复杂的眼神，既威严凌厉又近乎恳求般在阻止他开口说话。 人类到底不是完全理性的生物，如果真的有人必须去死，那周泽对这里大部分人的死亡都漠不关心。 但不应该是陆飞或者时亚明，不应该是在这个鬼地方为数不多向他投来善意的人。 他确实是想说些什么的，他想说他追求刺激，想说自己运气足够好，一定能化险为夷。 他可以用这一点骗过很多人，包括收容所的那些博士们。 可周泽骗不了自己...... 他要是真的去当这个英雄，化险为夷的代价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是为保全他们性命而当一个胆小鬼，还是做一个虚伪的、绝不会死去的悲壮角色？ 周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燥热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像是要将他内心的挣扎也一并焚尽。 见周泽沉默，陆飞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轻声开口，像是解释又像是宽慰一般: “我受的伤很重，本来早就该死在这里了......即便能成功突围，在那些怪物的后续追赶中存活的可能性也更低。毫无疑问，由我来当这个诱饵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唯一能接受的结局......” “您错了，教官！”时亚明猛地上前一步，摇摇头道： “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就是引开那些怪物的执行者。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和速度，尽可能地将它们引得更远。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确保其他人的生还…… 恕我直言，以您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时亚明！”陆飞怒目而视。 他确实没想到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时亚明会在这种时候反驳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子说的是事实。 只见时亚明毫不退缩地与陆飞对视着，眼中满是坚毅:“在场三人中我的状态是最好的，所以应该由我来执行这个任务......” 他顿了顿，语气有所缓和:“教官，不要剥夺我做英雄的梦想。我要让我的名字被刻在纪念碑上，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望的结果......” 一起冲出去吧…… 没有诱饵没有抉择…… 但活下来的一定是我自己…… 周泽感觉有点窒息，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些令人发狂的低语。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尖叫、咆哮，有的在歇斯底里地大笑，有的则在无助地哭泣，还有的在喃喃自语着难以辨识的话语。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噪音，让他不得不皱眉紧闭双眼，试图将这些可怖的声音隔绝在外。 陆飞沉默地凝视着时亚明，好一会才用沙哑的声音询问道：“你想好了吗，士兵。” “我想好了！” 时亚明先是一脸严肃地挺胸立正，随后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教官，我有点紧张......你知道我一紧张就容易拉肚子......” 陆飞瞪了这厮一眼，倒是没有在这种时候责骂。 他看向那扇已经被怪物们砸得满目疮痍的金属门，厚重的门板上布满了凹陷和裂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砸得开始变形翻卷。 “还不快去!你最多只有五分钟时间!” “是!”时亚明敬了个礼，一溜烟冲进了厕所。 陆飞这才走到沙发旁，转头冲周泽低声开口:“过来帮把手。” “好......” 周泽脸色苍白地甩了甩脑袋，沉默地走到沙发的另一头。 两人合力将沙发推向门口，沉重的家具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最终将它顶在不断震颤的金属门前充当临时路障。 “我之前去找站点主管，让她履行自己的职责......” 陆飞呼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用身体抵住门外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力，轻声诉说道: “但她似乎完全不打算插手站点中的事务，我因此跟她大吵了一架。”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关了禁闭？”周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陆飞轻笑一声:“时亚明那小子告诉你的？” 周泽并未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心中的困惑: “陆飞教官，我能清楚感受到你对我的照顾，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飞轻叹一声，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周泽，半晌才缓缓道： “我本不应该对你说这些，但我又怕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父亲是我曾经的战友......” 父亲？ 周泽皱了皱眉。 “三年前在你父亲的葬礼上我还见过你，但你应该对我没有印象了。虽然他的死亡被伪装成一起车祸，但实际上他死于一场收容事故。他救了很多人的命，毫无疑问，你的父亲是个英雄......” 这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情...... 周泽明智地选择了继续沉默。 “这就是我们的关系，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只这样...... 所以我在得知你以D级人员的身份进入17号站点时非常诧异，专门过来了解情况，事情本来到这里也就应该结束了......” 陆飞却是话锋一转：“但我在再次见到你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我一定是忘了什么......” 周泽一怔。 “不......应该说我们一定是忘了什么......” 陆飞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我之所以笃定这一点，是因为我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也是让我成为机动特遣队队长的关键......我对认知危害的侵蚀十分敏锐，这能让我带领的团队在相关事故中极大地减少伤亡。 自见到你那一刻起，我的直觉就不断在提醒我——关于你，我一定是忘了些什么。 要知道机动特遣队由于频繁接触异常，在涉及高度机密或者一定认知危害的事故时必须主动清除自己的部分记忆，但都会在档案中留下记录，我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周泽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曾接受过记忆清除，但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非常古怪......” 陆飞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 “周泽，我必须提醒你，不要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我们或许都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飞的话让周泽一时间心乱如麻，他的记忆真的被人动过手脚吗？ 他相信老杨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但是为什么？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周泽此生最多的回忆就是穿越之前的事情，难道他还能因为陆飞的一席话怀疑自己的整个人生经历不成？ 第五十五章 梦想 周泽脑海中不断回响的低语声让他更加烦躁，他看见陆飞身后的大门探查窗内伸出的一只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就像是地狱中伸出的无数魔爪，在玻璃后疯狂挣扎舞动，让他如同置身于永劫不复的深渊。 “我们......忘了什么？”周泽双眼有些发直。 “我不知道，我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应不应该让你了解这些......” 陆飞顿了顿又道：“但我很确定你十分重要，比这里的所有人都重要。你应该活下去，也必须活下去......” “教官......”周泽看向陆飞，嘴里呢喃着。 我不会死...... 想死都死不掉那种...... “你之前的眼神告诉我你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陆飞拍了拍周泽的肩膀：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生离死别，活着的人总应该为死去的人赋予意义。你要用这份勇气努力活下去，连同死去的人那份一起......” “我好了，教官!” 这时，时亚明快步走出厕所，脸上泛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潮红。 即将直面死亡之人，在这种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周泽没有去问。 此刻被沙发抵住的金属门已经完全变了形，门板上的裂痕如蛛网般密布，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扇门剧烈晃动。门外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中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撕裂。 陆飞从沙发上站起，注视着时亚明沉声道:“燃烧弹爆炸后会短时间内让它们产生混乱，你在冲出房间后，必须迅速观察那些怪物的分布情况，从它们数量较少的方向引开它们……而我们会在十秒后从另一个方向撤离......” 时亚明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我明白......” 但从他微微发颤的双手能看出，他的心中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祝你好运。”周泽拍了拍时亚明的肩膀。 “你们也是......” 时亚明一边做着深呼吸平复心跳，一边将沙发套撕成布条，仔细缠裹在裸露的皮肤上。 陆飞冲周泽递过一个眼神，周泽会意，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长剑。 剑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寒芒，他抬手用尽全力向那些从探查窗中伸进来的手臂劈砍而去。锋利的剑锋轻易切断了苍白的血肉，暗褐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陆飞从腰间取出那枚M-34燃烧弹，动作娴熟地扯开保险栓。他右手持弹，左手架在右手手腕处保持稳定，将燃烧弹对准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探查窗。 “准备！”陆飞低吼一声。 两人立即向后退去，同时合力拉开压在门上的沙发。 陆飞果断地将燃烧弹从窗口投掷出去。 下一秒，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门外炸裂。滚滚热浪透过探查窗涌入，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凄厉嘶吼，那些怪物们在烈焰中疯狂挣扎。 火光映照下，他们能透过窗口看见外面的情景:走廊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浓烟滚滚。那些被点燃的怪物在火海中东倒西歪，但它们惊人的生命力让它们依然在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 时亚明在心中默数着时间，直到走廊上翻腾的火焰稍微减弱。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的头发瞬间卷曲，皮肤被灼烧得生疼。但他毫不犹豫地冲入火海之中，像一头孤狼般发出嘶哑的长啸。他不断扣动步枪扳机，枪声在火光中炸响，试图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 很快，他的身影在烈焰中若隐若现，沿着B区通道深处狂奔。 那些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怪物们摇摇晃晃地爬起，如同一群不死的恶鬼般紧随其后。它们的嘶吼声与时亚明的脚步声在火光中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泽与陆飞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压低重心，屏住呼吸，一前一后迅速从房间中冲出。 但他们在离开房间后奔跑的步伐几乎同时一顿。 只见走廊的右侧，在火光摇曳的边缘之外，一大群怪物如同木偶般静立着。 这些由安保人员异变而来的怪物们浑身布满了狰狞的伤疤与丑陋的缝合痕迹，它们排列整齐，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般伫立在原地。数十双混浊的眼睛毫无生气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一群等待号令的傀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电光火石之间，周泽看见陆飞缓缓转过头。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那张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决然。 他的嘴唇无声开合，同时单手举起步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枪口的火舌在黑暗中咆哮，子弹如暴雨般向那些怪物们倾泻而去。 “跑!” 周泽几乎是本能地迈开双腿，与陆飞一前一后向时亚明离开的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群怪物像是被惊醒的恶魔般齐声嘶吼，潮水般涌来。 烈焰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浓烟在空气中翻腾。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拉得老长，如同被追逐的亡魂。 周泽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疯狂的呢喃低语伴随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嘶吼声让他头痛欲裂。 我应该做些什么吗...... 我能够做些什么吗......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此刻像是被无限拉长，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一寸一寸吞噬着他们最后的生机。 可在走廊的拐角处，两人同时停下了狂奔的脚步。 前方的通道中此刻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怪物，像是整个收容区的异常个体都聚集于此。 一个身穿漆黑长袍的诡异存在伫立在怪物群前方。它头戴一顶中世纪瘟疫医生特有的鸟嘴面具，皮质面具上那对圆形镜片在昏暗中泛着不详的光芒。 在它的脚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无力地躺在血泊之中。 时亚明...... 周泽心跳慢了半拍。 他看见这个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缓缓转过头向他们望来，嘴唇徒劳地开合着，瞳孔正在急速扩散。 生命的光芒正如同流沙般从那双逐渐黯淡的眼睛中流逝，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在其中闪烁。 【你知道吗？我能想到最棒的死法，就是和战友们与某只异常实体厮杀到精疲力尽，最后被它撕成碎片！】 时亚明，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第五十六章 奔跑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提▇▇后书》 ……………… 此刻追逐周泽与陆飞的怪物们整齐划一地停下脚步，与通道前方的怪物们一同将两人包围。 他们被困在这条狭窄的走廊中，前后都是成群的怪物，已然插翅难飞。 只见那带着鸟嘴面具的黑袍怪人缓缓蹲下身子，从背后的皮质医疗箱中取出手术刀和缝合针。它动作轻柔地划开时亚明的作战服，在他的腹部正中线做出一道精准的切口，从剑突下方直至脐部上缘。 “这里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个全部都感染了那#￥@的瘟疫，就像是被腐烂的@%￥……啃过一样。” 怪人一边切开皮下组织一边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夹杂着古老而晦涩的陌生语言。 “不过好在我医术精湛，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它小心翼翼地分开腹直肌，将时亚明的小肠与胃部器官轻轻取出，在手中像把玩珍宝般翻转检查了几下后又塞回腹腔，接着用粗糙的黑线将切口胡乱缝合。 做完这一切后，它将时亚明从地上拉起，语气中充满欣慰：“手术很成功，恭喜你获得了新生......” 时亚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瞳孔中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彩。他腹部狰狞的伤口依然在渗着暗褐色的液体，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佝偻着，与周围那些被改造的怪物别无二致。 陆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闪烁的目光不断扫过包围圈中的缝隙，的右手死死攥着步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却见那面具怪人突然将视线转向被包围的两人，它有些迟疑地摸着自己脸上那狰狞的鸟嘴面具： “你是......还有你也是......但你病得太严重了......不好治啊不好治......” 怪人向前迈出一步，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似的。 但它在迎上周泽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神后又迅速退了回去，做出一个夸张的摊手动作，语气中充满遗憾： “这#$%#不是一般的瘟疫，没救了，等死吧你......” “你是说......” 沉默许久的陆飞突然开口，他看向已经完全变成怪物的时亚明，声音沙哑到几乎难以辨认：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当然......不过我说的是他不是你......”面具怪人摇头晃脑道：“你这种情况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至于他嘛......” 面具怪人又面向周泽，沉吟道： “放我那个年代，这种￥&……%一定会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不过如今时代变了，你要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这话分明是冲着周泽说的。 但此刻的周泽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晦暗空洞，脑海中纷乱的呢喃已经达到了疯狂的巅峰，那些声音在他的意识中咆哮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不久前周泽还在感慨自己像是个怪物，但此刻面对真正的怪物他才意识到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狂跳的心脏与沸腾的血液依然在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沉溺于那种虚无空洞的愉悦之中，但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又在将这一切冲淡。 那是愤怒吗？ 那是愧疚吗？ 那是兔死狐悲般的哀伤吗？ 周泽有些迷茫。 但他此刻觉得，当个孤独的怪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将让人心烦的东西全部毁灭，那不就好了？】 有什么东西似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结出扭曲疯狂的果实。 这并非比喻，因为此刻他的腹部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隔着他的皮肤缓缓隆起，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 就在周泽的神智即将堕入疯狂的深渊之际，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将周泽从癫狂的边缘唤醒，将他腹部蠕动的异状生生压了下去。 “周泽，活下去吧......” 陆飞并未发觉周泽的异样，在他的耳边轻声开口： “死亡并非你的归宿，至少不是现在。收起那些多余的情绪，然后在一切结束后尽情地释放出来......不要让我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回应他的是周泽复杂的目光。 “你既然说可以让他离开......”陆飞又看向跟前的面具怪人：“总应该把路让出来吧。” 面具怪人沉默地注视着周泽，没有开口说话。 但他身后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怪人们却整齐划一地向两侧退开半步，在人墙中留出一条通往深处的狭窄通道。 “走吧......” 周泽看见身旁这个如山岳般高大的男人冲他笑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补充道： “用跑的......” 周泽嘴唇嗫嚅几下，最终沉默地迈开腿，走向那群怪物们留下的缝隙。 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冷冷地看向面具怪人。 毫无疑问这就是编号-049。 他不确定这怪人是否真的会让他离开，会不会突然向他伸出触之即亡的手。 但他看见那怪人后退了半步。 周泽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神色呆滞的时亚明，将那张苍白冷峻的面庞深深记在心里。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淡漠。 周泽跑了起来。 他跑得很快，将那些苦闷，将那些挣扎，将那些愧疚全部抛诸脑后。 他冲过了那些变成怪物的安保人员，冲过了B区通道向远方狂奔。 直到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剧烈的气浪裹挟着灼热的温度从身后袭来，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世界仿佛瞬间陷入了失声的混沌。 轰鸣声中夹杂着怪物们凄厉的哀嚎，天花板上的应急灯在爆炸中接连熄灭，走廊瞬间被黑暗吞没。但紧接着，汹涌而来的火舌便照亮了整个空间。炽热的气流在狭窄的通道中肆虐，如同一条狰狞的火龙般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但火龙最终还是在周泽身后不远处停下了它的狂舞，烈焰渐渐消散，只余下零星的火光在废墟中跳动。 周泽没有回头，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救出爱丽丝，然后永远离开这里。 第五十七章 故事的结局 17号站点，编号-239收容单元。 收容室外空无一人，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与警报灯的闪烁在寂静中起伏。与此前人声鼎沸、警卫林立的情景截然不同。 好在收容室的大门完好无损，并无被暴力入侵过的痕迹。 此时的周泽赤裸着上身，皮肤上布满了被火焰灼伤的痕迹，几处烧伤处已经开始发红肿胀。左臂上的爪痕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那些带有腐蚀性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伤势并未进一步恶化。 他面无表情地掏出金毛犬凯恩给他的磁卡，在读卡器上轻轻一划。随着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 收容室内依旧如同与世隔绝的乐土，哪怕是在深夜里也如白昼，温暖的人造阳光洒落在繁花似锦的花园中。 周泽踩着柔软的草坪向木屋走去，却在接近时发现那扇雕花的木门虚掩着，明显是有人进去过。 他瞳孔微缩，加快脚步贴近木门，小心翼翼地向内窥探。 屋内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陌生男人，他身穿白色研究员大褂，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平头整齐，五官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 克莱夫？ 周泽心里一紧，正准备拔枪，又马上注意了到安静坐在床边的爱丽丝。 此时女孩怀里抱着一本烫金封面的硬皮法文古籍，情绪稳定面露倾听之色，看上去并未受到任何威胁。 “不用害怕，爱丽丝，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那男人的语调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听着不像安慰人倒更像是在阐述真理。 “一股无形的邪恶力量抵达了我们的世界，大巫师克莱夫已被究极的黑暗侵蚀，只有极少数内心纯净之人仍然保留着魔法...... 你手上这本远古魔法书，就是在黑暗降临之时用来击败邪恶的关键，但需要两个巫师同时在场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我作为你的老师，也身为超议会的一员，奉命......” 那男人突然转过身，看了门口的周泽一眼继续道： “......与这位守夜人剑士一同制服克莱夫，并驱散他心中的邪恶。” “周泽先生！”爱丽丝一脸惊喜地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门口的青年。 周泽将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压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好，爱丽丝......“ 他又重新打量起那位爱丽丝的“老师”。 想必这就是女孩口中的“齿轮教授”了吧？ 却见那人轻咳一声，冲着爱丽丝叮嘱：“你先熟悉一下这本魔法书，我和这位守夜人先生还有事情要商量。”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将那本烫金封面的法文古籍摊开，小脸上满是期待。 男人迈步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对周泽点头示意，压低声音道： “周泽先生，很高兴能够在这种时候见到你，你可以称呼我为齿轮。” 这位齿轮博士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那张扑克脸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 周泽并未回以问候，他瞥了一眼床上神色专注的爱丽丝，淡淡道： “那本书......是‘美食大全’吧？” “是的，但对爱丽丝而言也可以是魔法书。” 齿轮博士与周泽冷淡的目光对视着： “我看过你的实验报告，从你对爱丽丝讲述的故事来看，我认为你应该对她的能力已经有了初步了解。在听完我刚刚讲述的内容后，不知周泽先生有什么感想？” “没有任何感想，这不重要。”周泽面色不改：“我只知道我现在应该带她离开这里。”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爱丽丝的安危，不过周泽先生，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齿轮博士的话明显若有所指。 “当然想过，但这同样不重要。” 周泽并不蠢，实际上自从老杨消失之后，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许多不合常理之处。 他很有可能早已受到了爱丽丝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之深已经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植入了一段虚假却又真实无比的记忆，让他无法分辨这份情感到底从何而来。 最可怕的是，即使明知这一点，他也没办法对那女孩置之不顾。 “几乎没有人能将感性与理性完全分割......所以周泽先生，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是在此之前，你或许应该看看这个。” 齿轮博士将手中的日记本递了过来。 周泽犹豫了一下接过日记本，将它翻开迅速浏览着。 直到他看见那句【大巫师克莱夫会因此杀了我，囚禁我灵魂......我还不想死，我希望有谁能够救救我......】才深深皱起眉。 纸页上斑驳的泪痕已经干涸，但那些晕染开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仿佛在诉说着写下这段文字时女孩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周泽沉默，齿轮博士淡淡道： “事实证明原先针对爱丽丝的抑制措施实在过于理想化，能拖到现在才出现大问题已经称得上是幸运了......” 他顿了顿又道：“如你所见，实际上我从未教过爱丽丝复活生命的''咒语''，但她依然成功拯救了她的宠物......仅凭这种限制显然是无法阻止她施展力量的，即便发生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轻而易举不是吗？ 当我们选择说出一个谎言时，就不得不编造更多谎言来加以完善，反派既然已经出现，那英雄自然不能缺席，这个故事需要一个美好的结局，一个无论是我们还是爱丽丝都能接受的结局......” 周泽不得不承认，这位齿轮博士几乎将他说服了。 原先他只想不顾一切带着爱丽丝离开这里，但在看见爱丽丝的日记后他就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没办法让爱丽丝真正放下心来，这场灾难就永远不会结束。 正如齿轮所言，这个故事需要一个结局，一个幼稚但美好的结局。 周泽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日记本合上。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听懂了我表达的观点，老实说这让我有些意外......” 齿轮博士扶了扶眼镜，淡淡道： “现在的17号站点已经完全处于爱丽丝的影响之下，能理解这一点的人恐怕只有你我......嗯，或许这应该归功于你身上的''好运''。” 第五十九章 带路 “我11岁那年就被带到了这里，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女孩轻叹一声：“如果不看开一点，我早就崩溃了。” 在某种程度上收容所里和D级人员处境最相似的也就是这些人形收容物了，但这总有前提...... “你身上有什么异常？”周泽面色不改。 “听完我这么悲惨的经历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沈鸢先是鼓起脸瞪了周泽一眼，才有些无奈地开口： “好吧，这位铁石心肠的D级人员先生......我能通过照片实时操控拍摄地点的事物，但这里没有照片，他们又没收了我的相机，所以我现在完全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满意了吗？” 周泽自然没办法分辨这话的真实性，但他也无所谓，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生化3区怎么走吗？” “知道！我在这呆了那么多年，对站点的设施布局了如指掌！”女孩先是拍了拍胸口，随后又露出困惑之色： “你去那里干嘛？这种难得的机会咱们不应该琢磨着怎么逃跑吗？” “与你无关，带路吧。”周泽抬了抬下巴将手枪放下。 见眼前的青年跟块石头似的，沈鸢忍不住咬了咬牙，从嘴巴里挤出一个字来： “行......” 但显然这位活泼开朗的女孩比周泽想象中还要豁达，她在前方带着周泽穿梭于走廊之间，很快就将心里的些许不满抛诸脑后，重新变得健谈起来。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我叫你D级人员先生吧？” “周泽。” “哪个zhou？哪个ze？” “......” “不要这么高冷好不好！我基本上都没怎么见过D级人员，难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吗？” 倒不是周泽故作高冷，主要是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即将面对的战斗与接下来的打算，让他实在无暇顾及。 他看着前方闲庭信步还不时回头的女孩，轻叹一声： “你好像很有把握逃出这里？” 如果这个女孩确实掌握着逃离这里的方法，周泽并不介意与她合作。 “啊，这个......我就说说而已。” 沈鸢脚下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淡淡解释： “我体内被植入了追踪器，不管逃到哪都会被抓回来，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闻言，周泽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安慰，毕竟乞丐不配同情公主，再惨还能惨得过他一个D级人员吗？ 见周泽沉默，沈鸢却是转过身一边倒退着一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以前经常逃跑，后来他们都不太准我出收容室了，好在这里什么都有......” “除了自由。”周泽补充道。 “对，除了自由......” 女孩脸上的笑容一滞，但马上又振作起来，好奇道： “你呢？你怎么不逃跑啊？我可以试着带你去站点出口，不过要是被发现了你估计会被杀掉吧......” “我要去杀人。” “杀人......”沈鸢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摸了摸头：“对哦，你要去生化3区，我刚刚在警报里听到了......你难道要去杀那位克莱夫博士吗？” 周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知道他？” “昨天来送饭的工作人员有提起这个事情，好像是说他要来这里杀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可惜我没什么战斗力，不然绝对要给那家伙一点教训……” 只能说不愧是爱丽丝吗...... 这种事情居然已经到了17号站点人尽皆知的地步......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扇电梯门前。 “到了。”沈鸢按下按钮，回头看向周泽：“从这下去，右转穿过走廊就是生化3区，本来还想送你过去的，但既然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就不参合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周泽点点头，又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随便逛逛吧，难得出来一趟。”女孩耸耸肩。 “你最好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周泽皱眉道：“这里恐怕不安全。” “哦~你在关心我啊......”沈鸢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眯眯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不解风情呢。” 周泽轻笑一声，摇头不语。 抱歉啊美女，我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那么祝你好运，周泽。” “你也是。” …………………… ………… 17号站点，生化3区，F-19通道。 克莱夫一瘸一拐地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 此时这位风度翩翩的博士狼狈不堪，他的左半边身体像是被烈焰灼烧过，偏黑一片，被烧成碎片的布料挂在身上摇摇欲坠。而他的左眼已经完全毁去，露出眼眶中闪烁着蓝光的机械植入物。 克莱夫博士面无表情地在一堵暗红色的金属墙壁前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这面冰冷的墙壁，低头对着手腕上的记录仪开口道： “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在处决掉受编号-239控制前来阻止我的人形异常之后，我确信17号站点的设施布局正在发生......等等！” 克莱夫博士突然眯起了眼，重新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墙壁喃喃道： “这并非现实扭曲......原来如此，编号-408幻象蝴蝶......” 他后退两步，那只机械义眼飞速旋转着调整焦距，金属镜片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角扯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你们这群该死的小畜生难道以为靠这种方式就可以阻止我吗......” 却见那堵暗红色的金属墙壁表面突然开始溶解变形，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刻画一般，迅速浮现出两个醒目的大字:“傻逼”。 “好，很好......” 克莱夫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向一旁的收容室。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金属尖锥般的装置，狠狠地插入收容室大门旁的扫描器中。 扫描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最终在一声电流声中彻底熄灭。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这是一间不大的收容室，四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金卤灯将整个空间照亮。 收容室的中央种着一棵四米高的落叶树，但这棵树的树干却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女性曲线。纤细的腰肢向上延伸，枝干如同伸展的手臂般舒展开来，树冠则像是一头飘逸的长发。 克莱夫快步走入收容室中，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与那颗妖娆的落叶树紧紧相拥，树干表面的纹理在与他接触的瞬间泛起一阵涟漪。 第五十九章 带路 “我11岁那年就被带到了这里，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女孩轻叹一声：“如果不看开一点，我早就崩溃了。” 在某种程度上收容所里和D级人员处境最相似的也就是这些人形收容物了，但这总有前提...... “你身上有什么异常？”周泽面色不改。 “听完我这么悲惨的经历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沈鸢先是鼓起脸瞪了周泽一眼，才有些无奈地开口： “好吧，这位铁石心肠的D级人员先生......我能通过照片实时操控拍摄地点的事物，但这里没有照片，他们又没收了我的相机，所以我现在完全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满意了吗？” 周泽自然没办法分辨这话的真实性，但他也无所谓，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生化3区怎么走吗？” “知道！我在这呆了那么多年，对站点的设施布局了如指掌！”女孩先是拍了拍胸口，随后又露出困惑之色： “你去那里干嘛？这种难得的机会咱们不应该琢磨着怎么逃跑吗？” “与你无关，带路吧。”周泽抬了抬下巴将手枪放下。 见眼前的青年跟块石头似的，沈鸢忍不住咬了咬牙，从嘴巴里挤出一个字来： “行......” 但显然这位活泼开朗的女孩比周泽想象中还要豁达，她在前方带着周泽穿梭于走廊之间，很快就将心里的些许不满抛诸脑后，重新变得健谈起来。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我叫你D级人员先生吧？” “周泽。” “哪个zhou？哪个ze？” “......” “不要这么高冷好不好！我基本上都没怎么见过D级人员，难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吗？” 倒不是周泽故作高冷，主要是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即将面对的战斗与接下来的打算，让他实在无暇顾及。 他看着前方闲庭信步还不时回头的女孩，轻叹一声： “你好像很有把握逃出这里？” 如果这个女孩确实掌握着逃离这里的方法，周泽并不介意与她合作。 “啊，这个......我就说说而已。” 沈鸢脚下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淡淡解释： “我体内被植入了追踪器，不管逃到哪都会被抓回来，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闻言，周泽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安慰，毕竟乞丐不配同情公主，再惨还能惨得过他一个D级人员吗？ 见周泽沉默，沈鸢却是转过身一边倒退着一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以前经常逃跑，后来他们都不太准我出收容室了，好在这里什么都有......” “除了自由。”周泽补充道。 “对，除了自由......” 女孩脸上的笑容一滞，但马上又振作起来，好奇道： “你呢？你怎么不逃跑啊？我可以试着带你去站点出口，不过要是被发现了你估计会被杀掉吧......” “我要去杀人。” “杀人......”沈鸢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摸了摸头：“对哦，你要去生化3区，我刚刚在警报里听到了......你难道要去杀那位克莱夫博士吗？” 周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知道他？” “昨天来送饭的工作人员有提起这个事情，好像是说他要来这里杀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可惜我没什么战斗力，不然绝对要给那家伙一点教训……” 只能说不愧是爱丽丝吗...... 这种事情居然已经到了17号站点人尽皆知的地步......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扇电梯门前。 “到了。”沈鸢按下按钮，回头看向周泽：“从这下去，右转穿过走廊就是生化3区，本来还想送你过去的，但既然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就不参合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周泽点点头，又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随便逛逛吧，难得出来一趟。”女孩耸耸肩。 “你最好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周泽皱眉道：“这里恐怕不安全。” “哦~你在关心我啊......”沈鸢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眯眯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不解风情呢。” 周泽轻笑一声，摇头不语。 抱歉啊美女，我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那么祝你好运，周泽。” “你也是。” …………………… ………… 17号站点，生化3区，F-19通道。 克莱夫一瘸一拐地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 此时这位风度翩翩的博士狼狈不堪，他的左半边身体像是被烈焰灼烧过，偏黑一片，被烧成碎片的布料挂在身上摇摇欲坠。而他的左眼已经完全毁去，露出眼眶中闪烁着蓝光的机械植入物。 克莱夫博士面无表情地在一堵暗红色的金属墙壁前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这面冰冷的墙壁，低头对着手腕上的记录仪开口道： “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在处决掉受编号-239控制前来阻止我的人形异常之后，我确信17号站点的设施布局正在发生......等等！” 克莱夫博士突然眯起了眼，重新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墙壁喃喃道： “这并非现实扭曲......原来如此，编号-408幻象蝴蝶......” 他后退两步，那只机械义眼飞速旋转着调整焦距，金属镜片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角扯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你们这群该死的小畜生难道以为靠这种方式就可以阻止我吗......” 却见那堵暗红色的金属墙壁表面突然开始溶解变形，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刻画一般，迅速浮现出两个醒目的大字:“傻逼”。 “好，很好......” 克莱夫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向一旁的收容室。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金属尖锥般的装置，狠狠地插入收容室大门旁的扫描器中。 扫描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最终在一声电流声中彻底熄灭。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这是一间不大的收容室，四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金卤灯将整个空间照亮。 收容室的中央种着一棵四米高的落叶树，但这棵树的树干却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女性曲线。纤细的腰肢向上延伸，枝干如同伸展的手臂般舒展开来，树冠则像是一头飘逸的长发。 克莱夫快步走入收容室中，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与那颗妖娆的落叶树紧紧相拥，树干表面的纹理在与他接触的瞬间泛起一阵涟漪。 第六十章 消失的个人档案 “警告，侦测到生化3区编号-091-R收容失效，8级生物危害已确认。收容小队需立即执行''紧急脱叶程序''，若检测到信息素扩散超出安全阈值，17号站点将于2小时30分钟后引爆战术核弹执行自毁程序， 重复:所有人员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生化3区已完全封锁......”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17号站点。 生化3区F-18通道中，一道人影在听到警报后脚下一顿，随即再次加快脚步。 “克莱夫，这就有些过头了......但愿还来得及......” 这是一个身材火辣的中年女性，她身穿紧身皮衣，手提时髦皮包，戴着一副蛤蟆镜，能清楚地从她脖子看见勒痕红印。 女人一边低声自语着一边向091收容单元疾步走去。 两分钟后，中年女人抵达了091收容单元外。 门外不远处的地面上，堆积着数十只蝴蝶的尸体。这些蝴蝶翅膀上的鳞粉在警示灯的闪烁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泽，有几只还在微弱地扇动着翅膀，但很快就在空气中无形信息素的影响下失去了活性。 此刻克莱夫博士正靠坐在收容室大门外，身上狰狞的烧伤与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那些新生的皮肤上却不断绽放出艳丽的花朵，诡异的花蕾争先恐后地破皮而出，让人毛骨悚然。 见女人靠近，克莱夫那只机械义眼飞速转动对焦，锁定了来者。他抬起手枪瞄准，但很快又将枪口微微下垂： “杰克？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你也想阻止我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编号-239的异常影响范围已经远超预期，她甚至能影响到认知领域之外的存在......” 克莱夫的声音沙哑难辨，像是喉中堵塞着花瓣与枝叶。 “不，你还记得我欠你个人情吗？” 杰克无声笑笑，快步走向收容室门口的生物扫描器，仔细观察片刻后将克莱夫插入的金属尖锥拔下。然后用修长的手指在旁边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不一会，收容室大门便缓缓重新闭合。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树皮般的皱褶。细小的枝条在她裸露的皮肤下蠕动着，如同无数条微型蛇般游走。 但杰克对于自己身体出现的变化熟视无睹，快步走向一旁的克莱夫，从皮包中取出一根银白色的注射器，娴熟地用食指弹了弹针管。 “顺便一提......以你的性格在行动前应该做了万全准备，那你一定看过那位数次接触编号-239的D级人员档案......” 克莱夫沉默地注视着杰克将注射器刺入自己的手臂静脉缓缓推动，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之前见过他的一面，然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杰克顿了顿，摘下墨镜盯着克莱夫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知道我的意识与记忆实际上被封存在那根该死的项链里，所以我用这些D级人员的身体活动时几乎不会受到任何认知影响......” 这时，她那张妖艳的脸上开始绽放鲜花，与之前克莱夫身上那些花蕾如出一辙。 而随着注射器中的液体注入克莱夫身体，他身上的那些植物与花朵开始迅速枯萎凋谢。 “我很确信一年前我曾在外勤特工职员档案中见过那张脸，但当时他的个人资料属于最高机密，受模因抹杀程序保护......哪怕以4级人员权限都仅能查看他的照片和名字......” 杰克的脸开始在植物的蔓延下变得可怖，枝叶从她的皮肤下钻出，声音也逐渐模糊不清： “我对于他会成为一个D级人员感到十分诧异，有趣的是......前几天我试图重新找到那份档案时却失败了......没有删除或是再编辑的记录，那份档案就这样凭空消失......” “所以呢？”已经恢复如常的克莱夫缓缓站起身。 “看来你也不清楚这件事......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小心一点......无论是杀掉他还是被他杀掉，对你而言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 “杰克，你废话真是太多了......” 话音未落，克莱夫扣动了扳机。 子弹精准地贯穿了杰克的额头，血液与植物组织在空中炸裂。那些刚刚绽放的花朵被鲜血染红，枝叶在死亡的瞬间疯狂生长，将她的头颅完全包裹。 接着，克莱夫迅速从裤兜中掏出一瓶透明液体，洒在杰克的尸体上。 很快，这具尸体开始剧烈燃烧。火焰吞噬着血肉与植物，连同骨骼一并化为灰烬。 不过片刻，地上就只剩下一摊黑褐色的粉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花香混杂的诡异气味。 做完这一切后，克莱夫才捡起杰克带来的皮包低头查看。 他从里面掏出一个被黏稠透明液体封存的玩具弹球盒，与一个雕刻着奇怪图案的六面骰子。 克莱夫表情有些古怪地喃喃自语着：“你还真是来帮忙的......” ……………………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公里外的19号站点中。 杰克·亮的意识从黑暗中复苏，下意识想要伸个懒腰熟悉一下新的身体。 但他的动作很快就僵住了。 杰克呆呆地低下头。 他清楚地看见自己那双长满黑色毛发的双臂与同样长卷毛的矮小身体。 “#￥%&......” 在发出一声难辨内容的惨叫后，他迅速跳下板凳冲向了房间中的落地镜。 只见镜子里映出一头深棕色的黑猩猩，脖子上挂着他那根标志性的项链，猿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人类表情。 几分钟后。 杰克·亮博士的站点个人动态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无论是谁他妈的偷偷换了我的备用身体，可别让我把你给逮到了！不然今晚我和你肯定有一个人会死！】 很快，正在局域网上冲浪的研究人员们纷纷为这条动态点赞。 第六十一章 生死一线 生化3区，F-17通道。 周泽在听见警报声后就皱眉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决定一旦发现任何疑似克莱夫的人就立即开枪，至少要在第一时间确保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按照沈鸢的说法，他离开电梯后右转直走就能直接抵达目的地。 但此刻周泽前进的路线却分明被一度暗红色的金属墙壁阻挡。 这只能说明要么那女孩记错路或是在说谎，要么......这堵墙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老实说周泽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不过与此前他和那位秃顶警卫在收容区遭遇异常时所遇见的墙壁不同的是，眼前这堵墙虽然颜色与结构相似，但显得残破不堪。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堵墙在他的视野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又遇到那个奇怪的异常了吗...... 周泽四处环顾一圈后举起手枪，正准备开枪射击，却看见眼前这堵墙迅速分解破碎。 无数碎片化作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聚集于半空中，像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机画面般闪烁着，组成一排歪歪扭扭的文字。 【这次#￥%，你...#￥阻止他......】 见状，周泽挑了挑眉：“阻止他......谁？克莱夫？” 【对】 眼前那蝴蝶群构成的光影迅速变换着，尽可能地表达着自己的意图。 【我#%#@助你】 “帮助？你是说......你会帮助我？”周泽只能连蒙带猜地反问。 【是#￥%他&*&了我但我还有#量】 这下周泽是真有点看不懂了。 虽说他很好奇这群蝴蝶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异常，但估计也就是和幻觉相关，现在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他放下手枪挠了挠头：“你是来保护爱丽丝的吗？” 【对#%#可爱￥#可怜】 行吧......这就简单了...... “那你现在带我去找克莱夫，我就是来解决他的。” 周泽的目光投向远处走廊的尽头，那里警报灯闪烁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只见那群蝴蝶在听完周泽的话后迅速散开，如同一层薄纱般包裹住他的身体。五彩斑斓的翅膀快速振动，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很快，周泽的身形就像被光线吞噬一般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之中。 ……………………………… 克莱夫站在收容室大门前，低头看着脚边那群蝴蝶尸体，对着自己的行动记录仪轻声汇报着： “已确认摧毁编号-408约27%的个体数量，但根据该异常的群体意识特性，这种程度的损失仅会导致其异常表达能力与智能程度的阶段性衰退，不足以对其整体构成致命......”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昏暗的走廊深处。 就在刚才，走廊的另一侧似乎响起了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但细听之下又归于寂静。 克莱夫眯了眯眼，右手抽出手枪，机械义眼飞速扫描着四周，谨慎地保持瞄准姿态向后缓缓退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同幽灵般凭空出现在他的左前方。 “砰！” 即便在枪声响起之前克莱夫已经向一旁的承重柱后扑倒，但那本该射向他心脏的子弹依然击中了他的左肩，硝烟与鲜血在空气中炸开。 “咳......周泽......对吗？” 虽然只是粗略一瞥，克莱夫还是迅速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他一边压着不断渗血的肩膀，一边用四平八稳的语调缓缓开口： “就在刚才，还有人向我提起你，你想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吗？” 与此同时，他从衣袖中抖出一个表面光滑的椭圆形金属物件，从承重柱后探出，借助闪烁的警示灯从金属物件的反射中看见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砰！” 回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那金属物件，巨大的冲击力让克莱夫手臂发麻，椭圆形装置脱手飞出。 “不要这么激动......”克莱夫甩了甩隐隐作痛的右手，冷笑一声高声喊道： “是那群蝴蝶带你过来的？你知道吗，和这些异常实体打成一片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就深有体会......” 走廊中的周泽没有回话，只是不断扣动扳机缓缓靠近。 枪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打在克莱夫藏身的承重柱上。水泥碎块与尘土纷飞，不断击打在他脸上。 “......有人警告我不要杀掉你，但我现在可能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克莱夫的声音在枪声中若隐若现，同时他的心中默数着枪响: 14、15、16...... 17！ 就在周泽弹夹打空的一刹那，克莱夫暴喝一声猛地冲出掩体，机械义眼中蓝光闪烁，瞬间锁定了目标。 几乎是在周泽向另一根承重柱扑去的同时，克莱夫的子弹已经出膛。灼热的弹头擦过周泽的大腿，在昏暗中划出一道火线，最终钉入地面，激起一串耀眼的火星。 枪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两人位置互换，不同的是克莱夫一边射击一边不断后撤。 “17号站点所采用的格洛克标准弹夹容量是17发，我不知道你从哪搞来的手枪，但想必弹药储备并不充足……” 克莱夫在那枚被击飞的金属物件旁停下脚步，无声笑笑道： “你虽然身手不错，但很可惜现代战争靠的不仅仅是个人武力。而我，永远比对手准备得更充分......” 话音未落，他一脚将那枚椭圆形的奇怪物件踢向周泽藏身的承重柱后，同时举枪瞄准。 正在换弹的周泽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电子音在身侧响起。 他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向旁边飞扑出去。 下一秒，震耳欲聻的爆炸声依然在狭窄的走廊中炸响。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他的视野，强大的冲击波将他狠狠推向远处。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混凝土碎片如同雨点般击打在他身上，身后的承重柱在爆炸中崩塌，金属管道被炸得扭曲变形。 虽然周泽勉强在最后一刻远离了爆炸中心，但剧烈的耳鸣和眩晕感依然让他几乎失去方向，这仓促的闪避也让他完全暴露在了克莱夫的射界之中。 “再见了，朋友......” 克莱夫冷笑着扣动了扳机。 “咔嗒......” 扳机卡死了。 第六十二章 抵达了巅峰 “砰！” 周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在双耳轰鸣、视野模糊的状态下开出这一枪，完全是凭着感觉扣动扳机。 但猝不及防的克莱夫还是略显狼狈地向旁一个翻滚躲进承重柱后。 “克莱夫博士，如你所言，现代战争靠的不仅仅是个人武力，还有''魔法''......” 周泽溢血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如冰。 他勉强举枪瞄向克莱夫藏身的位置，踉踉跄跄地走向收容室大门，最终以门前的操作台作为掩体缓缓滑坐在地。 剧痛与眩晕让他眼前发黑，但濒死边缘的亢奋与疯狂却又让他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种濒临极限的刺激。 “妈的，那小怪物居然对你专门进行了庇佑？！” 克莱夫咬牙切齿地低吼着，同时快速拆开手中的沙漠之鹰检查抽壳机构。 “张口闭口小怪物，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疯狂的状态才像个怪物吗？” “哈！我疯了？瞧瞧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认为这种违背常理的力量真的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吗？” 实际上周泽到现在已经没办法分辨这种诡异的“幸运”到底来自于他自己还是来自于爱丽丝。 但如果爱丽丝可以被称作怪物的话，那他周泽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那又如何？我一般把给人带来好运的存在称之为''福星''或是''天使''。” “呸，我看你已经在她的影响下早就没办法理智思考了，那他妈的是魔鬼！是灾难之源！” ……………… 两人从刚才的激情枪战，到现在对峙时唇枪舌剑。 周泽一边试图用对话为自己争取片刻喘息时间，一边在混乱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我能将自己绝对不会死去当成既定事实吗...... 可老杨也曾经说过类似于好运不会眷顾找死的人这种话...... 不，这是两码事，我肯定要利用自己的运气制定更加激进的进攻策略...... 以伤换伤，赌自己不是先死的那一个吗...... 不过克莱夫在经过刚刚的意外后肯定会有所提防...... 他会怎么做......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如果我的好运确实会为身边的人带来灾难，那么这份不幸可以让克莱夫来承担吗...... ……………… 通道另一头。 承重柱后的克莱夫博士同样陷入沉思。 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拥有所谓“不死之身”能力的人。 但那些天真的蠢货最终还是死在了克莱夫的算计之下。 这并非类似原地复活或是断肢重生的红型...... 神秘学与概率论层面上的不死吗...... 这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象...... 但这样唯心的能力应该存在某种极限...... 克莱夫在心中快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是暗中算计的话，倒是可以尝试从心灵上将他击溃...... 但现在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以创造一个必死无疑的环境吗...... 不......没有这个条件...... 并且从理论上讲也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必死之境...... 嗯，或许我下次应该瞄准他的腿而不是头...... 不以杀死对方为目的制定策略吗...... 值得一试的办法...... ……………… “喂，周泽，你休息的怎么样了？” 克莱夫那略带调侃的声音从承重柱后方响起。 “我都快奄奄一息了，不然再等等？” 周泽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 此时剧烈的耳鸣已经有所缓解，视野也渐渐清晰，但如果能再争取一些恢复时间当然是最好的。 “噢~那你想好怎么杀掉我了吗？”克莱夫又问。 没等周泽回答，他的余光就注意到一个圆滚滚的透明瓶状物体迅速从掩体后方滚了过来。 我他妈...... 无论设想中的计划有多么美好，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至少在装备这一块两人完全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这一瞬间，周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狂暴的肾上腺素再次在血管中奔涌，让他的大脑一片嗡鸣。 他竟是鬼使神差般一把抓起那瓶状物体，咬紧牙关脚趾扣紧，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东西丢了回去。 在那东西脱手而出的一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将周泽笼罩。 这是箭矢离弦的畅快，是雷霆劈开长空的震颤。这是生命在极限中迸发的高潮，是死亡边缘的癫狂。 生与死的交织让他在这一刻抵达了巅峰。 他敢肯定哪怕是蛇精也完全无法媲美这种奇妙的感觉。 想象中的爆炸声并未响起，反倒是传来克莱夫有些难以置信地咒骂声： “你他妈还真敢丢回来啊？！” 但此刻正沉浸在那快感余韵之中的周泽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忘了告诉你，我是个骗子，这瓶子里装的是我喜欢的古龙水……” 回过神来的周泽正欲开口，又突然眯起眼，耳朵微微一动。 紧接着，他猛地闪身离开掩体，几乎是在克莱夫从另一侧包抄过来的同时扣动扳机。 子弹在昏暗的走廊中划出火线，克莱夫却早有准备般向右一个翻滚。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火，火舌在黑暗中交织，子弹擦着彼此的衣角呼啸而过。 密集的枪声在狭窄的走廊中回荡。两人借助着两侧的承重柱作为掩体，不断交换着火力。 走廊中弹壳叮当坠地，火星四溅，却两人始终没能成功击中对方。 但正如克莱夫所言，周泽的弹药并不充足，从时亚明那里拿来的两个弹夹此刻已经消耗殆尽。 他必须要赌一次，就赌克莱夫不知道他具体的弹药情况。 周泽深吸一口气，连续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打在克莱夫藏身的承重柱上，碎石飞溅，逼得他不得不继续躲避。 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周泽一个前滚翻冲向先前爆炸的区域。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在翻滚的最后一刻右手已经牢牢握住了那柄被气浪掀飞的长剑。 可当他单膝跪地重新站起身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只黑洞洞的枪口。 克莱夫举枪瞄准，一步步从掩体后走出，他左肩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已经将半边残破的白大褂染成暗红，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你输了......” 他再次扣动扳机。 “咔哒......” “骗你的。”克莱夫耸耸肩：“我也没子弹了。” 第六十三章 狡猾的骗子 回应克莱夫的是一道寒光。周泽手中的长剑直取他的咽喉，剑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 克莱夫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枪，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在腰间一个虚握。下一秒，一柄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细剑竟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手腕一抖，剑尖精准地挡住了周泽劈来的一击。 两人的剑刃在空中疯狂交错。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不断回荡，火星四溅。最终两柄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相互抵住，剑身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你把这东西藏哪了？”周泽死死盯着克莱夫，目光闪烁。 “在经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后你居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克莱夫淡淡道：“看来你对科学抱有某种唐吉坷德式的执念啊。” 克莱夫突然发力，暗金色的细剑如同毒蛇吐信般刺出。周泽仓促间抬剑招架，但那细剑却诡异地变换角度，几乎要突破他的防线。他只能连续后退三步才勉强化解这凌厉的一击。 “不过你的剑不错，居然没有直接被斩断......”克莱夫眯起眼观察着周泽手中那把古朴的中世纪长剑：“从哪弄来的？” “关你屁事。” 周泽再次向前跨出一步，斜撩一剑，动作沉稳凌厉。 克莱夫架剑格挡，那暗金细剑在空中突兀地一个转折，像是绕过了物理定律的束缚，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刺向周泽的咽喉。 周泽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后仰头，同时长剑下压。金属相击的清响中，他借力向左侧滑步，反手一记横斩。但克莱夫的细剑已经拐了个弯，直取他的左肋。 周泽连续后退三步，长剑挥舞出一道弧线，甚甚将那细剑荡开。 见状，克莱夫不由眯起眼睛。 他手中这把明显具备异常特性的细剑按理说能他在交锋中第一时间占据优势，可周泽看似狼狈的应对却总是恰到好处，久攻不下反而给他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再次刺出一剑后，克莱夫向后拉开距离，微微喘息着开口道： “听着，周泽，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纯地享受战斗本身带来的愉悦了。 我不想杀你，你应该与我联手处决编号-239。我们将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份功绩必然能让你脱离现在的困境，重获自由......” 面对克莱夫的蛊惑周泽左耳进右耳出。沸腾的热血早已让他有些上头，他双目赤红，声音冰冷： “那你还是安心去死吧。” 说着，他再次提剑向前。但动作突然一顿——他敏锐地察觉到克莱夫的左手始终藏在身后，那个姿势绝不是因为受伤。 这个像机器猫一样随时能掏出稀奇古怪道具的家伙显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真是太遗憾了......”克莱夫轻叹一声。 周泽清楚地看见这家伙把什么东西向后丢出。 与此同时，克莱夫猛地向前，暗金细剑直刺周泽胸口。 但就在两剑即将相撞的瞬间，他突然急停侧身，一枚乒乓球大小的圆形物体从他身后激射而出，直奔周泽腹部。 早有防备的周泽立即向右前方飞扑，那枚球状物体贴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消失在走廊尽头。 “轰......” 一声略显沉闷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但周泽没有时间关注那东西的去向。 只见克莱夫在这次偷袭失败之后露出一个略显烦躁的表情，再次提起暗金细剑：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躺下吗？！” 周泽在架剑格挡的同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阵阵风声，他脸色一变，几乎和克莱夫同时一左一右闪身避开。 那枚球状物体呼啸着划过他们刚刚所处的位置，撞在承重柱上炸出一个巴掌大的缺口，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反弹，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中。 而克莱夫趁着周泽愣神的功夫快步上前，手中的暗金细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突刺而来。剑尖在空中诡异地一个转折，直取周泽的心窝。 周泽硬着头皮勉强架剑抵挡。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你来我往，剑影交错。不仅要专注于对方的进攻，还要提防着那枚随时可能从任何角度袭来的奇怪小球。 那枚球状物体在通道中不断碰撞反弹，速度越来越快。它每一次撞击都在钢筋混凝土上炸出一个大坑，轰鸣声不绝于耳，整个走廊已经千疮百孔。 就在两人双剑相抵之时，那枚小球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带着巨大的动能从天而降。两人几乎是本能地向两侧暴退。 “轰......” 球体在坚固的合金地板上砸出一个直径半米的圆形凹坑，随即反弹而起，竟是直接贯穿了天花板消失不见。 周泽听着头顶传来阵阵沉闷的轰鸣声，感受着脚下微微颤动的地面，忍不住皱眉开口： “那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编号-018，一个玩具弹球......” 克莱夫挥出手中细剑，无声笑笑解释道：“如你所见，这东西弹跳效率超过200%，绝对能将牛顿从棺材里气得跳出来。” 周泽在招架细剑的同时不禁有些发愣，脱口而出道：“你疯了吗？！” “不是我疯了，是你们疯了，整个17号站点早就被疯狂吞噬......” 此时，大块水泥块不断从天花板上坠落，钢筋外露，管道破裂。整个生化3区都在那枚弹球疯狂的碰撞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地动山摇之中，克莱夫收回暗金细剑，做出一副疲态：“看来我们要换个地方再打了。” 周泽微微眯眼看着周围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与不断崩裂的墙壁，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就在两人转身的一瞬间，却又默契地同时暴起。两道寒光在昏暗中交错，长剑与细剑几乎同时刺向对方的后心。剑锋相交时迸发出的火花照亮了彼此冰冷的眼神。 “我已经开始欣赏你了，你这个狡猾的骗子。”克莱夫苍白的脸上满是狂热之色。 “彼此彼此。”周泽咬牙切齿地冷笑着。 刺耳的轰鸣声中，巨大的混凝土块与扭曲的金属管道从头顶坠落。碎石与尘埃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两人淹没在一片灰白的烟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