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她坐享财成》 3. 第 3 章 却说刘氏这里,只在家做姑娘时管过小半年家务,自嫁过来,萧三娘把家中治理得井井有条,她们做媳妇的几乎不曾插过手。如今乍然把事情扔给她,光是核对铺子上和家人的月例银子就叫她晕头转向,萧三娘只消扫一眼便能揪出她核算多遍却找不出的错处来。 如此几次,萧三娘的担子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不禁动怒:“如今才叫你看个月例的账本就这般混沌。更莫说还有庄子铺子上的各项出息,但凡有人动了心思做了手脚,岂不任由着下面人欺瞒了你去?” 刘氏还未曾受过婆婆如此严厉训斥,诸般委屈上涌,几乎就要落泪。 能得婆婆如此重用,她自是万分珍惜,奈何自家这般愚钝,怎么也查不出那错处,可又不是她心意如此,真是有苦难言。 不过三两日,刘氏便如霜打了一般,好容意寻着空儿,便又往西院去了。只抱着五姑娘,同宁氏大倒苦水。 宁氏养了大半月,精神逐渐好了。妯娌当中,她是最惧怕萧三娘的,因此也能十分共情刘氏:“嫂子莫要心急,想来看账本是个细致活,总得练上些时日。如今是才开始,看得慢些无妨,不贪多漏了错处才是要紧。” 刘氏心绪渐宽。心道不愧是旁观者清,连宁氏都懂的道理,她这个当局者一着急,反倒迷了。 自此便沉下心来,愈发细致,纵然所费时日多,到底不是什么耽误不得的大事,况且又有萧三娘掌眼,刘氏管家便这么龟速一般地步入正轨。 * 转眼到了五姑娘满月的日子,只因隔壁的十一哥儿还没出月子,大宴还未动,便先在家中给她办了小宴。 一大早,萧淮奕便逗弄醒了五姑娘。他大手捏着如帕子般大小的衣物,好歹在女儿身上穿了个大致,再由婆子整理齐整,不一会便包装出个满身红色的福娃娃。 才出月子的宁氏正坐在妆台边上梳洗,待会儿便要去给萧三娘请安,她心中略有几分紧张。 倒不是替女儿担忧,而是替她自己。 婆婆向来规矩严苛,又嫌恶她不成个气候。只这一年来因怀了胎,才少立了许多规矩,待她和缓了些。 如今女儿出生了,她好似浑身没了屏障,只怕又得如从前般,每日去那令她大气儿也不敢喘的上房,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听训。 宁氏叹息不已,梳头的动作不免慢了下来。 萧淮奕见此,自知她心结,便抱了五姑娘凑过来,想了个替宁氏解困的法子:“有我们爷俩儿在,届时太太若叫你站规矩。我便暗地里把姐儿弄哭,只说她饿了,要喂奶呢。” 宁氏知晓萧淮奕是个胆大的,但今次出的这个主意也忒无状了些,哪有父母肯故意把孩子弄哭的,哄着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若是在主院里实在难熬,怎样才能在不弄伤女儿的情况下叫她哭上一哭,好解救解救娘亲呢? 五姑娘却不知内有父母盘算着拿她做挡箭牌,外有众人因着祖母的忽视也跟着瞧低了她,还在襁褓之中,这个世界便对她充满了敌意。 只见了装扮一新的娘亲在眼前,便高兴得咧开小嘴,把一双小胳膊小腿乱蹬乱踢,惹得爹娘也来逗她。 批命数,剃胎发,拜桥头。是宛州人家在小儿满月时固定的习俗。 宁氏今个早上过的有些晕乎,早知是这般忙碌的情景,她又何必在屋里蹉跎许久不愿出门。 萧淮奕抱着五姑娘跪拜了萧三娘,便将小娃儿递到萧三娘怀里。五姑娘睁大眼睛瞅了会子眼前身着深红色褂子的贵气妇人,见妇人口中学着婴儿“哦哦哦”地逗弄于她,许是感受到血脉相连的亲切,五姑娘高兴地笑出了声,咿咿呀呀地应和着,祖孙两人倒像是在对话一般。 萧三娘瞧着心中暗悔,小丫头长得这般可爱伶俐,她却是一次都不曾主动去探望过。好在这孙女是个大度的,头回见面便对她这般热络,难怪老二一家也时时往西院跑,可见这是个打小就会招人疼的。 当下便命王妈妈取来早就打好的长命锁,并奉予真人开过光的。萧三娘将那一枚银闪闪挂着两枚小铃儿的长命锁用金镶玉的项圈挂了,给孙女戴上。 宁氏娘家虽只剩下一个舅兄,也打发人来送了祝米,红鸡蛋和米酒是定例,外加几套新衣鞋帽,娃娃用的推车摇篮等,还有些当地的特产土仪,以及给家中各人的礼物,零零总总凑了半车。送礼的小厮还算嘴巧:“我们老爷再三嘱咐了,给老太太磕头请安,给姑奶奶和姐儿问好。家中事多实在走不开,不好来瞧姐儿了。府上若是闲了时,只管带了姐儿回家走走,全家必定恭迎的。” 又有王妈妈领着家下人送上了各家的祝米,有脸面的下人送得贵重些,家境差些儿的也都送了红鸡蛋、熬粥的细米等,更有那刚买来不到一年的两个丫头也凑了钱,弄了个两头圆圆的绿石磨牙棒送了来。 萧三娘一一笑着替孙女儿谢了,回礼自比送礼丰厚得多些,下人们得了回礼自然也高兴。宁氏与萧淮奕跟在后头,也一一向来贺的众人道谢。 刘氏立在一旁,瞅见萧三娘递出的眼神,正欲从袖中掏什么东西。只听得淳哥儿扯着烟嗓高声叫“祖母!祖母!” 众人回头只见辰哥与淳哥俩兄弟合力抬了个东西进来,上头像模像样地盖了一块红布头,忙让了条路出来。 “祖母,这是我和三弟送给五妹妹的礼物。”辰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件礼物直到方才才做好,险些赶不上时候。 萧三娘将怀里的五姑娘挪了挪,面朝着俩个孙儿。 五姑娘一早上见的人比这一个月见的多了许多,却是谁也认不清。忽地听到两个熟悉的童声,便仰着小脑袋,靠在萧三娘臂弯里到处瞧。 “快瞧瞧,你们俩给妹妹送的什么?”萧三娘笑道。 淳哥一把掀了红布,众人只见一艘气派的船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头被各种玩意儿的刀枪剑戟穿成了个刺猬。却正是他兄弟二人商量了一整月,各种斟酌布置,有添有减地做成的礼物。 瞧他俩那豪气的表情,显然视此为得意之作。 “祖母您看,妹妹坐在大船里,要是有坏人来,我和哥哥就用这些兵器保护她。”淳哥很认真地给萧三娘介绍:“到时候我拿着这个红缨枪,从窗户里戳坏人。哥哥拿着这个弓箭,站在房顶上巡逻。还有这把大刀,等妹妹长大了,我教她耍大刀。” 一席话逗得众人哄笑不已,引得五姑娘也跟着不明就里地咧着小嘴,露出粉粉的牙床来。 辰哥和淳哥见她笑了,知道妹妹喜欢他们送的礼物,自是十分欢喜。此时他俩哪里知晓,今日口中说的是保护妹妹,将来却是伙同外人将妹妹给偷了去! 只刘氏有些尴尬,他的这两个小子也忒无状了些。平日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招数使尽,还是两个管不下来的混世魔王。 如今日这般闹笑话的事她几乎是习惯到麻木了,怕只怕哪日惹出事来,反叫太太责怪她教子无方。 当下见众人将两个儿子夸得飘飘然,恐怕他们在兴头上生事,便掏出那枚早准备好的玉佩送给侄女儿,以转移下众人的注意力。 宁氏见了,不等萧三娘说话,忙推辞:“嫂嫂使不得,她年纪小,这着实太过贵重了。” 刘氏却道:“没甚么,我这做伯母的心意罢了,弟妹莫要推辞。” “嫂嫂心意贵重,这等贵重之物给了五姐儿,我也只敢妥善放起来,倒不如等她大些了再给罢……我知道嫂嫂针线活儿是极好的,我却是个懒性儿,想请嫂子给姐儿做个小帽子,回来剃了头,时常要戴的。” 妯娌两个多番推让,萧三娘清咳了一声,眼神望向宁氏,虽不似平日那般严厉,但还是淡淡的:“你嫂子如今要管家,哪有功夫给你做针线。”当着众人,语气又平和不少:“你该多跟你嫂子学些针线功夫才是。” 言下之意,那玉佩只管收下便是。 事不大,到底是宁氏又挨了训,她只得低声道:“是媳妇糊涂了”。又向刘氏道了谢,这才收下那枚玉佩。 堂上一时间有些尴尬。 只见萧淮奕上前笑道:“大哥大嫂前日打发人给姐的东西也到了,难为他们想着这丫头。如今二哥二嫂也给了好东西,倒是我这个做爹的没甚么好给,越发显得我小气了。” 众人皆知萧三爷平日游手好闲,太太自然不肯多给他开销,他今个说的也算实话了。 “你倒也好意思说。” 萧淮奕掏出一打契书,呈到母亲跟前:“这些日子置了一百亩下等田,便给了我这丫头。请母亲先替她保管了这地契,待田上产了出息,儿子自当来赎。” 萧三娘没脾气,转向众人:“我道他能送个什么好物呢?你们听听,这是要我的五姐儿小小年纪便背上债来了?” 4. 第 4 章 众人哄笑不已,萧三爷这一手可真够鸡贼的,花着老娘的银子,上来就送女儿一百亩田产,听着名头倒是大,只可惜这田产却是个赔钱的坑,不要也罢了。 正所谓既坑了老娘又坑了女儿,还白白给他人做了笑柄。没见三奶奶娘家那送礼的小厮听了都直摇头! ** 五姑娘收了众人的礼,便被抱着到偏厅,早有剃头娘子备了诸般东西等在那里,桌面上燃了红烛,摆了一碗寿面。 王妈妈事先已经给她封了个大红包,剃头娘子自进门便笑吟吟的一口一句吉利话,如今拿了小玩意儿在五姑娘面前晃,哄的小婴儿一愣一愣的。 萧三娘坐定,脚踩着红纸包的青葱和芸菜,还有一柄小斧头,她扶住了五姑娘的小脑袋,剃头娘子便操着剃头刀上手了。 这是满月娃剃头的习俗,家中辈分高的长辈替娃娃踩着那青葱芸菜,便预示着剃头娃将来也能常顺长青。 五姑娘感觉到头上的异样,要躲却躲不开,挣扎了一会儿,就委屈地大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萧三娘轻声安慰着,手还是稳稳扶住小脑袋,剃头娘子麻溜地将五姑娘的胎毛推了个干净。 幸得淳哥两个在前面扮鬼脸学猫叫吸引妹妹的注意力,五姑娘渐渐止住了哭声,瞅着张牙舞爪的哥哥们,闹不清他们在干啥。 剃完了头,剃头娘子将那一小把胎毛尽数交给了宁氏,嘱咐她用红布包了挂在门头上。 “妹妹变成小光头了。”淳哥刚一出口,便被刘氏招呼了一巴掌。 萧三娘给五姑娘的小光头带上红帽子,瞧她方才哭的可怜,只怕折腾这半日也饿了,便让西院的婆子带去找宁氏喂奶。 萧淮奕则将萧三娘方才踩过的葱和芸菜捡了,亲自去栽在院中的花坛,这才去外院,同王管事一起招呼男客们的宴席。 ** 五姑娘这一大早可是折腾得累了,喝了奶便呼呼大睡起来,直到众人歇了午饭,张罗着要带她去道观里寻真人批八字,仍不见醒。 宛州州府依山而建,这山因形似一口倒扣的钟,便名为金钟山,山脚下人家错落,有一佛寺隐于这市井之中,名为西来寺,自来是香火鼎盛。与寺庙离了一个街口的地方,却是宛州一个规模不小的书院,院中古树参天,兰桂齐芳,更供奉有儒圣先贤的雕像。山顶却有一道观,因观中真人批命算卦极准,是以声名远播,慕名而来的香客亦极多。 小小一座金钟山齐聚了儒释道三家,竟也颇为相和。是以本地的百姓大多三家俱拜,但只因道观设在山顶,且又陡峭难行,年轻力壮之人要登顶尚且不易,便只在重要的日子登顶访道,其余时间多上寺庙进香罢了。 萧淮奕领着家人到了山脚下,便嘱咐宁氏跟着萧三娘和刘氏等人在西来寺歇息,他则带着五姑娘、辰哥俩兄弟,并几个家仆去金钟观。 宁氏担心五姑娘挨不住饿,不忍同孩子分别,便要跟着同行。萧淮奕恐她久缠不休,又要惹了萧三娘不快,只好答应带她一同上山。 因顾着宁氏身子,一行人爬山倒也缓慢。只辰哥和淳哥两个孩子不耐烦等待,自山脚下便和其他孩子比赛往前头去了,仆人只好尽力跟上去照看。 这条山道系前朝府衙修建,修凿齐整的石阶一直铺到了道观门口,中间曲折回转之处,便设了四角亭子,供香客们歇脚观景。 爬不多时,只见亭中早被须发皆白的老者占了,石桌上摆了象棋,杀伐正酣,还有人在旁围观,指点江山,议论不休。 宁氏撑着一连走过了几个亭子,都已经被别人占了。实在累的不行,只好在亭子附近拣了一处茂密的古松,在树荫下铺了毯子,稍作歇息。 萧淮奕因抱了孩子,不时还得携着宁氏,也是沁出了薄汗。 唯有五姑娘悠闲,睡饱了只管吮着小手指,瞧着林间跳跃的鸟儿,听着松林涛涛风浪,好不惬意。 此时山风飒飒,松下清凉。放眼山下便是宛州城,城墙房屋都似缩小了数倍,却依稀辨得出几处显眼的街道,真是好个观景之所在。 辰哥和淳哥见叔叔婶婶久久不至,便又顺着山道溜了下来,王管事恐他们又乱跑,便说起典故吸引他二人注意。 “你道咱们这山为何唤作金钟山呐?” “晓得晓得,这是一座金钟化的。”孩子们异口同声答道。 “古时候啊,咱们宛州城出了一个□□怪,专门吃人为生,害人无数。正好食神打这边路过,见这妖怪为祸乡里,便用他做饭的勺子扣住了这怪。”王管事喝了一口浓浓的茶水,慢悠悠地说着。 说这等奇闻故事向来有人爱听,便又有人凑了过来听新奇。 可食神原是赶着去给心上人做饭的,如今做饭的家伙事用来降了怪,他便也走不脱了。 恰好附近有一小庙,庙中便有一口鸣钟,食神施展神通,将那鸣钟化作山一般大的金钟,饭勺急起的瞬间,金钟便朝着□□怪压了上去,稳稳将它镇在了此处。从此,这便有了金钟山。 孩子们听得入了神,叽叽喳喳地缠着王管事问这问那。 王管事只好继续编故事:“那食神可谓是善心哪,为防止那怪掀了金钟,便嘱咐弟子在山顶建了道观,日夜镇压。” 辰哥抢道:“我知道了,那献出鸣钟的小庙便是西来寺,定是食神为了防着那怪从前面逃跑,叫他们搬到山的正前头来挡住的!” 王管事一愣,随即笑着附和:“哥儿真是聪慧,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却听宁氏正色分析道:“如此说来,那食神是道家的神仙,何德却又做的了佛家的主?叫他献钟便献钟,叫他迁寺便迁寺?” 此话一出,王管事便结巴了:“这个...这个...” 他原是打算忽悠着小孩子们,叫他们不要调皮乱跑,信口胡诌的,谁承想这三奶奶却又当了真。叫他对着个大人,怎么好继续忽悠下去? “想来大义面前,佛家自不容辞,那些虚名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顾不得了。因此才有两家齐心镇妖,保得宛州的太平。”宁氏又自己认真分析着,引得辰哥连说有理。 这厢一家人说得热闹,却不见松涛之下,一名远眺的老者听得此番对话,回身扫了眼满山苍翠,又盯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此时,有人见他们携了女眷,却是席地休息,便过来邀请他们一家去亭中暂歇。 原来那边亭中不知是谁家的女眷,仆从侍女围了个满,瞧着倒像是官宦人家才有的排场。 萧淮奕在心中数了一遍,到底猜不出对方身份。 倒不是担心来者不善,只是宛州这地界多是小富之家,爬个金钟山断不会摆如此阵势。若是那些大老爷的家眷来,自然早在山脚下他们便能得知了。 如今这家却是低调,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来人见萧淮奕一家客气谨慎,便爽快自报了家门:“我们乃是重霖书院里住着的霍氏家眷。” 萧怀奕闻言心中暗惊。 宛州数得上名姓的大家族中并无霍氏,但重霖书院他却是晓得。能携家带口住在里面的,既不是学子,亦不是学究,只能是那几位在此隐居的当今大儒。 奈何萧淮奕平日所来往的都是市井之人,向来也无缘结交这些大隐之士,便连山脚下那座重霖书院,自大哥二哥相继做官之后,他也再不能踏足,自然对霍氏无甚印象。 这也罢了,对方既是儒学之家,人人尊崇的,况又是女眷,好心邀请,他们哪有拒绝的理。 萧淮奕一个男子,自是不便过去了。若让宁氏独去,又恐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得罪了高门显贵。 萧淮奕看向宁氏,果见她眼中有忐忑之色。 “别怕,人家是好心邀请,不会难为你的。你带着宝宝过去,问个好就回来。”萧淮奕摸摸宁氏的头,把她送到离亭子几十步远的地方,便将一直抱着的五姑娘塞到宁氏怀里,顺手又将自家带的几样果子给她带着。 宁氏还是紧张,萧淮奕只得又低声耳语两句,教给她个脱身的法子,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瞧着宁氏那发髻高挽怀抱婴儿的背影,萧淮奕此时才深觉老娘平日的话在理。 宁氏再如何年幼,终究是个做母亲的了,总会有非得靠自己不可的时候。将来若他护持不到,她总也得有个能够保全自己,保全孩子的手段才是。 看来以后也要狠狠心多多说教才是。 宁氏跟着侍女来到亭中,见两旁的侍女婆子都面无表情,只石桌旁端坐了一位华服美妇,在那里轻轻摇着扇子,浅笑看着她,心中越发紧张了。 美妇异常和蔼,宁氏与她见礼,她竟也起身回了个闺中之礼,笑道:“方才见这位妹妹在那边歇息不甚方便,我在这亭中枯坐半日,若不嫌弃,倒可同在此处说说话解闷。” 宁氏见她这般随和,方才的紧张慢慢消散,便跟着放下心防,心直口快道:“夫人生的这般好看,我哪里敢嫌弃,夫人莫要嫌弃我粗笨才是。” 5. 第 5 章 “我姓霍,在家时都唤我一声三娘,我瞧你比我年轻,若不嫌弃,你我可以姐妹相称。” 宁氏心道:“这倒跟我婆婆同名儿了,可她为何总觉得人家嫌弃她?明明她长得很美。” “我叫宁瑶瑶,今年十七岁了,这是我的女儿,还不会说话,不然便让她叫姐姐一声姨姨呢。”宁瑶瑶谨记萧淮奕方才的嘱咐,上来就得摆出女儿,也好让人知道她是个带孩子的,纵有不慎冒犯之处,人家念在孩子也总不至于太怪罪。 果然,小孩子天生就能博得人的喜爱,她每个笨拙缓慢的动作,每一记懵懂无知的探望,甚至呼吸间那细小可爱的鼾声,都能勾得别人向她倾注最温柔爱怜的眼神。 霍三娘一见这个小奶团子,心便软了半截。又瞧她裹在红色的襁褓中,便知她是刚满月的孩子,顺手解了腰间的一个玉佩,便要作为赠礼。 宁氏多番推辞不过,只得道谢着接了。 二人逗弄了一会儿五姑娘,霍三娘小心翼翼地抱了一会儿孩子。萧五姑娘伸着小手,朝霍三娘露出满口牙龈。 霍三娘将肉乎乎的柔嫩小手掌贴住自己脸颊,软软的触感令她心中那无限灰暗的荒凉好似得了一丝清风,一时贪恋,险些落下泪来。 萧淮奕在那头无心歇息,那娘儿两原本只是去打个招呼,谁知一坐便不起来了,也不知道素不相识的两个妇人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王管事想趁空儿同他汇报汇报秋收的事情,见他心不在焉,只来回踱步,他便也识趣儿地不开口了。提了裤脚蹲在大石头上,掏出旱烟袋子吧嗒起来。 剩下跟着的俩小厮也一溜儿蹲过去,眼神放空,随着萧淮奕的脚步移动。 好在五姑娘还记得正事,肚里一饿便有些闹腾。宁瑶瑶得赶到观里才方便喂奶,只得同霍三娘告辞。 霍三娘见宁瑶瑶刚出月子便这般不辞辛苦,也起了登顶的兴致。奈何她知自己气力不济,不愿耽搁人家办正事,遂留在原处:“今日与妹妹投缘,不知家住何处?改日可同去老街,咱们一道逛逛?” 身后跟着的孙妈妈有些心惊,自家夫人平日里阴郁寡言,他们想引着她开怀些还不能呢。怎地今日遇着个平民妇人,不过多寒暄了几句,她竟做出这般不舍的行状来? 还巴巴地去问人家住处,这是存了日后结交的心思? 宁瑶瑶方才已知晓霍三娘原不是本地人,只因客居宛州,身边没个熟人,便爽快道:“我家就在东直门翠屏街,路口有两个萧家,里头那个小些的是我家,姐姐得闲便来寻我,我日日都有空闲。” 想了想又道:“老街上有几家冰酥捞做的极有风味,到时我带姐姐去尝尝。” 霍三娘连连笑着应下。 丫环们过后背着主子便嚼舌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惯会讨巧卖乖,哄得夫人笑几句,便飘得没了边。” “通宛州城数数,有几个配得上给咱们夫人下帖子的?她竟敢叫夫人去寻她?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就是,瞧她那穷酸样儿,也配送咱们果子。夫人随手赏的那枚玉佩,只怕都够她全家花用三五年了。” 孙妈妈飘过来一记白眼,碎嘴子的丫环们立刻便噤声了。 * 五姑娘到了父亲怀里才总算止了哭闹,受不了饿也没办法,谁叫她的娘亲与人唠闲嗑忘了时辰,只得了一小口温水缓解缓解,还得继续吮着手指。 宁瑶瑶努力爬山,中途到底还是歇了两回,这才到了金钟观。顾不得求签拜神,先解决五姑娘的吃饭问题要紧。 观中弟子带他们挑了一处厢房安顿,五姑娘早已经哼哼唧唧,一头扎向了自己的食物,大口大口吞咽着。 吃得开心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瞬不移地盯着母亲的脸。 金钟观主殿内,萧淮奕随着真人的指引,虔诚地上香礼祭,拜过众位大小神像后,将一纸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笺奉给真人。 真人解八字批命数,神案前奉告诸神。各路仙家鬼神便算认下了宛州这个新增的人口,以后吉星高照,逢凶化吉,逢灾必免。 *** 一家子忙碌了整日,才算是将五姑娘的满月小宴办妥了,都累的不轻。 天将擦黑,各房都忙着收拾,预备早些歇下。 萧淮奕捡了一卷书,斜靠在榻上翻着,一脚搭在木头摇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哄孩子睡觉。 宁氏往塌边凑了过来,朝他一直笑,原本削瘦的脸颊因怀生而有些微微发胖,却并不肥腻,另有一股柔和的风韵。 天气还有些炎热,她只着了件宽松的单衣,松了发髻,昏黄的烛光下更显娇俏。 萧淮奕只瞟了一眼,便故作淡漠地将视线移回书本:“这会子别来招我。” 宁氏才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他便是再心痒痒也得忍住。 宁瑶瑶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的话。不过她急于说自己的事情,也没多顾忌,掏出了一枚玉佩,在萧淮奕眼前晃了晃。 萧淮奕眼力是好的,一眼就看出那并不是寻常的玉佩:“哪来的?” “霍家姐姐送的呗。”宁瑶瑶故作清淡说着,其实心里也很喜欢这枚玉,质地、触感和雕工,都是寻常首饰铺子里头没法儿比的:“回头你帮我张罗一份回礼。” 说着又想到了刘氏:“二嫂子手里头没甚积蓄,难为她送了那么大礼,回头折了别的东西还她才是。” 萧淮奕没坐稳,闻言差点从榻上跌了下去:“败家的小娘儿们,你说的倒是轻松。” 白日里因宁瑶瑶爬山辛苦,也没来得及问她在亭子里的情形。 回来待要问,又因别的杂事浑忘了。 这会子听宁瑶瑶说她与那什么霍家三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都叫上姐姐了,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何况,这得张罗多丰厚的回礼才趁得起人家送的玉佩? 最关键的是,依着白日里的推断,这名不见经传的霍家,即便不是当朝大族,也得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上等的书香门第,与他们这个商贾之家,终究是云泥之别。 他连重霖书院的门都进不去!便是有心回礼,也摸不着人家的脚后跟。 萧淮奕心中已思索万千,反观无知的宁瑶瑶,心情却十分舒爽。自顾拿了个烟纱小团扇,坐在摇椅旁扇凉,驱赶秋日里最后一丝热气,还给五姑娘哼了两首童谣。 见萧淮奕裤脚高挽,光着脚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甚是挡光,宁瑶瑶终于想起来问:“你方才不叫我招惹你,这会子怎么又不看书了?” 萧淮奕:…… 这事说来不算寻常,萧淮奕想着,必得回禀老娘才行。 于是,第二日一早,才出月子的宁氏,便被家主于正堂上毫不留情地罚了跪。 萧三娘乍听宁氏得了名贵玉佩之事,想着怕是萧大郎昔日的同窗,如今见他仕途有了些起色,故借机来亲近的。 细思却不由得一阵心悸。昨日是五姐儿的满月酒,既是借着祝贺的由头,便也算得上是寻常走动,送礼也不必避讳的。 但怎地私下塞给家中的深闺妇人? 本朝的玉石种类多样,次等的玉佩几两银子便得,昨日刘氏送给五姑娘的那块是二十两的,成色还算好的。 上乘的玉就不好说了,几百两乃至上万两,都是有可能的。如今宁氏手头那块,在场的却是无人能辨别其价值。 这送礼之人身家不明,行事不正。若是有求于大郎,所求之事也多半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更有甚者,只怕对方不是有事相求,而是存心做局想对萧家做些不利之事,那便不得不叫人提心吊胆了。 眼下萧大郎虽在北地做官,眼看着就要有了起色。萧二郎也是升迁的关头,巴结亲近的不少,自然也会有那起子眼红的暗地里使坏的。 思及此处,萧三娘后背发凉,火气上涌,捂着帕子咳嗽不止。 她还记得自己常和王妈妈说笑,从前两个儿子进学时,巴不得他们以后能高官厚禄,如今真的做了官,又是日夜陪着小心,当真比她做生意还难呢。 王妈妈忙给她拍背顺气儿,潇洒娘顾不得平息,颤抖着手指向宁氏:“你,你给我...跪下!” 宁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婆婆不知为何又动了怒,赶忙跪下了。 “母亲...宁氏她才出月子,您...” “你也跪下!” 萧淮奕本想劝说一二,谁知自己也被罚了。 萧三娘之忧,他也是虑到了的,就不再多做辩解,默默在宁瑶瑶旁边跪下了。 宁瑶瑶委屈的眼泪原本已经要溢出眼眶,但见萧淮奕也落得这般颓丧模样,她狠掐了几把自己手掌心,才没在这场合下露出笑意。 “宁氏,想是我萧家平日里短了你的吃穿?”萧三娘冷声质问。 宁瑶瑶闻言一惊,不知婆母这话有何深意,此刻萧淮奕也不能给她暗示,心中已是警铃大作:“母亲,母亲...都是媳妇儿不好,母亲请息怒。” 6. 第 6 章 萧三娘被这上来就认错的态度给噎了一下,平日里这宁氏无知亦无状,时常要辩解一二句的。 “你既肯叫我一声母亲,那你且将我时常教导你们的话背来。” 她原本也存了借机好好训斥宁瑶瑶一番的心思,谁料宁氏并不接话,更不反驳,憋得她说出的话都短了些气势。 家训全家都是记得的,宁瑶瑶自也是信口便背了出来:“母亲时常说: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撑家抵户艰难,得时时归整自身,不行恶事,不乞偏怜,不弯脊梁,终究是能立得起来的。 背到此处,宁瑶瑶模模糊糊知晓了萧三娘动怒的原因,主动伏低了身子认错:“母亲,媳妇儿知错了。” 霍三娘送她玉佩自是因为她俩投缘,又恰好赶上五姐儿满月。可也的确是因为她喜欢那样的好物,才没有十分推辞。 落在别人眼里,她不就是那起子没骨气的,尽占人家的便宜了。 “都是我糊涂油蒙了心。下回霍家姐姐再来寻我,我便将这东西还她,决不能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萧三娘:“......这才是正理。” 这脑子倒是难得的清醒了一回。 萧淮奕也趁便道:“娘且不必着急,儿子这就去查查那霍家,若重霖书院果有这家人,自当想法子赔礼道歉。若没有,此番也算是引出这藏在暗处之人,得知会两个哥哥,多加防范才是。” 萧三娘见这小夫妻二人都还算拎得清,倒也宽心了不少。只是对萧淮奕处处维护宁氏颇为看不过眼。 “她有今日之祸,全是你一味惯出来的,这事你若处理不好,我便要重罚宁氏。” 宁氏嫁的早,及笄礼还是在萧家办的。头两年萧三娘还耐心教导,奈何萧淮奕总是处处替她遮掩,事事由着她的性子。惯到如今,越发的不懂事了。 夫妻两个小心认错,互相配合哄着老娘消了大半气儿。 只见刘氏跨进院来,先同萧三娘请了安,才道:“我打发走两个上学的小子,才要往这边来。就见你们院的人要来寻你,说是姐儿醒了,哭着要找人呢。” 宁氏也不必站规矩了,萧三娘嘱咐她快回去哄宝贝孙女儿,萧淮奕则匆匆出门去办正事。 宁氏回到西院,哪里听到半点哭声,五姑娘顶着小光头睡得香着咧。自晓得是刘氏帮她脱身寻的由头,不免失笑。 五姑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影子,小嘴唇挤在肉嘟嘟的脸颊里,叫人瞧了忍不住想咬一口。 ** 宛州城东西直门之间,连有好几条横街,将城中划为了好几个格子一般,其中最为热闹的便是位于最中间的老街,齐整的青色石板从街头铺到了街尾,两侧林立大大小小的各类铺子。 每逢集市,还有城外的百姓来赶集,在墙角下摆了小摊,卖的农家产物占了道儿,又吸引人驻足,更挤得不行。 原本平日里两刻钟才能穿过的老街,非得被迫逛上一个多时辰不可。 好在这一大清早的,铺子摊子虽都支好了,人流却还不是最多。 萧淮奕一路走过去,只见街道边上摆满了农人的箩筐,有售卖山货野味的,也有卖当季小菜瓜果的,卖的最多的是粮食。 这秋收刚过,接上新粮的人家自然会把旧年的余粮卖掉。因此近日卖粮的虽多,却也不足为怪。 小厮顺子一路也跟着细瞧,没过一会便兴奋了:“三爷三爷,您瞧,这些都是当季的新粮,价格还比官店里的便宜,小的捎个口信叫老娘来买粮才是。” 萧淮奕在一个摊前停住,弯腰捻了一把背篓里的粮食,随口道:“费这个劲儿作甚,你瞧哪家的好,叫他送到家里,也省了你老娘跑一趟。” 顺子狡黠一笑:“三爷不知,我那老娘还价是一把好手,若不叫她亲自来,只怕价买高了,小的又得挨骂。” 萧淮奕哪里耐烦听这些,挥手放了顺子去捎口信,自己径直拐进了旁边的铺子。 掌柜开的是个花匠铺,与他还算熟识,见人来了,亲自上茶招待。 “陆兄这春风满面的,想是一大早做了好几笔生意了。” 陆掌柜的笑着摆了摆手,故作叹息:“害,什么生意。不过是几个山野村夫,弄了些树根子来。我瞧他们大老远来也不容易,赔着本收下罢了。” 萧淮奕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斜视了一眼:“瞧给你嘚瑟的。” 陆掌柜的也不装腔了,拍了拍萧淮奕的肩,招呼他茶水:“兄弟我呢,小本生意混混日子罢了。比不得萧三爷您大手笔,买田置地的,一出手就盘下来四五个农庄,真是阔气呀。” 萧淮奕眉头挑了挑,哟,这点子破事也传到街上来了? 陆掌柜此言并不是存心取笑,他们这样的人买田置地本也寻常,只是这坊间传闻将萧三爷描的也太黑了个。 有说他打肿脸充胖子,没那个生意经偏要装高明,结果当了冤大头,接了人家亏本都甩不出去的大旱地。 还说是商界奇娘子亲自调教的接班人呢,瞧这手笔也只是徒有其名罢了。 萧淮奕打趣道:“看来宛州城的风都往你这吹啊,你这听风看戏的,倒是挺自在。” 陆掌柜确实挺自在,他抓了一把瓜子儿,压下声音问:“你们萧家换族长的事,这都闹了小半年了,还没定好呢?怎么样,你家可是出了两个大官人,说话得有分量了吧?” 提起换族长的事情,萧淮奕脸上写满了嫌弃:“尽是些鸡零狗碎的烂事,我们家可没工夫掺和,让他们自个儿闹去罢。” 嘴上这么说着,可他心里却是愤愤不平。 太爷辈的族长族老们早不能理事了,如今要选的是年轻一辈的。只可恨他们这大房的家主萧三娘是女子,说话没甚分量,家中虽有做官的人,却因着又年轻了一辈,也管不了族里的事情。 因此他们家只有出钱的份,没有做主的权,这事搁谁不得窝火?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担心大房出来争夺族里执事的权力,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意无意地出些不入流的损招,给大房下绊子抹黑。 陆掌柜与萧淮奕熟识,对他们族里这事也有几分了解。以他看来,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大房才应该出来争取,手里有了权力,别人才会忌惮。 萧淮奕却是知道,族中那些个老顽固都是积年成精的,他们打心里就不认可大房,即便能争到一个族老的身份,也不过是他们眼中更好谋算的钱袋子罢了。 这是萧三娘的原话,他这个做儿子的听了,也觉得十分有理。只是家中这些事情,也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萧淮奕叹了口气,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陆掌柜听完眼睛一眯,手指敲了一下桌面:“真不是我吹,这事你来问我算是找对人了,要不然你就是堵了书院的夫子,他也不一定能给你讲明白。” 原来这陆掌柜自从接手了家里的花苗生意,便致力于钻研各种稀奇古怪的盆景,挣的都是富人的银子,利头十分可观。 这陆掌柜心思是活络的,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揽下了重霖书院中花匠的活儿,将里头的花木打理得极好。 自他给院长及诸位夫子的案头摆上了他家最为精致的矮松盆景之后,生意便愈发的好了。 那些先生无事还要吟诗赞美青松,见了这般精致的盆栽更是无有不喜,一时间出了好些诗文。 城内文人争相效仿,谁家有点脸面的人物不在书房摆上一盆,矮松盆景就这么变得抢手了。 陆掌柜也以巡视花木为由,经常出入重霖书院,有了这层关系,他家的花木生意自然也是风生水起。 那日书院管事叫了他去,说是西北角有一处院子空置许久了,近日便要重新开用,嘱咐他将院中归整归整,多种些名贵花木。 陆掌柜进入院中一看,不由得呆住了,书院深处锁着好几进的大宅子,可真是别有洞天。 趁着监工种花木的空档儿,陆掌柜与书院管事的闲聊,便将要用此宅的人打听了个清楚。 原来是京中某位至仕的大儒,受重霖书院院长之邀,携了家眷来此处荣养。 因这位霍姓的大儒惯是十分低调,也没有惊动四方,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陆掌柜原本按照读书人的喜好,除了院中原有的参天古树,又植了不少梅兰竹菊。谁知快要完工时,书院管事又叫了他去。 说是霍老先生有个女儿,原本已经嫁为人妇,前两年就身子不好,老先生索性要带过来静养,叫他把院子里别弄得那般老气横秋,人家养病看了也不像。 陆掌柜点头哈腰连连应下,心里还颇为感慨。 也不知这霍老是何方神圣,弄得赫赫有名的重霖书院这般恭恭敬敬迎接,连人家嫁出去的女子都顾虑得这般周全。 只可怜他那些上好的花木,好不容易要活了,如今又要挖掉。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这再挪一回必定都得做了柴火烧了。 “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挺稀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老先生非要把人从夫家带过来作甚?” 7. 第 7 章 萧淮奕证实了心中猜想,想来他们昨日遇到的霍三娘还真是书香门第,名门大儒的家眷。 心中莫名放松了不少。 只要不是什么宵小给他们家下绊子,这事就好办些了。 “陆兄可知有什么门路能拜访那霍家?” 陆掌柜懵毕地摇摇头,他自然是没有,他这等平民哪里来的门路:“你要弄啥?” 别说他了,便连萧淮奕两个哥哥来,只怕人家也不一定接下这拜帖。 见萧淮奕不应他,陆掌柜也觉得这事没趣,又将话题转回了感兴趣的,用手肘碰了一下他:“说起来你买那么多地是打算怎么着?哪片啊?你这又憋什么好主意呢?” 好奇这事的人还不少。 要说萧淮奕平时为人是大条了些,但也不至于做了那冤大头,坊间传的多少有些夸大。 退一步说,萧府上的老太太何其精明,就算萧三爷一时拎不清,却也不见老太太反对他买田这事儿啊! 所以有人便猜测,保不齐这小子背地里憋什么大的呢。 萧淮奕这回老老实实回了:“就在城东,那片旱地,四五个庄子加起来,还没有你家西庄一半人口多。咱们宛州城这边,下等地足足占了七成,兄弟我能买到什么好地?” 陆掌柜不满地啧了一声,望向好友的眼神又憨又凶:“跟兄弟我还不说实话!” “真事,你要不信,关了店跟我去瞧瞧?” 陆掌柜又蒙了,难不成他这兄弟脑子真的坏了? 他伸手探向萧淮奕的脑门,试试是不是有些烫。随即摇了摇头尴尬一笑:“你...你这,我...我今儿忙,回头一定去。” 耽搁了这一会,萧淮奕瞅了眼门口,见顺子早蹲在门口等着了。 他便辞了陆掌柜,出了花匠铺子。 小厮的老娘还价十分厉害,硬是将刚出的新粮按照陈粮的价格买了好些回去。 萧淮奕皱眉:“这大早上还没开市呢,怎么就降价了?” “害,他们这些人哪里吃得起细粮,不得赶着换了银子去粮店买粗粮。等开市了那就来不及了,不说粗粮涨价,还抢不抢得到都得两说呢。” 自买了城郊的田地,顺子便奉了萧淮奕的令,多打听打听农事。 他十分尽心,打听的间隙,在老农们的抱怨下也对这些杂事了解的很详细。 萧淮奕顿住,抬脚便往城门口去:“回去牵驴,我在城门口等你。” 顺子:“.....” 也不早说,这又得往家那边跑一趟。 小厮牵着两头驴路过食肆,见日头也不早了,这当口出城怕赶不回来吃午饭。想了想,打包了三四份吃食,一并拎着去城门口会自家主子。 主仆两个骑驴晃了两个时辰,才靠近刚买的第一座庄子,路上萧淮奕特意放慢了赶驴的速度,好仔细地将田地的境况瞧个清楚,只越瞧,他的眉拧得越深。 他买的这些田庄说好听是四五个庄子,实则每个庄子只有两三户人家,负责耕个二三十亩地。这还是最大的一个庄子,足有五十亩,庄户也有□□家。 卜老庄头原本在收了庄稼的地里放牛,见有人远远骑驴过来,知道是主家来了,赶紧叫小孙子看着那两头老牛,自己迎了上来。 庄子里有一处小院,修的比别家略好些,便是主家来时临时落脚的地儿。 萧淮奕四处打量了一番,吩咐卜庄头:“这几日正是农闲时候,你找几个年轻的替我重新修修这屋子,该着多少工钱你算了来领。” 卜庄头浑浊的老眼亮了一瞬,随后叹息道:“好叫东家知晓,这庄子里的年轻人,早叫先前的东家带走了,如今就剩下些老弱病残,寡妇孤儿。” 犹豫了一会,又像在争取什么:“...东家要是不嫌弃,庄里几个老头子也有些手艺,不如交给我们做。不要工钱,只管几顿细糠饼就行。” 萧淮奕:“......” 当时买地花的银子少,庄子的境况糟糕他也是料到的,只没料到会这般糟糕。 “罢了,这事交给你,你看着弄好了要紧,工钱我自不会少你的。” 卜庄头闻言,古铜色老脸上因笑意爬满了皱纹,连连应声感谢东家,转头便去叫人了。 这个庄子原先叫苦头庄,因地势不好,种不了细粮,佃农家里自也没有粮食可卖,因此除了两个编箩筐的手艺人去赶集卖箩筐了,别家几乎都在家弄些菜干晒晒。 听得东家要修房子,还有工钱拿,便都出来卜庄头家揽活儿干。 这叫他看清了庄子里的人口情况,果真是一堆子老弱。 因着自家有了姐儿,他还有心留意了下那几个孩子,破衣烂衫磨得黑黢黢的,脸上那挂的也不知是吃的东西残渣还是风干的鼻涕,约摸是好几日不曾洗脸了,头发早都打结成一绺儿的,成了个脏兮兮的笼窝。他们睁着大眼睛,也不说话,等着大人给他们分派事情。 佃户们对修房子很郑重其事,卜庄头起先还碍着东家在,只挑选了几个男丁,其余妇人孩子一概不要。 萧淮奕解了自己的钱袋子,全部倒出也只有三两多的碎银,他索性都给了卜庄头,说了句:“这是定钱,余下的过几日顺子给你们带过来,事不着急,你们妥帖地办。” 卜庄头接了碎银,一时间也掂不出具体有多少分量,但心中有了个大概,又重新调整了分配策略,安排老妇们洗锅刷灶归置东西,孩子们打扫屋子,男丁们则修补院墙,翻瓦整篱。 萧淮奕状似毫不在意他的安排,心中却暗暗点头。 既要修院子,便要修得像样,起码萧三娘、宁氏他们偶尔来小住也得觉着舒适方便。 顺子留在小院中同卜庄头规划,萧淮奕又骑了驴子绕着田庄走走停停,隔壁那五十亩土地虽然尚未拿下,但早已在他的规划之中了。 他瞧着田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倒是有两口浅水塘,本是为田地蓄水,春天浇灌幼苗之用,但如今早已干涸,被茂盛的杂草塞了个严严实实。这水塘除了养杂草,并没派上大用场,反倒占了田地面积,年年为它们缴纳赋税。 巡视了半晌,萧淮奕心中大致已经有了方向,抬头见日头已经高悬,顺子远远地拎着食盒赶了过来:“三爷,晌午了,吃点东西吧。” 他早就借了庄户的锅灶热好了饭菜,一出门却不见了萧淮奕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听放牛娃说他赶着驴子往别人家的庄子上去了,顺子这才寻了过来。 主仆二人在田埂上摆开食盒,胡乱吃了饭,顺子见萧淮奕愁眉不展,知晓他是为银子发愁,便献计道:“三爷,实在不行,咱们去钱庄贷些银子,好歹周转周转,过几个月再还上就是了。” 萧淮奕何曾不晓得走这条路子,只是眼下按着自己的规划,缺的不只是买地的银子,若都靠着钱庄周转,迟早会干不下去。 苦头庄的人给他修整院子,萧淮奕吩咐顺子把余下那几处零零散散的庄户叫过来,他要从苦头庄开始,每隔十亩地便挖一座水塘,要比原先的浅水塘更深更宽,直到挖出地脉水来。 这城东虽是一望无垠的旱地,但雨水好的年景也是有收成的,大旱两年还不至于影响到地底下的水脉。 现有的水塘都还没触到地下水,才会在旱季干涸,否则早如他院中那口深不见底的井一般,虽出水不多,但常年都有的,好歹能供应庄子上的人日常耗用。 回到院子,众人还在热火朝天地修整,小院里撒了水压下四起的灰尘,卜庄头给萧淮奕拿了把椅子,让在坐在院外的树下等顺子去挨家挨户叫其他庄的庄户。 趁着这间隙,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同卜庄头说了,老人家听着足足愣了半晌,并不敢表态,给萧淮奕续了茶水,自己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 那意思是想等人都到齐了,听大伙的意见。 没一会,庄子便热闹起来,先到的人就着这个事情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那几个修墙翻瓦的老头索性也歇会,倚在石头墩子上加入争论。 打井真的是件苦差事,先前庄子里有壮劳力的时候,尚且只打出两个没用的浅水塘,而今要挖出一座供应十亩土地浇灌的深井更是难上加难。 几乎没有人同意萧淮奕的决定,只是碍于他是主家,不好明着反对,只从旁的找了些理由。 有的说是缺农具,家里的锄头留着挖地还不够呢,打井那土层是越挖越硬实,只怕锄头都要挖断。 有的说是缺粮食,原本就是节衣缩食,三天饿两顿的,要是干这苦力活,家里粮食都撑不到过年去。 更有的直接推说手上腿上病了动不成的。 顺子听得气愤不已,他大声地压下了众人的议论:“打井蓄水也是为了你们好种地!怎么着?今年下半年的种子可是都没种下去呢,来年打不出粮,你们喝西北风都得排队!” 8. 第 8 章 这话一出,大家伙虽噤了声,但隐隐都憋着气,终于有人大声说:“东家,不是我们不肯出力,如今谁家田里没两口井呢,他不出水啊!” “是啊,秋收一过,有点力气的人家都跑了,剩下咱们这几个人,真折腾不动!” 萧淮奕听了半日,懒得再听他们啰嗦,直言道:“水井我是一定要挖的。不愿意来的爷也不勉强,你们有愿意来上工的,明儿一早就来,一日三顿管饱,每日有固定的工钱。” 底下人听说干活管饭还有工钱拿,几乎没人犹豫,纷纷点头说那还行。表面上虽然都保持淡定,但还是控制不了逐渐咧到耳根子的嘴角。 卜庄头更是乐了,他敲敲烟头,站起来维护主家的面子,就底下人方才的顶撞又训斥了两句:"都听见了,东家待咱们,那真是实心实意。你们有那不识好歹的,只管别来,我就是打从外头庄子叫几个人来,都比你们勤快多了!" 院子外的氛围一下子活络起来了,有人大喊着:“那还等什么了?我今儿回去就把铺盖搬过来,这不有空屋子吗?我家路远,就住着,省的每日来回跑浪费时间!” 这人才说完,屁股上就挨了别人一脚,惹得旁边的人哄笑。 这泥腿子惯会显眼巴结的! 敲定了事情,眼看日头有些偏西了,萧淮奕心中警铃大作。 如今比不得先前了,宁氏的脾气越发见长,若是回家晚了,便要使小性子,埋怨他对他们娘两个不管不顾的。 当下要牵驴回城,顺子却主动要留下来监工:“三爷,让小的留这看着,以防这些狡诈的泥腿子偷懒,坏了爷的大事。” 萧淮奕瞧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今晚又不开工,你且跟我回去,明日把粮食运来,你在这督管便是。” *** 且说二人赶着驴子一路疾驰,眼看着已经西沉的日头,萧淮奕不由得感叹:“什么时候能用上一匹快马,那便舒坦了。” 进了东直门,集市早就散了,顺子转向老街上萧家的粮店去取粮,他则催着驴子一路叫哼哼的进了翠屏街。 巷子口,几个刚吃过晚饭的闲人坐在大槐树下头,其中一个穿了月白色袍子的丰满老妇人正同邻居闲话,身边穿着青绿褂子的中年女子是她的儿媳,正在替她摇扇。 “三郎,老远就听见你驴叫,你这是出城去了?去萧家村?”月白色袍子的老妇人问道。 萧淮奕下了驴,牵着走进巷子,一一打了招呼:“二婶、六伯娘(邻居)、二嫂嫂。” 这才回老妇人的话:“二婶,不年不节的,我去萧家村作甚。不过是朋友庄子上养了两个小狗,我去看看,行就给我家姐儿抱一个回来玩。” 二婶杨氏点了点头,赞同他:“萧家村那烂泥沟子真少去,过几日你十一侄儿和你们家五姐儿的满月酒,要来的就都来了,要有什么说的,到时候再说也方便。” 萧淮奕心中急着要回去,偏被绊住又说了几句话,待他进了自家门,杨氏便朝邻居小声道:“成日里招猫逗狗不着家,这三郎还是老样子,不稳重啊。” *** 西院是分给三房的小院子,准确点说是西后院,前头是二房的,比三房的宽敞些,东院最宽敞,本是分给大房的,如今没人住,闲置着。 萧淮奕进了自家的小院,只听屋里静悄悄的,小心翼翼地开了门,一个枕头便迎面飞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却听一声惊呼:“三郎,是你呀?天哪,我想着这么晚才来的人,必不是孩子的亲爹吧?” 宁氏装模作样地过来,仿佛是自己受了惊吓似的:“没伤着把?” 萧淮奕一把掐住宁氏的腰,将人箍在怀里:“你这狐狸,不是她的亲爹,你还想是谁?这么晚掀开你的门。” 宁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各种不满,蹭得萧淮奕眸色暗了几分,他不由得低头去堵上那喋喋不休的红唇。 门外,伺候三房的婆子不知萧淮奕已经在家,照例过来给宁氏帮手,谁知才到门口便听见些奇怪的动静,细听之下才又红着一张老脸退下了,心道还好没撞破,不然得多尴尬。 要说三房真是最难伺候的一房了,太太和二奶奶他们两房都是清心寡欲的人,虽管的严些,却不会叫人撞见这羞臊的情景。 二人啃了一阵,终究是宁氏喘不过气,挣脱开来捶打萧淮奕:“你今儿是做什么去了,浑身臭汗,难闻死了,可别熏着我,回头抱姐儿又熏着她了。” 说着十分果断地催促萧淮奕去洗澡。 萧淮奕脸色阴沉,如今宁氏何尝不是只跟女儿亲,竟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罢了罢了,左右也没人在意他,索性洗完澡赶紧瞧书才是。 ** 次日一早。 城中一处深巷中的小院,有一白发老者正坐在廊下闭目参禅。 院中满植奇花异草、蔬菜瓜果,看起来杂乱无章,却种类颇丰,在晨间的阳光下充满生气。 而一旁的葡萄架下,却是个年轻人正捧着书卷瞧的入神,看到紧要处,还提笔做些批注。 二人沉浸在各自的事情里,互不搭话,晨光便这么静静地流淌过去。 良久,只见老者打坐完毕,轻声踱步至年轻人身后,见那人只翻了一页书,久久停在那里。 老者咳嗽一声,年轻人这才有所反应,急忙站起身来。 身形高大,容貌俊毅,这不是坊间传闻游手好闲的萧淮奕却又是哪个? 这也是个天生的反骨头,幼时跟着两个勤学上进的兄长,也不见他多爱读书。 如今家里也不指望他读书上进了,偏偏争朝争夕,痴迷看书。 “老师,这卷《陈沅农书》学生已经读完了,里头讲到多处讲耕作的妙法,令人叹服。但学生疑惑的却另有一处。”萧淮奕向老者鞠了一恭,这才提出自己的疑惑。 陈沅乃是前朝农家名人,他所留下的笔录里有关于如何精耕细作提高田地的产出,也记载了自己耕作中发现的一些农法规律。 萧淮奕自然知晓旱年作物会歉收,但书中记载雨水太多的年份,即便没有形成洪涝之势,作物依旧会减产,这便令人费解。 老者听完他的叙述,摸着白胡子笑了笑,长叹一句:“不知。” 萧淮奕:“......”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者走到角落里拿起葫芦水瓢,萧淮奕赶忙上前拎起盛水的木桶,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便笑呵呵地给园子里的蔬果浇水,缓缓地道: “这耕种的学问之广之深,并不亚于科考的学问。 况且文人的佳作能够传世,农人的经验却时常断代,即便是偶尔出得一个钻研农法之士,也会因为种种因素只能记录事情的表象而无法深究其根本,便不足以形成有效的经验。 因此即便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大能,他也无法知晓这小小农耕问题的答案。” 萧淮奕听了此言,深思片刻。 “连老师也不能知晓,想必是此书传抄之时有谬误。” 白发老者轻笑一声,却摇头道:“你既有了疑问,便不能轻易将之归结为谬误。” 说着指向了篱笆墙下的作物:“你看,老夫培植的那紫瓜吊子长在狼桃身边,便枯黄矮小;长在老夫的万寿菊旁边,就葱郁茂盛,比那独枝独种的长得还好些。” 适合土地的作物,时而也长得不好。他园中的多种状况,可从没有哪一卷书写过。 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纸上得来终究不全。如若真有志向,便需要躬身亲历,得出结论。 “我听说你近日之举,甚有欣慰,但我的新农法只在这方院子里小试而已,只怕放之田地间而不准,到时于你而言并非好事啊。”老者捋了捋胡子摇摇头。 萧淮奕自知老师知晓了他买地遇到的阻碍,担心自己迫于压力半途而废。 他笑道:“老师不必担忧,学生还年轻,若有朝一日能将新农法推而广之,自是好事一桩。即便不成,能为后来的钻研之士作些经验也是好的。” 老者闻言,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随即却又放下话题,继续他的授课。 萧淮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处用石砖格出来的苗圃,内有三墒紫挂吊子的秧苗。 奇怪的是,即使是在同一个苗圃中,紫瓜的长势却大不相同,第一墒全种的紫瓜苗,已经挂了几个小果。第二墒加了几株外邦引进的狼桃,两种植株都长得不好。 第三墒共植的是万寿菊,则两种作物皆长势良好。 “老师可是在土肥上有所添减?” 老者摇头答:“没有没有。” 萧淮奕又仔细查看了其他的苗圃,发现其中的作物都是紫瓜吊子这样的培植方式。 有一墒是单独生长,必有其余两墒的共植了其他作物,自然也有着不同的生长效果。 如此对比,一目了然,果真是个做研究的好法子。 发现了这个规律,萧淮奕再次打量这个院子,才发现原本看似杂乱无章的种植,却都是有据可行的。 “老夫曾游历南北,遇到一个行脚医,他与老夫谈论药理,说了句话,甚感有理: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想来万物相克相生,运用到庄稼上也是同理,若有相宜的庄稼共植,互为惠利,也不失为增加收成的好法子。 “老夫近日在这上头颇有些心得,只是庭园窄小,终究未在田地中施展,却不知成效如何。” 9. 第 9 章 萧淮奕忙拱手:“学生近日倒是颇置办了些土地,不如交给学生去做,也不枉您多年钻研之苦。” 白发老者倒似颇懂得拿捏萧淮奕,他越急切,越不轻易应他:“罢,罢。” 萧淮奕心知老师还是信不过他的决心,只得暂时作罢。 授完了课,正欲告辞离去,却听老人道:“回去写个法子出来,你那些田地里若能保证灌溉得宜,再取我这农法不迟。” ** 萧家如今的太爷辈只有萧三娘的堂叔六老太爷还在世,如今家中的重孙多到只以排行来记。饶是如此,七十高龄的老人却还是颠三倒四,时常精神好些了,便要叫人抱小五来给他瞧瞧。 下人将五小少爷抱了来,他又吹着胡子不满意,说小五才满月,怎么给他抱个四五岁的怂娃,是不是打量着他老糊涂了,蒙骗他老人家呢。 愤怒地将下人骂了一通,引得萧二老爷不得不前来平息。 萧二老爷知道老太爷这是又犯糊涂,混将如今以为是前几年呢。 他只好将尚未满月的十一哥儿换了来,无奈地纠正他:“太爷,如今是您第十一个重孙了,这不是小五,这是小十一!” 老太爷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打量了那十一哥半晌,见那瘦瘦小小的模样,一时又辨不清了,抖着山羊胡子问:“多大了?” “这不刚说的吗?这就满月了!”二老爷萧之荣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老太爷总是这么犯糊涂,时日长了,他应付起来总有些厌烦。 这凡事转眼就忘的毛病怎么就这么折腾人呢? 好在老人实在老了,忽略了他不耐烦的语气,就得大点声说话他才能听得见。 “满月了......”六太爷若有所思地呢喃着,随即道:“得请客嘛。” 十一哥扭着身子哭了起来,担心老人抱不稳当,萧之荣赶紧接过十一哥,是要请客。今儿个前院亲戚们陆陆续续都来了,都在前院里,他还得出去应付着。 正好这时候十一哥的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便被萧之荣喝住:“站那!” “怎么事儿?慌脚鸡似的,当爹没个当爹样儿,后头有鬼球囊的追你呢?” 萧四郎虽心急,到底被老爹喝住,老老实实沾着回禀:“爹,来了几波亲戚,都说要给太爷请安。我说太爷病着不见人,他们就都往隔壁去了。” “叫他去。待会开了宴不都回来了么?”萧之荣语气不善地训着儿子,脚下却不再怠慢,将十一哥儿给了儿子,自个便往前院去了。 六太爷是族长,萧家村早到的几家亲戚都先来问候太爷,却见不着人,没坐一会儿便放下礼物朝萧三娘家去了。 如今各个房头的实力,较十几年前已是调了个个儿。 萧三娘父亲是那一辈的长房嫡出,只可惜夫妻早亡,膝下的一儿一女各自成婚,没几年便也凋零,只剩一个幺女萧三娘待字闺中。 六太爷几个兄弟商量着将她早早出嫁,谁知萧三娘小小年纪,脾性倒烈,死活要自己立个女户,才没叫人吃了绝户。 直到后来招了夫婿,费心经营至今,大房的枝叶也隐隐有了繁盛之势。 别的房头子孙都是十几二十个兄弟姐妹,却没一个出息的人物能够得上萧三娘两个做官的儿子。 如今正是萧氏一族族长重选之时,大伙心里都清楚,虽是吃太爷家的席面,祝米却要两家分开来送的。 将来大房少不得要坐上族中执事的椅子,此时不来往走动更待何时? 萧三娘家比隔壁府小了许多,自大门口起便张灯结彩,红绸沿着回廊一路铺到主院,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不按着身份穿了红,瞧着极是喜庆。 下人大多去隔壁帮忙去了,只余几个主家的亲信,同萧三娘全家在主院里招呼客人,精致的茶果点心早已摆满了桌子,与六老太爷家匆忙安排桌椅板凳的情境大不相同。 五姑娘也被抱了出来,大大方方地由着众人瞧看,又免不了被一阵阵夸赞。 这厢亲戚们都来了大房这边,宾主相谈甚欢。那厢萧二老爷家的后厨却闹起了罢工。 原来二老爷见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就吩咐厨下预备开席。 谁知管家的儿媳妇儿抹了眼泪儿到他跟前:“公公自己去瞧瞧吧,厨下都是那边从德胜酒楼叫来的,说主家叫开席才动锅呢……媳妇儿哪里支使得动?” 萧四郎一听便不乐意了:“大嫂嫂怎的连个厨房都收拾不明白?今儿可是我儿子的好日子。”说着转向二老爷委屈道,“爹,这要是耽误了席面,您那刚出窝儿的亲孙子不打紧,可咱家的脸面怕是要丢了!” 二老爷脸色黑如锅底,不悦地斥责大儿媳:“没见识的妇人!这点小事就哭天抹泪,大喜的日子你想膈应谁?” “老四去那边请你三姑来,说席晏就开了,请长辈们都过来,记得恭敬着些。” 萧四郎撩着袍角一路疾走,到了隔壁院里,见红绸子不要钱似的铺了一地,知道的是在给孙女过满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娶媳妇呢。 他不敢耽搁,谨记了父亲的叮嘱,客客气气请众人过去。 刘氏本还想同萧四郎打个太极,拖延一阵,等那边闹起来,再由萧三娘顺利主持局面。 谁知萧三娘与几位远亲正说笑,却混忘了这事,萧四郎一请,便领着亲戚们过去了。 六老太爷府上也算宽敞,除了萧氏族亲,还有两家各自宴请的亲朋,满满当当地坐了一院子。 二老爷萧之荣先抱了自己的孙子十一哥儿在台阶上高兴地致辞。 女眷们的席位在堂内,与男宾席位只一门之隔。 如今房门俱都大开,只一排屏风相隔,二老爷的话便清晰地传了进来。 众人原先早听说今个的席面是请了德胜酒楼的厨子来做,早都期待着了,自然特捧主家的场,席上一时热闹起来。 二老爷着实胡侃了好一阵,这才到重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儿是太爷的第十一个重孙满月嘛,大伙看着太爷的面儿,席面做的不好,还多担待个。” 众人一听这似要结尾的话头,心道总算该上菜了吧,忙附和着赞二老爷也太谦虚了、萧家人丁兴旺等等。 萧三娘听着话头,见他只胡诌了些什么当年六太爷扶持她这个孤女如何艰辛的屁话,到底没拿自个孙女作文章,便暗朝王妈妈使了眼色,让她吩咐后厨开席了。 谁知王妈妈还没走出堂屋,萧之荣话题一转,众人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淮奕这小子,成婚也四五年了,总不见有个长进,如今才得了个闺女!” 萧之荣说最后俩字时,音调拔的高,还带着叹息。 屋内的女客们不用看也能猜出他脸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又好奇地偷瞄着萧三娘一家。 宁氏低头逗弄着怀里的五姑娘,看不清脸上表情。 萧三娘维持着得体的浅笑,一丝破裂的痕迹也无。 反倒是身为五姑娘二伯母的刘氏脸上起了一丝怒意,但碍于说话的人是长辈,又有众多客人在前不好发作,只得硬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回应众人。 “咱们萧氏一族往上数个三代,那靠的是男人抢水源护田地。到如今人丁兴旺,也是靠着太爷一辈行脚做生意起来的,养个闺女她是能抗锄头啊还是抛头露面做生意?”萧之荣摆摆手皱眉:“无用。” 这话得了底下众多人的赞成,纷纷当面开起萧淮奕的笑话:“三郎得加把劲啊!来年该抱小子了。” 王妈妈听得此话便知这席开不成,转头正好对上萧三娘的眼光,只见她轻声道:“过来续茶。” 王妈妈被那仿佛固定在脸上的笑容刺了一下,心中一阵揪痛,忙回到萧三娘身边。 萧之荣提这话茬显然是有用意。 当初六太爷便是因着帮持了萧三娘的事情传得人人知晓,让他得了个宽厚有担当的名声,才险险当上了族长。 如今二老爷在席面上先贬闺女无用,再说他必定念着血亲族亲之故,效仿太爷当年扶持孤女,便也重视这个亲爹不成器、亲祖母不看重的小闺女。 果不其然,这宽厚名声又叫他挣着了, 场内不知是谁,酒还没喝便上了头,高声起哄:“二伯一家怜贫惜弱,咱们萧氏一族皆当以太爷、以二伯为表率!” “是啊,要我说,二伯当族长没毛病嘛!” 选族长之事闹了好几个月,迟迟定不下来,便是因为大家伙儿对萧之荣接任有些异议,如今瞧他说这番话,却是个有担当的。 别的不说,只瞧萧三娘原本一介孤女,靠着叔伯堂兄的扶持,如今愣是在族中显贵了起来。 若是萧之荣成了新族长,想必也会多多担当族中之事,今后谁家有个烦难事,有个宽厚的族长帮扶,自是省心。 二老爷忙笑着摆手:“嘿!这事儿咱今个不说,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此时宾客众多,还是开席要紧。 10. 第 10 章 二老爷在热闹中唱了句开席,便把十一哥儿递给了下人,自个与几位同辈份的亲朋邻里一道坐下,等待着上菜。 十一哥儿被抱着在外头转了一圈,收获了些恭维夸赞,还是被传到了更喜欢看小孩的内堂女眷们这边来。 十一哥儿的生母今日刚出月子,并未上前头席面来,二太太杨氏刚接过小孙子,便见萧四郎灰头土脸地进来了。 原来萧之荣同宾客说了一会子话,见迟迟没有上菜,眼看着他们这主桌氛围有些尴尬,便叫人去催菜。 谁知德胜酒楼的厨子们还是那句话,他们得等东家亲自发话,否则绝不开宴。 萧之荣听了回禀,老脸一时挂不住,便沉着脸斥责萧四郎办事不力。 萧四郎颇觉委屈,他这一早上也够忙活了,谁知越忙活越挨训。 早上老爷子让他去请萧三娘,他恭恭敬敬请来了。 眼下生事的是大嫂子管的厨房,怎么就成了他办事不力? 当着满堂宾客挨了父亲的训斥,他也不好叫屈,得赶紧想法子上菜才是。 好在他总算还有些明白,直接寻到了萧三娘跟前,尽量压低声音: “三姑,后厨那边闹事呢,请您去镇镇场子。” 萧三娘兀自端了茶,只见那茶叶还浮在上头,便用盖子轻赶了赶,闻言脸上一片惊奇: “哟,大喜的日子,闹什么呀?” 说着与同桌的几位妇人玩笑:“这四郎呀,打小就同我亲,如今所以,惯得他还和孩子一样。 如今你们家是你大奶奶管事,凡事可不能越过了她去。 倘或你大奶奶一时忙不过来,横竖还有你太太掌眼呢,哪有我这做姑姑的来插手。” 萧四郎心说他们家大奶奶这会子不知道躲哪里哭去呢。 “三姑,这......那,那德胜楼的厨子是犟种,您不去吩咐开席,谁说话都不好使。” 同桌一位稍有见识的妇人赞同萧四郎:“可说的,德胜楼的酒菜是极好的,就是这规矩忒死板了些个。请他们帮厨,只认给钱的那个作东家,换了别人,便是官老爷也使唤不得。” “是吗,哎哟,牛心古怪的,拿钱办事还趾高气扬的,也不怕再没人请他们。” “就是就是,也不过是些颠勺的,瞧把他们神气的。” 也有人意见不一:“我瞧这规矩好,大宴上人多口杂的,各个说话都得听,可不乱了套,倒不如只听东家使唤来的省心。” 这话说得委婉了,人家其实还有更严苛的规矩。 德胜酒楼一年里要给大户人家出多少趟活,招牌酒菜是一绝,自不必多说,但更广为流传的却是他们酒楼这看似古怪的规矩。 每出一趟活,从掌勺的到摘菜的,乃至跑堂的,他们均是自备,每一道序都不假他人之手,甚至还有两个专门守在厨房的大汉,谨防有什么宵小捣乱。 普通人家自家有人手,哪里为着酒楼的厨技便多花冤枉钱请这些个人。 因此便都是大户人家办宴才会请他们。 久而久之,请德胜酒楼办宴也成彰显面子的方式! 六太爷府上当初也是冲着这个,且建议是萧三娘提的,银子也轮不着他们出,便忙不迭地同意了请德胜酒楼的提议。 萧三娘听了几位妇人的议论,这才恍然感叹一声,像是先前不了解这个规矩似的,有些歉疚的朝众人笑笑,这才吩咐王妈妈:“那你快去办吧。” 萧四郎半信半疑地瞅着王妈妈,迟迟挪不动脚步带路,一个老奴而已,带她去能有什么用? 回头白跑一趟,再回来请萧三娘事小,多耽误一刻钟,只怕老爷子过后能把他吊起来打。 王妈妈低头行了一礼:“四爷放心,定金是老奴亲手交给德胜酒楼掌柜的,他们只认老奴这张脸。” 萧四郎这才放下心,急急甩着袖子,引着王妈妈奔后厨去了。 “我们家这位妈妈呀,是个实心眼子。我不过是吩咐他,要用心给五丫头和十一哥儿办,谁知请了这家,规矩也忒多了。” 萧三娘皱眉摇摇头:“他们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办不好,白让亲戚们笑话。” 众人听了发笑,连称三太太是个诙谐的。 二太太杨氏脸上挂不住,不时用帕子按按嘴角,勉强维持着体面。 有了这个插曲,在场谁人看不出来,方才二老爷那番话,说的像是自家办酒捎带着萧三娘一家,实际却是连个帮厨都指使不动。 可见出钱出力这话,说的未免夸大了。 而萧三娘几句话,看似是调侃下人,实则都是意有所指。 明眼人听得暗叫一句痛快。 王妈妈出去后,菜很快便上来了。 大人孩子都在热闹地用饭,五姑娘和十一哥被两家婆子抱在一旁,他们除母乳外还未尝过任何食物的味道,面对满屋子佳肴香味也并未吵闹,只安安静静地吮着自己的手指。 六老太爷在后院昏昏欲睡,耳背的他总觉得家里有些吵闹,便问身边的人:“外边闹什么呢?” 身边人哄他:“外边好好的,没人闹,太爷您听岔了。” 六太爷安静了一会,耳边的嗡嗡闹声始终未停,便叫人推他出去转转。 下人哪里敢听他的,又架不住他吹胡子瞪眼气得直咳嗽,这当口又没有多余的人手替他去报信,只好推着太爷上了前院。 转过回廊,不少人都注意到太爷出来了,便都准备过来请安。 萧之荣见状,更是抢先过来,亲自过来推老人的椅子。 六太爷还在为瞒着他办宴席生气,抬起拐杖要打,只见萧家村的几个晚辈都来了,又将那拐棍放下,换了一副乐呵的表情。 “太爷,我们一大早就来了,谁知您老病着,就不敢扰您清净。” “是啊太爷,有日子没给您请安了,想您的紧。” 六太爷如今还是族长,见晚辈们对他都还是敬着的,心中也高兴:“谁病了,太爷我好好的。你们今儿都干什么来了?” 众人接不上话,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众人今儿是来贺两家小儿满月的,太爷总不能不知吧。 萧之荣赶忙解围道:“爹,今儿是您曾孙满月,早上儿子才同您说的。” 六太爷回想了一阵,这才抖着胡子道:“没错没错,去把小五抱来我看看。” 萧之荣心头冷汗直冒,太爷每多说一句话,就多将他老糊涂的病情暴露一分。 如今族长之位还没到他手,怎能叫人察觉出来他的族长老爹已经糊涂昏聩至此? 可这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将太爷又强行送回去。 正两下纠结,便有人将一个满身喜庆红色的小福娃抱了过来:“太爷太爷,小五来给您请安来啦!” 众人一看,这不是萧家村的小子嘛,叫做正山,曾孙辈里的大小伙子。 一早就见他抢着要抱五姑娘,只可惜抢不过更爱小娃娃的女眷们。 如今倒是眼疾手快,有了太爷发话,硬是把小五从屋里抱出来了。 五姑娘本就生的白,加上比十一哥儿大了几天,如今看着比瘦小的十一哥圆润不少,太爷一见这小娃就喜的不行,连声夸好:“没错,没错,这就是小五!” 五姑娘落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怀中,也不害怕,见那老人的胡子在头顶上一抖一抖的,便伸手去够。 太爷逗着她,主动将胡子往她手里凑,五姑娘不客气地一把薅住。 萧正山赶忙去掰她的小手,谁知五姑娘人小力气大,他又不敢用力掰,一时间竟僵持在那。 好在她并没有用力扯,太爷随手用个小东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这才解放了自己的胡子。 有了这个小插曲,太爷的精神也好些了,人暂时也不犯糊涂了,招呼众人继续吃饭,自己懒怠招待,便又回了后院去。 宁氏在门口等了半晌,才见萧正山将五姑娘抱回来,小姑娘手里拽着个墨绿的圆扳指,因黄正山刻意的小跑逗得呵呵直笑,露出两排粉嫩嫩的牙床。 有了上回的教训,宁氏不敢自专,将那扳指哄下来交给萧三娘:“娘,这是太爷赏给五丫头的。” 萧三娘见了那扳指,饶是她平日里息怒不形于色,脸上还是有些震惊:“胡闹!” 这不是寻常扳指,上头镶了个烫金的萧字,只有族长和几位执事族老戴这样的信物。 这东西在外人开来也不甚珍贵,但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特有的信物,用来彰显掌权人们的身份。 如今老族长这一枚,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给了一个刚满月的小丫头,是太过欢喜这五丫头,还是族长老糊涂了?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 萧三娘当即叫了萧四郎进来,嘱咐他将扳指好生归还给太爷。 转头见平时爱笑的五姑娘嘴里嘟嘟囔囔的,好似知道得来的物件要被归还,还很不情愿呢。 其实两个孩子闹了一早上也饿了,十一哥出来陪大家伙儿吃了午饭就被抱回去喂奶了,反倒是这五丫头一直乖乖的也不闹。 见她又要把手伸进嘴里,宁氏赶忙拦住。 11. 第 11 章 这一早上也不知都摸了碰了什么东西,光是拿着太爷那枚常年佩戴的老扳指就有好一会了,现下小手脏脏的,要是叫她塞进嘴里去,还不知道要闹什么病痛。 五姑娘又嘟囔着抱怨开了,萧三娘便同宁氏道:“她也该饿了,你且先带她回去。” 宁氏小心地应下,与几位年轻妇人招呼一声,便带着抱了五姑娘的付妈离了席面,往自家的西小院去。 才出侧门,宁氏的脸便拉了下来。 难得她生生憋了一路,进了门也一言不发,只在妆台上两个匣子内翻找了一阵,掏出自己的大半首饰搁在桌上。 这才净了手,接过五姑娘喂奶。付妈则另兑了温水,用软帕子拧了给五姑娘擦手。 宁氏一面道:“一会姐儿睡中觉,烦您老去当铺走一趟,把那几件东西兑五十两给三爷吧。” 付妈一时没反应,略略思索,这才笑了:“这是瞧上什么好的了?值得拿那两盒子东西换。” 宁氏见五姑娘吃得有些打盹,怕她饿着肚子睡觉,便搂着孩子拍了拍,五姑娘的小下巴又忙忙动了起来,卖力地将食物裹进肚里。 “三爷缺这项银子有一阵儿了,若不补上,没得叫那边院儿的拿来说嘴。” 宁氏尽量压着,可她又是个受不得气的,说出话来不免带着抱怨。 付妈听这么说,疑心她是刚才听了众人的议论一时意气,当真要把这些东西当了,回头又后悔,不免麻烦。 谁知宁氏索性摘了头上的两朵镶银玉簪花,一并递给付妈,生怕晚了后悔似的,催着人出门去了。 她低下头,看着五姑娘终究是困得不行了,只好由她睡着。 满月宴要一连办两天,家中有事的过了午后便回家了,仍有几家略亲厚的留下,或借机去城中一逛,或留在家中大伙儿喝茶嗑瓜子胡侃,只等两日宴席完事。 萧怀奕自是走不开,同萧四郎几个年轻的一起招待男客。 直至晚间席面散了,又张罗安排萧家村的亲戚们住下,两家的空屋子皆住满,方才安排妥了。 待回到家,五姐儿又睡着了。 付妈见自己下值的时候到了,便将那五十两一包的银子给了萧怀奕,临走前又着实夸了一番宁氏的长进:“这当了娘就是不同,知道为自个夫君解忧了。” 萧怀奕站在屋里,手拿着那包银子,见宁氏早换下了白日穿的水红纱裙,只着了一件淡青的寝衣。坐在摇车前,翘着手指,捏了一根拂尘在替女儿赶着小虫,却是一眼都不肯瞧他,那模样颇有几分傲娇。 萧淮奕径直走过去,弯腰将人揽在怀里,小夫人好闻的发香混着淡淡的奶香钻进鼻间,令他语气一下就软了:“虽说天气还热,到底是入了秋,可要穿的厚实些?要只图贪凉,回头又该病了。” 他身上带着酒气,宁氏越是挣脱,男人的手臂收的越紧,只好任由他抱着。 “我明儿还要去吃老铺子的冰酥捞呢,哪里就冷起来了。” “我明儿不得空陪你,叫付妈跟你去,不可多食,略逛逛就回来。”萧淮奕本不愿宁氏出门去逛,知晓这一两日说闲话的亲戚不少,料她听了心中多有不快,出去散散闷也是好的。 他摸着宁氏头上没什么发饰,心中越发愧疚,不免又道:“等过了这阵子,再给你添新首饰。” 宁氏自打出月子来,已经越发明显地觉察到萧淮奕总有些躲着她,如今见他带着醉意,倒比往日爱黏着她些,心中也不知该作何感受。 * 第二日宁氏醒来,萧淮奕早已不在家中,付妈帮着她娘儿俩个收拾齐整,这才到上房请安。 谁知萧三娘许是连月操持累着了,亲戚们散尽后,便关了院门修养,连自家人请安也都免了。 宁氏心下略松了口气,瞧着早上日头不大,索性叫付妈找出娘家送的小木车跟随,她自己抱着五姑娘,便出了门。 老街上因铺了青石板的缘故,被养护得极干净。各店家平日里皆要打了水好好清洗自家门前的地界,如今因着干旱,都不怎么洗地了,但也时常打扫的。 孩子们光着脚丫从街巷里跑过,行人为免撞到,不得不留心躲避。 一打扮富丽的女子不悦地皱眉抱怨:“真是没规矩!” 与她同行的人在一家点心铺子前停下,见那店子打理得还算干净,各色果子用被洁白的纱布盖着,不似别家就这么露着叫苍蝇乱叮。 孙妈妈尝了那果子,却还是不满意:“太甜了些。” 老板娘见这一行人皆是富贵面孔,立马堆起笑容,又掀开其他样式的点心请她品尝。 孙妈妈一连试了几样,味道皆是好的,可不是她要找的口味。 但还是吩咐身后的丫头付钱,各样都买了些,又继续往前头的铺子寻去。 丫头自是瞧不上这些,她有些不解:“孙妈妈,这还不如咱们府上自己做的,再说,怎好给夫人用这种脏店子里的东西?” 孙妈妈没理会丫头,她一路逛过来,瞧着这宛州城小人少,却是个难得静养的所在,只可惜她们夫人来了这里,还是成日家郁郁寡欢,近日愈发连食欲都大减了。 霍老爷瞧着这情形也是没法儿,前些个日子寄了书信到边关,只盼将军能许小公子回来,到时候或许能令夫人多宽慰宽慰。 孙妈妈一面走一面想着,便连有人叫她都没听到,还是身旁的丫环拉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 迎面一个抱着娃的年轻小妇人正朝她走过来,仔细一瞧,不正是当日在金钟山与夫人偶遇的母女。 孙妈妈一时失了笑:“这位小娘子,我正要同你打听一个事,当日你送我家夫人那果子,不知是哪家铺子买的?” 宁氏笑与孙妈妈问好,然后道:“那是我们家捡着庄子上结的好的果子自己晾的,特意少放了些糖,虽不如铺子里的甜,也是好吃的。不知霍姐姐吃着觉得怎样?若是爱吃,我家中还有的。” 孙妈妈心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怪。 “哦,夫人倒是不怎么爱零嘴儿,只是我吃着有些意思,若娘子家有,卖些与我倒是使得。” 孙妈妈说的客气,但宁氏又怎么会收她钱,只叫付妈回家去找刘氏取果子。 老铺子还未将她的冰酥捞做好,一行人便跟她一块儿等在老铺子面前。 宁氏索性又叫多做了几份,请孙妈妈一行人尝尝这小吃,另包了一份预备带给霍三娘的。 跟随孙妈妈的丫环语气有些生硬地想要拒绝:“娘子费心了,我们不惯吃这些东西。” 她本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孙妈妈开了那冰酥捞,竟是一小碗奶白似豆腐般的,上头加了些花生芝麻和不知名的果干碎,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孙妈妈舀了一小勺子送入口中,还不待嚼一嚼,便捂住了嘴。 宁氏见状,本以为是酥捞味道坏了,正准备要尝一尝,孙妈妈这才缓过劲来,吸着气道:“这酥捞又酸又冰,我这牙着实受不住。” 原来是冻到牙了。 丫头见孙妈妈不听她劝,如今可是出丑了,她不由得转过头笑了一下。 谁知孙妈妈将酥捞推给她:“文霞,你替我吃了罢,莫要浪费娘子的好意。” 孙妈妈本也只是想着买了宁氏家的果子完事,却见宁氏行事周全,想着她家夫人。虽是赠这不入流的吃食,但也足见这平民妇人的一番心意。 丫头文霞才不情愿吃这些脏铺子的东西,但见了孙妈妈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将一整小碗酥捞吃干净了。 当下众人直等付妈取了果子回来,双方就是否收取银钱你来我往多番相让,看得小木车里的五姑娘不甚耐烦,大大地叹了口气。 待孙妈一行走了,宁氏有些怔怔的,若是今日遇到的是霍家姐姐,倒是可以借机将那玉佩归还。 也不知三爷找接近重霖书院的门路找的如何了。 且说三爷萧淮奕一大早牵了驴子出门,先是将自己屋中几样摆件拿给顺子去当了,自己则去还清了买地的银子。主仆二人又在城门口会面,一道朝着苦头庄去了。 一路上看到有人家拖家带口的,或挑或扛,或用独轮木头车拉着行李,似是要搬走的。 顺子与一家人搭了话,才知道这些人是熬不住大旱,准备趁着还有些粮食在手,赶着去外地投亲靠友。 主仆二人听了一脸愁容,谁想那家人看了还安慰他们:“两位爷家中若是有地不如也趁早卖了,趁这会子有些没脑子的还只管买地,我瞧着明年还是个大旱,到时候烂在手里,更不值钱了。” 一席话噎得人没了脾气,萧淮奕装作没有看到顺子投来的尴尬眼神,咳嗽了一声,打着驴子自顾朝前去了。 顺子虽然心中犯愁,却并没有劝说自己的主子,一来地已然买了,要后悔药也没得吃。二来萧家也不指着三爷这些荒地打粮吃饭,主子心中决策什么,他只管领了差事做去,横竖这三年两年的大旱,尚且饿不着他们一家子。 13. 第 13 章 同样是把土从塘底运到岸上,站在岸上的人得弯着腰拉上去,终究是不好使劲。 站在塘底却是要向下坠,借着自己身子的重量往下压,再使一把劲,土也就被吊上去了,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卜庄头试了几次,心情越发好了。 像他这样的老庄稼汉,力气有的是,唯独腰不好,王丫头这法子恰恰使不着腰上的劲儿,他们几个老家伙也可以提土了。 让年轻人来挖土,这样干活自然会更快些。 定子见王春被换去挖土了,心知定是卜庄头嫌他耽误事,刚要出言讽刺,就听见卜庄头在下面说话了,却不是责骂王春: “王丫头,不错。脑子好使,干活也麻利,每回簸箕里的泥巴都倒得干净。” 潮湿的水塘泥本就有粘性,总是将个簸箕底粘得厚厚一层,王丫头每倒一次都将残留的泥巴拍干净,这样也不容易积累。 她笑着回卜庄头:“卜爷您费力提上来的,我哪能叫它再回去?” 卜庄头微微一笑,瞧见定子几个望着这边,对上他的目光,又讪讪的别开。 “定子你们也回去,把家里的车扛过来,咱们都加紧些赶工。要是东家从外头多找一个帮工,咱们可就少拿一份工钱了。” 岸上的几个人相互瞧瞧,也没人说话,定子摸了一把脸上的大汗,皱眉瞧瞧这一望无际的旱地,又看向塘底的卜庄头:“庄头,那我们这车也算是给公中出力了。” 卜庄头是个能忍的,人也厚道,要不萧怀奕也不会让他来管着这几个庄上的人修房子和打水塘。 他抽出背后的老旱烟吧嗒了两口,吐了口唾沫:“把你家二小子也叫上,连人带车给他算半个工。” 有了这话,几个人顿时应了,纷纷回家扛车叫娃。 “王丫头,你也回去,给你婶子们打打下手。” 王丫头自是不想离开,她担心自己走了,定子那伙人又欺负她老实巴交的老爹。 但卜庄头一片好心催促她:“你一个女娃家,不好干重活,赶紧回去。” 她只好放下簸箕:“卜爷,.....那我回去了。” 才要走,她又来起来:“对了卜爷,这水塘打深了,独轮车是够不着的,我寻思能不能请王村的木匠帮忙打个架子,到时直接把这轱辘拆下来安到架子上,就可接着用了。” 卜庄头赞许地点头:“成,晚上收工我带你去王村,你把你想法和他说。” “什么想法?先跟我说说呗。” 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田里,井里的人自然都没看见他,王丫头只顾跟卜庄头说话,也没注意到他来。 卜庄头顺着预留的台阶爬上来,笑着给“顺大爷”解释了原委,顺子这才瞧了王丫头一眼,不正是早上赶回去送饭叫三爷瞧见的那个吗? “叫什么名字?” “回顺大爷,我叫王丫头。”王丫头也不怕人。 顺子心说这名字取得也忒随意了,要是个男娃不得取个大名叫王小子? 左右庄户人家取名本就随意,什么腚子猪猡的一大堆,倒也不足为奇。 没过一会儿,回家取车的人都又回来了。 顺子前几日就见过他们打水塘的模式,今儿个看他们用上了车,挖土的也换了人,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 晚些时候,他又到开花铺子的陆掌柜家的庄子上借人。 因着两家东家交好,庄头也是认得顺子的,况且这时节地里活不多,便爽快地借出几个人去帮忙。 ** 萧三娘的事情着实忙了几日才完,萧怀奕本想早些回家陪陪妻女,又见日头还没下去,竟又拐进了隐在城中小巷里的那所院子。 须发皆白的师父南云子趁着落日在院中打了一套养生功法,萧怀奕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奉。 等他收了功势,早有拧干的凉凉的帕子递上来,南云子面上不显,心中自有几分宽慰。 他擦了了擦手,又瞧了瞧萧怀奕递上的水系布置草图,百十来亩的土地上,何处蓄水,何处开沟,水渠纵横交错,分布得还算合理。 只有一条虚线引到了图纸外头,不知作何用处。南云子便指着问他。 萧怀奕是想从这开一条沟,只把数里之外的河水引到这片土地,只是如今尚没有精力做此事,便只先标了虚线。 南云子听了,抚着胡须沉着半晌。 ** 五姑娘的初期成长少了父亲的陪伴,好在她并没有觉察此事,每日里能吃能睡,不过几月便出落得更加惹人怜爱。 只有一事令她不满。 宁氏数月前便与霍三娘交好了,隔三差五会收到邀她去府上说话的帖子,宁氏自然回回带着五姑娘前往。 小孩子出了门自然是高兴的,可近日才入了冬,霍三娘虽心中渴望宁氏母女同她作伴,到底担心五姑娘受不了这越发寒凉的天气,于是便鲜少下帖子了。 便是有什么话,只叫仆人代传,或是写了书信互通而已。 五姑娘成日里被拘在房中,顶多到祖母的院里请安,玩耍一会子,又回到西院里待着,着实无趣。 萧三娘每常抱着她,发现五姑娘只要看见大门,便指着同她咿咿呀呀的说话,仿佛在央她抱着出去玩耍。 “瞧这机灵劲,兴许再过俩月便能说话了。”萧三娘被逗得发笑。 宁氏拿着帕子随时拂去小姑娘溢出嘴角的口水,练练告饶:“娘快别夸她,她如今成日里叽叽呱呱的,等真会说话了,还不定有多少话呢,吵得人嫌。” 萧三娘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如今对宁氏的成见已经没那么深了,不光是因着五姐儿的缘故。 还有萧怀奕近来学好了不少,在外办事妥帖,回家来也不像那几年只是被宁氏缠住,而是自己点了灯在侧房苦读。 在她看来,这都是宁氏长进了的缘故:“你把五姐儿照顾的很好,做了娘,自然就知理懂事了。” 宁氏好容易得来婆婆的肯定,面上自是欢欣,心中却渐感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凉。 她想起第一次进霍府,那样矜贵无双的霍三娘竟与她说了很多经年的心事。 从初嫁为人妇,到经历丈夫的背叛,婆母的刁难,生育之后更是逐渐的失了心气儿,如今更是形如槁木死灰一般。 她初时不过觉得霍三娘是慧极必伤,太过聪慧的女子虽好,却总爱多思伤神。 反不及她这样笨笨的,只要丈夫一心待她,便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可随着二人交情逐渐加深,宁氏逐渐觉得自己竟也有几分霍三娘的境遇。 想她出嫁时还未曾及笄,甚至连葵水也不见来,只因萧怀奕捡了她的东西,便被人传的失了名节,这才极不光彩地匆匆嫁了过来。 婚后萧怀奕虽爱护她,可一向持家严谨的婆母萧三娘却瞧她不惯,待她比两个明媒正娶的妯娌严苛得太多。 如今虽说婆母的态度好了些,可也是自己察言观色奉承讨好的结果。 想到萧怀奕自打她诞下五姑娘便那般刻意避着自己,如今她身子也养好了,可萧怀奕宁可挑灯夜读,也不愿同从前那般待她了。 要换做是以前,她早就因为心中不安而对他各种试探吵闹,可听了霍三娘的故事,她心头爬上了一丝无奈。 好在如今她有了自己的骨肉,再怎么也算是心中有靠了。 回到西院,独她们母女两个。 宁氏眉间染了几分忧郁,对流着口水啃着小棒的五姑娘问道:“娘亲想霍姐姐了,宝宝想不想霍姨娘呀?” 五姑娘见娘亲跟她说话,也不管能不能听懂,立马咿咿哦哦地就聊上了,说了半日,也不管娘亲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又在那傻乐。 且说被人念着的霍三娘这边,也不知是不是早起在风口站了会子的缘故,觉得一只耳朵着实发热。 只听见侍女来报,说是收到公子的来信,将军放了他从边关回来,只是要先进京祭拜完祖宗,方许他留在宛州陪霍三娘过年。 如今已然快马到了京城,不两日便启程来宛州,定会赶着年关之前到。 霍三娘听着,也只是露出一两丝喜色,便又转为平淡,接着叫人研墨铺纸,自个儿给宁氏写起信来了。 侍女文霞满是不忿,面上又不敢表露,夫人如今性子越发乖僻了。 这宛州城虽是个穷乡僻壤,倒也有几户尊贵人家,夫人放着这些同等身份的贵人不去结交,偏偏只交了个平民妇人。 这般举动要是传到京中,不知要被多少勋贵人家耻笑,定会损了将军府的颜面,连带她们这种伺候的大丫头也没脸。 可气的是,那贫妇偏偏懂得如何讨好夫人,她母女两个一来,夫人便高兴些。 孙妈妈自是那没原则的,事事只考虑夫人一人,见夫人喜欢那母女俩,还巴巴地专门给布置了小婴儿午睡的房间,丝毫不顾及将军府的颜面。 她只盼着公子能够快些来,夫人的心病早日好了,她们也能早日回京城去,免得成日家在这小地方窝着,不得施展。 15. 第 15 章 宁氏想着霍三娘,过午便收到了她的信。 霍三娘在信中说她的儿子不日便会来看望她,言辞间自有母亲对见到孩子的期待和喜悦。 宁氏早知道她霍姐姐的孩子,才出生不久便被祖母抱养了,前两年祖母病逝,本想着能回到母亲身边,却被身为将军的父亲带到边关去了。 按着年龄算,那也不过是比辰哥儿大不了两岁,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经历,真叫宁氏心疼。 这般想着,宁氏便找了萧怀奕买来预备给辰哥儿他们俩做新年礼物的玩意,托送信的人又带了回去。 萧怀奕在家里懒了一日,见妻子在瞧信,好说歹说硬是抢过去瞧了,末了又丢还回去:“这大节下的,走水路必定拥挤,倒是走陆路怕还快些。” 萧怀奕猜的有理,平日里水运自然是最快的,只因年节这种重要的日子,南来北往都图个快,都选了水路,自然要免不了一路堵一路让,反倒不及陆路赶得快些。 * 宛州气候算是暖和的,即便是下大雪,也是松松软软,一两日便化尽了。 唯有田野上风吹的冷,又鲜有人踏足,倒还有几分积雪残留,赶上第二场雪,慢慢的又堆起来了。 茫茫的原野上,王丫头一家三口在风雪里赶路。 王春拉着他那沾着泥的独轮车,走的一板一眼。 幸而那木匠打架子快,早早地把他的独轮车换下来了,不至于损坏。 独轮车上头搭了一块板,板上躺着王丫头的娘,王丫头跟在后头,偶尔出声催促:“爹,咱们快些,如今日子短,回来天都要黑了。” 东家给了看病的钱,他们终于能趁着下雪,地里不开工,带她娘去城里医馆瞧瞧。 王春还是一步一个脚印:“闺女,这雪下的好啊,再下个两三场,明年就能种出好庄稼了。” 王丫头也笑了:“是啊,前儿地里堆了雪,我看见他们几个小孩拿簸箕搂雪,往水塘里倒呢。爹,咱们的水塘到了春天能有水吗?够浇地吗?” 王春信心十足:“能。等闲了,我把那几个水塘周围一圈都种上树,叶子长大了遮荫,水就晒不干。” 王丫头的娘听不下去这父女俩闲扯,支起半个身子,看见远远的有几个黑点,正朝这边移动:“那是什么人过来了?” 三人瞧了一会,看清那是一队人马,赶紧挪到路边,等着人家过去。 “丫头,赶紧躲我后边儿来!”王春叫道。 东家那样身份的人都只能赶驴,如今骑马的这是什么人?不是官差就是盗匪! 王丫头躲在王春身后,也没敢多看,只听得马蹄声哒哒而来,一群人打着快马径直便过去了,连半个眼神也未在他们身上停留。 虚惊一场。 王丫头只来得及瞥见那一片片被寒风鼓起的黑袍子,以及雪中飞扬着的骏马鬃毛,于她这等小民看来,却也有几分壮观。 *** 却说那一队人马,进了宛州城,赶马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老街上的青石板早被磨得平整,再加上这雪冻的天儿,马儿走在上头有些打滑。 不多时,便绕过了香火旺盛的西来寺,军汉们在一座书院门前停下。 只见那书院头上漆底的匾额上书四个烫金的大字:重霖书院。 所有人都不由得长舒口气,结束了这俩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是能留在这座小城过个宁静的年了。 学子们放了假,书院里便空旷下来。霍老先生在钟毓堂中为孔圣人的雕像扫了积雪,又在香案前上了香,院中参天的古树,越发把这一方天井遮住了,却是青松古树轻烟,好个读书的所在。 这般充满禅意的情境却被忽然打断了,仆人在外头恭敬地禀告:“老爷,公子到了。” 见到外孙的那一刻,老先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眼前走进来的小子身着劲装,个子比他想象的高出一大截,眼神坚毅,肤色黝黑,哪里还是两年前那个白嫩秀气的娃娃。 若不是这张脸上依稀还有三分霍三娘的神韵,霍老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王诤给外祖父请安。” 霍老自是高兴,亲自将王诤扶起:“好孩子,一路赶来辛苦了。” 一面又嘱咐仆人:“跟他的人都要好生安排,不许怠慢了。” 仆人自是领命,心说给他胆子也不敢怠慢啊,那几个跟着护送的军汉看着凶神恶煞的,没准腰间的刀上都是沾过血的,这谁敢得罪? 霍老问了一阵路上来的境况,本要考校一番外孙的功课,终究是记挂着霍三娘的病情,便放了王诤去见他娘。 母子二人相见,霍三娘的情绪比往日高了些,却总是亲切中显出两分疏离。 才说了一会子话,精神头又不济了。 王诤见母亲乏了,只好先告辞出来。 孙妈妈一直送出院门,有些干巴巴地替霍三娘解释:“公子别在意,夫人这是病了,她早盼着公子来,还给您准备了好些礼物。” 王诤像个小大人似的细细询问霍三娘的病情,得知这病生的古怪,不是药石可医,却得看病者的心情。 若是高兴,病势便能好转,若是心中郁结,便是神药也难医治。 王诤沉默着细思了一回,自己既是来陪伴母亲治病,定要沉着,不可惹母亲生气才是。 “母亲平日里可有什么喜爱的东西,能让她心情好些?”王诤问孙妈妈。 孙妈妈如实回禀:“夫人在府里便是这样,虽来了宛州静养,也没甚起色。倒是数月前偶遇着一对本地人家的母女,夫人见那孩子生的好,时常叫进来瞧瞧。只是如今天冷了,那孩子又小,怕受冻,便不叫来了。” 王诤听了,淡淡地点头,却是拾起了先前的话头:“母亲都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孙妈妈暗自失笑,小公子瞧着再怎么不苟言笑,终究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 说着便带了他去给他备好的住处,只见桌上堆满了孩童的各色玩物,角落里还码放了好些样式儿的彩纸包的爆竹。 孙妈妈没细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却是霍三娘从宁氏那得的主意。 宁氏家里有辰哥儿两个小魔王,他们成日家和邻里小孩争来抢去的爱物,霍三娘都叫人照原样搜罗了来,想着诤儿也是差不多大年纪的孩子,应该会喜欢的。 王诤随手抽出那把小小的弯弓,随手又丢到了一边。 上头的弦就是松松绑了一根麻线而已,箭羽的箭头也是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没有一点杀伤力。 满桌子的东西,要说还有一个有点用处的,也只有那把弹弓了。 他好歹是拿在了手中,朝孙妈妈道:“多谢母亲费心,我很喜欢。” ** 残雪化尽,转眼便是年节。 天还没大量,打城门口低调地进来一大队车马,有装箱笼的,盖着篷布的,依旧是径直拐进重霖书院。 教头林胡子亲自在门口接引,只见那带队的人下了马,忙上来拜倒:“公子和林教头脚程好生的快,听说足足比我们先到了三四日。” 林胡子哈哈大笑:“是你们太慢了,若是搁在将军营里,你这漕官儿可不称职啊!” 那人赔笑着说了许多好话,见林胡子独自一人,也不见有人跟随,便问缘由。 林胡子摆摆手:“公子要亲自练练那几个怂娃,我这两日不用当值,闲着反倒没意思,这不听说你今儿一准来,我正等你喝酒呢。” 林胡子原是王将军的亲卫,拨给王诤做了教头,平日除了教小公子武艺,还负责督练那几个年轻的兵娃子,预备将来选拔做小公子自己的亲卫。 王诤偶尔想要自己练一练选一选,也是无可厚非,众人俱都不在意。 就连霍老先生也知晓这外孙是不走科举路的,因此对这事并不多加过问。 反倒因他小小年纪能够勤奋早起,临近年节也不放松,霍老颇感欣慰。 谁知众人这一疏忽,便闯下了不小的事情。 翠屏街的小巷口,老槐树下,各有一个男孩倚在,那是不是朝路两边张望,若不是瞧他们年纪小,还真像是在给什么人放风呢。 巷子外头一排高大的围墙边,是男孩子们经常聚集玩耍的地方。 此刻围在那里的几个孩子,正是换了家常衣服的王诤和一干兵娃。 几个人轮流在给他汇报自己探哨所得,这条巷子里两三户人家的境况竟叫他们摸了六七分透,尤其是里头那家稍小些的萧府,连家中有几个仆人伺候,都叫打听得明明白白。 “他们西小院里头,只有一个姓刘的老妈子伺候,这刘妈子自己家里也有孙子,时常当着值便溜回自个儿家照管一番。” 王诤:“怎么溜的?” 兵娃甲眼神炯炯:“走后门,西院后头有一个角门,刘妈子家就对着那边,来回很是便捷。” 王诤:“行。” 说着示意下一个接着汇报。 只听兵娃乙低声说道:“我和亮子他俩已经跟他们家里的两个小子混熟了,管我俩叫哥,非要跟我们学本事,我俩还吊着没答应。” 兵娃丙:“今儿大年三十,男丁出门去那什么...西来寺上香,再到金钟山采青回来。女眷不出门,没什么机会。只等明日,这俩萧家好像要回什么萧山村祭祖,说是全家都得去。” 兵娃丙的信息显然不是很明确,但挺广泛,他指了指外边萧之荣这家:“他们家老夫人倒是不想让小孙子去,说是怕冻着。” 王诤:“这么说里头那家小孙女也不去?” 说着瞧向兵娃乙,兵娃乙立刻接下了继续打听的活儿。 如此这般密谈了一番,天已经大亮,槐树下的兵娃吹了个口哨,几人随即若无其事地散了。 16. 第 16 章 不一会儿,只见萧三娘家的大门吱呀一开,出来两个头戴红色毡帽,身穿红棉袄的男孩,正是萧子辰和萧子淳。 他俩一看家围墙外头的两个兵娃,便十分高兴地跑过来,口中大哥二哥叫个不停。 名叫亮子的“大哥”有些不满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是不是不想玩了?” 辰哥说:“哪能啊,今儿不是过年嘛,等祖母起了身,我们磕了头才出来的。” 亮子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掏出几个铜板往空中一抛:“走吧,老街上玩儿去!” 铜板稳稳地接在手中,两个孩子细看时,只见那铜板在手中已经摞成一摞,真是好身法! “亮子大哥,你这么多本事,什么时候能教我们一点儿啊?” “这得看你俩天赋!” 一群孩子闹着便朝街上去了。 王诤若无其事地回到家,跟着霍老和一干住在书院中的老学究们祭拜儒圣,又到霍三娘的院子请安说话。 见霍三娘的笑容终究是有几分勉强,他看了不免心中烦闷。 再等一天,他就能献上母亲喜欢的东西。 **** 儒学之士大多是有些清高在身上的,譬如今儿,百姓们挤在西来寺金钟观烧香拜佛,他们在书院里拜完了自家儒圣,出门便只往金钟山脚下的亭子略坐一坐,等着仆人们去采一些青松枝叶,应个年景儿罢了。 瞧着那人流攒动,寺中香火鼎盛,一副民富兴盛之景,也不免发了诗兴,几个老学究斗起诗来。 寻常百姓自是无暇顾及他们听不懂的诗文,家中还有门神灶神要祭,采了青都匆匆回家。 有一些读书人驻足细听,恨不得当场就有纸笔,能将这些上乘的诗文抄录下来才是。 却有一个老者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就往山下走去,他身后还跟着个背了竹篓的年轻人,篓子里满满都是青松枝叶。 由于这一声冷哼出奇地明显,作诗的老先生们自觉面子过不去,便叫住了老者。 只观那老者虽着布衣,却是形态端方,自有一股君子之风,一看就是于儒学上有些修为的人。 “先生请了,方才我等的诗文想是有不入耳之处,不知先生可否指教?” 这话说的客气,语气却并非如此。 若说宛州的饱学之士,尽在重霖书院,若是叫那等大能居于宛州却不入重霖书院,院长是断不能答应的。 故这名老者即便有些才能,只怕也登不得大雅之堂,他若真有胆量“指点”一二,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老者并不入亭,只说了几个字,便自顾甩了袖子,高傲地拾阶而下。 “经年大旱,民多饥馁,尔等却作此靡音,如何入耳?” 老先生们被说的一愣。 这大年三十,百姓皆穿着喜庆,求神拜佛,如何不是一副安定富足之景? 他们的诗文这般写实,怎地就说是靡音?真是气煞人也! 只是那老者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他们若是计较,到显得没有容人雅量。 座中的霍老瞧着那远去的布衣老者,形象似乎与记忆中某个人有了两分重叠。 *** 萧淮奕额头擦着汗,跟了南云子下来,身后的背篓太小,挂在他背上颇有几分不和谐。 此刻他也顾不上形象了,方才后头那几个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的样儿可还在他眼前回荡。 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是有名的教育,谁没教出几个为官做宰的学生?便连历任的县太爷、知府老爷都对这些人十分礼重,可师父他老人家方才就那般当面下了人家的面子。 这老人家脾气当真是古怪。 南云子被山上那几个目下无尘的酸腐老儒气得不轻,一大早的好心情也没了,到了自己的院子,直接让管家关了门,连萧淮奕也不叫进。 萧淮奕闷闷地赶回家,两个哥哥都不在,只好他帮着萧三娘操持一大家子的早祭。 他们这样小户人家别的不多,门却是不少,从萧三娘的院子起,到大爷萧淮瑾的东院,二爷淮汝的西前院,以及他们三房的西小院,以及各处厢房,林林总总也有二十几道门。 宛州的习俗,门神和厨下的灶王爷是必要祭拜的。 灶王爷和其余门神可由下人代拜,几处院子的大门及卧房门却是要主人家自己拜。 二房的院子自有刘氏和两个儿子负责,大房的空院子却要萧淮奕代劳了。 五姑娘玩着手中的小玩意,由宁氏抱着她跪在门前正中央磕头三次。 她抬起胖嘟嘟的小脸,眼瞅着门上新贴的年画花花绿绿的,很是新鲜。 小婴儿高兴地叹了一声,引得旁边的刘妈和宁氏都相视一笑。 燃过一阵鞭炮,便意味这家人已经拜完了神仙,要赶早儿张罗吃午饭,下午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 五姑娘因前日子被鞭炮吓着了,今儿早上便不大安生,邻里的鞭炮一响,她便十分警觉,憋着小嘴就要往大人怀里钻。 等到了自家放爆竹,萧三娘早早便将她抱在怀里好一通摩挲安慰,嘱咐人将鞭炮拿到门外去放,还是被吓得大哭。 五姑娘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恐惧里,完全没注意看大人们脸上都在笑。 满堂的人,只有刘氏心下不大自在。 别人的小家团团圆圆,她的丈夫却连过年也不着家。 偏这会子那两个小的也不省心,大过年的不在家帮忙,只知道跑出去疯玩。 果然,眼瞧着正厅都摆饭了,还不见回来。 她紧着打发自家房里的妈妈出去寻上一寻,自己且先忍耐,等过了正月十五,必得来一盘结结实实的竹笋炒肉伺候。 事实上,她还没忍过两日,便险些被逼疯了。 大年初一,两个萧府都举家回萧山村祭祖,雇了几辆驴车,专给女眷和孩子乘坐,男子们或骑驴或走路。 这一程便要走大半个早晨。 加上白日里还有全村人祭祖的大事,一来一回足足耗费一整日。 蹲守在萧府附近的几个兵娃子,却是一脸失望的表情。 萧子辰兄弟俩果然是不靠谱的,原本他们已经诱服了两人想办法逃掉回村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祖的事,届时帮他们把那婴儿的娘亲引开,他们好来个虎穴夺子。 谁知道一大早上,只见刘氏手拿竹棍,严厉地吆喝着哼哼唧唧的哥俩上了驴车,紧接着,便是他们的目标由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妇人抱着,也上了驴车。 得,这趟白干。 他们看向此次行动的领头人。 王诤眼看着那辆马车驶出巷子,面无表情:“时机不到,先撤。” 探敌营讲究一个耐心,时机不成熟时必须要沉住气。 亮子贴心地献策:“公子,这边府上那个小孩没有出来,想是今儿在家,要不咱们偷他吧。” 王诤给了他一脑崩儿:“你日后若接了军令,也这么随意更换目标?” 很快,兵娃子们便撤了个干净。 王诤想了想,去找林胡子给他讲兵书。 林胡子声音洪亮,哈哈大笑:“今儿个大年初一,您自个儿不松快松快?” 谁知这一群小子们都上来了,争着要问他问题。 林胡子心下暗暗称奇,小公子领着这群娃子亲自练了两日,倒激得他们越发好学起来了。 当下便也没有二话,领着他们在院中讲起了兵书。 到了下半晌,萧家女眷除了萧三娘都由家丁们护送回来了,男子们则留下,听听族中新领袖班子对新年的规划。 同女眷们一道回来的还有两个萧家村的小辈女孩子,逢年过节正是农耕人家难得的闲暇,丫头们闲着没事,父母也乐意放他们到亲友家走走。 这不,难得进来一趟,她们也不爱闲着,要到寺里上香去。 辰哥和淳哥两个这会子也不乱跑了,生拉硬拽将个宁氏拖出来,非要一起去上香。 宁氏本因为五姑娘在外头同人闹了一下午没得觉睡,早在驴车里就困得眼皮子打架,如今回家来正好看着女儿睡一会儿觉,便推辞着不想出门。 偏那俩丫头又来闹:“嫂子走罢,一起出门人多岂不热闹?” 刘妈也说:“奶奶只管放心去逛逛,五姐儿这一觉必得睡到晚上了,我给看着,你也得松快松快。” 这话倒是说到宁氏心坎上了,独自同姐妹们出门的日子倒是许久不曾有过了。 况且那寺庙离家中也近,来回也便宜。 于是换了身衣服,又捡了几颗碎银子,跟着刘氏及两个族妹,还有两个调皮的侄子出了门。 这会子离吃晚饭还有些时候,况且萧三娘不在府上,众人心头都是难得一阵松快,府上各处关了门,下人也都各自回去办自己家的事情。 刘妈守了一会子五姑娘,瞧着那玉莹莹的小嘴小脸小眼皮,心头真是爱不过来。 谁知这时只听有个小丫头在后门走廊里一声一声叫她,听声音像是隔壁裁缝家的。 刘妈妈走了出去,拐到后院拉开门栓,低声呵斥她:“行了行了,你这闺女,我听见就是了,叫得这么急,真是的,什么事啊?” 裁缝家的闺女也是路过,她可没心思多管:“刘大娘,才听见说您家里的小孙子不知道怎么从高台上跌下去了,您还不去瞧瞧。” 17. 第 17 章 刘妈妈一听立刻慌了,忙下来台阶:“哎哟天爷也,你听谁说的?” “方才有两个小子从这里过去,听他们说的。我想着那会才看见你进院子里去,必是还不知道呢,就告诉你一声。”裁缝闺女指了指漏消息的人过去的方向。 刘妈妈哪里还等得及,急忙将门给挂上,回身小跑着往自己家里去,嘴上还不忘骂着自家儿媳妇:“个挨千刀的懒妇啊,看个娃都看不住,动不动就塞给别人抱着。这下跌着了我的宝贝孙子,看我饶你不饶!” 她家小孙子十足一个小胖墩,谁见了都爱抱一抱逗一逗,邻里小孩也都喜欢围着她的胖孙子玩。 她那儿媳惯是爱偷懒的,自己抱不动,谁一伸手便把孩子给人家了。 为这事她可不止一次提醒过,不许给那些手上没力气的半大孩子抱,弄不好要摔跤的。 如今这可不就应着了,定是被那些手上没轻重的半大孩子逞能要抱,反倒跌着了! 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自家孙子那嘹亮的哭嚎声,叫得她心肝都快搅碎了。 刘妈妈二话不说,进门便将孙子抢抱进自己怀里,嘴里骂着儿媳,手上给自己孙子擦眼泪,还到处检查伤口。 大胖孙子一看祖母来了,一面哭一面给祖母指着自己心爱的玩具——那是祖母给他带回家的一个胖老鼠的陶瓷罐,背上开个口子,专门往里头扔铜钱扔碎银子的。 昨儿晚上刚得,这才没过一天,真是爱不释手的时候,好好的放在外头高架子上,谁知竟掉下来了,陶瓷罐子四分五裂,里头蹦出好大一把铜钱来。 儿媳妇儿一看刘妈妈这架势,嘴上不免抱怨一句:“这大年初一大喜的日子,莫不是主家竟给婆婆气受不成?若不是,也犯不上为着一个摔了的罐子这样寻媳妇儿的不是。” 她方才可是听得真真的,婆婆自打进院子就一直骂她,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刘妈妈这才闹明白怎么回事,哪里是小孙子从高台上跌下去,分明就是个存钱罐子摔了。 这传话的人也当真是不中用,害得她一着急,把平日里忍的话一股脑骂了出来叫媳妇儿听见。 不过她好歹是拿着婆婆的款儿,强行数落了媳妇儿几句:“怎么我在家带就好好的,我才去院子里没多少时候,这孩子就哭成这样?可见你平日多不用心。” “害得我啊,一听见信儿,门都来不及锁就回来了,五姐儿那可还在屋子里睡着呢,倘或她一时醒了找不着人,你要叫我怎样?” 儿媳妇平白挨了数落,独自到一边抹眼泪去了,偏生家里的老爷们各有各的事情,也都不在家,大孙子又一直赖着刘妈妈,她一时也走不开了。 眼看着耽误了时候,刘妈妈好歹哄着大孙子高兴了,这才脱身回到萧府,依旧从后门进院子去。 一路也没听见五姑娘的哭声,不免松一口气,心道这孩子生来就是带着福气,情绪也定的住,虽然偶尔哭闹,但大多时候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乖得令人稀罕。 她轻手轻脚地踏进屋内,还没仔细瞧一瞧小床内,便觉有点空落落的。 赶忙仔细一瞧,小床里竟真是空的! 刘妈妈险些没吓掉半个魂去,她使劲拍打了自己的嘴巴,又揉眼睛,恨不得重新进一趟屋子再仔细瞧,还是没有。 连盖在孩子身上的小被子都不见了。 刘妈妈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各种可能性,是哪个贪玩的小丫头子把孩子抱出去玩了? 还是宁氏提前回来,抱孩子到别的院里串门了? 她忙奔出门去寻找,谁知各处大门还是关着,也没有人,门上上值的家丁还是一派闲适,大过年的正要同她说些吉利话。 刘妈妈已经恐惧到不行,她眼前一白,只来得及催了家丁一声:“快去叫人,孩子不见了!” 说完身子便软了下去,任凭家丁怎么叫也不醒。 ** 却说重霖书院深处,这时节唯有一些梅花开得还算茂盛,只是今儿各处香火纸火味太浓郁,将霍三娘院子中的梅香都掩盖了去。 王诤将个竹篮踢到一边,把从里头抱出来的小团子抱在怀里,只见那小婴儿早就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小婴儿皮肤白嫩,唯有小嘴唇是粉粉的,他拉了拉小胳膊,露出来肉乎乎的手,也是短短小小的,连呼吸也是轻轻小小的。 他没做多想,连人带被一齐抱进了霍三娘的屋子:“娘,娘,看我给您带什么礼物来了!” 霍三娘一见萧家小丫头到了自己面前,一时间哪里会做他想,高兴地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小月儿,小月儿,你怎么来了?你娘亲呢?” 小月儿是宁氏给孩子取的小名,她说希望自己女儿名字里能有月华,但取名一事是由不得她这个母亲做主的,便先取了个小名,且只在姊妹之间这么叫着罢了。 孙妈妈还向外头张望呢,宁氏咋还不见进来? 五姑娘自打醒来,这会子总算瞧见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霍三娘也总抱她,身上的香味也熟悉,委屈一上来,小嘴便瘪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王诤看见五姑娘一哭,口水就流下来好长一串,俊秀的小眉毛立刻一皱。 还不待他拿帕子,霍三娘就毫不在意地亲自把口水拂了去,抱着五姑娘在屋子里走动,哄着她高兴。 王诤:“孙妈妈,快给母亲准备换衣裳。” 霍三娘瞪他一眼:“有什么可换?我们小月儿干净着呢。” 说着吩咐道:“孙妈,你叫人去迎一迎宁家妹子,书院里院子多,仔细迷了路。再把月儿的玩具拿过来给她挑着玩。” 孙妈妈应着出去了。 半晌,孙妈妈再次苦着脸回来了。 外头哪有什么宁氏啊,这小婴儿难不成是自己来的? 霍三娘还尤自张望着门口,见了孙妈妈的样子,也有些诧异,她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把五姑娘带来的自家儿子身上。 “诤儿?”霍三娘的语气冷了下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王诤凑上前来,看到那小婴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此时正坐在霍三娘怀里,将面前那些精致小玩偶抓得到处乱扔,偶尔还仰起小脑袋,给霍三娘展示她手中的玩具,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娘,咱们把她养在屋里吧,这样就能天天给您解闷儿了。”王诤看出来了,他娘委实是稀罕这个小婴儿,让他想起京城里头那些贵妇人们,平日里便喜欢抱一只小巧可爱的猫啊狗啥的在身上。 “胡说,你到底老实交代,怎么把她带了来的?”霍三娘生气了。 自打儿子来宛州,宁氏母女就没到过重霖书院,年关家家忙碌,她是晓得的,因此也没打发人去请,想着怎么也等熬过了元宵节,才好叫她们进来相聚。 王诤理应不认识她们才是。 见母亲生气,王诤这才敛了笑容,似乎也意识到做了不对的事情。 但才过半晌,又变得理直气壮:“趁她家没人,就带来了。” 闻言,霍三娘和孙妈都有些错愕。 王诤说的太过简略,她们都有些不知该怎么理解。 趁没人...如果猜的不错,这是属于擅闯民宅,入室盗窃?况且这盗窃的是... 好啊,竟然学会偷人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霍三娘愤愤地想,这才去了他父亲那两年,原本端正儒雅的孩子,竟学了这一身的匪气! 可见那王将军平日里便是这样粗俗不知礼节之人,更不懂得如何教育子息。 王诤被罚跪着讲清楚了偷娃的来龙去脉,说到关键处,脸上竟还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似乎对于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霍三娘简直气到无以复加,她吩咐孙妈要请家法。 孙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见独自玩耍的五姑娘开心地叫了起来,她一手拿着一个布玩偶,激动地拍啊拍。 王诤瞪了她一眼。 五姑娘却不懂她的眼神,转身又去自个儿玩去了。 “夫人息怒,今儿才大年初一,若是请了家法,只怕要惊动老先生,也叫外人看笑话。再说公子这小小年纪哪里经得起家法?”孙妈妈试图替王诤求求情。 霍三娘冷哼一声,原本还要说些刻薄的话,但小月儿在这里,她又忍下去了:“我霍家的家教比王家可严了去了,此事让父亲知晓了,定也不会轻饶。” 孙妈妈还想说什么,王诤却是高昂着头:“娘只管罚便是,儿子没有二话。” 这话听着像是不服气,顶得霍三娘火更旺了,这是不知悔改呢? 当下便叫人进来,将王诤带到戒律堂,又让人请了那林教头去旁观王诤受罚。 此时早有人被授意将此事传到了霍老先生耳中,只盼老先生能出面拦上一拦,也不至于大年初一就闹得这般不堪。 霍老初初听闻此事也是震惊,他身边围绕的向来都是规行矩步的文雅之士,何曾听过小小年纪便入室偷娃这等惊悚之事情。 因此他还是支持霍三娘的决定。 18. 第 18 章 王诤年纪小,虽免了挨板子的罚,却是被结结实抽了几十下藤条,只打得屁股后的袍子沁出血迹,林教头在旁边瞅着都不大忍心。 家法完了,还有霍老先生的惩罚,背书抄书什么的,足够他在书院里老老实实闭关到离开宛州的日子了。 “我的小爷,你是不知道疼啊?哪怕喊一声,那行家法的还不是你们家人,高低不得给你放点水?你可倒好,一声不吭。”林教头将王诤背到他的小院,揭开那和血肉粘在一块的衣物,瞧这惨状不免抱怨。 他觉得王诤这做法虽不地道,但不至于受如此重罚,若是在将军面前,没准还会得个有勇有谋的褒奖呢。 白色的药末抖到伤口上,王诤痛得满头大汗,但好似依旧不知悔改,他龇牙咧嘴地笑着:“我母亲瞧见那小婴孩,比瞧见我可高兴多了。如今我挨了罚也值得,以后她养着孩子,日日都能高兴。” 林胡子却是不以为意:“哪就那么心想事成了?指定是要还回去,多半还得给人家赔罪。” 林胡子也没多说别的,想着他如今年纪小,不明事理也是有的,等年纪大些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倒是跟着他胡闹那群小子,却也是要着实惩罚才行。 ** 霍三娘却是怎么也没脸亲自将五姑娘还回去。 宁氏同她是姐妹,自然方便说话,可其余的家人她是一个也不曾往来过,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人家的愤怒。 思来想去,还是吩咐孙妈妈亲自带了一众丫环小厮,去到萧家府上,将宁氏请到霍府。 萧家这会子差点没闹翻天。 晕厥的,发疯的,哭喊的,跑着去报官的,邻里帮着到处搜拍花子的,闹得人心惶惶。 两府上的男丁都留在了萧家村过夜,如今在家的不过一些老弱妇孺,和看门护院的小厮。 萧四郎的媳妇听说了这事,吓得紧闭门窗,赶紧把自个的小十一哥儿紧紧搂住,生怕被凭空出现的花子拍走了。 宁氏等人拜完了佛,才出门就见到来寻的自家小厮,着急赶回家中,小厮才敢禀明实情,差点没把她吓晕过去。 想到自己的女儿那么小,若是被歹人偷了去,这一辈就算是完了。 刘氏和那两个萧家族妹已经六神无主。 她不得不稳住,打发家里的几个下人各处去报信,邀了街坊邻居去到处堵可疑的人。 又将那刘妈浇醒了,问了细节,又打发人到处找。 这时候只见霍府的一大群人进来巷子,宁氏这才好似反应过来般,疯狂扑倒在孙妈妈脚边:“孙妈妈,求您带我去见霍姐姐,求求她帮忙找我的月儿,月儿不见了!” 她哭得泣不成声,一遍一遍地求着,孙妈妈都拉不起来。 孙妈妈也是这时候才多有不忍,看宁氏那疯狂无状的模样,哪里还是平日那个总是带笑的恬雅小娘子。 “娘子莫要担心,五姑娘在我们府上。”孙妈妈凑近宁氏耳边,尽量压低声音。 如今这个场面,她哪里还敢高声?只怕要被不明事理的人砸上几个烂鸡蛋烂菜叶。 宁氏闻听此言,却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立即止了哭声:“妈妈此言当真?” 千万不要骗她,否则她真的要崩溃了。 “千真万确,五姑娘在我们府上好好的,眼下您且跟我们走,把她接回来,就好了。” 宁氏想也不想就要上马车。 一众家人却是将她拦住。 无他,只因大家平日里又不曾见过霍家这些人,如今宁氏这个样子,谁放心叫她跟着陌生人走? 孙妈妈又不想将事情闹大,哪里肯多解释半个字。 此时刘氏也不怕得罪人了,她站了出来故意说道:“我同老三家的去,大伙儿放心,这家是住在重霖书院里的,待会官差老爷过来,我们若不在家,便领他们到重霖书院也是一样的。” 孙妈妈暗地里白了一眼刘氏。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知道个天高地厚,这是拿话点他们呢。 他们可是堂堂将军府的人,夫人娘家又是书香门第,若真是要以势压人,叫来官差又有何用? 只是眼下这个境况,不便展露威风,只好摆出一副笑脸,将刘氏一并迎上了车。 宁氏心急如焚,问孙妈妈也问不出个什么,熬了一路,总算进到了书院深处的霍家院子。 还没进门,便听见自家女儿高兴的笑声,定是有人逗着她开心。 稍稍放下心,宁氏不觉软了身子,险些坐在了地上。 幸而刘氏就在她身边,一把扶住了:“弟妹,我听着像是五姐儿的声音,咱们快些进去瞧瞧。” 门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美妇。 此时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院子里四处掌了灯,灯影绰约之下,宁氏都觉得有些恍惚。 直到把五姐儿紧紧搂在怀里,她才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找回来了。 宁氏不住地亲吻着女儿朝她伸出的小手,惹得小姑娘以为娘亲在跟她玩耍,又是一阵放肆尖锐的笑声。 “多谢姐姐,救了我们娘儿俩的性命。”宁氏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抱着五姑娘就朝霍三娘扑通跪下。 霍三娘赶着扶她起来:“好妹妹,你这样,我真是愧都要愧死了。” 敢情是宁氏以为霍三娘神通一般,将丢了的五姑娘替她给找回来了。 一番解释赔罪之下,宁氏与刘氏先是疑惑,再是震惊,最后俱都是气愤了。 但瞧着霍三娘又是赔罪又是流泪,两个女人家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重话。 宁氏看着累了一天的五姑娘慢慢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心中一时想讨个公道,一时又心疼可怜的霍三娘。 她是个有心病的人,此番若是出言责怪,于自己顶多是断了一份姐妹情,可霍三娘的心病再加重,只怕要受不了。 正沉默纠结着,只见孙妈妈领了个小少年,一瘸一拐地进来。 只见他跪下磕头行礼:“王诤给姨母赔罪,不该擅自将妹妹带走,请姨母惩罚。” 宁氏本未料到始作俑者亲自出来赔罪了,再怎么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惹了祸岂有不躲在父母身后享受庇护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王诤弯腰磕头的动作有些僵硬,便知道这小子已经被狠狠惩罚过了。 宁氏心中气消了些。 再细想想,萧家在宛州尚且只能算个小富之家,而霍三娘是何等门第,今儿这事绝不适合闹将起来,索性卖她个好罢了:“姐姐替我抱一抱月儿。” 霍三娘小心地接过睡着的五姑娘,满眼愧疚地对宁氏说:“妹子怎样罚他都好,姐姐我绝无二话。” 宁氏只是朝她一笑,亲自去将王诤扶了起来。 眼前的小少年瞧着比辰哥大个几岁,肤色却是不比同龄的孩子白嫩,却也能瞧出那面容天生的好看,又比霍三娘多出一股英武坚毅之气。 “托着姐姐的情,我便应了小公子唤这声姨母。”宁氏说话向来是软软的:“姨母知晓你小小年纪便在军营里学着保家卫国,着实不易。今日你若是取的敌方帅印,定是大功一件;但妹妹是百姓,靠着你们护好了边疆,她才有一口安稳饭吃,有安稳日子过。” 王诤低着头,这个姨母说话温温柔柔的,却叫他一时高兴一时羞愧。 高兴的是竟然有人理解他的作为。没错,他就是为自己成功地指挥了一场“战斗”而感到自豪,只是从母亲到外祖父,再到身边这些人,没人注意这一点。 羞愧的却是他的战场并非敌营,而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之家,这同姨母给他戴的保家卫国的高帽子岂止是背道而驰? 行啊行啊,还不如再抽他几十个鞭子来的痛快啊。 宁氏又说:“妹妹这会子还小,离不开母亲。你要想同她玩,便到我们家来也使得,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和你一样大的哥儿,到时候更热闹了。” 在一旁沉默观察了许久的刘氏也瞧出来了,老三家的这是打算息事宁人,于是也附和道:“是呀,平日里只见弟妹领着孩子到府上叨扰,若是不嫌弃,闲了时只管到我们家里来坐坐,这才是彼此的情分。” 两个人只这样一说,还在淌眼抹泪的霍三娘心中才似放下了个大石头,就连孙妈妈也趁势活跃起气氛:“两位娘子真是宽宏豁达,老奴真心敬服。” 孙妈妈也不知自己这话有几分真假,但她冷眼瞧着,这宁氏小娘子是真有几分本事。 既开解得了郁郁寡欢的夫人,又劝服得住满身傲气的小公子。 这份胆识与智慧并不稀奇,可放在一个平民小妇人身上,就足见可贵。 眼看着事情已毕,妯娌两个告辞离去,霍三娘硬是将三人送到了书院门口。 原本还要再送,就见外头好几人打着灯笼等在那里,原来是几家邻居们不放心,跟着过来一直等着。 “姐姐莫要担心,这都是误会,亏得姐姐照料,月儿这会子还在放心睡大觉呢。” 宁氏言下之意,便是会帮着将王诤的行为遮掩过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霍三娘自然又是一番道谢,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有宁氏大度原谅了此事,她却是愤懑不已,怨恨那人将她的儿子教得如同盗匪一般,眼下恨不得立即掌灯写了书信,将那人痛斥一番才好。 20. 第 20 章 萧淮奕赶着迎过去,被南云子当头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回个话有什么犹豫的?” 想必老师定是在门外听了些什么,萧淮奕不由得苦笑,他哪里是鱿鱼,他可是还没来得及回话啊。 南云子继续朝里走,到了霍老先生面前,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霍老太师的举荐,只怕这小子无福消受,他只配跟着老夫耕田种菜罢了。” 萧淮奕在一旁心惊不已,老师说话这态度有问题啊! 为了缓和气氛,他赶忙在中间相互介绍,话才说了一半,他自己先纳闷起来。 老师此前并未与霍老有所接触,怎么张口就知人家的官衔? 此时反观那霍老,面对老师并不友善的语气,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若有所思,随即呵呵一笑。 处于战斗姿态的南云子未料到霍老是这样的反应,眼珠微转:“你何以发笑。” “老朽因见了故人,才知这小小宛州,却留得住当世大儒,果真是个人杰地灵的所在,是以发笑。” 南云子心说真不要脸,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敢自夸是当世大儒。 霍老继续笑道:“若我所料不错,先生必是当年一书成而惊天下的大文杰南云子吧?” 南云子不想这人竟能认识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南先生当日愤而离开文坛,实乃我等之一大憾事。”霍老说起旧事,不免有些激动。 南云子虽也动容,但还是一副高昂之姿:“道不同不相为谋,南某可从未自称过什么文杰。” 他回首指向一旁处于状况之外的萧淮奕:“我这徒儿不爱钻营功名利禄,留他与我做个衣钵传承颇为相宜,你们这些人门生旧部何其多也?少他一个想必使得?” 霍老闻言仍旧大笑:“南先生锋锐不减当年哪,愚弟观这年轻人温和知礼,官场之上必能展才,也望南兄能成全我这份爱才之心。” 萧淮奕听这番对话,便知两位也算是故人,只是南云子此前从未同他提起,竟不想老师当年竟有这番成就。 眼下见两位老人的交谈隐隐有些争锋之味,况且霍老所言可谓是踩到了老师最介意之处。 眼见着南云子质疑的目光已经向他投来,萧淮奕不得不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错蒙老先生抬爱,晚辈自愧无比。此番两家的缘分皆因家中女眷与令嫒的交情而起,老先生虽有心提携,奈何晚辈才智不高,不堪错爱。" 见自己的学生坚定地表明了立场,南云子脸上这才由阴转晴,露出了今年以来头一个微笑,他抚着胡须,颇为得意:“诶,好徒儿,能做我南云子的弟子,你又岂非泛泛之辈?倒也不必如此过谦。” “是吧,霍老太师?”南云子笑着看向霍老。 霍老本也就是一时兴起,如今有心结交这个脾气古怪的南云子,又有何不依? 自然更为谦虚:“诶,南兄,愚弟早于庙堂之上退隐,如今也算是一介白身,南兄不必以那世俗累赘的名号相称才是。” 霍老表明了自己的结交之心,南云子却是沉默半晌,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罢了,知晓你还算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老夫不想引他人注目,扰了清净。” 言下之意,可以结交但也仅限于同他一人结交,其余庸才他确实半点也瞧不上。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南兄放心,我自是不会声张,扰了你的清修。” ** 南云子平日极少踏足萧家,今次也是惊闻昨夜五姑娘的事情,加之萧家平日对他这个老头子也算是多番周全照顾,心中放心不下,这才主动来拜年。 问起五姑娘,萧淮奕便到后院将女儿抱了出来,亲自让老师瞧了,也好令他放心。 五姑娘昨夜里睡得熟,今儿精神很好,谁抱她都笑脸相迎,连那个昨日偷他的王诤,她也给了笑脸。 只是如今正是快长乳牙的时候,五姑娘牙花子痒的紧,口水也兜不住,时常一串一串地掉。 王诤每每看不下去,心说你快别笑了,脖子上系的口水兜都快湿透了。 换了干净的口水兜子,五姑娘被两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轮流抱了,听见她还没有正经名字,便争相要为她取个大名。 萧淮奕这下可不掺和了,任由两个老人争夺这个取名的资格。 原本闺女的名字该由萧三娘取,可她生怕取的不好,坚持要等五姑娘的大伯萧淮瑾回家来,细细选了字,再由她来挑。 如今萧淮瑾一家都没有要回来的音讯,大家伙儿都想着等到周岁,再去信请他拟定几个名字。 今儿个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无论谁给闺女取名字,那都是沾了福气,寓意只会比大哥的更好。 最终还是霍老坚持:“南兄今儿务必让了我才算公平,我方才可是让了你一个好弟子。” 南云子哈哈大笑:“罢,罢。总不能让你一头也不占,这娃娃的名便让给你,你可好生取来。” 霍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在梅树下踱了两步,便道:“小女曾说这娃娃的母亲想在名字里添个月字——萧氏有好女,如月之明。若取了明月二字,小小婴儿若压不住只怕要吃点苦头,如今老夫便赠一个字与她。” 南云子抱着五姑娘,坐姿悠闲,静静地瞧着霍老卖关子。 霍老手指沾了桌上那盏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一个“姳”字。 南云子见了这个字,只问萧淮奕:“你可满意?” 萧淮奕本没有给闺女取名的权利,平日里自也没有多想,如今瞧了这个字,意头也好,自是满意。 南云子又低头问怀里抱着的五姑娘,苍老的声音夹着调子,听起来总有那么几分古怪:“你可满意啊?小宝宝?” 五姑娘牙根儿痒的不行了,正把两个拴在手上的磨牙小棒放在嘴里咬的欢实,见老头同她说话,她也不理。 “姳月,萧——姳——月!”霍老的声音也夹了起来,凑到五姑娘身边,把这名字给念了出来。 忽然,五姑娘顿住了,她停止了咬磨牙棒的动作,听见老人又叫了一声,她便笑开了,两只小胳膊高兴地挥舞着。 众人见此也都被逗笑,敢情这名字取得正合心意啊。 只有南云子不大满意,这霍老弟取的名儿多少有点随意了。 但只观他自家的女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样一个名门闺秀,却也随着寻常百姓,只唤了个三娘,便可知这霍老弟在取名一事上甚少用心。 行吧,左右使这名字的小姑娘自己个儿也高兴,随意就随意吧。 得知前院里两个老先生将五姑娘的名字都给取好了,正厅里相谈甚欢的女眷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出来。 取名也算一件大事,况且又是一代鸿儒赐名,萧三娘面上不卑不亢,心中自是十分欢喜,连忙命人杀牲备饭,尽家中之能招待众位贵客。 ** 转眼元宵已过,年味渐渐散去,宛州城也慢慢恢复了平淡的日常。 只是这平淡中隐隐透出与往年不同的异象来。 萧家几处铺子上生意越发清淡,庄子上虽还未到开春的季节,但依着王管事的分析,今年的收成只怕也不容乐观。 萧三娘听了也不免叹息。 家中各项开销颇巨,她倒是有心再出来做几门生意,也好多添些进项。 怎奈这年成实在不好,生意上的熟人们一划拉,都说不是行商的好时机,眼下能保住手里的产业才是要紧。 萧三娘只好作罢,只在家中料理家事,静待时机。 念着刘妈妈也算是在家里出力十几年的老人,又是邻里街坊,她好歹给了体面,只说怕她年纪大了劳累,多给了半年的月钱,打发她回家了。 其实刘妈自打出事那晚便不敢再来府里伺候,她原本以为不追究便已是万幸,怎料太太还特地打发了她养老钱,给的理由也体面,便心甘情愿地回家去,自此安安心心带自家的小孙子,再不必顾头不顾尾地两头跑了。 只是失了这个进项,终究是有些不甘心,刘妈妈总是疑神儿媳妇背地里嚼舌她,因此婆媳两个成日里斗鸡眼儿似的不对付。 最终还是儿媳妇找了替城中富户浆洗衣服的活计,这家里的硝烟才慢慢止歇不提。 萧三娘处理的第二件家事,便是萧淮奕。 她自以为是知晓这个小儿子的,打小的不爱读书上进,因此她对萧淮奕的期望也不像他两个哥哥那般重。 只盼着将来能接了她手下的生意,守住这份家业,在家中尽孝,便算是不错。 谁知这小子倒有主意,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自己拜了师父,若不是过年时闹了那一遭,她还全然被蒙在鼓里。 更不知他拜的师父曾经好似还是个大人物,只是如今落魄了。 萧三娘比寻常妇人是有几分远见的,尽管她有些介意南云子的落魄,想着朝堂上退下来的人即便不如霍老先生那般养尊处优,却也绝不至于落得一介布衣身份,且这南老先生对曾经的经历讳莫如深,只怕是多少沾惹了些不虞。 但她终究没有多言,也没有阻止萧淮奕同这个师父往来,甚至依着礼节送了很多礼物上门。 但想到去年萧淮奕如此执着买那些旱地,只怕也是受了这个师父的影响。 如今她知晓了原由,仍旧不看好小儿子折腾的这件事,因此只装作不晓得,仍旧不出半分钱帮衬。 只盼着他在种地这件事上早早吃了苦头,能变得成熟稳重些,好生回家跟她学学生意上的事情。 21. 第 21 章 萧淮奕如今却还是干劲十足的时候,苦头庄打水塘事宜才进行了一半,再有两个月便是春种,怎么也得赶着这之前把水塘打好了才行。 苦头庄的庄户们因有了固定的进项,倒是挨过了寒冬,挨过了年关,瞧着已经打了春,莫不多了几分期盼。 只要开春能下一两场雨,他们就能把庄稼种上去,靠着水塘里积蓄的水,总能浇出几亩幼苗。 这每口水塘出水有限,因此多一口水塘,便多一份浇地养苗的水,庄稼人自是无比珍惜。 顺子这些日子不怎么上庄子里监管,原本以为他们必要偷懒,谁知跟着萧淮奕再去瞧时,地里所有的老塘都已经清理完毕,并且都往下深深地打了几丈高,积水也有不少了。 那些水塘上头还用竹竿长长地搭了起来,上头铺了些青松的枝叶,都是庄子里的孩子们上山采回来的,免得水塘里的水被日头晒了去。 足见这水对于庄稼人来说有多么的珍贵。 老塘清理完毕,这就要着手挖新塘了。 萧淮奕掏出图纸,将新塘的位置一一告知了卜庄头,卜庄头听完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不是他不肯出力,是他心疼土地。 水塘不比水井那般深窄,打一口水塘占掉不少的土地,何况这还得打个七八座。 这占了的土地官府是不认的,年年自然要按照地契上头的面积收税。 庄户种一年粮食下来,所得收成与东家五五分,税粮自然也是五五分,若是打了新水塘,少产了粮食,于两方都是不宜。 萧淮奕生长在商贾之家,于计算之道却是不精通,若要细算这上头的损失,他便不耐烦,大手一挥,懒得理论。 顺子上来数落卜庄头:“你呀,真是种了一辈子地反倒昏头了,怎么这般短视?” 这苦头庄因是大旱地,历年收成就不好。如今打了水井,自是比往年种的出好庄稼,到时候打了粮食,不定比往年少呢。 再说,如今庄子里就这么点人手,要打理一百多亩地,更是忙不过来,减了些面积反倒有益。 卜庄头见顺子那态度,生怕自己再驳回,连庄头都要换人当了,连忙点头称是,赶着又领着人去干活了。 水塘还没打完,萧淮奕雇了驴车,好歹将南云子请到苦头庄,老先生掐着手指一算,吩咐他开始翻地。 见萧淮奕不解,他解释道:“算着节气,也快到谷雨了,这时节把土地翻松软了正好,只要下一场雨,就开始春种。大年初一没刮风,今年春天这雨水还是不多,咱们就不等老天了。” 有了这些水塘,勤奋着灌溉,只要熬过幼苗期,庄稼要长大就容易许多。 萧淮奕当时统共买下的是三四个零散的庄子,庄户们住的也分散,苦头庄稍微大点,还有搬走的庄户剩下的空屋子,他便把所有的庄户都迁到了苦头庄,便于平日管理。 如今细算了下人口,能干活的都是成年男丁,两人一牛每日耕一亩地,一日下来能完成六七亩,全部耕完怎么也要半月多,到时便误了时节了。 卜庄头牵来了两头老牛,平日里天天伺候它们,就是留到这时候出力的。 又搬出三四套破败的耙犁,修修整整好歹能用。 眼下这劳力是怎么分配都不行,唯二的老牛给了谁,其他人都不服,生怕自己翻地慢了赶不上雨水。 萧淮奕原还是打算叫顺子到隔壁别人家的庄子上借耕牛来用几日,没成想顺子跑了一遭,别说别人家,就连萧家自己的庄子上也不大情愿借出耕牛。 萧家的庄子几乎都是上等田地,往年并不缺水,过完年还得早早将地翻好了晾一晾,种子种下去才不至于腐烂。 今年却是因为缺水,地翻早了怕水分晒太干,种子不发芽,这才掐着等雨水到了才翻地。 是以他们也要等着耕牛出力,若是先借了出去劳累,等到了自家,老牛就耕不动了,白耽误工夫。 跑了两三趟,顺子求了管事,管事看在萧淮奕的情儿,催着每个庄头借出一头牛。 去牵牛的庄户瞧着瘦骨嶙峋的牛嘴上没说什么,但牵回庄子后,有经验的掰了牙口一瞧,瞬间骂开了:“得,白欠人情,借来的也不中用啊,牙都掉了,就这样的能耕几亩地?” 耕牛不足数,连耙犁也不够,萧淮奕是苦恼的。 他原本就没什么私房体己,眼下又没有来钱快的生意可以倒腾,别说买耕牛的银子,若不是顺子等人的月钱是从公账里发,他怕是连仆人都用不起了。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思来想去,只好拉下脸面,到友人陆掌柜那暂借了二十两。 陆掌柜瞧他那一脸尴尬,知道这位爷自小衣食无忧,想必这也是头一回同人张嘴。 他好笑地将银子包了,放到茶桌上,又八卦十足地嗑起了瓜子:“上回你家那事后来怎么着了?人抓着没有啊?我说这事你可别掉以轻心啊,我天天在这街上看店,感觉要饭的越来越多了,保不齐真有那饿极了的,干这偷娃娃的阴私行当。” “你想想看,咱侄女那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多招人稀罕,说不准真有人打主意呢。” 萧淮奕尴尬的神情缓解下来,说道:“这事我们家太太也留意了,家里琢磨添两个看家护院的人手呢。” 陆掌柜一脸夸张:“还琢磨呢?我们家年前就敲定了,自打你们家出了那事,我们老爷连学堂都不让娃上了,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萧淮奕:....... “对了,这...这不得立个字据借条啥的?”萧淮奕指着银子,便问边收到了怀里。 这二十两也不是大数目,可从他借钱这用途来看,一时半会是还不上的,立了字据也好叫友人安心。 陆掌柜却是大手一挥,开了个玩笑:“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再说有三姨在呢,你跑了我自同她老人家说去。” “可千万别同我们太太提这事儿,左右一年半载的,我有了银子还你就是。”萧淮奕赶忙提醒陆掌柜。 萧三娘对他种地的态度就差明令他不许去庄子里了,如今若知晓他为了此事还欠了外债,只怕真要强行禁止了。 陆掌柜是个悠闲的,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觉得萧淮奕如今这么折腾,大约还是因为年轻,总觉得自己能干一番事业。 只有等真的碰了壁了,才会晓得什么日子是最舒服。 萧淮奕借到了银子,还不等他吩咐顺子送到庄子上去,就改变了主意。 他先到集市上转悠了一圈,那专门交易牲畜的巷子老远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熏得人难受。 但他还是转悠了好一会儿,听着买卖交易的人讨价还价,心中渐渐捋出一个思路来。 ** 过了两日,苦头庄卜庄头家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开了个热闹的大会。 这大会说小也小,毕竟没有东家参与,且全庄子人加起来也就三十来口,除去孩子,真正议事的只有十几个人。 说大也大,这关系到全庄人今年一年的收入,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会了。 在地里劳作了一天,吃过晚饭,早早都聚到了卜庄头家里,等着看老庄头那般郑重其事的,到底要吩咐个什么事情。 小孩子们趁着天还没黑定,在晒粮的小广场上三三两两地玩着。 只有王丫头一家还没人到。 王丫头一家住的地方挨着牛棚,她用牛棚边上的铡刀将草料细细铡了,给几头牛都喂了料,又添了水。 回到家见王春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汤泡粗粮,用他的话说,吃的越慢,汤泡得越久,碗里的粮就变得越多。 王丫头的娘年前在医馆里扎了几天银针,又吃了草药,如今精神头比之前大好了,虽还是有碍行动,到底有力气骂人了。 她瞧着王春的节奏,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旁人都替他急死了,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 “摊上你我真是造孽!”王丫头的娘越是不能行动,瞧了王春的速度越是焦虑。 王丫头也很无奈,出声劝和:“行了娘,您老以后还要靠爹,摊上别人都不一定有这耐心伺候您。我先去庄头家,爹您吃了饭赶紧过来。” 她娘见自家女儿那般利索懂事,心中又是宽慰又是难受。 难受女儿如今已经渐大,再过一两年便得成家,可会有什么人家能瞧上他们这样的人家,愿意做个上门女婿呢? 可若是把闺女嫁出去,他们老两口将来可依靠谁去? 王丫头不知爹娘有这么多心事,她到了卜庄头家,天色已经很晚了,卜庄头门前聚集的庄户们见了她又是抱怨又是催促:“就等你们家人了,怎么这么墨迹,耽误别人工夫了知不知道?” 她刚想替自己老爹找个理由开脱了去,两个大婶拉了她就进屋,口中叫着卜庄头:“人齐了齐了,卜叔有啥事快说吧。” 屋里空间不大,中间一个小方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庄户们各自带了小板凳,靠着墙边围坐起来。 卜庄头将旱烟收了起来,见王丫头到了,也不等王春,便开始议事了。 “今儿把大伙儿叫来,是想问问谁家想养家禽牲口,东家给贴补了些银子,有愿意养的到我这里报了名,把钱领了,赶明儿上集买去。” 大伙儿听了一阵沉默。 他们没听懂。 22. 第 22 章 原先的东家也有让庄子里养鸡鸭猪羊的,只不过是养来抵租的,自然要自己花钱买仔子来养。 如今说东家贴补银子,到底是怎么个贴补法儿? 卜庄头干咳一声,继续解释:“这养殖啊,端看你们自己家里的余力,东家说了,愿意养鸡养鸭子的,每只贴补五个钱儿,想养羊仔的,每只贴补二百钱,猪仔补贴五百钱。” 卜庄头故意顿了顿,果然收到意想之中的效果,屋里顿时嗡嗡声作了一团。 见有人想要发问,他又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听好了嗷,愿意养牛的,每头补贴——三两银子!” “多少?” “没听清,好像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买头牛,那咱自己个还得往里添点钱吧?咱们哪有这闲工夫钱啊?人要吃口饱饭还是问题呢。” 大伙自己个讨论了半晌,还是没闹明白,这个贴补到底算是个怎么回事? 是借钱给大伙儿养殖还是算作租子,将来交租时候要扣掉这部分先出的钱? 卜庄头一开始听这主意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半天劲儿才理解过来,这会轮到他讲给大伙儿听,自然知道怎么解释。 “咱们这个新东家是个热心肠,打水塘给咱们算工钱,大伙也是都领了的。王丫头的娘病了,人家也没有不管。如今他瞧咱们这些个老庄户实在是精穷,又白白出二十两,叫咱们按着方才这个例,置办些养殖,将来养大了能卖钱了,他也不白要咱的,或是自己去集上卖,或是按市价卖给东家,都由你们自己个做主。” 卜庄头见自己已经说得明白,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响应。 大伙儿都是有顾虑的,先不说这他们此前从未见过这般好性的东家,有些不敢相信。就说这一两年地里不仅不大长庄稼,就连杂草也不如往年茂盛,养个家畜岂是那般容易? 况且东家贴补的银子也不够买整的,便是买只鸡仔,自个儿至少还得往里搭几个钱,一年下来还有减损,总是赔本。 卜庄头清了清嗓子开始主动点名:“王丫头,你家可想养点啥?” 王丫头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卜爷,您老也知道,我家人手单,要是家里多个弟弟妹妹,养俩猪仔倒是好的,赶到山里放它一天,自己就吃饱了,也用不着操心给它找吃食儿。”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有孩子的人家心里暗自在琢磨这事儿的可行性了。 又听她继续说道:“这里头又数养羊更划算些,年前我们家进城瞧了几日病,可巧听见药铺的掌柜四处打听要买些羊肉过年,那价格比猪肉还高出许多。” 这话有人赞同,有人质疑:“这羊才有多大一只?就是连毛带皮整个剐了,也没一头猪卖的贵啊!” “叔,正因为大家伙儿都像您这么想,都不愿意养羊,真到了逢年过节的,反倒成了紧俏货,这才卖的上价啊。” 这些讨论都说到了众人心坎上,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并且预设了些各项养殖的规模和收益,向卜庄头报了名。 卜庄头自己又带头,盘算着就着东家给的三两银子,差不多的淘个小牛犊子,费心养上两年,也就可以教着耕地拉车了。 他这一带头,自然也打开了大家伙儿的思路。 东家给贴补那些鸡鸭猪羊的钱,都不够买整个的,唯有贴补的三两银子倒是有可能买到小牛犊子,只是一两年间出不了力也下不了崽罢了。 最后大家伙儿都报了自家的名,回头一数,发现王丫头却还什么都没报。 众人想到她开头说的话,确实,她们家人丁单薄,每晚弄口人吃的都得到天黑,哪里还有余力养猪养牛? 却听见王丫头脆生生的道:“卜爷,我们家就想养十只鸡仔,十只鸭子就够了。” 坐在旁边的大婶子是好心的,便劝她:“丫头,你报这么多小鸡小鸭的,那还不如报两只羊仔子算了,回头叫我们家小栓子帮你赶着上山,等养大了一卖,也能多卖些钱不是?” 王丫头还是谢绝了大婶的好意:“我倒是想麻烦婶子呢,只是我娘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索性弄几个小鸡小鸭给她在家看着,有点事情做做也好。” 这话也没毛病,卜庄头敲了敲烟斗,纯靠记性记下了这些人各自的需求。 赶明儿到城里把银子换了铜板,才好发下去给他们各自去采买去。 因着要抽出时间进城,庄户们白天耕地干活,吃了晚饭便点着火笼子,到附近村庄里找相熟的人借牛借犁耙。 不上两三天,连赶牛的熟练把式都让他们借了来,帮着翻地。 农人们帮忙大多不是为着工钱,而是为着换几个工,将来自家农忙时就会有人来帮忙。 苦头庄的地翻完没过几日,终于在谷雨前后下了一场小雨,别的农人农庄这才开始翻地,苦头庄已经就着小雨将种子种了下去。 这次春种同往年大不相同,东家萧淮奕带了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来,亲自到田间监管他们劳作。 庄户们看那老头指挥他们将墒垅之间饿距离挖得比往年宽不少,播下的种子也是杂乱无章。心头甚是窝火,但瞧着萧淮奕在老头面前都十分恭敬,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地种得这般稀疏,速度倒是快了不少,这几日夜里连着下了两三场小雨,庄户们硬是晨星而作,戴月而归,全庄子的人忙了十来日,种下了一百二十来亩。 最后还剩下些土地,却不叫种东西了,算下来总有十来亩,零零散散的白空闲着。 庄户们瞧这位胡乱指挥的老头子是越来越不爽了。 南云子自打播种就一直住在了苦头庄,反倒是萧淮奕隔三差五才来一趟,这十来日总也该同农户们有些熟悉了。 却不想除了卜庄头一家,别人虽听他的话,背地里却总能感受到一两股愤愤不平的视线。 这日他便问态度明显有些不好的定子:“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定子平日里也是指手画脚习惯了的,如今见萧淮奕和顺子都不在,便大着胆子道:“我头一个就闹不明白,六十来亩蜀黍,有一半是和番芋混着种,那三十几亩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菽,里头又有十来亩混着蜀黍种,这乱七八糟的,秋收怎么收?来个别庄的人看了,也要笑话咱们不会种地!” 大伙儿都是这个意思。 他们常年被别庄的人嘲笑,这委屈已经受的够够的了,如今这不是上赶着往别人手里送笑料吗? 南云子听了并未生气,见这些农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点,竟比他那痴迷农书的学生萧淮奕还敏锐些。 心道农人的智慧与经验当真是不可小觑。 不过他并未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同样也很清楚农人的执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看到成果之前,他不打算花费精力同他们讲述道理。 他已经老了,这十来日劳作下来疲累不堪,尽管别人瞧他只是背着手在田地间走走看看,却不知这于他已经是勉强。 他摆了摆手:“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人道:“老先生,如今这地拢共种了八十多亩,还有十来亩零散的种啥?” 种啥都好,总不能空着,否则都交不起税粮了。 可这老头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偏要叫停,让他们开始从水塘里担水浇地了。 “啥也不种,等着你们东家指挥挖沟就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听到说起东家,也不敢过多反驳,只好挑了担子浇地去了。 头一遍浇透了地,就等着嫩芽破土,再根据表层土地的干湿程度和幼苗的状况,适当补浇就行。 播完了种子,南云子也回城里去了。 这期间庄户们总算有了空闲,揣着铜板到城里的集市买自家想要的家畜。 定子等几个大老爷们跟着卜庄头在牛市晃悠了半日,总寻不见合适的牲牛。 三两银子买个才断奶的小牯子倒也够,就是总觉着不怎么划算。 若是买头同样大小的小母牛,养个三年既能干活又能下崽,比牯子有用多了。 只可惜牛市里没这样合适的,因此大老爷们转了一圈,光打听明白了行情,却是空手而归,打算回了家十里八乡慢慢寻访着,总能买到合适的。 妇人们则是以卜庄头媳妇为首,专门去那奶猪奶羊的集上狠狠杀价,着实占了不少便宜,算下来每家少出了不少铜板,满载而归自是高兴。 这一趟因着是办正事,孩子辈的除了王丫头,谁也没让跟着来,免了打扰大人办正经事。 妇人们杀价自然不指望王丫头这个小姑娘,便让她先看看着那些蹲在角落里卖卖家禽的摊位,并嘱咐先别给钱,等她们那头买好了,自然来帮她掌眼杀价。 王丫头并没有去挑拣那些毛茸茸的小鸡仔小鸭仔,她看中了旁边一个竹篮里,蹲着一只打瞌睡的羽色灰麻的母鸡。 问了卖鸡的主人价钱,那主人好似找到了倾听者,也不急着说价格,就先抱怨起自己的货物来:“唉,别提了,原本养着指望它多下蛋呢,谁料隔三差五就要抱窝,抱窝又不下蛋了,成日家鬼迷日眼的,还浪费我许多粮食。你有意要,就给个七十文,我也诚心卖,这鸡啊,就剩这几两肉值点钱了。” 23. 第 23 章 王丫头见这摊主就卖这一只母鸡,卖相不好,半日也卖不出去,难怪她要抱怨。 她道:“这位婶子,我身上就带了五十文,原本要挑几个鸡仔回家养的。” 卖鸡的听了一合计,拉着她悄悄劝说:“你这丫头,有那些个钱买鸡崽做什么?没有母鸡带,那些鸡崽很难养活的。你这样,我这母鸡刚好要抱窝,你回家啊,花十文钱买上十个带花儿的鸡蛋,让这母鸡一抱,保准你一窝个个都养大。” 王丫头纠结着,眼神频频瞟着卖鸡崽的地方。 卖鸡人一看急了:“这样,四十八文,我再让你两文,够意思了吧?” 王丫头这才展颜一笑:“那行,多谢婶子了。” ** 熬过了春耕,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交代了庄子里修沟的事情,自有顺子三两日去监察一趟,萧淮奕则在家带起了孩子。 每日一大早,趁着和煦的晨光,萧淮奕总爱抱了五姑娘出门去转悠,巷子里都是熟悉的邻里,谁见了这父女俩都爱打声招呼。 萧淮奕发现自己真是沾了闺女的光,平日自己牵着驴子来回路过,这街上总像没人似的,如今走两步便能见凑上来夹着嗓子哄一哄怀里闺女的。 五姑娘也爱笑,光秃的牙床上才冒出唯一的小门牙,格外引人注目。 她也爱出门玩,就是顶讨厌有些小孩见了她就控制不住要大口吸她软嫩的小脸。 若是宁氏带她出门,根本拦不住,吸得她满脸口水,小脸泛红。 因此她长出小牙齿后,也开始学着捍卫自己的脸蛋,只要有可疑的脑袋凑过来,她先一步就张大嘴去咬。 这般的凶狠引起了王诤的注意。 宁氏与霍三娘的交情并没有断绝,反倒因着霍老给晚辈赐名一事,霍三娘索性也当着众人认了五姑娘做干闺女,这下两家算是沾亲带故的了。 王诤偶然在母亲这里见到五姑娘,这软软的小娃竟做出凶巴巴的样子要咬人,不禁觉得好笑,趁着两家大人专注琢磨她们的绣工,他便伸个指头到小姑娘面前。 五姑娘果然张嘴就要咬,他又收回。 反复几次,五姑娘脾气更大了,先是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骂些什么,随后瘪嘴就要哭。 这下他真把脸凑到对方面前,却是小声和她说话:“小月儿,谢谢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继续帮我哄母亲高兴,明年我还来这儿,给你带谢礼。” 小月儿哪里听得懂他讲话,只见面前这颗脑袋停留的挺久,小身子往前一凑,抱住便要啃。 她牙齿不多,力气也小,哪里啃得到什么,终究还是弄得人家满脸的口水。 王诤嫌弃的不行,皱着眉头往前一顶,五姑娘就这么被他顶得后仰,在软床上摔个四脚朝天。 王诤仿佛受到了什么羞辱,擦着脸扭头就要走,却被霍三娘叫住,只好上前头去。 “你这孩子,回来这些日子,眼看着养得白净了些,这又要去受那风吹日晒的苦楚了。” 她想起边关的来信就生气。 上回王诤偷娃之事,霍三娘果真写了信给王将军,提醒他平日需好好教导孩子。 本也不指望着有回信,却未料想王将军竟罕见地回了信。 她读了两句,见开头也是指责王诤的行为令人不齿,心道这莽夫倒还算是个明事理的。 往下再读,却是气得人倒仰。 王将军指责王诤的战术太差,须得尽快回到边关,由他督着好好实战几番,方才能有所长进。 随之而来的还有给林教头的令,这林胡子自然也只对自己的主子唯命是从,立即整装,完全无视霍三娘和霍老想多留王诤一些时日的意见,一行人就在这几日便要返回边关去了。 王诤朝宁氏拜了拜:“小子就要启程,特来同姨母道个别。” 日子久了,宁氏对王诤的印象还是有所改观,这孩子看着粗放,实则却是个心细孝顺的。 今见他们母子分离,自然理解霍三娘心中的不舍。 晚间她有些感慨地同萧淮奕提了此事,却不想丈夫冷哼一声:“走了好,早看这小子不是什么好物。别说闺女的事,就连辰儿哥俩,都被他带的那群小子忽悠得连学都没心思上了。” 联想到前些日子刘氏不知因为什么把两兄弟狠狠揍一顿,萧三娘自是不阻挠儿媳妇,还是他们夫妻两个看揍得差不多了才硬拦下来。 宁氏摸摸鼻子,说了句公道话:“他哥俩打小就不爱上学堂,这性子只怕得二哥在家才管得下来呢。” 萧淮奕见宁氏总说这些没要紧的,丝毫没注意到他身上有什么变化,想是带女儿带久了,忘了自己还是个妻子的身份。 索性自己挑明白:“总管别人家做什么?管好咱们自己才是正经。” 他凑到宁氏身前,一把搂住纤腰,俩人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今晚把月儿送到丫头那睡去?你丈夫可是被你冷落大半年了。” 宁氏脸一红,试图推开他:“你说什么呢,孩子晚上哪里离得了人?” 萧淮奕却是不松开,手不老实地到处点火:“她如今也会喝米糊了,晚上饿了喝米糊便是,就不要和她爹爹抢吃的了,嗯?” 见宁氏虽嘴上不答应,到底有些动了情,萧淮奕又加了把劲:“你若不依,咱们等她睡着再来,只是动静大把她吵醒了倒不美,不如送到丫环那里,她倒好安睡,咱们也便宜。” 宁氏虽已经为人母,到底招架不住萧淮奕这般油嘴滑舌的,稀里糊涂便应了。 于是懵懂无知的五姑娘还扒着摇摇床正啃磨牙棒呢,见爹娘凑到一块不知道商量了些啥,她便被连人带车给推到了丫头的下房。 好在这个丫头自从顶替了刘妈妈,照顾她是极为上心的,能自己哄着五姑娘睡觉,倒也不惹人担心。 于是,宛州的长夜风雨漫漫,水泽涟涟,令人无眠,只有小婴儿安然酣睡。 ** 雨打青瓦的声音格外久违,无眠的除了那戏水的交颈鸳鸯,还有整夜听雨的南云子。 俗语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之后必有大疫。” 寻常农人遭遇大旱都已经自顾不暇,谁又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到这后头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若能寻得一双全法子,旱时筑堤,涝时蓄水,井井有条,使农人不至永远受限于天时,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那该是多太平的世间景象。 “淮奕小子,但愿你能不辜负为师的期许啊。”南云子注视着天际的闪电,那样耀眼的光芒刺得他险些落下泪来。 随即雷声滚滚而至,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黄天的威严。 暴雨连下数日,城内地势低些的地方,积满了一滩滩的污水,就连老街上都断了路,总要等天晴几日,积水才能慢慢消退。 城内只是生活有些不便,城外的庄子却已经淹了无数。 此时若站在金钟山顶上眺望,便可瞧见白荡荡一片,犹如汪洋一般。 仿佛是前面攒了两年的雨水集中在今年爆发,好容易长起来的庄稼就这么齐腰泡在了水里。 农人们想方设法泄洪,来来往往的道路上踩得泥泞不堪,遇着水深的地方,驴子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要去庄子里,萧淮奕、顺子和王管事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头,替驴子探路。 等赶到萧家的庄子,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泥水浸湿不说,萧淮奕的一只鞋子早不知陷在哪个泥坑里了,顺子和王管事的倒是好好地绑在驴身上。 好在萧家的庄子上常备着主家人的日用之物,还能一换。 庄稼泡在水里时日久了,根系就会烂掉,庄户们都在田间忙着排水,能救一亩算一亩。 “咱家的庄子还算是好的,本就是水田,开春时候硬着头皮栽了四十多亩谷子,这也算种着了。”王管事对于自己先前的规划颇为庆幸。 “隔壁府上的庄子里,水田比我们多一倍,料着今年还是缺水,都改种干庄稼了,这不,大水一来,先灌了矮田,瞧他们今年是有饥荒要打了。” 萧淮奕以前不曾留意田地里头的沟壑阡陌,如今再看,果真还是有其存在的道理。 这也印证了他年前对苦头庄水系的规划是合理的。 只是挖沟也不是一件易事,农忙时节帮工难请,光靠苦头庄那几个劳力,进展实在是缓慢,挖了有两三个月,也还没将一百多亩地上的水沟挖通。 这般想着,终究是放心不下,还是得绕道去苦头庄看看才是。 王管事巡完了萧家的庄子,也不好撂下萧淮奕这个主子就回城,自然跟着二人到那去瞧瞧。 萧淮奕这下学到了,他也将一双干净的靴子别在驴子身上,自己卷了裤腿,光了脚就要踩进泥地里。 王管事赶忙阻拦了。 “拼着这鞋子不要,您也穿着啊,路上踩个尖利的石子什么的,硌得人生疼!”经验老道的王管事碎碎念着,他可不想这萧三爷跟着自个儿出来一趟,回头在萧三娘面前一瘸一拐的显眼。 偏萧淮奕不信这个邪,怎么别人能光脚走,他偏不能了? 于是牵了驴子大踏步便往前去了。 哪知还没走几步,便哎呦哎哟跳着脚叫唤起来。 王管事:“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吧。” 24. 第 24 章 苦头庄还不成规模,庄子里没怎么准备主家的东西,换洗的鞋子自然也没有。 顺子又从萧家的庄子上多拿了一双鞋:“爷就安心穿着鞋罢,到了苦头庄再换干净的,小的给您先装着。” 既这么地,萧淮奕只好留心走路,先前丢了一只鞋就够丢脸的,这回决不能再陷到泥坑里了。 三人到了苦头庄,王管事远远就瞧见一大片绿油油的蜀黍,瞧着比别的庄子庄稼长得还高些。 他管庄子也有几十年了,虽然平日里不下地,但还是颇有些经验,凭着庄稼叶子的颜色就能分辨出长势。 蜀黍地里响起哗哗声,不一会儿就钻出来两个背着背篓的人,背篓里面满满地装着从地里薅的杂草。 三人见他们是苦头庄的庄户,便叫住问他们:“怎么样了这几日?” 庄户背上负重,一面走一面同他们道:“哎呀,这几日真恼人的很呐,下了雨,不好进山放牧,只得日日到地里来割草喂我们家的牲口。” 王管事听了,便发现萧淮奕这个年轻主子管理上的疏漏,又仗着自己资历老,经验也老,便准备替萧淮奕纠正纠正这不良风气。 “接连几日大雨,你们首要的是想法儿把地里的积水尽快排了,怎可因你们自家的牲口耽误工夫?因私废公,岂不是损了主家的利益?” 庄户是个老实的,见这同来的人通身有几分富贵模样,原本还要说些什么的他这会子也不知该说啥了,只唤了自己的孩子赶紧跟上他,把萧淮奕几个竟都甩在身后不管了。 王管事被气到了,他指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朝萧淮奕道:“这些泥腿子,也太没规矩了。” 顺子忙给前辈找台阶:“叔,这些泥腿子大字不识,只知道种地,哪里懂什么规矩,回头我好好说他,您老犯不上同这些粗人置气。” 王管事还是有些气不顺:“是得好好教训。咱们家那几个庄子里头就没这样的人,主子还在这呢,他就敢扭头走了?” 顺子连声附和。 谁知进了村,都是这景儿。 庄户们大多待在庄子里,修篱笆的修篱笆,打猪草的打猪草,并没有到地里去劳作。 他们见到主家来了,也并没有过多拘束紧张,而是笑脸相迎,甚至还主动和萧淮奕唠两句。 卜庄头被小孙子从牛棚里叫出来,花白的头发上还沾着两根嫩草。 他方才在守着喂小牛吃草,那牛犊子吃草的时候赶蝇子,头就会乱摇,把草料撒得到处都是,人得看着才行。 卜庄头带了众人到地里走一趟,王管事这才算是见到了这传说中大旱地的真实面貌。 先不论庄稼长得茂盛,就说地里除了泥土因着下雨有些湿软,根本就看不见积水,全都流进了那纵横交错的水沟里。 庄户们不下地,一来是因为不需要排水,而来也是避免把土地踩得太过紧实,影响庄稼生长。 水沟两旁的土地种的不是庄稼,是农户们划分出来,种上了各式各样的时蔬,除了天生不喜湿润的辣椒苗看着有些发黄,其余都长势良好。 王管事全程所见皆与他平日的管理大不相同。 正疑惑间,只听见卜庄头问萧淮奕:“东家,南先生这日子可有空闲来住上几日,大伙儿都想他老人家呢。” 萧淮奕闻言,不禁冷笑:“怎么,这会子又觉出我们老先生好了?” 想当初刚种下种子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因为这些泥腿子的态度闷闷不乐好几日。 若不是师父严令他不许计较,他当时定会将这些人好好训斥一番。 卜庄头有些冤枉又有些羞愧,他赔笑道:“都是那几个碎嘴子,平日里惯得他们,说话不防头,得罪了南老先生。他们哪里知道,东家和南先生是为着我们好啊。” 这话说的不假,卜庄头在这片旱地上经历了好几任东家,从来没有哪一年冬日像去年那般辛苦,也很少有庄稼长得像今年这般好,更没有给自家养过牲口。 王管事听了他们的对话,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原来这一切都与那神秘的南先生有关。 他也是大年初二才知道自家三爷早已经拜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南先生为师,具体教三爷学啥,萧三娘不打听,他们却也是不晓得。 却不想是教种地! 王管事不由得苦笑。 农桑确实是一件大事,但这似乎只是他们农人的大事。像萧淮奕这般家境殷实的人,又何需专程拜了师来学种地? 要知道农人靠天吃饭,历来就是最苦最累的,但凡家中有钱,都不愿受这份辛苦。 怎地三爷却有心沾这些?虽不至于要他下地干活,比起经商那等富足生活,却是不够体面的。 不过他可不会傻到将这些质疑说出来,要知道萧三娘可是都没有理会自家儿子捣鼓的这事儿。 质疑归质疑,王管事心中还是有几分敬服,不愧是读书人,他们但凡来种田,也是颇有想法的,这才头一年,成效就如此之好,当真是有几分能力。 离开苦头庄时,卜庄头早吩咐几个妇人到地里采摘了几大框新鲜时蔬瓜果,非央着萧淮奕他们带回到府上,说是要孝敬他们素未谋面的“老爷太太”尝个鲜。 萧淮奕推辞不过,暗暗摸了兜里的钱袋子,好歹有点子碎银和铜板,这才叫顺子收了那些蔬菜。 庄户们本就是心甘情愿送点子东西,哪里肯要他的银子,因此百般推辞。 就有人说了:“东家,您老若是嫌弃,我们就不敢说了。若不嫌弃,只管受了我们这点子穷心吧。” 这倒弄得萧淮奕有些尴尬起来。 素日只见这些人为着一个铜板的工钱分配就吵吵嚷嚷的,当他们眼里只有银子似的。 只好咳嗽一声:“行,那我便收了,大伙儿都好好干。” ** 三人将驴子驮了东西,特地避开积水潭,绕路回了城。 王管事将所见一一禀报了萧三娘,提及自家庄子上的境况,萧三娘眉头微皱。 她们家的产业一半是铺子,一半是庄子,如今铺子生意不好,庄子也是年年不能如数缴纳产出。 萧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是要使银子的时候,这般境况怎叫人舒心? 又说到萧淮奕的庄子,王管事一顿猛夸,把萧三娘逗笑了。 “你们夫妻两个,倒是比我还惯着老三,但凡他做个什么事儿,总是只见好的,半点瞧不见坏的。” 就听见刘氏的声音带笑传了进来:“娘,王叔竟是没夸大。三弟庄子上带来那些菜蔬鲜嫩着呢,我叫厨下炒几样,您晚上尝尝就知道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夸萧淮奕,萧三娘嗔着扫了一眼旁边满脸得意的儿子:“你这小子,养你这么些年,只有你花出去的,倒是难得见沾你的光。” 萧淮奕见母亲的神色稍霁,也跟着加一把劲哄老人家:“您等着瞧好吧,儿子今年少不得要大丰收了。” 萧三娘抬手指着他骂,眼里却是笑意:“瞧把你得意的。” 晚间一大家子在萧三娘的主院用饭,这季节本也不缺菜蔬,只是近日集上买来的菜蔬都是泡了泥水的,口感和颜色不及苦头庄才摘下来的。 厨下特意将拳头大小的小南瓜挖了瓤,里头做了个水蒸蛋,又照着南瓜的原样盛了上来。 辰哥两个单看这个样就被吸引住了,刘氏知晓他二人的德性,不许他俩搅和:“这个南瓜水蒸蛋软和,妹妹能吃,给妹妹留着。” 五姑娘如今倒是个小馋猫了,自打长了小牙齿,就开始喂她些炖得软烂的菜蔬、蒸蛋等。 嘴里尝过了味道,对什么都稀罕,瞧见大人们吃饭,她也急得不得了,略应慢了些,就要哭。 因此每常吃饭,宁氏都要先把她喂饱了,自己再最后一个吃饭。 五姑娘也颇为喜欢这道菜,尝起来香甜软滑,她的小味蕾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恨不得将送进嘴巴的勺子也给啃了。 这般猴急的模样叫大人们看了都忍不住发笑,辰哥两个更是傻呵呵地看着妹妹吃东西,自己的饭都忘记吃。 饭后萧三娘与辰哥两个享了一会子天伦,见宁氏他们要回院子里,吩咐将五姑娘留下。 “孩子今后便跟着我在上房睡。” 萧三娘不好与他们夫妻两个明言,近日常听说自家孙女儿时常被抱到下房去睡。 想到他们那西小院窄小,房舍也没几间,确实不大方便。 若是不叫他两个团圆,岂不是阻了三房开枝散叶? 但若经常让孙女去下房里睡,终究不成个体统。 索性她自己带了,别人也不至于传些不好听的闲话。 辰哥两个一听还能这样,索性他们小时候也在祖母上房睡过,便嚷嚷着也要在这陪妹妹。 宁氏和萧淮奕本来就有鬼,如今听见萧三娘的提议,一下子耳根红了。 刘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听说了上房这段故事,忍不住同王妈妈笑道:“三弟和弟妹终究是年轻孟浪了,就放心把孩子扔一边儿,他俩钻被窝。还叫娘点出来,我要是弟妹,羞都羞死了。” 说别人是这般说,但自己个儿面对寒褥孤枕,心中对那个不顾家的二爷还是诸多怨气,只盼着他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这屋子才好呢。 25. 第 25 章 上天终究是眷顾了刘氏一回,真个叫她盼到了萧二郎归家的消息。 熬了几个月,水患对庄稼的影响总算是过去了。 打了秋,蜀黍的红帽须儿焉了,再有半月一月的,庄稼也就该收成了。 虽然五月里遭了大雨,庄家损毁不少,但好在后头开花结果的日子还算是风调雨顺,只要中秋收成的时节不要下大雨,总还是有些盼头。 七月盛夏的暑气还未退,一大早就连风也是闷闷的,叫人提不起精神。 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辰哥和淳哥俩激动的心情,大人们说父亲大人今日就到码头了,因此他俩早早起来,穿戴齐整,就等着三叔萧淮奕带他们到码头迎接父亲。 只可惜西小院没了五姑娘早上吵闹,夫妻俩的作息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总比寻常要晚上一会子。 主院里,换了一身轻薄衣裳的五姑娘正由萧三娘抱着,将她那一头浓密但柔软的头发扎两个小髻。 五姑娘素来不喜别人摆弄她的头发,吵闹着要躲避。 萧三娘好歹捉着随便扎好,抱起来照着小孩的屁股拍了两下:“真是个犟脾气。” 头发扎好了,五姑娘也不闹了,祖母拍她她也不哭,长长的眼睫上还挂了泪珠,叫人瞧了又不免心疼。 淳哥见妹妹都准备好了,就是不见三叔的身影,急的就要去西小院叫人,萧三娘叫住他:“坐下,把饭吃了。” 这么闹了半晌,总算是能出门了。 到了码头上,萧淮奕领着小厮们先进去,刘氏和辰哥兄弟俩就在外头的树荫下停了驴车,撩起帘子,一面吹着运河上的凉风,一面翘首望着进港的船只。 直等到中午,方才瞧见一艘不大的船靠岸,旅人陆陆续续下船。 不一会儿,眼尖的辰哥就看见自家的小厮已经在出口与同是小厮模样的人交谈起来,又有一人将萧淮奕带进了船舱。 “娘,娘,这必是爹爹的船了!” 刘氏听说,面上也是一阵欣喜,她整理了自己的发髻,又按了按眼角的笑纹,下了车准备迎接。 却只见小厮们将东西箱笼往外搬,半晌也不见二爷下船,就连萧淮奕也不见出来。 娘儿三个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才见萧淮奕弯着身子出了舱门,后头跟着的男人搀扶着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下船来。 刘氏只看了那熟悉的身形,心一瞬凉了半截。 两个孩子也没有预想中的激动,他们见到的爹爹也是陌生的很,此刻竟变得拘谨与害羞起来。 此间最尴尬的莫过于萧淮奕。 二哥此前的来信也并没有提及会带一妇人回家,家人也再想不到会有此番情境。 如今他领着嫂子侄子到了跟前,却又被二哥嘱咐他帮着在母亲妻儿面前转圜,这真真是里外都不好做人了。 好在刘氏握着帕子的手绞得死紧,这才将眼睛里的酸楚憋了回去,转而唇角生挤出一抹笑容:“二爷,一路辛苦了。” 此话出来,众人才似暗地里松了口气。 萧二郎淡定地嗯了一声,随口提了句身旁的女子:“这是丽娘。” 丽娘生的一副俏丽的面皮,身段也好,只是小腹微微隆起,瞧她托着腹部蹲下行礼的样子,分明就是显怀有好几个月了:“丽娘给姐姐请安。” 这声音也软的不行。 刘氏一瞬间仿佛有种战败的无力感,她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回应。 好在有三弟一应周全,不至于叫他们母子三人那般无依。 顺子牵来了临时租用的车马,萧二郎携了那女人上去,她们母子三个依旧是坐了驴车返回。 两小子在父亲面前拘束,这会子却又很高兴,他们叫小厮快些赶车,好跟上萧二郎的车马,回了家肯定能收到父亲给的许多玩器。 刘氏瞧着两个儿子,心中越发落寞了。 萧家阖家都盼望着萧二郎回家,如今又带着个怀了的,太太自然会更加高兴,只没有一个人能理会她的感受罢了。 这般想着,她也没进家门,只叫小厮让人开了角门,自己从后园子上回了西院。 谁知那唤作丽娘的女子早已经带着自己的两个丫环在院中等着,廊下还放了一堆行李。 这般登堂入室,便是刘氏也无法再继续忍耐。 瞧那丽娘抚着肚子朝她小步走过来,两个丫环还煞有介事地一左一右搀扶住,这阵仗端的是耀武扬威。 刘氏在院中花架子下的石桌前坐了,听她用甜腻的嗓音给自己请安,半晌才笑着接话:“娘子是客,我受不得你的礼,不如同我去了正屋,见过我们家的太太才是正理。” 那丽娘款款道:“方才已经见过太太了,如今二郎和三爷在前院同太太议事,嘱咐妾身先回家来,一切只听姐姐安排。” 刘氏简直气得倒仰,这算什么? 家里便是买个丫环也得她这个管家过目调教。怎地外头带个女人来,这就轻而易举地住进了她的院子了? 太太平日虽对她偏宠,真到了这种时候,果真还是更疼儿子。 就因为这是儿子带回来的女子,上赶着就接纳了,还安排进了她的院子。 刘氏有些狼狈地出了自家院子,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想去前院质问太太二爷,又没那个勇气,四顾茫然,只剩下后头的西小院了。 宁氏带了一会儿刚学步的五姑娘,便觉腰酸背痛,换了丫环看着孩子,任由她在院子里到处走。 自己坐在廊下的摇椅上休息,摇着手中团扇驱赶热气。 就见刘氏抹着眼泪进来了,她忙把人迎上台阶,在阴凉处摆了椅子。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刘氏压抑着哭声,丰腴的身子抖个不停。 宁氏将院门关了,这才回来听刘氏诉苦。 事情她自然是知晓,才刚全家都跟着萧三娘在门口迎接萧二郎,那场面也是给众人整的挺无语的。 不过萧三娘并未把那女子放在眼里,连带着对牵挂已久的儿子也没给好脸色。 为免萧二郎尴尬,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这些闲人才被打发在家待着,如若不然,定是还在堂上凑热闹呢。 “嫂子,二伯在外头私纳这女子,并未给家里说明,方才我瞧太太也并不待见她,不如趁着这个劲儿,求了太太打发她走便是。”宁氏见刘氏哭得伤心,便给她支起招来。 刘氏倒不觉得是萧二郎私自要纳人家:“你二哥平日里是最端正不过的,定是那小娼妇上赶着招惹。” 宁氏:...... 五姑娘见来了人,也好奇,挨挨蹭蹭地就过来了,扒着刘氏的腿,好奇她在哭什么。 刘氏将人抱起来,搂在怀里摩挲,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又乖,更加好哭:“还是你有福,养个闺女又会疼人,不像我那两个小子,成日只会气人。” 娘亲不高兴他们是一点也察觉不到,反倒自个儿高高兴兴地奔着前院就凑热闹去了。 “嫂子,我们都站你这头,以太太的为人,她多半也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必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刘氏不像宁氏这般乐观,此时的她觉得每一条路都是那么艰难:“这又有何用,那肚子里头都有货了,太太再明事理,也不会不管这一层。况且......” 刘氏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们做官的人,谁家没养个姨娘,你瞧咱们县老爷家里,那二姨娘自己在老街上还有铺子呢。” 宁氏:...... 她还想再劝,还想拉着刘氏打起精神保卫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惜刘氏哭了一场,自己已经想通了。 倒弄得宁氏心中很不是滋味。 晚间萧淮奕回来,夫妻两个秉烛闲聊,她才知道了更多细节。 原来这丽娘系一个高官赠予萧二郎的,实在是推辞不得。 那些人觉得萧二郎平日里不够和光同尘,但政绩又实在到了该进一步的程度,是以对他送银子送美人来示好。 萧二郎也自知,若是一直持节不变,只怕仕途也就到头了,既然不愿意受银子,只好受了高官赏下的美人。 果然,一听说丽娘有孕,上调的消息没过几日便传下来了。 如今他能趁着交任的空档回家住两个月,也算是有丽娘的一份功劳。 宁氏也知道这于男人来讲或许算是两厢成全的美事,但从女子的角度来说,却是无解又无奈的。 她叹了口气:“别人我不管,但我只愿你一辈子做个小老百姓便好了。” 这样也没人逼着他必须纳妾什么的,他们夫妻过两个人的普通日子就够了。 萧淮奕不知妻子想了些什么,听着有些好笑:“你这话像是见不得我好似的。” 宁氏故意娇嗔:“怎么算好?难道非得讨小老婆才算是好?你若是敢讨小老婆,我必定...我必定要你后悔。” 萧淮奕将宁氏砸过来的拳头包住:“你这叫做悍妒,犯七出之条的。” 眼见着宁氏要被他气哭了,这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瑶瑶,你老实同我说,是不是后悔嫁我了?怎么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26. 第 26 章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萧淮奕的心病呢? 当初宁瑶瑶也算是走投无路才嫁给他的。 他一辈子都记得那年的春日,湿润的空气里是飞舞的桃红,衬着岸边的绿柳,令人无比舒心。一个俏生生的豆蔻姑娘在河边浣衣,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两截白嫩的藕臂,亮瞎了路过的蓬船上的他的眼。 后来长桥上他故意当众捡了她的帕子,引得人起哄,很快就传得她们镇子上人皆知晓。 她家中并没有什么人,自小跟着哥哥嫂子过活,他自知萧三娘不会同意结这门亲。 出了这个事情,萧三娘也不得不妥协。 他的谋划得逞了,却导致她在那个闭塞的小镇上失了名声。 哥嫂家还有女孩子,哪里容得她这样败坏家里名声?恨不得将她快快发嫁,今后不再往来才是。 他还记得新婚夜,这个生嫩的姑娘眼里对他没有一丝爱慕或是欣喜。 便连圆房也是拖了几年,这几年间,她又不得不承受萧三娘的催促和冷眼。 ...... 细细想来,她也有很多很多理由对他不满。 他甚至偶尔会想,若是宁瑶瑶知道当初都是他故意设计,会不会连这些年好容易积攒的夫妻温情也弃若敝履? 想到这些,萧淮奕唯有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祈求她的心里对他存有真正的爱意。 其实他多喜欢听她说那些话,那些霸道的,蛮不讲理但是充满占有欲的话。 “永远不要怀疑我,瑶瑶。”萧淮奕埋首在宁氏怀中,声音沙哑,意味莫名。 宁氏是不可能停止怀疑的。 男子如要纳妾只需有银子即可,女子若是反对却是连法理都容不下。 曾经的霍三娘被婆婆给丈夫塞小妾是如此,如今萧二郎声称是无奈纳妾也是如此,女子都没有能力反抗,除非和离。 可霍三娘是受限于门第,这辈子也和离不了。 刘氏也是受限于家世,若是和离,作为普通百姓的娘家人也养不了一个尚能生育的独身女子,她又能何去何从? 除非像萧三娘这般,掌管家财,有能力为自己的自由身赎身。 可能做到这般坚毅的女子又有几人呢?少之又少。 想到这些,宁氏彻夜无眠,她背对着熟睡的萧淮奕,在默默思考自己的未来。 ** 虽说萧三娘做主将丽娘安排到客房住着,但家中着实闹了一段不尴不尬的日子。 那丽娘如今与她的旧主家中还有联络往来,萧三娘顾忌着儿子,态度也不好十分冰冷。 谁知道刘氏只要与丽娘对上,三两句话就脾气爆发,时常吵闹不休。 刘氏又时常到西小院诉苦,宁氏这性子又少不得给她出些招。 那丽娘便怀疑三房总是挑唆她与主母不和,才会闹出这些事情。 宁氏索性进出都不从正门了,宁愿烦了管钥匙的老妈子来后园子开门,也不从前头路过。 秋日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她时常带了五姑娘到书院里会霍三娘,姊妹两个共同研究女红针法,从春到夏,倒也绣了好几副上乘的绣品,皆存放在霍三娘的阁楼里。 她如今心病好了不少,加之潜心研究绣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好了。 闲聊之间,宁氏将家中事情说了,霍三娘一听,便知道这丽娘不是等闲人物。 她劝说宁氏不要掺和到二房的家事里,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情,有理说不清,自己反倒惹一身臊。 “依我说,你不如带着月儿远远躲了这些是非,就是到庄子上住几日也使得,好歹叫他们自个儿闹去罢了。” 宁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儿。 如今正是农忙时候,萧淮奕必得三天两头往那庄子上去,她们娘儿索性住到庄子上,也有理由。 ** 宁氏把这事同萧淮奕一提,他本不想答应,他原来打算过了秋收挣了银子,建几间好的屋子,再带妻儿过去小住。 如今那屋子只是简单修整,只怕妻女住不惯。 架不住宁氏一再央求,他只好应了。 他到上房同萧三娘请示,萧三娘一脸疲惫,同意得倒也爽快。 于是五姑娘又一次坐上了驴车往城外去,一路上必须要娘亲掀着帘子方便她往外瞧,帘子一拿下来她就不高兴地哇哇叫。 到了苦头庄,一下车,宁氏险些被庄户们的热情给吓着了。 若不是瞧见众人脸上善意的笑,她还以为自己进了乞丐窝,被乞丐给围住要钱了呢。 庄户们终于要见到顺子口中东家的小闺女,都跑来凑凑热闹。 只见萧淮奕先是从驴车里面抱出个玉雕一般的小胖娃娃,那小发髻扎得跟年画上画出来似的。 又见东家从车里牵出一个年轻的美妇,只瞧她容颜俏丽,神色温婉,身段纤纤。 庄稼人们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对于这样一眼看出来养尊处优的富贵人,他们一般都叫做城里来的。 城里来的宁氏却不同于他们想的那般养尊处优,她挽了袖子,围了围裙,和丫环一起将屋子收拾半日,瞧着确实比先前齐整干净不少。 晚些时候,又自己动手做菜煲汤。 这些事情她在家做姑娘时日日都做,如今也不生疏,倒是对这样没有长辈请安,没有宅门规矩舒服的轻松日子感到舒心。 萧淮奕抱着五姑娘在他开创下的田地里逛了半晌,只见庄稼都有了成熟之态,那番芋的苗子早已经枯黄,庄户们都割来煮熟了喂给猪牛,剩下果实还埋在地里,只等东家定了日子,就好收获了。 蜀黍的包壳有些卷了起来,露出金黄的米粒。 卜庄头在同萧淮奕说着这些差不多同时段成熟的庄稼该是什么个收割的顺序,五姑娘一手扒着萧淮奕的肩膀,小脑袋却是弯了下来,伸出手指去够那金黄的蜀黍米粒,她见每一颗都是圆圆地排在上头,小手扣了半日也没扣下来一粒。 她索性指着那东西,打断了爹爹的讲话,自己含糊不清地说要。 卜庄头直接掰了一根蜀黍,将包壳去掉,一整个递给她抱着玩。 父女两个逛了半晌回去,只见院中炊烟袅袅,宁氏已经做好了晚饭。 一家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趁着晚霞的颜色吃了饭,篱墙外头赶牛放羊的孩子们才慢慢回来。 五姑娘可喜欢瞧这些热闹了,她兴奋地盯着路过的牛羊,又不敢靠近,只伸出指头指着它们惊呼。 孩子们瞧见这样的小萌娃也十分稀罕,赶着回家吃了饭,又约着过来找五姑娘玩。 王丫头的娘挑了一筐鸡蛋,叫她送过来给东家奶奶,王丫头想了想,又到鸡笼子里挑了一对毛茸茸的小鸡仔,一起送了过来。 到了院墙外,她又不好意思进门,只央了顺子给带进去。 顺子好笑地道:“平日也没见你胆小啊,送东西得自己进去才显诚意,叫我们代传算怎么回事?” 王丫头只好进了院子。 她原本担心东家奶奶会嫌弃他们这些泥腿子,不想却是个和蔼不过的主子,见到她还笑着招呼。 “这是鸡蛋和鸭蛋吧?”宁氏瞧见框子里的蛋,颗颗都是大的,可见是特意挑选过。 王丫头立刻接话:“奶奶真是好眼力。这是我娘攒下来准备着孝敬的,您别嫌弃才是。” 她又将另一个篮子放到面前来:“这是两只小鹅仔,想孝敬给小姐,小姐要是喜欢可以养着玩玩儿。” 宁氏被她伶俐的模样逗笑了,指着自家闺女:“你叫她月儿就行了,我们也是普通人家,不必太讲究。” 王丫头连连推辞说不敢,丫环也被她逗笑了:“是真的,你只管这么叫,这样才好养活。” 说着要将那篮子里的蛋给腾出来:“我数了数,待会给你铜板吧,眼下没有称,碎银子也不好称。” 王丫头一听说要给她钱,连篮子也不要便跑走了。 弄得主仆两个人一头雾水。 还是顺子给她们解了惑:“奶奶只管收着吧,一筐子蛋值个什么?要不是三爷前头给出银子,他们哪有这项出息。” 顺子将萧淮奕出资二十两鼓励庄户搞养殖的事情一说,宁氏这才明白过来王丫头的举动。 “我瞧这小姑娘倒是个伶俐的。” 伶俐之外,又比旁人多了一份周到,只看她还想着赠送一对小鹅给五姑娘玩儿。 顺子冷笑一声:“这丫头鬼主意可多了,她去集上抱来一只母鸡,一窝一窝地抱,到了如今,自己个儿一分钱没出,鸡啊鸭啊的养了一大帮。” 王丫头的这番操作早在庄子里被人翻来覆去地说了,庄户们每每说起来,都有些羡慕嫉妒恨。 原因如下: 别人家一年到头盘出一对猪仔,养羊的人家至少也得两年才能长大下崽。 唯有她养鸡,将个爱抱窝的老母鸡应用得淋漓尽致,也不管鸡蛋鸭蛋,两三个月下一窝,如今头一茬的鸡鸭已经长大开始下蛋了。 过些日子这些新长大的自己也能抱窝了。 一生十,十生百.... 如此速度,简直恐怖如斯。 而且她养这些东西,全靠她那半瘫的娘在家看着就行,完全不耽误她自己干活。 不像别人家,还得专门出人手到山上放一整天。 庄户们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27. 第 27 章 萧淮奕一家刚到苦头庄住下,第二天一早,便开始了庄子里的秋收。 他们先时播种的时候就比别的庄子早,如今秋收也是提早了半月有余。 先是收黑菽,那东西不能在地里晾的太干,否则豆荚崩开,豆子就四处乱崩到地里收不起来。 所以要要趁着豆荚还有一丝软乎气儿,收到打谷场上暴晒,经过反复捶打,再将细碎的豆壳筛去,便剩下成熟的黑色的豆子。 王春同往常一样,连枝带叶满满背了一大篮子,明显感觉到比去年重了不少,这显见得是豆子长得好的缘故。 按照萧淮奕的吩咐,先收单独种的,再收混种的。 两拨都是种的十来亩,结果粮食打下来,混种的黑菽足足比单独种的多装了三十几个粮食袋子。 庄户们晒黑的脸上满是笑容,再疲惫的身躯也阻挡不了他们奋斗的热情。 接下来收的是番芋,这东西埋在地里久了要么烂掉,要么遇水就发芽,收回来还得赶紧藏到地窖里头,遇着阳光也会发芽。 孩子们不上山放牧了,牛啊羊啊猪啊,就赶到已经收割过的地里啃野草,他们参与到全员大秋收里来。 刨番芋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一锄头下去,翻出来的番芋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和猜拳差不多让人期待和兴奋。 他们跟在大人的锄头后面,一个一个捡到箩筐里。 无独有偶,混种的番芋还是比单独种的高产。 全庄子人一起劳动,就连那不沾农事的东家奶奶也参与进来,给大伙儿送晌午送热水。 秋天的苦头庄田野上洋溢着欢笑,就连偶尔的凉风习来也满是丰收的喜庆。 最后是收蜀黍,不必萧淮奕嘱咐,他们已经熟悉了流程。 大伙儿也想知道,这混着种的蜀黍又能比单独种的多收几担? 等地里忙活儿得差不多,日子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尽管宁氏已经很仔细在给五姑娘防晒,但她的小脸蛋还是黑了一个度。 萧三娘知道她们在帮着萧淮奕忙,虽没有催回家,到底打发人来瞧了好几趟。 如今活也完了,宁氏再怎么不舍得,也必须要回去给婆婆请安了。 五姑娘更是不舍得她的一群小跟屁虫,除了王丫头送的小鹅,还有卜庄头去其他村子给她换来的小狗小猫。 可全都带回家也不实际,萧淮奕挑了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狗给她抱着,赶紧连人带狗塞进了驴车,对宁氏道:“等交完粮,剩下的都卖了钱拿来造房子,以后你俩经常来住就是了。” 宁氏嗔他一眼:“瞧给你得意的,娘说的不错,给你一缕春风,你能美上天去。” ** 萧三娘在家中花了些时日,总算将二房料理得清净不少。 她多次打发人去苦头庄,一来是记挂孙女,二来也是听听苦头庄的收成。 她也是小时从萧山村出来的,对农事自然有几分了解,听了下人的回报,她倒是开始好奇起来。 小儿子此番投入,到底能挣多少回来。 想想不禁有些好笑。 当时萧淮奕买地,没有一个人看好,谁知这小子是个头铁的,这真叫他给赶上好运气了。 萧淮奕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扬眉吐气了,苦头庄种的虽都是粗粮,卖价也比不上米面这些细粮。 但粗粮每亩收成更多,也是宛州寻常百姓家多食之物,因此倒要比细粮卖得快一些。 大米小麦这等精细粮食市价四十五文左右一旦,蜀黍的价格约摸是一旦二十到二十五文不等,番芋则更次一些,能卖上六文钱一斤都算质量上乘的。 唯有黑菽本身用途颇广,能榨油,能磨豆腐,还能做些风味豆豉,因此价格能买上四十几文一旦。 但黑菽的亩产却是远远不及番芋,因此折合下来,一亩地里头种出来的两种粮食,价值却也相差不大。 今年交完税粮,分了一半给庄上的农户,剩下的全都送到自家粮铺里头售卖。 萧三娘也不占他的便宜,吩咐掌柜的替他单独开了一个账。 萧淮奕瞅着账本,耐心算了半日,按照这样下来,蜀黍能挣二百余两,番芋和大豆各能卖一百两左右,去年买地的本钱都差不多快挣回来了。 他十分大手笔地从柜上提了二百银子,用红纸包了,往南云子的宅子去。 南云子本要板着个脸训斥他一番,奈何自己也是憋不住,笑着用书简敲了他的头。 “行了,你这瘾也过了,回去好生将文章写来,总结总结这一年在农事上的领悟才是要紧。” 他自是没有要那银子,萧淮奕只好又捧到萧三娘面前。 这是连月来头一件令萧三娘高兴的事情了,但她却还是没收下儿子的孝心:“家里也没多给你帮衬,头两年的银子你便自个收着吧,只是莫要大肆花费。” 萧淮奕应下母亲的叮嘱,又将银子捧到了宁氏面前,十分爽快地道:“去年答应给你换首饰,拖到今日也没能换回来一整盒,赶明儿咱们就去首饰铺子里挑去,你看重哪件,爷给你掏银子。” 宁氏倒不似往年那般尽喜欢些华而不实的首饰。她跟霍三娘待久了,自觉提升了不少品味,如今回望当时的眼光真真是俗气,也难怪太太瞧她花枝招展的模样总爱训斥两句。 但她还是跟萧淮奕去逛,着实挑了几样不算便宜的。 萧淮奕两手都替她拿满了东西,有些不解地问宁氏:“我今儿专程是带你来逛的,你怎么倒有一半东西是给二嫂子买的?” 宁氏手中摇着小团扇,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脸上满上算计的表情:“前日嫂子私下同我说,这回二哥去上任,太太有意让她跟了去,找个理由把那位留在家里。” “如今她跟着去做官太太,自然得用些好东西,仔细装扮起来,也不比那狐狸精差多少。” 她就是看不惯那丽娘,太太都把她赶到客房去住着了,她还是不安分,成日家找理由让萧二郎去她院子里。 现下可好了,太太以丽娘怀有身孕不宜劳顿为由,让她在家安心待产,不许跟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二郎去上任,真叫人解气。 萧淮奕在妻子面前对这事不敢提任何反对意见,顺着她的话道:“二嫂子这一去可清净不少了,只是那位留在家里,你时常见着,不也来气?” 果然宁氏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一经提醒也反应过来,她还觉得纳闷:“太太也是糊涂,怎么把个碍眼的反倒放在跟前了?” 眼见着宁氏又要自己纠结,萧淮奕拉着她进了布庄:“瞧瞧有没有好料子,给月儿做身衣裳。” 注意力被吸引,宁氏又开始认真挑选起五姑娘的衣裳料子,这回她可学明白了,小孩子家长的是真快,衣裳要不往大号了做,总是要浪费。 夫妻两个大袋小包地专注逛街,却没注意身后两道视线早已经盯了他们多时。 ** 萧二郎回来一趟,除了头几日拜访恩师故友,其余时间也算是安心在家中静休。 说是静养,一妻一妾明争暗斗,两个小子学业毫无进益,总叫他觉得颇为心累。 启程赴任之前,总算抽了时间,回村拜拜祠堂。 可就连拜祠堂,也惹出个小风波。 一大早,丽娘就扶着肚子,步履艰难地到正院请安。 萧三娘眼神淡淡,并不叫她行礼:“坐吧,我早说过你身子重,就不必过来了。” 丽娘坐下之后,见萧三娘在给五姑娘圆圆的脸颊上涂面膏,那小姑娘倒是会享受,仰着小脸乖乖地享受祖母轻柔的涂抹。 她知这小丫头是老太太的心头宝,便也趁势夸赞起来:“瞧瞧五姐儿这小脸儿嫩的,不愧是白玉膏养出来的,真真是比白玉还要润些。” 萧三娘看了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这是药膏,前日子到庄子上晒伤了,才给她抹一些。” 丽娘尴尬地笑了笑,静坐半晌,终是忍不住向萧三娘开口:“太太,二爷今儿要到家祠里去,我...我想同去,求太太允准。” “你去做什么?”萧三娘皱眉:“那路上难行,坐车更颠,你就不要去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丽娘看来,那分明就是瞧她不起,觉得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萧二郎一出现,她便捧着肚子,眼眶红红地看着男人,仿佛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这般情态,怎勾的萧二郎不为她着急?赶忙扶着人回了客院,打发人去请大夫。 萧三娘冷眼瞧着丽娘不厌其烦地耍这小手段,老二却也魔怔一般被她牵着鼻子走,更加坚定了要拆散这二人的决心。 “二郎,当真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的死活了?”丽娘回到屋子里,早已经哭哭啼啼,双手攀着萧淮汝的脖子不让离开。 “我就是去上柱香,晚上就回来的。”萧淮汝温言软语安慰:“况且娘说的也没错,萧家村那段路是个烂泥路,修都修不好,你身子又弱,怎么受得了颠簸?” 丽娘却是不依:“我大风大浪都跟着你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石子路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在族谱上加上我们娘儿两个的名字?” 28. 第 28 章 丽娘自幼便是被养来作为贵人们联络交易的物品,身若飘萍的她比谁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安全的家。 在她眼里,能倚靠的不是主人,也不是男人,而是男人身后那本所有人都有自己名字的族谱上,能有她丽娘的一笔。 这意味着她也是能见光,能被承认和接纳的人,一个再也不会被轻易当做交易的,安全的女子。 但要上那本族谱,她只能靠萧二郎,只有牢牢抓住萧二郎的心,她才能完成这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可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抛下她去外头做官了,这一去又怎么还能在那样的声色场中想得起她来? 等她彻底被遗忘,还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呢? 因此她才会这般急切,祠堂,她多想进到那祠堂,得到一生的庇护。 这边丽娘缠着萧淮汝半日,那边全家人都准备妥当,就等他这个几年不曾给祖宗上香的人了。 见萧淮汝迟迟不从客院里出来,刘氏首先绷不住,掩了帕子哭起来,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辰哥淳哥甚少见到娘亲哭,自然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慌里慌张地跟在自家娘亲身后跑回去了。 剩下的人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只有五姑娘等不及,她也知道今日又是大家伙儿一块出门的日子,拉着祖母的手一直试图往大门外走:“肘,肘...” 隔壁一道同回萧家村的二大爷萧之荣打发人过来催了两回,萧三娘只好做主道:“老三,你陪着你哥哥回吧,咱们都别去了,省的这个也多心,那个也多心。” 得,一家子本是难得齐全地回趟村,这回闹得各人兴致全无。 好容易摆脱了丽娘,萧淮汝和萧淮奕兄弟两个匆匆出门,等了半晌不见动静的五姑娘这才后知后觉今儿的出行泡汤了,瘪起小嘴就是一阵大哭。 萧三娘哪里舍得她哭,总要如了她的愿才是,就对宁氏道:“你带她出去走走,这日子刮秋风,别哭得把脸弄皴了。” 谁知这小姑娘脾气是大的,要出门也哭哭啼啼的,得带上她的白白小狗才行。 抱上了小狗,她又不走路了,哼哼唧唧地得要人抱抱才不哭。 宁氏抱着个胖娃娃外加一只两三月大的狗狗,着实要花一番力气。 瞧着闺女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心安理得地任由自家娘亲抱着她逛。 宁氏想回家推个娃娃车,奈何小姑娘就是不依,但凡她一转头,就又闹上了。 宁氏想到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岁娃儿是心头宝,两岁狗见了都得跑。 这才刚跨过一周岁没几日,便这般难哄了,老人的话说的真是没有半点毛病。 ** 萧家男人们到了萧家祠堂,族老专门为萧淮汝主持了上香,把他捧得高高的。 今儿的主角原本是萧淮汝,可谁想到,这种聚集了大半个村人的场合,竟有人在这时候开始讨伐起了萧淮奕。 原来村里有人近日到城里赶大集,好巧不巧地听见好几起卖货的人说苦头庄的事情。 就那样破败的庄子,萧淮奕大善人都能贴银子扶持庄户们,如今都能卖余粮卖家禽了。 村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极为不忿。 凭什么他们萧山村自家人,领点贴补的银钱还总是今日拖明日的,过得竟不如一群连土地都没有的庄户。 这其中闹得最凶的是村里几个有名又有辈分的懒汉,就见一个三十来岁却和萧三娘同辈的胡子茬儿坐在条凳上,抽着旱烟,翘着二郎腿,弓着腰做出一副长辈模样: “小三子,不是我当着你二哥哥下你的脸面,这亲疏有别总该知道吧?你有那功夫接济外人,怎么就不想着先顾顾咱们这些个叔伯兄弟?这两三年咱们可是没少遭灾,我们也不想的啊。” 是啊,若是年景好,他们自然好好种地,又怎么会等着族里的接济呢? 这话萧淮奕没法接。 他今儿是专程陪老二来的,没想过会面临这种场面。 若是平时陪着萧三娘来,他倒还会多考虑一层,看看近些日子又有什么把柄可能叫人拿住了为难他老娘,提前想一些应对的法子。 今儿个毫无准备,倒叫他们说得有了那么几分道理,萧淮奕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反驳。 他扫了一眼当初一致对外的“盟友”萧之荣,可这位二大爷显然是事不关己的默然态度,低着头将个旱烟筒吹得呼噜噜做响,显然是不准备出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淮奕好像看见二大爷那嘴角即便是压在烟筒口上也有几分上翘,那吸烟的呼噜声也有几分像是嘲笑。 自家二哥更是指望不上。 他一来就被乡亲们以最高礼节相待,如今正在亲厚宽仁的形象上高高架着,也闹不清萧淮奕到底有没有村民口中的那些罪状。 况且真到了必要时候,说不得还得做做面子,将自家弟弟当众说教一番平息了事。 村民们的讨伐还在继续:“就是,嘴上总说没钱,前两日我赶大集就亲眼瞧见了,小三子带着媳妇儿逛铺子,那大包小包的,恨不得用箩筐也装不下。不到半晌就得花出去几十两银子吧?” “唉,可怜我们这些穷亲戚,一年到头还花不上人家一个首饰钱。” “要不是祖上的香火旺着,指不定发的是哪个村子的人家呢。”村人明里暗里地嘲讽着,就差明说他们靠着祖上的福荫发家,却不思感恩。 “唉,谁叫有钱的不是咱们呢?咱们也不会做那等白眼狼的事儿啊!如今远的不说,就说他们城里那铺子缺人吧,他宁愿花高价请外人,也不叫咱们村里的孩子去。” 这话说的是萧之荣家里了,他们家铺子上换了一批人,当时就有萧山村的亲戚来说情,废水不流外人田,想让自家孩子吃了这份月例银子,萧之荣愣是顶着压力没有答应。 见话头逐渐扯到他身上,二大爷也不抽烟了,噼里啪啦就跟那几个闹事的对线上了。 “萧胡子,就是你,开春你是领了二两银子吧?你家地里种上粮食没有啊?” 被点名的胡茬子素来有些惧怕萧之荣,但由于先前的勇气还没使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梗着脖子回答:“....开春那阵还干旱着呢,那不没种嘛。” 萧二大爷一笑:“你是没种,隔天就把银子拿去赌了,你连买种粮的钱都没有,拿什么种?” 胡茬子羞愧地败下阵来。 萧之荣又点了几个人:“你们光看见小三子庄子上有出息了,那庄稼在旱地里是凭空能长还是咋地?你们一个个守着萧家村这么好的田地,不说去学学人家怎么种地,还有脸张口就要,略应慢了些就是对不起你们。便是今儿当着祖宗的面儿,谁敢说他欠了你们的?” 几句话犀利而尖锐,直接把大伙儿干沉默了。 几名族老坐在椅子上沉思半晌,觉得萧之荣的话不无道理,族里这种等靠要的风气确实该正一正了。 晚上回了城里,萧之荣难得有兴致到萧三娘家里摆了一会龙门阵。 他就说萧三娘这一房到了啥时候都得靠他们六房帮衬着吧。 就老二老三这哥俩加起来,都不够村人们玩的,关键时候不还得他出手护着? 萧三娘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做官的儿子,一个做生意的儿子,在村人面前竟然被逼的没有一句爽利话。 听了萧之荣的龙门阵,她是哭笑不得:“我这两个小子都是不善言辞,赶明儿等怀瑾回来了,叫他俩好好跟着大哥学学怎么说话才是。” 这话萧之荣赞成:“在外头这些年,这总算是有回来的信儿了。可说什么时候到?你家二郎还能等几日,兄弟两个也难得见见。” 萧三娘:“正是这日子赶呢,怕也只能匆匆一见而已。” ** 一场秋雨一场寒,五姑娘早起打了个小喷嚏,祖母便给她套上了稍微厚实些的小衣裳。 下了雨就不能出门,只能困在正堂中到处摸摸逛逛,练习练习腿力,好让自己走路越来越稳当。 累了就扒着门框瞧外头的人从院子里来来回回,他们一会儿抱着盆花路过,一会抬着几个柜子屏风路过......这几日东边的院子总是很热闹。 某一日家中又来了好多人,五姑娘很高兴,因为被抱在祖母怀里,老人家讲话和发笑的震动从胸腔传到她身上,五姑娘能感受到祖母的高兴。 再抬头看,爹爹娘亲还有伯母哥哥们脸上也都有笑意。 新来的陌生人也总是对她笑,祖母还一一教她辨认。 她现在的说话能力有了精进,以前口中半日能蹦出一个字,如今小舌头也听使唤了,可以一气儿说两个字。 瞧她一一跟着祖母的介绍叫伯伯,母~,还有哥哥。 这几个词她早已经学会了,叫得也顺畅。 每上前一个人来给她认识,她就会收到一个小玩具,五姑娘拿在手里摇摇甩甩,总能研究出玩具的玩法。 那个长得像爹爹却又有了年纪的大伯伯给的玩具很朴实,是一个红红的纸盒子,她观察了一阵就成功把盒子打开,里头是几朵黄澄澄的小花儿,瞧着应该很是好吃。 她抓起一颗细瞧了瞧,还来不及送进嘴巴里,就被祖母都给夺了去。 29. 第 29 章 大伯母给的是个穿流苏的小项圈,她拿在手里,才扯了两下那好看的流苏,又被祖母夺了去放在一边。 五姑娘郁闷地长叹口气,眼前又来一个高大的哥哥,他给的是一只木头小马,五姑娘接过来才要研究,就看见哥哥后头站着个比娘亲还好看的人,她一时都看呆了。 祖母一直在教她叫姐姐,五姑娘打量着眼前这个身上萦满淡淡流光的人,呆愣半晌,却只叫出了:"仙仙。" 满堂的人都被逗笑了,五姑娘以为自己叫得对了,抱着小木马也跟着不明就里地哈哈傻笑。 萧三娘好笑地解释:“平日里这两个字学的少,这会子还说不明白呢。” 只有被叫仙仙的萧家大姑娘萧清落霎时间如福至心灵。 她细瞧了瞧这个长得福娃娃一般的五妹妹,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是最纯最真的,难不成她果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机缘? 想到此处,萧清落看向自己的娘亲陈氏,见母亲却是刻意避开自己的眼神。 大姑娘萧清落送给五姑娘的是一套极为娟秀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本装订得十分精致的书笺。 虽则五姑娘还小,萧三娘却觉得这件礼物备的十分合她心意,拉了萧清落到身边坐下:“大姐儿有心了,难为你想着妹妹,等月儿再大些,我便让她上学堂念书去。” 萧三娘对这个大孙女也是极为疼爱的,如今见她虽然穿着素净,但掩盖不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身姿,已然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大姐儿可说了人家?”萧三娘问萧淮瑾夫妻两个。 这些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在家人面前避讳,萧淮瑾没说话,倒是陈氏脸上有了几分无奈:“倒是相看了几个人家,可惜您这孙女眼睛都长到天上了,愣是没一个满意的。” 萧淮瑾是官身,大姑娘自是可以在家中多留两年,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每年就要因她多缴纳数倍的赋钱。 陈氏还有更深的忧虑未曾说出口,只是当着两家小叔妯娌,她决计不会显露就是了。 萧三娘微叹口气:“她常年不在家中,我也管不着,横竖随你们夫妻二人操心就是,只有一样,那就是决计不能委屈了我孙女。否则,我宁愿她回来,我养她一辈子。” 萧三娘听见说孙女瞧不上父母给相看的那些人家,想着多半是这两人拿女儿的婚姻去攀亲,给自己的前程铺路,却不顾女儿的意愿,所以大姑娘才会这般抵触。 陈氏见萧三娘这般给自己女儿撑腰,赶忙去瞥萧清落的神色,果然见她脸上有了得意之态。 可头一日回来又不敢驳婆婆的不是,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绪,强颜笑道:“太太说的是,清落的婚事也是大爷和我的大事,我们自然不会草率。” 这句话看似无甚稀奇,但其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只有当事人萧清落能够领会。 她瞧着眼前一直大大方方连眼睛都不眨地打量她的五姑娘,逗弄着问她:“五妹妹,叫姐姐。” 五姑娘:“仙仙。” 萧清落应了,周身的荧光淡淡地流动着,真好看呀。 五姑娘:“仙仙,仙仙?仙仙...” 萧清落仿佛又掰回一城,陈氏则有隐隐落败之感。 ** 萧三娘有五个孙辈,大房的大姑娘萧清落,如今已有十六岁了,自小也在她屋里养过一阵子,只那时候自己还年轻几岁,忙着打理生意,总没有好好带过这个孙女,后来四五岁上跟着父母出远门,也就到如今才见面了。 二哥儿萧子墨小了两岁,也是萧淮瑾的儿子,如今瞧着文质彬彬的,比辰哥两个稳重许多,他向来读书上进,若是过了明年二月的县试,少不得要在重霖书院念几年书。 辰哥行三,淳哥行四,这哥俩自不必说,父亲萧淮汝常年不在身边,母亲刘氏总也管教不下来,萧三娘是隔代亲,到底也狠不下心,就由着哥俩给自己创造一个完整的童年。 这一向萧三娘带着五姑娘在身边,想到客院里还有一个将要临盆的,总觉得有无形的压力压到自己肩上。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拼命挣钱,全家就能高枕无忧。 子孙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少时不好好约束,将来免不了有参差。 放任哪一个儿孙落魄,她都是不忍心。 萧二郎启程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临行的前夜,总有人诸般牵挂,难以入眠。 西院的灯火一直亮到后半夜。 刘氏来到两个熟睡的孩子床前,无声地抹着眼泪。 对于即将走出宛州,去到未曾去过的远方,刘氏心中是忐忑的,即使身边会有丈夫的陪同。 此时屋中熟悉的妆台,熟悉的陈设,都让她有了一种万般不舍的感觉,更放不下的,是她亲手日夜带大的孩子。 萧淮汝也难以入眠,他在院中瞧着孤悬天上的皎皎明月,归家两月,又要漂泊,梦中的千山万水,总是回不到最初的时候。 萧三娘也不舍,静夜中睁眼久了,视线格外清楚,小孙女那别具一格的睡姿总叫她怀疑是否真的舒服。 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强行纠正,这样最无忧的年纪,自然做什么都是最舒服的。 陪着孙女睡了半夜,她终是早早起身,将堂屋中打点的东西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萧淮汝夫妇已经过来磕头了。 母子三人细细嘱咐了一阵,眼见的东方起了鱼肚白,王妈妈也上来了,她指挥着家里的小厮将东西一一搬到车上。 码头船启动的早,一家子还要星夜赶路,淳哥睡眼惺忪地任由辰哥儿牵着给萧三娘磕头拜别,临上车前倒是不忘嘱咐辰哥:“哥,那把弯月刀别弄坏了,等我回来咱们再打开玩。” 辰哥默默地点头答应弟弟。 淳哥听不见哥哥的亲口答应,觉得他根本就是在敷衍,着急地喊:“哥你说话!” 萧三娘过来牵住辰哥的手:“辰儿,你爹娘弟弟这就要赶路了,有什么话这会子跟他们说说。” 辰哥还是默然,显得有些调皮的样子,绕到大伯萧淮瑾后头去了。 刘氏坐在车上掀帘子,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儿子的一句话,眼神终究是有一丝黯然。 萧淮奕将淳哥抱起塞进驴车,回身嘱咐道:“好了娘,大哥,你们回吧,我送他们去,船启了再回来,放心吧。” 转过了巷子,辘辘之声逐渐远去,车马的影子很快就在长街上化作一个小黑点。 远处灯笼的微光明明暗暗,随着天亮慢慢消失。 一家人这才回了院子。 “娘,小三一个人住恐不习惯,不如今后让他在我们院子里睡,和子墨一个屋。”庭院中,萧淮瑾摸着辰哥的小脑袋,对萧三娘提议道。 萧三娘却是摇头:“我早同他爹娘商议定了,我这儿空屋子也多,今日起辰哥就到上房住。” 她顿了顿:“墨儿的时间也紧,距离县试没几个月了,便叫他好好温书,辰哥过去反倒分心。” 萧淮奕沉吟半晌,终是有些不放心:“既如此,那儿子每日到上房瞧瞧小三的功课。” 他想说的是,娘您老人家千万别因孩子可怜又溺爱了他,以至落下学问。 “行了,为娘还不知道你的心,打小你就管着两个弟弟,淮汝跟着你时间长,自是长进。只瞧老三,一离了你书也念不进去了。”萧三娘自是瞧出了自家儿子的心思,有些老怀欣慰: “读书这事娘也不懂,自然都听你的安排。” 萧淮瑾见老娘提幼时之事,已经上了些岁数的他不由得有些尴尬。 ** 辰哥闷闷地跟着萧三娘回上房,才跨进院门,就看见五姑娘吃力地抱着高高的门槛,正准备翻到门外头来。 萧三娘惊呼一声。 乖乖,怎地就醒了,平日里也不见她醒的这么早啊! 这丫头平时走路都打晃,何曾见她翻得过门槛去?何况那睡觉的床也不低,难为她是怎么下来的? 这一声惊呼之下,挂在门槛上的小姑娘摔了一个屁股墩,翻越成功。 她赶忙爬起来,张开双手朝飞奔过来的萧子辰喊:“哥哥!” 萧子辰一把抱住五姑娘,拍拍她身上的灰尘。 五姑娘两只短小的胳膊抱住辰哥的头,打量了一会儿,拉到自己怀里去了,又叫了一声:“哥哥。” 辰哥素来疼这个妹妹,她要做什么动作都依着她。 这会子小姑娘把他的头按在怀里,自己的小脑袋也靠过来,睡觉弄乱的头发成了两个冲天辫,斜斜地翘着。 胖乎乎的小手还学着大人安慰她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哥哥。 辰哥愣住了,良久,他终于抱着妹妹大哭了起来。 一旁瞧着的萧三娘也被这一幕激出了眼泪。 这小子,在爹娘面前偏生做出一副调皮样子,原来也是一直在硬撑着呢。 现下爹娘远走了,他倒是憋不住了。 王妈妈默默地给家主递了一块手帕子。 萧三娘接过,却只是用袖子点了下眼角的残泪。 她同亦仆亦友的王妈妈感叹道:“别看孩子们小,他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30. 第 30 章 萧子辰搬出了西院,那丽娘就住了进去。 如今月份大了,再加上萧淮汝离家,丽娘总是郁郁寡欢。 萧三娘也不想苛待她,便收拾出西院的一间厢房准她住了。 住进西院,这意味着她算是得到了萧三娘的承认,丽娘心下稍微安定。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丽娘坐在花架子上刘氏曾经坐过的位置,花叶已经枯萎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架子,缺少暖意的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抚着肚子,仿佛在同孩子讲话,又仿佛是自言自语:“这人啊,从娘胎里就分了三六九等。” 可是,凭什么呢?她们是两只眼睛一双手,她也并没有少;她们能管家理事,她也并不是不能识文断字。 到底是凭什么呢? 别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全家的宝贝,她呢?她的孩子呢? 院子里门扉响了一声,丽娘回身,看见辰哥从主屋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她立马换上一副温婉讨好的笑容:“哥儿,回来呢?” 辰哥最近变得不大说话了,他也懂事了很多。 邻里间虽然很少有他们家这种情况,但他慢慢也知道,丽娘是父亲的侍妾,是他的姨娘。 “嗯。”虽然很不想说话,但他还是勉强应了,拿完东西就准备出去。 “哥儿,”丽娘叫住了他,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讨好。 “你把主屋门锁上吧,我东西都够用,也不大进里头去,别叫猫儿狗儿的溜进去弄乱了。” 不知怎地,见丽娘说这话,辰哥总觉得她有些可怜。 他原本就是纠结要不要锁了主屋的门,但又恐让人觉得他是在故意防备。 今日丽娘主动说出来,让他感觉莫名的难受。 想了想,他关过门,但并未上锁。 走到院门口,他又情不自禁的回头,看见丽娘瘦削却又笨重地,一个人坐在那萧索的架子下头。 “...若是觉得无聊,你...你可以到外头找人说说话。” “哎。”丽娘柔声答应着。 萧子辰拿着书回了主院,五姑娘正趴在书桌旁的小矮凳上,煞有介事地写大字。 祖母给他在卧房的旁边另收拾了一间书房,近几日大伯总是傍晚来查问他的功课,因此虽然学堂里下学早,他一回家还是得赶紧温习,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平日爱玩的玩具。 五姑娘非要赖在书房里,学着哥哥的样子写字。 萧三娘只好给她摆了个小矮凳当书桌,又弄了个小草墩当椅子,将个毛笔沾了点清水,便给她拿着写写画画。 偏生五姑娘眼睛尖,非要蘸一蘸哥哥的砚台才肯罢休,不答应还会闹脾气。 要不说萧淮瑾的担忧实在有理呢,生意上狠辣坚毅如萧三娘,也由不得不对孙儿辈予取予求。 萧三娘只得沾了一丁点墨水,五姑娘就开心了,瞧着纸上终于画出了笔迹,她高兴得说了一段只有自己能懂的婴语,大家伙儿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个啥。 可是才一会子错眼没瞧见,五姑娘手上身上脸上都蹭上了墨汁儿,萧三娘赶过来夺了那已经被薅的不成样子的羊毫。 捏开小姑娘的嘴巴,只见那几颗小门牙上也是黑乎乎的。 萧三娘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到她嘴里一阵掏,确认了没吃进羊毛,这才放心地照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谁知这小家伙倒是皮实,也不哭,就是闹着还要写,口中还不停央告:“祖祖,写,写...” 萧三娘瞧着这样下去辰哥也学不成,索性将五姑娘抱出了书房:“乖乖,找大姐姐玩去。” 自打养了五姑娘,萧三娘腿脚都比平日利索了不少,这会子忙着转移孙女儿的注意力,都没来得及将她染了墨汁的衣裳缓一缓,抱着人就到了东院。 这还是个两进的院子,和二郎三郎两家的加起来差不多大。 一进院左侧是书房,右侧是卧房,中间是小正厅,可以单独会客。 顺着连廊进去,就是两排厢房,院子中间宽阔,植了长青竹和海棠,到头又是一间宽大的正房,两旁摆着的是当季的盆花,当下大朵大朵的秋菊开得正旺。 五姑娘很少会想起来这个院子,但每次祖母带她过来,她都觉得新鲜。 原来家中还有这样好的院子呢。 她手指着各种东西跟祖母说话:“呐,呐.....” “哟!这小猴子赶是学着画脸谱呢?”陈氏才推门出来,就见婆婆竟然主动到了自己院子,要不是见手上还抱着个小顽皮,她都觉得稀奇。 萧三娘:“在屋里闹腾的很,吵得她哥哥没心思温书,才哄了出来的,你叫人弄些水来洗洗。” 陈氏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从婆婆怀里接过五姑娘:“三弟妹倒是乖觉,自己去庄子上瞧什么新房子,把闺女落家里了。我要是娘,才不给她辛辛苦苦带孩子。” 陈氏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却是爱抱孩子。 尤其是五姑娘这种玉雪天真的,即便脸上抹了墨,看起来也只是徒增可爱:“是不是啊?小皮猴子?” 陈氏自来礼数是好的,又在外头这些年,行事更是周全。 她一面让婆子去准备温水,一面请了婆婆到正屋里上座。 东厢房的屋门开了,萧清落听到院里的动静,自放下书卷出来见过萧三娘。 知道陈氏还要招呼祖母,她便自请为母亲分忧:“娘,我来抱妹妹吧。” 饶是她在屋子里听见了对话,这会子见了妹妹的脸,也是忍俊不禁。 倒是五姑娘看见她,更为高兴,口中叫着“仙仙”,就要往姐姐怀里扑。 备好了水,萧三娘和陈氏不用多管,自然有萧清落带着婆子给五姑娘收拾。 正屋里,陈氏这才有机会同萧三娘道出她真实的忧虑。 “娘是不知媳妇儿心里的苦处。清落这孩子不是瞧不上别人家,她是压根就没有成婚的心思。” “自打那年我们在府里招待了一个道士,这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成日家口中神啊道啊的,都魔怔了。” 陈氏说到此处,仿佛是触到了痛处,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要说她与萧淮瑾都是夫妻一心,家中也和睦,子女成长应当不会有什么心病落下才是。 可随着萧清落长大,她神佛也拜了,名医也请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掰不过来闺女的心思。 她一直想出家为道,并且一门心思要拜入那道士的门下。 萧三娘听了,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怎会如此? 素来听闻出家的人,都是被命运捉弄,看破红尘也是无可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之举,便是她们宛州金钟顶上的道观里的老神仙,相传幼时也是个孤儿,受了许多苦才入的道门。 想她孙女一个小孩儿家,自小也算娇养长大,除了漂泊异乡,算是没受过别的苦楚,怎会生出这般心思? “莫不是你们招待的那道士有什么差错?给她下了降头了?” 萧三娘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妇人,却不曾见过孙女这般的境况,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怪力乱神能解释一二了。 陈氏也曾有过这般怀疑,但细细想来,那道人正是因为扶危济困才被作为当地父母官的萧淮瑾迎为上宾,又怎会有害人的心思? 她也曾向萧淮瑾提过此事,但萧淮瑾总是板着脸,不许她再胡乱揣测。 用萧淮瑾的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萧清落一直寻不知道称心的亲事,到时只需听他们做父母的决定就行了。 “大爷他是读书人,从不许我说这个,只怕母亲同他提上一提,大爷才会重视。” 萧三娘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这并不是小事啊。 远的不说,就说那霍家三娘,就是姻缘不如意,到头来弄得病成那副模样。 就是到了如今,才慢慢好转起来。 瞧着自家孙女像是已经有了这心病的苗头,若是不顾她的意愿安排了亲事,只怕反而是毁了她。 “此时且容我慢慢想来,要紧的是弄明白姑娘的心思,她怎地就想出家呢?爹娘不要了?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管了?” 陈氏早已经捂着帕子抽咽起来。 萧三娘也是满脸愁容。 听见厢房门开的声音,五姑娘和萧清落的笑声传出,婆媳两个这才慌忙敛容,换了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来。 “祖母,娘,月儿洗好了,这下又是个干干净净的小福娃了。” 五姑娘被抱着进屋,只瞧她已经新换了衣裳,伸着小手乖乖地任人给她卷袖子,肉乎乎的小脸因热气儿烝得红扑扑的。 跟姐姐待在一块儿可把她开心坏了。 ** 许是上房住的习惯了,五姑娘的断奶也异常顺利,宁氏三两日不在家,她也不怎么哭闹。 自打混熟了东院,五姑娘每日早起送辰哥儿到学堂,回来便总爱往大姐姐院子里跑,连自家的西小院都抛在脑后了。 萧三娘见大姑娘萧清落平素冷淡僻静,只有面对小五的时候才有个笑模样,也存了心思让小孙女去她房里多闹腾会子,看能不能将她的心思掰正回来。 却说萧淮奕夫妇两个,如今萧三娘对他们的态度转了个大弯,五姑娘养在祖母那里也乖巧,他们确然是省心不少。 二人着实花了不少时间在庄子上新建的房子,虽不是豪华的大宅子,但还是颇为上心,仿佛在布置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宅。 意识到这一点,宁氏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她对庄子也有了一大堆计划,头一个便是改名。 “苦头庄,咸水庄....这几个庄子的名字意头都不好,须得改一改。” 萧淮奕在计划着这两日便要从外头请一些帮工,来给新房子上梁,听见宁氏的话,他也赞同: “那你取一个,赶明儿上了梁,咱们就把名字改了。” 宁氏早就想好了:“就要叫——甜水庄。” 34. 第 34 章 萧三娘心凉如水,但她还是不肯相信:“可这明明是大吉的签子。” 道长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说服萧三娘,沉吟半晌,这才道: “吉与不吉,端看各人的看法。或许在缘主瞧来,此事断不能接受,但于缘主所求的那位小友,却是不可多得的仙缘。” 萧三娘还想问此事可有何破解之法,可道长却抚恤呵呵一笑:“这位小友机缘颇深,然老道修为尚浅,这破解之法,却是无能为力了。” 道长心中其实还有几分羡慕人家的机缘,可俗世中人的追求却与方外之人不同,他自然理解。 便也不在多做劝说等语,以免沾了不必要的因果。 萧三娘见道长已然闭眼不谈,心知此事要解千难万难,心灰意冷地离了大殿。 观外寒风更加凌冽,她被冻得沁出了生泪。 丫环小厮们围了上来,扶着她一步一步下山去了。 ** 此时家中,大房依旧面临着和二房那般必须分离的困境。 萧淮瑾是从任上告了假,一家子送萧子墨回原籍考试的,如今他假期将尽,计划着启程。 萧子墨的县试对他来说极为重要,这是一个扬名的机会,容不得半点差错。 因此陈氏既想留下来陪着儿子,又不忍心丈夫一个人回去。 心疼他没人照顾还是其次,若是像二房那般叫人钻了空子,更是她一辈子的心刺。 种种这般,萧三娘瞧着也是有心无力。 家宴上,闭门苦读的萧子墨难得出来与全家人见面。 如若说萧清落是冷淡孤僻,萧子墨则是继承了父亲年少时的稳重,他劝说父母放心: “儿子立志走科举,便需要承担种种磨难,如若连县试都不能应对,又何谈今后的层层考校?请父亲母亲不要以儿子为念,只管放心启程。” 一席话说得陈氏又是羞愧又是欣慰。 欣慰她养出这般有担当的孩子,肯为她解了这两难。 接着便是萧清落的事,她如今是已经快满十七岁的姑娘了,哪怕不急着成婚,也很该将亲事给议定了。 萧淮瑾任上认识的人家都已经挑过了,如今想来还是就在宛州为女儿寻摸婆家更为妥当些。 宴后众人散去,萧三娘特意唤了萧清落:“大姐儿,你留下,今晚在上房陪我。” 此举显而易见,祖母要同大孙女说说心里话,宁氏很有眼色地要把五姑娘抱走。 五姑娘哪里肯走,如今上房里有哥哥姐姐,她图这热闹还来不及呢。 她如今也越发有力气了,像个小泥鳅似的扭着,宁氏半天也没能将她薅起来。 五姑娘口中大叫着祖祖,挣脱开母亲便跑去抱着萧三娘的膝盖不撒手。 萧三娘果然心软,抚着她柔软的小头发,不悦地抬眼看向宁氏:“行了,依着她就是,回来又把人激哭了。” “辰儿,你明日还要上学,早些睡去。”萧三娘将人都一一支开。 厅堂内,萧三娘令萧清落在自己身旁坐了。 五姑娘伏在祖母的膝盖上,看见姐姐的裙角上绣着圆圆的花瓣,扯过来自顾自地扣着。 她也没听懂祖母和姐姐都说了些什么,就见姐姐站起身来,裙角从她手中划过。 姐姐将门关了,又站回堂中,双手摆了一些复杂的姿势,便垂眸不动了。 满堂中静的有些诡异,五姑娘瞧见姐姐周身的荧光又流动起来,她指着姐姐的方向,看向祖母,想和她说些什么。 但萧三娘只是用手势叫她别出声。 很快,萧三娘就听见身边的茶水杯有响动,她赶忙转眼瞧去,只见那茶杯仿佛受到一股极小的力气托动,正在摇摇晃晃地离开桌子。 五姑娘也被这声音吸引到了,她虽然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睁大眼睛试图研究明白。 萧三娘早已经被这一幕慌了神,她连连惊呼道:“快停下停下,别吓着你妹妹!” 其实五姑娘还好,萧三娘才是被吓到的那个。 在她的惊呼之下,萧清落的神思也被打断,再也控制不住,茶杯掉到地上应声而碎。 茶水飞出来,溅了些到五姑娘脸上,好在那茶水不烫,小姑娘只是躲了一下。 她伸手去抓落到脸上的东西,除了碰到些水珠,别无他物。 萧三娘抚着自己的一颗老心,只觉得眼前的大孙女变得好像很是陌生。 她时常也见过那些唱戏的戏班子偶尔有杂耍的,那些出神入化的身法和百变莫测的把戏,瞧着热闹,也挺唬人,但大家伙儿也都明白,那不过是哄人的一些技巧而已。 可方才...... 萧清落缓缓来到萧三娘跟前屈膝行礼:“祖母,如您所见,这便是孙女一心修道的原由。” 此等万里挑一的机缘,偏偏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掌握了别人不曾拥有的东西,又怎么会甘心就此埋没。 反正她在感受到自己非凡力量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对红尘姻缘存有一丝向往。 “若祖母能够说服父亲母亲,那才是真的成全了孙女的一辈子。”萧清落郑重地恳请萧三娘帮她。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生硬地斩断父母亲情,所以才会一直留在家中等待机会。 但她也不能一直等待下去啊,要知道她的能力还一直停留在数年以前。 如若再不开始修炼,只怕与家中矛盾愈深,此生更是真真要荒废了。 萧清落还说了些话,萧三娘却并未有什么回应。 直到她离开时,萧三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有五姑娘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了几声“仙仙”。 但萧清落却再未回头,像是要抛弃所有般决绝。 王妈妈听见屋里的茶盏碎裂声音,过了一会儿,又看见本要陪着祖母的大姑娘独自离开了主院。 她忙赶到上方,只见五姑娘扶着萧三娘的膝盖,仰着小脑袋,一动不动地瞧着萧三娘。 而萧三娘还一直呆愣着。 她忙上前去将人摇醒,唤了几声:“太太,太太?好好的,茶水怎么撒了?大姑娘年轻,若有什么不中听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三娘木讷地看了王妈妈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连连深呼吸几次,口中不停念叨阿弥陀佛。 ** 冬日愈发地冷了下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返程要走水路,江风必定更为凌冽。 陈氏正领着婆子丫环在家中收拾准备,她先将遮风的大氅拿了出来,只见上面的线头又跳了线,一面穿了针线自己缝补,又叫人将萧子墨的衣物也翻出来好好检查一番。 年还未过,陈氏已经将萧子墨进考场的衣物都打点好了,自己不能在家陪着,总是担忧。 婆子想在主母面前献情讨好,将萧清落的箱笼也打开了:“大姑娘的衣裳也在这,索性一道瞧了,日后也好穿的。” 陈氏却是冷冷一哼:“管她做什么?终究是白疼她一场罢了。” 丫环却知道主母与大姑娘之间因论嫁一事存着心结,自不敢轻易提这茬,不想这个婆子竟没有眼力见,偏要到主母面前点眼。 瞧着婆子灰溜溜地盖上了箱笼,丫环不由得心中暗暗发笑,这老货真是活该。 主仆几人闷头收拾半晌,却听见外头有丫环跑进了院子,还没见着人就大呼小叫起来:“不好了,大奶奶不好了。” 陈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立刻起身到门口低声呵斥:“悄声些!这院子岂由得你乱嚷?” 可已然晚了,萧子墨的书房打开了,就连萧清落也走出了闺房。 待看清来人不过是宁氏院子里的小丫环,陈氏更是没有好脸色:“真是没规矩,你三奶奶便是这般管教下人的?” 小丫环被唬得没了声音,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不敢再出声。 萧子墨问道:“什么事情,慢慢说来。” 小丫环又瞧了一眼陈氏,这大奶奶不愧是做官夫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无比威严的气势。 “这会子又哑巴了?”陈氏火气大得很,谁叫这不长眼的丫头打断了她儿子做功课,真是气人。 小丫环才一开口,鼻头酸酸,腔调就变了:“二,二爷院子的丽姨娘今个突然肚子疼,太太说约摸是要生了,请您过去呢。” 陈氏闻言,冷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也值得这么呼天喊地的?要生便生了,稳婆请来没有?” 嘴上数落着,步子倒是没有迟疑,陈氏一面走一面吩咐自己院里的婆子跟上。 整个萧家,只有大房的仆人多,光这些带回来的人数,就与萧三娘主院的差不多了。 这会子纵使跟了两三个婆子出去,院子里自还有服侍的年轻丫环。 听见是女子生产,萧子墨自是不便理会,又回房温书了。 萧清落想了一想,却是跟了出去。 留在院子里的丫环还劝道:“大姑娘,您是姑娘家,别过去了罢,免得被吓着。” 萧清落却是觉得好笑。 哪个女子在怀生前不是姑娘家?此时怕被吓着,又何必巴巴地催了一个姑娘家嫁人、怀生?难道那时候就不怕被吓着了?还是说比起新生的人,生产的人命就不值钱了? 不过她并未说出这些话,只是温言道:“丽姨娘似乎不到日子,人命关天,我去瞧瞧。” 落在后头的丫环并未多想萧清落是怎么知道丽娘怀生的月份,她们虽则日日跟在主子身边,却也有许多事情是避着她们这些下人谈的。 如此一来,萧清落知晓此事倒也不稀奇。 35. 第 35 章 萧清落来到西院,只见院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萧三娘在院子里坐立不安,不时催促身边人去打听稳婆到哪了。 宁氏及余下的仆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侧,各人脸上均是忧虑之色。 稍倾,就见厢房的厚重帘子撩开,陈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查看过丽娘的情形,她也没了来时的那般镇定自若。 原来这丽娘身子本就虚弱,又不知怎么竟突然发作起来,等丫环发现时,她早就倒在地上,身下早已经流了一滩血。 那粗心的丫环又是个没经过事的,见此情景不敢去叫人,先不先自己哭了一阵,转头去西小院找交好的丫环出主意。 等惊动了四方,那丽娘被安置在床上已经翻起了白眼,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着她不到日子,任稳婆啊大夫啊一时半会也请不来,真叫人干着急,没有一点法子。 萧清落走到萧三娘面前行礼:“祖母,让我进去瞧瞧吧。” 还没等萧三娘说话,陈氏一把就将她拉到身后:“说什么胡话?回你院子里待着去,大人们正忙着。” 萧三娘瞧见那仍旧镇定的萧清落,却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大姐儿,你...你去瞧瞧也好。” 陈氏脸色难看,她也顾不得反驳婆母:“母亲,她是个姑娘家,进去恐怕吓着。” 她仍旧拉着萧清落的手不让进。 婆母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可她的清落也不是医者,进去有什么用? 这孩子本就对婚姻有抵触,如今再叫她瞧见妇人生产的画面,这辈子想要让她回心转意嫁人,只怕更加无望了。 萧三娘确有几分被焦急冲昏了头脑,她竟想着孙女既有那般神通的本事,说不得便有一两分可能挽救下里头的危急情形。 萧清落果断甩开母亲的桎梏,快步走到厢房前,也不等人,自己掀了帘子就进屋,没有丝毫迟疑。 陈氏还要追进去,却被萧三娘喝住:“你就在这等!” 萧清落进屋查看过丽娘的情形,顾不得满屋的血腥浊气,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着什么,随后她伸出一指,果断按在丽娘的一处穴位。 坚持了数息,萧清落冷冷唤道:“丽娘,还不醒来?” 那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人闻言,仿佛随着身子一震,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丽娘看清了眼前的人,脑子不甚清醒,但依稀记得是自己遥遥瞥见过一眼的萧大姑娘。 她有些自嘲地笑笑,真是要不行了,都有幻觉了。 “醒来作甚,我无依无靠之人,就这样去了也罢了。”她已经放弃了萧淮汝,放弃了在那家谱上记名的志向,也放弃了自己的生机。 此刻她觉得好像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想不起,就这样挺好,忘记一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丽娘,振作些。”萧清落语气说不上温暖,甚至还是有点冷漠:“你前半生只知顺从别人给的枷锁,如今还不想着挣脱吗?” 丽娘情绪激动起来。 眼前这个大姑娘说话好生气人,一身清贵之人,有怎会与她们这样泥沟里仰望阳光的人共情? 她生来就被豢养,被交易利用,夺人所爱是她挣命的出路,勾心斗角是她生存的武器。 她若不愿戴上这些枷锁,便只剩下死路。 可她萧大姑娘却又这般轻描淡写,高高在上地指责什么? 一股莫名的愤怒好像点燃了她的生气,丽娘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仿佛要剥离身上那沉重的负担。 萧清落任由眼前的女人挣扎,手指仍旧按住那处穴位。 她没有银针,但自按住了这穴道,丽娘的精神便慢慢回复,可见那血是稍稍止住了。 产婆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才一来,便将孩子稳稳接了出来,顺利得让人有些意外。 后来拿了全份的谢钱,她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除了路上跑了一阵有些辛苦,产房内却是没使上多少本事。 萧清落走出产房之时,见众人都站在门口,瞧着她的眼神各有意味。 丫头婆子们都说大姑娘是有福气的,福气都照着下头的弟妹。 陈氏虽是恼她任性不听话,但眼中的担忧还是少不了。 唯有萧三娘拉过她的手,眼角是欣赏和释怀的意味:“你...也算是救了你兄弟一命,有胆识有气魄,不愧是我的孙女。” 可是这样好的孙女,却打定主意要离她而去,离她们全家而去。 萧清落趁机一语双关地道:“只有祖母做孙女的后盾,孙女才能没有顾虑。” 萧三娘:...... ** 丽娘产下的并不是萧三娘期待的男娃,而是一个女婴。 且因为丽娘身体虚弱没有奶水,小婴孩咂摸了半晌没有吃到食物,哭得十分虚弱。 萧三娘盯着丫环将熬好的补身汤喂了一大碗给丽娘,却也不见出奶水。 似萧家这般的人家,都是母亲自己喂养孩子,自然也想不到需要提前寻个奶娘备着。 萧三娘紧着打发人拿了几只五姑娘用过的小奶壶紧急去邻里有小孩的家中借奶。 一时叫管家去庄子里买正在哺乳的母羊,一时又想着亲自去到人家里说项,好歹找个乳娘,喂到十来个月再断奶才行。 陈氏回到院子里继续收拾行囊,她将丫环支了出去给萧子墨添些茶水点心。 趁着萧淮瑾不在家,陈氏便同婆子嚼舌:“太太这般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个嫡亲的孙女儿呢。” 又是给那院子里的熬补汤,又是给张罗着找乳娘... 一个姨娘而已,眼瞅着就要有两个仆人伺候了,这待遇简直比做正房媳妇的要好了。 这话婆子哪里敢接,只好忙着手中的活计,听着陈氏发牢骚。 “那院子里的,我一瞧就知道,定是早就坏了身子的,否则怎地连足月份都撑不到就生了。” 说着又数落起萧淮汝:“这老二自也是个挨千刀的,什么都往屋里收。” 她今儿个靠近那院子是迫于婆母的压力,不得已的。 想到自己女儿也往那等污秽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钻,真叫她糟心透了。 ** 晚间,萧淮瑾和萧淮奕两兄弟难得一道回来了。 忙了一天的萧三娘却是专程等着萧淮瑾,萧淮奕只好识趣地先回自己院子。 他走时也不忘要将自家闺女抱走,这小白胆人天天在上房,怎么也该回自家院子跟爹娘亲香亲香了。 萧淮奕心想这会子也没有玩伴了,自然是比往常好抱走的。 谁知五姑娘又是一个泥鳅翻身,试图挣脱爹爹,显然是不想跟爹爹走。 萧淮奕毫不费力就她将拎到怀里,拍了一下这个淘气包:“回家找娘了。” 五姑娘开始哼唧上了,将半个小身子都扭了过来,双手展开要萧三娘。 萧三娘一听见人家叫祖祖,便一个眼神瞪向萧淮奕:“她想在哪里便在哪里,你们夫妇两个别总是呕她。” 萧淮奕委屈:“她在这里淘气,影响您和大哥谈事不是......” 萧三娘横眉:“我孙女乖着呢。” 萧淮奕只好放下五姑娘这件没有温度的棉袄,扯着她肉乎乎的小脸报复了一番。 萧淮瑾站在一旁沉默,几番欲言又止,老娘对这小丫头简直太溺爱了。 这样可不好。 对于闺女的不贴心,萧淮奕心中总是不大自在,他闷闷地回了西小院,宁氏正在烛台下换衣服。 “听说二哥的孩子生了,没有奶吃,娘打发人问了一整条街。”萧淮奕很是不解:“你这做婶娘的不就现成的有么?喂她吃些又何妨?” 宁氏闻言脸上火烧一般,她今儿就已经够难为情的了,如今这人还这般说她。 当下气愤地抓起手边东西朝萧淮奕丢了过去:“你说什么浑话?若是我闺女还没断奶,我少不得就喂了那孩子了。如今月儿连米糊都不大爱吃了,按理我也早该没有的了。” 宁氏越想越气:“今日我若出头,岂不是...岂不是....哎呀,都是怪你!” 她若出头给那小婴儿喂奶,岂不是暴露了自己至今奶水还没断的事实?这得多难为情啊?别人又得怎么看她? 萧淮奕理亏,他拿着扔自己的东西走向妻子,低声下气地赔礼:“是我没想到,一时胡说。我也是心疼,瞧这都白白浪费了。” 宁氏看见萧淮奕手里捏着那脏污的小衣摩挲,又是一阵面红耳赤:“你...你太讨厌了,从今儿起我就跟你分房睡!” 萧淮奕哪里肯依,自然是一番低声下气的讨好求饶,全然没了在外人面前那个豪爽大气的萧三爷模样。 宁氏被缠得无奈,瞧着他的模样又有些好笑:“你记得咱们隔壁巷子有只大黑狗不?可听它主人家话了。” 萧淮奕:“知道啊,那只傻大黑嘛,怎么了?” 萧淮奕瞧着自家媳妇儿,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甜甜的,真好看呀。 媳妇儿开口说话了,声音也好听:“你现在就像那只傻大黑,要是再有只尾巴,就更像了。” 萧淮奕瞬间黑了脸,他生气地挠向宁氏的痒痒肉:“好啊,敢说你爷是狗,真是反了你了!” 36. 第 36 章 主院里,萧淮瑾抱了五姑娘坐在椅子上,听萧三娘与他细谈萧清落的事情。 五姑娘在大伯的怀里有些不敢动。 这伯伯长的有点像爹爹,脸上却又多了几分风霜与威严,总叫她觉得有点怕怕的。 “今儿多亏了大姐儿,那孩子才算保住。”萧三娘提了提精神,瞧着萧淮瑾的反应:“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做爹的,对大姐儿打算出家一事有什么看法。” 提起这个,萧淮瑾神色黯淡下来,母亲问这话是何意?明明前几日已经答应他帮清落寻么人家了。 “母亲,儿子对她的打算,自然是成家立业,相夫教子。” 萧淮瑾本还想说,这就是女儿家该有的归宿,但这话他不敢在萧三娘面前说。 “可她本意并非如此,”萧三娘道:“想必你也知道,那丫头身上有常人没有的本事。” 萧淮瑾没法反驳此事,他默默地垂着头,大手兜在五姑娘面前,接住她咬碎的糕饼屑。 萧三娘继续说:“我瞧她是个有想法又有决心的孩子,若不叫她去,总是耽误她一生。” 她年少时没有家人庇佑,总有人试图规训她,掐灭她。 她的抗争也只有很少的得胜,绝大部分时候,也都是无奈地屈从于现实。 将心比心,她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孙女也因为无力抗争而不得不屈服,虽然他们做长辈的本意是想她好。 萧三娘想,就让自己的孙女替代自己享受有人在身后支持她的幸福吧。 日后她若后悔了,想要还俗了。 自己便举力为她立个女户,不管怎么样,总是能安稳过日子的。 于是她很明确地向萧淮瑾表达了自己对萧清落的支持。 五姑娘吃完一个小糕点,按理得喝一口水了。 可是看见伯伯好像被祖母训斥了,瞧他神色那般严肃,五姑娘也不敢乱动。 萧淮瑾将手里糕饼的残屑凑到她小嘴面前,示意她继续吃。 五姑娘抬头看了看萧淮瑾,只好默默地伸手,两根胖乎乎的小手指慢慢地将一块块碎屑捡起来送入口中。 萧淮瑾瞧着这般乖巧的侄女,霎时间酸了鼻头。 “娘,清落也是儿子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她像小五这般模样的时候,就天天粘着我叫爹爹。如今叫我怎么舍得....” 他如何不晓得成全,一切装作漠视都只是因为不舍。 萧三娘也甚感悲戚,她叹了口气:“是啊,当年你离家,为娘的心也好比被剜去一块,可也不得不让你走,唯愿你远远地走,高高地飞......” 萧淮瑾:....... 娘啊,您老简直是诛心啊! 历经一番长谈之后,萧淮瑾终于离去。 没人注意到昏暗烛光下的这个中年男子,脚步怔忡,背影落寞。 因为屋中人的注意力都被五姑娘给吸引了。 她等了好半晌,都快要睡着了,大伯才将她放到地上。 五姑娘扶着高高的桌沿,去够茶盏。 个子不够高,她还知道踮着脚尖往上凑,竟真叫她够到了那杯碟。 眼瞅着茶盏就要摔了,萧三娘这才注意到,赶忙出手制止住:“乖乖,这么渴了?等着,祖祖叫人给你拿奶壶。” 马上就有丫环将一个两头尖尖中间扁圆的大肚子瓷壶端了进来。 这便是时下小儿们用的奶壶,二院里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今儿用的也是五姑娘早就淘汰了收起来的。 五姑娘见这个奶壶是旧的,不是近两日深得她心的小勺子口的小猪头扁壶,摇着小手连连拒绝。 萧三娘使唤丫头:“去换来,我乖乖要那个小猪样子的。” 丫环赶紧重新换了来,五姑娘这下才肯好好喝水。 那小奶壶的壶口故意开的小,为的是防止小孩子一口喝得太多呛到。 瞧着五姑娘嗦着腮帮子吸水,大口大口地吞咽,显然是渴了,萧三娘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小淘气,喝个水也要挑拣,还不是渴着自己个儿。” 五姑娘双手捧着奶壶,身子直往后退,靠在萧三娘膝盖上磨蹭。 萧三娘将她抱在怀里,好让她安生喝水。 晚上就只能喝这一小壶了,再多只怕要尿床去。 水喝得差不多,萧三娘再瞧怀里的小家伙,竟是叼着小壶口开始打起瞌睡来。 她索性拍着孙女,直接哄睡着了,放到里间的床上。 萧三娘吩咐丫环好生看着她睡觉,自个儿又转身出了房门。 先到萧子辰的卧房,督促他早睡。 随后又到另一间厢房,那是为安置六姑娘临时收拾出来的。 白日里找的奶娘也还算尽心,这么晚了还将小婴孩抱在自己怀里哄着。 那六姑娘刚出生不过半日,脸上还有些皱纹和黄气儿,瞧着瘦瘦小小的。 萧三娘扒着襁褓瞧了一会儿,心说这模样照她五姐姐可差远了。 走出房间,萧三娘吩咐王妈妈:“叫厨下多勤谨着些,平日给这位周娘子多做两顿饭。” 王妈妈才应下,只听她又道:“那生孩子的也不易,你亲自去教她院里的丫头怎么熬补身子的汤药。另外近日别叫婆子靠近那院子。” 是人就免不了爱八卦是非,保不齐就有那婆子嫌三说四的,传到那院子的耳朵里,又要闹什么了不得的故事。 王妈妈一一应下,又故作叹气地笑道:“太太这般偏心,老奴倒要为三奶奶抱个不平。” 只听见刘妈妈继续说道:“同样是给您诞下孙女儿,三奶奶那会儿可没见您嘱咐得这般仔细。” 萧三娘一滞,抬手点了点王妈妈,脸上倒是轻松一笑:“你这老货,也只你敢同我提这些。我如今还愧不过来呢,我的五姐儿这样好,我偏等她满月了才瞧见,哎。” 王妈妈说:“别人不敢提,那是他们不懂太太的心,我却是知道。” 萧三娘好笑地问她:“你又知道什么了?” 王妈妈搀着萧三娘回房,伺候她梳洗,一面道:“三奶奶那边儿,不用人说,三爷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这边这个,虽然二爷在时候爱使手段,瞧着可恨,真到了这时候,又是无依无靠的,太太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瞧她可怜。” 萧三娘梳了一遍头发,还是觉得疲惫:“你说咱们做生意那会儿,总比如今辛苦多了吧?我怎么老觉着如今更累得慌。” 王妈妈不置可否。那可不是?如今一大家子人,各个都过得风光,唯有萧三娘,子女辈还没操心完,又操心儿孙辈的事情来。 虽不劳身,却是劳心呐。 “太太今儿忙前忙后也累一天了,早些歇了吧。” 很快,正房里也熄了灯火。 萧三娘躺在五姑娘身侧,如今是冬日,五姑娘就像个天然小暖炉子,靠近她便觉得暖呼呼的。 月光逐渐将那圆乎乎的小脸蛋照得清晰起来,萧三娘觉得越是疲惫越是清醒,她摸着孙女的小头发,瞧她安稳地呼呼大睡,萧三娘不由得唇角带笑。 “乖乖,你是不是也瞧出来了,你大姐是个有福的?” 回应她的只有五姑娘呼噜呼噜的小鼾声。 “还有你那小妹妹,虽然出生时凶险,但好在一切无虞,她必也是个有后福的。” ** 萧清落终于得到了父亲的允准,同意她到那据说是出家人都很向往的南极山修行。 前提须得先与他约法三章。 头一个便是永不许与家中断绝。无论身在何地,身处何境,都须得与家人知晓。 第二件,如今萧子墨应考在即,为免扰了他的心境,萧清落须得等到来年三月再启程。 这些萧清落自然都好答应,数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个月。 至于第三件事,萧淮瑾却是愣愣地沉默半晌。 萧清落不由得主动发问:“爹爹,第三件事是什么?” 萧淮瑾再回神,眼中竟有了两分浑浊,他缓缓地说:“...闺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爹娘都在等着你还俗。” 这些日子他逐渐理解了萧三娘的话,子女要走自己的路,做父母的再不舍也得让他们走,惟愿走得长长远远,没有牵挂。 可他终究是自私了一回,要让闺女带着牵挂走了。 萧清落原本是有几分高兴的,能得到萧淮瑾的让步,说明她真的可以出家修行了。 可听见父亲这般说,她那颗原本坚定不移的道心狠狠动摇了一阵,愧疚和歉意将她包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预想了无数种直面父亲、为自己争取的场景,也做好了面对父亲的愤怒的准备。 可真正到来的这一天,他却只说永远等她回家。 萧清落不明白,父母之爱子,究竟是有多么深远,才会令她这个顽固刻板的爹爹为她让步至此? 她唯有郑重地下跪,朝上座的萧淮瑾行大礼,这一世未能侍奉尽孝之歉,皆在那三叩之中了。 陈氏得知此事,哭着闹了几回,顾不得平日的端庄与体面,将萧淮瑾和萧三娘都埋怨了无数遍。 可萧清落心志坚定如斯,端的是冷心冷情,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早已知晓,再闹又有什么用呢? 眼下又是萧淮瑾的假期将尽,她跟着回北地,见不着萧清落出家,便只当她是在宛州老家嫁了人也罢了。 37. 第 37 章 深冬天短夜长,五更的梆子响过了许久,也不见天有亮色。 这时节又是天寒地冻,若是无事,少有人愿意早早起来挨冻。 萧淮奕将被子掀了一角,起身的动作虽轻,但宁氏已经醒了。 “大哥昨儿嘱咐我去书房找他呢,你睡你的。”萧淮奕见妻子醒了,索性也不耽误时间了,他一面利落地穿戴,一面同宁氏解释。 宁氏自有些不满:“你又不是孩子了,大哥怎么还这般管着你?” 真是的,冬日里连书院也是比夏日晚半个时辰才开,怎么如今不上学的反倒混得没觉睡了? 萧淮奕算着他那素来勤谨的大哥估计早就在书房了,自己也不免加快,口中不忘替大哥解释:“大哥这些日子同萧山村的几个族老重新修了族规,回来就要找人刻去,他明日一早动身回任上,还有些杂事同我交代。” 宁氏翻了个身子,借着夜色打量萧淮奕。 她娘家是多个姓氏杂居的小镇,几乎没有像萧家村这么庞杂的大家族。 所以她其实不太理解萧淮奕他们对于宗族的情感和想法。 上回萧淮奕陪同萧二郎回村,两人被村里人骂得那样,如今族里有事,还是巴巴地上前忙活。 就连隔壁的二大爷,平日里把族众有一算一个都数落得一无是处,但倘或谁家有了大事,他照样也不会袖手。 好在宁氏虽然对萧淮奕的做法说不上支持,倒也没有出声反对,任由他出了门去,自个睡到天微微亮,这才起身。 主院里也起的早,她到时已经见祖孙三个都收拾齐整,坐在堂中吃着早食了。 五姑娘见到母亲进来,咧着小嘴笑得高兴,连萧三娘喂到嘴边的饭也顾不上吃。 宁氏见着女儿的笑,也是觉得心被融化了一般。 “娘,我来喂吧,您吃饭。” 萧三娘将小碗让与她,便也自顾吃了。 五姑娘一边玩一边吃着嘴里的东西,她指着外头的厢房告诉宁氏:“妹妹。” 妹妹在那个厢房里呢,只是她还没见着。 “妹妹在睡觉呢,不能吵她,你好生吃了饭,咱们送哥哥上学去。”宁氏耐心地哄着喂她。 提起六姑娘,萧三娘也是心事重重。 那孩子身子虚,是怕吵闹声惊着了她,才不叫这些大点的孩子见。 “你去送辰儿也好,小六这两日不大乖,我得看着些。” ** 到了书院门口,宁氏目送着萧子辰进了学堂,后头有拎着书袋的孩子三三两两地跟上。 她瞧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五姑娘去了对面。 平日五姑娘跟着王妈妈出来,多半都是在老人家背上待着。 跟了宁氏出来,就总是被牵着手自己走路。 卖早食的几家摊子生意都不错,王丫头的小摊车前面等了几个人,桌子凳子也都坐满了,三人一直就没停下过忙碌。 蒙童们对于冬日上早学总是难以适应,有的哭泣,有的打盹。 这些孩子多半都是家境殷实的,爹娘为了哄着他们上学,变着花样儿给买外头摊子的小食儿。 直忙到学堂那头传来敲钟的声音,摊子上这才空了些。 总要再过一会儿,街上的人才会慢慢多起来。 宁氏母女这才到王丫头摊前,五姑娘个子太小,到了摊子前就看不见人,她转身扒着宁氏的腿,要娘亲抱她起来。 就看见那带着香味的热气一阵一阵地朝自己过来,像是棉花,更像是会动的云朵。 她伸手要抓,除了碰到一阵暖气儿,别的啥也没抓到。 王丫头擦了手,过来同宁氏说话。 她的两个小帮手如今也逐渐熟练起来了,着实帮了她不少忙。 三人每天都要起得很早,小柱趁着夜色生火,将柴炭烧红,这才一根一根夹到炉子里。 王丫头则要将摊饼子的各种原料齐备,如今她们不止做紫花草蛋饼,还有葱花蛋饼以及其他馅料的饼子,都得现成准备。 尤其为了保住紫花草嫩芽的鲜味,她们事先都是菝在冷水里,早起再切碎了与鸡蛋液调匀。 摊子才开没几个月,王丫头手上的冻疮已经长了两遍了。 兰兰倒是可以稍微多睡一会儿,但摊子摆起来她就更忙了。 一文钱一碗带着浓浓豆香的黄豆汁儿,便宜又实惠,颇受食客的青睐。 再加上盛饼子的,她要不停地清洗碗碟,才能供应一波又一波的食客。 饶是这样辛苦,她还是趁着闲暇的间隙,跟着王丫头学会了做鸡蛋饼,煮黄豆汁也能尝出浓淡香味来了。 好在这样的忙碌只在早晨,过了早食的时辰,他们也就收摊了。 除了每隔三两日一起回庄子里摘些紫花草和葱,还有刘婶子在村里给他们收的鸡蛋,剩下的时间就待在城里。 但她们可没敢出去乱逛。 虽说卖早食挣了钱,但王丫头每天都把挣来的钱仔细数好收起来,等宁氏来了,才会现拿出来与她清点。 刨除买鸡蛋和黄豆还有面粉的成本,宁氏拿走先前约定的三成,还有小柱和兰兰人各五百钱的月钱,余下的都是王丫头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柱和兰兰的月钱每次都如数上交给了家中,住在城里也没有正经花销过。 只有在每次给宁氏交银子的时候,那好心的东家娘子总会随手给他们几个铜板买糖吃。 因此宁氏的到来反而成了他们最期待的事情,甚至比发月钱的日子还要高兴。 宁氏今早过来却并不只是为了取那三成的利钱,她抱着五姑娘,叫王丫头在桌前坐了。 “小丫,你们在这边住着方便些,得空的时候留意下我家辰儿的动向,仔细有人欺负他。” 她以前偶尔也会送哥俩上学,那时候他们一路上像个话痨,今儿早上辰哥只顾闷头赶路,连话也不爱说了。 到了学堂时,宁氏更是察觉到墙角有几个孩子在似有若无地盯着辰哥儿,虽然他们在极力假装若无其事,但那种带着厌恶和狠辣的神情还是逃不过宁氏的眼睛。 果然,王丫头自也是注意到了。 她们三个每日里收摊都比较晚,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看见学子们听完一个时辰的课就会出来歇息一会儿,在学堂外的墙边晒太阳放松。 年纪小的学子们打打闹闹是常态,但另外两个学堂里头的学子有混了多年愣是学不过关被留下来的,也有才过了蒙童院的考试升上来没几个月的。 年龄参差不齐,很容易出现弱势孩子被欺凌的情况。 小柱子就曾看见那些落单的小孩被几个大的拉到角落里,一言不合就会挨顿打。 因此他还提醒兰兰没事不要去那边逛,免得被人欺负了。 王丫头只是注意到这些,倒没细看被欺负的人是谁,如今宁氏这么说了,她今后自然要细细留意着。 过了早食的时辰,王丫头她们收了小摊车,带着宁氏和五姑娘回到租住的小院。 小柱和兰兰在院子里准备他们的午饭,王丫头和宁氏母女则在厢房里,关了门数银子。 他们这个小摊子看着小,挣的却是不少。 这一回算下来,光宁氏就得了四两多些,比上两个月又增加了。 她只捡了整两的银子装进荷包,其余剩下的铜板都留给了王丫头他们。 “你们还是长身子的时候,买点好的吃。”宁氏说:“得空也扯些布做点衣裳。” 王丫头还好,另外两个孩子都还穿着补丁衣服,瞧着总不像那么回事。 尤其是兰兰,她虽还小,但到底是懂事的年纪了,没得叫她总是那么卑卑怯怯的。 ** 五姑娘如今跟娘亲出门可辛苦了。 自打会走路起,宁氏就总爱让她自己走,路上撒娇要娘亲抱,娘亲也总是会说:“宝宝,前面有个小狮子,走到那里娘亲再抱你。” 五姑娘牵着娘亲的手,好容易走到了人家门前的小石狮子,宁氏又会说:“哎呀,宝宝你瞧,前面有个大椅子,咱们肯定能走到那。” ......就这么地,五姑娘一路被忽悠着到了自家巷子口,都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辰了。 她又饿又累,心情也不大好,但不知为什么老上母亲的当。 饭桌上,五姑娘可再也没顾上玩耍了。 她捧着小碗,自己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饭,那专注而认真的模样,萧三娘见了都啧啧称奇。 吃了午饭,五姑娘连连打着小哈欠,就要趴在大人怀里睡觉。 谁知上午她娘两个在外头逛时,家里早有人送了邀贴。 宁氏将个困倦不已的小姑娘收拾一番,将她塞到木头小车里,带上丫环又出门了。 平日里出门也没这般勤的,五姑娘见此又强打起精神来,谁知走了一阵越发觉得那条路熟悉的很,并没有什么新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儿,头一歪就在小车里睡着了。 好在冬日里穿的厚,小车里也有暖被,倒也不曾冻着。 ** 霍三娘将穿了带着大帽子的小斗篷的五姑娘抱在怀里,瞧她熟睡时候晶莹的小眼皮,忍不住在胖嘟嘟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 五姑娘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在梦里以为有好吃的到自己面前了,咧着小嘴笑了一下。 38. 第 38 章 原来又是一年年关到,王诤照例来了宛州陪霍三娘过年。 对于此事,京中王家一直颇有微词。 霍三娘是一家之主母,便是在宗族里头,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媳妇儿,平日里就该待在京中,做整个家族的表率,到了过年这种大日子,更有诸多祭祀等事需要她来操持。 没见过这样任性地住到偏远小城里躲避责任的,简直不成个体统。 但迫于王将军的威严,以及霍家的权势,到底不敢多做阻挠。 于是任由王诤赶着年关回来匆匆祭拜一番祖宗便也罢了。 王诤到了宛州,见霍三娘的病已然比去年好了太多,心中不免高兴。 也不枉他搜罗了半车新奇的小玩意儿给那个口水娃娃,他可是说过会给她带谢礼的,还好没忘记。 她们这种小地方哪有那么多孩子喜欢的玩意卖,见了这些礼物,她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谁知才一见面,小丫头就睡着了,根本没来得及瞧那些好东西。 霍三娘小心翼翼地将那斗篷脱下,露出精致的娃娃,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王诤看见小姑娘穿着比常人缩小数倍的裙装,粗粗短短的,眼前便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矮萝卜来。 宁氏空手坐在一旁,任由霍三娘帮她带孩子,自己反倒生出两分愧疚。 别人带她孩子,可比她自己带要精细太多了。 ** 五姑娘在霍府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看不见人在身边,不免哭着要找人。 宁氏和霍三娘见她睡得熟,早到了阁楼上商议事情。 她们俩预备合伙开一个绣苑,招收当地的女童,学习并发扬她们研究已久的刺绣针法以及纺织技艺。 这事主要是霍三娘起头,宁氏只是帮着参考一二,她没有那么大的财力,连入伙的资格也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霍三娘有心做一些事情,总与她的病情有益,宁氏便也十分上心帮忙。 王诤本是打算见过母亲的好友就要出去的,但霍三娘生怕他再出去惹事,也有心要掰一掰那被王将军带野了的性子,便令他在房中抄书。 王诤别的不怕,最不耐烦的就是握笔。 他一双手常年练习兵刀,使的力道都颇重,如今再来掌握这个小小的笔杆子,却是不比孩童时期那般自如了。 让屋里伺候的人杵在那里瞧他驯服毛笔,总觉得颇为丢脸,索性将人全都打发出了院子。 这会子五姑娘醒了哭着找人,自然谁也没听到,除了王诤。 五姑娘正站在榻上,见屋里进来一个人,短暂地停了下哭泣。 瞧了半晌发现是个陌生人,她又瘪了瘪嘴要哭——她已经快要憋不住了,急需要熟人帮忙。 “哭什么?我带你去找人便是了。”王诤上前将小姑娘打横端起。 五姑娘没见过这么危险的抱人方式,连哭都忘记了,两只小胳膊不由自主地扒在王诤身上,生怕自己掉下去了。 “你头抬着点,别蹭我身上了。”王诤又捏着人往外扯了扯,生怕沾到她脸上那些闹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口水一类的东西。 他越往外拉,五姑娘就越是紧扒着他不放,两人拉扯了一回,还没走出屋,她终究是等不及了,努力叫了一声哥哥。 王诤觉得挺稀奇:“你记性不错啊,还记得我?” 五姑娘:“要便便。” 王诤:“什么?” 五姑娘的意思是她想要方便,需要人帮她。 她已经很努力口齿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放在平日身边人早就理解她的意图了。 可眼前这个黑黑的陌生人却听不懂,真是着急。 她真的尽力了,这个年纪能控制一会会尿都很厉害了,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 王诤逐渐感到一股热流顺着小姑娘的腿传到自己手上,然后就是越来越多地流过他的双手。 反应过来的王诤睁大了眼睛,表情甚是惊恐:“你干了什么?” 他偏头瞪着五姑娘,仿佛要质问她。 可五姑娘神色如常,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那肉肉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一丝尴尬,甚至好像还有一点委屈的样子。 王诤是左忍右忍才没把人给丢出去,他立刻叫人进来。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 霍三娘和宁氏刚好议完了事情,带着一众仆人进院子时,就看见王诤双手捏着五姑娘的双腿,僵硬地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这般抱人哪里会舒服啊?再说: “月儿醒了?你抱她出来做什么?才醒仔细吹了凉风...” 霍三娘先宁氏一步上前准备接过五姑娘,嘴里还埋怨自家儿子叫她的干女儿吹了冷风,回来仔细发烧了。 谁料王诤仿佛捧着快要炸响的爆竹似的,他急忙错开,提醒霍三娘:“母亲,母亲,她尿了。” 王诤是准备叫下人来处理的,谁想到自己母亲忙得最快。 霍三娘一愣,转头与宁氏对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 五姑娘见有人不来接自己便罢了,还在一旁笑话她,她扒着王诤的胳膊便哼唧起来。 宁氏赶紧要将五姑娘接过来,霍三娘拦住了,将小姑娘接到自己怀里:“瞧你样子,哪就至于这么地?你小时候比她还不如呢。” 霍三娘觉得自家儿子属实有点做作了,小孩子尿裤子太正常不过,他那般如临大敌是想表演什么? 王诤:...... 他虽还没上过正经的战场,但武场上训练也是艰苦的,在混着马粪的泥地里打过滚,与常年不重清洁的大汉交过手,他都没觉得怎样。 如今见这瓷玉一般的娃娃有些微的脏乱,见母亲的裙衫染了那尿液,却令他十分难受。 眼下他也顾不得母亲的埋怨,张着双手站在那里,衣裳上也有一点可疑的水渍,王诤怒容满面:“孙妈妈,备水,备水!” ** 霍三娘犹如那抢孩子的母鸡一般,回回将个宁氏晾在一旁,自己巴巴地体验带孩子的乐趣。 她亲自收拾着五姑娘,又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裙给干女儿换上:“干娘给月儿做的新衣裳哦,穿上它,你就是整个宛州最漂亮的囡囡啦。” 宁氏都隐约有点感受到孩子被抢的危机了:“姐姐,你对月儿好的我都羡慕。” 霍三娘想起来王诤抱孩子的滑稽样子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忍不住发笑:“怨不得怨不得,谁叫她招人疼呢?” 五姑娘在霍三娘这里一向快活,这里从来不缺好东西玩,莫说还有王诤给带的各样礼物,便是霍三娘闲暇给她缝的各类布袋玩偶就够新奇的了。 比方说有一个小花狗模样的布袋子,霍三娘知晓孩子总是通过动物的脑袋来认识和分辨,索性就特别突出那小花狗的脑袋和耳朵,头和身子的比例严重失调。 这种模样在大人瞧来甚为怪异,但是小孩子却特别喜欢,五姑娘几乎一整天抱着不撒手。 这样的玩偶霍三娘缝了许多,但不让她带回家,为的就是吸引她在这里玩耍。 宁氏瞧女儿一个人也玩不过来这么多东西,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把它们拿去卖了换钱。 索性就同霍三娘提了这建议,将来开办了绣苑,也将这项生意做起来倒有意思。 这些玩偶本就是霍三娘用心做出来的,如若孩子们都喜欢,她自然也高兴,便也允了宁氏的提议。 王诤清洗好自己,黑着脸就回了自己院子。 他觉得母亲好像也不需要他陪伴似的,那个矮萝卜几乎把母亲的心思都占了去,叫人心中不爽。 但是自己一个男子汉,总不好去同一个尿裤子的争风吃醋。 他闷闷地牵了马出门去逛,也不许人陪着。 年还没过,街上到处都换了新,除了夜里挂灯火的灯笼,还在房檐下拉起长线,将剪纸的红灯笼挂上,一整条街都充满着喜气。 没有京城那般的繁华,也没有边境那样的荒芜,宛州这个小地方,有着独属于她的宁静和祥和。 除了重霖书院,其余书院下学都很早,午饭后学子们只有两个时辰的课,上完便都各自回家了。 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拎着书袋,穿着灰色长袍的小儒生们。 一条破旧的胡同里,传来了顽童们斗殴的动静。 “总算是堵到你了,怎么着,萧子辰,没了你那个跟屁虫弟弟,你就不敢跳了?成天等着家里人接送,胆小鬼吗?” 萧家六房的小子们素来看不惯萧子辰兄弟两个。 平日里碍于大人们管教都没少打架,这会子萧子辰落了单,那还不得好好教训一番。 萧子辰看着眼前堵着自己的几个人,说心中不慌是假,淳弟不在身边,终究是少了个助力,若是打起来,总免不了要吃亏。 况且一旦惹了事情,这些个人又不讲武德,回头告诉家里,又要到萧三娘面前去闹。 萧子辰一步步后退,但后头是死胡同,他退无可退。 为首的萧子权步步紧逼,后头的自家兄弟们也跟着压了上来:“你要是害怕了就给我磕个头,说你是怂货,小爷高兴了倒也不是不能放你走。” 以前萧子辰兄弟两个人就能把这些小子揍到哭爹喊娘,如今他虽然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低头? “萧子权,我不怕跟你拼命,你要是有种就跟我单挑。” 萧子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单挑什么单挑?我们萧家兄弟自然要齐心协力。兄弟们,给我上!”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阵马儿高亢的嘶鸣声音,萧家小子们顾不得动手,纷纷回头看去。 39. 第 39 章 一匹骏马在胡同口扬蹄嘶叫,气势逼人。 马蹄落下时,只见马背上稳稳端坐一个少年,只瞧他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板正的身姿配上利落的玄色劲装,把身着儒生袍子却痴迷干架的小子们给唬住了。 偏偏他那份淡定御马的气质,叫这群平日里只赶过驴子的小城少年们羡慕得不行。 王诤在马上居高临下:“我手痒痒了,谁要拼命来着?过来试试。” 他指了指个子最高的萧子权:“你先来。” 萧子权咽了咽口水,这人一看就是要找茬的样子,想必是执意要护着萧子辰了。 他强装镇定:“我们是兄弟,要一起上的,你若是不想被群殴,就快些离开。” 王诤懒得废话:“那就一起上,我让你们一只手。” 萧子权看见王诤还背起一只手来,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好歹还是个读书人呢,骨子里总有点子清高,最恨别人瞧不起他。 这人竟比萧子辰还嚣张,那这架不打是不行了。 “那你下马来!” 萧家小子们捏紧了拳头,王诤一下马他们就冲了过去。 萧子辰趁机拉住一个就跟对方猛猛打起来。 等他终于将对方打得求饶,停手一看,四下里都是倒地哀嚎的六房怂娃们。 王诤掸掸手上灰尘,骑上马便要走。 萧子辰却叫住了他:“你是亮子哥的大哥?也是我家小妹的义兄!你是王诤大哥!” 王诤:...... 到底是对欺负小孩心有愧疚,也怕闹得霍三娘知晓此事,王诤朝身后摆了摆手:“别说在这见过我。” 萧子辰眼中冒起星星,大哥这帅气的模样简直迷死个人。 他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喇叭状,朝远去的王诤回道:“好的哥!我知道去哪找你们,重霖书院!” 瞧着地上还在哭泣的六房怂娃们,萧子辰又跑出胡同口,追着大喊:“谢了嗷哥哥!” 霍三娘留宁氏母女用了晚饭,这才让人送她们回来。 车才到巷子口宁氏便叫停住了。 进了巷子总是引人注目,索性自己多走几步路,也免了别人口舌是非。 她领着五姑娘慢悠悠地往家走,老远却见自家大门敞开着。 等五姑娘的小短腿终于迈进了家门槛,只见萧三娘的主院门也是开着,母女俩一眼便望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堂中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正是隔壁院里一干妯娌姊妹和各家的孩子。 上首坐了萧三娘和隔壁二太太杨氏,这会子杨氏正对着萧三娘就是一通埋怨。 “平日里两家孩子小打小闹,咱们各自教训倒也罢了。如今是怎么了?伙同着一个外人欺负起自家兄弟来了,瞧瞧给我这几个孙子打得,浑身上下有一个好的没?” 杨氏拉过自己的大孙子萧子权,扒开胳膊上的袖子,露出一大片青紫,她每瞧一次都心疼极了。 其余几房媳妇见状,也纷纷把自家孩子的伤处露了出来,眼神狠狠地瞪向低头站在萧三娘后头的萧子辰。 “给你们三姑奶奶仔细说说,今儿是怎么挨的打。”杨氏面带怒色,给自家一众小孙子们撑腰。 萧子权面不改色,眼神真挚地说:“我们几个就在胡同里玩,他就带人把我们都打了。” 萧三娘回头瞧了一眼萧子辰,他身上倒着实没有什么伤痕,似乎比上几回哥俩一起打架还占了上风似的。 “辰哥儿,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萧三娘开口了,虽然表面上语气严厉,到底是给了自家孙子开口的机会。 萧子辰见到萧子权那副嘴脸就来气:“祖母,是他们想要打我在先,至于帮忙的,人家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还没等萧三娘细问,萧子权立刻就反驳:“你撒谎,那个人你根本就认识,明明是你把我们引到巷子里,事先再安排人来堵我们。” 小弟们也是纷纷附和,为怕祖母们不相信,还特意点出了那个帮忙的人名: “我听见他说了,那个人叫王诤,上重霖书院就能找到他。” “就是就是,还说是五妹妹的义兄呢,他们早就认识了,根本就是预谋好的。” 此时杨氏冷笑一声:“我说呢,原来是干亲戚帮忙来了。好啊,如今一个萧还得分两家姓了。今儿不给个说法,难道叫我孙子们白白挨打了不成?” 萧三娘听完这一场争论,也算是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孩子们也太不懂事了。”她故作蹙眉: “辰哥,你怎么能引着那孩子同哥哥们打架呢?你们才两个人,他们是五六个,若真把那孩子打出个三长两短,我们两家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萧三娘又看向杨氏:“二嫂嫂你有所不知,那个叫王诤的小公子,可是大有来头,不是我们这等寻常百姓得罪得起的,赶明儿咱们得一道登门去道歉才可啊。” 此话一出,大人们都暂没了话,心下合计着事情的严重程度。 杨氏和几个儿媳妇儿虽对那姓王的小子不大了解,但隐约知晓五姑娘的大名便是书院里的人给取下的。 如此说来,对方若真是五姑娘的干哥哥,倒也确实有些来头。 萧子权脑子却是活络的:“三姑奶奶,挨打的是我们,那个王铮我们根本没打到他。” 杨氏听见对方根本没有受伤,也梗了脖子,将帕子往桌上一拍:“他便是官家子弟,也没有凭白欺负人的道理。况且这事因你家萧子辰而起,我只要你们家给说法就是了。” 这就是在耍赖了。孩子们打架的事情,各执一词本也闹不清楚,她非要闹着讨说法,萧三娘便也不再退让了。 “二嫂子,那家小公子逢年节才会过来,我们家也只是三房媳妇同他母亲有些交情。辰哥是二房的,自然同他不熟,况且今年他什么时候来的宛州,我们全家都不知情。若说辰哥能伙同他来打架,我是万万不信的,那么就真是如辰哥所说,是你家子权兄弟几个欺负我孙子在先。” 杨氏没话反驳,但是表情越发愤怒地盯着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娘。 萧三娘自是不怕她,接着说:“那小公子也不过比辰哥大一岁,还没你家权哥大。瞧瞧他们几个都伤成这样,想必打斗很是激烈,若说那小公子身上没有伤,我也是不信的。” “嫂嫂回去转告二哥,明儿齐备了道歉的礼,我倒是可以做个中间人帮你们说和,如若迟了些,等人家父母亲自上门来问罪,可真就没什么转圜的法子了。” 杨氏气得倒仰,胖胖的身子颤抖起来,指着萧三娘说不出来话。 明明她本是占理的一方,孙子们的伤各个都是现成的,多好的理由啊,如今叫这姑奶奶红口白牙一顿说,反倒成了他们的大罪过了。 只是还没完,萧三娘狠毒的攻击还在后头:“嫂嫂也该好好教导着儿孙们,平日里不能总仗着兄弟多就随便欺负人,若是像今日这般惹了不该惹的人,岂不是给家族招祸?我瞧您把那几个孙女教的明理懂事,怎么偏小子们这般跳腾?” 底下的六房儿媳妇们一个个都噤了声,再也不复先前满脸怒容准备发作的姿态了。 如今恨不得没有坐在这个堂上,瞧瞧这位三姑奶奶,可真是厉害啊。 杨氏自己拍着胸口缓了一阵,站起身来甩了甩帕子,倒终究不敢再跟萧三娘争辩了,她指挥着落败了的儿媳妇和孙子们:“回家!” 五姑娘和宁氏站在一旁,给这群庞大的亲戚队伍让路,她仰头瞧着大人们目不斜视地从她眼前走过,只有那几个小子对她挤眉弄眼的。 她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音,露出了还没长全的几颗小牙齿。 宁氏赶忙捂住了她的嘴,五姑娘还以为娘亲在跟自己玩耍,自己躲了开去,笑得越发放肆了。 杨氏一群人走出了萧三娘家,媳妇们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跟她求情。 “太太,真要把这事告诉了老爷,您孙子们又要挨一顿好打......只求太太看在他们身上的伤,好歹帮着遮掩过去吧。”管家大儿媳首先抹了眼泪。 “是啊太太,此事若真如三姑说的这般严重,等人家找上门来,可怎么办啊?” 提到三姑两个字,杨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大门,心中也有了一丝悔意。 自己怎么倒忘了,这小姑子要是那般好惹,自家老爷也不至于天天背地里骂,到了面前又是另一副姿态。 “得了,老爷面前我自不会说,回头叫他们爹亲自去给老太爷求求情,请他老人家让你们三姑想法子平了这事。” 杨氏指了指萧子权等人:“你们几个也老大不小了,考学考了两三年都过不了,偏打架生事在行,今后可不许这样了,不然祖母也没法子帮你们遮掩。” 孙子们自知理亏,一个个上前来围住杨氏连连保证:“孙儿们一定听祖母的话。” 萧家主院里,萧三娘瞧见五姑娘迈开步子向她努力地跑来,早弯下身去接着了。 “怎么又换了一身衣裳,是她干娘给做的吧?”萧三娘瞧着孙女身上那精致独特的衣料和花样,笑叹道:“这衣裳倒是合适,衬得我孙女气色更好了。” 40. 第 40 章 萧三娘随口问着宁氏,把萧子辰拉到面前,周身仔细瞧了,果真没受什么伤。 “月儿的义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听见说,倒跑了街上帮辰哥儿去了。” 宁氏也是一阵纳闷:“...我也是今儿去了才知晓,他们昨个夜里到的书院。” 至于为什么突然跑出去打架了,宁氏心中有几分心虚,但又不太想承认,那便是自家闺女尿了人家一身。 那可是个大家公子,平日里哪会碰着这些,想必是有霍三娘护着她们母女,那王诤才会再三隐忍,跑了外头去发脾气。 却不想阴差阳错地将隔壁小子给狠狠教训了一顿,倒是颇为解气。 “倒难为他了,也不过还是个孩子。”萧三娘听说他冒着严寒半夜赶路,有两分心疼地叹了一回。 这大户人家教养孩子,竟比她们这等小门小户的还严格些。 宁氏在思索着想什么法子给王诤道恼,就听见萧三娘说: “这事你不用管,我即刻叫人备了谢礼去瞧他,总归是姓萧的人打了人,没得叫他娘觉得我们家怠慢,回头反倒恼了你。” 这正中宁氏下怀。 她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等配得上霍三娘送她母女的礼物。寻常东西又显得寒酸,送到王诤面前人家也不见得能消气。 如今萧三娘既然发了话,她必定是会备一份体面的礼。 索性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当个玩笑同萧三娘提了一提,萧三娘这才恍然大悟。 她说孙女怎么好好的又换了一套衣裳,原来是尿湿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一巴掌拍在五姑娘屁股上:“你们兄妹俩,都是这么调皮爱惹事。” 只得又吩咐将谢礼加厚一层。 五姑娘皮实,没什么反应,见祖母无缘无故打她,还很不服气,嘴里叽呱叽呱地跟祖母吵闹。 只有辰哥将这话听了进去,神情瞧着越发难受。 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到了霍三娘跟前承认错误:“祖母,孙儿今日不该惹事,让您老操心了。” 他其实还想说的是,王诤先前嘱咐他不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如今祖母要大张旗鼓地去看望,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添什么麻烦。 但他又觉得不应该阻止大人们的决断,因此犹豫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因着今次找茬的是对面的,萧三娘倒也没怎么惩罚萧子辰,不咸不淡地训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五姑娘把上房当了家,萧三娘也不乐意放人,宁氏只好自己回了西小院,临走时叫上了萧子辰一道。 ** 这厢萧子辰的担心又着实有理。 萧三娘安排了大管事送礼,自然先要求见霍老太师。 因着自家闺女的缘故,还有和南云子的交情,霍老对萧家也还算客气,爽快地答应见了。 谁知听了萧家管事的一阵描述,霍老才惊觉外孙王诤这是又在外头惹事了。 这小子,今日一早考校他兵书,说得那般头头是道,可理学终究是差了些。 霍老十分大度地笑着打发走了霍家管事,转身间又给外孙定下了比去年更为严苛的补习计划。 这还不够,他又着人将事情转告了后院的霍三娘。 王铮终究是他们王家的子孙,如何管教是霍三娘的事情,至于令王诤读书习字,不过是他这个做外祖的,对外孙的一点疼爱之意罢了。 霍三娘见到抬进后院的礼物,又听了下人的禀报,先还有几分不信。 这一年王将军与她总有几封书信来往,述及孩子的教养之事,王将军也只说一直严加管教,定然不会再犯蠢事。 她今次见到儿子,也觉得的确像是长进了不少。 可这才第一日到宛州,便又给她惹出事情来了! 霍三娘最不喜的便是王将军的粗蛮,不想自家儿子也变成他父亲那样,因此对于这种事情自是无比气愤,当即让人把王诤叫了来。 孙妈妈本要亲自去叫人,也好在两人之间转圜一二,不至于闹得母子有什么嫌隙。 可霍三娘之威,直接令她在堂中等候,另叫了丫环去传唤,并严令她不许透出半个字来。 王诤到了堂中,眼见母亲满面怒容,其余人等俱是低头不语,他倒有几分宽心。 霍三娘如今也算是各样情绪都有了,喜怒哀乐俱是如常,不比去年那般整日郁郁寡欢。 ** 萧子辰在西小院里同宁氏玩了一会子跳棋,萧淮奕这才回来。 他还没吃晚饭,厨下单独给他送到西小院,萧淮奕便自己在屋里吃了。 他俩人玩得正起兴,萧淮奕偏要同他们插话:“你六妹这几日可好?听说请了几回大夫了。” 他每日间早出晚归,也没工夫去瞧那孩子。 萧子辰一面紧盯着宁氏的动作以防她作弊,一面回了自家三叔的话:“祖母不让我和五妹妹进她的屋子,没瞧见呢。” 萧淮奕笑了:“你五妹那性子确实不宜进去瞧,没得又吵闹。” 宁氏故意鬼鬼祟祟地将棋子多跳了一格,引来萧子辰的抗议:“三婶你又耍赖!” 他嘴里抱怨,脸上却是发现了对方的作弊行为而得意又无奈的笑:“三叔你赶紧管管你媳妇儿吧,再这样可没人和她玩了。” 宁氏不服气:“我没耍赖,是你看错了。” 萧淮奕自己吃着饭,这会子他倒是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了:“你们俩的事我可管不了。” 两个人在那边打闹,萧淮奕在这边吃饭,小院里和谐一片。 萧淮奕吃完了饭,被他俩拉入了棋局,宁氏开始旁敲侧击起萧子辰的事情来。 萧子辰这会子已经玩上了头,他老老实实回答:“我才不跟人打架呢,除了萧子权他们几个。” “以前我跟淳弟两个人倒是可以跟他们打,现在只有我一个,肯定吃亏,我才没那么傻。”萧子辰一面下棋一面跟萧淮奕夫妻两个吐露心声。 “不过今天我王大哥可厉害了,一眨眼的工夫诶,单挑你们知道吗?单挑!三叔,你给我买匹马吧,就要那种通体纯黑的骏马。” 萧淮奕笑了:“买不了,除非你日后当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官,三叔我兴许能沾沾你的光,能骑一回马。” 萧子辰沉默了一瞬,疑惑道:“真的只有当官的才能骑马?那我王哥、亮子哥他们怎么.....这么说他们已然当上官了?” 萧淮奕还闹不清他说的王哥和亮子哥是谁:“你这都哪认的这么多哥哥?” 宁氏就说了:“人家那是武将,是骑兵,自然能骑马。” 萧淮奕听了半晌,问宁氏:“那个臭小子又来了?成日家惹是生非的,我们宛州可不欢迎这样的人。” 他这话另外两个人都极为不同意。 莫说这是五姑娘的义兄,两家还算是亲戚,就是今儿王诤这番义举,就已然获得了宁氏的认可。 萧子辰更是对王诤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人争辩了一番,总是各有说辞。 萧淮奕板了个脸看向萧子辰:“你玩了这一晚上,功课可都做好了没有?走,我瞧瞧你可有长进?” 宁氏:...... 说不过就耍赖,这算什么? 萧子辰被萧淮奕拎着出了西小院,嘴上却是不相信他:“三叔,你陪我做功课,能行吗?回头先生该找我错了。” 萧淮奕:“废什么话?你三叔我也是待生院里待过几年的,教你那是绰绰有余。” 宁氏收拾着棋局,只听见萧子辰的声音从外面叫她:“三婶,今儿的事情你可别说出去啊,我王哥让我别告诉人的,免得给他添麻烦。” 人都走远了,宁氏这才回过味来。 这小子就该在堂上回萧三娘的时候就提出来。 如今这礼都送过去了,霍三娘那边怎能不知晓? 只瞧平日里两个人谈心,就可见霍三娘对儿子的管教之严厉,如今知道了这个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斥责王诤呢。 宁氏一时间心又悬起来了。 今儿抱五姑娘和帮萧子辰都是王诤的好心,可谁知弄巧成拙,反倒得罪了他两回。 宁氏知晓虽然霍三娘对她有姊妹之情,但那与霍三娘的家人无关,平日里自然是尽量不得罪为好。 萧淮奕说是去看萧子辰的功课,却是不如大哥萧淮瑾那般仔细认真,只粗粗瞧了一遍,觉得大体不差,便也就放下了。 他又到萧三娘屋里请安,抱了一会儿自家闺女,本要试图直接抱回西小院,谁知五姑娘仍是扭着小身子拒不服从。 萧三娘瞧出他的心思,冷笑一声:“如今知道稀罕闺女了?早知道有今天,当时怎么就那么急着撵她出去?” 萧淮奕哪里知道闺女是个记仇的,如今想她回去都回不去了。 只得尴尬一笑:“自然是娘养得好,她才知道粘着您,有您教导着,儿子更放心了。” 母子两个说了一回家事,明儿一早萧淮奕得送萧淮瑾夫妇去坐船,又去东院里瞧大哥是否打点齐备。 萧三娘在堂中独坐,哄着孙女睡觉。 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最没出息的萧淮奕知道替她分忧,知道说好听话哄她高兴,知道给两个哥哥忙前忙后,却是最得她心的一个儿子。 41. 第 41 章 萧淮瑾夫妇星月上路,全家都出来相送了,只有几个小的孩子们还在睡。 天蒙蒙亮时,宁氏到了上房,帮着萧三娘打发两个小的吃饭,又带着女儿送萧子辰上学。 今儿没在学堂门口逗留,五姑娘也不用亲自走路了。 宁氏用娃娃车推了她到重霖书院,从后园子的侧门进了霍府。 前来领路的丫鬟态度十分和善:“我们都盼着娘子快些来呢。” 原来昨夜霍三娘原本是要按照家规给王诤上一顿皮开肉绽的藤条子,谁知他又说了惹霍三娘不高兴的话,又被加了每日罚跪这一条,今早已经在禅房内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我们孙妈妈碍着夫人不好求情,托我给娘子带个话,如今就指望您给说说好话了。公子便是个铁打的人,也挨不住这般折磨呀。” 五姑娘跟着宁氏进了那熟悉的屋子,便被霍三娘抱住了,霍三娘要她叫人,五姑娘扒着霍三娘的肩膀跟着学了半天舌,“干娘”两个字终究是不像,独独叫出个“娘”来。 这把宁氏酸得不轻,她跟着两人身后进屋,开门见山地说:“昨儿我们回家听见侄儿说起,才知道隔壁那几个坏小子竟然合伙欺负我家侄儿,幸而是姐姐的小公子路过,这才救了下来。我家太太生怕小公子受伤,这不,一大早就催我来看望则个。” 霍三娘对于宁氏这般见外的叫法有些不太满意:“什么公子,你是他的姨娘,今后只管叫名字就成了。” 虽说王诤的确是因为见义勇为才打架,但霍三娘觉得那是最下乘的法子,她父亲自小便教导君子动口不动手; 况且王诤是习武之人,对方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此番行为不免有些趁人之危,终究算不得端方君子的作为,是以坚持要惩罚。 宁氏见劝不下来,只好说道:“无论怎么,我和月儿却是要面谢一下才行的,姐姐总不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五姑娘像是听懂了母亲的话似的,她偏头掰着霍三娘的脑袋,想让对方认真听她讲话:“谢~” 霍三娘扑哧一声:“谢什么?” 宁氏赶紧教女儿:“谢哥哥。” 霍三娘很是无奈,那小丫头眼神无辜的很,由不得她不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当下抱着人到了禅房,宁氏为免见着王诤在受罚,会让他觉得没面子,便站在外头:“姐姐总不能叫孩子跪着见人罢。” 霍三娘摇摇头:“你们母女俩,都是人精,也罢,等我叫他起来,妹妹你再进来吧。” 五姑娘跟着霍三娘进了禅房,就看见昨日抱她的那个黑哥哥面朝香案跪的笔直,霍三娘免了他的罚跪,王诤还中气十足地答了句:“多谢母亲!” 孙妈妈上来扶,他有些僵硬地挪向座位,却也只是虚虚一靠,眼见得伤处疼痛,他根本坐不下去。 五姑娘被放下地来,她便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向王诤,睁着大眼睛直溜溜地打量对方。 其余人也不出声,不知道这小人儿想做什么,就连王诤也敛了眉,哪有这么直白盯着人瞧的? 五姑娘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王诤的膝盖,又看向霍三娘,跟她说:“痛,痛痛。” “偏你这小鬼头知道。”霍三娘听了宁氏一番相劝,心中早已经知道有几分错怪了王诤,这时候正好借坡下驴:“罚也罚了,诤儿,你也要长长记性,下次不许再这般冲动了。” 五姑娘见这个黑哥哥也不将膝盖撩起来给她瞧,自己指了一会儿,潦草地完成她默认的仪式,她鼓着腮帮子吹了吹那隔着衣料的膝盖。 痛痛就是要吹吹的嘛。 王诤木着脸看着她的举动,膝盖处的火辣疼痛好像真的因那点点气息便凉了下去,可她那么努力地噘着嘴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应该根本没什么作用才是。 五姑娘瞧他仍然不是很高兴,瞧了瞧自己怀里大脑袋的小花狗,又瞧了瞧王诤,纠结半晌,终是把自己抱了一路的玩具递给了王诤。 王诤哪里肯要,别过眼去,看也不看。 霍三娘却是不高兴:“这是你妹妹最喜欢的布偶,她都肯给你,怎么不接着?” 王诤:...... 五姑娘扶着他的膝盖,转到了他的视线前方,又把布偶递给他。 王诤眼神暗了暗,终于接下布偶。 宁氏进来看望了王铮,又说了几句话,霍三娘嘱咐王诤回去将养,并好生将外祖定下的课业完成。 又领着宁氏母女出去了。 丫鬟上来搀扶,预备送王诤回自己的院子,却见他冷着脸将小花狗布偶递了过来,语气颇有怪:“好好拿着,可别弄坏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前头,心中到底不忿:什么哥哥妹妹的,他可没有妹妹! ** 却说萧之荣家里,因着他早晨在家多待了些时候,儿子自是不敢有什么动作,只等他拎着鸟笼上街上散步外加巡视自家的铺子,几个儿子这才逮了空朝六太爷的院子去。 六太爷今儿精神还算不错,将他们几个都认得全乎,见孙子们难得一齐来给他请安,心中便道不妙。 果然,这次不是孙子们惹事,而是重孙子们得罪了贵人,请他老人家帮忙平息事情来了。 “三姑家同人有几分交情,这事请她出面调停,最合适不过的。” “爷爷,只要您老同三姑说说情,不怕她不答应的。” 孙子们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六太爷眯着眼睛慢慢将事情捋顺之后,缓了一阵,这才道:“叫你们老爷好好给三姑娘道个歉,说说软话,再求求她就使得了,三姑娘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 孙子们闻言,俱都面面相觑。 连老娘杨氏都给撅回来了,萧三娘还顾得了什么人情? 软磨硬泡了半晌,老人家愣是不同意出山,孙子们一个个臊眉耷眼地出来了。 杨氏将帕子往身上一别,叹了口气:“哎,真是造孽,你们老爷是个爆碳脾气,你们几个又是怂蛋,媳妇们更是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锤打不出个屁来。说不得还是舍了我这张老脸,再去她府上走一趟。” 于是,杨氏这次叫了萧四郎陪同,一齐又上了萧三娘家。 她叫上萧四郎并非因为这四儿子有多能耐,完全是因着萧四郎还没有能惹事的儿子,萧三娘若有什么不快的,也不好怪罪什么。 娘儿两个来到隔壁,只见一家子才吃过午饭,下人们正在收拾碗碟。 杨氏堆了一脸的笑:“哟,吃饭呢?” 萧三娘也回以客套的假笑:“才歇下筷子,嫂子和四郎可用过了,我叫厨下另给你们摆饭?” 杨氏心中鄙夷了一阵,这小姑子一时喜一时怒,倒是做的随分。 脸上却又笑着让了一回,说了许多软话,这才敢将所求之事道出。 萧三娘心中早已经知晓霍家的情形,但为着给他们一个教训,面上还是十分为难,勉强答应了帮忙说和。 杨氏见事情有了转机,也是长舒口气,说不得回家要背着萧之荣打点赔礼请萧三娘代转。 萧四郎下意识盯了一眼带着孩子离开主院的宁氏,这个小嫂子不仅面相生的动人,那款款而去的姿态也是勾人,难为她嫁给萧淮奕这许多年,倒出落得越发有风韵了。 比不得他家里的,如今又挺了个大肚子,脾气还如同母老虎一般暴躁。 哎,萧四郎叹了口气,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 送走了这家娘儿两个,萧三娘又叫人把宁氏母女叫了上来。 如今家里的最多的就是孩子,但他们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萧淮奕整日忙外头也不着家,能时常在萧三娘面前伺候的也就宁氏一个了。 宁氏去厢房里瞧了六姑娘,那孩子养了这些日子,还是极为羸弱。 大夫来瞧过,说是早出生的孩子就得精细着慢慢养,她们也只好慢慢等着六姑娘长大。 五姑娘已经好奇的不得了了,每逢厢房里传出来婴儿的哭声,她便要闹着进去查看,成日家叫着妹妹,可连妹妹第一面还没见到呢。 萧三娘嘱咐宁氏:“你这几日多带着月儿到她干娘那走走,也让他们瞧瞧这事情不是容易办的。” 她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希望宁氏能学一学大户人家是如何管教子女的。 她冷眼瞧了王诤这孩子的表现,是个坚毅肯吃苦的,并没有因为贵胄子弟的身份生了骄矜之气,可见他们这等人家教育子女还是极为有章法的。 学一学人家的方式,于孩子们也是有好处的。 拿了萧三娘的意思,即便萧淮奕总在一旁唠叨,宁氏也不管他的意见,出门前特意大张旗鼓地从前院绕着走。 因此静心养病读书的王诤每日都能见着一个白胖的小矮萝卜扒着他的门筐探头探脑地进来打搅。 王诤冷眼瞧着她一来就扑向那只小花狗布偶,不由得嫌弃:“还说是送我的,你如今怎么日日都来玩?” 说着便伸手抢过,高高举起,叫五姑娘拿也拿不到,急的在他身边哼哼唧唧。 42. 第 42 章 王诤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五姑娘得逞。 五姑娘举着小手不停地握爪,好像这样能把布偶娃娃勾下来似的。 “叫我,我就给你。”王诤瞧她越着急,自己反倒越是悠闲。 “哥哥,给,给...”五姑娘仰着小脸,满是焦急。 王诤:“给谁?” 五姑娘不知道自己叫啥,不同的人对她有不同的叫法,有宝宝,月儿,乖乖,妹妹啥的。 现在这个黑哥哥没叫过她呢。 这么想着,越发着急,思考半天蹦出两个字:“给...谁。” 方才他是这么叫她的吧? 王诤觉得她太过蠢笨,很是不悦,又换了个说法:“你去把那本书拿给我。” 他指了指不远处软榻上的一本书,五姑娘顺着看到了,蹬蹬蹬地跑过去抱了过来。 “这还算有的救。”王诤这才将布偶递给她,再不给就要爬到他膝盖上了。 虽然小姑娘一股子奶香味很是好闻,但因着先前不好的记忆,王诤总是不大愿意让她十分靠近。 这般训练了几日,五姑娘终于认识了自己,她会指着自己告诉身边的人,这是“妹妹”。 ** 新年转眼便过去了,众人都难得松懈几日,今年因着六姑娘实在太小,家里都不敢燃放爆竹,除岁的爆竹竟是拿到了巷子外头老槐树那边放的。 邻居们看了好笑,爆竹不在自家放,怎么能把岁从家门口吓跑呢? 萧三娘也只能报以无奈的笑,只要六姑娘不受到惊吓,那便是最好的除岁了,至于这些规矩,一年两年的不讲究也没什么。 到了二月,萧家集中了全部的精力帮着萧子墨备考,庄子上有要紧事等着萧淮奕拿主意,也都是顺子代为处理。 县考虽是个小考,却是科举漫漫征途上的第一关,对于读书人来说,顺利通过这一关是十分关键的。 有许多学子年年考年年不过,如今待生院里头甚至有二十来岁尚不死心的,就连萧淮奕当年也是屡考不过,直至成婚才弃了学。 萧子墨在北地之时,家中特意为他延请教育,扎扎实实地打好基础,如今便等着过关斩将,一举拿下秀才,扬名乡里。 如今他虽淡然,家中众人却都比他紧张,府上压着一股肃然的气息,连家中仆人也不敢随意走动说话。 因着重霖书院学室充足,县试的地点便定在此处,知县老爷主持了开考仪式,学子们便纷纷入内。 书院外头挤满了送考的家人,家在城中的恨不得举家相送,更有许多村塾乡镇上来的,提了简单的行囊在外头苦等。 萧家每日都有小厮提前过来占据好位置,萧三娘便坐在驴车里等待那结束的敲钟。 为怕五姑娘吵闹,便将她放在家里。由宁氏领着两个丫鬟在家,同萧清落一道管理家事,并为全家,尤其是萧子墨张罗好每日的饭食。 这活计说来轻省,但主院里一个是猫儿狗儿都嫌的五姑娘,一个是风都吹不得的病弱六姑娘。宁氏张罗了一两日,再加上些琐碎的事务,竟险些周全不过来。 萧清落自来不爱理会俗务,这节骨眼上也指望不了她太多。 趁着全家精力都在萧子墨身上,她敲响了二院的门。 丽娘自打生产以来,几乎没怎么见过自己的亲闺女,一来是因为萧三娘管得严,二来也是她自己心灰意冷,自觉母女没有缘分,不如不见。 看见萧清落,丽娘总有几分自惭形秽,骨子里却是不允许自己矮了气势,便强自冷笑起来:“哟,大姑娘您贵足临贱地,莫不是来看我一个做侍妾的笑话来了?” 萧清落不理会她的奚落,还是那副清冷模样:“我能否进去坐坐?” 丽娘想起来那日有人狠命掐住自己的穴道,痛得她万分清醒,后来见周围皮肤竟有了淡淡的青紫,心中翻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想不到她有一日受伤,却不是因为责罚,而是因为有人想救她的命。 这般想着,终是挪动脚步,将人让进了院子。 萧清落打量这个院子,少了人住终究是清冷。 进了厢房内,丽娘有些局促。 萧家人除了萧二郎会进她的屋子,便连丫环们也不愿多踏足,如今这萧清落倒是自来熟一般地,直接往桌边便坐了。 “姨娘也坐吧,身子养的如何了?” 丽娘在对面坐了,语气含着几分讥讽:“我这身子,好与不好有什么两样?终究也没人在意罢了。” 萧清落微微皱了皱眉,半晌方道:“我这次来是同你道别,等墨弟的县试一完,我便要启程去南极山修行,不再回来了。” 丽娘一时间还以为对方在说笑,随即意识到大姑娘这样的性子必是说一不二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南极山远在千里之外,你......修行是何意?你要出家?” 见萧清落看着她沉默,丽娘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是有痛觉的。 更何况即便是梦境,又怎么会做这般离奇的梦。 “我不明白,你家境优渥,自小也算是无忧无虑,怎么会?”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修行,我感激祖母成全了我的修行,也祝福你终有一日能找到自己的路。” 萧清落从袖中拿出一个月白色绣着水红色彼岸花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放在桌子上,推向丽娘。 “这是我平日的积蓄,今后只怕也用不上了,便转赠于你罢,希望能帮到你一二。” 知晓丽娘如今满腹怨气,定然是听不进什么劝解,她也未做多留,便离开了西院。 丽娘瞧着那钱袋子发怔,半晌才想起来追出门去,哪里还有人的身影,徒留空气里一丝淡淡的清香。 良久,她才惊觉自己眼眶湿润了。 ** 为期五日的县试终于完了,书院门前停留等待的人散的很快,县府派来巡逻的兵丁们也撤了个干净。 宁氏领着厨下张罗了丰盛的晚饭,原想着给萧子墨贺上一贺,谁知这小子除了淡笑道谢,并没有太大反应,萧子辰都比他兴奋得多。 虽然准备了多日的大事完了,萧三娘和萧淮奕也没见有多高兴,只因一看到萧清落,心中就有块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石压在他们心头。 晚间萧三娘悄声问王妈妈:“你说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 王妈妈知道她对于送孙女出家一事多有不安,但自己又怎好指挥主家的家事,并没有正面回答萧三娘。 “记得那一年,我跟着您给临县的王掌柜送货,谁想官道竟被落石堵了了,您硬是绕路走一夜,也不愿耽搁说好的交货日子。那时候人人都说萧家三娘的生意做得,因为您历来讲究的便是信誉。” “可这生意和家事,终究不能同一而论,大姑娘这事特殊,稍有不慎便是悔恨,必得要反复斟酌才是。” 萧三娘沉思半晌,朝王妈妈笑道:“你也是老了,不如年轻时候那般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王妈妈说这一通,看似是与她想到一块去了,实则还是没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晚间哄着五姑娘睡觉,萧三娘又问这个玩了一整日睡得正熟的孙女:“乖乖,你大姐姐今后会过的好吗?” 五姑娘在梦里吃饴糖呢,小嘴巴咂摸了半天,闭着眼睛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来,仿佛在回答萧三娘的问话。 萧三娘索性也不再纠结,给孙女再检查了一遍小被褥,自己躺下睡了。 西小院的灯却是一直亮到了深夜,随着一声沉闷的呜咽停止,萧淮奕亲自出来打了热水。 回屋伺候宁氏清洗,两个人又说起了萧清落姐弟的事情。 “墨哥儿小小年纪,却是少年老成,将来哪家姑娘堪配了他,只怕日子无聊的紧。”宁氏着实不理解萧子墨完成了一场大考,竟没有丝毫放松之态,这完全不像是个寻常孩子的表现。 萧淮奕此刻神清气爽,心中也高兴,回着妻子的话:“他心里绷着弦呢,这县考才是第一关,紧接着还有府试、院试,若这三考都能通过,才算得上是喜事一桩,那时候再高兴也不迟。” 随着萧淮奕的介绍,宁氏这才明白了,后头的府试得去到府衙所在的州县去考,院试则需去到省里考......再后头的考试,面对的人越来越饱学,难度也越来越大。 若是寻常人,根本没有毅力以及那个才气能将这条科举路走通,大多数人能得个秀才相公,便也就心满意足止步不前了。 想到这些,宁氏对两个大伯倒是十分敬佩,以及对萧子墨今后要面临的越来越大的困难感到心疼。 宁氏自顾想着这些事情,任由萧淮奕帮她清洗,吹灯之前,见妻子还在发呆,萧淮奕不免笑道:“你若是不累,不如咱们再来一回,这几日张罗墨小子的事情,我可是一直憋着呢。” 想到这里,他心又痒痒了,抱着宁氏不肯松手,又变得像是后街上那只傻大黑一般,缠着主人摇尾乞怜。 “后头还要送大姑娘去什么南极山,来回约摸小半年呢,你不趁这些日子让我吃饱了,我在外头你也放心?” 宁氏先还怎么都不依,听了这话脸色果然变了,只好依着萧淮奕为所欲为,她喘着气说:“你敢负我,你会后悔的。” 萧淮奕心思都在她身上,含糊不清地应她:“瑶瑶是我好容易得来的宝贝,我岂敢相负。” 43. 第 43 章 相比于两个哥哥,萧淮奕看似是家中一事无成的白丁,实则比谁都要忙些。 如今萧清落出家,也是他负责护送。 谁叫他们家人手单薄,什么事情都只能落到他一人头上。 因着此次出门时间也长,不必特意赶早船,萧三娘索性给萧子辰告了假,领着全家一起送行到码头边。 驴车开动之时,萧清落看见槐树后头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竟是丽娘。 她不能从正门进出,这是特意从后门饶了大半个巷子,到前面来给她送行来的。 萧清落心下知晓,但也没有叫停驴车,任由全家人一起跟着她出了城门。 丽娘瞧着逐渐拉长的车辙,良久才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 没有水红色的丝线,她仍旧将那方帕子上的彼岸花绣得栩栩如生,橙黄的样子看起来比艳丽的红色多了暖意。 但她终究是没有勇气送出去。 她怕礼物太轻,也怕对方根本就瞧不上她这样身份送的礼物。 ** 临近正午,萧三娘领着宁氏和一帮孩子才回来。 五姑娘被萧子墨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二哥哥牵着,很是乖巧,她觉得二哥哥这样的长相和气质就很好,不像那个黑哥哥,总是面色严肃,凶巴巴的,从来不对她笑。 许是自打出生以来,周围人就对她和蔼可亲,导致这个不苟言笑的黑哥哥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五姑娘每每到了霍府,总是要往王诤的小院子跑。 就连今日在外头跑了一早上,犹自不尽兴,拉着宁氏还要往重霖书院去。 萧三年瞧着她那一刻也不愿意在家待的模样,分明是很讨嫌,但是自己就是生不起气来。 想到自己先前的目的,只好对宁氏道:“瞧着这些日子说话也大有长进了,想来多同她干娘待在一处也是极有好处的。” 说着又想起来:“我瞧着你带她倒是能狠下心来的,老三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便带她回去罢,也省得在我这里闹翻了天。” 她也管不下来。 宁氏自然乐得将闺女带回院子自己教养,有了萧三娘的话,她哪里还怕五姑娘吵闹,拖也得将她给拖回西小院。 萧三娘生怕自己再因孙女的哭声心软,竟是瞧也不敢瞧这场面,径自进了屋。 娘儿两个还在主院门口拔河,就看见稀奇的一幕。 丽娘竟出了西院,这会子正款款朝主院过来。 同去年还未生产时那般趾高气扬不同,如今的丽娘荆钗布裙,还十分温和地同宁氏行了个礼。 宁氏想到从前两人之间的龃龉,莫名有些不安。 她难道是见着萧淮奕出门这数月,又要出来作妖了? 想起当时二嫂嫂时常被她气得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抹眼泪,宁氏就没大有好脸色。 谁料这丽娘竟如改了性子一般,也不同她起争执,径自往主院里去了。 宁氏母女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倒是要看看这丽娘要做什么。 丽娘给萧三娘行了礼,请求看望六姑娘。 萧三娘语气淡淡:“你身子养好了么?若是没有,便等养好了再来瞧,她如今也是多病之身,人多进去了反倒不好。” 丽娘心中不免又增了怨气,什么意思?这是嫌弃自己不详呢,瞧瞧她孙女就带去什么病啊灾的了? 她就知道,走出了那道门,就会有无数的讥讽和明里暗里的攻击向她袭来。 丽娘不由得在袖中默了默那个软软的钱袋子,这才觉得又获取了些许勇气。 压下心中的不快,她尽量带着淡淡的笑:“承蒙太太的照顾,养了这些日子,都好了。” 萧三娘:“那你便进去瞧瞧她,尽快出来,免得扰了她睡觉。” 丽娘一边在心中骂,一边感恩不尽地道谢进入厢房之中。 瞧着四周的陈设,不禁叫人感叹,不愧是主院,连一间厢房的摆设都这般齐全。 屋中明亮整洁,仲春的天气还有几分寒意,却丝毫没有侵入这方空间。 便连那乳母周娘子也是穿着轻柔干净的衣料,六姑娘待在她怀里舒舒服服的。 数月没有瞧见,丽娘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大变了模样,如今那孩子白白嫩嫩,闲适的样子也有了几分富贵人家的小姐模样。 她禁不住想自己幼时可有这般幸福的日子。 周娘子见六姑娘的生母眼眶红红,以己及人,觉得她们骨肉分离,也是可怜,便把六姑娘塞到她怀中。 谁知那丽娘却是连着后退了两步,说什么也不肯接过亲生的闺女。 周娘子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重新轻拍着有些被惊动到了的孩子。 萧三娘坐在堂屋关注厢房的动静,心里默默数着时辰。 想着里头若是有人哭哭唧唧地寻晦气,她少不得要叫丫环进去将人给拖出来狠狠惩罚。 谁知丽娘进去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出来了。 萧三娘心下松了口气,算她识相。 丽娘又到堂上谢了萧三娘,也没有多逗留,便告退回了西院。 萧三娘都有些闹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依着往日的脾性,这女子但凡出现,心中必定是在盘算些什么,如今哪有不声不响就回去了的。 不单萧三娘疑惑,宁氏母女也挺尴尬的。 她俩方才就在门口了,如今丽娘看望完了孩子回来,她俩才堪堪拐过墙角。 显见得是逗留在此处听墙角了。 丽娘又向宁氏点了点头,随后淡然地走了。 宁氏十分尴尬地将事情推给了五姑娘:“这皮孩子不听话,拉也拉不走......” 五姑娘则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娘亲的话也没怎么听见。 若是她听见亲娘拿她挡剑,定要不服气地争论起来。 ** 丽娘回到院里,关了门自己盘算一番。 六姑娘那个样子,能好好活着就算不错,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亲娘。 如今她全部的家当,也只有萧清落给的二十两。 就算把平日里那些华贵的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饰衣裳当了,在这种小城地方也不值几个银子。 更何况,即便是换得银子又如何,如今她为人妾室,即便有心做些生钱的勾当,想必萧家也不会允许她出去抛头露面。 丽娘盯着窗外出神,脑子里却想着各种法子破局。 窗外吹了一阵风,将门框上贴的对联掀起来一个角。 那是过年时候丫环们过来贴的,主屋虽然没人住,还是新换了春联。 如今除了那两幅对联还有几分新鲜,其余各处又落了灰尘。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将主屋门上的对联又重新贴好,余光扫到门上,那沉重的锁扣只是虚虚挂着,竟是没有上锁。 丽娘瞬间想起来,上年是萧子辰来过一回,那时候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故意在那小子面前示示弱,没想到他当真...... 男人果然都是这个没出息的德行。 丽娘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不知是嘲讽还是好笑。 想到萧子辰,她脑子里忽的有了主意。 ** 且说萧淮奕领着几个家人一路护送萧清落,打出了本省就打听着路线,陆路赶了几段,水路也走了几成,各省的风土人情也算见识了几番。 几个月下来,逐渐接近了绢图上南极山的位置,看着那绵延无尽,高耸入云的山峰,萧淮奕不禁露出苦笑。 真真的是来求仙问道的,这茫茫群山,便连萧清落也瞧不出到底哪座峰才是她要拜入的仙山。 晚间一行人在山下的客栈借宿了,萧清落独自在房中起了一卦,第二日便仿佛有了方向,领着众人踏入了那云遮雾绕的南极山。 萧淮奕跟着登上那险峻的山道,心中对侄女的坚毅和信念暗暗称服。 不过,作为她的家人,萧淮奕还是不免唠叨着嘱咐:“大姐儿,我们会在山脚下住上几个月,你若在这山上住不舒坦,或是有人欺负你,随时下山来找三叔,记住没?” 萧清落看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三叔,明明是俊朗无双的一个人,行事倒像个老妈子,不厌其烦地唠叨这几句话。 她想要说什么,但见眼前已是一座石门,上头青苔森森,藤蔓遮遮,石门上的字早已经辨认不清。 此时,不知从何出现一个手握拂尘的老者,从石门里头的台阶上缓缓下来:“呵呵呵,萧家丫头,你险些误了时辰呐。” 萧清落见到来人,正是从前在北地家中点化于她的那位老者。 经年未见,连萧淮瑾的鬓发都添了灰白,老者竟是面容未改,依旧是当年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 萧清落赶忙下跪行礼:“师父,弟子不远万里前来问道,求师父收下弟子。” 老者呵呵笑道:“嗯,你前尘已了,是时候了,随我去罢。” 萧淮奕等人愣愣地瞧着眼前这一幕,待反应过来时,萧清落已经向他们行礼拜别。 萧淮奕一把拉住侄女:“清落!你...你可想好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萧淮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好歹让我送你到观里,安顿好..." 44. 第 44 章 没看到侄女在道观中如何生活,他回去如何向母亲及大哥大嫂交代? 他指了指身后家人们手中背上的包袱:“这么多行李...你一个人也拿不动。” 还不待萧清落说话,老者先抚了胡须:“罢罢,跨过这道门便是仙凡有别,你等莫要误了时辰。” 说着自顾转身,萧清落只得赶忙跟上。 “三叔,回去罢,就此别过了。” 萧清落的声音自上了那台阶就变得缥缈起来了,背影决绝,任由萧淮奕再怎么呼喊也未回头。 萧清落跟上前去,分明加快了速度,却是怎么追也追不到前面缓缓登山的萧清落和老者。 追了许久,人累得不轻,他停下来在山道上喘息,回头看仆人们在不远处。 身旁依旧山石青苔藤蔓古树,竟然是方才与萧清落分手之地。 众人顿时满身冷汗,本就清凉的山间越发显得古怪森然。 萧淮奕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慢慢思索过味来。 萧清落应当不是不回应他,而是进入了老者说的那道门,听不见他们说话了。 可这哪有什么门,除了一堆古怪的石头。 他颓然地靠着山石坐了半日,可周围除了偶尔的飞鸟路过,再没有半点动静。 日头西斜,光线越发昏暗起来,林子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仆人们都有害怕,劝着萧淮奕下山了。 萧淮奕根本没办法放心,但又不能留在林中过夜,只好在山道上一路做了标记。 夜晚睡觉,他梦里停留在送萧清落上山之前,但自己却怎么也没想起来阻止她。 惊醒数次,总算熬到了天蒙蒙亮,草草收拾一番,他又带了人上山。 这次他从号称有仙凡之隔的山门的位置开始,一直不回头地登山,直累到再也提不起脚步,回身一看,仆人们还在身后。 萧淮奕有些气愤地折返回来,对着仆人们道:“吩咐了你们几个原地等着就是,怎么又跟上来了?” 仆人们都老实八交地摇头:“爷,我们都没动......您也没动啊。” 萧淮奕:...... 不会是鬼打墙吧?萧淮奕暗自掐了掐手,确认过自己清醒着,又在这地方枯等。 傍晚又下了山,萧淮奕找来当地人细问。 本地人说话口音他们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双方驴唇不对马嘴地比划了半日,这才些微得到些关于这南极山的信息。 原来南极山这延绵山峰之中,容纳了不少修行的隐士,若不是他们主动出山,常人却难以寻得其踪迹。 听到此处,萧淮奕心中微微安定,想必那老者便是山中隐士。 如此说来,萧清落当是没有太大危险才是。 只听见那位本地人又说了几句话,重复到第六遍的时候,萧淮奕这才勉强明白他的意思。 这山中有猛兽,有迷障,也有毒雾,仙者自然可以来往自如,但普通人入山中不得返,最大的可能便是入了野兽的口了。 只这一句多余的闲话,又将萧淮奕心事勾了起来。 他们隔一日便沿着山道走一遭,多么希望萧清落就在那地方等他们。 这般坚持了两月有余,盘缠所剩也不多,仆人知晓萧淮奕的心结,到底也没敢多劝他返程回家。 这一日又如往常登山,到了那几块怪石之处,只见道旁的碎石上多了一个灰布的小包袱。 萧淮奕心下激动,忙跑过去拾起包袱。 里头果然是萧清落的东西。 除了一只随身戴着的镯子作为证物,还有一封书信以及几个圆头圆脑的瓶罐。 那书信上头是萧清落的笔记:“三叔淮奕敬启”。 仆人们瞧着萧淮奕手中握着镯子,拿着那封信,坐在山石上读了一遍又一遍。 问他上头都写了什么,也不见他应。 直至阳光再次西斜,萧淮奕这才长叹一声,将信收回袖中。 又将那镯子慎重包了起来,收了包袱,带着仆人们下了山。 晚上,仆人们得到了主子给的一粒灰色小药丸,萧淮奕看着他们一一服下。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丸,但众人心中都清楚,这登山的日子应当是要结束了。 白日里萧淮奕让他们放在碎山石上的那几个包裹,也不知萧清落会不会来取。 说不得也有可能会被山猴子叼了去。 ** 第二日,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家之旅。 旅店老板颇有些舍不得他们走。 这一行人不事生产,吃喝住都是靠他们家供给,也不还价,住了几个月,着实挣了不少银子钱。 回程走了一小段路,盘缠就耗尽了。 萧淮奕不得不将先前给萧清落准备下的物什变卖了几箱笼。 许是物以稀为贵,一套普通的白瓷茶具,愣是卖了好几倍的价钱出去。 半匹普通的轻纱布料,也卖出了意想不到的好价钱。 在宛州不值钱的东西,到了这天远地远的地方,竟都变成了的紧俏货。 换了银钱在手中,萧淮奕也在当地买了些土仪,预备带回家里。 走了两三停地方,却又将这些东西卖尽了。 原因无他,还是因为价高。 他好歹也算是个商人之家出身,岂有不重利的? 这一省的土仪带不回家,还有下一省不是。 一路南归,进到西宁一带,就离萧淮瑾做官的地方不远了。 萧淮奕的驴子队伍拐了个弯,径直朝他们夫妇的府邸而去。 孩子不在身边,夫妇两个瞧着又比先前添了几分风霜。 萧淮奕将那件随身携带的灰色包袱打开,取出信件交给萧淮瑾。 陈氏一看见那镯子就哭了,再听萧淮瑾讲了信的内容,更是泣不成声。 原来萧清落投入到昊清真人门下修长生道去了。 见萧淮奕这个叔叔及一众家下人日日到山门面前苦等,早已被毒障侵袭的他们却毫不知情。 那真人瞧了颇为感动,特地赠予萧清落家人一些丹药。 仆人们和萧淮奕当晚服下的便是祛除体内毒气的良方,另外还有几个小瓶子中,各放了一粒白色丹丸,乃是用来救急的。 萧淮瑾数了一数,瓶子有三个。 他们夫妇一颗,萧淮奕一颗,剩下的自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是萧三娘的。 陈氏不大乐意如此安排,也没表现在脸上,只在心里埋怨。 不是她贪心灵丹妙药,这终究是女儿留下来的最后几样东西了,她恨不得全都放在身边,日日瞧着,也算是能够睹物思人。 萧淮奕将一路行商挣下的银子留了些给大哥,自己又领着驴子队伍赶路了。 这走走停停的也算是过了大半年,北地天气愈发阴冷,想着往南走走应当会暖和些。 谁知他们一路需要倒腾货物,竟是赶不上季节的变更。 等到了宛州的邻省,早已经是飞雪的天气。 这些省份因着有水路通运,各处的货物都是通着商的,再倒腾货物倒赚不上太多钱了。 加之尝到了先前的甜头,萧淮奕哪里还有心思争这些小利,索性在码头把驴子都给卖光了,领着家下人乘船一路顺顺溜溜地回来。 漫天飞雪中的宛州码头没一个熟悉的人来迎船,萧淮奕站在船头颇有些感慨。 是家中人手太过单薄的缘故?还是他们这一行人早就误了归期,家中根本不知道准信? 眼瞧着几个仆人费力地将箱笼拖出船舱,他才惊觉这一路竟是没有给家人带一些北地的礼物。 ** 码头上本就有租用的驴子和车马,即便没人接船,萧淮奕很快就回了家。 还未进家门,就被哭哭啼啼的声音给包围了。 萧子辰一个人下学,王丫头总会远远地送他一段,直到走过那段七拐八拐的胡同街。 他一个人绕着翠屏街的大院子往回走,还没到梧桐树下,就听见驴子拉长了声音哼哼唧唧地叫唤。 男人皮了黑色的斗篷,雪已经落了满身,他下了驴子,抖抖身上,又将头上的斗笠摘下。 “三叔!”萧子辰一个箭步就飞了过来,牢牢抱住萧淮奕的腿,激动得大声叫唤:“啊!啊!” 萧淮奕险些被他冲得一个趔趄,原本要特地給家人一个惊吓的他没想自己先被吓到了。 “好小子,个子长不少了。” 萧子辰抬头看自家三叔,胡子拉碴的,面容都仿佛陌生了两分,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地,眼泪飚出了眼眶。 他这是怎么了,自家老爹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激动啊。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不光萧子辰问,萧三娘和宁氏见了他,先是怔愣,随后红了眼眶,最后都是哭哭啼啼地问出同一句话。 就连五姑娘也是,先还不敢认他,也不让抱。 哄了半晌,她这才好似想起来一般,抱着自家老爹哭得跟死了老爹一样惨。 萧淮奕也是眼睛红红,生怕闺女喘不过来气儿,连忙轻拍着到处走动安慰。 过了一阵,这才从怀里掏出个包裹,层层帕子打开,是一双精致小巧的红色娃娃鞋。 “给母亲和家中各人带的东西都在箱子里,待东西归置好了就拿上来。” 萧淮奕又是安慰老娘,又是安慰媳妇儿,最后蹲下身给五姑娘换鞋子。 宁氏一眼就瞧出那鞋子不对劲,吸着鼻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当她是原先时候呢?如今都长成一双大脚了。” 45. 第 45 章 五姑娘扶着萧淮奕的肩膀,努力将自己的白胖脚丫伸进新鞋,奈何那鞋子空有精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合脚了。 萧淮奕只好安慰闺女:“赶明儿带宝宝去铺子挑最好看的。” 五姑娘不依,撒泼也要穿,宁氏只好面露凶光震慑于她。 谁知这小人精自知有了靠山,也不如往日听话了。 嘟着嘴靠进父亲怀里,拿眼睛不时瞟着宁氏,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小声说:“月儿穿鞋鞋。” 这委屈吧啦的小模样给萧淮奕心疼坏了,但又不敢替女儿做主违抗妻子,只好向萧三娘投去目光。 萧三娘哄孙女久了,也知道怎样同小孩子讲道理:“乖乖,你的小脚跑了一整日,晚上洗洗再穿新鞋,听话。” 有宁氏在,五姑娘就愿意听旁人的话,这不萧三娘一劝,她立刻就乖乖答应了,只等着晚上洗香香了穿这好看的鞋鞋。 ** “今次怎地回来这样晚?”萧三娘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总要弄清楚儿子在外头到底弄什么故事耽搁了。 要知道就连萧淮瑾的家书都提前许久到了,要不是信中一一说明了情况,她恐怕早要去报官了。 想到书信中提到萧清落的去向,萧三娘长声一叹。 萧淮奕抱上来一个盒子呈给老娘,萧三娘本以为是为她备的礼物,打开一瞧,竟是一沓银票。 小厮们将给众人带的礼物抬进堂中,萧三娘和宁氏瞧了一阵儿,虽然有几分别致,但宛州街上的土仪铺子里也能见着。 除了五姑娘那双小鞋子看起来风格特异,其他的估摸着都是邻省淘来的东西。 萧淮奕将因没有盘缠不得不变卖携带的物件的无奈经历一一道来,颇有些后悔。 “赶明儿儿子弄个大点的商队,从咱们这一省起,一路进些普通的货物,径直运到北地再售卖,利钱定然会更高。” 像他们这一批的小队,一是缺乏运输力,二是人少不宜带过多的财物与货物,以免惹眼。 换成银票虽易于隐藏,但本朝商号零散,银票不能在全国流通,通常隔两三个省份便要重新兑换,总要被抽取掉一些利钱,也是一项损失。 若是能够扩大商队,便可以直接用银子交易,也省得频繁兑换银票有所损失。 宁氏幽怨地盯了他一眼,这才刚到家,怎么还想着出去呢? 萧三娘却是对她的话若有所思,颇为心动。 她和隔壁六房相互扶持相互利用经营了大半辈子,最大的生意也不过才扩展到邻县,且是六房占了大头。 如今正是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奈何她已经垂垂老矣,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家中含饴弄孙。 “虽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你这一来一回颇费工夫,家里也担心呐。” 二月起出门,如今都快过年了才回来,她们在家成日思念牵挂,都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艰难熬过来的。 “儿子这次是歪打正着,事前也没做什么准备,途中找货及买卖颇花费了些功夫,自然是比较耗时。” 萧淮奕思路比往常清晰:“下次再去定然就好多了,路线已然捋清,货物都可提前预备好,顺利的话小半年就能来回一趟” 因着下雪,天色又比往日黑得早了些,厅堂上摆饭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王妈妈看着小丫鬟们将院里墙壁上的灯罩里点了一圈烛火。 伴随着飘雪簌簌,还有飘香的饭食,院子里充斥着温馨。 六姑娘在冬日里原本是不大出门的,但今儿日子特殊,她也由乳娘抱了出来,一家子在萧三娘院里吃晚饭。 六姑娘天生的虚弱,精细地养到如今,也还是精瘦的模样。 跟坐在旁边肉乎乎活泼过头的五姐姐相比,越发显得安静乖巧的她可怜可爱。 三叔给她带的礼物是小狮子头的帽子,和一堆各种形态的小奶壶,以及颇具北地风格的婴儿小玩具。 她不吃饭,只是凑个人头,便在娃娃车上玩玩具。 才抓了个手摇铃在手里,那边五姑娘的快手早就伸到她面前,抢到一个波浪鼓咚咚咚地摇了起来。 这般调皮惹来了家人纷纷侧目。 萧子墨忍不住对这番动静深深皱眉,食不言寝不语。 五妹妹虽还小,到底也该试着学学规矩了,否则养坏了习惯再掰正,就更费工夫了。 宁氏则是一如既往扮演严母的形象,冷漠又威严地道:“那是妹妹的东西,还给妹妹。” 谁知五姑娘今儿晚上实在有些飘飘然了,她听见母亲这般说,更不乐意,又把六姑娘的东西抢到自己面前。 好在六姑娘是个好脾气的,呆呆地瞧着五姐姐的举动,并没有半分生气。 萧淮奕瞧女儿这霸道的模样也不喜欢,伸手挡住她抢东西的举动:“宝宝,好好吃饭。” 满桌里只有萧子辰对她没意见,萧三娘则是连萧淮奕都怪上了:“吃着饭你拿这么多玩具出来作甚?没得引着她两个闹起来。” “乖乖,到祖母这边来,吃完饭再玩。”萧三娘朝五姑娘招手。 五姑娘这才爬下椅子,去萧三娘怀里等着喂饭。 宁氏见萧三娘给她撑腰呢,也不好发作,只得将五姑娘的小碗也挪了过去。 萧淮奕瞧见了妻子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不悦,勉强笑着说了句:“母亲也太惯着她了。” 萧三娘把脸一板:“她这么点大的孩子懂个什么?你得好好哄着与她说道理,总是这么板着脸吓唬有什么用?反倒把孩子吓坏了。” 宁氏没少听婆母这般说话,她早就习惯了,于是陪笑结束了这个话题:“母亲说的是,母亲带孩子比我们有经验多了,我们都得跟您多学学才是。” 萧三娘听了这话,神色才好了些。 说来也怪,五姑娘平日就愿意听她的话,她喂饭也很乖,一口一口地吃到饱。 若是旁人喂饭她就很不当一回事,手里不停玩着东西,喂到嘴边的饭也总是躲来躲去。 区别这样明显,萧三娘便更加有成就感了。 用过晚饭,萧淮奕这个做三叔的,按例过问了一番两个侄儿的功课。 到底也没有深问,论腹中学问,他顶多比萧子辰好上那么一点。 萧子墨如今却是重霖书院的正经学子,来年就要赶考府试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更没什么可教的,随口嘱咐两句,便也任由他自己回房温书去了。 夫妻两个陪着萧三娘喝了一盏茶,便也回了西小院。 离家大半年,一回来便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办,但他都无暇理会,这两日必得在家陪伴妻女才是。 外头大雪纷飞,屋中灯火融融,暖气盈盈。 萧淮奕洗去一身疲惫,换了干净的中衣坐在灯下,任由宁氏给他修面。 宁氏手执修面的用具,翘着小指将他脸上的胡子茬一一刮净。 “别闹,仔细划伤了脸。”宁氏拍开那只不老实的大手,极尽耐心与温柔。 “瑶瑶,我在外头很老实。”萧淮奕声音沙哑。 等不及了,谁家血气方刚的好男子能一直吃素? 何况此时思念已久的温香软玉在前,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宁氏轻声一笑:“我知道,这便奖励你。” 她本想在他脸上亲一口以作奖励,但面上脏脏的还未清洗,找了一会,才在耳垂上印上一吻。 萧淮奕:...真的等不及了! “你是如何知晓?”萧淮奕问她。 宁氏浅笑不语,被他缠得烦了,这才神神秘秘地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 萧淮奕闻言笑了:“怎么,你这是跟着大姑娘学会掐诀算命了?” 其实宁氏只瞧他回家来,这般蓬头垢面的,便连那衣服也是穿了好几日不曾换洗。 便知道这男子在外头确实是没有沾花惹草这些勾当的。 如若他满面春风,光鲜华丽地着家,那才叫人担心。 因此她是既甘愿又高兴伺候他梳洗修面。 只不过这些话绝不会说出来叫他知晓便是了。 夫妻两个在灯下小意温存,知道萧淮奕记挂着家中,宁氏一面替他梳头,一面将家中境况说与他听。 首先便是甜水庄的事,今年没了萧淮奕在家,南云子老先生颇在庄子里住了一段日子,既操心田地间的种植,又帮着顺子管理庄子。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种植就全都改成了间作,因为效果实在突出,庄户们也十分积极配合。 但田里还做了其他的对照。 那就是有四分之一的土地按照普通经验,将秸秆烧的灰作为肥料。 另外四分之一使用畜棚里挖出来堆在广场上沤了好几遍的粪土作肥。 第三种,原本令宁氏都有些吃惊。 那就是将去年下半年种的紫花草全割了,晒干后直接翻到地里做肥料去了。 这把庄户们心疼坏了,虽然他们捡了那紫花草的果实煮来尝了尝,并不可口。 但农人果腹哪里讲究可口不可口?在他们看来,马上就要收成的庄家,愣是叫连枝叶带果实都翻到地里去,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为这事又有人抗议南云子了,老先生本就是个暴脾气,气的他招呼顺子将抗议的两家罚没了十斤粮食,这才弹压下来。 第四种依旧是老法子,两种肥料同时施在一块地里。 “那今年收成如何?”萧淮奕听了这四种法子,符合他与老师的计划,便关心起效果来。 46. 第 46 章 详细的收成宁氏说不过来,只晓得同样多的土地,比去年又多赚了百十两银子。 因着南云子帮衬了不少,萧三娘又将挣得的银钱包了一半送到南云子府上去。 南云子推让不开,因着不是徒弟亲自送的,也不好坚决地拒绝,只好收下了。 “如今我出门去,知道的都说我家夫君是个会种地的,”宁氏想着好笑:“他们这话也不知是真称赞还是嘲笑呢。” 萧淮奕倒是不客气:“倒也没说错,就是只说中了一部分,你家夫君会的多着呢。” 宁氏笑着打了他一下,手上倒是不停,将萧淮奕的头发晾干,又挽起来:“你又忘形了。” 放在去年的光景,能多挣一百来两银子,萧淮奕定是无比高兴。 如今往北边走了一趟,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便不觉得一百两多了。 想到庄子里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也仅增加了这点子收成,便就明白为什么朝廷总说重农,却没有多少可用的农书存世。 总说抑商,却仍然有大批的商人承受着高额的各项赋税,也要经商。 再说宁氏,起初丈夫离家她极不适应,要知道成婚数年,夫妻两个也从没分开过三日以上。 她只得一心扑在和霍三娘开办的绣坊里,帮忙教女孩子们绣技,以此稍稍缓解对丈夫的思念。 有了这样的经历,她又更加心疼起独居的霍三娘。 没有丈夫和孩子在身边陪伴,还得在家中操持,又要受婆婆小妾等的气,换做是她也要得心症啊! 因着她们招收的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孩,这些住在城中的孩子家中没有田地,要么一家子做点小生意,要么就是帮着大户人家做做活补贴家用。 再不济的,全家就靠男丁上街头揽活,挣得一日的工钱吃一顿的饭罢了。 因此绣坊招收学徒与书院里招学生大不相同。 书院里招学生需要考试,过了考试需得向书院缴纳束脩,方才能听先生讲学授课。 但绣坊却是需要按日子付给女孩子们工钱,否则人家宁愿把女孩子留在家中料理家务,也不愿将孩子送了来。 不仅如此,授课所用的丝线布帛等材料,也是霍三娘一力承担。 好在这些孩子们不是娇生惯养的,手上自小也练习了些女红,学了不到半年,就有出挑的女孩能绣出极好的花样子了。 霍三娘是财大气粗,绣坊选在了重霖书院附近的街上,这一代住着的多是城里有些脸面的人家。 那是一座带天井的四合院,前头是门面,一个两层的小楼,能开门做生意。 往里走便是数间厢房合围,她们将其中几间光线好的改造为学室,其余的便作为库房、休息用的茶房等。 近来外面的小楼改造好了,一楼布置得宽敞华丽,霍三娘命人将阁楼上二人合绣的作品都搬了进去,既作为装饰,又供客人欣赏,以了解她们的技艺。 二楼虽然也宽敞,但只做了几个雅间,供霍三娘以及掌柜等人平日休憩之用。 说起掌柜的人选,宁氏起初还操心。 若是聘个男掌柜,霍三娘平日就不便常来绣坊了,毕竟她的门第就不允许她过多接触外男。 若是女掌柜......宛州似乎还没见过女子做掌柜的,便是萧三娘这样的家主,也都是聘了几个男子在自家铺子中做掌柜。 谁知霍三娘直接吩咐绣坊中管理学徒日常的一位嬷嬷担任了掌柜一职。 那嬷嬷似乎也没有不乐意,宁氏倒觉得颇为新鲜。 霍三娘还给宁氏讲了个故事。 她说当今许多地方的女子之所以能够出来做生意,能够自立门户,甚至也有能够搅动朝局的内廷女官,皆是因为这一朝出了个了不得的长公主。 长公主一生权势极大,在她的努力之下,当朝女子才拥有了比前朝多的自由。 即便如此,但一个寻常女子想要获得这些自由仍然困难重重,不过总归是有人做到了,有人还在努力。 她霍三娘既开设了这个专为女子设立的绣坊,便效仿那长公主,做出一个只属于女子的铺子来,又有何不可。 “霍姐姐说,初次见面时,她就觉得我身上有种活力,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这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宁氏对萧淮奕聊起这段,总是又开心又羞赫。 原来她在霍家姐姐眼里竟这般特殊。 萧淮奕见妻子这般沾沾自喜的表情,伸手捏了一把她白皙的脸颊:“你还说我忘形,你自己不也得意忘形了。” 宁氏就是颇为得意:“反正我们绣坊里都是女子做生意,招待的也都是女客,生意比其他铺子好上太多了。” 为了开这个绣坊,霍三娘特地从苏杭请来了技艺上乘的绣娘坐镇。 加上女子开店这样的噱头,头一日开张就引来了不少客人。 便连萧三娘这样的太太们,也都存着打探的心思来逛了几回。 只苦了她们这些教授的师父,接到好些太太预定的重要绣品,不敢拿给女徒弟们练手,便只能由她们日夜赶工。 好在大家伙儿心中都存了使绣楼一举扬名的心思,那几日连宁氏都早出晚归,最后太太们来取绣品时,都觉得颇为满意。 后续店中专门辟了一处地方,陈列学徒们比较出挑的绣品小样,若有客人瞧的上,便为那一位学徒拉到了活计。 如此一来,师傅们手头上的压力暂可缓解,学徒们得到更丰厚的月钱,也会更加努力学习,自然也会更早出师。 萧淮奕看着妻子描述这些情景,她脸上都是兴奋和笑容,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一来他心里总不愿意妻子出去做生意,受气操劳还在其次,便就是她忙起来早出晚归的,总叫人不放心。 如今他也忙碌,谈不上亲自接送的空话。更莫说等他出去行商,那更是半年都不能待着身边的。 但又不忍心拂去宁氏的爱好,只叫她终日困在后宅操持家务,那她受不了的。 “今后不许这样,便是忙时,只管把东西带来家中做不也一样?到那么晚上不回来,路上不安全的。”萧淮奕嘱咐道。 虽说这两年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乞丐比往年少了,但黑灯瞎火的,这些深巷子里不定藏着什么坏人呢。 宁氏扑哧一笑:“哪一样了,那些绣品都是好大一幅,岂是随意搬动得了的?再说,我回家来做,越是关着门,你闺女又总是爱来闹,叫她沾上一星半点,准得弄坏,白白耽误功夫。” “况且太太每晚打发三四个人去接我,我们沿着翠屏街回来的,那一代都有灯笼,晚上也看得清人的,不碍事。” 好吧,萧淮奕没话说了。 ** 在家中闲了两日,萧淮奕带着礼物赶往师父南云子家里,见他院中即便是冬日也有一些常青的植物,经过积雪的漂洗倒很亮丽。 院墙一侧还堆积了很多今年攒下的庄稼的枯枝,看起来颇为杂乱。 萧淮奕心中一阵愧疚,他将礼物放在石桌上,挽起袖子将枯枝一点点归整起来。 忙了半个早上,仆人才打开南云子的房门。 南云子缩着脖子,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趿拉着鞋子跨出门来。 见萧淮奕满手冻得通红,他懒洋洋地问了句:“来啦?” 萧淮奕擦了擦手,恭敬地朝老师行礼。 仆人将石桌上的东西捧到南云子跟前,瞧见上头几个熟悉的字样,眉头逐渐舒展。 随即嘱咐仆人下去温酒,叫了萧淮奕同他一道回屋。 “一个富足的农人最惬意的日子,便是冬日里头随着太阳起身。”南云子在为自己的晚起找借口。 萧淮奕哪里敢反驳老师的话,自然是跟着附和。 没一会儿,仆人就将温好的玉粮烧端了上来,并几碟菜,一盘前街上切来的烧鸭,还有一碗菜粥,便是南云子的朝食。 南云子招呼萧淮奕坐下共饮,萧淮奕不免劝道:“老师,这酒闲暇时小酌些便罢了,若是朝食也饮酒,只怕胃里不适。” 南云子觉得自家这个弟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过于唠叨了,不免扫了人的兴致。 就连仆人也笑道:“三爷不必担心,南先生平日不饮酒的,唯独惦念这一口玉粮烧,今儿您特地从我们老家带了来,先生岂有不尝之理?少饮些不碍事的。” 南云子则是悠悠地教训自家弟子:“酒是粮□□,越喝越年轻。你小子别光顾着干活,养生也是要多学学的” 萧淮奕:...... 老师都这么说了,他少不得作陪。 师徒两个略略总结了这一年甜水庄的试验和收成,萧淮奕又得了一个作业,那便是将这些全都整理记录在册。 等下回来将文章给南云子过目,再商讨来年的新计划。 萧淮奕恭敬告辞,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南云子叫他:“回来。” “你在为师面前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萧淮奕一怔,他虽说心中有事,但深知此时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因此并没有刻意表现啊。 难道他真的变得犹豫唠叨了? 从侄女萧清落到宁氏,再到师父南云子,怎么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没有男人样? 47. 第 47 章 他又看了一眼南云子,老先生变脸倒快,方才还晴空十里,如今已经乌云密布了。 仆人在一旁伺候着,都看不下去了,索性出声:“我说三爷,您怎么不明白呢?前阵子您家里包了银子来,我们先生二话不说就吩咐王拿去义善堂捐了。 今儿您不远千里给先生带了玉粮烧,真正是懂先生的心。我们先生又怎会不明白您的心?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了。” 萧淮奕看了一眼仆人,这人常年跟在老师身边伺候,他都这般说了,自己心下一横,索性将心事说出: “老师,学生听闻今年秋收,萧山村里的小子主动来帮着农忙,虽是小事,难能可贵...... 学生私心想着,不若也将咱们这两年的心得教与周边农庄,让他们自家去种。若果真有了好收获,既是他们的造化,也更能证实了咱们的论术是合理、站得住脚的。” 仆人在一旁听了,心下不免好笑。 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犯得着这么遮遮掩掩地不敢开口么。 果然,只见南云子的神色又缓过来了。 他摸着胡须点头:“自然是可以,只是你也需要记住,土地好坏各有不同,咱们的法子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 有愿意从你这学的人,你都得提醒他谨慎,若是收成不好,不许怪你。” 尤其是那萧山村人,先前就有几个小子特地到甜水庄帮着农忙,顺便想学学如何提高每亩土地的出产。 萧淮奕不在,顺子自然是找他来拿主意,想到他们萧氏一族农人的脾性,南云子毫不犹豫地替萧淮奕拒绝了。 教他们事小,等种起庄稼来未必肯听他的话,到头来没有好收成,岂不是又要胡乱怪罪? 要知道就连甜水庄的庄户们还时不时对他的指挥表示质疑呢。 一会儿嫌浪费紫花草了,一会嫌东西种的杂乱无章了......总有各种不服。 虽说他不至于同一群白丁计较,到底也不愿意随意为此浪费时间。 但他研究农耕的目的终究还是造福农人,没有个总停留在试验阶段的道理,总还是要推广到广阔的田地中去才算成功。 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多精力,而萧淮奕正当年轻,自是能顶着些压力把事情办成的。 萧淮奕没想到南云子是这般豁达之人:“学生自会小心。只是这些都是老师潜心多年所得,一朝都让他人学了去,学生唯恐老师伤心,所以先前未曾提出。” 南云子挥一挥袖袍,留给萧淮奕一个背影:“你也太把老夫的志向小瞧了。” 他可是才比当今大儒却不屑与之为伍的南云子啊! 学究们整日锦心绣口歌功颂德,他则为之不屑。 他想看见的,是真正的海晏河清,天下再无饥馑。 ** 萧淮奕回了家,手头就堆了许多事。 今儿替萧三娘拜访生意上的老友,明儿巡查自家的各处铺子,后儿与庄子上来送岁供的庄头们对账...... 等各处交割清楚,除夕的钟声远远从西来寺传来,宛州的人间烟火增添了浓浓的爆竹味儿。 今年全家往西来寺上了香,又往金钟山顶进发了。 萧三娘的腿照旧没甚力气,便由萧子墨扶着,在三四个仆人的陪同下走在最后。 萧淮奕用一条满绣花纹的背带将六姑娘背在身上,同宁氏一道往前头先走。 爬在最高处的,竟然是萧子辰和五姑娘。 他俩一会儿手牵着手,五姑娘小短腿狠狠跨一大步便迈上一个台阶。 一会儿趴在萧子辰背上,让三哥哥带她来一段迅速的攀登。 但萧子辰背上妹妹始终坚持不了多久,那胖丫头总是害怕自己掉下去,于是紧紧攀着自己的衣领,勒的他喘不过气。 俩人频繁更换着登山方式,也没让跟着的下人帮忙,竟是家中第一组最先到达山顶的。 五姑娘对自己已经来过一遭的地方没有丝毫印象,她瞧见萧子辰站在亭子里远眺。 偏偏周遭任何一件物什都能将她的视线阻隔,急的她双手扑向自家三哥哥,跺着小脚要抱。 萧子辰甚少这般见过宛州的全貌,他越看越远,试图将眼前缩小无数倍的景致与自己熟悉的地方一一对应起来。 仆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软软香香的五姑娘抱在怀里,趁着主子们不在的不在,不理会的不理会,狠狠在那圆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五姑娘没能躲开掉,擦着自己的小脸皱着小眉头表示抗议。 仆人赶紧哄她往山下瞧。 冬日的朝阳没有一丝热气儿,整个宛州城笼罩在一层蒙蒙的光晕之中。 不时有爆竹声音又远又旷地传来,诉说着那一排排的青砖瓦房顶下的故事。 再远的地方是码头,船只整齐地在港口排着,虽然视觉上缩小了数倍,但依然能瞧出其宽广与繁华。 再远便是无尽的水面,反射着碎碎的波光。 从仆人的视角看,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完全被自己没见过的景象吸引住了。 好想再亲一口啊,平日里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但他没再忍心打扰赏景的五姑娘。 萧子辰很快反应过来,将五姑娘从仆人怀里接过来,自己抱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手酸。 便带着人在路口上等家人,好一道进入道观里头。 全程由自家三叔背着的六姑娘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偏了半个身子,就瞧见姐姐和哥哥都在上头的台阶上,正给他们加油呢。 六姑娘咧开小嘴笑了,小身子兴奋地跃起来:“姐!” 宁氏将她弄乱的小兜帽又给盖上了,坚决不让她多受一点风寒。 等了半晌,萧三娘和萧子墨喘着粗气完成了蜿蜒的山道攀爬,也出现在了大伙儿的视线中。 萧子辰也赶忙下去搀扶祖母,五姑娘见状也动起了脚步。 宁氏知晓她是个闲不住的,这样喜庆的日子也不想对女儿发脾气扫兴,索性跟在后头招呼着她。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五姑娘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几个台阶,萧三娘等人就已经赶上来了。 五姑娘拍着手:“祖祖棒棒呐。” 萧三娘满身疲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了孙女的这句夸奖,气喘吁吁地就笑开了。 众人也跟着笑,都夸这五姑娘小小年纪什么都知道说。 全家簇拥着萧三娘进了道观,有道童领了他们到禅房里修整歇息。 六姑娘这一路被捂得发热,这会子放了下来,可算大大地松了口气儿。 乳娘回家过年去了,她窝在宁氏怀里喝了一半米糊,又喝了些水,便想跟五姐姐亲近亲近。 五姑娘过来抱住她的小脑袋狠狠亲了一口,便毫不留恋地跟着萧三娘出门拜真人去了。 一路上青烟袅袅,香客们来往不觉。 到了几处大殿,萧三娘携了五姑娘在前边跪下,两个孙子跟在后头。 第一次学习叩拜灵官像,萧三娘教得很尽心,五姑娘学的很马虎。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巨大的像身吸引了,只瞧那巨像身披金缎,低眉不语,在香案上袅袅青烟的衬托下,混着经书的气息,殿中显得威严肃穆。 萧三娘教她跪在蒲团之上,一双小手交叠,躬身磕头。 学了两遍就有模有样的了。 可跟着祖母正式跪拜之时,五姑娘小脑袋耷在手上,偏头瞧瞧祖母,又往后瞧瞧两个哥哥,见他们都闭着眼睛虔诚行礼。 五姑娘又瞧了一瞧立于身旁的道士,原来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小动作。 五姑娘朝道士尴尬地一笑,便将小脑袋低了下去。 等众人行礼完了,五姑娘还维持着磕头的姿势,等在外头的香客瞧见这孩子的憨憨模样,俱是会心一笑。 萧子辰过来拉她:“妹妹,你怎么还没学会?” 祖孙几个又去菩萨殿里摇签子。 萧三娘跪在蒲团上,手中摇着签筒,将心事诉诸菩萨。 五姑娘看见那签筒里满是小签子,自己也心痒痒。 虽不知是作甚用的,也不妨碍她也想从里头摇出很多很多签子。 兄弟两个将五姑娘拉在一边,免得打扰了萧三娘。 “二哥哥,你何不求一签,看看明年的考试能否过关?”萧子辰向萧子墨献策。 萧子墨少年老成,虽然心中不屑怪力乱神,但也不好在人家门前直白道出,便温声道:“尽人事听天命,贸然求问反倒会扰乱心神,还是不问的好了。” 他平日里读书刻苦用功,如今进了重霖书院更是没有多少闲暇工夫,因此甚少辅导过萧子辰的功课。 “三弟,回家后须得好好用功才是,你这回再考,理应是要进待生院了。” 萧子辰脸色一红,表面上点头答应兄长的叮嘱,实则心中暗暗不服气。 升入待生院这样困难的事情,在他说来仿佛小事一桩。 萧子墨不理解平庸孩子的难处,正如萧子辰不理解好学生是怎样将才华轻松装进脑子里的。 当下二人都没再说话,跟五姑娘一道望向求签的祖母。 萧三娘一共求了两支签,她一一奉给道长,等待解签。 “师傅,我只想知道我那大孙女可安好啊?” 道长看了那签文,掐指一算,面露震惊。 48. 第 48 章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瞒不住一直紧盯他的萧家祖孙们,一时间可把人愁坏了。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缘主,您的那位孙女,已经不在贫道起的卦象之中了,这必是有大造化的,将来成就或无可估量。”道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萧三娘听不懂这些,她只想知道孙女是否安好:“我...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啊?” 道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将来缘主的后辈或可有机缘与她一见,至于当下,只怕是无缘会面了。” 萧三娘与萧子墨对视一眼,祖孙两个眼中都是忧愁与悲痛。 还想再问什么,那道长捡起了第二支签文。 这一支萧三娘问的是五姑娘的姻缘:“道长瞧瞧,我这小孙女,今后前程如何?” 道长起了一卦,便知萧萧三娘的心思。 求问姻缘还在次,萧三娘是害怕有一天小孙女也会如萧清落般离自己而去。 这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 道长朝五姑娘弯了弯手,示意她到自己面前来。 五姑娘打小到处逛,也是个胆大的。眼前这个老爷爷抖着胡子一叫,她就上前去了。 道长拉起她的左手,掌心翻在上,粗劣的手指顺着五姑娘掌心的线纹抹过。 五姑娘手心痒痒地,她笑嘻嘻地要缩回小手。 老道长瞧这小儿神态可掬,不免被勾起一丝童心,故意握住小手不让她缩回。 五姑娘笑道更加大声,同老道较起劲来,弄得一旁的萧三娘哭笑不得。 “此儿生来有些福运,想必家中对她也甚是钟溺。须知道后天造化亦可影响天运,唯有好生栽培,方才不辜负这天赐的福运呐。” 这话萧三娘听得一知半解,说的像是好话,可细品却又不真。 道长继续道:“至于姻缘嘛......” 萧三娘就怕停顿,谁知这老道偏偏像是故意为难人,话在嘴边却不吐出来。 老道心中思索一番,今儿是年节,大好日子。 原就是本着给信众们送祝福的心,好话必得夸大了说,不好的话又须委婉的讲,省的人一年到头都心上扎着刺。 “姻缘也自是水到渠成,和和满满,勿须担忧。” 不能讲太多了,再讲就编不下去了。 他草草结语,示意后头等着解签的信众上来。 萧三娘领着孩子们出来,她一心都在回味解签的话,任由孩子们在前面走。 五姑娘每路过一间大殿都十分好奇,掰着门缝不肯走,非要瞧瞧里头的塑像才罢休。 好在没闹一会,五姑娘就听见自己的小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立即拍着肚皮告诉哥哥:“月儿的肚子咕噜噜,要吃饭饭了。” 萧三娘也怕她贪玩不肯回,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叫萧子辰背上她,一溜儿回到禅房。 过年香客多,道观里没有给大家伙儿准备素食,都是各家自带了干粮上来。 五姑娘乖乖坐在椅子上,宁氏给她面前放了一块软糕,她便就着那油纸垫在桌上一口一口地吃。 偶尔有碎屑掉在油纸上,她还知道捡起来送进口中。 整个过程完全不需要假手于人。 萧三娘瞧着她专注的样子,想到道长的话,便向宁氏道:“平日里哪有这样乖巧?可见还是要时常如今日这般磨炼磨炼,吃饭也才吃得香。” 宁氏心说她倒是有心磨炼,平日里不都是做祖母的在后头撑腰惯着嘛? 面上还是一副受教的温婉模样:“前儿我还寻思呢,霍家姐姐做生意风声水起,倒与母亲的风格有几分相似。没想到就连怎么管孩子,她和您都想到一块去了。 她还时常说呢,管孩子很不宜溺爱,就要能狠得下心来才行。” 这话捧得没多少水平,但萧三娘很吃这一套。 她接过六姑娘抱了一会儿,脸上笑着,嘴上却说:“论狠心我却不如她,就瞧咱们家里这些孩子,我何曾对他们动过一根手指头? 再看她干娘,儿子好容易来一回,回回都要狠狠地罚,今年人家都不来了。” 萧三娘是有些看不透霍三娘的,瞧着软弱,在家里也被人欺负得站不住脚跟,自己生熬出了心病。 可对自己亲亲的儿子,却能那般狠辣。 今年她儿子不敢再来了,也不知她心中可有愧悔。 宁氏原本想替霍三娘辩解两句,王诤不来不是因为畏惧母亲,而是边疆不平,他正跟随王将军忙于戍边呢。 萧淮奕抢先一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娘,我来照看小六,你们先吃些东西,一大早爬上来都累得不轻。” 萧三娘却是不给:“这孩子认人,你抱她睡不着的,你们先吃就是了,我趁着这会哄着她睡一阵,免得晚些时候下山打瞌睡着凉。” “小六晚睡一会儿也使得,您若不先吃,除了您那不懂事的孙女,咱们都得饿着。” 萧淮奕指了指五姑娘,只见她半块软糕已经下肚,剩下一半举着要递给萧三娘。 萧三娘领了她的好意,虽没有接,到底把六姑娘给了萧淮奕,自己坐下吃饭了。 六姑娘平日里就认生,尽管萧淮奕背了她一早上,她还是不习惯待在三叔怀里。 更何况眼下还有这么多更熟悉的人,她待了一阵便挺着小身子不乖了。 五姑娘见状一手捏着软糕,麻利地溜下了椅子,另一只手拎起小奶壶,直奔六姑娘就来了。 六姑娘原本不饿,迷迷糊糊地接过来小奶壶,将壶口塞在嘴里,慢慢吸着。 有了五姐姐的这一打岔,她也不哭了,挂着泪珠的长睫毛一眨一眨地,总盯着姐姐瞧。 姐姐只管站在她面前,专注地掰着自己的软糕吃。 ** 年节很快就过去,对于萧淮奕来说,节不节的都一样,主要是过完节能少许松快几日。 偏他头上还背着两份孝道,每日晨起都得到南云子那听一回课,等老人家吃过朝食再回来。 这时节还不到春种,庄子上没甚活计。 铺子上又到了生意淡季,各家都懒得到店里巡查。 萧淮奕在家待了两日,缠着宁氏不许去绣楼,非要她一同帮忙参详今年北上行商买卖的货物。 宁氏原本就不大想同意这件事,可架不住萧淮奕缠人的手段,只得勉强答应了。 于是夫妻两个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量了半晌,选定了几样价钱低廉的本地货品,请萧三娘过目。 萧三娘只一瞧便指出问题:“别样都还可,只是这陶罐和瓷器,只怕你得不了多少利。” 这两样都是容易磕碰碎裂的物件,只有那些有名的大商队能够耗费极大成本实现精美瓷器的运输,寻常走商的队伍何尝有这样的运力? 哪怕是损了一件都得赔个底儿掉。 竟还不如多捡上几匹布料来得实在。 就拿上回那轻纱布料来说。 因着其轻薄透气的特殊性,在宛州夏日用的人多,市场上供应的也多。 再加上这种布料纺织用料少,工艺也成熟。 因此轻纱布料在这一省份也算是便宜的了。 偏生北地不常见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顶多是给富人们做些衣裳上的装饰。 再有一等富贵的,夏日尽管拿来糊窗子也使得。 既是富贵人家使的东西,价格上涨多少那就说不清上限了。 因此萧三娘也十分看好这一项货物。 但萧淮奕也着实不舍得瓷器带来的利润。 上回给萧清落带着的一套茶具固然是小心安放才没有碎裂,但他还有其他的法子来运输成批的瓷器和陶器。 当然头一个还是要给商队加人,人力是最重要的生产力,这一点任何朝代也不能改变。 再有就是考虑如何让货物防震。 当今有专门走瓷器这种货物的大商队,他们所运的都是各个窑子里出来的上品,即便耗费层层绢帛铺垫,到了目的地也能挣回一大笔。 这些人多半都瞧不上普通的杯碗茶碟,普通的花样和工艺,这些比起那些一本万利的上品,根本连包装的价值都没有。 这便给了萧淮奕这样的小商人生存的空间。 萧淮奕通过王管事,从萧家庄子上运来好几大捆干稻草。 这东西甜水庄没有,他们的土地暂且种不出这样的细粮。 但精贵的终究是粮食,稻草却是没什么大的价值,庄子里一般等春耕时节都放在田地里烧成灰烬,作为田地的肥料。 萧三娘瞧着萧淮奕亲自动手,在货物箱子里铺上一层稻草,再将瓷制的器物一件件摆上去,每两件之间还是塞上稻草。 摆完了一整箱,稻草用掉不少,但这一箱子的稻草加起来还远远不如一张绢帛值钱呢。 “娘,您瞧见了,这干稻草本身有些硬,堆在一起又蓬松,轻易挤不塌,很适合拿来垫东西嘛。”萧淮奕向萧三娘展示着自己的创意。 萧三娘也是眼前一亮:“好你个小子,心里早有了主意,偏不早说。也罢,你既有法子,便随你去。” “只是这回我得入一些股,回来挣得的利钱得按着分子给我,可不许少了。”萧三娘这样的精明人,岂能瞧不出里头的获利? 这话倒把萧淮奕给愣了一愣:“......娘您这说的什么话?儿子走货自然是为咱们这个家走的,怎么还分您的股我的股?” 萧三娘却是笑着摇头:“不光咱娘俩要分,你这会子去找找你二大爷,问问他家可愿意入股,再问问柜上那几个老伙计,有没有想法一块儿的。” 49. 第 49 章 萧淮奕:“...儿子想着,等咱们做得有了些起色再叫他们也不迟吧。” 萧三娘见儿子这般不上道,便拿出两分正色,好好教他一些生意经。 “你南来北往几千里路,一回顺风顺水那是偶然,多个人入伙,既帮你分担事情,也帮你分散风险。倘若一趟赔了,自己也不至于损失太大。” 她们行商讲究一个最低的底线,即便挣不着钱,也需得想法子保本。 再不济,也要有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准备。 千辛万苦挣下的家业,自然要谨慎小心地守住。 萧淮奕心中虽有一些异议,但还是选择听从老娘的话,一家一家地找上门商量了。 铺子里的老掌柜们还好,他们经常同萧淮奕打交道,自然对他了如指掌。 虽然前几年这三爷办事有些不着调子,但那终究不过是因为年轻。 眼瞧着他自从当了父亲也逐渐稳重起来了,这一二年办的事情也算是亮眼,再磨炼几年也是个有本事承继家业的了。 因此他们家中有余力的也或多或少入了股,甚至有两家不仅出了银子,还出了人。 管粮铺的吴掌柜就将自己的小儿子吴新成推荐了来给萧淮奕当帮手。 他柜上也学了几年,拨算盘记账是比萧淮奕要熟练的。 成衣店的徐家推荐来的则是一直在店里做小二的儿子徐胜,那家伙是天生卖东西的好手,难为徐掌柜肯舍得给人。 与自家人谈妥了,萧淮奕这才到隔壁萧府找萧之荣。 萧之荣乍听了萧淮奕的提议,还笑出了声音。 他歪着嘴将烟筒吹得呼噜噜响:“小三子,我瞧你种地有几分本事,干脆在家种地得了,这又折腾什么劲儿?” 宛州码头成日家船来船往,一多半都是走南闯北送货的,有钱也早就被这些巨商把持着挣了,哪里还轮到他们这等寻常老百姓分杯羹? “二大爷,您说的固然有理,但我朝疆域之辽阔,便是商船也有到不了的地方,商队如云也有运不尽的货物。外头的市场还大着呢,咱们还是有些利润可图的。” 见萧之荣都吹完了一整根旱烟,他理论了半晌,对方还是一副不看好的样子,不由得替萧三娘感到憋屈。 原来母亲从前就是一路受着这种言语和行动上的打压,还不得不依靠着六房生存。 他起身要告辞出去,萧之荣却又叫住了他。 他先下了个定论:“你那事情整不成的。” 萧淮奕再次抬脚之前,他又接着说:“我家老大老二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老四倒是闲着没事,我叫他帮衬帮衬你倒使得。” 萧淮奕心下颇为嫌弃。 那萧四郎比他还没本事,成日家提着个鸟笼假装遛鸟,实际上逮着机会就往赌坊那边靠。 要不是家里管得严,兜里没银子,估计早就上手赌起来了。 就这样的人带他去,没得给自己增添负担呢。 “二大爷,四弟屋里不是近来添了二小子么?他能走得开吗?不行叫七弟跟我一道也可以。” 萧之荣瞪着眼吹胡子道:“带娃是女人家的事情,他有什么走不开的?倒是你七弟近来预备说人家了,你这一走大半年,耽误事儿。” 萧淮奕想到萧三娘的嘱咐,好歹要拉上一个六房的入伙。只得同意了萧四郎,顺便提了一提入股的事情。 萧之荣本就没指着他们这一群嫩瓜秧子的队伍能挣钱,入的股自然也不多,承诺按着萧淮奕报出的最低档出了银子完事。 萧四郎本没想到老爹会有这般器重他的时候。 激动之余不免暗暗发誓,这一趟定要跟着萧淮奕好好挣一大笔,让家里人刮目相看才行。 打这以后,他天天盼着商队能早日启程。 为这事他特意将遛鸟的路线都改了,不到赌坊,而是到萧三娘家的成衣铺和粮铺去,提前打好队伍成员之间的关系。 谁知道人家忙着卖衣裳的卖衣裳,拨算盘的拨算盘,根本没多少工夫搭理他。 他又鼓起勇气到萧三娘府上寻萧淮奕。 可这人早出晚归,他去了几回都扑空,只得在巷子口等人。 好容易见着萧淮奕牵着驴子星夜回家,他一把扑上去,却是弄了两把泥在手上。 原来萧淮奕这是刚种地回来呢。 萧四郎嫌弃的不行:“我说三哥哥,您这还有点儿公子哥儿的气质吗?弄得我满手泥,哎呀~” “今儿地里翻地撒粪土来着,我怕他们撒的不均匀,示范了两亩。” 萧四郎听他这么说,鼻子嗅了嗅,果然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臭味。 多番隐忍才没有骂出口:“那...你这成日家弄成这副模样,咱说好的北上走货到底还做不做数啊?” “自然作数。”萧淮奕牵着驴子停住了脚步:“但我这不是忙嘛,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萧四郎正等他问这句话呢,闻言夸张地叹了一声:“哎哟我的好三哥,我这早已经万事俱备,就等你的东风了!” “是吗?明儿一早你把银子拿过来,入了账好付给人家织布坊的。” 萧四郎一下哑了火了:“银子,银子这么急着要么?” 萧淮奕见那驴子甩了甩尾巴就要排泄,赶忙踢了一脚,将驴子赶到六房院子那边去。 “早付清了银子才能早拿货,明儿一早必得汇齐了,老四你可别耽误了事儿。” 一听迟了有可能耽误拿货导致延迟启程,萧四郎连连保证:“放心,明儿一早准有了,你在家安心等着便是。” 驴子拉完了,萧淮奕这才牵着进了家门,萧四郎目送了一阵,心不在焉地转身回家,差点踩到冒着热乎气儿的新鲜农肥。 回到家里,他也是坐立难安。 十一哥儿在跟自家弟弟抢母亲,两个家伙闹得吱哇乱叫。 “当家的,你也管管孩子,我这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 萧四郎脱下一直鞋就朝十一哥屁股上扔去,吓得他大声哭起来。 院外头的婆子听见这样大的闹声,这才进来帮着哄了孩子出去。 就听见萧四郎道:“我可是马上就要出去挣钱的人了,哪有那功夫给你看孩子。” 他媳妇很是不赞同:“老爷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约只是胡乱说说,真能让你去吗?” 他们这一房本就不受宠,平日里有好处也轮不上他们。 如今凭白得了这个机会,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个巧宗。 萧四郎被他媳妇这句带着情绪的疑问给激着了:“那怎么就不能了?一样是老爷的儿子,老二老三把持家里的生意,那外头的买卖自然是归我来做。” 他虽是如此说,但瞧着媳妇那不信任的神情,他彻底怒了:“你等着瞧,我这就找老爷拨银子去,你爷我马上就要翻身了!” 他一撩袍子就出了院门,萧四郎媳妇瞧他这样子自是放心不下,抱着十三郎赶忙去找了杨氏。 若是夏天,杨氏最爱吃了晚饭在巷子口的老槐树下吹风,顺道与邻居们唠嗑。 可这还是早春时候,外头也冻人,杨氏就直接上邻居家串门了。 好在她平日就串那几家,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还不见回来,定是在对门邻居家里。 果然,萧四郎媳妇才出了大门,就见自己的婆母从邻居家出来,胖胖的身子回身笑道:“不用送,就这两步就到了。” “太太,四爷要去同老爷支银子跑货去呢,您快去劝劝吧。” 杨氏闻言皱了眉头,四郎跑什么货?在家把日子过明白就不错了。 “太太您想想,四爷那脾气若得了闲钱,不指望他挣银子回来,怕只怕同隔壁二房那般起坏心,给我领回个不知来路的娼妇,那媳妇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提起这宗,杨氏更是拿定主意:“坚决不能叫老四拿着银子出去鬼混!” 在赶往上房的这段途中,杨氏脑海里已经上演了无数个不好的画面。 萧四郎这人耳根子浅,又管不住自己个儿,真被那有心人一挑唆,真有可能走上歧途。 婆媳两个赶到上房,才要进去,就听见萧之荣高声怒喝:“五十两还不够你吃的?” 萧四郎被唬得一哆嗦,但是五十两实在太少了,拿出来入股都不够看的,眼下老爷还将他一路上的吃喝嚼用都算在里头了。 那就更没钱交给萧淮奕了,这可咋整啊。 “老...老爷,这来回几千里路程,儿子想本钱多一些,挣得也多些不是......” 萧之荣很不耐烦:“罢罢,你跟着去爱怎么玩都行,只别想着挣钱,你爹我害怕赔不起。” 这...... 萧四郎被打击的不轻,这是什么话啊这是。 外头的杨氏婆媳两个听了这话,倒是莫名放下心来。 二人对视一眼,竟都忍不住想笑,当下也没进来劝阻。 才五十两银子够干什么使的? 生意生意做不成,窑子窑子逛不了。 出一趟远门都未必够使的。 晚上看见萧四郎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媳妇竟是没再阴阳怪气,反而好脾气地问:“可定了什么时候走?我好给你打点些行李,路上能省则省。” 萧四郎都没心思应答,更没理会媳妇这话里边有什么深意。 想了一夜,萧四郎还是将那五十两揣好,一大清早就敲响了隔壁的门。 50. 第 50 章 “...你们家就出五十两?” 萧淮奕坐在前院书房的书案前,预备登记,萧四郎掏出的小钱袋让他懵了一下。 这大清早的,萧四郎就巴巴地第一个到了,却不想只有五十两。 他狐疑地盯了萧四郎一会:“二大爷给的你没私藏吧?” 萧四郎举双手保证他是清清白白的:“就这么多,一分没少,不信你去问我父亲。” 萧淮奕这才低头登记上了,谅他也是不敢的。 接着他详细介绍了这回要贩往北边的货物,主要是轻纱布匹和中等质地的瓷器和陶器,以及少量的普通茶叶和南方水果晾制的果干等物。 萧四郎动了脑筋,选择自己的五十两全部用来买布匹。 只因为这些物件中,瓷器最容易损坏,吃食也不方便保存,损耗很大。 只有布匹,只需保持干燥即可全部售卖出去。 可布匹的进价是3两银子一匹,五十两最多也就十七匹。 为着这不到二十匹的普通料子,还专门出他这个人跟着押送,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因此萧淮奕略一劝说,他还是改选了瓷器。 这批瓷器进价不高,挑挑选选地总能弄上个几十件,怎么也得两三个箱子来装,瞧着比不占地的布料是气派些。 “行了,那你盘缠自己备好,等货齐了立马就走。” 萧淮奕敲定了他的股,吴新成和徐胜就来了。 萧四郎生怕尴尬,自己借口先溜。 他可是连自己盘缠都全搭进去了,也就那么点钱,哪有脸待得住啊。 三个人商量没多一会儿,萧三娘领着五姑娘也进来书房。 小辈们极为懂事谦逊,都起身向萧三娘行礼。 原来萧三娘说到做到,她也是来入股的。 她和另外几个老掌柜一样,只出钱不出力,与萧淮奕的账目分开,端的是公私分明。 银钱基本到齐,萧三娘抱着五姑娘坐着旁听他们的计划。 这一趟规模并不算大,严格来说还是头一回拉起商队,因此只要走货顺利便算是圆满了,若再能将各样货物的行情摸清楚,就更好。 他们一共进货一百匹布料和二百件瓷器陶器,一百斤茶叶和两百来斤果干。 这些东西瞧着是小打小闹,筹集的银子也只花去一半。 因着是头一回,大伙儿也都谨慎,为了省公中的银子,各人的盘缠都是自备。 剩下的一半银子,则留了一半带着以作路费和周转之用。 余下的全部存到商号里头,以备下回走货之用。 萧三娘对他们的安排说不出不字,大方向上是合理的,只瞧这些年轻人能不能照章执行了。 账目结算一清,吴新成和徐胜便先行领了银子出去结款取货。 然而竟然还有姗姗来迟预备入伙的人。 丽娘好容易逮着萧子辰的常假,拉着人到西院里关怀一番。 “你跟那开铺子的姑娘挺熟的吧,她生是的有几分颜色。你呢,长得像你父亲一般俊朗...哎,我瞧你们俩走在一块,就想起一个词。” 她故意不说,等萧子辰红着脸问:“姨娘想起来什么?” “郎才女貌。” 萧子辰脸更红了,他甚至起身退到了门口:“姨娘别胡说,我与那王姑娘就没同行过。 您这般说了若是传出去,是要毁人名节的。” 丽娘故意揶揄他:“瞧瞧,这就急了,我是你庶母,岂会到处乱说害你?分明就是你心中有鬼。” 她又重新拉了萧子辰坐下:“你年岁也不小了,再过一二年便该议亲,只可怜你爹娘都在外边,管不上你,我自然有义务关心于你。” 萧子辰被她说得有些迷迷糊糊地。 “但你知道,王姑娘可是已经及笄,就连人丁税也足足份儿地缴了两年了,再等下去,只怕说亲的越来越多。” “我本有意向太太提,把王姑娘说给你。可她又是那样出身,太太定然不同意。” 丽娘盯着萧子辰的眼睛:“你想想,这么好的姑娘,当真就愿意放弃?” 萧子辰仿佛被蛊惑住了,加上心中原本就有些懵懂的思绪,闻言也跟着着急起来:“那该如何?” 丽娘拍了他一下:“傻孩子,银子呀。咱们有了银子,太太自然高看咱们一眼,想来说亲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萧淮奕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他们家可哪里来的银子呢? 从母亲刘氏在家起,到现在自己住在上房,领的都是公中的月钱,上哪找银子去? 丽娘搬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头竟是十两一个的小银锭,共有五个。 “这是我全部的体己了,待会你跟着我到前院找你三叔,请他让咱们入股跟他做生意去,挣了银子,就好给你说亲了。” 俩人私下是这般商量,到了前院却是换了个说法。 “二爷和奶奶不在家,我留着这些钱也没什么用处,三爷要是不嫌少,便也算我们二房入股了吧。” 五十两并不多,但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想必这丽娘自己个儿也是掏干净了。 萧三娘也知晓平日里丽娘对萧子辰颇为关照,甚至比对亲生的六姑娘还要上心。 如今瞧她说话也算是个识大体了,肯拿出自己的私房想着为二房谋利,更是没什么话说。 “有这份心就很难得,这是你个人的体己钱,便算是你自己的股。”萧三娘还算开明。 五十两于萧淮奕来说并不算多,却能同隔壁六房一个样,也算是难得。 萧淮奕收了银子,在册子上登记明白了,心中不免苦笑。 ** 二月一过,春耕春种就开始了,萧淮奕早已经将田地间的计划一一给了顺子要他监督执行。 为了防止庄户们再不服管教,他又从外头招了两家庄户进来。 没办法,这些人已经两次惹了南云子不快,师父他老人家不计较,但他这个做底子的却不能做事不理。 因此他告诉甜水庄的众人,如有再敢顶撞顺子和南云子管理的人,即刻便可以将身契发还,赔钱也要赶出庄子去。 庄户们其实早就老实了,尤其是秋收的时候,谁家还跟涨收过不去呢? 如今见东家真的动了肝火,招人进来分明是想瞅着机会逮他们的错处好撵出去的。 他们这一庄子的人都是老的老,弱的弱,离了这里更难找到讨生活的地方。 尤其是如今收成变得比其他好庄子也不差什么,他们更没有理由离开。 因此各个变得异常温顺,顺子管理起来简直叫一个得心应手。 安顿好庄子,商队整装即发。 除了他们几个主事的,还各自带了家人和伙计。 林林总总有十来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加上货物也不显眼,人数倒是够了。 萧淮奕这边另外带了两个萧山村的小子,其中一个叫萧正山,是小辈里头年龄较大的,便是他领了同伴找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萧淮奕。 这小子上年没少往甜水庄跑,为的就是学学人家怎么种的地。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甜水庄的耕种方式怎么就获得了高产。 回家讲不出个道理,自然没人愿意跟着学。 甚至有人还质疑萧淮奕这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扬言三五年之内必定露馅,毕竟谁有那好运气年年涨收成呢? 萧正山带着同伴来找萧淮奕诉了一通苦,萧淮奕倒是有心给他解惑,但也知道萧家村的事情急不来。 他袖子一挥:“眼下我要出去走一趟生意,等回来空了再细说。” 萧正山眼神一亮:“那叔叔带我们一道吧,我俩给您打杂。” “你行么?你家里人手也不多,种地还是要紧的。” 像他这样的大小伙子,真是干活得力的,顶多农闲时候父母会同意他们出来找点零活。 萧正山连连保证:“只要叔叔肯收我,家里我能说通。” 于是,萧正山和同伴萧柱也加入进了走货的队伍,跟着家伙计们当个力工。 商队启程之时,五姑娘还在呼呼大睡。 等她反应过来要找爹爹,已经过了两三日了。 平日里萧淮奕在家也是到处忙,回家来都是很晚了。 五姑娘先还没有察觉,等心里觉得有些想爹爹,却被母亲告知出了远门了。 五姑娘伤心地哭了两场,终究又和六姑娘玩在一处,又经常去到绣楼里找干娘玩。 这日子过得还有几分忙碌,便又逐渐将爹爹抛在脑后了。 萧淮奕等人坐了几日船,同南来北往的旅人不断地打听着路线和各地风土人情。 还要安排人日夜轮番看守货物,也是辛苦异常。 商队的日常吃住耗费,原本应该由四个主事人按着各自带的人头把份子凑在一块,再统一采买供应。 可萧四郎不仅没带一个伙计,连他自己的盘缠都没带。 到了吃饭时候,却是他蹦跶的最欢实。 一会儿嫌弃伙计饭太过难吃,一会又抱怨守夜的不好好看着他那两箱货物。 其他人瞧在他是东家亲戚的份上不与他争辩,却也是能躲则躲。 他们所有人都吃的一样的,出门在外没有讲究的条件,便是萧淮奕也啃过几顿干馍就咸菜。 萧四郎再次抱怨到他面前,萧淮奕气定神闲地就让他闭了嘴:“老四你这回没带盘缠不要紧,卖了货从你利钱里头扣下就是了。” 他指了指几个力工:“还有他们帮着你看守,搬运,工钱也是要照扣的。” 萧四郎一听这个就老实了,本来他这次投的就不多,还不知道能挣回多少呢。 再这么扣来扣去的,他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家吧。 打那以后,他吃饭变得节省了,饭钱先喝上两大碗免费的汤水,能节省半个馒头都绝不多吃。 干活也变得积极了不少,要不是担心他走路不稳当,怕摔碎货物,他都想上手帮着搬运货物了。 于是只好主动申请帮忙看管东西,以此来换工,让别人替他搬运货物,就用不着出工钱了。 真正主事的人也只有萧淮奕,吴新成和徐胜三个,少萧四郎一个竟是没什么影响。 为了将货物尽可能地卖个好价钱,商队一直往北走,一路上都留神各地的情形,直到了萧淮奕最初卖掉东西补充盘缠的地方。 这里北到南极山已经不远了,西边再走几个半个来月的路也就到了边境。 51. 第 51 章 商队在此处停下,低调地寻摸了半个月,这才找当地官府报了备,小心谨慎地将货物一点点出了出去。 只因这利润翻得实在太高,他们都怕惹来眼红的家伙找麻烦。 手中货物出尽后,三人一商量,又多逗留了些时日。 他们改了装扮在城中闲逛,打听着这些货物的行情。 这才知道先前的谨慎属实没有必要,因为收货的商家再转手售卖,竟又翻了许多利润。 他们不会成为抢占别人市场的眼中钉,只会成为各家商贩争抢的香饽饽。 但他们还是保持低调,平日里对伙计们的管理也十分严格,不许他们向外说出自己是干什么行当的。 卖货所得的银两都暂且收在三个人手中,萧四郎也不知道自己的份儿具体赚了多少钱。 但通过平日与商贩们成交的价格来看,五十两翻上几翻是没有问题的。 光知道这一点,就叫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恨不得马上将钱拿到手,拍到老爹和自家媳妇儿面前,让他们知道知道他萧四郎的本事。 不过这几个月的经历叫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都要先隐忍。 因为这些利钱,还能再滚! 北地集市上烂大街而南方匮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拿皮毛来说,一两银子能买上一张不错的皮毛粗料,这样的成色在南方的州府这类大地方能卖到几两银子不等。 再有就是各样颜色的石头,和具有北方特色的陶瓷等物,转运到南方也都是紧俏货。 更别提这边的干果水果等吃食,这些头回到过北方的人从不晓得还有一种瓜果可以生着吃,虽然味道有些淡,但听着当地人的描述,也算是稀奇玩意了。 只可惜这时节还在开花,他们都无缘等着一尝了。 萧淮奕打听了许久,才在一些农户家中收到些种子。 顺便又将这些地方的寻常种子例如蜀黍稻谷一类各凑了半口袋,准备拉回家中。 别人见他这做法,还没说什么,萧四郎第一个开始笑话他了: “哎我说三哥,你这是想种地想魔怔了?这些东西家里头要多少没有?你千里迢迢带回去有什么用处?” 其余人也不大懂得,萧正山将东西扛到车上,还问:“三叔莫非是嫌路上东西不好吃,要自己预备口粮呢?” 若是要预备口粮,买这种未经一点加工的粮食那就错了,得买磨好的面才更方便些。 萧淮奕心中也没底,这些长在北方的庄稼若是种到宛州,不知道能不能生长出来。 当下便也没有多说,只叫人好生看管着,不许受潮。 挑着进了几百匹皮毛,萧淮奕的商队开始返程了。 这一来一回的,虽然挣钱,但到底也太辛苦了些。 萧四郎原想着挣了银子,回程总该扬眉吐气了吧。 谁知道所有人都还是那般低调,吃食的水准丝毫没有改变。 赶陆路还好些,晚上至少能有个床铺,若是赶水路,只能窝在船舱里看管货物。 他可不愿意再受这份罪,私下里找伙计商量帮他看管货物,等到了宛州分了红,便付给他们工钱。 萧正山却不想答应,他哪里看不出萧四郎的心思。 论理货物都放在一块儿,轮班的伙计们一道看管了,所有的工钱等活结束了自然会给结算。 但萧四郎偏偏就想单独出来,无非就是不想出这个工钱,但自己又不想出力与大伙儿换工。 说什么到了家再付给工钱,谁信他的? 其他伙计瞧他们正经亲戚都不愿接,更不想冒这个风险。 萧四郎见一个个都是人精,实在讨不了便宜,只好任由萧淮奕他们最后从自己的利钱里头扣除工钱。 自己乐得轻松罢了,少挣些便少挣些吧。 宛州所在的江宁省十分富庶,在这些地方将他们带回的货物售卖了,价钱比回到宛州更高。 因此商队返回宛州时,除了给各家人带的一些礼物,便连空货箱都没剩下。 分红下来之前,萧四郎在家中依旧很不起眼,心中不免愤然。 但他听进去了萧淮奕的嘱咐,不向家中多言自己的经历。 谁遇上这种好事不都得捂紧了风声呢?他是商贾之家出来的人啊! 寻摸买卖渠道靠萧淮奕和徐胜,算账分红就要多靠吴新成了。 他们还没有正经的门面铺子,吴新成近来几乎日日泡在萧家前院,仔细算清每一笔账目。 到了分红的这一日,老掌柜们齐聚萧家,有说有笑。 萧三娘道:“真是后生可畏。难为他们头回自己做生意,竟是个开门红,瞧瞧这账目,做的清楚明白,真是不错。” 股东们相互传看着账本,都暗自点头。 吴掌柜心中高兴得不行,却是连连摆手:“家主谬赞了,我这二小子学得还是不精,不然这账早该盘出来了。” 成衣店的徐掌柜却说:“害,我被骗了。” 此话一出,堂上静了一静,瞬间弥漫上了尴尬的气氛。 众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撤去,就听见徐掌柜抱怨道:“小三爷到我们家里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见他彬彬有礼,模样温和,还担心他斗不过外头那些老油条子......我若早知道三爷是这般本事,便是出去借银子我也得多占些股啊。” 原来他是假意抱怨自己被萧淮奕温润的外表骗了,实则是一出高明的戴高帽做法。 萧三娘笑着伸手指他:“大伙儿瞧瞧,徐掌柜的这是把咱们当他的客人捧呢?” 其他人也认为徐掌柜老奸巨猾,纷纷出言:“哎呀老徐,你这话说得三爷不上你铺子里挑两件衣服都过不去了。” 徐掌柜脸又板起来了:“胡说,三爷要穿衣裳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叫裁缝到家里来给他量,做好了我亲自给送来。” 众人哈哈大笑。 也不知是因为徐掌柜的活跃了气氛,还是因为瞧了账本心中本就愉悦。 银子抬上厅堂,按着各家的当初入股的份额,现点了包好,发到各家手里,均是沉甸甸的。 这是最好的激励士气的法子。 就连排在末位的萧四郎领了银子,都高兴得不行。 虽然自己份额少,但是也是同样翻了几倍的。 待会儿拎回家去,少不得要让老爷刮目相看。 五姑娘在萧三娘旁边坐着,眼瞧着大人们将那白花花沉甸甸的石头块儿一样的东西分了,也闹不明白他们都高兴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劲儿。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她甚至觉得有些无聊,让人犯困。 睡了一下午,醒来就是萧家的晚饭时候了。 夏天日子长,晚饭时候天还大亮。 丽姨娘罕见地被唤到前院来同大家伙儿一起用饭。 她原本要站着伺候萧三娘,萧三娘不习惯这般,叫她在六姑娘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了:“礼不下庶人,光自家人在你就坐下吃你的。” 丽娘行礼坐下,瞧见身旁是自己的女儿,那小丫头生的倒是好个模样,只是对她没有多少感觉。 亲娘坐旁边了,她还只顾拿着小调羹同自己碗里的食物作斗争,根本没有理会亲娘一眼的意思。 连萧子辰都比她热络多了。 萧子辰同姨娘对视一眼,脸上满是开心,听祖母和三叔说要叫丽姨娘来,将他们二房得的利钱给她。 果然,就听见萧三娘开口了:“上回你入了五十两的股,刨除公账里给伙计们的工钱以及一路上各种关税,这是连本带利二百两,你便拿回去。” 丽娘也没想到,这银子放别人手上转一圈回来就有这么多了。 惊讶稍倾,她先是夸了三叔一顿,再奉承了萧三娘,随后又道:“眼下拖太太的福,我和辰哥儿暂时也用不上这些,不如这银子还是继续入股的好些。” 萧子辰她这般说,似乎与先前两人商量的不大一致。 他当面自然没有提出,找了机会却是要同姨娘问明白的。 萧三娘道:“老三隔日还要送墨儿去州府考试,再去走货也是明年的事情了,到时候再通知你也不迟。” 丽娘只好先收下银子,见对面的五姑娘指着桌上的菜肴让祖母夹给她,小脸上因自己吃饭还沾了饭粒。 “五姐儿真是好胃口呢,难怪生的这般好。”丽娘又奉承了一句。 五姑娘嚼着祖母夹给她的绿色小菜心,时不时地向萧三娘抛去一个嘴角沾着油渍和饭粒的笑脸。 萧三娘听见夸她的宝贝孙女,自然高兴。 “行了,你也快吃饭吧,瞧小六有什么爱吃的,你喂给她吃。” 六姑娘的奶娘回家生二胎去了,虽然如今断了奶,但乍然失去这么重要的人,她还是小病了几场。 丽娘接过小碗,想要喂饭,六姑娘却不肯吃。 萧子辰打圆场道:“小六跟五妹妹学的,非要自己吃饭,我喂她她也不吃。” 五姑娘近来越发大了,觉得自己吃饭更自由,就自己动手了,也不要祖母喂。 谁知六姑娘见了,也要学着姐姐的样子。 她年纪还小,吃得艰难,但见姐姐怎么用勺子,她也怎么跟着学。 难得她愿意多吃些,大人们自然乐得尊重她的意愿。 宁氏见时机成熟,接了萧子辰的话:“你五妹妹没规矩,如今年岁越发大,赶明儿让她去念书学规矩了。” 萧三娘听了这话,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这才三岁不到的孩子,怎地就要受那些苦了? 但宁氏心中更加焦急,眼瞅着闺女都快要五岁了,过几年可就要谈婚论嫁了,规矩还是得早早教了才好。 晚间夫妻两个吹灯睡下,宁氏又提起送女儿学规矩这茬,夫妻俩罕见地爆发了争吵。 52. 第 52 章 “我同霍家姐姐商量好了,今后把孩子送到她那,跟着嬷嬷们学学规矩,等年龄再大些,便由姐姐教她识字读书。” 宁氏侧着身子,在黑夜里同萧淮奕交谈。 萧淮奕的观点和萧三娘一致:“等念了书自然就懂规矩了,如今她还什么都不晓得,何必小小年纪就受这份折磨。” 宁氏却不赞同:“你不知道,女孩家就得从这个时候把规矩刻进骨子里,长大再教就更容易了。” 萧淮奕还在为闺女争取自由:“咱们又不是那等高门大户,何须有那么多讲究?便是将来骄纵些,咱们为她寻个好性子的夫婿就是了。” 尽管他说的有理,但宁氏在这件事上尤其地坚持:“必须要学,将来才不至于行差踏错,落下不好的名声。” 时至今日,她还是很介怀当年的事情。 若有人早早教她规矩,她也不会同捡了自己帕子的陌生男子在路上纠缠,以至于被人传成了什么私相授受,不知检点...... 她也不会如今连娘家都回不了,更别提身后会有娘家人给她帮衬。 “家里墨哥儿将来是要做官的,辰哥儿也要娶妻生子。别看太太如今宠着月儿,今后但凡有了点错处,太太还会不顾孙子们的名声包庇于她吗?” 到时候别说给她寻什么夫婿,只怕逼着月儿出家都是轻的,萧家族里的压力上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着她呢。 宁氏越想越是心惊,干脆坐起身,萧淮奕却已经黑了脸:“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越说越离谱。” 宁氏被他说得一愣,随即滴下泪来。 借着窗外的月光,萧淮奕看见她这副哀怨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也坐起身:“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过不去?说什么担心女儿,分明就是怨我当初纠缠了你。” 这件事埋在心中多年,乍然提起,萧淮奕也没想到这成为了自己的逆鳞,一碰到就失控。 他起身将灯火点亮,回来钳住宁氏的下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 眼前的小妇人不过才二十来岁,比起当时青涩的豆蔻年纪却是聪慧了不少。 他紧紧看着她的眼睛,想要探究里头是否有怀疑和怨恨。 宁氏的泪水更加汹涌,顺着萧淮奕的虎口流下,凉凉的。 “是又如何?当初是我不守规矩,难道你又守着规矩了?凭什么出了事情被所有人厌弃的是我,而你还是一表人才风流惹眼的萧三爷?” 想起来事发后一直到出嫁前的那些日子,她几乎成了个过街老鼠,即便躲在屋中都能听见无数的谩骂。 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尚且受不了这样的境遇。 月儿她打小就是被宠着长大了,若真有那样天差地别的一日,又怎么会受得了这般打击? 萧淮奕已经红了眼:“我娶了你,一直宠着你,这些还不够弥补吗?你可知道我也是在为我们努力?” 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无奈的计谋。 她父母双亡,兄嫂不疼,家世单薄。 萧三娘不会同意与她家结亲的。 只有做出一个因为自己毁了别人名声的现状,萧三娘才会因着愧疚答应他的请求。 宁氏呆呆地看着萧淮奕,他在说什么? “为我们...努力什么?” 萧淮奕自己清醒了过来。 看见宁氏的眼泪,连忙松开手帮她擦拭:“别哭了,我时常不在家里,孩子如何教养自然都听你的。” “你方才说努力什么?” 她还在揪着这个字眼不放,萧淮奕没想到是自己先主动暴露的,赶忙转移话题:“方才是我一时糊涂了,赶明儿我准备些礼物,咱们一块上门替闺女拜师,嗯?” 拉着宁氏温言软语哄了半晌,萧淮奕还是不放心,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转移妻子的注意力。 于是,西小院油灯又灭了,本该重归于平静的夜晚总是断断续续响起难耐的呜咽和娇泣,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好在这院子里有男主人在时就用不着丫环婆子守夜,否则总要被吵的半夜不得安枕。 才过了一夜,萧淮奕就站妻子这边了。 萧三娘仗着自己的身份,也只为五姑娘争取了半年期限。 五姑娘还全然不知情形,无忧无虑地玩了半年以后,娘亲和爹爹郑重其事地带上了她带上了礼物,一同拜访了干娘霍三娘。 霍三娘给她定的计划是每日清早必须到书院里,由自己手下的几个嬷嬷分别教她不同的规矩。 等到了开蒙的年纪,自己再教她认字。 霍三娘是大儒的女儿,才学自是出众。 萧淮奕自是女儿有这样的老师,但再想到若是女儿遗传了自己的上学困难症,那可真是要吃大苦头了。 更加心疼自己女儿,就连下年出去做生日,到了驿站的地方,还要经常往家寄信,不时叮嘱宁氏要体谅孩子,不可过分管教。 不过萧淮奕的担忧属实有些多余。 嬷嬷们教育五姑娘,并不是他和宁氏想象的那般严加管教。 而是循循善诱,先是教她学一些基本的礼仪,帮着改掉不好的习惯,但又不拘着孩子的天性,而是引导她发现些自己的爱好并加以培养。 萧三娘见孙女学的并不痛苦,也没有被管教得像个死气沉沉的小大人,也就十分支持她上早学了。 再者因为这几年萧淮奕开通的走货路线,家中生意又做大了不少。 为了防止隔壁院子趁机“偷家”,萧三娘不得不打起精神帮儿子在家经营那几个供货的铺子。 她自己也没了工夫带孙女了,就连六姑娘和萧子辰也住回了二院,由丽娘操持着二院的事物,照顾两个孩子。 萧淮奕第二年走货回来,就与股东们商定,将扩大的商队分为两拨人,每年增加走货的次数。 为了节省时间,在家中新开铺子,专门进货,供应商队们运出去。 这里头的也有不少利润,萧之荣自然也是无比眼馋。 他还是想按着老规矩占大头,只可惜一开始入股时候他便只投资了个萧四郎外加五十两,根本没有发展好前期的实力。 这会子再要好处,股东们自然是不同意的。 萧之荣悔之不迭,只得埋怨萧三娘心机深重,原来一开始就是她设计好的。 当初要是萧三娘亲自上门说服他入伙,他也不至于这般不重视,错失了先机。 如今在家里开进货的铺子,她也是硬着骨头半分好处也不肯让,当真是个白眼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般忘恩负义的女子,那就怨不得他偶尔使点绊子绊住她,自己家才方便将生意抢回来。 但这些都是暗地里的手段,明面上还是和和美美一家人,毕竟自家还是要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走货才行。 出门在外,单打独斗可是不行的。 萧四郎这一房如今在家中也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想当初他媳妇儿一个人带俩娃,忙得时候还得他自己搭把手。 如今四房里呼奴唤婢,即便自己两儿两女,也不缺下人使唤。 便连家中众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转了个大弯,各个和颜悦色,缝迎巴结。 十一哥儿也成了家里的香饽饽。 开蒙上了两年学,萧四郎时常私下里给他不少碎银子花销,孩子们自然也喜欢跟他一处玩。 别的房头都是遵守着家教,对于给孩子零花钱这件事管得极为严格。 只有萧四郎极度厌倦这种囧困的日子,因此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受苦。 十一哥儿成了小巷子里新一任的孩子王,除了萧子权这几个大的出来跟着家里做生意了。 其余几个稍小的哥哥平日里也没少捧着他,但凡巷子口来了卖东西卖吃食的小贩,他就是掏钱宴请大家伙的那个。 六姑娘在院子里听见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渐行渐远,没来得及等丫环,自己就出来买了。 追着小贩车走了两个巷子口才赶上,她一个人买了三串儿,小贩还给她找了铜板。 转回巷子,她就被一群小子给堵住了。 为首的十一哥花完了自己的铜板,就叫人堵着六姑娘,让她把小贩找的钱全部交出来。 六姑娘一面哭一面把银钱和糖葫芦都上交了,可怜巴巴的样子看起来更好欺负。 “小妾养的就是这么不经吓啊,哈哈哈”熊孩子们嘲笑起来。 十一哥推搡着六姑娘:“小庶女,就是低贱,谁家像你父亲那般娶两个媳妇儿?” 熊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嘲笑,将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吓得贴在墙角大哭。 十一哥还要推搡六姑娘,猛地感觉背上受到一股大力,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院墙。 他甚至听见自己撞墙的响声,懵了好一会儿,额头传来剧痛,他也哇哇大哭起来。 转头看见是谁踢的他,十一哥愤怒极了:“姳月,你敢打我,我让他们打死你!” 五姑娘还是非常克制自己了,毕竟嬷嬷们教育她女孩子行走做卧都要有个样子。 因此她只是推了一下十一,又没有用脚踢。 其他人见她这般凶悍的模样,任凭十一哥儿怎么叫他们动手,就是不上前。 一来是这姳月素来就是不好欺负,保不准会告诉家里来找他们麻烦。 二来嘛,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忍心动手打她呢? 十一哥儿见使唤不动人只好自己上前为自己的额头报仇。 两人扭打起来,其他孩子要么借口回家吃饭溜了,要么回家叫大人去了。 可是这种时候,家中大人都在忙,十一哥被五姑娘狠狠揍了一顿。 五姑娘把他踩在脚下,掏出自己书袋里的毛笔给他脸上画了乌龟。 “小六,你看这样行不行?”五姑娘问六姑娘。 53. 第 53 章 六姑娘抹着眼泪上前抱住姐姐:“姐,咱们快点走吧,我看见九哥哥回去叫人了。” 十一哥早已经哭花了模样,等自家娘亲抱着闺女匆匆赶出来,就只看见五姑娘在狠狠欺负自己的宝贝大儿子,不免尖声叫骂起来。 两个小姑娘闻言,手拉着手拼命跑回自家院子。 看门的家丁都不知道这俩小孩啥时候偷溜了出去,这会子看见她们慌里慌张地跑回来,才要到门口查看,就见隔壁的萧家四奶奶领着花脸猫的儿子追过来了。 “哟,四奶奶您这是?哎哟,这是谁惹了咱们家四少爷这是?” 四奶奶气喘吁吁,换了只手抱着自己半岁的闺女:“还不是你们家那小魔星,三姑呢?我找三姑评评理!” 家丁听说是五姑娘的手笔,赶忙堆笑拦住:“四奶奶消消气儿,我们太太在铺子里呢,约摸要傍晚才能回来,三奶奶也在绣楼那边,您晚上过来必定就能瞧见了。” 两个小姑娘一路跑回萧三娘的主院,王妈妈瞧见五姑娘脸上一道血痕,六姑娘双眼红红,吓得赶忙迎上前来。 原来跟着五姑娘上学的丫环是这两年嫁到街上的一户人家。 平日里下学后将五姑娘送到巷子口,看着她进家门也就是了。 从来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就今日略放松了些,没留神目送,这就闹出了故事。 听见十一哥的母亲还在院子外头骂骂咧咧,王妈妈嘴上抱怨对方打伤了人还这般不依不饶。 却到底也没有出去对峙,任由家丁将他们拦在外头便罢了,她赶紧打发小丫头从后门出去找萧三娘和宁氏报信。 宁氏很快就赶回来了,瞧见女儿脸上的伤口,恨不得也要冲到隔壁去骂街。 但五姑娘小脸上被抓伤的地方已经有了些红肿,她也顾不得先出气,一边骂一边赶紧将女儿往霍三娘那里带。 重霖书院还是如数年前那般模样,五姑娘下了驴车,跟着母亲熟门熟路地绕过参天古树。 红漆大门敞开着,前院看门的小厮见是这母女两个来,早就摆着笑脸将人迎了进去。 霍三娘屋里似乎有客,她们也不便进去。 见孙妈妈出来,宁氏按捺住心中焦急:“孙妈妈,姐姐这里有上好的膏药,您老可否寻些给我。这孩子才回家就不小心刮到了脸,怕她留疤,这才来寻姐姐。” 宁氏一口气将来意说明,孙妈妈拉过五姑娘来瞧,果然见那血迹已经干涸。 只是因着皮肤娇嫩,划破的地方显得更严重了些。 孙妈妈向屋中瞧了一眼,随即向宁氏浅笑道:“那是我们公子,刚回来的,娘子年轻不好见,便先且在客房略等等。我带月姑娘进去。” 宁氏闻言怔愣了一下。 随即才反应过来,方才前院大门怎么开着呢,原来是为着迎接王诤。 她还来不及疑惑,只由着孙妈妈把女儿带了进去,先处理那伤口要紧。 自己在客房里回思了一会儿,这孩子几年不曾回来,如今不年不节地怎地突然就到了这,提前也没个信。 五姑娘进了屋,瞧见厅堂上坐了个高大的男子,眉眼虽有几分熟悉,却辨不出是谁。 再要转脸仔细看时,霍三娘就惊呼起来:“脸上这是怎么了。” 孙妈妈笑着解释:“说是才回家不小心磕着了,宁娘子就紧着带了过来,问夫人寻些膏药抹抹,免得留疤。” 霍三娘将五姑娘的小脸抬起细看,那破了的皮肉分明是抓痕,周围也没有淤青的迹象,哪是磕的呀? “幸亏事先没有碰水,她想的周到,你去把金创药取来。” 孙妈妈即刻便下去取药。 “疼不疼?”霍三娘将五姑娘拉进怀里,仔细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开,又轻轻吹那伤口。 五姑娘其实早就不疼了,霍三娘这一轻吹,她反而觉得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挠。 大人们一直大惊小怪的,王妈妈和宁氏就一直拽着她的手不让往脸上伸。 这会子霍三娘也把她俩只手给拽住了,不让她动作:“乖乖地,擦了药就好了。” 五姑娘看着霍三娘的眼睛,诚实地说:“干娘,我不疼。”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但是长辈总是拿她当六妹妹那样的小孩哄。 霍三娘捏捏她的小鼻子:“回家和谁打架了?” 五姑娘眨了眨眼睛,觉得干娘是真厉害。 孙妈妈都被娘亲编的理由骗过了,干娘竟然能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但是...... 五姑娘又瞧了一眼那个陌生的男子,有外人在,是不是不能把自己不娴雅的一面说出来啊? 药膏上来了,霍三娘亲自调配着药膏,一面打消了五姑娘的疑虑:“那是你哥哥,不记得了?在武陵关抗敌的诤哥哥。” “去见过哥哥,干娘给你擦药。” 五姑娘乖乖地走到王诤面前,大大方方行礼问候:“月儿见过哥哥,哥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王诤这些年本是越发地不苟言笑了,谁知这小姑娘话一出口,他竟是没防备,笑了一下。 这怎么弄得她像是主人,他倒像是客人似的。 霍三娘和孙妈妈两个相视一笑,这孩子,礼仪倒是没出差错,只是童言童语不免惹人发笑。 “妹妹也受累,”王诤一抬手:“好了,去上药罢。” 霍三娘引着五姑娘回忆自己受伤时候的壮举,一面用药水将那血渍擦拭干净,再抹上透明的膏状药物。 五姑娘脸上疼得抽抽,差点没哭出来。 霍三娘依旧拽着她的手,防止她乱碰:“这会子知道疼了,别人不好了只管叫下人教训他们,下回还敢不敢这般莽撞了?” “干娘,脸上疼......”五姑娘委屈极了。 霍三娘也心疼,这药水便是大人用也疼,她一个小孩自然更难受。 当下哪里舍得再指责,只用帕子擦拭她眼角:“乖乖月儿,再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五姑娘来前,霍三娘对王诤这个数年未见的亲儿子热络的不行,甚至数度哽咽落泪。 五姑娘一来,王诤就一直坐冷板凳到现在。 哪怕他已然是驰骋沙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年的小将,面对亲娘这般的区别待遇,心中还是多少有一丝不快。 母亲甚至都没关注过他身上有多伤伤疤。 而这小姑娘只是挠破了一点皮,自家娘亲就心疼的那个劲儿。 心机深重的王诤不免出声打破两人间的和谐。 “母亲,您方才说他们萧家的生意做到了武陵一带,那静王的东西...” 果然,王诤还没说完,就被霍三娘的咳嗽声打断。 霍三娘拉起五姑娘:“月儿,干娘又给你做了两个布娃娃,在隔壁院子放着呢,让孙妈妈带你去瞧瞧好不好。” 布偶娃娃这几年在宛州都有好几家铺子在卖了,但五姑娘的布偶玩具向来都是霍三娘承包。 五姑娘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但霍三娘总是乐此不疲给她做新的。 她又不忍心让干娘不高兴,便回回都说喜欢。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给霍三娘道了谢便跟着孙妈妈出去瞧娃娃了。 霍三娘亲自到厢房里将宁氏请到正堂。 宁氏瞧王诤长得高大健壮,已然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 也不知是不是亲疏有别的缘故,同他差不多年纪的辰哥儿,她就总觉得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难怪方才孙妈妈说她年轻不宜进来,想必也是为着避嫌考虑。 “哟,这是诤哥儿,姨母都快认不出来了。”宁氏主动攀了个辈分。 王诤礼节不错,依旧像小时候弯腰给宁氏行礼。 “妹妹,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要找了由头请你来呢。”霍三娘拉宁氏坐下,向她解释原由。 王诤此次匆匆路过宛州,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将一件重要的物件安全送到武陵。 “他一路从京中出来,耳目繁多,一直难以甩掉,所以才绕路到了这里。” “思来想去,竟是唯有劳烦妹夫代劳,才有一线希望。” 霍三娘尽量将情形说得和缓,以免宁氏露了怯,后头的事情便不好办了。 宁氏先想不过是带一封信而已,如今家中每隔俩月便有商队出发走货,随便交给哪个靠谱的领头人就是了。 但细听之下,却是件及其重要的物件,交给别人都不放心,单单只信任萧淮奕一个。 她还是有几分谨慎:“姐姐且别担心,待我回家同他说说。既然是顶要紧的东西,左不过他亲自跟着商队走一趟便是了。” 商队起了规模后,几个大东家再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每年也只走一趟货,权当巡查而已。 萧淮奕今年还没动身,倒是有足够的理由亲自走一趟。 谁知此时王诤道:“此事不宜迟,姨母再回家商量,就会引起注意。须得趁他们不备,将东西先送出书院。” 王诤这是走的一步险棋。 他才到书院不过两个时辰,即便是那些缠人的耳目,又怎会想到东西能轻易送了出去。 宁氏权衡了半晌,这才点头答应。 既是瞧着霍三娘的面子,又是瞧着自家闺女。 也不知道她替丈夫做的这个决定,是福是祸? 54. 第 54 章 当下霍三娘带着宁氏走进内室细谈,王诤则退了出来。 前些年自己暂居的院子就在隔壁,王诤推门进去。 只见院中遍植花木,这时节正开得繁盛,花香盈满了整个院子。 娘亲这些年定是想念他,院子才会时时被打理。 想到此处,王诤心中愧疚愈发深了。 丫环见他进来,迎上去行礼:“公子......” “下去吧,我院中不留女使,让管家安排小厮来。” 丫环闻言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还要说什么。 但见王诤那威严冷肃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两分害怕。 也来不及提醒,自己先退到了院外。 书房开着门,走近了能听见孙妈妈的声音自里头传来。 “这一个耳朵有些大了,你抱着仔细碰着脸,过几日再来拿也是一样的,先拿这个小的玩罢。” 五姑娘抱着个大耳朵的布偶兔子不肯撒手,那耳朵用松散的绒线缫得毛茸茸,捏起来软乎乎的。 她一气儿捏了半晌,这才勉强过了瘾:“那我放到那个架子上去,和别的大耳朵狗在一块儿。” 孙妈妈笑着抚着五姑娘的肩膀,直夸乖巧。 王诤只看见小姑娘踮着脚尖将一个形状怪异的布偶摆到架子上——那是他昔年的书架子。 足足两个书架,如今已经摆满了孩童的物件,光是各式各样的布偶玩具就占据了大半个书架,其余是些可爱的彩绘陶器。 外头的书架摆了几卷书装装门面,外加两个盆景,几个石头。 孙妈妈这才看见王诤,忙上前来,浅笑行礼解释:“哥儿过来了?这院子空了两年,如今是月姑娘住着,老奴已经安排去洒扫东边的院子,虽离得远些,比这更宽敞,哥儿且略等等” 王诤:...... 月姑娘已经登堂入室到这般境地了么? 想到方才自己脑中对母亲的感动和愧疚,此时又显得有些可笑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径直走向书案。 书案上摆着一打写过大字的纸,他翻看了几张,孙妈妈出去给他备茶。 小丫头估摸着才开始写字,手上力道练得不够,总之写的都不怎么好。 甚至有点难看。 “哥哥。”五姑娘叫了一声,赶紧跑向书案,想要拿回自己的丑作。 她写的虽然丑,但是有一颗鉴定好字的心。 不说师父霍三娘的小字写的多么隽秀,便是她家中两个哥哥,人家的字也是横平竖直,都能写出自己的风格。 从小见惯了好字,自己一写出来,却是这般难看,五姑娘心中不免羞愧。 谁知还被一个外人给瞧见了,真是一点成长蜕变的时间都不留给她。 “哥哥给我写个字看看罢。”五姑娘将笔架上的笔递给王诤,面上不卑不亢,实则心中希望这个人赶紧将她的字给忘掉。 王诤倒也配合,接过笔:“研墨。” “哦。”五姑娘将手里拿的布偶放在书案上,开始研墨。 这方砚台是大姐姐萧清落送她的见面礼,墨锭研开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道。 霍三娘和府上的几位嬷嬷教她好几样课程,她最不喜的便是干娘亲自教的读书写字这一门。 比起坐下来静静地写字,她倒是更喜欢弄一把筝来,弹出各样音调。 她更羡慕嬷嬷一双手灵巧翻飞之下,便有绝妙的曲子出来。 “慢,”王诤提笔等她,但见五姑娘捏着墨锭研得很快,显然是没有耐心。 五姑娘依言减缓了速度,一圈一圈打着,半晌还未将那滴水完全晕染上墨色。 王诤伸手握住她的手,些微按下点力道,走了两圈,墨色就出来了。 “研墨要静心,力道也不必太重,墨质轻盈些,才好写字。” 五姑娘瞧那墨汁果然与霍三娘平日研磨的一般,既不浅淡也不浓稠,下墨适中,却是她需要尝试多次才能勉强合格的浓度。 王诤提笔蘸墨,写下三个大字:萧姳月 五姑娘瞧着软滑的毛笔在王诤手下却仿佛有了峰骨,那分明是女孩家的名字,笔画之间却写出来刚毅之感。 她瞧了半晌,心中头一次有了要将字练好的念头。 只因五姑娘觉得,平日里霍三娘同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霍三娘的隽秀小字,萧子墨的厚重文体,以及萧子辰那虽不出彩但板板正的写法,都有他们各自的特点。 现而今只瞧王诤这模样的人,写出来的字也是棱角分明,锐意十足,有一股器宇轩昂之感。 想到此处,五姑娘又有些灰心。 “哥哥,你的字很好。干娘常说字如其人,果真不错。” 王诤见五姑娘盯着他的眼睛,夸得很是认真,不由得敛了敛眉。 她倒是会说好话。 五姑娘接着说:“可是,我的字写的并不好,也是因为字如其人吗?” 她其实也想信手就写来王诤这样的字。 如若那样,谁见了她五姑娘的字不都得知晓她亦是个胸中大有丘壑的高人? “哥哥可以教我写吗?我也想写出这么好看的字。”五姑娘弯着脑袋,主动凑进王诤的视线里。 王诤觉得她话很密,和小时候一样。 “站过来。” 孙妈妈端了茶进来屋中,就看见男子高大的身躯弯在桌前,手中捏着一只握笔的小手,五姑娘正在聚精会神地写字。 她轻手轻脚地将茶放至一旁的桌案上,退到门边伺候。 写了几页纸,便由五姑娘自己个儿练习。 这样的方法果然奏效,五姑娘感觉自己手上还有王诤的力道的记忆,便又多写了两页,这才撂开笔。 转头却见王诤又磨出好些墨水来,他示意:“接着写。” 五姑娘活动了下手指,并不想再继续,她今日的写字功课已经完成了,就这些还是多出来的呢。 霍三娘说了:学习也须得劳逸结合。 王诤差点以为她是找由头偷懒,才胡诌罢了。 想当年自己做功课,母亲哪许他半点松懈?便是挨了板子藤条,趴在床上也得念书写字。 根本没有劳逸结合这种说法。 但院中飘进来的清浅花香,书架上不摆书卷摆上一架子的小孩儿玩具等等。 无一不在提醒他,以眼前这个小姑娘受宠的程度来看,她说的未必是假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母亲甚至有可能为她改了规矩。 罢了,再深究也不过证明自己愈发可笑罢了。 “哥儿,夫人那边来叫月姑娘,宁娘子要带她家去了。”孙妈妈在外头唤了一声。 五姑娘匆匆收好笔墨,抬脚就往外走,新选好的布偶玩具就那么被随意落在案上。 王诤捡起那玩具出门,五姑娘已经跑没了影。 宁娘子应当是已经将东西带在身上了。 王诤没有出门相送,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接触,才更安全。 他捏了捏手上的娃娃,随意指向院中的卧房:“月姑娘时常住这么?” 孙妈妈微愣了一下,脑海中仿佛突然捕捉到眼前这个年轻公子隐藏的心思。 她带了一分打趣,笑着回应:“月姑娘如今每日都要来府上念学,她年纪小,来回跑也累,便只在这里午睡。下了学自然还是家去的。” “哥儿要是舍不得这院子,老奴叫人重新洒扫了,仍旧住这也行,月姑娘暂且在东边院子午睡也是一样的。” 王诤皱了眉。 “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也抬脚出了院子。 ** 霍三娘将宁氏母女送出府门,三个人都是极为寻常的告别,只有两人之间对视的眼神能瞧出对方眼中的忧虑。 宁氏面上强自镇定,心中却一直惴惴。 什么样的要紧物件,竟值得霍三娘这般小心谨慎,并一再嘱咐她千万不要露馅。 就连走在路上,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想象有人在盯着他们。 “月儿,今后可还敢打架不敢了?”宁氏牵着五姑娘,瞧着她侧脸上一大片涂抹的药水,尽量找点事情转移自己的紧张。 五姑娘却是笑嘻嘻地抬头应她:“月儿还敢。” 宁氏:? “娘,十一把小六都欺负哭了,我肯定要给小六出气的呀。我要是受伤了,干娘那有膏药可以涂,没事的。” 宁氏这才想起,这丫头从打架到上药,全程没有掉一滴眼泪。 也没有受到一个大人的严厉指责。 她自然也更想不到,若是脸上受了伤,极有可能会留下疤痕的。 “小十一和你都姓萧,你们是同出一族的兄弟姐妹,要和和气气地才好。”宁氏说着违心话教育女儿。 虽说萧氏一族私底下各有各的矛盾,但是拿到明面上,谁嘴里不是满口仁义道德,谁做事不得先占这个理儿? “娘,我省得了,若是十一给小六道歉,我会原谅他的。” 宁氏又说:“以后不许自己打架,脸上留了疤就变成丑月儿了。” 五姑娘抬手要摸摸伤处,宁氏又给她拍掉了:“摸了会更丑。” “那我明儿叫诤......” 宁氏赶忙扯了一把五姑娘,打断了她的话:“明儿,明儿还得早些过来,让你干娘给你换药。” 五姑娘是想说,那她明儿叫诤哥哥教她些功夫,这样揍人就伤不着自己个儿了。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人挡住她俩去路。 宁氏见到地上那双不是本地样式的黑色靴子,心中就狂跳不已,后背仿佛有针在扎。 这就要被发现了么? 55. 第 55 章 “这位官人是有何事?”好在晴天白日的,路上也有行人,宁氏强自镇定。 “娘子女儿这书袋有几分别致,不知可否借在下瞧瞧?”那男子单手自然垂着,另一只手置于腹前,神色严肃,显见得不是寻常人等。 宁氏略一尬笑,微微摇头表示拒绝:“不过是普通的书袋,没甚好瞧的。官人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母女不好在此逗留了。” 说着便要告辞绕路走开。 谁知那人上前一步,语带威胁:“还请娘子行个方便。” 宁氏满脸戒备的模样,分明就是被戳中了谎言的样子,那人更加坚定要查看书袋。 “我给你看看吧。”五姑娘说着便要将挎在身上的书袋摘下来。 这个小口袋与她今日的衣裳颜色相合,她挎着大半日了,自从下学后就没摘下来。 一来里头没甚东西,二来也是今日事多,没来得及关注这个装饰一般的小书袋。 “月儿!”宁氏慌忙叫了一声。 只这一声,男子更是信心满满,他低声喝道:“晴天白日的,娘子若是不想闹出事情,便老实些。” 打开书袋,里头除了两支小羊毫,和几张大字,却再找不出旁的东西。 那个人还是不死心,仔细翻着那几张纸,试图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这是师父留的课业,下学了要回家练习的,若是撕坏了,我少不得要少写几个字。” 男子瞧了小姑娘一眼,看她仰着头,一本正经地劝他手劲儿轻些。 眼神里却又是不一样的期待,仿佛在说:快撕掉吧,快撕掉吧。 男子留了手,将纸张好好收起,放回书袋里:“多认字是极好的,在下冒昧了。” 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脸失望,年轻妇人则是满脸愤怒。 那男子咳嗽一声,便径直离开了,连多一声道歉都没有。 他闪身进了角落,隐在暗处的同伴告诫他:“你也太谨慎过头了,那样重要的东西怎会交给一个平民小妇人?没得打草惊蛇,反倒引起目标警觉。” 男子双手抱着剑鞘,神色阴冷。 ** 远处高楼上,霍三娘和王诤透过那薄纱糊窗,瞧见宁氏母女躲过了盘查,不由得松了口气。 方才他们也十分紧张,恨不得立即派了人出去接应。 好在是有惊无险,接下来还得看宁氏如何说服萧淮奕送信了。 “京中局势怎地突然这般严重了?”霍三娘久不在京城,对这些情形也不甚了解了。 “母亲,此事倒也并非突然,自打静王遭贬,二皇子就掌控了京中。武陵这些年屡遭蛮夷侵扰,也与此事有关。” 所有人都以为静王早就见弃于今上,才会被打发到武陵这样边远的地方戍守。 殊不知那是王家的驻地,对于皇子静王来说,是最安全的所在。 反倒是二皇子一党,以为只要蛮夷数度侵扰,便能将静王拖死在武陵,他们自然是胜券在握。 却不知今上虽然老迈,终究未曾昏聩,早在所有人行动之前,他已经布好棋局。 而王家在这棋局当中,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便是本该在边境御敌的王诤为何突然回京,又突然现身宛州的原因。 “儿子此次回京,已按照父亲的指示安顿了族众,母亲与外祖父虽远离京中,也当护好自身才是。” 今上身体欠安,朝堂如今这般局势,必是要有一阵子的风雨飘摇。 便连深陷旋涡的王家,也不知会是功成还是身死。 这般想着,王铮又朝书院外头的长街上看去。 希望那件东西,不要沾到太多人的血。 ** 宛州城上空的阴云笼罩了两日,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到了晚间,雨势越发大了,伴随着闷闷的雷声,叫人心中不安。 宁氏点了灯,与丫环在房中坐了许久,才见院门打开。 萧淮奕一身蓑衣进来,宁氏竟是吓了一跳。 她心事太重了,所以才会草木皆兵。 萧淮奕褪去蓑衣,挂在门前走廊上晾干水汽。 主人家回来了,丫环端来一盆凉水,又顺着走廊绕到小厨房,将灶上一直温着的水壶提过来,便到了下值的时辰。 后头的事情,主人家自己会动手。 萧淮奕径自洗漱完了,换上干爽的中衣,这才进房。 借着灯火瞧见妻子在发呆:“脸色这般差,可是受了凉气?” "这雨啊,听说一路往北下过来的,且得有一阵子才会停呢,你早晚自己注意添衣。"萧淮奕捡了一件褂子给宁氏披上。 宁氏却拿开了:“这样热天儿下雨正好呢,不冷的。” “那是......闺女惹你生气了?” 宁氏还是摇头,她拉过萧淮奕的手:“我兴许给你添麻烦了。” 她是将那布帛缝在贴身衣裳里带出来的,白日里挡住她们母女的男子自然搜不到什么。 可正因一出门就遇到盘查,宁氏才回过味来,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东西。 如今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萧淮奕听了这事的来龙去脉,虽没有吓得跌下椅子,但脸色也不大好看。 “唉,你这败家小娘儿们,怎么总是给我出难题?”萧淮奕扯着宁氏的脸颊。 自打他出门行商,到如今商队发展壮大,都是秉持着不事张扬的原则,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 谁知家中这一位仿佛是生怕他不够惹眼,冷不丁地就招来这么大的是非。 他将那缝了几层的布帛拿在手中瞧了,究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宁氏瞧他还肯骂自己,竟是先松了口气:“我也是糊涂了,想着咱们帮着她这一回,他们家必得记着咱们的好,以后总归是我的五姐儿受益。” 萧淮奕对女儿的前程倒不这样想:“她是我的女儿,我这个做爹的有多少出息,她就享多少的福,总想着借旁人的势做什么?” 他觉得宁氏就是把霍三娘过于美化了,不过是让女儿去霍府读几年书而已。 于他来说,竟还不如自家花了银子请女先生在家教呢,还省得欠下个大人情。 宁氏这会子正理亏,也不同萧淮奕争论了,只默默承受着丈夫的抱怨。 萧淮奕捏够了她的脸,这才道:“眼下倒是有一批货要往北边送,我跟着走一趟也可,只是难免耽搁了我地里的活。 为叫你长长记性,须得罚你一罚。” 宁氏赶忙起身,给萧淮奕捏肩捶背,故意讨好:“三爷辛苦,要奴家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萧淮奕拉过身旁人搂在怀里,只见妻子脸色白润,一双柔夷因着常年练习绣,如同葱玉一般,柔软纤细。 “瑶瑶今年多大了?”萧淮奕眼神暗下来,声音沙哑。 宁氏听他还这般叫自己闺名,脸上羞的泛起粉色。'');(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你不是晓得么,前儿你才送我的生辰礼......问这个做什么?” 萧淮奕大手攀上,声音越来越亲昵:“二十五了,是该抓紧了。瑶瑶,抱紧我...” “便罚你再给我个孩子。” ...... 窗外虫云收雨歇,虫鸣又逐渐响了起来。 瞧着妻子劳累的睡颜,萧淮奕将她发丝一一捋顺,这才起身将灯火掐灭。 她如今一心想着闺女,难免再有如今这般冒进的时候。 若是再有个孩子,也好将妻子的注意力分散分散。 这样一来,于小五也是有好处的,总不至于时时见到娘亲就如同避猫鼠儿似的想逃。 ** 其实当下并不是萧淮奕出去走货的好时机,只因甜水庄上近来有一种庄稼正值花期,他须得仔仔细细盯着。 前些年到北地,他总习惯收一些当地的庄稼回来,作为来年的种子种到甜水庄。 结果自然是有好有坏。 譬如头一年带回来瓜果,虽然照常生长,可内里的果肉空有水分,却没有多少甜味。 倒是那半袋子蜀黍,种出来枝干长得老高,颗颗粒大饱满,只是颜色较本地蜀黍有些淡。 更有一等连南云子也解释不通的奇事,这般两年之后,种在旁边的本地蜀黍也长出了不同颜色的颗粒。 再进一步验证,发现这两个原本不同产地的庄稼混种之后,不仅有高产之效,更少有病虫之害。 不光是萧淮奕,便是南云子也兴致大发,师徒两个在此道上精心研究了许久,排除了很多因素,才发现问题出在开花时期。 今年这时节,他更是隔三差五到地里,亲自将那蜀黍顶端的花束里头的粉末抖出,用宣纸接了,再放到其他株上的红帽须儿上。 再一一记录自己的行为,等待秋后观察效果。 只可惜如今有了这桩事情,自己少不得要替家人平息。 如此一来,今年的后效他又是无缘得见了。 虽说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情,庄子里那些年轻的庄户们自然会不打折扣地落实,但没能亲眼瞧见,总是缺憾。 萧淮奕想着这些事情,第二日一早便又到了甜水庄,将手上的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如今甜水庄的格局分为两块,老庄户们种着一半的土地,剩下一半他们只有耕地的份儿,没有说话的权利。 怎么播种怎么管理,全是由庄子上新长起来的年轻庄户们负责,他们可不管产量高低,一律只听东家一个人的安排。 左右年底分账,他们还要多得一份贴补银子,即便是收成不好,买了粮食,还剩下不少银钱。 比起按部就班种地的老庄户们吃香得多了。 但老庄户们也不眼热。 一来他们种地比数年前便宜许多,二来别家的庄子村子时常会来请去做师傅教种地。 他们三五不时地得些好处,若遇上其他村的人私下里讨要一些种子什么的,少不得要劳烦庄子里的年轻人。 因此两拨人收入虽然大有差距,相处倒还算和谐。 这些都得益于东家萧淮奕的态度,对于将甜水庄的种地技艺外传这件事,他并不过问,仿佛压根没啥意见似的。 萧淮奕真正上心的只有田地里庄稼的情况,等他依依不舍地安排好,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这却误打误撞地帮着王诤又做了个障眼法。 56. 第 56 章 五姑娘脸上的伤势并不严重,没有两日便结痂了。 但由于宁氏心中紧张,索性以上药为由头,将五姑娘送到霍三娘那儿,便没再往家里接。 一来是书院外头有监视的人,五姑娘上下学走在路上也不甚安全。 二来霍府守卫众多,无论怎么也比萧家安全些。 那东西如今还放在家里,若有什么万一,五姑娘也不至于卷了进来。 王诤也不催促萧淮奕立即行动,这般不急不缓才像是没事人! 若是一拿到东西,第二日便匆匆启程,那才显得可疑。 只是单单靠这个还不保险,王诤接连放出去好几路人赶往武陵,以扰乱外头那些人的视听。 果不其然,出去的已经有受伤或者遇害的信息传回来了。 他心下烦闷,到了霍三娘的院子,又不想进去。 多走了两步,便推开了五姑娘的小院子。 五姑娘这些时日待得有些闷燥。 重霖书院虽大,但这时节学子们都在上学,她自然不能上前头去闲逛。 霍三娘这两日身子也不爽利,连饭都懒怠吃,更没力气给五姑娘上课。 她每日里就只能在霍三娘院子里待一小会儿,大多时候还是在这个如学堂一般的小院里打发时间。 跟所有上学的孩子一样,谁会留恋学堂呢?即便这学堂已经装饰得足够精美了。 她甚至都不愿待在书房里,自己拿了剪刀,在院子里修剪枯败的花枝。 一双大手夺过她手里的剪刀,五姑娘垮着的小脸一抬,就看见王诤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脸上还抹着药呢,还敢玩这等锐器?” 五姑娘百无聊赖,连人也懒得回应,她可不是被锐器划伤的,她是跟人打架不慎受伤的。 “那哥哥教我些功夫吧。”今后再动手就不会受伤了。 王诤面无表情。 学了功夫,那她更没有个惧怕了,那还不得时常跟人打架? “你这性子学不成,回屋去,我教你写字。” 五姑娘抬头,阳光晃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她瞧见王诤俊毅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人比爹爹还要严厉一些。 如果是爹爹,她撒娇卖乖,爹爹少不得也就依着她了。 可如今...... 五姑娘乖乖进了屋,净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写字。 夏日虫鸣总是惹人心烦,五姑娘先前还有心情照着王诤的字样临摹。 没过一阵,小脑袋就控制不住一点一点起来。 侍女见那笔尖上的墨滴到纸上,才要上前叫醒五姑娘。 就见原本在一旁翻书的王诤眼睛都没抬,已经伸手撑住了小丫头的脑袋。 侍女不动声色地退至门外。 人家兄妹情深,屋里显然用不着她。 出来门外至少得松快松快,在屋里总得提着神小心伺候着。 ** 五姑娘醒来时已经日头西斜,睡了好长一觉。 她头脑发晕,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到了软塌上来的。 只有王诤背对着他,曲腿坐在窗前师傅们的专座上,手中翻着一卷书。 “哥哥,”五姑娘揉着眼睛上前来:“哥哥,我该回家了。” 小姑娘睡意朦胧的语气里透着委屈。 她确是三两日不曾着家了,在这里闷了两日,感觉还是家里好。 家中有小妹,有三哥,还有她可以任意撒娇的祖母和爹爹。 就连平日严厉的娘亲,她也想念得不得了。 甚至邻里小孩在她心里,也比以往可爱几分。 “小月儿睡迷糊了,忘了怎么答应哥哥的?” 王诤说这话时比以往温和了一大截,五姑娘不自觉地就双手挽上他胳膊。 头靠过来,委屈吧啦地一边摇着一边咕哝: “我想回家。” 王诤念她小孩儿家有起床气,既不讲信用又粘人,也没有认真追究。 “好了,晚膳有你喜欢的炸鲜蘑,去找夫人吃饭了。”王诤放下书卷,见她头发有些乱,另一只手拂了拂。 “不要吃炸鲜蘑。” 五姑娘不爱发脾气,但是也很不好哄。 她分明就是喜欢吃这道菜,但这会子总是口是心非。 “吃腻了那便撤了,明年再上桌。鲜蘑过了季可就没有了。” 五姑娘不同意这话,她仰起脸看着王诤的眼睛,认真道: “有的,爹爹说等庄稼熟了,山上还会长别的蘑菇,那时便又有蘑菇吃了。” “罢了,哥哥说不过你。夫人身子不适,别叫她等着,咱们过去吃饭。” 五姑娘牵着王诤的衣袖往霍三娘那里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漏了,但又想不起来。 饭桌上,霍三娘只用了小半碗粥,便吃不下了。 但又放心不下挑食的五姑娘,看着她各样菜式都用了遍,这才自己去歇着,任由两个孩子继续用饭。 五姑娘在家时是散漫惯了的,萧三娘宠着她,不想吃什么便可以不吃。 有时萧三娘担心她偏了营养,也是再三耐心哄劝才会勉强吃一些。 这几日在霍三娘这里,便没有在家中自由。 她又顾忌着干娘病着,也不忍心拂了干娘的好意,只好忍耐着吃完。 但霍三娘一走,她小碗里那些剩下的菜式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王诤瞧她吃个饭像是比受刑还难受的样子,索性将剩菜都倒自己碗里。 一旁侍候的孙妈妈见此,眼瞳微微睁大。 还不待说什么,王诤又将那道炸鲜蘑挪到五姑娘面前。 孙妈妈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原本木着一张脸没有动作的五姑娘,已经举起筷子夹起了蘑菇。 而她清贵的公子王诤,正默默吃着五姑娘的剩饭。 她时常听闻边关苦寒,将士们同甘共苦的情形也常有,想来王诤这些年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才会这般珍惜粮食,见不得他人浪费。 孙妈妈不由得又心疼起自家小公子来。 ** 在霍府待了几日,五姑娘写字有了不小的进步。 王诤每日陪着她练字,临走前给她留了一打厚厚的大字用来临摹。 霍三娘领着五姑娘给王诤送别。 前几日还巴不得赶紧离了这里回家,如今却又舍不得王诤哥哥走。 瞧他身披盔甲,英姿飒爽,五姑娘凑到王诤面前天真地发问:“哥哥能不走吗?” 哥哥不走,爹爹就走不了。 虽然先前已经派出了几波人,但王诤本身才是最大的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标。 不管怎么说,那件东西由他亲自护送,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他需要在萧淮奕之前出发,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开。 霍三娘从没像今次这般担忧过王诤的安危,却没有任何办法。 王家需要他办这件事,当今朝局需要他历这趟险。 她没有办法阻止,身为霍老的女儿,王家的主母,她只有看着自己的儿子陷入险境。 “那我等哥哥下回再来。”五姑娘的脸肉乎乎,配上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在王诤眼里,总有些蠢蠢的。 辞别了母亲,王诤跨上马背,缰绳扬起,再没回头。 浩浩荡荡的守卫和车队前行,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不过一个早上,书院外头的隐秘探子就已经撤了个干净。五姑娘终于可以回家了。 霍三娘在阁楼里坐了半晌,吩咐一个隐在暗处的王家守卫:“调集在宛州的所有人马,暗地里跟上诤儿,随时护他周全。” “另外,把我身边这几个身手好的也派出去,组一个商队跟着萧家的队伍,只在暗中保护目标,但不许和他们接头。” 王家守卫接了令,又有些犹豫:“夫人,眼下是多事之秋,您身边的守卫还是不动的好。” 霍三娘却是冷静至极:“无需多话,护不住目标,我再安全又有何用?再说,此处是霍府的地界,父亲自然会护我周全。” 守卫再无他虑,接令而去。 再说五姑娘到了家里,萧三娘自是想念孙女得紧。 还没快活过两日,萧淮奕的商队也要上路了。 萧四郎听见三哥临时要走货,以为又有了什么好路子,自然要上来凑个数。 谁承想萧三娘把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加入。 “小四,我瞧着你这生意也不必做下去了,即使挣得万贯家财,教子无方也是徒劳!” 萧四郎额头连连冒汗,三姑她老人家虽然平日里清冷威严,但也从没对他说过此等重话。 “三姑息怒,都是家里小子调皮,竟敢对他五姐姐不敬,您那侄媳妇儿又是个糊涂虫,冒犯谁不好,偏偏冒犯了三嫂子......回头侄儿肯定好好教训他们,明儿就叫他们上门来给您老赔罪。” 说了半天,萧四郎还是不舍得放弃和三哥一起挣钱的大好机会。 “您说,侄儿这一路走来,全仗着三哥提携,三姑您老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萧三娘可不会心软,冷哼出声:“今次你便安心在家,将孩子教育好了,下回再去不迟。” 萧四郎再三求情不成,只好回家将媳妇儿和儿子狠狠说教一顿。 他媳妇儿更是委屈,抹着帕子哭天喊地:“天爷啊,这还有没有公道了?分明是我儿被骑在地上挨打,怎地还是我们的错了。” 萧四郎阴着脸狠下心继续教训:“你儿子在巷子里欺负人家小六在先,又抓伤了三哥的女儿,害得他老子丢了生意,再不好好管教,今后这房里,只怕又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地了!从今儿起,不许再给孩子们零花钱,你仔细思量吧!” 他掀起袍子走了,徒留自家媳妇儿哭湿了帕子。 萧淮奕得知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异议。 虽说他不至于将孩子们之间的矛盾上升到生意上来,但没了萧四郎跟着,这趟名为走货实则送信的旅程总要轻松些。 57. 第 57 章 萧淮奕领着商队上路了,贴身带着护送的东西,他比往常更谨慎了些。 好在萧家商队一向秉持低调原则。 虽然近些年来生意越发做大,原本有足够的财力单独包船运货。 但他们依旧选择随着普通商旅,在大船上租一小块地方,装货的箱子特地弄得比寻常的埋汰些,也不引人注目。 即便是这样,混在人群中也有不便的因素,商队需要时刻警醒看守货物。 因此伙计们各个练就了一双尖锐的眼睛,船上同行的人有什么异样,几乎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没过几日,作为这一支商队领头的萧正山就向萧淮奕禀报了他们这几日观察到的异象。 “三叔,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萧正山虽然禀告,但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他们伙计众多,那些不长眼的想要觊觎货物,还得掂量掂量。 萧淮奕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但那些被他们发现的人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虽然同样运着货物,瞧着却根本没有商人的样子。 而更像是刻意跟踪监视他们而来的。 萧淮奕闹不清楚这些人的真正目的,但如同头上悬了一柄利剑,他只有更加小心,日夜警醒。 马不停蹄地赶到武陵,伙计们与驻扎在当地的萧家商铺交接了东西,全程也没有出任何漏子,这才算松了口气。 但东家萧淮奕脸上却没有那般放松。 直到商铺前头停驻了一辆马车,里头的人拿了信物来。 萧淮奕这才领着萧正山上了那辆青灰色顶棚的马车。 本朝商户农户是不被允许乘坐马车的。 便是萧淮奕以前也只为自家大哥二哥赶过马车。 如今坐在马车上,虽不懂三叔他老人家怎地突然结交了这等权贵。 但萧正山觉得坐在马车上的感觉却确实是比驴车舒服不少,就连视野都比从前高阔了那么几分。 他稀里糊涂地跟着萧淮奕进了一处像是军营的地方,心里又有几分忐忑起来。 再往里走,萧正山就被肃整的兵甲拦在了院子外头。 “三叔......”萧正山着急唤道,此时心中懊悔不已。 方才竟光顾着享受马车的安逸了,早知道多问上一问,心里也有个底。 这下子他们叔侄两个都被隔开了来,岂不是成了人家案板的鱼肉? 萧淮奕也没比萧正山好哪去,要不是见着先前约定好的信物,他定然也不会就这么跟着过来了。 哪知道来的是这种寻常百姓从不曾踏足过的地界儿。 稳了稳心神,萧淮奕回头安抚侄子:“你先在这等等。” 萧正山在院外等了半日,心中越发不安,他鼓起勇气与看门的兵卒套近乎:“这位大哥?敢问这是什么地界儿?” 兵卒根本不搭理他。 又等了一会儿,他再次上前:“大哥,烦请问下茅房在何处?小的有些内急。” 萧正山想着主动走走看看,好多一些了解,回头若有不测,逃跑啥的也有方位。 两个兵卒对视一眼,仿佛是看穿他的心思,又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需求,粗声粗气地命令道:“老实在这待着!” 萧正山马上赔着笑脸退回了原处,心中祈祷着三叔可千万别有事。 萧淮奕跟着进了那个院子,里头无花无石,只有两棵青树而已。 里间也无甚装饰,唯有摆着一架子的兵书,一墙的盔甲武器。 正堂有个头戴玉冠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门站着。 萧淮奕被带到后,兵士退了下去,随手关上门,唯有那个亲自去接应萧淮奕的青衫男子与他留下。 “主子,人带到了。” “嗯。”男子淡淡回应。 青衫男子向萧淮奕伸出手:“萧公子,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萧淮奕心中还留着一丝警惕,他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非是在下不愿拿出,只是东西并不在身边。且据在下所知,当日交割东西的王少将军已然先到了武陵,可否容在下见他一见?” 青衫男子看向了他的主子,见主子没话,已然明了:“萧公子果然谨慎,不枉少将军托付。” “少将军为你引开耳目,在西宁受了重伤,如今还在救治。” 萧淮奕闻言暗暗心惊。 要知道王诤出发那日可是大张旗鼓带了那么多守卫。 这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竟导致一个将军之子受重伤? 如若自己这一路暴露个一星半点,岂不是连葬身之地都没了。 青衫男子见主人扬了扬手,便道:“请随我来。” 萧淮奕跟着进到隔壁,就看见右边卧房里躺着的王诤。 他身上几乎裹满白纱,有几处地方沁出了血渍。 那张原本俊毅的脸上是多处擦伤,淤青浮肿。 与当日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年轻小将截然两样。 王诤见到萧淮奕来,竟嘶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姨父。” 才说两个字,王诤便剧烈咳嗽起来。 萧淮奕赶忙迎上前,原本要弯腰替他顺气,双手却不敢触碰。 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哪处伤口。 “少将军不必担忧,东西我已安全送到了。” 王诤轻喘几口气,这才缓缓道:“姨父受累,王诤跪谢了。” 萧淮奕脱下身上两层衣衫,宁氏早将物件缝在了夹层里头。 他剪开衣衫,将东西取出来,当着王诤的面递给了那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瞧了萧淮奕一眼,朝他郑重一行礼,便托着那锦袋出去了。 “那......少将军安心养伤,等你好些我再来瞧你。” 萧淮奕才要退出,却见王诤笑得虚弱:“姨父,这是武陵关王氏守军的驻地,为保万全,您当在此小住几日。” 再者,萧淮奕立下如此功绩,后头自有应得的封赏。 谁知萧淮奕却有几分生气:“少将军,我本是念在两家的交情,帮你送一趟东西。可你们事先根本未曾告知,这是件险而又险之事。 我们这等小民之家,掺和不起你们达官贵人的事,告辞。” 萧淮奕越想越生气,他家中自萧三娘起,到宁氏和月儿,都未曾对霍三娘母子设防。 谁知竟被他们哄骗至厮。 王诤抬手想要阻止萧淮奕,却见人已经推门而出。 他咳嗽一阵,越发牵动身上的伤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缓过劲儿来,王诤不由得一阵苦笑。 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萧家,终究是上了这只船,与他们王家,与静王,都将是荣辱与共的存在了。 果然,萧淮奕才到院子门口,就被手持刀剑的兵士强硬地将他请到了一间屋子。 没一会儿,萧正山也被放了进来,叔侄两个就这么被软禁在了院子里。 萧正山苦着一张脸,向萧淮奕抱怨:“叔,咱这还能回去吗?我都跟街上糖果铺子刘家的女儿说好了,等走完这一趟货,就回去提亲的。” 自打跟着萧淮奕走货,萧正山就再也没回家做过农户,他总想着攒几个钱,就在宛州街上安家。 今后也能像六房和大房这样富裕,再也不用辛苦种田了。 萧淮奕气过了,细细想了一回,倒是静下心来。 “耐心等几日吧,那刘家女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今后说不准还有更好的。” 萧正山听见萧淮奕的话,心道难不成后头还有更好的机缘?如今这处境只是个考验? 当下难以压住嘴角逐渐弯曲的弧度,但是还是嘴硬道:“我......我们是两情相悦。” 萧淮奕叔侄两个数日不曾着店,驻店掌柜徐胜打发人到处寻不见,急的要去报官。 商铺关了两日,伙计们挤在大堂里,哄哄闹闹的,六神无主。 他们在此处行商,的确是给当地府衙打点了不少好处,烦请他们寻人倒是没有问题。 但是东家失踪一事一旦报了官,就闹大了。 这会严重影响到他们萧氏商铺与本地商户的合作。 徐胜一面焦急地等着萧淮奕现身,一面默默在心中倒计时。 等他终于下定决心去报官,打开大门,就看见萧正山已经站在了门口。 众人赶紧朝门外看去,萧淮奕正淡定地朝这边走来。 ** 宛州城内,萧家。 自打数月前五姑娘和十一哥儿在巷子口闹了那么一出,如今萧府的两个小姑娘但凡出门必有两个仆人跟随。 五姑娘一下学到家,萧三娘和宁氏都会巴巴儿地问她有没有萧淮奕的消息。 持续了一段时间,竟都成了例了。 连六姑娘也会扒在门口等,姐姐一到家,也学着大人的样子问:“姐,今儿可有三叔的信儿啊?” 今儿不光是有信,霍三娘当初派去暗中跟随萧淮奕的假商队运着一堆空箱子回来了。 拼死护送的东西不仅由萧淮奕安全送到了静王手上,王诤的伤势也逐渐养回来了。 而萧淮奕却得了静王的赏赐,暗里保他开一条从武陵到京城的商路。 霍三娘心知这不仅仅只是赏赐。 萧淮奕本是谨慎的性子,自身又有开拓商路的成功经验,静王瞧上他本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萧家如今已然为静王做了事情,必不可能再为其他势力容纳。 除了投靠他,别无他路可选。 静王用起来也才更为放心。 但总的来说,还是萧淮奕的表现为他自己赢得了这样富贵与风险并存的机会。 如若静王真有争得江山的一日,萧淮奕的成就将会一跃而居于他两个哥哥之上。 58. 第 58 章 宁氏怎么也没想到,萧淮奕这一走便是三四年。 瞧着满屋子踉跄学步闹腾的萧家七哥儿,宁氏揉着酸痛的腰身,心中对丈夫是又愧又怨。 愧疚萧淮奕当初是因着替她惹下的麻烦擦屁股才闹得两年不曾归家。 怨则是她十月怀胎,辛苦育儿,整整三年,萧淮奕这个做丈夫和父亲的,全程没有参与一丁半点。 比起当初身怀五姑娘时候,那待遇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在萧三娘待她还不错,又是替她操劳五姑娘的事情,又时常嘱咐厨下关怀她的身子。 还破例多调了几个下人在她房里使唤,做足了一个婆母的本分。 只是全家如今担忧的还另有一样。 萧家往北的生意越发不好做了,说是北边闹兵变,瓷器茶叶绸缎这等货物滞销,倒是粮食十分紧缺。 天下之大,战火烧不到南边,反倒是多了几分富贵险中求的商机。 每年轮流驻在北地的徐胜和吴新成两个大掌柜不知是怎么商量的,并没有停止商运,而是将货物全部改成了粮食。 宛州本来逐年便宜的粮价突然高涨了一大截,一般人瞧着都没有什么利润可图了。 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没有停止高价进购粮食,然后源源不断地运往北边。 萧三娘与几个老掌柜无不担忧。 但他们这一辈的人已经逐渐管不了羽翼丰满的年轻一代,除了空叹一句后生可畏,便只有尽心尽力帮着他们在本地经营罢了。 萧三娘知晓自家三儿子如今在往京城做生意,只是许久不曾有家书传来,担忧得都病倒了。 五姑娘在主院里尽心伺候祖母,连霍三娘都来看望数回。 萧三娘见到霍三娘,却是抓着她连连询问近日城中逐渐起来的传闻。 “听说当今圣上殡天,可是真的?” “又有说叛贼进京的,又有说新皇已立的......各种传言纷纷扰扰,究竟哪个是真?” 萧三娘最是精明,她知晓霍三娘这样的身份,对于京中的事情自然比寻常人了解得快和准。 霍三娘面露难色,瞧了一眼屋中侍立的下人,首先吩咐孙妈妈领着人到外头伺候。 萧三娘给了王妈妈一个眼神,她们自然也会意,默契地退出房去。 她本要叫五姑娘也退下,却被霍三娘拦住了: “月儿如今也到了该懂事的年纪,翻过年去都该着手议亲了,老太太便让她在这听听也无妨。” 瞧着出落得雪玉一般的孙女,萧三娘自是感慨万千。 抛开别的不说,她这个干娘拜得是真真值当,这比多了个亲娘也不差什么了。 便也就允了五姑娘在旁。 “老太太听见的传闻,几乎都是真信儿......圣上的确是于四月殡天了,至于入京的军队并非叛军,乃是诤儿父亲率领的王家军,护送太子进京承继大统的。” 萧三娘听闻此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如今已经是大祁四十三年,那就意味着圣上稳坐了四十余年的帝位。 很多人大半辈子都未曾经历过更改年号这样的大事。 却不曾想圣上已经于数月前便撒手人寰。 “宛州离京城遥远,官府的讣告出来也就慢一些,加上......这其中有些波折,是以如今还未有通告。” “听闻一路上打了几仗,可是真有其事?你家诤哥儿可一切安好?” 霍三娘柔声笑道:“多谢老太太挂心,不但诤儿好好的,就连月儿的父亲,近日也有望回乡。您老心中的石头尽可放下了。” 听到这句,萧三娘总算稍稍安心,尽管还有许多疑问,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多管。 霍三娘与五姑娘对视一眼,又道:“不过,老太太近日只怕没得空好好歇息了。” 萧三娘疑惑起来,强打精神听她说。 “等官府讣告一出,民间为天子守孝,总有一段时日不许婚丧嫁娶,好些人家趁着这段日子,都要提前成了亲事。老太太只怕日日要应酬不断了。” 萧家如今是本地富户,结交的人家自然也多,办席宴怎有不邀请她的道理? 这倒也算是喜事了。 如今隔壁六房就有两个丫头已经定了亲,若是再等一两年发嫁,年纪又拖大了,少不得趁着通告还没出,办了喜事要紧。 五姑娘拍着手叫起来:“祖母,办喜宴多热闹啊,您要快些好起来,咱们一块去瞧新娘子。” 萧三娘病容难得展笑,她无奈地朝霍三娘叹气:“这丫头,一得意就忘了形,也不怕干娘看笑话。” ** 霍三娘料得没错,虽然正式公文没到,但如此天大的事情还是逐渐在民间传开了,有经验的老人们纷纷安排着家中适龄的后辈抓紧结亲。 尽管喜宴办得仓促且低调,但全城似乎都举力为新人们促成礼仪,终究还是热闹。 染坊里连夜赶制红绸,各家酒楼菜蔬也被预定一空。 就连宁氏名下的食肆也承接了几户人家的席面。 喜宴当日,食肆里干脆关了门,厨子伙计们都到人家里去架锅烧菜。 店里的人虽则都年轻,但从掌柜起,到打杂的帮厨,做事无不细心认真。 主家雇了他们自然颇为省心合意。 王丫头作为食肆的小掌柜,每场宴席都得亲自跟着。 别的姑娘家像她这般年纪要么成婚要么待嫁,无不把自己收拾得鲜艳明亮。 只有她生怕别人嫌弃自己年轻,成日里穿着一身青灰色衣裳和褂子,刻意打扮得显老几分。 要知道这几家好容易接到的单子,都是街上相熟了解的人家,才放心将席面交给她们做。 其余人家一过来,见到掌柜是她这样的年轻姑娘,都是扭头便走了的。 她宁愿别人嫌她老气,也不想因为年轻而失去了本该挣到手的银钱。 接到了主家结算的银钱,王丫头心中雀跃,但面上依旧是一副老成淡定的模样。 她道了谢,说了几句吉祥祝福的话语,拎着主家随赠的糖果往回走。 “王姑娘!” 王丫头回身看去,只见路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疾步朝她走过来,却是萧子辰。 “三少爷,您回来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子辰走到近前,向王丫头行了个书生礼,起身时满脸是笑:“早回来多日了,只是近日忙,都没瞧见你。” 他领着家中下人陪萧子墨到省府赶考秋闱,来来回回一共闹了两个月。 谁想到才一回来,到处都有结亲的人家,他又被相熟的学子们拉去凑热闹。 这不,今儿个才算得了空闲。 王丫头也矮了矮身子算是回礼,她瞧见萧子辰手中拿着的东西,那原是用裹贴包好的几支毛笔。 萧子辰举了举手中的东西,笑着解释:“今日是专程陪我二哥出来散心,他才经历了一场大考,合该放松放松。” 若是这场考试也能顺利通过,那他二哥就成了举人,可以直接做官,这辈子就再也不用吃学习的苦了。 “姑娘今日也发财了,恭喜。”萧子辰挠挠头,捡王丫头喜欢的话题讲。 王丫头一手拿着包银子的布袋,一手拿着喜糖,她笑着将喜糖递出去:“该恭喜的是新人,你也沾沾他们的喜气儿吧。”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萧子辰有些呆呆呼呼地,直到两个人告别,王丫头转身离开,他还拿着人家随手给的糖果发呆。 萧子墨上前来,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了你?” 两兄弟一块出门两个月,兄弟情分倒比以往深厚了不少。 萧子辰没头没脑地说:“哥,等成了举人大老爷,你也该议亲了吧?你不成亲,我们做弟弟的,可都干等着呢。” 萧子墨听出了弟弟的意思,他看向王丫头离开的方向。 街上已经没有那道青灰色的年轻身影,只留斜阳在青石板上洒下一地余晖。 县府终于发出了讣告,街上的灯彩一日之内全部撤下,屋檐边走廊下全换上素白的灯笼。 带刀的衙役上街巡逻,敲着梆子将讣闻念了一遍又一遍。 全城禁止丝竹宴饮,连小孩上街打闹也会被严厉呵斥。 这般三日之后,又贴上了新的告示。 新帝登基,重定年号,大赦天下。 寻常百信们关注的只有前头三句,一个纪年已经结束了,即将开启新的纪年,更会带来一些诸如免税或减除徭役等等好处。 后头的他们便也都不大关注,譬如加开恩科。 即便恩科连开三年,那也只是对当今举子有利,与其余读书人却是无关。 可好巧不巧,重霖书院在这一年,竟一下子又连出两个举子。 一个是萧子墨,另一个叫相芜的,两人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省府里专程来了人送信,书院里的老学究们亲自接待,重霖书院名望更甚。 因着在国孝之中,即便全家人心中高兴,也并没与大肆举办宴席。 萧子墨回村祭拜了先祖,萧三娘张罗了两车礼送回村中,也算是答谢族人们的恭贺了。 祠堂里几个族老亦替他高兴,纷纷询问今后到哪里做官。 本朝举子便可入仕,萧淮瑾和淮汝都是考到了举人便做官了,虽然品阶不高,但也是无数人望尘莫及的位置。 萧子墨心中却是另有一番考量。 59. 第 59 章 赶上新帝加开恩科,春闱录取的人自然会比往年更多些。 似他们这等没甚背景的读书人,赶上这样的机会不抓住,今后再考就更难了。 因此萧子墨与相芜商量着结伴进京赶考。 相芜家资不丰,原本不欲再考。 但萧子墨的劝说也十分有理,他二人皆还年轻,便是三次没考上,再去做个小官也不迟。 萧三娘听了孙子的一番陈述,心中感慨不已。 孩子们都长大了,能够成熟地思考自己的事情,她这个做祖母的唯有支持罢了。 虽然距离春闱还有几个月时间,萧三娘有意让萧子墨他们提前到达京中,熟悉环境,才好静心准备考试。 正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预备让萧子辰请了吴新成来,希望能从自家商队中找几个认路的伙计跟着护送萧子墨。 吴新成已经亲自带了个人上萧府来。 来人蓄了薄薄的胡须,萧三娘细瞧之下,不确定地问:“这不是正山吗?” 萧正山还是那般爽朗的性子,他哈哈大笑:“三姑奶奶,您老眼神不错啊!” 他一到宛州,连家都来不及回,一路就到了萧府。 萧三娘笑骂了一句,这才道:“我正愁着少些可靠的人手,可巧你回来了。” 众人在厅堂上落了座,听见萧三娘的意图,萧正山大手一挥:“您老甭忙了,我今次回来,便是替三叔接姑奶奶一家到京城去。” 原来萧淮奕在京中已然置办好了宅子,只因自己实在太忙,抽不开身亲自回来,这才叫萧正山来接全家去京城居住。 萧三娘等了这么久,却只得到一个信封,心中对萧淮奕颇有怨言。 “抽不开身?我看他是对这个家不上心了。” 萧正山瞧着姑奶奶的神色,并不是真的动怒。 这才为萧淮奕解释:“您老有所不知,三叔这些年是真辛苦,您以为咱家如今这个皇商的位子是如何得的?” 别说萧淮奕,就连他这些年跟在后头忙碌,就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时间考虑了。 不过三叔当时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再等等,果真由更合适的姑娘家等着他呢。 如今他回来,正好接了双亲进京,替他操办终身大事去了。 “皇商?”萧三娘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在旁的吴新成此时说话了:“萧少爷说得有些急了。三爷当时嘱咐过咱们,为怕家里的老人们操心,特意不和他们说生意上的事情。” 萧三娘越听越疑惑。 吴新成继续解释道:“当初时局未明,我们为当时的静王殿下,也就是当今圣上做生意,家中知道的少些,也就更安全。” “敢情替圣上做了生意,便能得个皇商的名头?” 萧正山也笑了:“哪那么容易,当初咱们可谓是散尽金银,为他们筹集粮食,一路上都是冒着危险干的。” 如今论功行赏,这皇商之名也该到萧家头上了。 萧三娘心中掀起了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待再看那封家书,已然完全原谅了自家儿子。 “全家都去了,宛州这边生意没人看着,总是不妥。正山呐,你今次便只好生带了子墨和他的那位同窗过去。” 萧正山慢悠悠地喝了茶水,这才道:“两位举人老爷自然是不敢怠慢,三婶子和两个孩子怎么也得和三叔团聚才是。” 想想也有道理,萧三娘迟疑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那再带上她们母子三个。” “哎,您这些孙子孙子们打小一块儿,如今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都走了,光把二叔家的孩子留这,怕是也不妥。” 萧三娘嘴角抽了抽,这要全都走了,留她孤家寡人一个呢?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您老。” “您老操劳了一辈子,如今该是乐享天伦的时候了,您若不去京中,我三叔少不得要违了皇命,辞了官职回家奉养您老。” “官职?什么官职?”萧三娘又不明白了。 她虽然见识多广,也不过就是宛州城一个稍微成功的商人而已,对于远在京城的这些事情,却是不甚了解。 吴新成解释道:“您老有所不知,咱们家如今既然是皇商,参与朝中生意,咱们三爷已然被赐了五品的官衔了。” “五品?” “这......不科考也能封官呢?” 关键是这品级与萧淮瑾多年打拼所得的也不相上下了。 此等细节吴新成他们二人却也不甚清楚,但萧家身负从龙之功,赏赐个官爵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萧三娘自己摸着胸口舒缓了半晌,这才轻声呵斥:“糊涂?官也是能随便说辞的?我看老三如今有些飘飘然了,跟你们乱说话!”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清楚吗?有了成就就容易飘。 萧正山这才嘿嘿一笑:“这不得姑奶奶您亲自看着我们三叔,也才放心呐。” 绕了半天,萧三娘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当下只好将家中生意一一安排托付,除了与自家长久合作的几家掌柜,还有相当一部分也交由六房代为管理。 萧三娘心知,假以时日,自家那部分生意就会被六房蚕食殆尽。 虽然心中舍不下这些她打拼多年的家业,但如今也只好这般安排了。 好在五姑娘素来懂事,瞧她心中不快,便日日跟在身边伺候。 甚至偶尔还能替她写写算算,也算是能稍微能给家中帮上忙了。 宁氏将自己手头的生意收拢后,领着七哥儿去找霍三娘交割绣楼中的事项。 说来也奇,她觉得以霍三娘喜欢孩子的性格,必然也会爱护同样软萌可爱的七哥儿。 霍三娘虽然也自是爱屋及乌,但对比五姑娘的待遇,那还是有天差地别。 她虽不贪图别人一定要稀罕七哥儿,只是逐渐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莫不是自己的女儿身上真有更多的好处,引得人人对她疼爱有佳,只她这个做亲娘的竟没有瞧出? 才几日不见,两个姊妹各忙各的,宁氏不知霍三娘竟也收拾着要回京了。 如今王家也算是满门荣耀,霍老先生思虑一番,还是决定要霍三娘回到将军府中,主持中馈,管理家风。 至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绣楼,霍三娘打算就此关张。 这些年绣楼也培养出了不少出色的女徒弟,虽说有一部分因着绣工精湛,高嫁之后便相夫教子,中断了这门手艺。 但也有些女孩子靠着手艺养家,开铺子,发展起了家中生意。 有她们在,这门技艺便断不了了。 萧三娘亲自拜访了南云子,请他一同入京,由萧淮奕奉养终老。 南云子心中有气,虽然面对着萧三娘一个女子不好发作,但还是拒绝了同往。 萧三娘递给他一本书,南云子迟疑了一阵,还是翻开瞧了。 原来是萧淮奕偷闲自己编纂的一本农书。 编书是个细致活,萧淮奕腹中虽积累了不少墨水,但要编成这一册不算薄的农书,确实需要不小的心力。 南云子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页都是萧淮奕的字迹,书中还画了一些关于作物农具农田等的图解,也算是详尽。 “哼,这臭小子,平日里我都只敢令他写写文章,他到编起书来了,这写的乱七八糟的。若印了出去,岂不是叫老夫名声扫地?” 于是他也收拾收拾准备上京,亲自督促徒弟重新编撰农书。 至于京城中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老家伙,如今已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早就蹦跶不起来了。 因着要让萧子墨尽早赶考,萧家在宛州的产业只得匆匆处理,前后用了不到一月,便把行囊都收拾妥当,定下了出行的日子,便要锁了府门启程了。 谁知这样顺利的节骨眼上,萧子辰却一反常态,执意求萧三娘将他留在宛州。 理由是留他下来看护宅院,一并帮着打理家中生意。 萧三娘自然是不同意,莫说萧子辰至今还是个书生,从未打理过生意上的事情。 就是全家连同丽娘都要上京,断断没有将他一个二房长子单独抛下的道理。 可萧子辰就是铁了心,萧三娘派出五姑娘去劝说也不管用。 ** 傍晚正是食肆生意好的时候,王丫头在食肆里张罗,没法子走开。 直到日头西斜,店中零散两个喝酒的客人,跑堂们自己能应付,她这才回家吃饭。 父母这两年随她在城中居住,慢慢地也习惯了。 可就是总要等着王丫头回家吃晚饭。 他们家吃饭的速度总是没办法统一,王春永远是那个不急不缓的性子。 王丫头吃完饭再去食肆里逛一圈回来,他都不一定能结束。 这一晚却是还不等王丫头吃完,就见跑堂来她家敲门了。 “掌柜的,来了个客人,点名儿找您,您快去瞧瞧吧。” 王春和他媳妇儿一听就紧张了,这多半是喝醉酒发疯找茬的。 王丫头却是淡定沉稳,跟着伙计便要出去。 身后传来父母急切的叮嘱:“丫头,跟人家多说好话,悠着些,可别打架闹起来啊!” 王丫头气恼极了,加快脚步一路疾走。 她这个名字本不好,丫头丫头地,叫出来总像个长不大得毛丫头。 爹娘在伙计面前这样叫,岂不是有损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严么? 60. 第 60 章 食肆里这会子已经没有人了。 即便是光线充足,天色也已经昏暗。 王丫头瞧见桌前端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瞧那身量端庄,像是个读书人。 跑堂在桌上为他点了油灯,王丫头走近了细瞧一眼。 这人她此前并不熟识,但细说起来,也算是认识。 “您是萧举人?”王丫头换上一副标准的掌柜笑脸上来作揖,声音颇为热情:“您久等了,可有何吩咐?” 萧子墨面上没甚表情,一手搁在桌上,指节修长,一看就知道这手的主人养尊处优的生活。 “王掌柜,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王丫头四下一瞧,店里已经没有人了,就连帮厨都下工回了家,就剩下两个留在最后收拾的跑堂。 此刻他俩就守在一旁,生怕他会闹事一样。 王丫头对他二人道:“这是东家的家人,不妨事,你们先去把厨下收拾了。” 现在天色已晚,移步说话也不大方便,只好就在大堂里说了。 萧子墨也从善如流,他道:“王掌柜原是我家三叔庄子上的庄户,如今自立了门户,替我家三婶经营食肆。” 王丫头不知他为何说起自己的事情,但也淡然道:“是的。” “王掌柜因此与我三弟萧淮奕熟识。” “不错。” 萧子墨眼神锐利,紧盯着王丫头低垂的眼眸,似是要从她眼中瞧出什么:“恕再下唐突,敢问姑娘为何至今尚未结亲?” 王丫头一愣。 街坊间不缺乏问她这个问题的人,就连自家父母都时常催促。 她倒不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只是萧子墨这样陌生的男子突然发问,王丫头一时间有语塞。 这般踌躇瞧在萧子墨眼中,却跟心虚没什么分别。 他的声音越发冷淡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鄙夷:“萧子辰年轻不知事故,但我希望姑娘可以清楚,你们两人之间不会有结果,姑娘不必苦苦等他。” 王丫头心中更是一阵发蒙。 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她迟迟不愿结亲是打萧子辰的主意呢? 天地良心,她虽然与萧子辰熟识,但那也只是小时候受宁氏所托,帮忙看着萧子辰以防别人欺负。 后来她自然也察觉到萧子辰的心思,从此便慢慢远着了。 “举人老爷,您......” “想必你也知道,萧家就要进京,如今三弟因为姑娘之事非要留在宛州,我希望姑娘可以劝他遵从长辈之命,并同他断绝往来,作为补偿,有什么要求你可以随便提。” 王丫头心中火气越积越盛,但始终没有勇气当面发出来。 她感到十分挫败。 明明已经做了两三年的掌柜,平日里管理店面,招待客人也都可以应对自如。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今不过是见了个官老爷,就不自觉地怯场了。 王丫头暗自将手捏成拳头,指甲扣进肉里,强迫自己鼓起勇气: “举人老爷放心,小民并无高攀之心,改日若是遇着三少爷,定会帮忙劝和就是了。” 萧子墨看着眼前这个强自欢笑的女子,心中并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如此最好,我不管姑娘因何甘愿缴纳罚金也不成亲,最好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他起身欲走,高大的身躯遮挡了桌上油灯的光亮,王丫头瘦小的身躯隐在阴影之下,神色莫变。 两个伙计说是在厨下收拾,实则躲在门帘后头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王掌柜平日里虽然严肃,可着实待他们不薄。 她平日里忍受闲言碎语的艰难处境也都瞧在眼里,伙计们都挺心疼的。 可大家伙儿还是打心底里觉得王丫头还是应该尽早找个人嫁了为好。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王丫头这样的黄花老闺女的是非可就更多了。 王丫头一连几日心中都闷闷的,虽然她从未表现在脸上,但是一双并不精明的父母却察觉到了。 “丫头,你跟爹老实说,是不是放不下这地方?”老实巴交的王春在院子里修理着一把椅子,很自然地认为闺女同他的想法一样。 于是他把自己想通的想法说出来安慰王丫头:“害,咱们家是什么?放在前几年那是庄户,靠给人种地吃饭的,自家连祖坟都没有,哪有地种咱们就上哪去。” “如今好容易遇着这样好的东家娘子,她叫咱们跟着她去,咱们就去。他们那样大家大业的都舍得下,咱们家有什么舍不下的?只要一家人都在就行。” 王丫头根本不是忧虑这件事,但听着老爹的安慰,心中还是暖暖的。 以前在庄子里讨生活,庄户们总说她爹傻,可她瞧着爹爹思考起事情来挺通透的。 至于自己的那点烦恼,只有慢慢积累,多多增长见识和阅历,她总会变得更成熟稳重,更能独当一面的。 于是全家一起收拾着为数不多的家当,只等着日子到了,全家跟着宁氏踏上开往京城的船。 她王丫头终于也是要见见大世面的人了。 ** 启程的日子很快来临。 除了萧三娘这一房,萧氏还有萧正山和萧柱两家,其余是几房愿意跟着上京的家中奴仆,另有几家是萧家用惯了的,雇来打理生意的人。 王丫头一家就在其中。 这么多人,加上各种箱笼物件,林林总总也足足占满了两艘小型的运船。 好在这一路和霍三娘所乘的官船同行,他们带着家当,倒也放心几分。 至少安全上是有保障了。 在船上待了几日,大家伙儿晕船的症状也好得差不多了。 五姑娘不是头一回乘船,却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远门。 两岸的风光一省有一省的特色,她最喜欢坐在小楼上的栏杆旁边,瞧着岸上的风景随着江水倒流,一一展现在她眼前。 更有江上渔民远远地在抛网捕鱼,远处的滩涂有姑娘在藕花深处撑船篙。 这般瞧了两日,她还意犹未尽,六姑娘却是病倒了。 宁氏数落五姑娘,不该引着妹妹到船头吹江风。 其实她是担心。 今次出来莫说她们家的两艘船上有许多男丁,就是来往靠近的船只上也能见着男子。 五姑娘日日坐在船头,说不得就有可能招了有心人的注意。 她索性将五姑娘拘了起来,叫王丫头来叫她打算盘理账本。 宁氏特别喜欢王丫头的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能干。 这孩子当初卖了两年早食,就攒够了为自己赎回身契的银钱,跟她的柱子和兰兰依旧还是常穿一身补丁衣服。 她主动找宁氏,两人又合伙租了小铺面,依旧是个三人开的小店,但又做起了其他的小吃。 再过几年,干脆将小铺面发展成了个正规的食肆,虽比不上当地大些的酒楼,但也管理了七八个伙计。 其菜式和招待在同等级别的食肆中更是有口皆碑。 而宁氏因为她,每年自己个儿就能多进账几百两银子,在萧家的妯娌中间十分体面风光。 她就希望自己女儿拥有王丫头身上所有的美好品质。 因着东家娘子的器重,王丫头也鼓足勇气,将自己的知识教给对她来说满腹诗书的五姑娘。 拨算盘与理账本都是有一套固定的口诀和方法,要学也简单容易。 要精却是需要长期的练习和积累。 五姑娘学了两日就掌握了基础,练习多了也觉得无聊。 她见王丫头始终穿着老妈妈们才穿的衣裳样式,连萧三娘都比她穿的颜色更亮一些。 这船上也没别人,五姑娘向宁氏要来两套衣裙,又和六姑娘一起缠着要给她梳妆打扮。 王丫头连连拒绝,但却架不住宁氏和蔼的劝说:“换上瞧瞧,定然好看的。趁着这会子同她们玩闹放松一二,等下了船再做你的大掌柜也不迟。” 宛州的生意都散了,到了京城且得细细图谋,这大掌柜的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坐上呢。 王丫头心中一动,宁氏说得有理,便也随着姑娘们去了。 两个小姑娘手艺不见得精,但却有着相当不俗的审美。 她们叫来六姑娘的女使,指挥着给王丫头梳洗装扮一番,愣是将个老气横秋的冷面人变成了清秀冷美人。 连宁氏瞧了也不由得夸赞:“想来我竟是作孽,让这么美的丫头蒙尘了。” 七哥儿正是两三岁的年纪,见着这样美的大姐姐,迈着两条腿上去就把王丫头给抱住了。 小小舱房中,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六姑娘都跌进了宁氏怀里。 七哥儿见大人们都笑了,又不好意思,跑回来滚进五姑娘怀里,埋着小脑袋不肯抬起来。 正闹着,就听见外头有人叫。 原来前头是一个稍大些的港口,船只在此处停下做一些补给。 霍三娘派人从官船上带来口信,要请五姑娘去陪她几日。 因着外头人多眼杂,萧三娘派了萧子墨好生护送妹妹过去。 眼下萧子墨正等在外头。 宁氏迎出去招待:“二哥儿先坐坐,我给她收拾些日常东西,这便跟你过去。” 舱房里忙着,王丫头也帮不上忙,便暂且先退了出去。 萧子墨站在外头,两人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王丫头对萧子墨的印象并不好,只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便往自己的舱房走去。 而萧子墨眼神未动,余光却是再次确认了数便。 好啊,他说怎么不声不响地,萧子辰就不闹脾气了。 原来这王姑娘是已经追上船来了。 先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并无高攀之心,如今既追上了船,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是想做什么? 61. 第 61 章 五姑娘跟着萧子墨登上了气派的官船。 这是一艘真正的楼船,霍三娘自己个儿住在最上头的一层,除了布置宽敞的房间,还有一个小露台。 霍三娘和她站在露台上的栏杆旁边,往下可以看见码头上人来人往。 甚至可以目送萧子墨他们回到自家的小船只上。 五姑娘原本觉得自家的船只已经够大了,如今身处更高的视野,便感觉那两只船又似乎变小了似的。 难怪总是比这艘大船热闹些。 “再过两日就可到望京港了,从那里下了船,便要乘车进京。你们家人多,张罗起来也不便,你只管先随我回家,等你家里安顿好了,再送你回去。” 霍三娘拉着五姑娘进屋,口中继续念叨:“王家有个专门为女孩子开的族学,等过些时日,干娘安排你到那儿去念几年书。” 五姑娘可不愿意去。 她摇着头拒绝:“我有干娘和嬷嬷们教我,尽够了。不用再去别的地方念书了。” 霍三娘失笑,点着她的小脑袋:“傻孩子,读书是没有止境的,师傅们自然也不是全知全能,多见识些总是好的。” “况且让你去族学,倒也并不全是为着念书,将来要在京城里生活,多少要认识一些朋友。你在宛州老家不也和周围孩子交朋友么?这都是一样的。” 霍三娘约摸是在以己度人。 她年少时就拘在深闺中读书,成了亲更是同闺中友人分隔两地。 曾经她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可受磋磨的那几年竟是有苦也难以排解。 要不是后来结交了宁氏,还不知道自己的病能不能好呢。 她思虑到这些,自然不希望五姑娘重蹈自己的覆辙。 思来想去,还是要主动让她去结交些朋友才行。 五姑娘听她说起宛州,这才惊觉那里在大家口中已经是老家了。 可他们的新家在哪里呢?会不会和老家那样虽然窄小,但是邻里热闹,也算是温馨。 祖母和娘亲只说爹爹在京城中置办了宅子,却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呢。 运河上吹起了风,高大的官船船帆鼓风而动,不到三日,便就到了望京码头。 这一处码头更比以往所见都要热闹,但也正因为人多船多,反而显得拥挤。 更重要的是,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码头,天下船只莫不涌向此处,有些拥堵也是正常。 官船自然有其专门停靠的位置,普通商用民船就得排队干等着进港。 因此五姑娘已经跟着霍三娘下了船,祖母和娘亲等人还在水上漂着。 双脚站上了坚实的土地,五姑娘不由感到一阵腿软,更觉得脚下的土地仿佛正在流动,叫人发晕。 才下船的众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就连霍三娘也站在风口出适应了一会子。 远远见有三四个人打马朝这边过来,身后还跟了马车,以及无数家丁婆子丫环等。 “你哥哥来了。”霍三娘牵着五姑娘的手笑道。 王诤身着烟蓝色束口外袍,腰封紧紧勾勒出劲瘦的腰身,玄色鎏金的领口显得他整个人英姿勃发。 身后头跟着的王家其他房头的几个兄弟原本心中紧张,他们尤记得这位将军府主母离家时的冷漠,虽然近年来听说性情好转了些个,究竟不敢造次。 见到霍三娘身边竟带着个玉白娇嫩的少女,樱色的衣裙更衬得她雪肤粉嫩更甚。 原本紧张的心莫名地少许落下了。 待到近前,王诤已然下马朝霍三娘跪拜。 兄弟们齐齐上前拜见主母,霍三娘给双方做了介绍。 五姑娘礼仪很好,就算是面对陌生男子也毫不怯场。 她一一做礼回应几人,依着霍三娘的引荐,口中都称哥哥。 王诤脸上微微不悦,不动声色支使几个兄弟前去帮忙看着卸下船上的东西,装到马车上运回京城。 他自己则亲自护送霍三娘和五姑娘回府。 五姑娘原本还想等着家人一块,若是能见着萧淮奕就更好了。 霍三娘却不想在这等地方久留,打发人留下来等着帮萧家人安排后事,硬拉着五姑娘走了。 宽敞华丽的马车柔软舒适,五姑娘打着帘子朝外张望,头一次见识京城的繁华。 心中除了一丝彷徨和期待,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想念。 除了五姑娘进京多日仍然见不着自家爹爹,其他人却是一下船就被等在码头的萧淮奕接到了。 他如今是新皇亲自拉拔起来的人,荣耀和忙碌是一体的。 除了家中众人,还有南云子,以及随行的举人相芜,萧淮奕张罗半日,始终不见自己的闺女。 宁氏将七哥儿递到他怀里,解释了五姑娘的去向。 萧淮奕抱着拘谨的儿子,心中默默将五姑娘记了一笔。 这孩子莫不是越长大越野性了?不等着和亲爹见面,她反倒跟着外人先走了。 ** 萧淮奕当依旧是按着三房人口来置办宅子的,别说各房均有自己的宽敞院子,就连萧清落的房间也给算上了。 他总想着侄女若有一日回来,稍微打扫下就能住下,总不会叫她觉得家人把她给忘记了。 如今众人来了,依旧是按着宛州老家的格局,各家搬进各家的院子,乱中有序,倒也半日就收拾齐整了。 相芜随着萧子墨住在大房院里的前堂客房中。 俗话说京城居大不易,南云子倒是不曾想到萧淮奕单独为他置办了宅子,就在斜对门的街上。 虽然这两个宅子地段非常一般,但是胜在宽敞,又不失低调。 傍晚安顿好了众人,萧淮奕就要打发人去王府接五姑娘,宁氏却悄声劝阻他:“是我的主意,让月儿多跟着姐姐,总有她的好处。” 宁氏的确是存了私心。 霍三娘终究还是高门显贵,在宛州那样的小地方,为了消遣同她做个姐妹无可厚非。 如今到了人人显贵的京城,霍三娘未必能想起她这样普通的一个人。 好在五姑娘是个有福气的,霍三娘又那般偏爱于她,平日里也算是拿着当亲女儿待了。 宁氏虽然不求女儿将来如何显达,但只要能不断了这份交情,她终究也算多一重倚靠。 萧淮奕不想夫妻头一日见面就红脸相向,但他着实不能理解宁氏的心思。 莫说他也是有了官身,就算依旧是个种地的宛州小爷,也足以照顾她娘儿俩个过安生日子,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多居安思危的想法。 他打算再忍耐两日,五姑娘要是不着家,少不得要亲自去要回来才是。 “他们家一门子的糙汉,你仔细叫他们带坏了闺女。”眼前萧淮奕只得冷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对妻子的决定做一些口舌上的抵抗。 宁氏知道萧淮奕心中的别扭,也不跟他争论,只指了指粘着自己的七哥儿,抱怨道:“他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亲爹,可怜亲爹心里却只有姐姐。” 萧淮奕:...... ** 霍三娘回京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担任起一个主母的责任,主持中馈,严整家风。 王家在先帝时期一直是被压制的状态,长房戍守边关,主母避居他乡,子弟们在富贵圈中一向过得小心。 如今从龙之功甚伟,一朝显达,霍老先生担心将来传承到王诤手里的会是个被富贵荣耀侵蚀的危险家族,这才有了霍三娘回京一事。 霍三娘一回来,便有各个房头的人来拜见。 瞧见五姑娘一个小人儿家日日拘在她身边甚是无聊,便命王诤亲自去办五姑娘入王家族学的事情。 他们这个武将世家历来就重视女学的教育,上京的高门对女子有着更为严苛的要求。 武将家族出来的女孩子,除了家中正经掌握实权的,或多或少会被诟病一些什么天生粗俗之类的话。 因此族中为他们聘请的教育都是名师,希望通过后天的自身修养弥补先天的不足。 族学距离王府并不远,但离萧家就有个把时辰的车程,每日来回不甚方便。 因此五姑娘一回家,直接获赠一套王府的宝马小香车,方便她每日上下学。 萧淮奕瞧着外人都把自己个闺女都安排得这般明白了,心中虽然不怎么愉悦,但也不好对闺女摆脸子。 毕竟他都没曾提前想到要为家中的两个女孩聘请先生一事,竟是比不上一个外人称职些。 当下打发人备了厚礼答谢霍三娘,瞧那不情愿的样子别扭极了。 他如今好歹是个官,虽说礼尚往来到底不是什么大忌,但他总是担心这样的行为会很惹眼。 萧淮奕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因为新帝也是这般想的。 就在萧家人忙着适应京中生活时,萧子墨和相芜一直在闭门苦读。 对于他们来说,在取得新的功名之前,这三年一刻也不能多放松。 好容易熬到了二月,春寒料峭,天下赶考的举子齐聚上京。 这些举人不管身在何地,都会被格外优待,尤其在考前的京城。 相芜虽然寄住在萧家,他也没有任何客居的不适,大方地接受了萧家为他准备的和萧子墨一样的考试所需物资。 他们俩人的学识与能力不相上下,想必榜上自也是同起同落,如若真有金榜题名的一日,还有多少人情是报答不了的呢? 放榜前夕,国子监直讲沈大人亲自捧了暂拟的新榜跪拜皇帝。 这是新帝头一批选取新才,必然十分重视。 虽则前十名已经由皇帝主持诸位大臣再三议定。 但后头还有二百九十名,排名是否公允,还需皇帝最终定夺。 皇帝看完新榜,就已经朱笔批出一干名字。 沈大人会意,便将几人文章调出以供查阅。 皇帝看完几篇文章,判了几乎近半的人落榜。 有人落了榜,自然要由排在三百名开外的依次候补上来。 沈大人额头上已然冒汗。 新帝似乎对于阅卷官们的商定不大满意,难道是怀疑他们舞弊不成? 62. 第 62 章 心中存有这样的疑虑,奏对完成的沈大人不免多留了心眼。 下来稍微一打听,再结合落榜人员的名单联想,他便清楚了新帝的意图。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虽则会大力培养自己的新势力,但对于某些功高之人,也免不了从一开始就有所忌惮。 就拿当下炙手可热的侯爵郭家来说,出了个上进的读书人原也不易,沈大人他们几个都瞧过文章,其才华绝对当得二百名。 但皇帝朱笔一挥,他便也就下来了。 沈大人一一琢磨着这几个人身后的背景,倒也能联想出来因果。 但其中一名叫萧子墨的,他竟是没什么印象。 细查之下,不过也就是个五品之后,莫不是当了冤大头,给这几个人陪绑的? 沈大人不禁摇头,对这样无辜被勾掉的才学之士颇感遗憾。 对此新帝在勤政殿里面对自己的近侍吐露过真实想法。 “萧家一门两兄弟都做州官,多年不见显达。老三萧淮奕有功,朕却只给他个五品,本就存着磨炼的想法。如今他们家又出了年轻有为的后辈,自然也不能浪费。”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要毁掉一个人只需要腐其心智,而要培养一个人,却是要好好花些心思。” 这番话绝不会传出勤政殿半个字去,只苦了在榜下四处寻找自己名字的人。 放榜之日是轰动京城的大事,各个阶层的人都有来榜下探听消息的。 大到公侯王爵之家,小至勾栏瓦肆,无不对榜上的名字关注异常。 相芜和萧子墨好容易挤到榜下,从倒数第一往上一个一个看,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没一会儿,便看见相芜的名字出现在榜单上头。 他按捺住雀跃不已的心情,帮着萧子墨继续往上找。 却是一直到头都再未瞧见萧子墨的名字。 看见好友失落的样子,相芜中榜的高兴劲儿也被冲淡几分。 “二郎,你好好回忆回忆,莫不是文章用错了字?” 出了考场他们就把自己的文章默写出来,相互看过了,依旧是不相上下的水平。 相芜的名次并不算低,按理萧子墨就算是名次不好些,也绝不至于没有上榜。 除了怀疑考官们的阅卷偏好,便只有怀疑文章上是不是写了错别字。 考试考的不仅是水平,更是体力和心智,在那样封闭严寒的紧张情况下,一时间疏忽写错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萧子墨苦苦回忆,也没想起来有何处不妥。 萧家人得知这个消息,也都不知所措。 比起落第的失意,他们还是更关心萧子墨的心态。 这孩子自打院试一来,一路就过关斩将,直到考取举子。 如今这般乍然失了榜,只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自此颓废。 萧子墨闭门两日,只有相芜偶尔见到他。 萧三娘与孙女商议一番,一起到了大房的院子看萧子墨。 “二哥哥,你可知咱们家近日刚置的田庄,紧挨着一片桃林,这时节花开得很好,咱们不如去逛逛。过些日子你又要温书,更没得空了。” 萧子墨见家人对于自己落第表现得如同读书吃饭一般寻常,心中沉重放下了一两分。 又碍着祖母在,他也不好表现得十分不知趣儿,便也就答应了五姑娘。 五姑娘拍手笑道:“那哥哥和相大哥必得帮我写首桃花诗才行。” 相芜自然是连连应和,萧子墨苦笑之余,还不忘教训自家妹妹稳重些。 虽说有家人和好友的开导,但萧子墨心中的郁结并不是那般轻易就能解开。 他独自出门走了一阵,也不许小厮跟着。 天气乍暖还寒,黄昏时候渐渐洒起了细雨。 萧子墨一路朝着街巷走去,两旁的灯笼逐渐挂了起来,随着微风明明暗暗。 像极了宛州小巷的夜。 这一代住着的人多,各样小店子也开得齐全。 春日天黑得早,这时候小店几乎都还未打烊,客人们三三两两,各有各的故事。 王丫头的小店送走最后两个客人,伙计们都下值回家了。 京城居大不易,京城开店尤其难。 倒不是她生意不好,只是这并不好的地段房租却贵的出奇。 就连雇伙计的月钱也比宛州高出不少。 尽管她的江宁小吃卖得不错,如今开店的本钱也挣回来了,她还是舍不得多雇一个人。 借着灯火将当日的账目整理好了,王丫头这才将客桌上重新擦洗一番。 锁好了厨房门,回身却看见一个黑影就站在外头。 王丫头镇定地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才看清楚来人。 这不是萧子墨又是何人。 外头黑沉沉的,他站在细蒙蒙的雨幕中,也不进来。 细雨将他身上打湿了大半,王丫头想起来前日子好像听说他落了榜,再看这身影仿佛多了几分颓然。 王丫头心中暗暗叫好。 一向高高在上,如今也叫他尝尝跌落神坛的滋味。 王丫头转身继续忙碌。 再回身,他还站着。 这人并不是头回来此,生怕自己引诱了他的傻弟弟萧子辰,半年间也来过两三回,查看她有没有起歪心思。 但以往都没有这般晚来,还莫名其妙地站在雨中不走。 王丫头本想将门锁上挂着的打烊的牌子取掉,好让他进来避雨。 但想到夜色沉沉,孤男寡女定是不宜同处一室。 便也狠下心不再管他。 他又不是傻子,一会儿知道冷了自然就会走了。 王丫头又将账目拿出来整理。 萧子墨还是没走。 她不知怎地,心中生出了两分不忍。 王丫头重新走过来,隔着门扉朝萧子墨行礼:“二少爷,且放宽心,来年再考定然就中了。” 她看见萧子墨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地有了一丝松动,最后嘴角竟然弯成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雨水汽儿随着冷风扫了进来,王丫头感到一阵恶寒。 萧子墨竟是对她行了个书生礼,这才转身走了。 王丫头重新走向账目,看了半晌也理不出一笔来。 这才发现心一直跳着。 ** 萧子墨的心情经过一夜好转不少。 第二日同祖母友人一道出游,借着桃林的花树,年轻人依旧未减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真诚恭喜相芜高中,相芜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要入翰林院学习三年,他还可以陪萧子墨切磋,精进文章。 五姑娘得了兄长的两首好诗,也算是有所收获。 她没有出口成章的本事,却写得一手让不少人羡慕的好字。 只是她的字乍看下来却与她的人不大匹配。 在隔壁庄子上学种地的萧子辰来凑热闹,将五姑娘抄录的诗文拿在手里看了半晌,不由得摇头疑惑。 五妹妹平日里看起来软乎乎又傻蒙蒙的,写起字来却是棱角分明,刚直俊美。 俗话说字如其人,在五妹妹这里却有些不太通。 萧家新置的庄子比起甜水庄的条件要好一些,但以如今宛州人的眼光来看,田上的产出却是不尽如人意。 萧淮奕瞧着十分心痒难耐,恨不得亲自赶着老黄牛一口气耕他个十来亩,只可恨要为天家经商,竟是顾不得这手头上的爱好了。 萧子辰自打来了京城便也没再继续上学了,他都到了如今的年岁,再去和小孩子们同堂上学,感觉十分丢人。 见三叔这样两厢为难,他索性替三叔来耕地。 萧淮奕拿出自己编撰的农书旧稿,虽然还未形成系统的可以印发的农书,但也足以指导田间的农务了。 他亲自给侄子讲课,让侄子代替自己将书中的想法实施到田地间。 萧子辰磨炼了小半年,慢慢适应田间的劳作,虽然还没找到三叔那样的乐趣,但他相信,到丰收的时节,自己也总会有收获。 丽姨娘见萧子辰长久不在家,心中又有点发慌。 于是向萧三娘请示了,想到庄子里照顾萧子辰的起居。 萧三娘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同意。 ** 五姑娘上了小半年学,虽然路途有些远,但还是坚持早晚在自己家中,只有中午来不及回家。 下了学都是到王府和霍三娘用饭。 偶尔王诤下了朝在家,也会过来一道吃饭。 五姑娘虽然长大了,但她和王诤年龄差的也大,况且两个人又是兄妹相称,倒是于规矩无碍。 长房一共就两个正经主子,加上五姑娘,用饭也才稍微热闹一些。 五姑娘将新得的两首诗同霍三娘赏鉴,评评萧子墨的和相芜的谁更好,王诤在一旁听了,并不做点评,只是冷冷嘲笑她: “成日家背别人的诗有什么趣儿?赶明儿你自己作一首。” 五姑娘心虚地闭了嘴,大眼睛瞅瞅霍三娘。 霍三娘知道王诤这是踩到了五姑娘的弱点,立即为她出头:“天下诗人那么多,她凑这个虚热闹做什么?高兴了只管把别人的诗拿来瞧瞧也便是了。” 五姑娘见师傅对自己并不失望,又高兴起来了。 王诤平日里也不是爱和小孩争执的性子,今次却不知道怎么,瞧着五姑娘那逐渐晴开的笑脸,冷冷扬眉哼了一声。 五姑娘心说他今儿大约是吃错药了。 霍三娘看不过王诤一个大人总是惹小孩,偏要叫他送五姑娘上学。 不好好磨一磨他,不知道心疼自家妹妹的。 王诤嘴上显得很是嫌麻烦:“我下午还要去营里,睡好了中觉赶紧起来,可别慢吞吞地耽误事。” 行动上又叫人迷惑,亲自叫人将他雄赳赳的战马临时洗了一遍。 63. 第 63 章 下午学堂是未初四刻开课,上完一个时辰就下学。 五姑娘抱着个软软的布偶午睡,想着待会儿得早些起来,以免耽误了王诤,他更不高兴。 越想早睡就越睡不着,等她终于困了,才入睡没一会儿,又被丫环叫醒了。 王诤送五姑娘上学,骑了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身后是一辆装饰华丽的小马车,两人的随从跟在后头。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绕过一个街口,族学就在后廊上。 这一代的住户几乎都与王家有关,不是本家的旁支就是有头脸的奴仆立的门户。 送到了学堂门口,王诤自是不便进去。 见五姑娘笑吟吟地朝他致谢,王诤难得地软了两分语气:“去吧,好好念书。” 平日里这条街巷除了姑娘们上下学有几分人气,其余时候都很冷清。 今儿却是不知怎地,大家伙儿上学都赶同一个时辰过来了。 五姑娘才被王家的姊妹们拉着进门去,后头又来了昌定伯爵家的孙女儿竺如雪。 送完了人,王诤上马欲走,却被竺如雪一声甜软的嗓音叫住了。 竺如雪唤他表哥,也不知道是拐了多少沾边的亲戚,王诤靠着她身后马车上的徽标勉强辨认出是昌定伯爵府的人。 “家中长辈听闻表哥家的族学有名师坐堂,这才送了妹妹过来上学,不想在此处竟能巧遇表哥。” 竺如雪脸上娇羞与明艳并存,目光扫过王诤劲瘦的腰封,眼里多了一分贪婪的意味。 王诤听见妹妹二字,剑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向竺如雪作揖道:“能得竺姑娘青眼,也是王家族学的荣幸。眼下我有事要到军营中去,少陪了。” 竺如雪自然是从善如流,施施然行了个矮身礼,将那身段勾勒出窈窕之姿。 王诤及其随从的马匹已然出了街口,竺如雪还站在学堂外头,目光仍旧看向那一处。 她收起了娇俏的语气,低声问随侍的丫环:“近日族学里可又添了新人不成?” 上年王诤就来过一回,只可惜她并没有遇到。 “倒是没听见什么风声。”丫环回思这两日的情形,的确是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主子有主子的社交,丫环有丫环的使命。 竺姑娘忙着与聚在王家族学的那几个高门贵女处好关系,同时也要暗地里争得那王少将军的青眼。 虽说眼下世家都还在为先帝守孝,不许婚嫁。 但王少将军可是年近而立之人。 他早年为了当今圣上的基业奔波,没有闲暇理会儿女之情倒也正常。 如今已然功成,说不得也到了该娶妻生子,承继家业的时候。 竺姑娘若是能嫁得少将军这般人物,整个伯爵府都将会以她为重。 而她们做丫鬟的,自然也有水涨船高之日。 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全力帮着竺姑娘取得王家人的好感。 否则要是等到孝期过了再做打算,他们伯爵府在其他高门面前,只怕不一定有优势。 “这么说来,还是为着那个萧姳月。”竺如雪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王诤极少会出现在女学这等地方,上年还是为着给五姑娘办入学,亲自过来拜见各位先生。 “你下去多打听打听,若当真不是送什么要紧的亲戚进来,咱们这些日子,可就犯了个大糊涂!” 丫鬟听了这话,也回过味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姑娘放心,奴婢定然打听清楚。”丫鬟也十分坚定地道:“谁也不能挡了我家姑娘的路。” 不过这事也给他们提了个醒,那萧家姳月虽然看着蠢笨,但跟在王家主母身边,日日进出王府。 长此以往,说的不也有可能吸引了王诤的目光。 亏得她们先前以为同五姑娘结交,没准能将竺姑娘的好名声吹到霍三娘跟前去。 “哼,以她那样的家世,原不配我折节下交,更不配肖想表哥。”竺如雪狠了狠心,低声说道。 说来也怪,竺如雪原本还觉得五姑娘性子洒脱,软和可爱。 但自从察觉到她有可能存着别样的心思,竺如雪就越发厌恶起五姑娘来。 难怪在权贵圈中一向眼高于顶的霍三娘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女爱不释手。 如今想来,只怕这商贾之女才是个扮猪吃虎的心机高手。 有这般迷惑人的本事,若是让她继续找了理由赖在王府,假以时日,还怕迷惑不了王诤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子吗? 想到王诤那气势逼人的身姿,以及那剑眉朗目,竺姑娘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心思听课。 “雪姐姐,我的笔开缝了。你可有闲的先借我写写。”五姑娘叫醒了正在发呆的竺如雪。 她们俩邻座,平日关系也好,五姑娘便就近问她借东西了。 竺如雪慢吞吞地递给她一支笔。 五姑娘也没在意,道谢一身便转身继续听先生授课。 下了学,她整理好笔还给竺如雪。 竺如雪瞧了一眼笔,又瞧了一眼五姑娘,语气淡淡地道:“你留着吧。” 说罢领着侍女便走了。 那侍女临走前还特地回头瞧了五姑娘一眼。 王家旁支的十三姑娘之玉过来拉五姑娘:“姳月,快些,借你的小马车载我一程,我到成华街上的胭脂铺去。” 五姑娘忽略过竺如雪主仆,只好匆忙拿了自己的东西,跟着急性子的王之玉出了学堂。 第二日上学,五姑娘逐渐察觉到一些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 一看到她的视线,便又匆忙避开。 除了王之玉,往常课间同她玩得热络的也不见过来了。 五姑娘主动同她们搭话,也是能避则避。 实在不好意思避开的,说话语气也是凉凉的。 五姑娘回思半晌,将自己新带的毛笔取出一支还给竺如雪。 竺如雪当面只是尴尬低头浅笑。 但下学之后,五姑娘还是看见那只笔孤零零被落在竺如雪的课桌一角。 随后的几天,依旧是这样情形。 就连五姑娘的侍女都郁闷起来。 主子遭到孤立,她一个小丫环自然在丫环辈中被孤立了。 两个人还不知原因为何,每日上学都顶着越发沉重的压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过几日,便有人当面开始编排五姑娘的不是。 从她心机深重攀附权贵,到她父亲是个不入流的小小商贾,再到她的兄长萧子墨是庸才之辈难怪名落孙山...... 五姑娘完全懵了,她是霍三娘的干女儿,父亲是商贾,这些情形大家一开始就晓得的。 怎么相安无事了半年,到了如今,却成为了攻击和嘲讽她的理由? 五姑娘自小长大哪里受过这些委屈? 强自坚持了个把来月,终究是病倒了,向学里告了病假。 期间王之玉竟然来看望过她。 王之玉平日不出远门,便是念学也是在家门口,家里为省些嚼用,自然不会给她专门配备车马。 难为她是怎么穿越个把时辰的大街小巷来的。 五姑娘得了伤寒,养了小半个月的病才算有些好转。 宁氏觉得女儿近来爱哭,大约是小女儿家生病难受撒娇的缘故。 再想不到是在学堂里受了闲气。 只因她自打上学以来,就对学里评价很好。 说那里头的姐妹们都和蔼有礼,对她也十分照顾宽容。 五姑娘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她也想不到自己被逐渐冷落是何原因。 霍三娘忙于家务,不能亲自前来看望五姑娘,亲自遣了王府的府医来瞧,额外又送了许多药材补品。 可五姑娘病好之后,却是迟迟拖着不愿上学。 萧三娘本想依着孙女。 五姑娘这些年读书识字,尽够用了。 又不是要考女状元,没地学着读书人们早起晚归地吃这份苦做什么? 宁氏虽然不满女儿这般怠惰,但她病了一场也是心疼,只好也点头依了女儿。 不去上学到底拂了霍三娘一番好意,宁氏要拉着五姑娘去王府赔不是。 五姑娘心里也有愧,干娘对她好她怎会不知,只是这样就更没脸到干娘跟前去了。 这般想着,五姑娘又苦着一张脸,任凭母亲怎样动气,她也不愿出门。 六姑娘见姐姐这般颓然模样,不由分说便坐在一旁抹眼泪。 宁氏见状也只好熄了怒火。 如今家中两个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宝。 五姑娘是她闺女,素来皮实,她还能说得两句重话。 可六姑娘眼睛要是红了,难保老太太不会大动肝火,借机发泄对她严厉管教五姑娘的不满。 她只好亲自去找霍三娘说退学的事情。 霍三娘大半来月不见五姑娘,她本就想念的紧。 听见五姑娘不想上学,霍三娘便问:“可是学里有人欺负她?” 宁氏连忙否认:“怎会,她前日子还在家里说,学堂里很好。恐是近日病了一场,养得有些犯懒了,再加上......” 宁氏想到一向开朗得女儿近来总是怏怏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姑娘大了,总有自己的心事,我问她也不肯说。” 霍三娘道:“也罢,等月儿再养好些,妹妹叫她来瞧我。” 宁氏答应着离去。 霍三娘独自回思了一阵,使人下去将族学管事唤来。 64. 第 64 章 五姑娘心中沉闷,外头却是一片明媚。 这时节正是初夏,京城里到处花香四溢。 这家院墙下一溜儿开得正艳的蔷薇,那家便有火红的石榴花从墙内溢出,前头拐角处,又有大朵大朵纯白的栀子花探出头来。 萧子辰牵着马车慢悠悠地出城,身旁跟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一路张望着京中盛京。 萧子辰瞧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免笑道:“这些院墙边的有什么好看?咱们庄子里大片大片的瞧着才舒坦,再吹吹田里的风,更舒坦了。” 少年一出声就暴露了她的性别:“这阵子桃花早没了。” 萧子辰:“哦,我种了别的。” 五姑娘跟哥哥一路逛一路聊,心情也好转了些。 男装是宁氏要求她换上的,为的是让她出门散心可以更随性些,不必时时刻刻谨守规矩。 凭心说,男装穿起来的确比女装要轻快便捷些。 别的说,就是头上也不需要花费时间编发髻,更不需要操心戴什么样的首饰才更合适些。 比起城中,京郊的确是人烟稀少。 五姑娘到了萧家庄子,才知道萧子辰说他种的花竟是向日葵。 远远看去,田地间横七竖八地穿插着一排排直溜的黄色花带。 向日葵开得并不好看,但人依旧期待它开得够大。 只有开得越大,才能产下更多的葵花籽儿。 风吹过去,葵花儿随着田野间绿油油的庄稼摇曳,萧子辰瞧着,又扛起了锄头亲自下地。 他本来就忙碌,回萧家也不过是抽了空履行对丽姨娘的约定。 听见五妹妹心情不好,这才提出带她来庄子里面散心。 这会子他活儿又堆积了一些,便派给了五姑娘一些差事。 “如今庄子上是我管着,田地里不得空,你且帮我理一理这几个月的账本,回头三叔问起来,我才好说。” 萧子辰继承他三叔种地的事宜,大约也将三叔不爱理账的习惯也一并学过来了。 庄户们的粮钱虽然要到秋收之后再细算。 但平日里庄子上各样开销,以及播种管理,乃至鸡鸭鹅幼苗的采买损耗等等,但凡有银钱流动,自然需要记账清楚。 只有这样才能具体掌握一个庄子的经营境况,管清楚了一个庄子,才能管得清楚两个,三个,多个。 如何记账理账,五姑娘是有基础,但也不是很精。 趁着夏日渐长,晚饭后天色还大亮,萧子辰也有了空闲。 兄妹两个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头放了桌椅,萧子辰一面说,五姑娘一面记。 最后五姑娘拨响算盘,将近几个月的开销核算一清。 萧子辰没想到短短半年,庄子上的花销就远超自己预期,连声质疑五姑娘算的不对。 “莫不是天色晚了没看清楚?你等着我给你点个等,再仔细瞧瞧是不是弄错了。”萧子辰一面说一面进屋去点灯。 哥哥这么一说,五姑娘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得拧着眉头重新算了一遍。 毕竟她不是熟手,一时间疏忽,算错了也是有的。 天色渐暗,有下人进来,将院墙上各处灯罩里头油灯皆点上。 五姑娘认真地拨着算盘,却觉得光线越发黯淡。 “哥你往那边坐坐,挡着光了。”她头也未抬,生怕将账本上的小字看重复了去,没得又给萧子辰的超支白白添上一笔。 灯罩被微微拨动一下,里头的小火焰跳动着,燃得更高了。 她心下好笑,就这般不放心她算的账么,非要挤过来瞧。 “算好了,再算一遍还是这个数儿,哥哥,我......” 五姑娘抬起头,剩下的话生生被噎了回去。 任谁看到身边突然大变另一个活人也会被吓到的。 意识到两人挨得有些近,五姑娘赶忙站了起来。 “......哥哥,您怎么来了。” 灯火下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明,五姑娘又心虚,试探地问王诤。 王诤打量着五姑娘,只见她一头乌发高挽成男子模样,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颈子。 瞧她瘦削的肩膀,想来这些日子消瘦不少。 “坐下说。”王诤拍拍椅子,让五姑娘坐回来。 五姑娘不肯。 “你家庄子挨着我军中大营,顺道过来逛逛。”王诤回答了五姑娘的问话,大手一伸,就拉住她胳膊,硬是将人扯到身旁坐下。 “你家三哥能坐这,我便不能?”王诤对她的抗拒反应有些不满。 五姑娘眼神很是无辜,他看着王诤,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自然因为是内外有别。 萧子辰是家人,兄妹两个坐在一处也正常,况且萧子辰也根本没有靠她这么近。 王诤虽然也是兄长辈,到底有别于血亲家人。 但如若这般直白说出,定然会伤人心。 “哥哥你不声不响地就出现,吓着我了。”五姑娘坐直了身子:“再说,天色这么晚了,院子里又没人,我在哥哥面前做什么。”五姑娘想了想道。 王诤冷冷哼笑一声,将人捞得更近了些:“你现在不是个小书生么,两个男子又何须避讳?” 五姑娘绷直了肩膀,抬眼瞧着对方的眼睛,想知道他这会子到底又耍什么性子。 王诤对她也并非讨厌,至少平日里也有个大哥哥的样子。 就是有时候总莫名其妙就不高兴,原本那张脸就不爱笑,再冷漠些就让人更有距离了。 “身子可好些了?” 话问出口,却又像是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五姑娘像是被下过套的兔子,虽然闹不清眼前人这会子到底是什么心情,但还是保持机敏,尽量顺毛捋:“劳哥哥挂心,前儿已经大好了。” “我给哥哥上茶吧。” 一口一个哥哥,总算将王诤哄得舒心了,但五姑娘胳膊依旧被扣着。 王诤将人瞧了半晌,问:“在学里受了欺负,怎么不同家里说?” 五姑娘一怔。 王诤这般说,想来已经将她的处境尽皆了解了。 但她不过是受了冷落和一些嘲讽,这个也算是欺负么? 原来在五姑娘眼里,只有像十一哥儿那样,至少得挨揍才算得上是受了欺负。 “没人欺负我.....我只是不喜欢上学罢了。”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一向交好的姐妹一般的同窗们为何突然对她态度大转弯。 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去学堂,也就不用受这份闲气。 想不明白不往来就是了,何必因为她人的态度为难自己? 还有那么多爱她关心她的亲人在呢,他们可不会说冷落就冷落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诤盯着她低垂下去的眼眸,长睫掩盖着灵动和狡黠。 还嘴硬,先前也不知是谁上学那般积极。 他恨不得上手捏一捏那张不老实的小嘴,到底忍住了:“你不喜欢的人,我已经料理了,可还想回去?” 五姑娘坚定地摇摇头。 “嗯?”王诤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她们说的对,我是商贾家的女儿,将来自然也想做生意,赶明儿便去帮爹爹的忙了。天南地北地走走,带动一方富庶,也算是善事一件。” 学里的先生教他们这些女孩子,大多时候是培养吟风弄月,插花品茗的才情。 但五姑娘自小跟着霍三娘,虽然学的不深,多少也从经史子集中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就是,没脸见干娘。”五姑娘想到霍三娘,心中就愧疚。 不光是为着退学的事情,还有今后或许不能经常去王府了。 沉默了半晌,五姑娘抬头,见王诤还是看着她。 “你干娘等着你去瞧她呢。”半晌,王诤便只说了这句话。 “干娘不生我的气?”五姑娘眼睛亮了亮。 王诤瞧她这个样子,倒有些释怀,不想上学便罢了。 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便是再去学堂也斗不过那些世家女孩,学里可不止有竺如雪一个世家出身的。 两人不觉促膝而谈,灯下的光晕柔和而不失温馨。 萧子辰特意给王诤留了时间,他站在阴影里头,远远瞧见五姑娘露出了久违的笑,心里却堵着无法言说的苦闷。 若是王丫头在她面前也能这般柔和便好了。 他心里有王丫头,却是连去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王丫头是那样独立强势的女子,而自己年近而立,却是一事无成,又有什么值得吸引她的目光? ** 霍三娘查明真相后,的确是生气,气五姑娘背靠着她和王诤,竟还让人欺负了去。 这和她当年被人欺辱不懂得保护自己有何两样? 不过这一次,她对王诤的反应倒是挺意外。 原本她将学里管事唤来询问一番,那管事支支吾吾半晌。来来回回只说五姑娘平日乖巧,约摸是个内敛的性子,不爱交朋友也是有的。 女学里上学没什么压力,教育都是先生们的事情。 作为管事,只要女孩们不打架闹事到她面前也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有学生厌学这事,先生们不同她说,她又怎会晓得? 霍三娘听了管事的回话,平日刻意显得温和沉静的她没控制住怒火: “胡言乱语,她是什么性子我岂会不知道?” 将管事训斥一番后,霍三娘又想到族中子弟们的情形。 王家是武将之家,子弟们有王诤这样从小选择进入军中历练的,也有因着祖宗的荫蔽选择在家享福的。 更有些家产不甚丰厚的王家族人,想靠着念书谋得一条出路。 若是族学也办成了个摆设,岂不是耽误人家的好孩子上进? 这般想着,霍三娘倒是起了整顿族学的心思。 不论男孩女孩,既然族中为他们立了学堂,就得为他们的教育负起责任。 霍三娘先是派了自己身边人私下了解族学的情形,再一一制定整顿的策略。 倒是先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65. 第 65 章 霍三娘是王家的主母,众人都看着她行事,自然只把好的捧在明面上。 就比如女学里的事情,霍三娘走明路过问,自然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私下里使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女学竟是闹得乌烟瘴气。 这里头甚至还有王诤的手笔,只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霍三娘的人还是偶然得知那个叫王之玉的小姑娘家里近来颇置办了不少田产,跟着一深究,这才明白了原委。 王之玉自从少了五姑娘这个好友,上学也变得没趣起来。 课间也只是静静坐着,不与别人玩闹。 这让她无意间知道了好友被孤立的原因。 竺如雪收买了几个人,私下里议论一些关于五姑娘的闲话。 女孩子们又爱跟风,听得次数多了,逐渐都被带起来了。 谁也不想被大家伙儿私下里议论,只好加入了议论别人的队伍。 显然,竺如雪很懂得利用人心,她只需要带起一点风头,别人就会成为她的武器。 她甚至都不用明示,跟风的女孩们就会主动挖掘并丑化五姑娘的一切。 最终将五姑娘赶出学堂,赶出王家。 但是,以利而聚者,终将因利而散。 没有了五姑娘这个靶子,学堂里又迅速拆成了几个小团体。 都是有身份有尊贵的世家女孩儿,凭什么她竺如雪一人独大? 眼看着女孩们明争暗斗,王之玉虽然有心帮好友报仇,但自己没甚背景,终究不敢加到竺如雪的对立面。 五姑娘是霍三娘的干女儿,她们尚且不顾忌。 而她只是王氏家族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头,拿什么跟这些人玩游戏? 好在王诤找到了她。 王之玉一下子就有了信心。 虽说不知道这位少将军堂哥怎么竟会授意她弄女孩子们勾心斗角的把戏。 但俗话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之玉很乐得替好友出了这口气。 她把从王诤那里得到的伯爵府各样丑闻密辛故意透露给了竺如雪的对头,没几日就传得到处都是。 竺如雪就是个银样镴枪头,根本遭不住这般丢脸,三两日都没挨过去,从学堂里哭着回家,就再没来上学了。 可那是伯爵府的丑闻,虽然跟她一个姑娘家没关系,但传了出来就再也收不住了,大街小巷都有人议论。 而王之玉抱着一个沉重的布袋子回家,将她节俭得几乎有些抠搜的父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得知这是长房长子给的钱,他们绝不敢收下。 一家子也倒会打算,这钱白放着只会逐渐花光,倒不如置了田产,三两年回了本,从此也是一笔不小的产业了。 霍三娘得知了此事,不由得苦笑。 她知晓王诤是有些被王将军带歪了的品性,诸如鲁莽粗俗不解风情等等。 却不知道还会暗地里使这等阴私下作手段。 不过,念在他是为五姑娘出气,也是个知道心疼妹妹的,霍三娘竟是有些欣慰。 想到她精心养育长大的小姑娘无端遭了这个罪,霍三娘又是心疼。 好在五姑娘天生就是个好脾性的,病好没几日,又巴巴儿地来看望她了。 霍三娘心中愈发慰藉,她就知道月儿心里还是想着她。 霍三娘整顿族学,从制度到管事,通通换了个遍。 虽然触动到一些王家老牌人的利益,但有了王诤这个深得圣心的粗蛮冷面人在,谁也不敢真正反抗霍三娘。 一个个除了阴阳怪气地哭哭祠堂,便也就只天天期盼家主王将军能早日回京,好给他们王姓人主持主持公道。 五姑娘不上学,家里高兴的还有萧淮奕。 听见她想学学生意上的事情,家里意外地都挺支持。 这几年女子经商的事情也不甚稀奇了。 况且家中女性,算上丽姨娘,全都有了傍身的产业。 可以说即便有朝一日脱离了萧家,她们在财力上也可自由过活。 这份底气和安全感孩子们不会懂,但大人们却是切身体会的。 与其说她们热衷的不是挣钱,是热衷于维护心里的宁静。 丽姨娘对此尤为支持。 她甚至还到上房找萧三娘说情,想要六姑娘一同跟着学。 得益于全家早期的努力,如今家里人若有心从商,不必再事事亲力亲为。 就像宁氏开店不用再从锅碗瓢盆的预算做起,萧淮奕要行商不必再自己个儿赶着驴子找买家。 眼下五品郎官萧淮奕刚领了一份不小的差事,那便是帮着户部采买铜斤。 虽说萧淮奕是个低调性子,但他十分敏锐地从朝廷的举动嗅出了商机。 此番采买铜斤阵仗非常之大,想是新帝对当世通行的铜钱有什么革新之举。 眼下若能顺着朝廷的风向,开个小钱庄也必是稳赚不赔的。 如今家里的两个姑娘既然有心历练,他索性让她二人慢慢将小钱庄筹办起来。 这小钱庄业务并不如南方那些大银号那般齐全,一般都是供客人兑换银钱,实力再大一些,便可有银钱的存取业务。 再厉害一层的,有的钱庄将金银首饰铺子联合起来开,做一些实业,两者关联,利润更胜。 萧淮奕若是为着挣这项银子,断不会叫两个闺中丫头来开钱庄。 无非是想在她们出嫁之前磨炼一二,也多些人生经验。 今后的路也能少吃些亏,尽量避免五姑娘上学堂那样的糟心事发生。 先练练手,明白了生意到底是怎么做的,后头再接手大生意,心中也有章程了。 头一回自己经营,姊妹两个都十分上心。 她们的生意模式很是简单,就是给客人进行银钱铜钱甚至是银票之间的兑换,从中抽取少量的费用作为报酬。 还有一项业务,便是低价回收那等劣质铜件,再批量售卖到官方采买铜斤的人手中,赚取中间的差价。 即便是如此透明简单,几个月来,她们的小店铺还是踩了不少坑,也吃了不少暗亏。 便是到了如今,萧家给他们投资的银子还是亏损的情形。 姐妹两个终究失了兴趣。 但也不是一分收获也无。 至少下次再开钱庄,她们便清楚怎样管理铺子。 只是眼下暂时没有这样的兴趣罢了。 一来是因为天寒地冻,六姑娘须得好好在家养身子。 二来则是丽姨娘自请帮着六姑娘顶一阵子。 她一上来,十分看不下去两人的一些怠政,便在小店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小钱庄的收益眼看着是上来了,但五姑娘却成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摆设。 她每日一到店里,事情都由丽姨娘提前安排处置完了。 自己个儿更是被请到小楼上喝茶看话本子,连吃食点心等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渐渐地,五姑娘倒也用不着往店里去了。 萧三娘虽对丽姨娘的做法不太满意,但终究碍着六姑娘的颜面,不好对她的生母多加斥责,也就随她去了。 她只将五姑娘揽在怀里不住地摩挲:“原不过是给你们姐妹俩解闷玩的,如今哪里还需要弄这些?将来家里给你们陪嫁产业,自然也要陪会经管的人,哪里就让你们操心了?” 宁氏私下里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的小脑袋:“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似你这般心大,今后还有多少亏吃不得?” 对此霍三娘和萧三娘意见统一,但王铮竟然同宁氏一般看法,只是他说出来却是为着嘲笑五姑娘。 萧淮奕从外头回来一趟,得知小钱庄已经被丽姨娘接手了。 他将五姑娘叫到跟前打量半晌,总觉得她顽皮打闹的孩童模样还犹在昨日,如今却是个大姑娘了。 萧淮奕吩咐人来给五姑娘裁衣,一口气儿做了好几套男子的衣裳。 五姑娘瞧着那花色样式单调的衣裳有点喜欢不起来:“爹爹,这是何意?我便是在外行走,也不必刻意装扮成男子模样。” 男子与女子天生有形貌上的差异,不是穿一件男装就能遮掩过去的。 况且如今风气也开明了许多,除非是个人喜欢,否则很不必要穿男装来掩饰什么。 她们开小钱庄也没有隐瞒身份,不也没甚大事么? 萧淮奕却是气定神闲地用杯盖抹了抹茶沫子,微微笑道:“如今也晓得你的短处了,爹爹今后亲自带你出去行走。扮做男子也并非是别的原因,只是免了洗漱装扮的时间,在路上也多方便些。” 五姑娘一阵无语之后,倒也顺利接受了爹爹的想法。 只是跟着老爹着实日日都忙。 冬日里天不亮就得早起,到了公办的地点,五姑娘须得帮着抄写很多案卷,直到歇了午觉之后,才能跟着萧淮奕去到外头,学学别的本事。 五姑娘逐渐咂摸出一些味儿来,买卖只是一门生意当中最浅显直白的环节,最需要技巧的学问的,其实是如何管理好这门生意。 不是人人都能做好一个管事,无论是管理生意还是管理家族。 五姑娘逐渐习惯了男装,这果真是一个节省时间的好法子。 若是放在平日,即便早晨天不亮就起来,按部就班地穿戴洗漱,出门时天早就大亮了。 穿上男装,既不需要挑选衣裳配饰,又不需要挽头发搭钗环,顶多选上一根颜色稍搭的发带就是了。 要不是宁氏天天早起盯着她好好洗脸养护面容,五姑娘恨不得学着父亲那样简便快速地一捧冷水提神完事。 这样忙碌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又迎来了第二年的春闱。 萧淮奕这日子正好又出了远门,五姑娘索性也向皇商公办的衙门告了假,在家里同众人陪着萧子墨等着放榜。 春闱之后考生们都放松很多。 只有阁中本堂上诸位阅卷官忙碌不已。 诸位大人已然数月不曾着家,基本将诸位考生的答卷分出了高下。 眼下却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情悬而不决,须得等着三位领头的国子监直讲拿定主意。 66. 第 66 章 沈大人依旧是这一届主持阅卷的官员,其余两位同僚也都等他拿主意。 因为要面圣的是沈大人,承担天子询问的是他,所以众人自然也都以他的主意为准。 “大人也知晓,今年着实出了不少好文章,我等皆十分欣慰啊,不过......” 沈大人听了这两个字,并不觉得意外。 这都是老臣们说话的习惯,凡正事都在这俩字后面,前头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铺垫而已。 但同作为一位老臣,沈大人依旧正了颜色听他们讲话。 “有几篇文章,单从学问上来看,我等皆认为可以录取。” “但这几个人却是去年圣上亲自勾掉的,不知今年再提上去,可有何不妥之处,还需要沈大人定夺呀。” 这便是众位大人为难之处。 但凡这些人的文章作得稍微差些,他们都不会拿出来给自己找难题。 但他们两次考,两次文章都可称为佳作。 若是不顾公允之道私自将文章压了下来,届时这些家中有些背景的举子有了质疑,谁也不能保证事情不会闹大。 可要是提了上来惹圣上不悦,又是他们这些人差事办的不利了。 沈大人皱着眉沉吟半晌,又在堂中踱步数圈。 最终下定决心:“如何遴选人才得看圣上的意思,我等不过是奉命阅卷而已,至于卷子背后的主人是何身份背景,不是你我应当过问之事,二位大人请按照文章等级排名便是。” 有了这句话,两个同僚自然是放下心来,无论给不给这些人名次,只要有人承担后果,他们便可放心去干了。 沈大人依旧捧着榜单,由前院一步步走向勤政殿中。 新帝执掌社稷已有一年多,实际上还是个新兴的朝局。 但朝中各项势力的行动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了。 往年他亲自刷下榜去的那些人,有的更加谦逊,有的依旧低调如常,也有的身后家族却隐隐有了骄奢之气。 更有人已经掉出了三百名开外,名字已然进不了这大殿了。 新帝这一次也调看了他们的文章,但没有再启动朱笔勾掉谁。 萧子墨终于上榜了。 这一年相芜依旧住在萧家。 一来是因为他孤身一人在京城,没必要单独另外置办屋子。 二来他如今还是一个翰林院学习的庶吉士,十日一休沐,平日里也不怎么得闲。 便是闲了,也都只与萧子墨谈论文章,帮着好友温书。 到了看榜的日子,他陪着萧子墨挤到了榜单下头。 还是从榜尾一直往上数,越往上越心凉,只因偶尔出现的萧姓后头都不是子墨二字。 直到了二甲的榜单中,他俩人几乎是同时瞧见萧子墨的名字。 二甲三十七名。 相芜兴奋得大叫,萧子墨却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没有落榜过,不会知道这一刻有多不真实,有多欣喜。 他甚至能理解那几个上了年纪老举子在榜上瞧见自己名字之后的疯状了。 相芜的叫声引来了围观的人群,他们大约是那等专门等着榜下捉婿的。 来这的人多是考生,也有帮忙看榜的家丁。 但亲自发疯的基本都是考生本人。 几个大爷围住了相芜,纷纷问他的名字,考了什么名次。 问得相芜心中有些发酸。 去年他中榜时候正是先帝热孝之中,不宜嫁娶。 大家伙儿便是有了喜事也只是憋着高兴,很少有现眼的来榜下等着捉人。 今年已然第三个年头了,只要日子一过,喜宴就能办起来了。 此时不寻觅良婿,更待何时? “......鹅各位大爷,中榜的是我那位好友,不是在下。”相芜指着被五姑娘等人拉着往马车上逃的萧子墨,呆呆地说。 那几位大爷一看进士老爷已经被两个彪悍的小女子拉着跑了,不免丧气,对着相芜道:“你这年轻人真是的,既然不是你中榜,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害得我们认错了人!” 说着纷纷将他放开,又去寻觅现场发疯的人了。 相芜气得不轻。 他也是进士老爷好吗?怎么不是应届就不吃香了,是吗? 上届进士老爷遭到了冷落,相芜灰溜溜地走向好友一家。 “我说,萧兄与两位姑娘,你们也太不地道了,见我遭围,你们不来解围,反倒跑了!” 萧子墨淡淡笑着:“行了,咱们快些回去,既然中了,后头还有正事。” 相芜气鼓鼓地叉腰站着,也不上马车。 五姑娘与六姑娘从后头那辆马车露出头来,笑嘻嘻地同他道:“相大哥,今儿晚上咱们在听竹轩定了席面,我们又要有好诗可以读了。” 去岁萧子墨自从开始温书,便很少和家人宴饮,自然也少有作诗的闲情。 暮春的细雨润物无声,打湿了京都宽阔整洁的街道,空气里头飘散着喜乐祥和的气息。 相芜见两个小姑娘一齐劝他,也不敢继续任性,只好一笑泯恩仇,钻进了萧子墨的马车。 听竹轩不是什么有名的大酒楼,胜在环境清幽雅致。 全家人在这里替萧子墨庆贺,也不至于显得太过张扬。 尽管只是简单用了顿饭表示心意,五姑娘还是跟着家人喝了酒。 萧三娘首先举杯,感谢相芜这一年来对萧子墨的帮助,又问了他一些在翰林院中学习的事宜。 相芜两杯酒下肚,越发豪言壮语起来,他拍着胸脯连连向萧三娘保证,今后定也会帮着萧子墨尽快熟悉翰林院中事务。 饭毕,宁氏带着七哥儿,伺候着萧三娘回家去了,留下几个仆人看着这一群年轻人尽兴。 六姑娘只用了些果酒,小脸就红扑扑的起来,她只歪在一边,听兄弟们作诗。 五姑娘不会作诗,偏偏有个爱品诗的嗜好。 这会子她自请当了个小师爷,将两个人斗的诗句一一记录下来。 由此她算是真真体会到了何为一朝中榜,春风得意。 文人的万丈豪情,总留在了诗文里,更留在了酒后。 最俩人都有些醉了,相芜拉着肖子辰说起了胡话。 萧子墨起身走了出去,众人皆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他是出去清醒清醒,即刻就回来的,便也由着他。 萧子辰被相芜缠得没法,便令仆人们进来将他叉回了萧家,自己又忙着亲自将他六妹妹送回马车上。 再回来时,雅间里头已经没有了五姑娘的身影。 萧子辰看向专门跟着的仆人,仆人眼神躲躲闪闪,只说是王府的嬷嬷过来请,想必王家的主母也在附近。 萧子辰眼神冷了下来,他揪住这名仆人的衣领,咬着牙警告:“你是王家送给我妹妹的奴婢,平日里对你三分客气,你可别忘了身份。” 那仆人也不反抗,赔了笑脸任由萧子辰发难:“小的省得,小的省得。主子只是久未见姑娘了,说两句话就让回来,不妨事的。” 萧子辰甩开了那人,板着脸亲自坐下来等。 却说五姑娘原本见众人都散了,她只将几页稿纸整理好便要跟着出去。 谁料方才席上喝的果酒这会子有些上了劲儿,她站起来觉着有些头晕。 扶着桌角缓了缓,只觉周围的光线又暗了些。 再抬头,王铮高大的身影印入眼帘。 “......哥哥。”五姑娘揉了一下太阳穴,的确是王诤,没错。 她晕乎乎地任由王诤拉着,转进了另一个小隔间中。 听竹轩中多以竹材装饰,竹藤椅虽然软,但坐久了也不是很舒适。 五姑娘径自选了铺着毯子的椅子坐了,见王诤朝她伸手,便老老实实地将手中的东西交了出去。 王诤翻着瞧了两页,冷冷哼了一声,又搁在一旁。 他两指捏起桌上的果酒,凑到五姑娘唇边。 五姑娘本能想要喝,才动了动嘴,就看见王诤眼神带着一股邪气,有些凶狠地盯着她。 “不喝了。”五姑娘识趣儿地摇了摇头。 王诤在她身边坐下,五姑娘觉得压力有些大,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你家二哥哥中榜了,高不高兴?” 五姑娘:…… 家人有了这般喜事,自然是高兴的,这有什么值得一问。 大眼睛瞅了一眼王诤,就见他继续说话: “你祖母可有替你二哥说亲的打算了?” 五姑娘脑子越发昏沉,王诤此刻的问题对她来说太过跳跃,回思了半晌,这才摇摇头。 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家不宜掺和。 “那个相芜呢?” 那个相芜都是进士了,还成日住在萧家,若说没有些龌龊的企图他是不信的。 “…相大哥他…诗,很好。”五姑娘想起来桌上的诗,眼睛弯成了月亮,伸手又要去拿。 王诤啪的一声拍在她手上,五姑娘缩回手,神色间已经有些恼了。 若是别人这般惹人厌烦,五姑娘早就不客气了。 可对面是王诤,这个人每每行事总叫她觉得有爹爹的神韵,不敢轻易顶撞。 五姑娘起身要走,却被王诤一手轻轻松松就拽在了椅子上。 这个人欺身靠近,眉眼离她越来越近,虽有俊美之感,但两道剑眉增加了他的气势。 “月儿,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67. 第 67 章 “月儿,这些日子,可有想我,母亲”。 王诤停顿了瞬。 五姑娘跟着萧怀奕上衙门,十日一休沐。 加上萧怀奕本身又是个拼命三郎,时常擦着天黑才着家。 如今带着女儿,已经算是有所收敛了,至少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虽然偶尔因为办事能路过王家宅邸附近,但萧怀奕本不愿女儿与王家有太多牵扯,很少能同意五姑娘就便去拜访霍三娘。 因此,五姑娘往王家跑的次数越发地少了。 须得霍三娘打发人来请,宁氏亲自给萧怀奕脸色瞧,这才能去看望一回干娘。 但两个人自来没有这般长久地分离,五姑娘一心扑在生意上没什么感觉,霍三娘却是有些不适应。 五姑娘没想到王诤都亲自来问她了,心中涌起一番愧疚:“想的,我每日都想干娘的。” 说完这话,心中更加愧疚了。 她每日里忙着见识新鲜东西,其实很少想起来其他的。 王诤看穿她的心思,觉得五姑娘就是个滑不溜手的泥鳅。 今儿个问她的问题,没有一个能老实回答。 也不知真是醉了犯糊涂,还是这些日子跟着别人学坏了,学会隐藏心思了。 王诤盯着五姑娘丰润的唇瓣,看起来好像很柔软,他突然想咬一口。 惩罚惩罚。 门外突然响起仆人的扣门声音:“主子,萧三少爷那边在催促了。” 王诤闭上眼睛清除脑中杂念,再睁眼时便恢复了清明与冷淡。 他放开了五姑娘的手腕,冷哼一声:“亏的你干娘为你用饭都不香了,你却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 五姑娘心中有愧,闻听此言赶忙连连告饶:“我晓得了,哥哥,明儿我定然去瞧干娘。” 王诤态度缓和了些:“走吧,我送你回去。” 见五姑娘还惦记着那几张纸,王诤索性全都没收了。 他一面往前走一面道:“两句酸诗有什么好看的?” 五姑娘跟上步伐,很认真地辩解着:“但我觉得中间一句中那个疾字用的很妙,真的可以细细品味。” 萧子辰在雅间里等了半晌,心中越发不安。 虽说他敬重王诤,也支持王诤对自家妹妹的心意。 但绝不可以在他知情但未在场的情况下单独约见他的妹妹。 况且五妹妹今晚上饮了酒,孤男寡女的在一处,很容易被占便宜。 男人的心思有什么难猜的?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叫人去催。 若不是顾及着闹大了对五姑娘名声不好,他都恨不得自己去带人,又怎会坐在原地干等着。 直到两个人慢吞吞出现在雅间,萧子辰立刻冲上去,拉过五姑娘检查一番,口中关切道:“小五,没吓着吧?” 五姑娘心说王诤这个人确实挺吓人的,动不动就板着脸教训人。 但面上还是作老实样子摇摇头。 萧子辰可不会轻易就罢休,他将五姑娘护在身后,冷冷向王诤道: “少将军下回还是提前知会我一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家三叔会不会知晓此事。” 王诤看起来也不大高兴,像是不喜被人威胁。 他反客为主地坐下,冷笑一声:“你有空管我的事,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免得被偷了家,还毫不知情。” 萧子辰以为他说的是庄子上的事情,前些日子庄子上闹了贼,把他给丽姨娘准备的生辰礼盗走了。 他没细想王诤为何会知道此事,此刻不管什么理由也比不上五妹妹重要。 他又硬着头皮说了一些狠话,这才拉着五姑娘走了。 萧子墨有他的侍从跟着,倒也不必去找。 他只将两个妹妹送回家也就是了。 说起来,庆贺归庆贺,明日一早还是要尽快赶回庄子,好好整顿一下。 否则这事情传到三叔跟前,难免有损他的形象。 萧子辰这一疏忽,压根没想到萧子墨竟然去寻了王丫头。 萧子墨一直在小店里坐着,直到最后一桌客人离开。 伙计将打烊的牌子挂上后,为难地看向掌柜。 王丫头将一碗醒酒汤端出厨房,示意伙计们可以下值了。 京城中的伙计与小县城的不一样,他们多一刻钟也不愿意待在店里。 即便看到女掌柜独自一人应付醉酒的古怪客人,也只是问了一句。 得到掌柜的一句“无碍”,便也不多啰嗦,乐得先回家了。 “二少爷,天色晚了,您的仆人在外头等着您回家呢。” 因着宁氏的原因,王丫头自然不会对萧子墨冷脸。 虽然她一直看不惯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但还是尽量表现出和蔼的笑模样,同时无视内心的一丝丝屈辱。 萧子墨许是饮了酒的缘故,眼神比平日直白,定定地看向王丫头,提醒她:“今儿是放榜的日子。” “听说了,这几日店里的客人也都说这个呢。” 萧子墨:“今次的春闱我也参与了。” 王丫头笑着将醒酒汤往前推了一推:“这是才做的汤,您喝了解解酒。” 萧子墨很纳闷。 上一次放榜日她分明不是这样的反应。 上一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落了榜。 按理说今次他高中,她也应当知道才是。 可他在店里等了这么久,她愣是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萧子墨没有心思细细追究原因,等了一年的话此刻终于要说出来了。 “我已然中了二甲。”萧子墨面上平静:“我若向家中父母求娶姑娘,不知王姑娘能否应允。” 王丫头听得此言,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这莫非是一种新的试探? 这一年萧子墨也来过几回,王丫头只当他是又来警告自己了。 所幸自己心中无愧,对此倒也不痒不痛。 “二少爷莫要拿我开玩笑了,我除了想挣银子,没有别的想法。” 王丫头知道,女子贪慕钱财在萧子墨这样的文人眼里定是粗陋不堪。 可她偏偏要让他知道,萧家的男子在她眼里,比粗陋的钱财还不如! 谁知萧子墨像是真的醉糊涂了,他停顿了一会,像是郑重在思考,然后道:“春闱上榜者会有御赐的田顷和金银,今后还有每月的俸禄,都可交由你管理。” 萧家虽然早早给大房分了产业,但如今总归还混在公中,除了自己手上的,他没办法承诺给王丫头更多。 王丫头只当他是醉话。 她的小店里时常有人喝醉后做出一些清醒的情况下绝不会发生的荒唐行为。'');(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酒醒了就忘得一干二净。 王丫头大胆地打量起萧子墨来,他面容和身形一般板正。 微抿的唇角显得他有些严肃,却有着两分和五姑娘相似的秀气。 此刻他眼神坚定且炽热,王丫头很想找个画师来,将萧子墨这个样子记录下来。 看他酒醒了脸红不脸红。 虽然她早已经决定不在自己的姻缘上浪费时间,但不妨碍此刻捉弄一下萧子墨。 她轻咳了一声,笑道:“我不愿过以夫为尊的生活。” 萧子墨脸色因为酒劲儿绯红:“我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今后自然是可以相敬如宾。” 王丫头越发大胆:“夫君也得听我的。” 这番言论若是被父母辈的长辈听到,她定要挨一顿训斥。 便是路人听了,也得嘲笑这个丫头蛮横自大。 但此刻店里没有别人,萧子墨酒醒了也记不清她说过什么出格的话,便由得她浑说了。 王丫头看着萧子墨眉头越皱越深,不由得捂嘴笑了。 “…若是不违背道义,我…我可以答应你。” 萧子墨沉默半晌,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这句话。 王丫头笑不出来了。 她没想到金榜题名的萧子墨,本该古板迂腐的萧子墨,可以答应她那般“无理”的要求。 即便这只是一个醉汉的胡话。 她心中某块坚硬的地方犹如瞬间塌了一小块,柔软得不像话。 她不再逗他,指尖用力扣进手心,破事自己清醒。 王丫头转身,把萧子墨的随从唤了进屋:“你家二少爷醉糊涂了,还不把他送回家去,晚了仔细你们家老太太跟你着急。” 随从日日跟着伺候萧子墨,哪里不明白主子的心思。 如今这个王姑娘虽然只是个食肆小掌柜,说不得会有大造化。 将来一跃而成为他的又一个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即便是个姨娘,枕头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因此不免多奉承她些。 随从赶紧将萧子墨连请带拖弄出了食肆,好让王丫头顺利打烊。 ** 为着庆贺萧子墨金榜题名,萧淮瑾夫妇特地告了长假赶到京中。 他们一家原也不想张扬,可这对于整个萧氏一族而言,实在是意义非凡的一件大事。 至少在科举这条路上,萧氏又前进了一步。 这比萧淮奕拿到的皇商名头来得更为荣耀一些。 夫妇两个已然添了风霜,对于子嗣传承一事更是焦心多年,等到如今颇为不易。 今次他们上京,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办。 但最最重要的还是为儿子觅得良缘,早早瞧准了吉日,尽快成婚。 萧淮瑾与家人寒暄一番,便单独叫了萧子墨留下,拿出个父亲的样子说教一番。 先是传授他些为官之道,末了又象征性地征问萧子墨关于他自己亲事的意愿。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淮奕觉得儿子定然也是遵从长辈的安排罢了。 但作为家长也不能十分独断,至少面上还是要摆出一些开明的态度。 没想到萧子墨一句话将他怔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接话: “儿子想要求娶三婶手下的一位掌柜,求父亲成全。” 68. 第 68 章 从萧子墨的话里,萧淮瑾大致理出了两条信息。 首先是萧子墨自己有了中意的人,其次便是那姑娘只是一名从商的女子。 这两条信息都不大令他满意。 萧淮瑾摆了摆手道:“今次你中了榜,有不少人家或是通过你三叔,或是托人到我和你娘面前说亲。老太太又挑了一遍,有几家与咱们门第倒也相近,这些日子便安排你们相看相看,若有了中意的再议不迟。” 萧子墨却道:“儿子中意的那位姑娘虽然门第不显,但却是个坚毅果敢之人,不失祖母年轻时候的风范,儿子极为倾慕。是以不必再相看其他人家,只求父母为我做主这一桩婚事便罢了。” 萧淮瑾是个有些古板老成的人,见一向稳重的儿子竟有这般浅薄之见,心中便有些不高兴了。 他还是按捺住脾气,勉强笑道:“你还年轻,不懂得一门好的婚事会对你的仕途大有助益。要知道你身负萧氏众望,便是你姊妹们将来的荣辱也得仰仗你的身价,你的亲事便由不得你一人做主了。” 此言倒是让萧子墨沉默了一瞬,但紧接着还是坚持己见,并不为父亲的言语所动。 萧淮瑾正要摆出家长的威严,却见萧子墨讲堂屋门关了,回来正正跪在堂中,向他道: “父亲教训的是,但请您老细细领会今上的圣意,听儿子一言,萧家才能平安。”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严重,萧淮瑾愣愣地听着萧子墨的解释: 咱们家在京中本没有什么根基,三叔从何一介白身到五品,前些日子又有了拔擢,却都是圣上亲封的。 圣上登基两年,头一个要稳定朝局,自然需要三叔这样的人为他提供财力支持。 如今我又入了翰林院,历练出来,也能为今上的政令效力。 似父亲与二叔在外,更是圣上治理天下的重要力量,咱们家眼看着已经是蒸蒸日上的势头了。 萧淮瑾听着不由扶了扶胡须,他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为萧子墨考虑更上一层楼的亲事。 “那些人家自然是看中了咱们家的潜力,才上门来说亲。可是咱们家若是答应了,这兴旺的福气只怕就此断送。” 萧淮瑾眉头一沉,对这说法很不高兴。 但也不由得提起了心神,倒要听听他能胡诌些什么出来。 萧子墨继续道:“今上自打受封太子以来,就苦于被门阀世族牵制,一度被逼到了武陵那样边远之地。 如今自然是十分谨慎了,就算是对付世家收效甚微,也绝不养虎为患,亲手扶持起一波新的门阀。” 想到去年一同落榜今年又一同上榜的几位考生,虽然平日里交集颇少,但放在一起看,就很明显看到他们几个的共同之处。 那便是,他们身后必定有被今上委以要紧职位的家人。 这便不难瞧出,非是他们去年的文章有大问题,不过是今上对这些家族的敲打罢了。 既要用人,又要防备。 蜜糖和巴掌需要同时给到。 萧家只有低调再低调,才能减少圣上的疑心。 如若体察不到此处,反而高调地在各家官员中对亲事挑挑拣拣,不但得罪的是官员们,更是绝了今上的重用之心。 眼下王丫头对萧家来说,便是最为合适的破局人选。 萧淮瑾听了这些辩解,半晌不语。 最终还是沉着脸教训了儿子一句:“放肆,正同你说为官需要慎言,谁准你在此胡乱揣测圣心了?还不快出去!” 训斥走了萧子墨,萧淮奕瞧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想到儿子说这话之前还特地清退下人,关了门窗。 心中对儿子的谨慎自然是十分放心,便自己个儿抱着胳膊思考起了迎娶一个商人女子这件事的可行性。 少了一门亲事助力自然是颇为遗憾,但是低调之人也不是不能奋进。 他的三弟萧淮奕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况且以他们家在京城这样浅薄的根基,若是急于求成,有时候也会揠苗助长,反而不美。 萧淮瑾越想越觉得萧子墨的想法当真老道。 ** 萧子墨出了院子,心中不免长舒一口气。 瞧着父亲的神色,像是听进去了他编的理由。 眼下只有再寻个合适的时机进一步劝说,便离目标不远了。 想到王丫头那晚的笑颜,以及她霸道却不失娇俏的话语。 虽说那些要求十分霸道无礼,但她终究是答应他的所求了。 原本他还很担心需要花不少功夫来磨呢。 萧子墨没察觉到自己的唇角爬上一抹笑容。 * 他编的理由直戳萧家人心,没等几日,他的所求便被允了。 萧三娘虽然对此不满,但她是最没嘴说反对的一个。 她自己也曾是从商的女子,没理由嫌弃另一个同样打拼的女子。 只是对于王丫头的年龄颇为介意,二十来岁的老姑娘,总比不得风华正茂的少女适合做孙媳妇儿些。 但见萧子墨铁了心一般的坚持,素来放心大孙子的萧三娘又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陈氏倒是想抹着眼泪将此事闹黄,但萧淮瑾按照萧子墨教的,一番利弊分析下来,陈氏担忧自己儿子的仕途,也只好憋憋屈屈地应下了。 因着未来儿媳反倒是三弟妹手下做事的,陈氏还特地找了宁氏来保这个大媒。 不过她略显尖酸的语气多少带出些心中的不满来。 “三弟妹倒是个会调教人的,你手底下那丫头也不知是给你大侄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心心念念的便要娶她。”陈氏将个帕子一甩,坐到了五姑娘家里。 同样是官太太,她毕竟有几十年经验了,宁氏不过才做了两年而已,在她面前仍旧是那副平民模样。 宁氏陪着笑脸,先将五姑娘支了出去,这才亲自给大嫂捧了茶。 陈氏接过茶杯就放下了:“弟妹如今好歹也瞧着我的面子,把她们家的身契转给我吧。” 她还得费心思托人回原籍,将这一家子的奴籍身份做成农人,真真是麻烦。 宁氏先前已从萧三娘那里知晓了此事,再听陈氏提也就不吃惊了,她笑道:“大嫂若问我要,我是一个字儿也拿不出来的。” 陈氏不解地看向她。 “王姑娘一家的身契早就赎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了,她们家原本就是农户,上京之前已经到官府中重新造册了。” 陈氏心中暗自松一口气,这才收了帕子,喝了一口茶:“你素来是个心善的,想必是多得了你的照顾,否则卖倒的身契,岂是那般容易赎回的?” 她虽是官太太,但也是从平民过来的,况且时常听萧淮瑾唠叨几句民生多艰,自然也了解底层百姓的不易。 没了奴籍的人除非发大财,但靠着节衣缩食攒月钱是根本攒不够赎身钱的。 庄户严格来说虽算不上奴婢,但靠卖力气种地也只能吃饭,又如何赎身? 宁氏脸上还是挂着笑:“这上头我倒是没出什么力,便是赎身银子她也一分没少给我,我也照单收下了。” 她收下的是银子,却还给了王丫头全份儿的人身尊严,所以一分也不能少。 这些只是她与王丫头之间的事情,虽然不值当同外人提起。 但宁氏觉得此番有必要让陈氏了解清楚王丫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陈氏果然又是一怔。 这丫头果然有几分本事。 但她心中到底难平。 即便她们家已经是农户,但比起如今的萧家,身份上还是低了一大截。 要她唯一的儿子这般低就,陈氏想起来就一阵窝火。 “既如此,索性劳烦弟妹与我做个媒。老太太和大爷已然应准了此事,三媒六聘的,你去与她爹娘谈妥了便是。” 陈氏言下之意,便是要宁氏代她与王家商讨结亲的事宜。 这桩亲事她本就不满意,现下哪有心情亲自张罗这些? 谁知宁氏又驳回了大嫂的话:“依我说,这事倒先不急着办。” 陈氏以为宁氏怕麻烦,不想沾惹此事,故此推拒。 她又将帕子撩了起来:“我想着你们素日打交道,自比旁人更知根知底些,若有什么话也方便说不是。” 宁氏却是笑笑:“正是因为我平素了解这位王姑娘,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此事须得先同她说才算数。” 王丫头的父母羸弱,平日都是她当家做主。 况且宁氏未曾听她说过有成亲的打算,此事多半是萧子墨的一厢情愿。 若是贸然向王家提起,王丫头却又不愿意,总是闹得尴尬。 陈氏听宁氏将王丫头的情况同她多说了些,抬手将茶杯中的浮沫赶了几遍,冷笑道:“你既说她精明能算,又怎会不愿?怎么,眼睛长到天上了不成?连堂堂翰林院大官人也瞧不上了?” 宁氏见陈氏总是一副夹枪带棒对王丫头不甚满意的样子,知道再劝也只会徒增她的反感。 所幸大嫂将这事交于她来办,她便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就是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先是借着巡视的由头,带着五姑娘到食肆里找王丫头。 说这事之前,却又将五姑娘支了出去。 五姑娘由自己的侍女陪着在街上闲逛,心中却有点郁闷。 其实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家里长辈们在为二哥哥议亲,这有什么可避着她的? 偏生大人们越是神神秘秘地遮掩,她就越是好奇。 到底聊些什么? 69. 第 69 章 食肆二楼的宁氏翻了两页账本,根本没怎么看,就将事情与王丫头说了。 见了王丫头那一脸震惊的反应,宁氏就知道,萧子墨多少是有点一厢情愿了。 “子墨这孩子平日是极稳重的,此番是有些孟浪了。不过反倒是因为心悦于你,才会先向家中提起。” 宁氏尽量扮演好一个媒人的角色,在双方面前都变着法儿地夸对方的好处。 就是奔着一个撮合良缘的目标去的。 “我知你这些年一直无意考虑姻缘,此事自然也全看你的意思,小丫。我虽是你的东家,也不会为着家里人逼迫你。” 宁氏说话一直是那种软软的语调,如今有了年纪,又添几分恬淡,叫人听来颇为舒心。 王丫头红着脸沉默半晌,这才抬头看向宁氏: “不瞒您说,二少爷此前到过店里,同我提过此事,当时他醉着,我以为是说的醉话,当不得真,谁知......” 王丫头也闹不清萧子墨当晚到底醉没醉了。 说醉了,他又真的向家里求娶她。 说没醉,她半开玩笑地提了那样过分的要求,他竟然也能答应? 王丫头又低下头,干脆道:“我何德何能,怎配得大官人青眼。还请奶奶帮我言明,如今食肆里生意好,我没工夫想别的。” 食肆里还有她的一份股,生意越好,她自然挣得也越多,因此更要一门心思经营食肆才行。 宁氏将她拉到跟前说起了心里话:“小丫,这话我只私下里同你说,你不妨细细思量再做决定。” 王丫头能从一个庄户中的最底层,硬是拉扯着累赘一般的父母打拼到了如今,成了个在京城中立得住脚的小小富户,足可见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 虽然眼下衣食无忧,生活安稳,但谁又说王丫头不能拥有更宽广的未来呢? 眼下有了这桩亲事,她若是应下,便能成为官眷,又是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地位。 有了机会不抓住,不是她王丫头的行事风格。 宁氏心中已经将这些话来回想过了数遍,不止是对王丫头,便是对自己的亲女儿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之所以让女儿亲近王家,除了与霍三娘的情分在,便是想借借他们家的势,将来为女儿寻得更好的亲事。 但同时她也知晓,攀高枝儿是会有代价的。 门户的差距,能力的悬殊,还有别人异样的眼光和对待,都将会成为高嫁女儿生活的阻碍。 五姑娘得了王家照拂,将来便是嫁的门第高些,婆家好歹也能顾虑着这层关系。 再加上他们萧家一门子都是官身,五姑娘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但王丫头不一样,她身后只有一双孱弱的父母,在这上京地段不被欺负就不错了,哪里还能为嫁出去的女儿做主? “任何选择背后都会有代价,你若想试一试,我便为你二人牵个线见见面,你瞧了他的为人再做定夺,不然盲婚哑嫁总是有隐患。” 虽说宁氏是王丫头的东家,但她二人的关系亲如姊妹。 见宁氏为她着想至此,王丫头心里颇为感动。 晚上回到自家小院,王丫头抱着一个黑色的匣子进了父母的房中。 开了锁后,黑匣子内便是她所有的家资。 父母虽然不识字,但知道这几张地契十分值钱,每多一张,就值得她们全家高兴地数上好几遍。 “爹,娘,东家今儿给我说了一门亲事。”王丫头一想起来萧子墨那晚的醉态,脸上就不由得慢慢热起来。 她说这事爹娘可就不困了,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可是头一回听见女儿主动提及自己的亲事,平日他们一说可都是要遭冷眼的。 自家老闺女这是预备铁树开花了? 当下哪里还来得及细问,一向慢性子的王春立马脱口而出:“好!” “东家给说的人家,我和你娘都没的说。” 东家多靠谱啊,从挑中他们的闺女去卖早食,到开食铺,再到进京,置了房子田产,那不都是仰赖东家的眼光? 王丫头:“......您都不问问是什么人家,就放心让我嫁过去?” 王春搓了搓手,笑呵呵地道:“这有啥不放心的?早盼着你出门子了。” 王丫头的娘拍了一下口不择言的王春,还是难掩笑容。 她看向闺女:“那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是到咱们门上入赘的,还是要你嫁过去?离家里远不?” 二老起初还担心对方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年龄大,想着如何避了这个短处,好尽力促成这门婚事。 听见是与萧家结亲,双双愣住了。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怎可高攀官宦之家的亲? 王丫头见自己的父母连声说着不妥,便要叫她去同宁氏回绝。 自己反倒被激出了斗志:“怎地便不妥了?他们家老太太往上数一代,不过也就和咱们一样,也是地里刨食的。我王丫头” 父母见自己女儿这般傲气,总是不放心地摇头。 ** 三日后,王丫头由宁氏亲自装扮一番,带着她到了与萧子墨的相看小宴上。 都说富贵养人,王丫头这一次用心装扮,倒比上年在船上的模样更显娇嫩清新。 萧子墨虽做好了赴宴的准备,但见到与平日大不一样的王姑娘,耳根子还是红了个透。 偏生宁氏还要打趣他:“哎哟,墨哥儿,若是在官场上还是这副羞答答的模样,可要叫那些同僚们笑话了。” 媒人不遗余力地热场子,萧子墨逐渐不复先前的沉稳,王丫头也没了威严的大掌柜模样。 两个年轻人之间弥漫着尴尬又欣喜的氛围。 既是相看,男女两个独处一会子无伤大雅,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举动。 宁氏找了个借口退出,将观景的小楼留给俩人说话。 萧子墨诚意十足,并没有忘记自己在醉中说过的话,甚至将这些承诺誊录到了绢布上,并煞有介事地摁了自己手印。 “姑娘心中对在下所求定有诸般顾虑,这是在下的承诺,日后若有违背,姑娘尽可对在下实施报复。” 王丫头接过绢布,细细看了一遍,除却她所说的话,上头还贴心地补充了其他条例,均是对她有利的。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王丫头偏生有本事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不甚在意。 “敢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少爷,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 萧子墨的耳朵又开始泛红了,全程都有些飘然之感。 他也是个有谋算的人,可一把年纪的他对于情爱一事,却是懵懂空白。 若论是何时对王丫头起的心思,他也说不清。 只知道年少时偶尔听见家人们口中说起王丫头的故事,中了举之后头一回在街巷中对这个故作老成的姑娘有了印象。 再后来几年,经历过怀疑,厌恶,防备种种情绪,不知怎地就慢慢转化为了钦佩,钦慕...... 甚至,读书的日子,慢慢开始对她牵挂,思念。 但这些情愫被他死死压制,始终没有说出口。 直到中了皇榜,萧子墨知道,他可以为自己争取了。 长久压抑的情感一经释放只有疯涨,非她不可。 萧子墨决定,即便是跪也要跪到家人同意他的请求。 只是这过程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艰难,祖母和父亲心中,并未对门第之别有太深的成见。 至于对三弟萧子辰那点愧疚,萧子墨并未太过在意。 王丫头但凡对萧子辰有意,这几年间早就成了。 既然神女无梦,便怨不得他这个哥哥后来居上。 王丫头见萧子墨说了很多她几乎没了印象的往事,却说不清到底是何时对她起了心思,心中不免好笑。 看来再精明的官老爷,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 两个有情人相看顺利,宁氏的媒人任务便完成了大半了。 自此两家人联络起来,为新人准备着彩礼、嫁妆等,虽进行得低调,好歹是闹得阖府上下都知晓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样大的阵仗唯独瞒住了在庄子上承继萧淮奕种地事业的萧子辰。 家里有了喜事,多多少少受人关注,宁氏不许五姑娘再出去乱逛,拘在家中令她修身养性。 五姑娘在院子里,别个都忙,只有六姑娘会来同她解闷。 两个小姑娘总是凑在一处悄悄说话,宁氏瞧她们那孩子气的模样,只得无奈发笑。 “姐,早起我听见我娘说,那个王姐姐原本该说给三哥的,如今反倒说给了二哥,白白叫她夹在中间得罪了人。”六姑娘摇摇头,总不能明白丽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姑娘听见这个可就感兴趣了。 他就说前些日子母亲宁氏总拉着她出门,办正事的时候却又总是找个理由把她打发到一旁。 这里头果然有些内幕,难怪总是那般遮遮掩掩的。 当下两个人想尽办法旁敲侧击,或是向家中老仆打听,或是一齐去磨祖母萧三娘,总叫她们将事情分析得接近了真相。 这可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真奇妙。 原来王丫头和萧子辰早年还有那样深厚的交情。 原来满腹诗书的二哥哥萧子墨心中的佳人不是知书达理的小姐,却是市井之中的普通女孩。 五姑娘和六姑娘两个都还是情窦未开的懵懂人,对于大人们之间这些纠葛理解的并不深刻。 闹明白了事由,觉得并无甚稀奇,便也就丢开手,开开心心地期待起家中大办喜事的热闹来。 70. 第 70 章 春花凋谢后,暮春已尽。 绚烂的夏花接管了大地,伴随着大祁王朝为先帝守孝期满,京城中愈发地热闹起来。 萧家在京中根基浅薄,便是把相识的街坊邻里都宴请了,来客也没有在宛州那般多。 这是家里多年来头一桩喜事,大家伙儿都不想办冷清了。 于是萧淮奕、相芜和萧子墨将各自的同僚也都相邀了一遍。 就连平日里刻意不想走动的王家,萧淮奕都催着宁氏去送喜帖。 宁氏颇为瞧不惯丈夫的这番做派:“平日里嫌人家门第高,你怕闪着腰,总不去亲近。这会子为了你的宝贝大侄子,你倒想得起来了。” 王家若当真来了喜宴,自然能抬高新人的脸面。 嘴上抱怨归抱怨,宁氏还是积极地带着五姑娘去跑腿办事。 霍三娘倒不是不愿凑这个热闹,只是她近来也忙得很。 寻常的喜宴帖子自然有管事按着规矩处理,有几家勋贵的席面却是她作为王家主母万不能推拒出席的。 这倒也还罢了,只是每回喜宴回来,王府就会收到更多的邀帖,都是奔着打听王诤亲事来的。 倒也不是她不为儿子的姻缘上心,只是她挑中的人选没有一个令王诤满意的。 王诤连相看也不愿意去,大约是嫌她唠叨的烦,干脆住到京郊军营里不回来了。 宁氏瞧霍三娘屋中还堆了两大堆画卷,便知晓这挑选下一任王家主母也是个大工程。 她的霍姐姐虽接下了喜帖,但估摸着怕是没空出门赴宴的。 不仅如此,五姑娘还被霍三娘给留下住了几日。 五姑娘在家里时常被严厉的娘亲管教约束,早就恨不得出来透口气。 眼下有了干娘的话当圣旨,况且住这边还更方便寻好友王之玉玩耍,她也乐得多待上几日。 五姑娘住下的第二日,正陪着霍三娘在一堆画像中挑选,王诤便回府了。 霍三娘好容易抓着了这个大忙人,忙命人将已选好的画卷抱到他跟前。 “这几位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连你妹妹瞧了也说生的极好,你今儿务必选一个出来。” 若有中意的还则罢了,若今日王诤还是选不出,那便只能由她这个当娘的做主了。 再拖下去,别说王家族老们要戳她的脊梁骨,只怕在宛州颐养天年的霍老也要来信责问她了。 王诤漫不经心地坐下,从桌前抽了一卷画,盯着五姑娘道:“生的好?好在哪儿了?” 霍三娘这才想起王诤是个大老粗的性子,眼睛里怕只有兵器盔甲,哪里知道女儿家的美丽之处。 “月儿,去教教你哥哥,靠他给你选嫂嫂,怕是不中用了。”霍三娘拍拍怀里的五姑娘,要她给王诤讲讲画上的女孩们都好在何处。 那些女孩的家世、学识与修养都是在霍三娘那里过了关的,五姑娘单只需要瞧瞧容貌。 有的粉面含笑,有的顾盼生辉,有的气质出众,都美得各有特色。 五姑娘觉得画上的一个个简直都是仙女! 王诤起初还配合地看画上,五姑娘才打开第二个画卷,上头是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笑起来又有两分俏皮,明媚的模样很能感染到人。 “......我喜欢她的眼睛,圆圆的。”五姑娘抬头,只见王诤不看画卷,却是在盯着她看。 “夫人,外头管事们送来了族学里这半年开销的账本,说是等您过目。”内府管事站在门外恭敬地回禀。 深宅大院的管事们何其有眼力劲,这种时候还打扰霍三娘,必定是要紧的事。 霍三娘听见是族学的事情,也不耽搁。才喝了一口茶便起身了。 五姑娘本要跟着去,只听霍三娘道:“你就在这,只是见见族学的人,问几句话就来的,不值当跑。” 留下几个人伺候五姑娘和王诤,她自己领着一众婆子丫环出去了。 五姑娘只好继续把桌上的画像一一展开,拿到王诤眼前给他瞧。 王诤朝她倾身过来,眼神直白地盯住五姑娘:“你的画像呢?” 五姑娘怔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王诤的话,脸上立刻爬满了红晕。 她迅速地扫了眼屋中侍立的丫环,见她们一个个深深埋头,做出一副没有关注的样子,却是愈发显得欲盖弥彰了。 “这...这是给兄长选的,我的画像自然不在里头。”五姑娘硬着头皮提高声音解释。 王诤近来的脾气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以前他虽然偶尔发怪脾气嘲讽五姑娘,但只要五姑娘说两句软话,他便也就好了。 大多时候还算是有个做兄长的样子,对她也还算照顾。 近来不知怎么地,五姑娘感觉到王诤总是眼神不善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像是气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又像是恼她欠了他什么东西没还似的。 五姑娘想了想,大约是干娘老逼着他做这些不感兴趣的事情,他恼了,便将气撒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挑了这半日,可曾想过自己的画像,想必也在别人家桌上,任由他们评头品足,挑肥拣瘦。”王诤听见五姑娘称他兄长,说出的话比这俩字更显生疏冷漠。 被他这一说,五姑娘也意识到,这的确是不大好的行为。 放到自己身上想想,她好端端的一个清白女儿家,却要被不认识的什么登徒子或是刻薄妇人将画像拿在手中议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堪的话出来呢。 五姑娘想到自己先前对别的画像也说出了不喜欢的原因。 这样岂非和那些刻薄之人没有两样?和学堂里那些背地里嚼舌她的女孩们一样令人厌恶? 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就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五姑娘愧疚得脸上通红。 再抬眼,只飞快地扫了一眼王诤,她又迅速地低下,将头埋得更深了。 王诤见她这幅灰溜溜的模样,唇角抿了一下。 姑娘被养的太娇了,经不得一丁点重话,语气稍微重些她便像个避猫鼠似的。 “好了,这些都是他们自家府上送过来的,你喜欢,挑着当画儿看看也没什么。”王诤自己替她解了个围:“只是你自个儿的别让家里人到处往外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免得被什么泥猪癞狗偷了去。” 这么一点拨,五姑娘又一下子想通了。 很多美人像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喜欢的便当画作欣赏一番,哪就那么罪孽深重了。 五姑娘发现自己很容易被别人的说法带偏,今后遇事也要注意多一些自己的思考才是。 譬如她觉得,对一个女孩家的容貌穿着随意地评价依旧是极其不妥当的行为。 女子名节本就容易受损,可世俗偏偏那么看重一个女子的名节。 人们总觉得私下里讨论两句没有什么,但终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我知道了,哥哥。”五姑娘接过王诤递的糕点,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 “可是哥哥真的不看看吗?若是今儿还选不出来,干娘可要替你做主了。” 她方才帮他翻了好几卷,他可都没怎么认真瞧。 “父母之命不好么?”王诤将下人端过来的冰酥捞打开,里头有冷气儿冒了出来。 五姑娘只瞧了一眼那小碗,王诤便推到了一旁:“晾一会儿再吃。” 这等甜腻的东西他不爱碰,自然是警告爱贪凉却受不住寒凉的小姑娘。 五姑娘见他态度好容易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自然是顺着毛捋:“父母之命...自然也好,那就不用纠结到底怎么选,正好省去许多烦恼。”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题逐渐转到萧子墨和王丫头的亲事上。 王诤留意着五姑娘的神情:“你们家大房有了女主人,那姓相的清客想来也不便出入了。” 五姑娘笑王诤总是记不住她们家的人际关系:“相大哥可是正经的官身,论资历比我二哥哥还长呢,可不是清客。” 相芜并没有在京中置办宅子,只因他家人都在宛州老家,自己入翰林院三四年之后,还不知会到何地任职,实在没必要将银钱浪费在这京中的寸金寸土之上。 孤身一人也无趣,索性呈了萧家相邀,在萧家大房的小客院里住了,和萧子墨做个伴。 借住在萧家多少省了些花销,方便他早日积攒些银两,图谋后事。 如今王丫头要嫁进萧家来,他早就收拾东西住到了南云子宅子后头的巷子里。 便是到了这种时候,抠门的他还是只买了一个仆从,其余生活琐事便是自己动手,也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 相芜自小是一个贫苦但上进,乐观且开朗的人,身边和他相处的人时常被他的幽默风趣逗得发笑。 五姑娘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睛里都盛着笑意。 王诤被这笑刺到了。 那个相芜真是阴魂不散啊! 都搬出去了,还给人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五姑娘伸手去拿小碗,如今天气热,晾到这会儿正好吃,再迟一些就不叫冰酥捞了。 王铮大手抢过小碗,都不用小勺子,两口就把冰酥酪给干了。 霍三娘进门的瞬间,刚好瞧见五姑娘站起半个身子,来不及抢救自己的食物。 “王诤!你又欺负你妹妹!”霍三娘拔高了语气,怒不可遏。 71. 第 71 章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论男女,到了年纪还未成家,总会慢慢演变成父母的眼中钉。 霍三娘如今看王诤便是这样的。 虽说他在朝中身居要职,但也总归是王家的子弟。 繁衍子嗣,延续香火才是他这个年纪的重任。 可他对成婚一事每每推拒,不管是霍三娘还是族老们,对他这个硬骨头都施压不得。 这两年因着局势,家人也没有狠逼,便也罢了。 谁知他竟然如此没有正形,外人眼里威风凛凛的王少将军,竟然跟个小姑娘抢起了吃的来。 霍三娘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孩子们小时候。 那愤怒的感觉像极了当年王诤好巧不巧把她的干闺女偷回来的下午。 霍三娘提着裙摆进了屋就开始数落王诤:“你呀你,要吃只管叫人多多上些来,跟你妹妹抢什么?” 冰酥捞而已,又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奇珍。 王诤两口闷下冰酥捞是有些急了,这会子才觉出胸腔里涌起一阵透心的凉意。 但再凉也没有五姑娘眼里那不属于他的光凉。 王诤越瞧五姑娘越觉得来气,站起身就要出去。 威严的霍三娘在高大的儿子面前都显得有些短了气势。 连忙将人叫住,问他到底挑中了哪家姑娘。 王诤扫了五姑娘一眼,这才回答霍三娘的问话:“母亲不必焦虑,儿子心中有数了,过些日子叫她到您跟前请安。” 虽说这答复算不上明确,但比之先前他的抗拒和不耐烦,总算是开始松口了。 霍三娘一阵欣慰,也不枉这些日子她辛苦筛选。 她回头问五姑娘:“你哥哥瞧上谁了?” 看着干娘满面笑容,五姑娘心中咯噔一下。 方才净顾着说话,竟把正事忘了办了。 ** 为了赶上萧子墨的亲事,就连千里之外的二房都回来人了。 萧淮汝是官员,不能入京,便由萧子淳陪着刘氏回来。 兄弟姊妹们难得聚这么齐,全家都欢喜热闹不已。 只有萧子辰兴致缺缺,甚至到了迎亲这日,竟见不着他的影子。 宾客来得齐全,上至王家这样的勋贵,下到萧家各处产业上的掌柜管事等。 阶级不同,主人家的礼数就更要顾全,免得客人觉着受了怠慢,反而不美。 因此全家都忙着招待宾客,就连五姑娘和六姑娘也被安排在了内堂陪女眷们说话,瞧新娘子的工夫都没了。 直到入了夜,众人散去,五姑娘和六姑娘一处洗漱睡下。这才想起来一整日没见着三哥哥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在家帮忙,总不至于地里的活计比家里的喜事还重要吧? 按着习俗,喜宴的第二日,新妇除了给长辈请安,便不用露面。 有陈氏、刘氏和宁氏三妯娌张罗收拾,将办宴的东西全都归整好了,院里搭建的篷布也撤下来了。 除了各处悬挂的灯笼红绸、以及窗棱上贴的喜字未动,萧家又恢复了齐整干净的模样。 再见王丫头的面,五姑娘就得唤一声嫂嫂了。 如今小酒楼已经由别的掌柜在打理,王丫头不必再做老成的扮相。 她身着一袭浅绿襦裙,外头套了件纱衣,高挽了发髻,头上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钗。 配上她向来就饱满精神的气质,叫人瞧来眼前一亮。 宁氏原本还担心大嫂陈氏这个做婆婆的会刁难王丫头,私下里劝了劝。 谁知陈氏倒是个拎得清的,王丫头的人品和模样她是满意的,就差在没有家世背景,不能对儿子的仕途有所助益。 她虽然心中一时半会气不顺,但也只是对着宁氏抱怨两句。 至于明面上如何对待王丫头,她是这么说的:“再怎么说,她也是入了我萧家的门,我刁难她,岂不是给自己也找不痛快了?” 况且瞧萧子墨在新妇面前那低三下四不争气的模样,陈氏就知道这王丫头已经将自己儿子拿捏住了。 她再要闹腾,除了增加与儿子的嫌隙,更无半点好处。 “我如今啊,就盼着他们快些开枝散叶,再拖下去,老蚌生珠总叫人笑话!” 陈氏最介意的就是这一点,王丫头都这把年岁了,便是宫里放出来的女官们也比她年轻些。 若是一年半载没动静,陈氏少不得要为儿子张罗纳妾! 萧子淳去了庄子上两趟,却也没能将萧子辰给带回来。 五姑娘和六姑娘向他打听了一阵,听说萧子辰非但意志颓丧,连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弄了好些伤。 生怕让萧三娘和刘氏担心,便一直在庄子上不回来。 听见三哥哥受伤,六姑娘绞着帕子就要哭了。 这些年二房都是他们三人过活,长兄如父,萧子辰在六姑娘心中的位置,甚至比甚少见过面的亲爹萧淮汝重要得多。 她私下里拉着五姑娘央求:“好姐姐,你我都知道三哥哥的心病,不如你替我去庄子上开导开导他,无论怎样难受,都不能伤害自己呀。” 五姑娘拍着他的背给她顺气:“你别急,咱们一块去就是了。” 六姑娘还是哭得止不住,连连摇头:“这几日母亲在家,姨娘日子不好过,我去了庄子上,也不放心家里。” 两个小姑娘不了解大人们的过往,只瞧着刘氏明里暗里敲打丽姨娘,待她犹如肉中刺,都不由得同情弱势一方。 其实丽娘这些年对萧淮汝早已没有曾经的那般执念了。 她曾经甚至想要掌控萧子辰来巩固自己的位置,但自从手上有了产业,萧家也不曾剥夺,她连对萧子辰也没那般上心了。 否则如今萧子墨迎娶了王丫头,她早就跟在萧子辰身后百般解释,想办法重新讨好了。 五姑娘只好自己去庄子上看望萧子辰。 宁氏好容易准她出门,却是找出一套男装给她换上。 弟弟七哥儿见姐姐要出门,哭着喊着要跟着一块儿。 宁氏自然不会允许,七哥儿最近开了蒙,天天苦着脸学写大字。 只因他一提笔就哭哭啼啼,弄得整个三房院子氛围都不好了。 只有萧淮奕在家他才会老老实实写。 五姑娘好容易摆脱了哭闹的七哥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了自己丫环和随从,上了个青灰色蓬顶的马车。 她自己的小马车如今都不咋用了,只有去王府时候会用上。 京城不比宛州,光是出城就要个把来时辰,再加上庄子又远,足足又晃了一个时辰。 好在大路宽敞,马车也不怎么颠簸,五姑娘和侍女在马车里都昏昏欲睡了。 “吁~”,马夫的吆喝从帘外传来,就听见男仆奚社的声音向五姑娘解释:“姑娘,前头有一帮子人在闹事,咱们且在这等等。” 奚社的视角看去,前头大路中央停了一辆马车,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似乎将一个农人围在了马前,强迫他跪着,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 他们停下也不是为了看热闹,只因那马车将路给挡了。 这一段不是主路,来往马车都得靠边才好相让。 五姑娘没什么心思看这等热闹,她本就困顿,索性靠在侍女肩上打起盹来。 谁知那边吵闹的声音总是断断续续传进耳朵,想听又听不清,不听又感觉好像双方对峙还挺激烈的。 她让马车慢慢靠近,嘴上说看到了跟前儿人家会不会主动让路。 实则就连侍女也看出来了,五姑娘就是想听热闹。 “好像挨鞭子了。”鞭子的破空声传来,五姑娘不由得掀了帘子往外瞧。 这农人也是倒霉,远远见着豪华马车怎地就不知道躲避。 如今惹了人家不高兴,看这团团围住的家丁人数,路人谁敢替他解围? 见那群人根本就没有相让的意思,再靠近只怕被视为挑衅,奚社再次拉停了马车。 五姑娘听得更清楚了。 一个少女愤怒的声音传来:“你不过就是个臭挖粪的,有什么资格做本小姐的车夫?” “啪!”又是一阵破空声,连马儿都有些应激地抖了抖浑身毛皮。 那农人像是做了什么反抗,惹得小姐更加气愤:“还敢瞪我?你们都上来,给我狠狠地揍!” 小姐指挥着自己的家丁。 站在农人身后的家丁动了身子,五姑娘隐约看见那被按着跪在碎石子路上的身影像极了萧子辰。 奚社仿佛也认出来了,他先一步跳下马车,朝那群人跑去,口中大喊着住手。 家丁们停下预备揍人的动作,见陆续过来了三四个人。 看衣着也瞧不出身世背景,再看身后的马车更是平平无奇。 烂大街的青灰色蓬顶,几乎是豪门勋贵人家的仆妇出门才会乘坐的马车。 “有**你们什么事儿?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家丁们很是嚣张。 五姑娘近前来才看到,那个衣着艳丽,面容娇俏的少女高高在上,坐在门帘面前的矮凳上,手中拿着一截鞭子。 脸上满是厌恶,轻蔑的眼神盯着地上的人。 地上这不是她的三哥萧子辰又是谁? 奚社原本要亮明身份救人,就见五姑娘已经跑上前去了,他都没来得及拉住。 “三哥哥!”五姑娘喊了一声,还没靠近萧子辰,就被一个家丁推了一把。 五姑娘身子一歪就向地上扑去,结结实实摔了个马趴。 72. 第 72 章 奚社大声喝止众人,示意身后的侍女赶紧去搀扶五姑娘。 萧子辰也激烈地反抗起来,谁知被几个人死死按住的他这会子也根本挣扎不开。 他只有红着眼睛大喊男仆奚社。 奚社此时将怀里揣着的牌子亮了出来:“积英巷王家的人,谁再敢动一下试试!” 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仆此时身上散发的气势将众人都镇住了,吵吵嚷嚷的道路上安静了一瞬。 马车上的少女向身后的侍女看了一眼,只见侍女也不是很确定地对她摇头。 她犹豫数秒,还是梗着脖子道:“谁知道你这是真的假的。” 奚社没有好脸色:“一个六品小官的家眷,谅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回去看见你爹爹丢官罢爵,就知道真假了。” 少女心中大震,她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背景,这人便能瞧出,看来来头必然不小。 虽然她恨不得自家爹爹丢了官职,但此刻还是更担心惹到什么大人物,丢官事小,全家人的性命才是要紧。 “......我们走。”少女败下阵来,溜回了马车。 “站住!”五姑娘忍着身上的疼,在侍女的搀扶下爬起来。 少女弯腰正要进入车内,闻言转身。 见这个文弱白净的小公子满脸愤怒,少女也有些心虚:“......他,他是你哥哥?” 少女方才已经听见这个小书生的叫喊,现下看看萧子辰,又看向五姑娘,皱眉摇摇头:“他臭死了。” 言下之意,萧子辰这样一个脏兮兮的臭汉,看着不像是和她有兄弟关系。 五姑娘只道:“你留下姓名,改日咱们论个公道。” 她其实想要当场为萧子辰出气的,奈何敌众我寡,奚社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上,只怕也有些吃力。 只好窝窝囊囊地说出这句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仇来日再报也不迟。 少女这下倒有些释然了,这俩人胆大包天的性子倒像是亲兄弟。 没看见她人手这般多吗?还敢挑衅。 “他知道,你尽管来找便是了。”少女已经生了退意,便也不再耽搁,钻进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萧子辰失去了束缚,这才得站起来。 几人忙上前扶他,奚社将他膝盖上沾着的碎石拍掉,靠近了果然闻到一股臭味。 这又是翻粪土去了吧! “哥哥,那人是谁?我想办法给你报仇。”五姑娘看见萧子辰身上的鞭伤,心疼道。 四哥说的受伤想必就是那个女子的手笔。 萧子辰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过是个刁蛮的丫头,前日遇着就要我去给她做马夫,我不肯,她便急了。” 五姑娘皱着眉:“我必得让爹爹帮你出了这口气。” 方才那女子的车驾的确是六品官员可用的规制,她爹爹萧淮奕前日子才升的四品要员,不愁不能压制对方。 萧子辰摇头苦笑:“傻丫头,她爹爹是五品官,我爹爹还不如他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五姑娘不肯,哪里咽的下这样的窝囊气? 奈何萧子辰就是不肯说出对方是谁,身上伤口又渗了血,只好先回庄子上处理了。 一晚上都闷闷不乐,五姑娘面朝里侧斜倚在榻上,任由身后的侍女哭泣: “姑娘,您再不抹药,可就要留疤了,奴婢会被夫人打死的。” 五姑娘就是不理。 方才一碰伤口就火辣辣地疼,抹了药上去,岂不是要疼哭? “这是在腿上,我小心些,你不说,娘不会发现的。”侍女哭得她头疼,五姑娘只好道:“你先去端一碗甜汤来。” 侍女抹了抹眼泪:“那喝了甜汤,姑娘可要抹药了。” 五姑娘:“快去吧。” 侍女放下药膏,才一出门,就撞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少将军!” 王诤大步流星就进了屋子,侍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奚社给拉了下去:“姐姐辛苦了,咱们下去吃盏茶来。” 侍女才想说五姑娘要喝甜汤,奚社便道:“知道姑娘心情不好,少将军来了,少不得给她做主,回来姑娘就高高兴兴的了。” 侍女稀里糊涂就被奚社给拉走了,屋里的五姑娘听见她叫了一声少将军,赶紧起身将膝盖上方的衣袍掀下去。 还没盖住一双白嫩的脚丫,王诤就进来了。 他径直坐在软塌上,五姑娘的脚丫触到了王诤的衣袍,立即缩了回来。 “哥哥,您怎么来了?”五姑娘脸上针刺一般。 这也太唐突了。 “伤哪了?”王诤也没管她的问话,他一把拉过五姑娘的手,只见掌心上一片红肿,伤处已然破了一大块皮,混着血污与伤药的颜色。 五姑娘听见王诤深吸了口气。 “我今儿遇着一个人欺负我三哥哥。”她主动解释道:“我上去帮忙才摔着了。” “不过这事还没完,改日得替三哥出了这口气。” 王诤没说话,眼神和脸色却是很不善。 五姑娘还要说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就听见王诤道: “腿伤着没有?” 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她的衣袍。 五姑娘忙曲起了腿,伤口碰着衣料,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王诤看向她:“让我看看。” 五姑娘眼中蓄泪,倔强地摇头。 因为疼,也因为难堪。 脚踝被大手扣住,王诤不由分说拉了一把,将衣袍卷起,就看见腿上也有擦伤,还有一大片青紫。 眼见王诤另一只手已经伸向旁边矮桌上放着的药膏,她已经没有任何惧意了。 脚踝上传来的力道足够将她怔住:“男女授受不亲,哥哥别这样......” 看着挖了药膏朝她小腿上靠近的手指,五姑娘不住地挣脱着来自脚踝的钳制。 “别胡说,你现在是个小书生,哪来的男女授受不亲?”王诤不由分说按上了青紫处,加了些力道慢慢揉着:“更何况,你三哥哥能给你上药,我为何不能?” 五姑娘看看自己的掌心,根本没办法再反驳王诤。 要她怎么说?非不承认自己是小书生,被男子看了双足,岂不是要砍掉? 哥哥自然是能给妹妹上药,可萧子辰只是帮她涂了手上的。 况且还根本没怎么抹,她就疼的受不了,这才罢了。 索性剩下的都交由侍女完成。 五姑娘朝外头唤了两声侍女的名字,见没应答,也不敢再叫了。 要是引了别人来,瞧见这般情形,她可怎么说? 见她这副模样,王诤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受了欺负就躲起来,别人挨欺负你偏逞能,伤了又怕疼。” 王诤用力按了下伤口,引得五姑娘痛呼,眼睛里马上就泪盈于睫了:“现下欺负我的不就是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别动,上完药就不折腾你了。” 五姑娘没受伤的那只手扣着软塌的边沿,忍受着上药的刺痛。 王诤手掌粗粝,五姑娘腿上有一些别样的触感。 他涂药的手法缓慢独特,却和霍三娘的一致。 即便是伤口之外,也要细细抹上一大圈,加上一些按摩的手法,能让淤青早些散掉。 渐渐地,五姑娘感觉到伤处有些酥痒,身子也有些发热,头脑也有些晕乎,她不自觉地勾起了脚趾。 王诤不知什么时候倾身到跟前,声音低沉沙哑:“月儿,这药里有东西。” 五姑娘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的像水:“是什么?” “□□。” 王诤的脸在五姑娘面前放大,她不自觉向后倒去,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安稳拖住。 唇上有陌生但柔软的触感传来,五姑娘脑海中像是炸开了烟花,喧嚣、热烈、光亮都弥散开来,又静静归于黑暗和沉寂。 “月儿,”良久,王诤放开了她,与五姑娘额头相抵,他眼里满是高兴:“你对哥哥也有感觉的。” 声音打断了室内的沉默,五姑娘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几乎是躺在了王铮的怀里。 难道方才真的是中了迷药? 她赶忙坐了起来,脸蛋红红,又气又羞:“你快些出去,叫人看见了不好。” “急什么,手上还有。”王诤将衣袍放下,盖住了五姑娘的腿,也好让她不那般尴尬。 “你要是想连累别人替你受过,便只管捂着。” 现下天气热,伤口不清理必得化脓。 萧子辰倒是可以在庄子一直待着,她要在庄子里住下三日,家里必得来人接了。 届时瞒也瞒不住,伤口没处理好,她的下人必得受罚。 王诤将伤口重新清理了,又上好了药,只见小姑娘已经被折磨得泪水涟涟,又是心软又是好笑。 “想怎么出气?我替你料理了就是。” 五姑娘抽抽噎噎地,手上的刺痛提醒着她,白日里那个女子的可恶。 “她怎么欺辱了我哥哥,我便要她也感同身受。”五姑娘愤恨极了。 别说是萧子辰,便是随便一个农户,只因拒绝做人家的马奴,就被这般在大路上凌辱责打,还不止一次。 任谁想想,也会愤怒。 王诤心说这小姑娘也不像看起来这般软糯啊。 可怎地就学不会保护自己呢? “这两日大营里有事,我不得闲。等你家去瞧你干娘,便有信了。” 王诤想伸手将她挡住额头的碎发撩开,又恐五姑娘不喜,便只将搁在腿上的手捏了捏。 他又说了几句话,见五姑娘越发要生气,这才离开。 上马奔向数里之外的“隔壁”大营去忙了。 侍女没一会儿就端着碗进来:“姑娘,甜汤得了,用完了还得上药呢。” 侍女就看见五姑娘已经坐了起来,听见她的话,竟是红着脸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慌乱地解释:“我...我方才自己弄好了。” 侍女不信,她好笑地放下碗,要来掀五姑娘的衣袍:“姑娘还瞒得过我去?这招早就不灵了。” 五姑娘伤着一只手,哪里抵挡得住? 听见侍女又道:“再者说,少将军才出去,你哪里得空弄这个?” 事实却是让她惊得说话都结巴了:“姑娘你,你....” 73. 第 73 章 五姑娘心中从未如此慌乱与羞愧过。 仿佛这屋中方才所发生的种种已经曝露于人前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来遮掩。 “姑娘,你...你竟真个自己便上好药了?”侍女又惊又喜:“哎哟,你就会捉弄人,白叫我担心了一晚上。” 五姑娘闻言如临大赦,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借坡下驴道:“对对,我就是逗你玩儿,才故意没告诉你的。” 却说王诤忙完了正事,才回到京中,便有人将打听好的情况报与他听。 原来当日欺辱萧子辰的刁蛮女子是户部一名主事的女儿,名唤越琰,有些京官儿子女的骄横在身上。 前些日子被一个侯爵家的老夫人看上,想要说来给自己那天生痴傻的胖孙子做媳妇儿。 越琰的爹不过是一名小官,心中虽不悦,到底不敢直接回绝侯爵府,是以如今还一直拖着没有下定。 越琰一看父母没有直接拒绝,反而跟对方家中有种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气得她在家中天天发疯摔东西吵闹。 见父母无动于衷,更是离家出走,到了庄子上住着。 某一日大小姐越琰被众人簇拥着在庄子上到处逛,恰好遇着了在地里忙活的萧子辰。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越大小姐高高在上地指着萧子辰,扬言要收他做自己的马奴。 下人们也顺着她的小姐脾气,催促萧淮奕磕头谢恩。 萧子辰哪里会答应,他淡定地拒绝了这伙人,依旧在自己地里忙活着。 越大小姐没想到一个农人也敢这般轻视她,想到自己就要被许配给一个傻胖子,绝望化为了满腔愤怒。 于是,萧子辰就这么被霸凌了。 五姑娘遇着这次便是第二回。 萧子辰照着农书里亲自在翻粪土,捂了一个夏天的肥料冒着恶臭的黑水,萧子辰穿了草鞋站在上头,翻起来的粪屑沾到衣裳上,显得又脏又臭。 越小姐见这农人肯吃这样的苦,也不愿意给她做马奴,越发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于是更加怒不可遏,这才发生了那日的情形。 王诤一面走一面听,到了书房中,才将佩剑摘下,随口道:“长岭侯家中的确有一个孙子。如此说来,少不得要促成了这份姻缘才是。” 原本还顾虑怎样才能如了五姑娘的心愿,王诤总不能对着一个女子用相同的方式欺辱回去。 如今有了这个巧宗,令她嫁进长岭侯府,一辈子的教训,也算得是深刻了。 没过一日,远在庄子上的越琰大小姐被家人强行接了回去。 紧接着越主事夫妇就威逼着她去相看小宴。 越琰寻死觅活,却怎么也打动不了爹娘的心,反倒被关在了屋里,似乎是要等着结亲了。 越家与侯府的来往越发密切起来,明眼人都瞧出来他们的打算。 有人骂侯府仗势压人,也有骂越主事卖女求荣。 只有越主事心中苦闷,却无法言说。 谁叫他管教不好女儿,染了一身骄横的脾气不说,还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如今唯有结亲才能保得住官身和前途了。 他不仅仅是一个女儿的父亲,还得为其他的家人和后嗣打算啊。 却说五姑娘受了伤之后,好歹借着回家需要护送的由头,将萧子辰给带了回来。 刘氏看见这个没露几面就一直躲着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上前来就往他身上捶了几下:“你个不孝的,娘才回来几日,你偏去种什么地,成心不想见我是不是?” 这些年他们夫妇都把萧子淳带在身边,对大儿子确有亏欠。 越是这样,他们都越是想听到儿子的谅解,想看到孩子对于这些亏欠没有任何芥蒂。 五姑娘感觉刘氏捶的那几下必是碰到了萧子辰衣衫下的伤处,不自觉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在萧子淳是知晓内情的,他连忙把刘氏劝回座位。 上首的萧三娘朝五姑娘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五姑娘特意罩了件长袖衫,将伤手完全掩在衣袖里头。 “大热的天儿,穿这个做什么?”萧三娘习惯性地给孙女整理鬓发,见她额头上沁着些薄汗,便知道是衣裳穿得厚的缘故。 当即吩咐丫头将自己阁楼里上好的纱缎取出来,挑了几匹颜色好的,给两个孙女和王丫头这个孙媳妇儿做衣裳穿。 陈氏向身后侍立的王丫头道:“沾你妹妹的福,还不快谢过老太太赏的东西。” 陈氏生怕这个小家子来的儿媳妇不懂得礼节,处处都要提点着些。 如今在家里出了错还可补救,将来替萧子墨与其他官眷应酬若是出错,那可就晚了。 见着王丫头出来大方行礼,说话做事都圆满,她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对着新媳妇儿本就多几分包容,见她这般可亲,堂上更和谐了。 只有萧子辰别别扭扭地,待要告辞出来又显得刻意,只得忍下心酸,陪着母亲杨氏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 晚间众人都在上房用饭,三房几乎都齐聚了,只丽姨娘没上桌。 萧子辰余光看见萧子墨给王丫头夹菜,王丫头回以一个浅笑。 两个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互动,可看起来就那么的刺眼。 顿觉这样的家宴头一次难熬极了。 陪着她煎熬的还有五姑娘。 她伤的是右手,如今还拿不得筷子。 为了避免家人发现,她特意坐在了七哥儿身边,挨着萧子辰。 左手使筷总有些笨拙,她索性只拿了汤匙,小口喝了半碗汤。 眼尖的宁氏自然发现了女儿的异常,饭桌上没说什么,回到自家院子后,便对着女儿盘问了一番。 五姑娘再聪明,哪里躲得过母亲的追问,受伤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宁氏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虽然平日里对女儿管教,但从来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如今叫一个外人把她的宝贝疙瘩伤成了这样,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尤其是听见那个欺负人的女子父亲的官阶比萧淮奕还低了两级,更是冷哼一声:“明儿我便叫你爹爹给你讨这个公道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五姑娘:“那女子没留下姓名,这京城里六品官满地走,咱们也找不到她......” 宁氏将目光转向五姑娘的侍女,侍女早就噤若寒蝉了,这会子承受着主母的愤怒眼光,更是问不出什么来。 三少爷萧子辰倒是知晓,可他生怕给家里惹事,怎么也不肯告诉她们呀。 五姑娘也有心将此事揭过,王诤已经答应帮她出气,必然会比家里办的更方便些。 想到王诤,五姑娘的情绪低落了许多。 虽然那晚之事没人瞧见,但终究是不合规矩。 更要命的事,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王诤的眉眼,唇角,挺拔的身姿,总是在脑海里飘过,迫使她回想昨儿晚上的失神片刻。 五姑娘知晓自己这样不妥,愈发心虚。 宁氏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五姑娘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傻?白叫人欺负了?” 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你三哥也是个不中用的,小时候打架生事不挺威风的么?如今反倒不如小时候了。” 宁氏回想起五姑娘小时候被人抓花了脸,碍于亲戚情分,没能为女儿争口气。 “今后若是再这般笨,便不要再出门了,安心等着寻了好人家嫁出去算数。”宁氏说起了气话。 头一回听见娘同她说自己的亲事,五姑娘极不高兴:“我不要嫁人。” 宁氏觉得好笑,偏要逗她:“早早嫁了出去,自有婆家管着你,我同你爹爹也不用再多操心了。” 女儿大了自然要出嫁,她战战兢兢地守了这十来年,总算是没叫五姑娘沾上一点儿坏名声。 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日夜悬心。 五姑娘赌气回了自己屋子,谁知宁氏像是玩笑上了瘾,追着自家女儿就进屋了:“好生擦了药再睡,否则留了疤,婆家要嫌弃的。” 五姑娘一怔。 那她偏要留个疤,谁不嫌弃尽管来娶啊! 心里是这么赌气,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宁氏可不像侍女那般对她毫无办法,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五姑娘不得不屈服了。 但五姑娘还是争取了一下:“娘,您给我换个药吧,这个不好。” 宁氏拒绝:“胡说,这是你干娘送来的,宫里御用的伤药,怎会不好?” 五姑娘换上哀求的表情,真诚得都要哭了:“真的,这个药里面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有□□!”涂了会让人失去神智,第二日都会一直胡思乱想! 宁氏不想再听她啰嗦,强硬地拉过她的右手:“怕疼也没用,横竖这药是得抹的,莫说是迷药,里头便是烈酒也得抹上。” 五姑娘倒吸一口凉气,娘亲这也忒残忍了吧! 好容易忍过了这顿折磨,伤口在身不能沐浴,只在侍女的帮助下简单洗漱了。 五姑娘早早熄灯睡下,半梦半醒时分,王诤昨夜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响在心间,瞬间叫她睁大了眼睛。 完了。 □□真的起作用了,这还叫人怎么睡啊。 74. 第 74 章 五姑娘从庄子上回来没几日,王府便派人过来请。 自打萧子墨的婚宴以来,霍三娘已经十余日没见她,自然又想念了。 宁氏正要张罗五姑娘出行,五姑娘却是不肯。 成日家只管窝在自己屋里发呆,连六姑娘来玩她也没什么兴致。 心疼她手上腿上的伤,宁氏便也格外宽容,只说五姑娘最近受了风,身上不安逸,打发王府的人回去了。 再过两日,听见门上有人送了厚礼致歉,萧淮奕亲自接待了,才知道欺负自家女儿侄儿的人是谁。 同在户部任职,两人职权不同,此前自然少有往来。 即便如此,越大人代替女儿上门致歉,萧淮奕多重思虑之下,也只得轻拿轻放,最终替小辈们道了原谅。 他将礼物一股脑儿地搬进后院,一件件拆开,想要哄自己女儿开心。 五姑娘也只是看了两眼,依旧闷闷地待在屋里。 王府的人又来了一趟,依旧没能接到她。 宁氏虽然再次为女儿找了借口,但觉得她有些任性了:“月儿,不许躲着你干娘,这样她会伤心的。” * 比起五姑娘,萧子辰收到的致歉礼物中,多了一个信封。 只是那封信送来得有些鬼祟。 因着刘氏和萧子淳待不了几日便要回去,萧子辰也不好再到地里,只一心在家侍奉祖母母亲,顺便养养身上的伤。 这日他不过出门预备到街上闲逛,就被一直蹲在墙角的小子拦住了。 萧子辰定睛一看,竟是那越琰的其中一个家丁,甚至还参与了对他的殴打。 萧子辰脾气好,但也不是软柿子,他捏了捏拳头冷笑:“我还没去寻仇,你倒敢找来。” 那家丁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声泪俱下地求饶,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我家小姐原不知三爷的身份,这才多有冒犯了,如今只求三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家小姐。” 那家丁倒也衷心,一面哭一面就替他家小姐嘭嘭磕起头来。 萧子辰先前已然接受了三叔的决定,将这事囫囵接过。如今这家丁又来这么一出,他不由得皱眉叫停。 “赶紧滚吧。” 家丁直起身子:“多谢三爷,多谢三爷,我家小姐为表诚意,特意选了明儿个在抚仙楼摆酒,当面向您谢罪,求您明儿一定赏个面儿。” 那家丁满脸鼻涕眼泪和着脑门上的血水,偏偏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萧子辰厌恶地别开了眼。 直到人走远,他才将信给丢了出去。 只是这么一闹,他也没了闲逛的兴致,转身预备回府。 走了一截,又回来将信给捡上了。 那个狡诈狠辣的女子,还说摆酒谢罪,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这般想着,萧子辰拆开了信封。 越琰已经被家人逼得快要疯掉了。 如今除了与长岭侯府的人见面,其余时间一律被关在自己的闺房里,任由怎么闹腾,也无济于事。 好在她的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衷心不二的,硬是合力将外头的消息传递给了她。 原来她当日一时兴起要收个下贱马奴,一来是为了与自己父母怄气,二来也是见萧子辰虽然面朝黄土背朝天晒得黝黑,却还是隐约有几分俊朗模样。 如今得知这萧子辰也是官宦之后,早就后悔自己的无礼行为了,于是冒险派了家丁前来送信,想要当面致歉。 萧子辰读着长信,见这越大小姐的剖白也算是朴实恳切,甚至还透着几分虎气。 尤其她在信中言明,因为此事被家人强许了人家,嫁给一个傻子冲喜,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快乐了。 萧子辰的脸色也跟着往下沉。 这件事根本与他毫无关系,但总觉得像有一根刺就这么扎进心间。 这女子本该受到惩罚,可想到她此后一生都将被困住,善良的萧子辰也开心不起来。 于是第二日,他便赴宴了。 至少,让这女子在出嫁前了却一桩心事,也算是他的一番善举。 但为了防着这女子有别的心思,要是还把他困住一顿抽,那可真是太窝囊了。 萧子辰叫上了萧子淳,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抚仙楼在烟雨湖边上,是个观景的好所在。 萧子辰让弟弟在外头等着,自己只身赴宴。 若那越琰真的别有用心,他只需喊一声就能听到。若她只是真的想道个歉,那他很快也就能出来了。 萧子辰在眼熟家丁的带领下进到二楼的一个房间。 房中布置清雅,陈设简单,只有一座圆形炕屏在中间,一矮几临窗摆放,方便客人随时欣赏窗外烟雨湖的景色。 越是简单越显大气,萧子辰不由得心感开阔,长舒口气。 “小女子有礼了。”屏风后头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长发披肩,衣裙繁复而华丽。 湖上的风从窗口送进来,女子衣裙翻飞,长发飞扬,萧子辰看见那巧笑倩兮的精致面容,全然不复当时的刁蛮与骄横。 萧子辰不自觉看了眼屋中,有两三个侍女安静地立在那里。 还好。 不至于有人埋伏,也不至于空无一人。 越琰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日她有多嚣张,今日道歉便有多卑微。 她将萧子辰请上座,亲自倒了酒,自罚三杯。 说到自己后悔之处,越琰声泪俱下,哭得十分伤心,萧子辰都险些看不下去,心一软便轻易道出原谅。 这一原谅便得喝酒。 “萧某今日来,只希望彻底了结此事,今后再无瓜葛牵扯。”说完一饮而尽。 越琰笑着应下,继续要与他斟酒。 萧子辰却是放下酒杯,作揖告辞。 谁料身后传来越琰的轻笑:“你今日走不了了。” 萧子辰心中一凛。 他就知道有诈! 萧子辰待要快步走出,却见侍女已经先一步出去,并将门锁上了。 他怒从心头起,将拳头紧紧捏上,回身道:“越姑娘,这是京中,我劝你不要乱来,以免毁了自己的名声。” 虽说她与傻子定了亲事,但那是好歹还是个侯府。一个姑娘家当街逞凶打人,这名声要是传扬出去,今后免不了要吃苦头。 再被一个傻子退了亲,这辈子只怕落得个常伴青灯的下场。 萧子辰气得头脑发晕,看眼前逐渐靠近的越琰都有重影了。 此刻她脸上的柔美姿态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的狞笑:“是吗?我正愁毁不掉自己名声呢,那便要萧三爷助我一臂之力了......” 萧子辰越发迷糊,倒下之前,越琰那阴森可怖的笑脸算是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萧子淳百无聊赖地等在抚仙楼外头,街上到处都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买卖玩意吃食的小摊子,他瞧见那风车挂在杆子上,在湖风的吹动下哗啦啦转着,随手掏出碎银便买了两个。 只因着风车做的软,一包就坏了,萧子辰只得一手拿着一只,继续等在楼下。 心中正后悔着,竟不如等萧子辰出来了再买,也省的他像个傻子似的,一把年纪还在这玩风车。 忽听得楼上有女子尖叫了一声,街上行人都驻足往上看去。 萧子淳一点兴趣没有,女子的声音与他何干?他要等的是萧子辰叫他。 于是,有那爱凑热闹的已经纷纷往抚仙楼楼上跑去了,他还只顾斜倚在大石头狮子旁边。 毕竟是兄弟,既然把后路交给他,他便得守好了,哪有丢下兄弟自行去看热闹的理? 就这般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楼上的喧闹声音逐渐停了,约摸是店家出面了,将方才涌入的行人一一请了出来。 萧子淳只听见他们摇头交谈:“哎哟,青天白日的,真真是伤风败俗哟。” “就是就是,这可是正经茶楼,把这当什么地儿了?” 更有那热闹没看够的,继续八卦:“我当时就站那丫环旁边,听见她哭着说什么堂堂皇商之家,竟公然欺辱她家小姐。他们家老爷虽在户部只是六品官,但也是要脸面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又围作一团,几乎将茶楼门口都堵住了。 萧子辰再无心思听,身旁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哪就那么巧了,敢情这日子的新闻,全让户部老爷们给包了?” 原来越主事家的千金许嫁长岭侯府傻儿子的事情,早就在民间传开了。 这亲事结的本来就有许多诟病之处,再加上有心人的煽动,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的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有多少在背地里嘲笑的同僚官署,那都无从得知。 “就是,人家越大小姐虽然许的是个傻子,到底是攀上高枝儿了,如今只怕在家中待嫁,怎么会出来这地方厮混?你们可别胡说。”有人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我看这事啊,八成是那男的见人家美貌起了歹心!” 却有人气定神闲地反驳道:“那可说不准,没准就是那越小姐对婚事不满,心中不忿,趁着未嫁出来偷吃。哎,我方才可瞧见了,那小白脸长得一表人才,总比一个傻子强吧,更莫说人家还是皇商家里出来的,虽然不贵重,但却富不可言。” 萧子淳听这话头是越听越疑惑。 这约摸是楼上有男女私会被人撞见了,只是那主人公的身份难以辨认。 他们家是皇商之家不错,但要说歹人是他哥,萧子辰却不是什么小白脸。 那张脸常年在太阳底下晒,汗水和灰尘腌渍着,早就比寻常人黑了两三个度了。 可要说不是,听得那女方的身份,又像极了他哥的死对头。 萧子淳思考了一会儿,终究是下定决心,逆着人流进了抚仙楼。 上了二楼,根本不用多找,面朝烟雨湖的那一排客房之中,有一间还大开着门,好几人还围在那儿。 萧子淳挤了进去,远远瞧见那临窗的榻上,方才还好好同他说话的萧子辰,此刻已经醉眼朦胧,脸色酡红。 要命的是,他此刻还衣衫不整地斜靠在窗棱上,却仿佛意识不清,根本没有察觉一众人在围观指责他。 “哥!”萧子淳脑子一阵空白,将手中一直小心爱护的风车往地上一扔,直接冲了进去。 75. 第 75 章 “啊!”室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仿佛被冲进来的萧子淳吓到。 原来这屏风后头还有人,三四个侍女将一个嘤嘤哭泣的女子围在了中间。 萧子淳恨恨地看了一眼,却见那哭泣的女子也朝他迎面看来,脸上分明就没什么悲戚之色,反而是一种嚣张得意的笑。 “妖女!”萧子淳啐了一声,赶紧去叫萧子辰。 可这小子仿佛酩酊大醉一般人事不省。 眼下也管不了其他,他直接将人背起,就要往门外走。 还是失算了,他们兄弟两个还是掉进了那妖女的陷阱。 “不许走!”门外有一家丁模样的人,红着双眼,举着一截不知道哪里薅来的凳子腿,激动地堵着门口。 “欺负了我家小姐,就想溜?没有这么好的事!”家丁惯会蛊惑人心,他眼睛紧紧盯着萧子辰,却大声朝众人喊话: “大家伙儿可都看着了,这人发了酒疯,毁了我家小姐清白,大家伙儿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萧子淳怒火中烧:“分明就是有诈!我哥一刻钟前才刚进来,什么酒能这么快喝醉?”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出来说话了:“这位公子稍安勿躁,既然这是你哥哥,那事情便好办了。他身上酒味浓烈,确实是醉酒的情状。我已经叫人去报官了,既然你说这其中有诈,那咱们便等官府的人来,诸位一齐到衙门上分说个明白便是了。” 无论如何,萧子淳兄弟二人今日是走不出这间客房了。 * 是夜,萧府上灯火通明。 上房齐聚了三房几乎所有的女眷,萧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一下子没了主意,只有等着匆匆赶去衙门的男人们带消息回来。 除了七哥儿被留在西院里写大字,就连丽姨娘也坐到了刘氏右手边的位置。 等了许久,这才听见院外传来动静,稍倾,上房的院门便被打开,萧家的男人们都回来了。 刘氏见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首先松了口气。 丽姨娘着眼打量了萧子辰一阵,见他也也没什么异常,便跟着放心了不少。 去衙门接人的大爷萧淮瑾,三爷萧淮奕,和二哥儿萧子墨三人脸色不大好看。 尤其是萧淮奕,给萧三娘行过礼坐下后,抓起宁氏手边的茶一气儿饮尽。 “小五小六,回房去。”萧淮奕心情不好,自然语气也不善。 五姑娘和六姑娘只得听话地退了下去。 王丫头见状也识趣儿地起身:“那媳妇儿也先告退了。” 她与萧子墨对视一眼,见萧子墨朝她投来放心的眼神,这才走了出去。 王丫头离开后,萧子辰这才放松了些。 毕竟自己今儿遇上这般难堪的事情,怎好当着面王丫头的面说出? 萧淮瑾同萧三娘汇报了衙门里发生的事情,听得在家等消息的女眷们倒吸一口凉气。 “儿子与墨儿先到的衙门,小三依旧是那副醉态,直到三弟后来赶到,这才慢慢转醒过来的。”萧淮瑾面色凝重:“官府也判他确是饮了酒的。” 酒后乱行,这便对他们很是不利。 即便两兄弟一直说是被下药,可医官验了抚仙楼矮桌上的酒器,里头并没有什么药物。 况且他两人搂抱在一处,衣衫凌乱的样子也确确实实被人撞见,这便更加做实了。 萧子辰到底是真被冤枉,还是被人撞破偷香之后想要推责找的借口,外人一时间很难分辨清楚。 但越琰身为一个女子,名声的的确确是毁了。 “我和三弟同越主事等人也议过了,越家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干脆让两个小的成亲,此事也就完了。” “想得美!”萧三娘怒不可遏,她猛地拍着桌子,长久未动怒的身子此刻喘得厉害。 “三哥儿,你到底有没有欺负那姑娘?”萧三娘责问的目光落在萧子辰身上。 还不待萧子辰回答,萧子淳便抢着替自家哥哥力证清白,他把在衙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萧三娘冷哼一声:“我就说,我萧家的子孙绝不至于糊涂至此。既然是冤枉的,凭什么吞这个囫囵枣?由着那样的女子进了家门,岂不是我萧家的祸患?” 媳妇儿妯娌们也是这个意思,尤其是刘氏。 “娘说的对,这女子这般不老实,如今就敢对辰儿使手段,将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狐狸精呢!” 她也是气昏头了,当着大伯伯小叔子一屋子大大小小的面就说这种话,闹得众人脸上都不大自在。 萧淮瑾沉默不语,坐下后不免叹了口气。 其实他们还有其他的法子解决此事,但之所以先提及这一条路,便是因为越主事在衙门后堂才同他哭诉过。 如若两家结不了亲,回去后只有将那不孝女打死了事了。 萧淮瑾最是一个正派之人,深知从一个家族的名声来说,打死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也不失为挽救名声的方法。 可他更知道,这女子犯的过错绝不致死。 况且若真因此搭进一条人命,萧子辰今后又将如何自处?他刚刚起头的人生,自此便要沾上这因果。 可话又说回来,萧家也要名声,既然追根究底错不在己,又何必为了他人损毁自家名誉? 萧淮奕显然也是赞成此举。 他起身朝母亲和哥哥又行了一礼,这才道:“小三前日子才挨了那女子的欺负,咱们家谅解了本是好心。谁知道越家竟是不思悔改,闹成今天这样子,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至于小三的前程,我已替他打算好了。过两日事情淡下来,我会请师父他老人家出面,把小三编著的农书进献给朝廷。今上如今广纳贤才,咱们不指望有多少封赏,至少给他正正名,也就成了。” 萧子辰愕然地看向萧淮奕:“三叔,那本书是您的心血......” 他可是一个字没写过,只是照着种地而已。 如今却要为了挽回他的声誉,将萧淮奕的功劳全然抹去。 看到三叔对自己的维护,萧子辰眼眶一热,险些就要掉泪。 父母多年远离又如何?他萧子辰也不是孤身一人。 萧淮奕的法子赢得了家人的一致赞成,这场闹剧便也就这般暂时收场。 只晚间萧三娘独自卧床,却是又一次失眠了。 也不知道萧子辰惹出这个风波,会不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两个妹妹的亲事有影响。 六姑娘倒还好些,在家里养个两三年再议亲不迟。 只五姑娘...... 前日子萧子墨的喜宴上,已经有两家人瞧上了五姑娘,私下里同她和宁氏都表示了结亲之意。 其中有一家乃是本地人士,与萧家门户也相对,那小少爷瞧着也是个端方和蔼的,若是与五姑娘过日子,想来必能和睦。 萧三娘与宁氏都对那家人颇为满意,打算过些日子两家便公开来往,慢慢地将亲事提上日程。 可萧子辰这事一出,无论如何处理,总会被人诟病。 届时这门早早相中的亲事也不知还能不能如愿以成。 和萧三娘一样无眠的,还有宁氏。 出了这件事情,全家人自然都是站在萧子辰这边的,就连她也不例外。 可这并不妨碍她的梦境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回到了未嫁之前。 其实这些年宁氏逐渐放下了往事,年少时承受的谩骂和讥讽如今都能淡然过去,只是二嫂刘氏的一句“狐狸精”,总叫人听来不是很舒服。 惊醒后的宁氏忍不住想,那越家小姐当真是勇敢呢,她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使出这般手段,想必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后果。 总不至于像她一般被困住多年。 想到这些,宁氏又开始纠结,自己对五姑娘的教育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她这一生最怕五姑娘行差踏错,再走上自己的老路。 可人这一辈子哪里保得住不经历风浪,若真有了难事,自己总要生出自救的勇气。 她一味地给五姑娘套上各种规矩束缚,或许将来反而会成为她心上挣脱不掉的枷锁,一辈子被别人的眼光捆绑。 宁氏想着这些,辗转反侧,把身旁熟睡的萧淮奕都闹醒了。 萧淮奕胡乱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向宁氏咕哝两句,便又睡去了。 次日一早,萧三娘起身洗漱,听侍女说萧子辰一早就过来等着请安了。 平日里各房都是早饭前后上来请安,距离这会子约摸还有半个时辰。 萧三娘将篦子放下,对侍女道:“辰哥儿是觉得给家里惹了事,他没脸见人,是以这般早来,好避开众人。” 侍女自然是附和着她:“三少爷最是心善不过的人,今次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想必他心里也愧呢。” “也罢,叫他进来吧。正好教教他,免得日后还是这般稀里糊涂地,越善良越是吃亏。” 萧三娘到正堂上坐定,就见萧子辰臊眉耷眼地进来了。 行礼问安过后,萧子辰率先道了个歉:“孙儿给家里添麻烦,让祖母担心了。” 萧三娘存了心要教他些道理,也不急着安慰:“辰哥儿,这件事儿,祖母要听你说说你的看法。” 萧子辰郑重地跪在堂中,眼下是隐隐的乌青。 昨日他被下了药,脑子里不甚清楚,说不出什么见解。 “孙儿想了一夜,想求祖母成全,让孙儿娶了那越家小姐。” 萧三娘乍听此言,十分错愕。 她甚至以为萧子辰是被萧淮瑾给劝服了,便冷言道:“你大伯都和你说什么了?” 76. 第 76 章 萧子辰摇摇头,表示这全然是自己的想法,并继续道: “祖母,此事因由家中长辈虽然尽知,可外人看到的,却只有昨日的表象,便是上了衙门也辨不清楚,天下人只会相信他们看到的表象。”萧子辰想了一夜,此刻果然思路清晰:“三叔固然可以拿出他辛苦编撰的农书救我一时,但只要越家存在一日,咱们家永远会因此事受到世人的指摘。” “眼下孙儿若是娶了那越姑娘,虽说不能全然挽回家中声誉,但也让外人瞧着咱们家至少是敢担这个责的,因此,求祖母成全我吧。” 萧三娘打量着堂中跪着的萧子辰,这个孙儿素来身子单薄,唯有近年在庄子上种地,这才磨炼出了些体格,瞧着强壮不少。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家里的孩子,又如何忍心让他自己承担呢? 萧三娘想到他小小年纪就与父母分离,虽然同五姑娘一道儿养在自己膝下,他还是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心思细腻起来。 时常叫人瞧了不免心疼。 “一码归一码,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结了亲你是要同她过一辈子的。”萧三娘语气温和了两分:“你便不想找个自己喜欢的?” 这一辈子可太长了,谁不想与自己可心的人白头偕老呢?反而要因为一时挫折,倒弄个冤家来跟前放着不成? 萧子辰心中早就打定主意,那人已然不可能是王丫头。那么他娶或不娶都是一样,娶一只公鸡或是娶一个越琰也没甚分别。 既然这亲事一定要成,那能替萧家挽回些颜面,叫他娶了那憎恶的越琰也不是不可。 “祖母....祖母明鉴,孙儿....孙儿的确对那越家小姐,有意。”萧子辰鼓着勇气说完,耳根子都红了。 一来是因为说谎,二来要不是为了说服祖母,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对长辈说出这番话。 他连对王丫头表白都做不到,想来这竟是他最勇敢的一次,却是为了能顺利同那个妖女结亲。 这世间事,总是这般荒唐可笑啊! “那越家小姐性子是差了些,今后孙儿便带她到庄子上,严加管教,保证不打搅家中清静。” 萧三娘终是被气笑了。 这场景怎么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呢? “辰哥儿,莫非你昨儿个真是借着酒劲儿发疯不成?”半晌,萧三娘憋着怒气问他。 萧子辰心下一咯噔,这怎么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认吧,自己的谎言不攻自破。 认下吧,又怕祖母对自己彻底失望。 萧子辰纠结的神情被萧三娘看在眼里,她冷漠又威严地吩咐:“那你先去你祖父的牌位面前跪上三日,若还有想法,再去一一说服你三叔,你娘。” 萧子辰眼睛一亮:“祖母,那您老人家真同意了?” 萧三娘冷哼一声:“要我同意,还早着呢!你且去好好反省反省。” 怀着比昨日轻快不少的心情去了小祠堂领罚,却不知道他的五妹妹因为此事闹出了心病。 六姑娘一早就来寻五姑娘,又将丽姨娘说的话瞧瞧说与了姐姐听。 这才知道了昨夜她们姐妹回到西院后,上房里发生的事情。 据丽姨娘的分析,那个坏了名声的越家小姐,不但要被正在相看的长岭侯府厌弃,更会牵连父母兄弟姊妹们的前程,等待她的不是青灯古佛,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若是留心打听,这几日便能听见她是个什么下场了。 五姑娘先还为自己的三哥哥抱不平,待六姑娘说到越琰的结局,顿时心惊不已。 那日王诤与她,不也是这般逾矩? 五姑娘回想着差点被侍女瞧出破绽,十分后怕,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见王诤了。 可她越是这样想,才过了半日,王家接她的马车就又上门了。 * 霍三娘操心完了王诤的大事,她还得操心操心五姑娘的。 这不前日子萧子墨的喜宴上,五姑娘被一些官眷注意到,回头便递了帖子,试探结亲的意图。 宁氏先已经将这些帖子都与霍三娘过目了,倒是筛选出来两家合适的。 霍三娘叫来王诤,要他去打听那几个年轻公子私下的品行:“我私心里想着,必得给你妹妹寻个温和有礼的人家。” 世家向来都是表面光鲜,明面上谁家不温和有礼? 可要是轻信了表象,就容易找了那种内里糟烂的门户结亲。 是以霍三娘需要王诤亲自去了解男子的品性,才算是心中有个底。 王诤近日倒是都闲在家里,但他可不愿意去。 那些个文弱公子哥见了他,便是平日不谦逊,也得装出孙子模样,哪还能查探其真实性情。 王诤没说这些,只冷冷地拒绝母亲:“她又没什么贤惠的性子,嫁到循规蹈矩的人家去,反要吃苦。” 霍三娘不悦地拧眉,依王诤这样说法,好人家竟还嫁不得了? 母子两个没说几句便不欢而散,王诤径自领了下人到武场上练武去了。 孙妈妈如今上了年纪,两鬓添了花白。 她这个局外人看事情往往比霍三娘要明白些,便只当讲个玩笑,躬身笑着提点了霍三娘: “夫人为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当真是日夜费心。不过恕老奴说句玩笑话,不知夫人瞧着是怎样,咱们公子和月姑娘倒也挺登对呢,就是月姑娘的家世有些不显...” 孙妈妈其实经常留意着,脑海中还会时不时幻想下这对干兄妹终成眷属的画面。 王诤是个粗中有细的,不生气的时候也能将五姑娘照顾得很好,孙妈妈可喜欢这样温馨的场面了。 霍三娘才被王诤气到,显然是没有看出王诤哪里符合自己对五姑娘夫君的设想。 不由得叹气:“他这性子似野马一般。家世不家世的,我也不挑了,只要他愿意成亲就算不错,但只月儿是万不能许给他。” “莫说两个人兄妹相伴这么些年,单看看他平时那样儿,月儿真成了他媳妇儿,岂不是等于送到狼窝里给他欺负去?” 霍三娘平日也瞧出来了,王诤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沉稳,偏只有对五姑娘一时亲近,一时又刻薄。 教养五姑娘这些年,可不是给为着给王诤做受气小媳妇儿准备的。 想到此处,却有人来将昨日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8315|147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府出的事情禀报了上来。 此事若是只在市井里闹一闹,那便当个街头笑话,众人传着嘲笑一阵子便也过去了。 可既然闹上了衙门,双方又都是有官职的家庭,其中一家还跟长岭侯府这种勋贵打得火热...... 这事不上京中邸报都说不过去了。 霍三娘回思一阵,忙命孙妈妈打发人去萧府接她的干女儿了。 孙妈妈原本还犹豫了一下,提醒霍三娘:“他们家这会子正在风口浪尖,要不要缓缓再接月姑娘来呢?” 霍三娘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赶紧将月儿摘出来,不论他们家闹成什么样,总归月儿是一直在我这里的,并不知晓此事,将来婆家也没话说。” 孙妈妈领命下去安排了。 她倒是不费事的,只亲自同内管事说一声,自然有人安排车马仆妇去接。 只苦了办差事的人,私下里也不由得抱怨:“就没见过这样的干亲戚,一个根本就不稀罕来,一个还上赶着接不着。” 带队的婆子半闭着眼睛,任由手底下的人嘀咕大半路,眼瞅着快要近了萧府的街道,这才低声喝止了。 端着满脸笑容上门,人家才不好拒绝,也省的她们每次都跑空,差事办的不体面。 果不其然,宁氏这个管家太太见着她们这样,接待得十分周到殷勤,更是亲自到后院里催促五姑娘出门。 五姑娘听见王府来人,愈发地抗拒,她甚至要到上房去寻求祖母的庇护。 怎奈母亲宁氏如今已经掌家理事,她要铁了心做什么事,萧三娘也不会反对。 五姑娘几乎是被宁氏赶着上了马车,就这么不情不愿地去了王府。 不知是引路的下人脚程太快,还是她心不在焉,才拐过一道小花廊,下人就没了身影。 此处花廊在西南角,虽然有些偏僻,也能绕到后院里去。 五姑娘在原地等了一会子,还是不见人来寻她,只好自己顺着路往后院里去。 那头倒是有几间房子,也不知道是作何使用。 五姑娘一面走一面瞧,两旁开花的竟是烟树,透过日头像是一个个粉色的云团。 五姑娘忽的被人拽进了一间屋子,待看清楚是谁,原本因为景色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脸颊被王诤钳住,迫使她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人。 “姑娘如今大了,不听话了,嗯?”王诤的眉眼如鹰,只要带上三分怒意,便显得愈发锐利:“上回我怎么同你说的?打发人去接你,为何不来?” 五姑娘被抵在了窗棱上,身后是烟纱糊的窗纸,经不得大力就会弄破。 她尽量挺着脊背,手不自觉地朝后撑住窗棱,却被王诤拉住了。 王诤尝过一次甜头,自然食髓知味,弯下身躯攫取小姑娘的甜软。 五姑娘在他怀里犹如被束缚的兔子,挣脱不开,只能予取予求。 安静的室内只有两人闹出的动静。 良久,王诤将五姑娘脸上的泪水吻去,手指又摩挲上她的脸颊。 王诤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怜爱语气:“这么娇气做什么,我不过是亲亲你。” 77. 第 77 章 五姑娘的身子获得了一点自由,下意识抬手朝王诤脸上扇了过去。 男人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五姑娘盯着他的侧脸,心中惶恐不安。 王诤缓缓转过脸来,似乎是怒极反笑,五姑娘看见那笑容森然狰狞,没由来地觉察出危险的味道。 她眼泪止也止不住,几乎是哀求王诤:“哥哥,求求您,这样于理不合。” 她太委屈了。 这些日子一直承受着煎熬,可王诤偏偏还要这样对她。 如今失手打了兄长,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却还是惹怒他了。 难道所有的过错,都活该她一人承担么? 王诤再次将她束缚,却是依旧小心地握着她右手的手腕,以防碰到伤口。 五姑娘再无勇气反抗,只一味闭眼躲避,却还是叫他吻上了粉嫩的脸颊。 王诤的声音低沉,又透着世家的高贵之势,在五姑娘耳边缓缓道:“那便要想个法子,让这件事变得合理。” 王诤倒是想等她慢慢长大,可近来总有些人要觊觎她。 瞧着她对自己也没有多么上心,竟还毫无芥蒂地帮他选未来的妻子。 如此这般,保不齐哪一日就欢欢喜喜地被她家里人许出去了。 王诤总有些放心不下,不如早早圈到身边,反正她也适应王家的生活,在哪长大不是长呢? 那晚他离开萧家庄子前对五姑娘说:“月儿,过两日便带你去拜见娘。” 五姑娘自然知道这话中的深意。 霍三年她时常见的,并不需要王诤刻意带她拜见。 便只有一个原因,王诤当日相中的不是别人,却是她这个在一旁凑热闹看画卷的萧姳月。 五姑娘此前从未考虑过自己的亲事,更莫说幻想和自己的干哥哥结亲,是以王诤这般突然的举动,叫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王诤像个狡猾的猎人,眼看着五姑娘被他一步步赶到陷阱边沿,依旧在不停地挖坑,让五姑娘除了心甘情愿跳进去,别无他路可逃。 “月儿,你只要嫁给哥哥,这事情便就顺理成章了,可好?” 五姑娘不信他的话,哭道:“你既有这个心,怎的不到我家里提亲,偏偏要戏耍于我?” 王诤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傻姑娘,这并非戏耍,哥哥总要确定你的心意。” 在庄子上那晚他的确是被五姑娘的娇态吸引,难以自持才吻了她。 虽然对她势在必得,但五姑娘无意识的热情回应,才是他最高兴之处。 “你父亲心气高,只怕不愿同我家结亲。此事唯有你点头称愿,才可顺利办妥。” 萧王两家原本颇有渊源,又都深得今上信任,本可在朝中结为密不可分的联盟,对谁家都会有极大的好处。 但萧淮奕自打当年被迫从龙,就对王家心生戒备,再不轻易往来了。 五姑娘冷哼一声:“那我若是不愿呢?” 他都没有事先征得她同意,就那样欺负她,觉得只要结了亲就不算戏弄。 可她若是不愿意结亲呢? 王诤面上露出的笑意温和,话语却让五姑娘怔住:“你我如今都这般了。月儿,不嫁给哥哥,你还想嫁到哪儿去?” 五姑娘气得涨红了脸,王诤果然就是事先预谋好的。 二人都有了这般亲密的举动,自然是要成亲才能收场了。 她气到微微发喘:“那我上山做姑子去。” 王诤的鼻息在五姑娘颈间耳边逡巡,弄得她肌肤有些发痒。 “月儿想在山间野庙里这般?”王诤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主意虽秒,但你不怕亵渎了神明?” “你....”五姑娘气极,不想再理会他。 眼下不服软只怕走不出这间屋子,五姑娘自己静了一会儿,这才道:“哥哥,你不是要带我去见干娘吗?咱们走吧。” 王诤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答应嫁给我了?” 五姑娘脸上还挂着泪,此刻却轻巧答应了这事,总叫人觉得不真实。 但见她眼神不似撒谎,王诤也不忍心再欺负于她,便将人松开了。 他面上带笑,亲自为五姑娘引路,带她去见霍三娘。 * 霍三娘又处理了几件家事,才得空歇一歇,就听见侍女禀报王诤和五姑娘来了。 她话音才落,就看见五姑娘已经快步跑了进来,一头扎进自己怀中。 霍三娘赶忙接住五姑娘,怜爱地摩挲她的头发:“在家里受委屈了?” 她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非对错,自然有很多闲话等着他们。 小丫头许是听了什么碎嘴子嚼舌,受了气也是有的。 五姑娘只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干娘,就毫不迟疑地告了状:“干娘,哥哥欺负我。” 此时王诤也已经走进了室内,听见五姑娘已然反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并不以为奇。 他向霍三娘行礼:“母亲,儿子特地带她来给您请安。” 霍三娘的注意力先被五姑娘的告状吸引,并没有深究王诤这句话的真意。 “别怕,干娘给你做主。”霍三娘拍着五姑娘的背脊,眼神已经腕向了王诤。 她的干女儿她是最了解的,向来脾气好,即便偶尔被王诤挤兑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找她告状。 如今都委屈成这般样子,定是被王诤欺负狠了。 亏得孙妈妈还说他们两个般配呢,现下看来王诤真是不配成婚,只配到武陵关去陪着他那粗蛮的爹守边。 霍三娘将五姑娘扶起,用帕子替她拂泪,看她双眼已然哭得红肿,不免心疼,柔声问道:“这逆子怎么得罪你了?” 五姑娘哪里说得出来,莫说她见了霍三娘只有满腹委屈一齐涌上,便是王诤对她做的那些,也不好启齿啊。 霍三娘不善地看向王诤:“你来说。” 王诤道:“何曾欺负?反倒是她,答应了嫁给儿子,如今却又反咬一口。” 他还挨了一巴掌呢,他说啥了? 霍三娘呆住了。 孙妈妈呆住了。 屋里侍奉的两名侍女不小心将茶杯翻倒,满屋子人的目光顿时聚集过去。 侍女吓得几乎要下跪,还是孙妈妈出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4701|147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斥责了一声,顺便叫她们赶紧下去。 王诤说话也太直白了。 这些下人虽然是在院子里侍奉,但保不住嘴上不把门。 尚没影儿的事这般毫无遮拦地说出,传到外头可怎么得了。 霍三娘怔愣半晌,才慢慢理清楚思绪。 王诤这臭小子,难怪这几年任凭家里族中怎样施压,他也不愿意成婚,原来早就看上了五姑娘了。 还不等五姑娘叫屈,霍三娘就已经替她拒绝了王诤:“不行。” 她不愿意当面说儿子粗俗,不堪匹配性子和软的五姑娘,便只道:“你二人性格不合,只怕过不到一处去,为娘还是为你另寻人家。” “母亲还是问问她的意思,再做定夺不迟。”王诤语气也冷了下来。 霍三娘眼看着这个气势逼人的儿子,没由来地失去了一些底气。 这小子如今羽翼丰满,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时常需要他在背后撑着,才能将王家这个大摊子管理下来。 如今他要不愿意做什么事,譬如与她人成亲,家里谁也弹压不了他。 可他若想做成某件事,譬如求娶五姑娘......霍三娘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仗着母亲的威严逼他放弃。 霍三娘不由得看向五姑娘。 显然这丫头也是被逼的,这会子还在抽抽噎噎的停不下来。 王诤仿佛狩猎一般紧盯着五姑娘,半晌才笑了:“姑娘方才走的急,东西落在我这了。” 霍三娘,孙妈妈和五姑娘的目光齐齐看向王诤,只见他从容摊开大手,上面躺着一枚淡黄色的耳坠子。 五姑娘下意识地一摸右边耳朵,果然空空如也。 霍三娘着实有些意外,她仿佛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诤儿,把东西给我。”霍三娘想要替五姑娘要回那耳坠子。 王诤却是将手一收,抱拳行礼:“儿子已经依言把中意的人选带到您面前,那就请母亲替我操持后事。” 他再看了一眼五姑娘,又道:“如若母亲有什么困难,儿子少不得便要亲自张罗了。” 霍三娘再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亲儿子给威胁了,她气得一拍桌子:“混账,滚回你的军营去!” 她再不想见到这个不孝子。 王诤从善如流地退下,临走前又道:“儿子确实军务繁忙,亲事不希望拖得太久,有劳母亲了。” 霍三娘待要将手边的茶盏摔碎,又怕吓着五姑娘,只得忍了又忍,脑仁突突地跳个不停。 孙妈妈见她不舒服,便赶紧上前来帮着按摩舒缓:“夫人与公子每每谈及亲事,总要闹得不欢而散,公子的脾气是犟了些。” 霍三娘疲惫地问她:“孙妈妈可有什么主意?” 眼下他们都是当局者迷,倒不如听听旁观者的建议。 孙妈妈见五姑娘在场,倒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微微笑着:“老奴哪里敢胡乱置喙,只是瞧着他们兄妹两个平日里也好,想必过两日气消了,便又好了。” 霍三娘知道孙妈妈的言外之意,看着五姑娘默默将左边的耳环摘下收进袖中,心里一时间有些触动。 78. 第 78 章 如孙妈妈所说,王诤平日待五姑娘是极好的。 只因他身上带着些武将的气势,平日里又不苟言笑,总叫旁人觉得冷漠疏离,这才忽略了他在某些细节上的温情。 如若不然,五姑娘又怎会时常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卸下防备。 正因没有防备,才会说话不妨头惹了王诤不高兴。 但这不高兴也只是一时,过了两个人还是一样相处。 如此看来,倒颇有些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意思。 再看五姑娘,她虽然还是个孩子脾气,但能够每次包容王诤,也是极为难得。 霍三娘想到王诤临走前那样坚定决绝的态度,想来不帮着办妥这门亲事,到时候由着他做出些极端的事情,总是不妥。 “月儿,别着急,干娘想办法帮你把耳坠要回来。” 王诤走了,五姑娘平静不少,她反过来安慰霍三娘:“干娘,我没事,您消消气,免得伤了身子。” 霍三娘勉强展开一丝笑容:“月儿,和干娘说实话,你讨厌哥哥吗?” 她已经不奢望五姑娘会喜欢王诤,只要不讨厌,不反感,都有培养出喜欢的可能性。 五姑娘自然是摇头。 她心里并不讨厌王诤,甚至觉得有他在身边十分安全可靠。 有了事情她都不必主动提及,他便会替她去料理,令人安心。 她只讨厌王诤近来的行为,讨厌和他单独相处而已。 ** 晚上王诤还是回来了,带回来两个大箱子,一箱抬到了霍三娘面前,一箱抬进了五姑娘住的小院子。 霍三娘见箱子里头满是精细贵重的首饰,虽不见得有多入她的眼,里头到底含着王诤的一份歉意。 冷笑一声:“你不用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月儿若是心里没你,为娘的定然不会助纣为虐。” 听见霍三娘的态度已经有了转变,王诤心下了然,白日里头的一剂猛药果然是有了效果。 没办法,他和五姑娘之间,阻隔实在很多。 此时倒是能伸能屈,王诤难得赔着笑脸把霍三娘哄好了,然后道:“母亲不妨细想想,她若是嫁到别家,今后再来瞧您可就不便了,竟不如就在咱们家的好。” 霍三娘听着王诤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没好气:“你妹妹倒是爱在我这里,只可恨你时常欺负她,吓得都不敢来了。” 王诤笑道:“母亲您便瞧着,今后我要是还敢怠慢您的宝贝疙瘩,任您责罚,绝无怨言。” 霍三娘这才满意了:“行了,此事待我慢慢同她家中商议,你不许去威胁她。” 他手里还握着五姑娘的东西,这小物件拿来威胁她霍三娘没什么用,但要吓到小姑娘却是足够了。 王诤闻言不大乐意,半晌才沉着脸答应了霍三娘的要求。 “说起来,那越家的事情,你没有没有从中掺和?” 霍三娘是下午瞧见五姑娘手上的伤口才得知萧家此次风波的缘由。 虽然五姑娘将王诤探望她那段隐去未说,但霍三娘还是从这混乱中瞧出有外力在推动此事。 联想到上次的族学风波,看似不可能去关注此等事情的王诤偏偏插了一脚,叫人不得不疑心这一回也有他的手笔。 王诤心思不在这个上头,含糊地否认了,略坐一会便离开上房。 此事说来有意思,王诤也想不到那越琰还有本事绝地翻盘。 这是个有胆识有谋略的女子,豁出脸面去,为自己争得了机会。 瞧着眼下的情况,长岭侯府顾着面子,不仅不会对他们家加以责难,也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 无论如何,这场亲事终究是叫她化解了。 至于与萧子辰的恩怨...... 王诤不由得嘴角略弯,五姑娘只怕要得一个厉害的嫂嫂了。 不知道她知晓此事会作何反应。 从霍三娘的院子出来,王诤原本要去五姑娘的小院子。 方才才抬去进一大箱子礼物,总得去听听她的感谢吧。 但想到白日里的手感...她这几日竟是瘦了些。 再加上这会子她正烦他,去了也是把人弄哭。 王诤想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白日里闹了这么一遭,五姑娘原本以为又要睡不好了。 谁料侍女早早服侍她躺下后,没一会儿便入睡了。 第二日晨起,五姑娘觉得身体舒畅,行至堂屋,又瞧见昨晚送来的礼物。 侍女主动一一帮她收拾,夸张地叹道:“姑娘,这是银羽阁的首饰吧?这么多,昨儿个他们的货架怕是要被扫空了吧。” 银羽阁是有名的首饰铺子,今年宁氏过生辰的时候得了件他们店里的款式,爱惜得什么似的,专门定制了首饰匣子单放这一件。 如今五姑娘得了整整一箱子,也难怪侍女眼睛里几乎冒光。 五姑娘轻声喝止她:“行了,叫她们听见,又该说你没见过好东西了。” 侍女只好放下那些精美的首饰。 往常五姑娘回家时候,也会挑几样喜欢的首饰带回去,她便可以有机会也戴上几日新鲜新鲜。 如今还住在王府,她戴不了,五姑娘却是可以戴得的。 她挑了一对白玉石珍珠花朵的耳环,对着镜子给五姑娘戴上。 五姑娘看了两眼,却是要摘下来。 侍女道:“姑娘不喜欢这个?那还有几套,再试试别的。” 五姑娘摇摇头,道:“不了,这几日都不戴耳环了。” 昨儿到王府时,侍女随着马车去安置五姑娘的他们的私人物件,并没有跟着五姑娘进府,是以并不知道自家姑娘的遭遇。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霍三娘房里的一个侍女捧着匣子进来了。 五姑娘本要招待她吃茶,侍女笑吟吟地辞了:“姑娘快别忙,奴婢怎么担得起?这是他们外面书房里送进来的,说是两本诗集,姑娘闲了也可以瞧着解解闷。” 外面书房自然就是指王诤的书房。 收到王诤送的东西也属寻常,但五姑娘倒是有些意外,他不是向来不喜欢读诗吗? ** 上午霍三娘忙正事,五姑娘被拉在身边陪她。 午饭时候王诤没有出现,五姑娘暗自松了口气。 平日里霍三娘一个人用饭,即便偶尔有王诤作陪,用的也不多,还时常会被王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7142|147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气到吃不下。 五姑娘一来,霍三娘胃口便好一些。 用过饭后,霍三娘照例要午睡。 王府自下午起,主人就没什么事情要忙了,除非有要紧的需要现办。 五姑娘平日会出府去逛逛,但今次总怕遇着王诤,便还是待在院子里,心中盼望着家里三哥萧子辰的事情快快完了,她好回家去。 午后侍女们也困倦,有的歪在外间的榻上瞌睡,有的在廊下椅子上打盹,有的干脆聚在一处说话解困。 五姑娘拿了早上新送来的诗集,倚在窗边翻了起来。 才翻开一页,不由得笑了。 她就说王诤怎么改了脾性,巴巴地送来诗集给她。 这哪里是什么诗集,倒像是她先前看过的志怪故事一类的格式。 再看那书的成色,八成是才在书坊里头像扫地一般胡乱扫来的。 但这并不是志怪杂书,却是别样的小故事。 五姑娘一时读了进去,不由得被里头的内容深深吸引住了。 窗边的桌上放了一个白胆瓷瓶,里头插着一枝新柳,弯弯柳叶之下,少女轻摇薄扇,专注地翻阅着摊开在桌上的书卷。 王诤亦在远处的小楼上,手里握着的却是兵书。 他没有去看五姑娘的院子,余光里却盛着窗边的一抹蔷薇色。 王诤头一次觉得,这样宁静的日子也同沙场上的热血岁月一般珍贵,甚至,更美。 午后时光溜得很快,五姑娘看完故事,日头已经西斜了,点点碎金透过树影洒在院中的石子路上,映出些亮光,更显黄昏的凄凉。 五姑娘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惆怅,为书中女子跌宕起伏的经历,也为不舍这故事的结束。 谁知次日一早,又有其他的话本送了进来。 五姑娘依旧是午后才得空一读。 第三日,第四日.... 每一日都有新鲜的话本送到她的小院子,王诤却是没有出现过。 五姑娘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类型的故事,顶多也就看了些志怪杂谈,对她来说便已经是新鲜有趣的紧了。 如今这几本话本才是她的心头爱。 五姑娘专门用布料为她的这几本话本缝了书壳,书页上但凡有一丝褶皱都要想办法抹平,爱惜得不得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房里堆着的诗文,基本都未曾翻动过了。 只因那话本里的故事才更为精彩。 她逐渐理解了韦生抱柱的遗憾,梁祝化蝶的凄美....才会在看到良缘天成的话本暗自松一口气,由衷地为这些纸片上的角色感到喜悦。 五姑娘知道她似乎懂得了些许男女之间的情感。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小阁楼,夏日门窗大开,阁楼上只余几根柱子和栏杆,无论风从哪个方向来,都会携带更多的清凉。 王诤不在。 五姑娘忽然有种想要见他的冲动。 他的眼神里有不羁,有阴狠,很少的时候,还能看到对她的柔软。 五姑娘想见到王诤,想要确认这样的神情,想要确认他的心。 “可是,哥哥,”五姑娘撑着脸颊看向阁楼:“你不许再有别人。” 79. 第 79 章 五姑娘知晓,高门勋贵之家,妾室成群是常态。 但她若是成亲,便只想要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像大伯和大伯母,二哥哥和二嫂嫂那样,只有彼此就够了。 原本她也不懂得二伯母为什么仇视丽姨娘。 长辈们也绝不会解释给她听,但这些话本子让她读懂了。 五姑娘想,她以后也定是不愿同人共享夫君的。 可她已经与王诤有了那些羞人之举,若嫁的人不是他,岂非有负另嫁之人? 可王诤便是勋贵又如何? 他若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宁愿此生不嫁,也绝不会妥协。 想通了这些,五姑娘一扫往日心中阴霾,心情没有负担,气色也好了不少。 这日宁氏亲自来了王府一趟,五姑娘得知后就吩咐侍女收拾东西准备家去。 她自个儿到上房寻娘亲和干娘。 还未进门,却听见宁氏语带抱怨地向霍三娘讲述家中之事: “姐姐不知道,我家老太太竟应了同那越家的亲事,也不知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宁氏说到这个就来气,越琰打了她侄子,弄摔了她女儿,还给他们萧家泼了那样大的脏水,这转眼就要成亲戚了? 真是没地说理去。 霍三娘对宁氏的心情感同身受,不过她身为世家宗妇,比宁氏看得深远些: “这事的确是吃了哑巴亏,但若不应下,月儿的父亲在任上行走,总会叫人拿来当做把柄为难。不仅如此,长岭侯府未必肯轻易放过,你们若是难以应付,我来做个中间人,替你们说和。” 王诤虽然不承认参与搅合此事,但这也瞒不过霍三娘去,如今把萧家无端卷了进来,她岂有不帮着平息的? 宁氏谢过霍三娘的仗义,又道:“我今日来,是另有件事情要烦姐姐。” “这日子家里要迎越家的进门,她来了,我很不愿月儿在家里。还得劳烦姐姐替我照看几日,等过了正日子,他们搬到庄子上去,我再来接月儿。” 霍三娘轻松一笑:“这有什么劳烦的?你把月儿一辈子给我才好呢。” 五姑娘听见家里有这番变故,更想回家去了。 岂有家中有事,她一个人在外头躲避的?再怎么也要一家子共同面对才是。 谁料宁氏竟又把她寄养在这了。 五姑娘不高兴,连屋子也不进去,转身出了霍三娘的院子。 上房里,霍三娘已然正式向宁氏提出了结亲之意。 五姑娘带着侍女,沿着后廊逛到了花园子里。 逛了半晌,心下也不宁静,又恐宁氏和霍三娘说完了话要寻她,只得又回去等着了。 谁知等了大半日,不仅没人来叫她,两个姊妹似乎又闭门密谈起来了。 直到了下半晌,宁氏出来,亲自到了小院子寻她。 上晌来时还一脸抱怨的宁氏,这会子仿佛晴开的向日葵一般,脸上满是灿烂。 五姑娘给她上完茶,宁氏一把拉过女儿在怀里摩挲,语气十分慈爱:“我的儿。” 五姑娘立即板正了颜色,撑着母亲的肩膀不敢靠近:“娘...您正常些。” 娘亲莫不是被三哥哥的亲事气糊涂了? 五姑娘乍听得此事也十分吃惊与不解,但静下心回想一阵,霍三娘的话不无道理。 五姑娘逐渐明白,很多事情并不能简单根据表象判断是非对错。 长辈们做出了与越家结亲的决定,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 即便心中有些芥蒂,到底不似宁氏那般生气了。 宁氏此刻心中哪里还有什么越家萧家,满心里只欢喜方才霍三娘的提议。 只是此事不宜提前声张出来,更不宜叫小辈们知晓她们姊妹的打算。 将满心的欢喜忍了又忍,宁氏再打量这个初初长成的女儿,再也瞧不出平日里的调皮颟顸,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玉雪娇态。 宁氏心中十分欣慰。 这孩子许给王诤,她是一万个愿意。 别说王诤家世荣耀,就是霍三娘成了五姑娘的婆婆,往后她的日子只会更加舒心顺畅。 满京城里再也寻不到比这样好的亲事了。 “近日家中有事,不便接你回去,你好生在干娘家住着。要听话,和你兄长和睦相处。”宁氏交代了五姑娘一阵。 想到王诤竟然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她又忍不住唠叨一番:“你兄长年纪大些,自然不会与你争什么,倒是你,可不许随便使小性子。” 五姑娘沉着脸听完了宁氏的嘱咐,也不想着要回家了,心下只盼着快些把宁氏送走。 目送着宁氏的车马远去,五姑娘主仆沿着游廊回后院,转过一道月亮门,就看见王诤的身影立在那里。 男子身着玄色绣金圆袖常服,外罩一件轻薄的烟蓝色外衫,整个人显得干练又清爽。 五姑娘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王诤看向侍女:“我有几句话同你家姑娘说。” 五姑娘忙道:“哥哥有话请说,她就在这里。” 谁知侍女这会子偏不听她的话,方才主母才教育过了,要五姑娘同王诤和睦相处。 “奴婢就在那头等着,瞧得见姑娘的。”侍女站远些让他们好说话而已,只要能瞧得见人便算是避嫌了。 五姑娘眉头皱了起来,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子? 看来今后须得重新换一个侍女才好了。 “前日是哥哥鲁莽了,今儿给姑娘道歉。”王诤盯着五姑娘,开门见山地行了一礼。 五姑娘侧开身子虚受了,脸上有些发烫,她其实想开了之后早就不生气了。 但王诤能好好给她道歉,她不免松了口气,还是回礼道:“前日之事我已忘记了,今后无须再提。还要谢过哥哥送的那几本书,改日我给哥哥写一幅字罢。” 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幅字而已了。 王诤自然知晓五姑娘如何爱惜那几本书,不免笑道:“你喜欢我再给你淘来,只是自己留在房中看便是了,切勿说出来让夫人知道。” 五姑娘若是知晓自己引着她看的是那等杂书,只怕又要生气了。 王诤就是不喜欢瞧她把别人诗文奉为圭臬的样子,自此干脆断了这项爱好才好呢。 五姑娘自然不会同长辈探讨这等书籍的内容,但王诤这么一说,她不免觉得那些书并不是什么好物。 又听王诤道:“你若是白日里读书,可以到小阁楼上,那里凉快些。” 五姑娘心说阁楼不是你成日家占着呢? 仿佛看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0235|147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的心思,王诤叹了口气:“放心,这几日我京郊有事,不在家中,你且自便就是。” 他是想说,让五姑娘在王家自在几日。 过几日家去了,只怕一直要等到成亲才能再见面了。 “那我等哥哥回来再给你字吧,只是不知写什么好。”五姑娘又松了口气。 他不在家她总是能松快些,至少不用顾忌着见面尴尬。 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五姑娘抬眼,就看见王诤也正打量她。 他眼里又有了那样的眼神,温柔且郑重:“月儿,无论如何,哥哥的心意不会改变。你也要信守对哥哥的承诺,嗯?” 五姑娘一怔,知道他说的承诺是那日在空屋子里答应嫁给他。 那个算是什么承诺呀,不过是当时为了脱身假意答应的而已。 而且后来也在干娘面前反悔了,他怎么还当真呀! 不知道怎么,五姑娘面对着王诤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眨了眨眼睛,干脆将自己的底线抛出:“哥哥,我可以守住承诺。但前提必须是我将来的夫君不允许有通房妾室,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王诤被这番带着稚气的发言逗笑了:“如若夫君有违背,你待如何?” 五姑娘想了想:“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诤沉下了脸色:...... 这丫头学坏了,看来杂书也不能随便乱看的。 五姑娘见他变了脸色也不害怕,鼓起勇气继续追问:“哥哥可能做到?” 她为自己的趁胜追击感到自豪,王诤必然是无言以对。 他是豪门世家,怎么会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如若这般,即便他不生厌,外头的人也要笑话他。 “既如此,字画便由我来赠你。” 王诤领着五姑娘去了外间书房,铺陈纸笔,写下遒劲有力的大字。 五姑娘看去时,只见上头书道: 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 心思翻涌,一时间看痴了去。 ** 萧越两家的亲事办得低调匆忙,虽说那些预备弹劾萧淮奕的人因此熄了声音,但任上的差事总不必先前那般顺利了。 长岭侯府家中领着督办军需的差事,兵部官员多与其交好。萧淮奕的人到兵部交割账务时,便无端受到小吏刁难。 足的他亲自到了兵部,这才将事情办下来,但还是遭受了许多嘲讽。 “萧大人事多烦忧,但也要顾及肃正家风,否则兵部很难放心萧大人的账务啊。” “小萧大人是一朝得势,家中底蕴还是要积累积累,也不至于贻笑大方啊......” 诸如此类的贬低嘲讽,萧淮奕日日都要忍受些。 这些话听的多了,虽说不至于全然放在心上,但手上的差事是越发难以推进了。 每日回到家中也很难有笑颜。 因此在听见宁氏同他说起王家媒人上门之事,萧淮奕下意识以为宁氏想用五姑娘的婚事解他眼前的困局。 毕竟王家在这时候还愿意求娶萧家女子,便足以消弭一切声音。 萧淮奕下意识就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