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后娘在一起了》 1. 第 1 章 宋慧娘又做了梦。 关于上辈子的事,模模糊糊的,父母给作为家里独生女的她过生日。 她才几岁?五岁还是六岁?总之不超过七岁,那蛋糕五颜六色的,缀着像是云朵般的奶油花。 吹熄蜡烛之后,第一口蛋糕是属于她的,所有人都望着她,用充满爱的目光看着她。 那口蛋糕就要进入嘴巴了。 宋慧娘醒了。 孩子在边上哼哼唧唧的,宋慧娘伸出胳膊搂住她,低声地哄:“乖囡,不哭,不哭。” 月光透过窗格落在女儿的脸上,刚五岁的宋锦书瘪着嘴将哭未哭,宋慧娘将她半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环顾四周,看着这简陋的草屋,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电脑,一只杉木打得柜子已经算是房间里最大最贵重的家具,一些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倚在床边,这就是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她所过的生活。 她不禁长叹一声,人家穿越,不是帝王将相,也该是高门大户公子小姐,偏生她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土灶和稻草,自己大着肚子躺在土炕上,饿得头昏眼花。 好不容易稍微填饱了肚子,才发现这地狱开局,刚生了孩子,让她怀孕的对象却跑了,大哥嫌她丢人将她扫地出门,亲戚虚与委蛇图谋她最后一点财产。 接下来如履薄冰,靠着一个现代人的知识,才混到了如今孤儿寡母也有几亩薄田一间瓦屋的水平。 这年头底层小老百姓就过着这样的日子,能填饱肚子已经算是“小康之家”,如今距离那时的地狱开局已有六年,她生下的女儿宋锦书都已经五岁,她只想着等过了女儿六岁生辰,便准备一份束脩送去镇上的私塾,看看宋锦书能不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来这个世界已久,宋慧娘其实也不常想上辈子的生活了,只是今天忽又做了梦,于是又不觉回忆了一下今世往昔。 就在这时,突然瞥见外头不远处橘黄色火光冲天,摇晃着靠近,似是有一群人拿着火把从远处赶来。 不仅如此,床板开始轻微震动,她听到马蹄声如铁骨敲击,踢踏而来,心中好奇更甚。 在她所在的京畿陈家村里,马可是稀罕东西,连牛都不多见。 好奇过后,她又有些担心。 这年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如今正处于国丧期间,新帝却迟迟没有登基,虽然对朝堂上的事是一概不知,她现在作为一个村妇,也没什么接触上层的机会,但以她毕竟也算多了一辈子的见识来看,这会儿想必是各方势力角逐最厉害的时候。 她走了神,于是等发现那些火光就停在她的院子里的时候,院门口已经响起了一个高亢明朗的声音:“可是宋慧娘,宋娘子家?” 嗯? 找她的? 宋慧娘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夜深雾重,但在冲天火光之中,她还是隔着木栅栏看出,喊话的是个着轻薄甲胄 的高挑女子。 说起来,这世界和她过去的世界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她上辈子的世界只分男女,这个世界却将人分成了天乾、地坤和常庸三个性别,男女之分倒是不太重要。 负责生育的通常是天乾与地坤,某些常庸也可以,只是因为少了天乾与地坤会产生的信香——大概就是某种信息素吧,生育生产都较艰难些,比如她自己,就是一位地坤。 因为身体素质的优势,官兵多为天乾,所以外头那位女子,大概率是一位女性天乾了。 心头莫名一悸,宋慧娘正犹豫着要如何回应,对方已经高喊着“得罪”进了院子,这时,怀中的宋锦书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轻声道:“阿娘,怎么了。” 女孩的声音清脆如琉璃落入玉盘,令宋慧娘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抓起一边的衣服,先给宋锦书套上,然后给自己也穿上了,做完这一切,敲门声响起,宋慧娘捂着胸口,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比敲门声更重。 她低声对宋锦书道:“你先在柜子里躲一躲,阿娘出去看看。” 宋锦书乖巧点头,连忙钻进了柜子里,宋慧娘整理心情走到门边,刚深吸一口气准备说话,便听外面有个急切的声音道:“别等了,若是被别人抢占了先机,或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相信咱们未来的陛下会体谅咱们的良苦用心的。” 宋慧娘声音一顿,心下茫然。 不待细想,门已被重重踹了一下,宋慧娘忙道:“别踹,这就开门了。” 当初这房子可也是千辛万苦建起来的。 她这么一开口,外边便突然静了,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栓,下一秒,听见一声直冲云霄高昂尖利的—— “拜见太后娘娘!” 宋慧娘:“……?”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半晌,很快,后面又有人跪下,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很快拿火把的人也跪下,外围骑马的人也下马跪下了。 宋慧娘相信后面的人搞不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只是一种从众心理。 于是几个呼吸之后,宋慧娘面前跪作了一片,好像是农忙结束后收割完的庄稼田,只剩下最开始远远看见的那位女将军。 女将军神色变幻莫测,看起来也是情绪复杂,眼看着自己显得鹤立鸡群,犹豫了一下,单膝跪下道:“卑职左领军卫将军李琢卓,拜见……宋娘子。” 宋慧娘:“……” 看来这人比较有操守。 她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依靠本能学着前世电视剧里的样子说了句:“呃……平、平身?” “娘娘仁善。” 率先下跪的人也打头起来了,笑眯眯望着她,宋慧娘这时才看清,对方是一位穿着绸衫,戴着镶玉石的发冠,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长相端正,笑容可亲,叫人看了便想要信任她。 “奴才是内侍省副总管何谨,特来迎接娘娘与殿下回宫。” “……” 宋慧娘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气氛凝滞,都显得有些尴尬,幸而何谨也不浪费时间,立马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打开来对着宋慧娘道:“奴才知道娘娘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这些之后奴才都可慢慢向娘娘道来,就只问娘娘,可认识这枚玉佩么?” 宋慧娘拧眉细看,却见盒中红色锦缎之上,放着一块水绿色的玉佩,半个巴掌大,雕着一只像是凤凰的展翅高飞的鸟——但实际上那不是凤凰,而是青鸟,这是宋慧娘六年前去当掉这块玉佩的时候,当铺的老板说的。 那老板还说,虽看着不错,但这玉佩雕工不好,所以不值钱。 是的,宋慧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确实认出来了。 她下意识点头,脱口而出道:“是我当掉的那块……” 何谨忙道:“是了,先帝未告知详情,娘娘也不拘小节,幸而此物有自己的造化,辗转到了奴才手里,这才找到了娘娘和殿下,说起来,殿下呢?” 到现在,宋慧娘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在她穿越之前留下一个孕妇跑了的人渣负心人,好像是刚刚驾崩的皇帝。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她只觉耳边嗡鸣一片,甚至好像产生了幻听。 那幻听说—— 【捕捉到关键词“太后”,XX评分系统开始启动——】 啥评分? 没听清。 但下一句话是—— 【100关注值可开启功能一:查看忠诚度】 【当前关注值:42】 啥玩意儿? 何谨见宋慧娘不言语,眼中也难免露出焦急来:“娘娘是不信任我等?确实,贸然上门,孰为无礼,但情况紧急,吾等也是才知娘娘居此陋室,如今正值朝廷危急之际,朝中小人横行,若是被小人知道娘娘在此处,那就糟糕了,所以吾等才深夜上门,务必请娘娘快些到安全的地方去。” 见宋慧娘仍旧呆滞,边上的女将军李琢卓道:“宋娘子,你且听着,吾等是先帝亲信旧部,能最先找到您也是通过先帝密诏,现下先帝在民间有子嗣的消息已经传扬出去,你若不跟我们走,恐怕很快就要有人派人还杀害您了。” 【当前关注值:79】 宋慧娘姑且将这幻听搁置到一边。 心中并没有全信,可对方人多势众,若是冲着宋锦书来的,躲在床底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转头开口道:“锦书,你出来吧,到阿娘这来。” 杉木柜门吱呀一声打开,披散着头发的女孩低着头小跑着扑进了宋慧娘的怀里。 何谨乍一看,只瞥见一张煞白的小脸,和如幼鸟一般漆黑张皇的双眸,再细看,便是嶙峋细小的双臂攀着粗布衣着的妇人的腰肢,脸埋在对方的臂弯里,看不清形貌了。 这就是未来的天子了,何谨想,可怜见的。 直到此刻,她才顺便正眼瞧了下眼前粗布麻衫的妇人。 惊讶又不算特别惊讶的是,对方可以说是相当漂亮,琼鼻朱唇,皎白面庞,剪水双瞳,眼尾微微上挑,颇具神光,显出几分英气。 也是,若是不漂亮,流落在民间的大行皇帝也看不上不是? 想着这些,何谨面上还带着得体的微笑,带着一些适当的着急道:“娘娘与小殿下莫要犹豫,且随我们去宫中吧。” 此时,宋慧娘耳中那幻听终于说—— 【当前关注值:101】 宋慧娘心想:那还不快把那什么忠诚度给开了? 念头刚落下,眼前的世界仿佛虚幻了一瞬,下一秒,所有人的头顶上都多了一个数字。 还是阿拉伯数字。 但是几乎所有人。 都是“0”。 宋慧娘:“……” 宋慧娘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眼前的何谨。 她的头上,也是“0”。 唯一的例外倒是旁边的李琢卓。 她是“1”。 2. 第 2 章 不过,李琢卓的这个“1”也不是太稳定,有时候也会变成“0”。 宋慧娘看着这个不断变换的数字,仿佛感觉到了李琢卓动摇不已的心。 纠结之中,一辆马车来到了小院里,何谨做出请的姿势,邀请宋慧娘和宋锦书上车。 “事急从权,仪仗确实简陋了些,望娘娘不要介意。” 眼下这情形,实在没给宋慧娘拒绝的余地,她便也没说什么,只半搂着宋锦书出了门,快上马车之时,却弱弱开口道:“李、李将军可以一同上车和我说说话么?” 李琢卓一愣,头顶上的数字变成了“1”。 就在这时,那虚幻声音道—— 【忠诚度每显示1分钟花费1关注值】 话音一落,所有人头顶上的数字都消失了。 【当前关注值:0】 宋慧娘:好贵的功能! 她的表情难免变幻了一瞬,何谨本来似乎要拒绝,见宋慧娘神色有异,便开口道:“李将军保护殿下与娘娘,想必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若论起来,李将军也是娘娘的姻亲。” 宋慧娘这时反应过来,确实,李姓是皇家姓氏,那个在她穿越之前跑了的皇帝,应该也姓李。 只是那时她应该不知道,她穿越后向邻里打听,都说那跑了的天乾,没有姓名,因是个漂亮的哑巴,大家都叫她小哑巴。 今日之前,宋慧娘本没想过会和那小哑巴还会产生什么关联,毕竟就算对方回来,宋慧娘也只能说,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却没想到,对方还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吓。 她被边上侍从扶着上了车,很快,李琢卓和何谨都上来了。 四人坐定,宋慧娘刚想再打听打听,外头嘹亮的一声“驾”之后,马车疾驰而出,颠簸得她没坐稳,一下子向后倒去,脑袋“咚”一声磕在了车厢上。 何谨忙来扶她,告罪道:“娘娘,事急。” 宋慧娘:“……哦,懂,从权嘛。” 何谨:“娘娘,不疼吧?” 宋慧娘:“你说呢?” 何谨讪笑着沉默下去。 一时之间,车轮声和马蹄声不绝于耳,马车在颠簸的泥路上震动,速度又极快,宋慧娘搂着宋锦书,想吐。 但她与此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隐秘的焦灼,她意识到虽然何谨一直带着笑模样,但她是带着焦灼的,这从对方不断捏紧又松开的手掌中可以看出来。 李琢卓看上去面无表情,但从她不断望向车窗外面的样子来看,她也并不平静。 直到马车从颠簸变得平缓,宋慧娘打破寂静说了句:“到官道上了。” 何谨忽然笑道:“这边的官道,还是先帝亲自下令修的。” 宋慧娘拧眉,心中暗想这话是什么意思,何谨便已经补充:“先帝一直在关注娘娘,也一直在关注小殿下。” 宋慧娘:“……” 她想起来了,之前还没有这条官道的时候,她进城卖些小手艺品,要走上两个时辰,后来修了路,就可以坐牛车了,半个时辰可至城中。 她不知道真正的宋慧娘听了会如何,总之她是一点都不感动的,她不是很能理解这种默默无言的守候,她前些年过得这样辛苦,如果在关注,为什么不来帮她一把呢? 她沉默半晌,开口道:“……哑巴做不了皇帝。” 既然大家都说那是个小哑巴,怎么就是皇帝呢? 何谨一愣,似乎有点搞不懂宋慧娘怎么在此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边上李琢卓道:“昭平七年蒌山之变,陛下伤在颈部,一年未曾开口说话,便是上朝回话亦由皇后代劳。” 何谨像是反应过来,道:“那一年确实如此,当初皇后为了掩盖陛下流落于民间的真相,遮掩此事有半年之久,便是后来陛下回宫,亦把持朝政,若不是陛下圣明威武,怕都难夺回权柄,如今她稳坐太后之位,若是再过继一个无知幼儿来,怕是国将不国,但幸好,咱们有陛下真正的血脉……” 像是意识到眼前宋慧娘的存在,她又补充一句,“……和您的存在,便是郭太后再如何巧言令色,也不可能独揽大权了。” 【当前关注值:3】 宋慧娘恍恍惚惚,察觉到关注值的异样。 关注值很久没涨过了。 回想起来,是上马车之后就没涨过。 上马车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呢? 马车里是个密闭空间,除她之外只有三个人。 难道原理就是这个? 她望向车窗,何谨眼尖,问:“娘娘怎么了?” 宋慧娘道:“闷得慌,可以开一下车窗么?” 何谨一愣,随即道:“奴才这里有个广藿香的香囊,娘娘要不闻闻?”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语调轻缓,神情殷切,双眸中的情谊浓到就好像自己是她的至亲之人。 如果不是刚才看见了对方的忠诚度只有“0”,宋慧娘简直都要被何谨打动了。 但因为有了忠诚度的提醒——虽然现在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宋慧娘还是冷静了许多,只平静道:“不能打开车窗么?” 何谨和李琢卓对视了一眼。 半晌,李琢卓道:“娘子有所不知,您和殿下的事,此前无人知晓,但我们出城动静不小,若是不慎已经传了出去,或许有奸人伏击,开车窗,有些危险。” 宋慧娘瞪大眼睛,情不自禁抓住了宋锦书的手,宋锦书轻轻叫了声“阿娘”,宋慧娘忙将她紧紧抱住了。 到此时,他们正在做一件大事的真实感突然强烈起来,她突然想到先前何谨说的话,脱口而出道:“蒌山之变是怎么回事?” 何谨和李琢卓面面相觑,却都不说话。 宋慧娘就换了个问题:“郭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呢?” …… 宝华宫内,郭云珠刚刚喝了安神汤躺下,便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 她皱眉睁开眼睛,看见贴身侍女兰渝拉开了床帏,点亮了烛火,同时道:“娘娘,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的母亲赵若栗已经推开了房门,满脸着急道:“你可知陛下在民间有个遗孤?” 郭云珠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额间都仿佛刺痛了一下:“……什么?” 赵若栗恨铁不成钢道:“一看你就是不知道,听说何谨连夜过去接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到泰和门了,真是好大的阵仗,为了接她们,禁军与虎威军全员出动,守住了四方城门与宫门。” 郭云珠喃喃:“从泰和门进么……”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李家人和那群酸儒文官的想法,他们本就不希望你过继端王之嗣,想拥立汉王,如今有了正儿八经的遗孤,手拿所谓的遗诏,就更能拿了鸡毛当令箭了,自然要给她抬轿,让她风风光光从正门进。” 郭云珠暗想,先帝遗孤,无论如何也不能被称之为“鸡毛”,但她也没在这关卡给母亲添堵,只安慰道:“无论如何,我仍是太后。” 赵若栗盯着她看。 郭云珠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反应过来:“啊,既有遗孤,那……” 赵若栗冷笑道:“是了,既有遗孤,自然也有遗孀啊。” 郭云珠微微瞪大眼睛。 赵若栗冷着脸:“咱们那位陛下,平日里看着不近颜色,没想到也会搞私养外室那一套呢,云朝过去拦了,但他们有羽林军护送,又已宣扬开区,如今木将成舟,想力挽狂澜也难,除非……” 郭云珠却有些听不清赵若栗的话语。 她十二岁入宫,到如今整整十年,十年间,偌大的后宫只有她一个皇后,世人皆言,陛下痴情,独爱皇后。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同陛下一起长大,到后来,陛下看着她,像看着妹妹,像看着战友,唯独,少了最重要的那几分情谊。 她曾以为,或许是陛下醉心于天下,不理俗世,却原来…… 她望向窗外。 无论母亲怎么说,如今,她却想见见那个人了。 …… 此时,宋慧娘确实已经到了泰和门。 一路上,她听何谨和李琢卓描述郭云珠,在脑海中构建出了这样一个女性形象。 出身高贵,容貌昳丽,聪慧果敢,大权在握。 与此同时,扶持娘家,陷害政敌,权欲极盛,如今已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妥妥的大女主形象。 相比之下,自己就更像是边角料野史里会出现的炮灰,第二集都没有活过的那一种。 她不禁愁肠满结,低头却见宋锦书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仰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无措,顿时激起了满腔斗志——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女儿,她……她也得活久一点啊! 于是一边听宫廷内幕,宋慧娘一边研究起这个好像是金手指的东西。 研究的结果是,目前这个金手指好像真的只有查看忠诚度一个功能。 但是按照先前说的,忠诚度只是功能一,那理论上应该有功能二才对,就是不知道功能二要怎么开启了。 那么用脚趾想也知道,目前身边的这群人,是绝对不可能对她这个半路太后有任何忠诚度的。 说起来,她能不能成为太后,现在也未可知啊。 这是宫禁之内,突然涌出一大堆人马之时,宋慧娘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迎面而来的这一群人马,穿着类似于羽林军的甲胄,只是头盔顶上的羽毛颜色不一样,羽林军是黄的,对面的是红的。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红色斗篷的女子,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极瘦,看上去像是皮包着骨,更显得神情冷峻。 何谨上前,行礼道:“郭将军深夜领金吾卫于宫门前,所谓何事啊?” 被称为郭将军的女子面无表情道:“那何大监深夜带着羽林军出城,又是为了何事呢?” 一边这般说着,对方森然的目光便像是利箭一般,落在了宋慧娘的身上。 宋慧娘心中一紧,却同时注意到,车门打开,她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后,关注值确实涨了。 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积累到了很可观的程度,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者是正在兴头上,她再次打开了【查看忠诚度】。 这一次,有两件事让宋慧娘惊讶。 一是关注值并没有一下子扣100,显然功能开启之后可以持续使用,只不过使用功能会缓慢扣除关注值而已。 这是个好消息。 二是,对方的这位郭将军头顶上,顶着一个鲜红的—— -100 ……原来这忠诚度还能是负数啊! 3. 第 3 章 与这位郭将军比起来,周围的这一群“0”就显得没那么刺眼了,唯一的“1”更简直像是救命稻草。 宋慧娘看李琢卓更加顺眼,觉得对方体态匀称,眉目舒朗,比起那干尸一样的郭将军强上太多,便不禁向李琢卓询问道:“这位郭将军是谁啊?” “是郭国丈的长女郭云朝。” 宋慧娘一愣:“国丈?” 李琢卓笑而不语。 就算宋慧娘没什么历史常识,也知道国丈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国丈就是皇帝的老丈人呗。 想到这,内心难免有些尴尬,同时又想,怪不得对方对自己的忠诚度到了-100的程度,原来是真的可以说有仇。 她还记得先前李琢卓说过,郭太后在小哑巴在世时就妄图独揽大权,如今成为太后,只要过继个小皇帝,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不是问题,如今看来,似乎是被自己的存在极大干扰了。 如此想来,这位郭太后一定更恨自己。 宋慧娘认为这仇恨可以理解,但是她也是被架上来了,说实话,她好不容易获得了平静的还算可以的生活,还挺想就这样继续过下去的,并没有很想做太后。 特别是现在看起来她树敌众多,很容易在宫斗第一集就被毒死的样子。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又问:“入宫之后,我会……被安排住在哪?” 其实她本来想问入宫之后会不会立刻见到郭太后,会不会和宋锦书分开,但又想如果直接这样问的话,李琢卓未必会给出正面回答,因为这问题听起来像是直接指出了自己和郭太后之间的矛盾。 问住在哪就委婉很多,果然,李琢卓闻言耐心道:“卑职等人会将贵人送到琼华宫……” 微顿之后,她又说:“隔壁便是郭太后所在的宝华宫。” 宋慧娘:“……” 宋慧娘定定望着李琢卓,李琢卓不说话了,把头扭了回去。 宋慧娘欲言又止了片刻,到底没再说话。 一来是李琢卓看起来是不准备回答了,二来是,何谨和郭将军那边,看起来火|药味重起来了。 何谨:“奴才等人奉大行皇帝遗诏,迎失落于民间的小殿下与娘娘回宫。” 郭云朝冷笑:“娘娘?哪来的娘娘,我只知宝华宫我那位妹妹,是我大齐唯一的皇后娘娘,至于什么小殿下,更是不知所谓。” “郭将军莫要多虑,有遗诏与信物一一对应,造不了假,先帝病榻之前,也与奴才以及诸位大臣商议过。” “真是刁奴,张口便是一面之词,既有密诏,那便拿出来给我瞧瞧。” “既是密诏,自然妥善保管,明日天亮在先帝灵前,一切自会分晓。” “……” 一来二往,剑拔弩张,便是宋慧娘也仿佛能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她望向李琢卓,李琢卓的手按在佩剑上,紧紧抿着嘴微眯着眼睛。 突然,郭云朝高声道:“谁知那密诏是真是假,尔等假冒天子遗诏也未可知,混淆天家血脉,该死!” 如此话音一落,郭云朝突然纵马向前,转眼便冲到了宋慧娘的车驾前面,然后扬起长刀似要斩下,然而手臂刚刚举起,闪着寒光的剑刃已落在了她的颈上。 李琢卓的剑比她更快。 “李琢卓,尔敢!” 郭云朝咬紧牙关,目眦欲裂。 李琢卓冷冷望着她:“那你为何敢,车内是先帝血脉,宋娘子是先帝遗孀,今日谁敢继续靠近,我定将斩于马前!” 如此说完,手上用力,剑柄向前送去,郭云朝只觉颈间一凉,随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忙拉起缰绳后退,同时心头火起,亦去拔剑道:“那就试试……” 话音未落,泰和门内传来高亢的声音—— “皇后出行,群臣避道,百官奉迎——” 不知何时,泰和门内,火光重重而来,一顶鸾轿落在泰和门后,宋慧娘眯着眼望去,只见黄罗盖伞之下,坐着一个纤娜的身影,阴影之下看不清样貌,只觉身姿挺拔,气质端方。 她一出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一时之间,只有火焰燃烧油料的声音滋滋作响。 她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开口道:“夜深露重,明日还有早朝,诸君就不要在这泰和门前聚集了。” 声音郎朗,如皎月清风。 郭云朝急道:“可是娘娘,这马车里……” “孤知道。”郭云珠打断了郭云朝的话,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她们既有天子密令,便随孤进宫。” 郭云朝仍是踌躇,半晌开口道:“娘娘,这是您的意思么?” “是,不够么?” 声音平静,却又仿佛暗含威仪。 “够,自然是够了。” 郭云朝拉起缰绳,驭马退回原处,路过何谨之时,却还是忍不住用马腹撞了何谨一下,何谨躲闪不及,一个踉跄,面上却还是笑着,冲郭云朝抱拳做了个揖。 郭云朝回到原位,举了举令旗,人马散开,露出泰和门前的道路来。 泰和门内小跑着出来了一群抬着鸾轿的侍从,很快来到了宋慧娘的马车前,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矮胖男子打头道:“奴才内侍监总管王禅,特来迎娘娘进宫,宫道狭窄,不方便坐马车了。” 宋慧娘心想:他是总管,何谨是副总管,那么说来,他就是何谨的顶头上司了。 何谨的顶头上司,好像是郭皇后的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转了转,她便将目光望向了李琢卓,眼下看来,对方最值得信任,宋慧娘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像是察觉到宋慧娘的目光,王禅道:“李将军是外臣,不好进內宫的。” 宋慧娘装作害怕的样子望着李琢卓。 眼下李琢卓头顶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10”,显然,对方心口合一,是真的想保护宋慧娘和宋锦书的。 ……无论如何比现在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面上一脸担忧,头顶却还是“0”的何谨靠谱。 但显然现在宋慧娘只能依靠何谨了,因为看见何谨,王禅虽然拉长了脸,却还是只能说:“这不是还有何谨嘛,何谨陪着您,也是一样的。” 这么说完,王禅还瞪了眼何谨。 何谨只当没看见,微躬着背,双手自然垂落交叠在身前,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嘴上却非常坚定:“今夜是特殊时期,羽林军陪伴左右是应当的,有时为大义,不该拘小节。” “后宫中都是内眷,怎么合适?” “羽林军本就是为了保护皇家内眷,军纪严明,更何况兵将都是从世家大族中选出的,若真出什么事,岂不是连家族脸面都不要了?” “京内承平日久,又无宵小,无故大军出动,能像话么?” “奴才以为……保护先皇唯一血脉,不算无故。” 两人对峙,王禅气得面色发红,何谨笑意盈盈,似胸有成竹。 虽然何谨对自己毫无忠诚度这件事令宋慧娘很在意,此时却还是不禁心生佩服。 对方虽是内侍,但有勇有谋,喜怒不形于色,很有气度。 大约是他们这纠缠太久,郭皇后那又遣人来问,何谨便让来人把她们需要羽林军护卫左右的想法通传过去。 侍从去去就回,带来郭皇后的回应:“特殊时期,那便准了吧。” 郭皇后还挺好说话。 宋慧娘心想。 但她又想,这种情况,已经算是两军对峙,肯定互不相让,郭皇后若不想事态失控,怕也只能同意。 此时夜色更深,已过子夜,宋锦书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欲睡,有侍从来扶,宋慧娘拒绝了,将她抱在怀中,上了同一座鸾轿。 她心中有很多话想要嘱咐女儿,可孩子还太小,思来想去,她都没能组织出合适的语言来,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千万要跟在阿娘身边,别乱跑。” 宋锦书睡眼朦胧地点头,然后睡死了过去。 …… 郭云珠回到宝华宫,问起母亲赵若栗,却不见有人回应,皱眉道:“再不回,便都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赵若栗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那么大的气性,怎么,外面那个野种和村姑终于让你这菩萨性子也添几份火气了?” 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珠觉得母亲这话说得难听,却也没回嘴,只问:“阿娘去做什么了?” 赵若栗冷笑道:“不说了,怕污了你的耳朵。” 郭云珠皱眉:“您不会是去琼华宫做什么了吧?” 赵若栗冷眼不言,郭云珠连忙从榻上站起,急道:“若她们此刻在宫中出了事,谁能不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赵若栗扬首:“知道又如何。” 郭云珠边出门边摇头:“我不同你分辨,我亲自去看。” 赵若栗道:“你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你现在去看,要是她们毒发,岂不是更坐实了嫌疑?” 郭云珠豁然回头:“你下了毒?什么毒?” “自是奇毒,查不到咱们头上来——只要你别瞎跑。” 郭云珠长叹一声,心中一片惨然,一为了隔壁无辜卷入的母女,二为了自己那已经看得见结局的家族。 “阿娘,你可知历朝历代跋扈外戚,都是什么样的结局?” 赵若栗不服:“自是因为知道会有那样的结局,更要狠下心来,步步谨慎,你若放任那对母女夺了权柄,那咱们家的结局,就近在眼前了!只有她们死了,事情才有回旋的余地!” 郭云珠叹道:“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赵若栗反而面露失望:“你真是优柔寡断,今日这消息,难道没让你觉得被羞辱么,你和先帝那么多年无所出,本来无人敢直言是你的问题,结果现在先帝多了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孩子,朝堂上下会如何说你?说你善妒都是好话,甚至会说你无法有后,却还把持后宫,害得大齐那么多年没有储君!” 郭云珠沉默。 赵若栗乘胜追击:“如今你能稳坐太后之位,难道你以为是靠你自己,靠你仁德慈爱?你别做梦了,靠得就是你口中足够跋扈的外戚,靠得是足够的权势稳住了半个朝堂!” 郭云珠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母亲——甚至于,她都要被说服了,便直接往宫外快步走去,赵若栗气急,高声道:“来人,快拦住她,快拦住皇后。” 宫人面露犹豫,却也不敢上前,便看郭云珠长袖蹁跹,如云一般快步走出了宝华宫。 …… 这边宋慧娘到了琼华宫,却难免有种眼花缭乱之感。 穿越过来那么多年,她都习惯了农村的泥土地,开裂的门墙,粗糙的家具,冷不丁走进铺着青石板的宽敞院落,瞥见刷着金漆的纹饰,有种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幸而她也是在现代见过世面的,于是也没有露怯,迎面一位宫人快步而来,行礼道:“娘娘,由奴才来抱小殿下吧。” 宋慧娘看着对方头顶上的“-20”,嘴角抽搐道:“不用了,还有,你离我远点。” 对方瞪大眼睛,带着伤心:“为何?” 宋慧娘正想找个理由,边上何谨推开他道:“主子讨厌奴才还要给你个解释,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拉下去带走。” 这宫人很快被拖走,何谨则领着宋慧娘走到里间,边安排宫人准备换洗衣物,饮品点心,边对宋慧娘道:“娘娘刚才做得好,这宫里最怕不够多心,这日后饮食起居,奴才都会替你安排,什么东西凡要入口,都要咽下毒,谨慎些……” 话说到这,边上宫人递来安神茶和点心,何谨拿银针验了毒,见没事才说:“娘娘饿了也可稍微吃点,明日还要早起,只是也不可吃太多,积食就糟了。” 宋慧娘看着递来茶点的宫人头上的“-50”,不敢接。 何谨一愣,想了想对那宫人道:“雪映,你先吃一口。” 叫雪映的丫鬟剜了点心,又倒了些安神茶,毫不犹豫地吃下了,何谨放心地松了口气,宋慧娘犹犹豫豫接过,心想,虽然忠诚度负数,但也确实不代表这吃的就有问题。 话虽如此,却也不敢吃,趁着雪映退下何谨转身的时候全倒在了桌子底下,抬头想找个忠诚度高一点的。 结果最高的就是何谨。 还是“0”。 这宫中之人,果然还是向着郭皇后的多。 正这么想着,有人来报—— “皇后娘娘来了。” 4. 第 4 章 郭云珠只身前来,连贴身宫女都没带,来了就直奔里间。 宫人也不敢拦,于是通传刚至,后脚郭云珠已经提裙而来,走到宋慧娘面前,看见了宋慧娘手边空掉的杯盏,脱口而出道:“你吃东西了?” 宋慧娘不明所以,下意识点头。 郭云珠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望向宋慧娘的眼神,不觉有别样味道。 母亲派来的人是否已经成功?那毒药又会如何毒发呢? 她细细上下打量宋慧娘,对方着粗布麻衣,看上去二十多岁,底色是美的,只已有了些风吹日晒的痕迹,轻叹一声,目光落在宋慧娘怀中的孩子脸上,便是一愣。 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晒得黑了些,但眉眼简直和先帝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着她,郭云珠简直能想象到陛下五六岁时的模样。 她怔怔发了一会儿呆,边上何谨打破沉默,笑道:“娘娘是不是也惊着了,这孩子和先帝像极了,想必明日见了宗亲外臣,没人会怀疑她不是先帝的孩子。” “啊……是。”回过神来,郭云珠发现自己的手已情不自禁伸了出去,落在了那孩子的面庞边上,这令宋慧娘颇为紧张地更紧地搂住了孩子。 郭云珠默默缩回了手:“这孩子,叫什么。” 何谨道:“先帝在遗诏中按字辈取了名字,从玉,选了璟字,又加了殊异的殊。” “李璟殊,很好的名字。” 郭云珠说完,宋慧娘在一边拧起眉头。 郭云珠便问她:“平日里你不这样叫她吧,你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宋慧娘犹豫道:“我给她取的名字,也是锦书,只不过是锦缎的锦。” 她莫名不希望在郭云珠面前显得同那个什么先帝很有情谊似的,忙解释道:“但取的是‘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意象。” 郭云珠瞪大眼睛,脱口而出:“这词是谁的?未曾听过。” 宋慧娘有些尴尬,她自然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李清照,只好含糊道:“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郭云珠道:“只这一句就已经很美,有点想知道整首是什么样的。” 宋慧娘暗想:果然,也没人会觉得她会写词。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了眼郭云珠,心里暗想,郭皇后真够年轻的。 对方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不施粉黛亦是光彩照人,如云般的发鬓松松挽着,与那干尸般的大姐郭云朝比起来,对方体态婀娜,皮肤莹白如膏脂,烛火旁一站,是一幅叫人销魂蚀骨的美人图。 那哑巴皇帝真不是个东西,明明已经有了那么漂亮的皇后,还要骗宋慧娘的身心。 还害原本的宋慧娘难产去世。 想着这,冷不丁和郭云珠视线相碰,对方的双眸如秋水般浅浅荡开,藏着一丝别样的情感——她是说,那好像是有点同情的目光。 宋慧娘一头雾水,心想自己不会是看错了吧? 再一看,郭云珠已经挪开了目光,望着宋锦书道:“孩子睡了,应该没吃东西吧?” 宋慧娘灵光一闪,突然就有了个猜测,她盯着郭云珠的脸,道:“没吃。” 郭云珠垂下眼,像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宋慧娘灵光一闪,想:她不会是下毒了吧? 然后良心发现怕毒死了孩子,就过来看看? 想到这,宋慧娘把先前关了的查看忠诚度又打开了。 郭云珠头顶上也出现了一个数字—— “0” 竟然是“0”??? 虽然宋慧娘现在也还不能准确明白这个忠诚度代表着什么,但按目前的经验来看,确实是越对她抱有恶意忠诚度越低。 比方说,郭云朝对自己是-100,宋锦书对自己却是100。 如果是“0”,不就代表着和何谨是一样程度的忠诚度么? 宋慧娘看了眼何谨,何谨面色沉沉,果然还是“0”。 她陷入思索,何谨却有点看不懂眼前的情况,开口对郭云珠道:“娘娘,天色已晚,明日还有的忙,也该歇息了。” 郭云珠微微蹙眉,半晌道:“嗯,只是提醒一声,孩子还小,入口的东西该注意些。” 何谨眼神微凛,面上不漏声色,微笑点头,随后躬身送郭云珠离开。 宋慧娘望着郭云珠的背影,思考着郭云珠的操作。 她想毒死自己,却害怕毒死孩子,这么一捋,宋慧娘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这位郭皇后是想要毒死自己这个生母,然后作为嫡母以皇太后的身份摄政! 明明已经有了那么阴毒的心思,忠诚度却是“0”,也就是说这个念头并不是出于对自己的恶意,而是完全从理性角度考量的,这么一想,这位郭皇后就更不容小觑了。 宋慧娘认为自己已看透了事情的真相,却见何谨又匆匆而来,问宋慧娘:“刚才的茶点可吃了?” 宋慧娘摇头:“我倒在桌子下面了。” 何谨松了口气:“我派人盯住了雪映,本想看她是不是吃里扒外,没想到她已中毒死了,那毒阴狠,无色无味,银针都测不出来,且并不立刻发作,而是过上许久,幸好你……”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话有点没礼貌,何谨突然放软语气,笑道:“幸好娘娘心细如发。” 此时周围已没有旁人,外间灯光也熄了,宋慧娘突然抓住何谨的手臂,何谨浑身一僵,手指一缩,强笑道:“怎么了娘娘。” 宋慧娘道:“我怎敢妄称娘娘,先前事态紧急,又有旁人,实在不敢细问,可如今身在深宫,危机四伏,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望何媪媪告诉我,该如何处事。” 何谨一怔,这时才正眼打量起宋慧娘来。 这不是一个村妇会说出来的话。 知道宋慧娘的存在之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查了对方的身世,宋家一家是二十年前涣南涝灾逃荒来到京畿,家中还有一位大哥和两个姐姐,与宋慧娘不同都是常庸,那大哥不是好相与的,似乎在宋慧娘怀孕之后起了一些矛盾——据说是想把宋慧娘卖给本地豪绅做妾,于是宋慧娘单独搬去了陈家村,靠种地和做一些小生意为生。 孤儿寡母,光是想想就知道日子不会好过,这宋慧娘算是有些本事的,竟甩脱了那大哥,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挣下了几亩薄田——仅从这些户籍册的记载来看,何谨不觉得宋慧娘读过书。 人不读书,又谈何开智呢?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看好宋慧娘,只想着哄一哄对方,利用对方谋取自己的利益。 但如今一看,却好像并不简单。 她心思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宫中哪来的敌人,娘娘将来是贵不可言的,除了陛下,便是所有人的主子,只有一件事确实要注意些,奴才们都是希望娘娘成为咱们的主子的,但外面那些文臣却不一定,若是明日颁布遗诏时,文臣要陛下和娘娘断绝关系,那就糟糕了。” 宋慧娘一惊:“还能这样?” “自是如此,郭皇后既然在,殿下便有嫡母,有些人并不希望殿下有两位母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慧娘一想,可不是么,今天那姓郭的还想毒死自己呢。 她于是直起身,郑重对何谨行了个礼,道:“望何媪媪教我,若日后有所成事,结草以报。” 何谨直直盯着她,突然问:“你读过书?” 宋慧娘看着对方头顶上开始跳动的数字:“呃,读过一些,因过去想着锦书要去考科举,便去书局买了几本经论,自己也看了。” 这其实是谎话,她自穿越而来,整日的忙东忙西,哪来的时间读书,只是还有些上辈子的知识残留罢了。 但这话说完,宋慧娘发现何谨头顶上的数字变成了“2”。 与此同时,何谨道:“是有个主意,只是……小殿下读过书么?” 宋慧娘道:“她还小,还未开蒙呢,只记得几个字。” 何谨凑近道:“娘娘,奴才只说一遍,明日待小殿下醒来,就由娘娘复述给她,至于能复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何谨一字一句说完,宋慧娘都晕了,暗想:她都快记不住,锦书能记住? 但抬眼看见何谨目光沉如深潭,也不敢说一句“你能不能重复一遍”,只好点头故作自信道:“记住了。” 何谨面露微笑,宋慧娘暗想这个笑说不定是今晚到现在最真心的,因为在露出微笑的同时,何谨头顶上的数字来到了“5”。 宋慧娘既惊又喜,暗想,看来何谨是喜欢有文化的。 但她又马上发愁:可她还记得的知识很有限,基本已经忘光了啊。 …… 直到睡前,宋慧娘仍在背诵何谨说的话,于是迷迷糊糊睡不安稳,仿佛听见宋锦书在翻身,又好像听到有人走近。 她忽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并不是先前的寝殿,而是一间像是教室一般的房间。 她站在讲台的位置上,双手撑着讲台的桌面,桌面上是一块电子屏,面前是数十张布满了房间的桌子。 这画面吓了她一跳,她情不自禁后退,很快感觉到后背撞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见了一面黑板。 黑板上现在只有一行字—— 【作为一个领袖,首先,你需要一群对你忠诚的属民,现在,你需要区分和挑选他们。 功能一已开启:显示忠诚度。】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见黑板的上方,是五个像标语一般的红色文字—— 【领袖进阶学院】 宋慧娘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感觉自己的金手指好像挺不一般了。 环顾四周,宋慧娘发现眼前的房间不小,横向八张,竖向七张桌子,总共五十六张桌子。 左手边一扇双开的门,标着“私聊间”字样,右手边是另一扇双开门,标着“图书馆”几个字。 宋慧娘缓缓走下讲台,看见所有桌子都是灰色的,只有第一张桌子有着实木的色彩,上面浮现出一行字—— 【忠诚度90以上的属民可进入教室共同接受教育】 教育?什么教育? 【宋锦书:忠诚度100 是否拉宋锦书进入教室?是否】 宋慧娘:“……”这还真是个教室! 随后她大喜过望。 她先前还在担心明日宋锦书醒来记不住那些话,又或者人多眼杂,没办法好好教给对方,如果能来到这个教室,岂不是完全能慢慢教好? 事不宜迟,她连忙点击了“是”。 下一秒,这行字消失了,座位上一个虚影渐渐凝实。 一脸迷茫的宋锦书果然出现在了座位上。 5. 第 5 章 来到这个教室的宋锦书似乎完全不困了,比起周围奇怪的环境,她最先发现了母亲的存在,灿烂笑道:“阿娘!” 随后才环顾四周,疑惑道:“这里是哪啊?” 宋慧娘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听宋锦书道:“我知道了!这里是阿娘的秘密基地么?” 宋慧娘开始庆幸小时候给她编了些超级英雄的内容作为睡前故事。 她忙点头道:“对,这里是阿娘的秘密基地,以后你有什么话,都到秘密基地里了再和阿娘说,懂了么?” 宋锦书却没立刻应承,她低头思考了下,半晌抬起头来,双眸带着些疑惑和小心翼翼:“阿娘,咱们不能回家了么?” 心头莫名一颤,宋慧娘摸着宋锦书的头,低声道:“以后……就去新家了。” “那个大房间是新家么?” “还不知道……明日之后,就知道了。” 或许是察觉到宋慧娘的茫然,宋锦书环顾四周道:“在这个秘密基地能做什么呢?” 宋慧娘这才想起正事来,忙说:“锦书,本来,下个月你就要开蒙,已经是大孩子了,有些事,需要独自去面对了,明日你会看见很多不认识的人,你千万不要害怕,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除非他们提到了让你认别人做阿娘……” 话音未落,宋锦书便道:“我才不会叫别人阿娘。” 几分带着任性语气的话语叫宋慧娘又感动又好笑,她又继续道:“但你光这么说,别人可不服,你要从古人的经典中找些凭据来,不让那群人小看了你。” 宋锦书用力点头:“好。” 宋慧娘被背诵起何谨告诉她的经书:“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宋锦书瞪大了眼睛:“什么,阿娘,是要背书么,一、一定要背书么?” 宋慧娘:“……” 答应得那么干脆,敢情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宋慧娘露出慈祥的笑容来:“来,阿娘给你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宋锦书有没有记下来,宋慧娘只觉一阵疲惫席卷而来,随后眼前一黑,睁开眼睛。 脑袋边上,一个头顶“5”忠诚度的宫女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看。 宋慧娘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冷气道:“……香、香玉,你、你没睡啊!” 她花了三秒记起来,这是她昨天从众多宫女中挑出来的忠诚度最高的那个。 香玉道:“娘娘,天已经快亮了,奴才犹豫着要不要把娘娘叫醒呢。” 此时房间里一片昏暗,除了香玉手上一只暗淡的烛火,看不出任何天要亮的迹象。 她借着幽暗的烛光望向身边,看见宋锦书揉着眼睛,也是悠悠转醒,同时含糊道:“阿娘,我已经背好了,背好了……” 宋慧娘哑然,同时想,看来那间“教室”,果然不是个幻觉。 香玉大约觉得这只是寻常梦呓,并没有什么反应,宋慧娘连忙轻轻将宋锦书摇醒,低声道:“乖乖,该醒了。” 醒过来,去面对全新的挑战。 …… 郭云珠醒来便遣人去打听,宋慧娘如今是什么样的状况。 得知并没有死,已经开始梳妆,不禁松了口气。 但到听说琼华宫死了一个叫映雪的宫女,脸色便不觉微变,瞥了一眼坐在一边正在喝茶的母亲。 赵若栗道:“你瞅我做什么,那母女俩真不吉利,刚来第一天宫里就死人,该治她们一个罪。” 郭云珠怒极反笑:“什么罪?” “便不是她们害的,也该落个治宫不严。” “她们昨夜刚来,就治宫不严了?” 赵若栗竖起眉头:“你是谁的女儿,到底向着谁?我难道还不是为了你么?” 郭云珠抿了抿嘴,转头望向铜镜,宫女为她插上了最后一只金钗,她摆了摆手叫宫人们出去,随后对赵若栗道:“她只是个乡野妇人,又能成什么气候,你何必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呢?” 赵若栗冷笑道:“一个乡野妇人比过了你去,你也不嫌丢人,那陛下为何和她有了孩子,偏生和你……” 赵若栗打住话头,但眼神显然恨极。 正是因为宋慧娘只是个乡野妇人,她才更觉被羞辱。 郭云珠能察觉到母亲那隐秘的心思,她叹了口气:“陛下早就防着我们了,不然为何边疆无战事,却非要将阿母派到边疆去,才漏出病容来,那般强撑也不愿透露,是已对我们毫无信任可言。” 赵若栗皱眉:“陛下心思太重。” 郭云珠抬眼看她,赵若栗撇嘴道:“我们难道能有什么坏心,只是希望给你的姐妹兄弟得些封赏罢了,咱们和那些李氏族人不同,难道还能夺了她的江山不成?当年那件事若不是有我们……” “慎言!”郭云珠连忙制止,她看了眼天色,不愿在与母亲纠缠,道,“……算了,咱们也可以出发了。” 赵若栗闻言突然笑起来了:“今日你真是雍容华贵,算了,虽是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崽子,如今也要认你做嫡母了,到时候你就把她接到身边来养,把那村妇打发到行宫去,不消几年,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了。” 郭云珠听着只觉烦躁,但又不知能说什么,因为母亲说的于她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好又低声说了句:“娘亲,慎言。” 这么说完,外头宫人敲门出声道:“娘娘,隔壁那位……要出发了。” 宫人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仿佛是担心她下一刻就要发作,郭云珠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给了对方这样的感觉。 但实际上郭云珠又知道,或许在所有人眼中,她就该有这样的表现——对隔壁那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嗜血啖肉,恨不得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她……恨么? 郭云珠心头茫然一片。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整理仪容,走出明华殿,抬头便看见不远处一队仪仗缓缓而来,中央的鸾轿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回想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般大的小孩子了,在这深宫之后,也就只有正月初一十五那种日子,会有内眷进宫请安,但他们带进来的,一般也是十几岁已懂事了的孩子,大约是怕太小的孩子在宫中冲撞了谁。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二岁到今日,郭云珠看着一样的风景,见着差不多的人,此时见到这个她理因厌恶的孩子,竟还感到有些新奇。 目光流转,又落在后面小一点的鸾轿上,随即就是一愣。 宋慧娘坐在上方,穿着深紫色的绸衫,披着红底织金的褂子,云鬓如鸦羽,缀满珠翠釵环,在晨曦之中闪耀华光,和昨夜简直判若两人,连被日光晒得有些黝黑的肤色,在锦衣华服映衬之下,都显得英姿勃发起来。 果然人要衣装,这人如此看来,便根本不像是个村妇了。 这个念头刚生长出来,便被身边赵若栗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了:“真是乌鸦飞上枝头了,穿得还人模人样,哼,就是给她砌金身,看着也是个泥腿子。” 郭云珠暗想,这话有失偏颇,根本看不出来她出身不高嘛。 赵若栗似是越想越气:“那小崽子也就算了,这村妇是凭什么,我去把她拦下来。” 这般说着,还真挽袖准备上前,郭云珠连忙拉住她,有些动怒:“别闹。” 声音冷硬,与往常不同。 赵若栗闻言,停下动作。 她平日里对女儿不假辞色,但却知道,女儿若是动了真火,自己也是不好强硬的。 她垮着脸站在一边,眼看着对方的仪驾走到近前,心中简直难受得像是吃了苍蝇。 就在此时,却见轿上的宋慧娘低头对抬轿人说了句什么,鸾轿停在巷道上,落了下来。 小小的宋锦书下了鸾轿,三步一回头走到了郭云珠的面前,随后跪在地上,叩首道:“请皇……后娘娘先行。” 这么说完,对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圆而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些紧张和害怕,像是在查看她的反应,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如山中浅溪,清澈见底。 郭云珠只觉心中一软,忙矮身将她扶起,道:“何必行此大礼。” “皇后娘娘是宫中地位最高的人,锦书行礼是应该的,而且……皇后娘娘,也是锦书的娘亲么?” 郭云珠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也下了鸾轿,却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宋慧娘。 这些话虽然直白,却无论如何不会是只有五岁的宋锦书能说出来的。 但也不像何谨教的。 如此说来,是宋慧娘教的么? 郭云珠在心中叹气。 到底是如何恐惧,才会这么快的,让自己怀胎十月又独自养育的孩子,去认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做亲娘呢? 昨日之前,对方生长于贫民之家,也从不知陛下的身份,在外人看来,能有今日对方是一步登天,但对方实际的心情,又会是如何呢? 郭云珠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同情对方,但她此刻确实对宋慧娘产生了同情。 她想无论如何她不能真去抢夺了这可怜女人的女儿,于是退后了一步,面色冷淡道:“这事就再议吧,你让孤先行,也算有心,孤也就不推让了。” 这么说完,也没有在看宋锦书,转身上了鸾轿。 宋锦书茫然无措,眨巴着眼睛转头望向宋慧娘。 宋慧娘低头看着脚面,在心中暗想:可恶,这个郭皇后,比想象中更难搞啊。 6. 第 6 章 此举自然是有讨好郭云珠的意思。 在宋慧娘看来,郭云珠恨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就算是她自己,易地而处,也肯定不会对这个“第三者”有好脸色——特别是这个人居然不仅夺走了自己的女人,还可能要夺走自己的权势。 感情不重要,权势总是重要的啊! 她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的郭云珠,这个时候会希望事情的走向如何——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这对母女全都滚出宫廷,但眼下这两人都已经住了进来,还有许多人的支持,赶出去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那退而求其次,留下孩子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但是能留下的自然也是上道的孩子,若是一个孩子哭哭啼啼想念亲娘一看就养不熟,那肯定也是不想留下的。 于是早上宋锦书本来哭哭啼啼想要和她共坐一乘,都被宋慧娘严厉拒绝了,同时教宋锦书这么表演了一场。 结果让人不安。 郭云珠看起来不为所动,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 连表演一下慈爱善良都没有。 看来郭皇后是个心狠的女人。 思索间,已出了內宫,宋慧娘被簇拥着下了鸾轿,突然那么多人挤到近前,难免令她有些紧张,见何谨在身边,忙道:“何媪媪去陪着锦书吧,我、我担心她。” 何谨轻笑,低声道:“娘娘放心吧,小殿下比你安全。” 宋慧娘:“……” 相当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啊! 何谨又道:“娘娘胆子很大。” 宋慧娘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自作聪明?” 何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娘娘不像是那么谦虚的人。” 宋慧娘:“……你这听着不像好话啊。” 没有回应,何谨已经放缓脚步退出了人群。 她脸上仍带着笑,心中却已有了别的思量,因为她已经发现了,宋慧娘比她想象中,要聪明上一些——也更难掌控一些。 …… 宋慧娘没有继续考虑何谨的想法。 因为何谨头顶上的忠诚度并没有降,这代表着何谨应该并没有改变要帮她的想法,那么与何谨比较起来,显然是眼前的仪式更加重要。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上了太乾宫前方的台阶,太乾宫是皇帝的寝宫,按照本朝礼制,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新帝登基之前,大行皇帝的遗体都仍安置在太乾宫的床铺之上——虽然距离先帝驾崩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宋慧娘和宋锦书觉得自己似乎刚参与这场斗争,但实际上是过去半个多月里,这场斗争已经尘埃落定,多方角逐最终因为宋锦书的存在达到了平衡—— 陛下唯一的血脉登基确实最名正言顺。 更别说还有遗诏。 于是和宋慧娘的紧张比起来,在场的其他人都相当平和,就等着宣布新帝登基之后便将大行皇帝入殓,宋慧娘站在宋锦书后面不远处的地方,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见她被指引这在棺木前三叩九拜,算是认了这出生就没见过的另一个母亲。 不容宋慧娘多想些什么,台阶下的大臣之中,一位身穿縗服,但仍不失气宇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缓步走上阶梯,拿起案上的一本明黄诏书,开始缓缓诵读。 以宋慧娘所接受的教育程度,并不足以理解诏书中每一句话的意思,难免听的云里雾里,但其实另一件事带给她的震惊,也让她有些没法仔细听郭云珠在讲什么。 她偷偷拉了拉前方何谨的衣袖,低声问:“这呈上诏书的人是谁啊?” 何谨挺拔如松,面带微笑,直到诏书念完,才回答宋慧娘道:“这是右相杨桉甫。” 宋慧娘瞪大了眼睛。 这人是右相? 宋慧娘望向杨桉甫的头顶—— 对方头顶上的数字,是50。 出现在视野之中的人里,除了宋锦书之外,没有人比她更高。 …… 她被何谨骗了。 宋慧娘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昨夜开始,何谨一直在营造一种,除了她和李琢卓之外无人可以信任的氛围,甚至告诉她文官集团可能会排斥她成为大齐的太后。 但从杨桉甫的忠诚度来看,至少杨桉甫所在的文臣集团,是支持她的。 那不支持她的到底会是谁呢? 疑惑之中,宋锦书已经被宣告成为了大齐新的皇帝,虽典仪未办年号未定,但此时此刻之后,她的身份确实已经不再一般,在场的所有人俯下身,对她行三叩九拜之礼。 只有两个例外。 宋慧娘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同样站着的郭云珠——作为天子的娘亲,按理她们不需行跪礼。 泱泱人群之中,她们目光相接,随即飞快错开,宋慧娘垂眼望着地上的石砖,感觉到心脏跳得飞快——这自然不是因为和郭云珠四目相对,而是此情此景,她无法克制的紧张。 礼成之后,诸大臣宫仆站起,宋慧娘的手心已被冷汗沁透,人群之中,果然有人发难,指着她道:“你这妇人,为何不拜。” 就算是宋慧娘也知道,这可不是在问她。 何谨上前道:“王御史好大的胆子,这是陛下生母,本朝以孝治天下,生养之恩,足以不拜。” “陛下之母,亦是一国之母,除了郭太后,谁人能称陛下之母?” 何谨道:“遗诏之中,先帝册封宋娘子为贵妃。” “贵妃之位,难道能不拜天子?” 宋慧娘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只当没有听到。 然而涔涔冷汗,浸透衣襟。 很快有更多的人出来争辩,双方仿佛进入了一个辩论场,你一言我一语还引经据典,宋慧娘抽空瞟了一眼宋锦书,见宋锦书站在原地,满目茫然。 她在心中叹气,心想,便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也要慌了,何况是还只有五岁的宋锦书呢,想来便是昨夜教了全忘光了,也是不能苛责的。 她此时倒是开始把期待放在头顶50忠诚度的宰相杨桉甫身上,心想那么高的忠诚度,对方难道不愿意帮帮自己? 结果等了许久,杨桉甫微微垂着眼,一言不发。 直到吵到白热化之时,内侍监总管王禅高声道:“噤声!噤声!” 见人群仍无法安静,对方抽出长鞭在地上用力甩去,“啪啪”两声之后,人群终于安静,郭云珠冷声道:“陛下灵前吵成一团,成何体统,后妃晋升,自有章程……” 话说到这,郭云珠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应当是赵若栗。 她当然知道赵若栗的意思,她就该趁此时,坐实宋慧娘不入流的身份,最好是叫她和宋锦书断绝母女关系,让自己成为眼前的新天子名义上唯一的母亲,成为大齐唯一的太后。 断绝母女关系显然不太可能,但定下对方身份也不是不行,便开口道:“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陛下遗诏之中既封她为贵妃,孤便许她一个太……” “我有话说!” 郭云珠的话被一个清亮而童稚的声音打断了。 全场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声音,那便是新鲜上任的新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年幼女孩的身上,宋锦书却不再迷茫与慌乱,目光炯炯道:“我若成为天子,却不能认亲生母亲,那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么。” 人群中有人道:“并没有让您不认生母呀,太妃自然也居于宫中。” 宋锦书神情严肃:“我年岁虽小,却也度过经书,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仅是赡养母亲,算什么孝顺呢,我绝不愿因我成为了天子而让我的母亲受到辱没,我若是天子,我的母亲当然得是太后。” “您这样说,让郭太后如何自处呀?” 宋慧娘瞥了说这话的人一眼。 王御史! 记住你了! 宋锦书道:“郭太后慈爱,怎么会忍心我无法对生母尽孝,我若不重生母,她难道不会觉得我不孝不悌,不会怀疑我的孝心么?” 这高帽一戴,本来要说话的郭云珠被噎了回去,无奈暗自叹了口气。 她此时要是不同意,不孝不悌的都要成她了。 更何况,在宋锦书此番发言之后,杨桉甫整理仪容,站了出来。 她长长作揖,感慨道:“陛下小小年纪便有此孝心,是社稷之福啊!” 便是宋慧娘也感觉到,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就变了。 一直嘴硬试图反驳的王御史一时卡了壳,而一直站在首位,但先前一直昏昏欲睡一般的一个白须老者抬起了头。 他的忠诚度是-50。 他缓缓开口:“老夫不懂,难道杨相是想立两宫太后?” 杨桉甫道:“两宫太后,显得陛下既敬重嫡母,又不忘生母,符合孝道,有何不可。” “哼,嫡庶有别,立两宫太后,有违礼制,何谈是福。” “狄山公此言差矣,陛下天真烂漫,却知晓以孝为先,纯善至此,本性便已无虞,难道不是福么?” “老夫只恐是有人教她的,她只是牙牙学语而已。” “昨夜事出匆忙,你我皆知陛下来到宫中之时已是深夜,陛下年幼,难道不睡觉?更何况宫中都是内侍宫人,多是不通文墨者,谁能教她?” “……昨夜羽林军留在了宫中。” “哈,羽林军!”杨桉甫笑了下,宋慧娘怀疑这是嘲笑,“羽林军进了內宫?那可是大事了,应该把所有人叫来印证一下,没记错狄山公的孙儿不是也在羽林军中么?” “你……!” 宋慧娘感觉杨桉甫好像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有气质。 这位狄山公不知是被气得够呛还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沉默的空档里,一位老妪拄拐出来了,从对方戴的冠上可以看出对方的地位一定也挺高,她咳嗽了两声,拖长声音道:“狄山公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端王世子之事就在眼前,比起那等人伦惨剧,陛下纯孝,还是叫人安心些,陛下年幼,有你我教导,本性自是更重要些。” 宋慧娘听开头还以为这人要替狄山公说话,没想到话锋一转,成了自己这边的人,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抬眼瞥了下前方的何谨,发现何谨低眉顺眼,嘴角的笑容却仿佛更深了。 更重要的是,头顶的忠诚度,变成“10”了。 7. 第 7 章 有了杨桉甫和这位老妪的背书,场上局势开始往宋慧娘有利的方向倾斜。 王御史却又在这时站了出来,带着一种仿佛要慷慨赴死一般的表情道:“嫡庶不分,又哪里合乎礼教和孝道,嫡母既在,自然要尊嫡母,这才是天下共通的道理,若是就这样让庶母越过了嫡母,届时上行下效,将祖宗礼法置于何地,这才是灾祸之道。” “两宫并立,也算有旧历,南梁之时,梁明帝被俘,梁英帝称帝,便尊梁明帝之母即他的嫡母为圣皇太后,又立生母朱氏为皇太后……” “这就更证明不该了,南梁灭国,怕就是那时结下的引子……” 争论不休之中,郭云朝更是站出来说:“阿母如今远在边疆,对阵北燕军队,不知听闻此事,心中作何感想。” 宋慧娘暗想:这话绝对是威胁吧? 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场上甚至都寂静了一瞬间,随后杨桉甫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总结道:“……今日还有诸多事宜要忙,这件事——那就暂且放在一边,再议一议吧。” …… 名分既然未定,但还是先给了宋慧娘太后的待遇。 回到宫中,便有尚衣局的人拿来锦缎让她挑选用于制作新衣,好让宋慧娘换下眼下穿得不够合身的衣服,又有尚食局来询问口味,尚宫局带来俸例与来自郭太后的赏赐。 忙活了一通,在晚饭时才得了空闲,趁四下无人时宋慧娘问何谨:“今日表现如何?” 何谨笑问:“娘娘是问谁的表现?” 宋慧娘道:“自然是锦书……陛下的啊。” 何谨定定看着她,宋慧娘莫名心虚,但看着对方头顶上仍在定格在“10”上的忠诚度,莫名有了些勇气,又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早上让锦书和郭太后说的那些话生气了?” 她指的是去太乾宫时,让宋锦书下鸾轿讨好郭云珠的那一段。 何谨闻言,忙诚惶诚恐道:“娘娘说什么,奴才怎么会生气,只是……只是当时见陛下和娘娘如此行事,还以为娘娘是要选暂避锋芒之道,不会让陛下说那些话了。” 宋慧娘没露出任何迟疑来,反而镇定道:“何媪媪莫要觉得我傻,我虽没甚见识,对人事也有基本的把握,我知道你的意思,暂避锋芒没什么意义,此时敌强于我太多,一时退让,可能就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郭家不见得就会放过退让的我,还不如强硬些,反而能得些支持。” 如此说完,她躬身对何谨长揖道:“今日诸位大臣的反应,已让我看出何媪媪所教之事是对的了,前番有些自作聪明之处,万望见谅。” “哦?”何谨有些惊讶,“娘娘如今只得了太后的待遇而未得太后的封号,如何就觉得这事是对的。” 宋慧娘肯定道:“若是错的,我便回不了这琼华宫了。” 何谨笑了:“娘娘,是奴才眼拙了,看来草根之家里,亦有天生良将。” “何媪媪莫赞了,我其实还一头雾水呢。” “娘娘只是还不认识朝中诸位罢了,那狄山公乃是当朝枢密使赵邝,他还是郭太后嫡母赵夫人的生父,最后那位是翰林学士燕评芷,她是当世大儒,学生遍布天下,杨桉甫拜相,是去年先帝病重之时的事……” 听着何谨对诸人的描述,宋慧娘开始渐渐对大齐的朝堂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燕学士说的端王世子之事,是什么呢?” “听说原本郭太后想过继端王世子成为储君,因端王是先帝的姑姑嘛,没想到端王世子知道此事之后,竟公然不认生父,生父自觉受辱,便吞金自戕了。” “啊……” “因出了此等人伦惨剧,朝臣们便更倾向于汉王,汉王是先帝胞妹,但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见宋慧娘似乎没反应过来,何谨补充道,“二十二岁,都已经和郭太后同龄了,她一登基便能亲政。” 宋慧娘恍然:“原来如此。” 她又惊讶:“郭太后才二十二岁。” “是。” “你说她进宫十年了。” “正是,郭太后成为皇后时,是十二岁。” 宋慧娘一时哑然。 她先前见到郭云珠时也在心里暗自惊讶于对方的年轻,但总想着或许是二十五六岁,没想到,才二十二岁。 这样倒推,对方进宫时,都没到青春期,还是个小学生年纪的孩子。 而且,十二岁做皇后干什么?都没发育吧? 这吐槽就放在心底,宋慧娘没说出来,她见何谨知无不言,便又问起了杨桉甫:“那杨丞相……” 话头刚起,外头有人通报,说卫国夫人来了。 …… 卫国夫人就是郭太后的生母赵若栗。 说实话,先前宋慧娘没注意到这人。 直到刚才何谨说起狄山公的女儿就是郭云珠她娘,她才依稀想起来,郭云珠身边好像一直有个姿态高雅表情倨傲的妇人,时不时地瞪她一眼。 眼下赵若栗到了跟前,宋慧娘才发现这人确实就是那个时不时瞪她一眼的女人。 对方按照估算应该过了四十岁,但看起来保养得宜,更像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皙骨肉匀称,个子不高,金紫的广袖垂落在地面上。 对方扬着下巴看她——宋慧娘在思考着这是一种睥睨还是因为身高不够——同时开口道:“我来看望陛下。” 宋慧娘见何谨不说话,便自己开口道:“陛下累了,已经睡下了。” 这是实话,宋锦书年纪小,今日各项事宜,已经把她累得够呛。 赵若栗却扬眉道:“一国之君,怎能如此惫懒,陛下年纪虽小,却也需要有人告诉她,何为天子。” 宋慧娘不想纠缠,直接问道:“不知夫人前来有何事。” 赵若栗道:“哦,我是来问,陛下何时迁宫的,毕竟是天子,一直住在琼华宫中可不行吧?” 宋慧娘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望向何谨,但忍住了。 她苦笑道:“孩子还小。” “天下万民可不会管天子年岁小不小,你这话说的,真是小家子气。” 赵若栗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冷哼,只拿眼角瞧着宋慧娘,见宋慧娘没有立刻说话,便仿佛获得了重大胜利一般,一脸得意般道:“看来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要不今晚便迁了,最迟明早了,不然就显得不知礼了。” 宋慧娘确实是有些不知如何回复了,余光瞥着何谨,见何谨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夫人这话有失偏颇,迁宫不是小事,也需从长计议,如今整宫上下都在准备登基典仪,哪里抽得出功夫来迁宫呢,不若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登基仪式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吉时,也省得滥用人力,上下乱套。” “这种小事都会乱套,那这后宫中的人还有什么用,你若能力不足,我来办就是,吉时我早看了,这几日都是好日子,宜乔迁,宜安床。” “先帝灵柩还在太乾宫。” “她们母女俩生前没怎么见面,合该趁下葬之前在灵前尽尽孝啊,你这奴才,怎么那么不懂事。” 便是宋慧娘从昨日开始想着就是夹紧尾巴做人,听见这话,还是气得够呛。 一边气,一边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她对这方面的礼仪实在毫无了解。 而何谨因为身份的关系,显然天然弱了一头,宋慧娘气得恨自己没用,门外宫人又急匆匆喊:“参见皇……太后娘娘!” 跟昨夜一样,郭云珠又是急匆匆提着裙摆只身过来了,织着金线的红色裙摆,凤蝶一般,蹁跹而至。 她一看见赵若栗便问:“阿娘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赵若栗说话,何谨便道:“卫国夫人来商讨陛下迁宫的事宜。” “迁宫?”郭云珠皱眉,“先帝灵柩还在太乾宫还未出殡,登基仪式也还未操办,迁什么宫。” 赵若栗使劲冲郭云珠使着眼色,见郭云珠不接茬,气道:“那不是刚好去灵前尽尽孝。” “出殡前夜自然会守夜,她才几岁,一个人住到太乾宫去像什么话。” 赵若栗显然被女儿气得够呛,都喘起粗气来,却灵光一闪道:“那要不住宝华宫去?” 郭云珠顿时一噎,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宋慧娘稍稍松弛的心脏又提了起来,心中想着要怎么拒绝,赵若栗却已经侃侃而谈:“太后娘娘说的话也有理,太乾宫停灵了半月,是阴森了些,不若住到宝华宫去,从前是不知道,如今既进了宫,合该去嫡母膝下承欢,也好教导些规矩。” 这句话显然似乎把郭云珠说心动了,郭云珠面露犹豫挣扎之色,而宋慧娘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想:完了,郭云珠果然是冲孩子来的。 她望着郭云珠,见对方眉头松动,似乎马上就要说出下一句话来,不知怎地脱口而出:“带上我吧。” 郭云珠愕然看着她。 话既已出口,若不言语,反而更显得莫名其妙,宋慧娘便硬着头皮强笑道:“我、我也很需要……被教些规矩啊。” 郭云珠:“……” 赵若栗:“……” 何谨:“……” …… 大概是有些尴尬吧。 一阵沉默之后,郭云珠说了句“这事改天再说”,便拉着赵若栗离开了琼华宫。 而何谨也不提这事,只询问宋慧娘是否要更衣休息,最后宋慧娘在更完衣后忍不住问:“接下来,若是郭太后她们继续提起迁宫的事,那该怎么办呢?” 何谨思索半晌,开口道:“确实,娘娘总不能一直像今日这般忍辱负重装疯卖傻,是该想想办法,我会递消息出去,看看李将军他们有什么主意。” 宋慧娘忙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又回过味来,心想说她“忍辱负重装疯卖傻”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说出先前那句话来很耻辱么? 可……她觉得还好啊? 有人教规矩,这不是好事嘛。 8. 第 8 章 为了防止自己在何谨眼中的印象从“装疯卖傻”变成“是真的傻”,宋慧娘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由粗略聊了些朝中局势,便更衣去里间睡觉。 宋锦书本已入睡,烛火一熄,却不知怎地醒了,揉着眼睛钻到宋慧娘怀中,小声道:“阿娘,今晚还去秘密基地么?” 声音里带着期待。 宋慧娘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句话下突然放松下来,忍俊不禁道:“本来可以去的,但是你醒了,那你就去不了了。” 宋锦书忙用双手捂住眼睛:“我睡着了!” “嗯。”宋慧娘拍着宋锦书的后背,“快睡吧。” 如此这般悠然躺下,自己也很快睡着了。 下一秒,果然又来到了那间教室。 …… 和华丽精美但昏暗沉闷的古代宫室比起来,这间教室简洁而明亮。 与现代相似的环境令宋慧娘紧绷的神经几乎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今天没了什么紧迫的事,宋慧娘便先没有把宋锦书拉进来,而是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间“教室”。 教室里并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具,明亮靠得是从天花板上散发出来的柔和光线——看起来就像是天花板就是某种发光材质。 讲台上有个可以拉开的抽屉,这是她上次没有发现的,她拉开来,看见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 《领袖进阶学院说明书之太后进阶手册》 宋慧娘翻开来,第一页是—— 【系统察觉到您拥有了成为领袖的机会。 成为皇帝的母亲是个不错的途径。】 看到这的宋慧娘一阵汗颜。 这系统是在逼她垂帘听政不成?不对,好像是逼她做女皇。 她接着往下看—— 【随着关注值的增加您将开启更多的功能。 众所周知一个成功的领袖会受到众多的关注,她的属民与敌人都会关注她。 当她站得越高,受到的关注也就越大。 当前已开启功能一:查看忠诚度。 待开启功能二:查看潜力值。(关注值达到1000开启) 其他功能待探索。】 看来关注值很有用。 此时的关注值经过白天的消耗只有528。 宋慧娘顿时后悔起自己今天不断消耗关注值查看忠诚度的行为。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0”,根本多此一举嘛。 显然,关注值是靠她出现在更多的人面前获得的,如此看来,如果她真的只做个隐于深宫的太后,恐怕就无法获得更多的关注值了。 那就浪费了这个金手指了。 一边这样想着,宋慧娘一边走向了私聊间。 私聊间被一把电子锁锁着,并写着——【当拥有三名以上忠诚度达到90以上的属民时,私聊间可以开启(每次进入消耗500关注值)】 又要消耗关注值。 宋慧娘又走向图书馆,果不其然也看到了一把锁——【开启功能二之后,图书馆开启(每次进入消耗500关注值)】 她又绕着整个教室走了一圈,最后回到了第一张座位前。 【宋锦书:忠诚度100 是否拉宋锦书进入教室?是否】 宋慧娘选了【是】。 两三秒的功夫,宋锦书出现在了教室里,高兴地尖叫了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道:“又来秘密基地啦!” 下一秒,她像是小狗一样仰着头贴近了宋慧娘,急切道:“阿娘阿娘,我今天表现得好么?” 宋慧娘又是想笑又是心疼,觉得宋锦书小小年纪却承担了那么大的压力,便将对方搂在怀里道:“表现得特别好,今天有没有很害怕。” 宋锦书面露得意:“一点都不害怕,我记得特别牢!” 宋慧娘笑了。 孩子到底还是不一样。 但又忧虑。 这般的天真无邪,她能守护多久呢? 如此想着,环顾这间“教室”。 原本应该是不行的,但既然有了金手指…… 那应当就行了吧? …… 接下来几天,郭云珠那边并没有在生什么事,甚至何谨传来消息,说是赵若栗在两天后出宫去了,听说是郭云珠下的命令。 何谨为此松了口气,认为若是没有了赵若栗的挑唆,郭太后应该就不至于硬要叫宋锦书搬走了。 这令宋慧娘再次忍不住询问:“郭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忠诚度已经到达“20”的何谨这次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反而认真道:“郭太后一直以来在宫中名声都很不错,但正因此,不敢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慧娘一想,也是,有些口碑好的人,也可能是心机深。 登基仪式定在了两个月之后,而七天后先帝灵柩就要出殡,举宫上下忙碌不已。 宋慧娘被关在琼华宫,眼前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到出殡前一天,才终于凑够了1000关注值,打开了功能二。 1000关注值的消失让宋慧娘着实心疼了一下,但很快,她更心疼了。 当她做实验想要查看宋锦书的潜力值时,系统告诉她,查看某人潜力值,一次500关注值。 宋慧娘:“……” 太贵了! 就这样在愤恨之中等来了次日的出殡。 宋慧娘很期待这一天,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一天,她又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了。 仪式繁琐,与她相关的争论也很多,但需要她做的却没有太多,只知道政事堂与宗正寺一起定下了先帝的庙号与谥号,庙号文宗,谥号太长没记住,只是宋慧娘也在这期间终于知道了这小皇帝真正的名字。 对方叫李霁然。 轿辇之上,宋慧娘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李霁然。 宋慧娘没有穿越之前属于真正宋慧娘的那份记忆,自然也即不知道这个名叫“李霁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与真正的宋慧娘有过什么样的相处。 但此时心中也难免升起一种怅然来,心想,若是对方仍活着,事情会怎么样发展呢? 然而转念一想,想到过去六年,对方分明也就活得好好的,也根本没来找她们,心头的哀伤就褪去了大半,抬头又看见郭云珠纤细端丽的背影,念头更是转到了别处。 托出殡这个大场面的福,她此时的关注值已经达到了一千多,可以打开图书馆,或花个五百查看潜力值了。 她不免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要先查看谁的。 最开始想的是何谨和李琢卓,但李琢卓已经许久未见,如此看来以后估计见得机会也少,似乎意义不大,转头看见宋锦书,又想看看女儿的潜力值有多高,路上看见了杨桉甫,又好奇对方的潜力值。 最后看见了郭云珠,就开始好奇郭云珠的潜力值了。 纠结之中,众人入住到了行宫之中。 前往帝陵毕竟有段路途,众人夜宿途中修建的行宫恩隆宫,行宫不大,郭云珠和宋慧娘又被安排在隔壁的两个宫室之中——实际上,原本目前享受太妃待遇的宋慧娘应该和郭云珠住一个宫殿去,但因为宋锦书年纪还小,就便宜行事让宋慧娘和宋锦书住在了一个宫殿里。 宋慧娘这会儿和刚开始不同,已经对宫内礼仪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知晓这可以算是郭云珠的好意。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因为原本要是郭云珠要求她必须要在她那边伺候,她也是不能拒绝的,如此以来,她会需要必须住到郭云珠那,而不能和宋锦书在一起了。 虽两人有着某些决定性的矛盾,但不知为何,宋慧娘现在对郭云珠的感觉还不坏。 于是入住修整过后,宋慧娘问何谨:“现在去隔壁请个安,怎么样?” 何谨有些惊讶:“娘娘总令奴才刮目相看。” “看来你觉得这主意不错?” “奴才本也想这样劝说娘娘的,只是担心娘娘有所介怀,便没说出口。” 宋慧娘直言道:“那你以后若是有建议,直说就是,万不要藏着掖着,你大可放心,就算那话听起来叫我不高兴,我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何谨笑了:“娘娘从谏如流,有太祖之风。” 宋慧娘吓了一跳,摆手道:“可千万别吹捧我,还是如此逾矩之言。” 何谨长揖:“确实是奴才失言。” 宋慧娘盯着何谨,有点想查看一下对方的忠诚度,又想应该大差不差,便没浪费,如此收回眼神慢了些,不期然和何谨四目相对。 短暂沉默之后,两人眼中都荡出浅浅的笑意来。 宋慧娘笑着将何谨扶起,心想,就算不用金手指,有些事,其实也是能看出来的。 …… 郭云珠听闻宋慧娘携宋锦书前来请安,心中不免惊讶。 同时有些紧张。 这完全是因她心中有鬼,因为自从赵若栗提出她可以将宋锦书带到身边抚养教导之后,这念头便时不时在她心中升起。 她在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就算她自诩不想和家族同流合污,但她的内心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将宋锦书带到身边抚养。 哪怕她知道这是抢夺他人之子,知道那一对母女感情深厚,知道这将会对那对母女造成多大的打击,她还是蠢蠢欲动。 她难以分辨这到底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或许就像母亲说的,她只是优柔寡断,其实心中对于权势的渴望早就呈燎原之势。 从前,只是没有契机令她还能保持伪善。 而现在,希望那孩子来她身边的念头简直强烈到不可思议,以至于当宋锦书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盯着宋锦书,觉得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于是更加意识到,无论那渴望令她如何羞耻,但它又是那样炽烈而真实。 目光挪移,又落在稍靠后一些的宋慧娘身上。 宋慧娘俯身在地行礼,只露出领后一截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掌就能握住,这画面带来的脆弱感令郭云珠莫名又开始退缩,她抬手叫两人起来,努力压抑住情绪道:“旅途之中舟车劳顿,还能想到要来请安,你们有心了,兰渝,赐座。” 侍女将两人引到椅子上坐下,郭云珠便找了几个话题闲聊,说了说天气又说了说交通,宋慧娘感叹路上道路平等,称赞是大齐强盛,郭云珠道:“因要出殡,前几天通宵达旦修整了路面的。” 宋慧娘便道:“葬礼都由娘娘操持,娘娘真当辛苦。” 郭云珠抬眼看她:“此等中馈掌宫之事,待你学会,便能分担一些。” 她会有野心么?她会想执掌內宫么?甚至于,她会想染指朝政么?郭云珠暗想。 宋慧娘眨巴了下眼睛,却一脸认真道:“我会好好学的。” 又望向宋锦书:“锦书想不想学。” 宋锦书乖巧点头:“想。” 宋锦书冲郭云珠咧嘴笑了笑,郭云珠一阵愣神,却听到宋慧娘道:“只不知道娘娘会不会嫌弃我们聒噪,应当不会吧,因为娘娘看起来,好像有些寂寞。” 郭云珠:“……”她呆住了。 9. 第 9 章 郭云珠表现出了一瞬间明显的呆滞,宋慧娘在此时忙道:“我失言了,请娘娘怪罪。” 宋慧娘确实是失言了。 她在郭云珠面前确实是想装傻,但刚才那句话,也确实是脱口而出。 只因进入大殿之时,宋慧娘瞥见了郭云珠的眼神,那一瞬间仿佛一盏枯灯突然燃起。 于是她当时想着要怎么合理化要前来接受教导这件事,便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 却没想到这句话似乎对郭云珠造成了颇大的冲击,郭云珠半晌没说出话来,而沉默半晌后,叹了一口气摆手道:“莫要胡言乱语,孤乏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宋慧娘有点不确定这句话有没有弄巧成拙,于是离开之前打开忠诚度看了下。 很好,还是“0”。 没有下降就是好事,宋慧娘放了心,和宋锦书一起回了隔壁,对何谨说起此事,何谨却反而一愣,随即正色道:“娘娘说的,或许也是不差的,我们做奴才的不好妄议主子怎么想,但宝华宫的太后娘娘可能确实孤单,所以才时常召母亲卫国夫人进宫。” 宋慧娘顿时有了点共鸣:“是吧,我听你说她十二岁就进宫,都觉得蛮可怜的,孩子到底孤单了还是想娘,十二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事呢。” 转而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看见的不过十岁的小宫人,道:“宫人们是不是也都很小就进宫?可怜见的,你是几岁进的宫?” 何谨抬眼看她,宋慧娘见她眼神诡异,疑惑道:“怎么了?” 何谨道:“没什么……大多也是十一二岁,奴才是因为家生变故,没入奴籍,进宫时已经十六了。” 宋慧娘忍不住问:“是什么变故?” 何谨道:“不值得细说,奴才真是越发敬佩娘娘了,大约是奴才没做过母亲,果真没有娘娘想得细致,只是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在眼前,这些就先别多想了。” 宋慧娘有点尴尬,也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心想这也不是他们村田间地头,这讨论八卦似的样子确实不像话,显得自己是个长舌妇似的。 幸而送上的晚膳打破了这尴尬,膳房的宫人特意来报,说这些日子要为陛下服丧,所有人都茹素,但宋锦书毕竟还年幼,郭太后叫他们多做了一道蜂蜜羊乳酪,特意送来给宋锦书。 宋慧娘一看,还是冰镇过的,冒着丝丝的凉意。 这会儿正值夏末,天气还有几分闷热,饭后用上一道凉丝丝的甜乳酪,确实再适合小孩子不过,宋锦书从没吃过这种东西,闻了闻味儿就巴巴地看着,何谨却还是以防万一地找人试毒,试完过了一会儿,才给宋锦书吃。 这下乳酪已有些不凉了,但宋锦书尝了一口还是眼睛一亮,一口气吃了一半。 还剩小半碗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舀来递给宋慧娘道:“阿娘也吃。” 宋慧娘道:“你自己吃,这是郭娘娘给的,是她的心意,下次请安你要谢谢她,知道了么。” 宋锦书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正欲说话,看见一边的宫人,又不说了,凑到宋慧娘耳边,低声道:“我去秘密基地说。” 宋慧娘笑着点头说好。 因为次日要早起,晚膳后不久便睡了,宋慧娘来到教室,先没叫来宋锦书,而是来到了图书馆前面。 进入图书馆一次花销是500,如今的关注值则是1278。 没犹豫多久,宋慧娘便消耗了这500,电子锁发出轻响,随后消失在了眼前。 宋慧娘不禁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洁白的书架,光洁的白色地砖,门旁边有一个光屏,上面写着—— 【本图书馆拥有当前时代所有文字资料】 宋慧娘先是一愣,随即大失所望。 只有当前时代的? 她不甘心,见光屏下面有个搜索栏,便输入《资本论》试了一下,结果光屏显示——【本图书馆不存在此书籍】 她又输入《春秋》。 光屏旁边的白色桌子上,很快出现了一册书籍。 宋慧娘拿起来,光屏上又出现提示—— 【可免费借阅三天,三天后以每天收取五十关注值】 宋慧娘:“……” 宋慧娘拿起来翻了翻,确实是《春秋》无误。 她还是不死心,又试了几本,无奈发现,确实是只有当前时代所有的书籍。 她自然知道,在当前时代,能收集到所有在世书籍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金手指,只是比起她原本想象中的,还是差了一些。 叹了口气,正想着随便借两本经典,和宋锦书一起去看看的时候,宋慧娘突然福灵心至。 它说的并不是所有书籍,而是……所有文字资料? 想了想,她输入—— 【去年全年赋税记录】 白色桌面上出现了一卷厚厚的书卷。 真的有! 【齐城户籍记录】 更厚的一叠书卷。 【昨天呈上来的奏折】 满满一桌子的小册子。 【前天的奏折里有用的】 回复——【描述不明确,请重新描述】 【前天和昨天的奏折里和丧葬相关的】 一堆小山。 【前天和昨天的奏折里和天灾相关的】 两册。 此时她已经一扫先前的失望,心中满是激动。 这东西集收集、分类、筛选功能于一身,可太方便了。 她拿起这两册,发现说的都是明江水患的事,一册来自明州刺史,表示水患已经平息,灾民也已经安置,但救济粮紧缺,申请从旁边州县粮仓调取。 一册来自隔壁的严州刺史,表示有很多明州灾民往严州跑,他现在担心水患可能导致蝗灾,表示不确定今年秋收能否顺利。 宋慧娘感觉这意思好像是不想借隔壁粮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看完,不免有些忧心灾情,但马上回过神来心想,其实吧,这事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如今这种朝政大事,哪里轮得到她插嘴。 她叹了口气,暗想她确实不该搜索这些内容,于是又思索了一下后,又搜索—— 【一个月内和宰相杨桉甫有关的奏折】 一堆。 太多了,没法细看。 前几天宋慧娘已试验过,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一样的,无非是她呆在这个空间里相当于是在睡觉而已,所以她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 若把这一对看完,恐怕一个晚上就过去了,宋慧娘便只粗略翻了翻,发现有弹劾有夸奖,其实也没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只隐约有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觉,杨桉甫似乎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便是有人得罪了她,她也是向来不深究的。 这番搜索之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因想着还要剩些时间把宋锦书拉进来,宋慧娘最后搜索—— 【和内侍监何谨有关的奏折】 毕竟是要长期合作的人,她需要从其他方面对对方有更多的了解。 桌面上出现了三本奏折。 第一本:吏部侍郎反对任命何谨为内侍省副总管。 显然失败了。 第二本:杨桉甫同意任命何谨为内侍省副总管。 很显然,在本朝朝廷,对宦官的任命似乎是要寻求外朝文官的意见的。 只是不知道这意见会占多大的比重。 宋慧娘一边思索着一边打开第三本。 她有点吃惊,第三本说的根本不是何谨,而是对大理寺寺正何攸贪腐案的处理结果。 因贪腐数额重大以及造成被害人死亡,何攸被砍头并罚抄家产,家眷部分流放,部分没入奴籍,何谨作为何攸独女被没入奴籍。 原来,何谨是官员之女。 她说的家生变故,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 虽还有许多疑问,但宋慧娘还是依照原本的打算,先把宋锦书拉进了教室。 宋锦书一来便欢腾地跑了一圈,直到宋慧娘问她睡前想说的话是什么,宋锦书才说:“彩娟说郭娘娘是坏人。” 彩娟是如今贴身伺候宋锦书的人。 宋慧娘闻言,顿时有些纠结,她不知道她该不该说郭云珠的坏话。 理想状态下,她并不希望宋锦书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接触什么阴谋诡谲,可在如今这样的境况下,让宋锦书保持天真无邪,难说不是一种愚蠢。 但该怎么说呢? 直接说郭云珠是个坏人自然是不行的,别的不说,宋锦书如此年幼,若被灌输了郭云珠不好的念头,难免在平时的相处中表现出来。 以如今的局势,若是宋锦书对郭云珠表现出敌意,那她们俩的好日子,也怕是到头了。 于是宋慧娘思索片刻,开口道:“郭娘娘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宋锦书道:“郭娘娘好,给我冰酪吃。” 又想了想,小声道:“郭娘娘不爱笑。” 宋慧娘:“你觉得她有点凶?” 宋锦书摇头道:“郭娘娘虽然不爱笑,但是不凶。” 宋慧娘有些惊讶,原来在孩子的目光中,郭云珠竟是这样一个形象。 这也不算坏事,宋慧娘便说:“那你平日便对郭娘娘礼貌些,乖一点,好叫郭娘娘开心。” “那彩娟说的不对咯?” “嗯,彩娟还说过什么?” “彩娟说,你命好,还有她给我缝香囊,让我把桌子上的簪子给她。” 宋慧娘一愣:“你给了?” “给了,她好开心,给我跪下了,后来彩蝶知道了这事,也叫我给她东西,我没给。” 宋慧娘只觉得一股阴火在心头燃烧,忍着怒意道:“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晚上睡前,还有阿娘和何媪媪说话的时候。” 宋慧娘又惊又怒。 她自认这几天看宋锦书已是看得极牢,没让对方远离视线过,却没想到这见缝插针的功夫,已有人在哄骗她了。 10. 第 10 章 扪心自问,这种情况可以理解。 毕竟眼前的这个孩子,拥有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目前却也拥有着最清澈的脑子。 不骗她都有点忍不住好么! 如今还只是骗些财物,以后呢? 但凡是有一点异心的人,骗个小孩还不是手拿把掐。 宋慧娘意识到,她应该把所有身边的人的资料都查看一番。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让宋锦书在桌子上描红,自己则找出了所有身边记得住的宫人的户籍资料,开始一一翻看起来。 宋锦书到底还小,没一会儿就无聊起来,开始在描红本上乱画,画了一会儿,又开始问宋慧娘问题。 “阿娘,我们明天早上吃什么?” “阿娘,明天还要坐那么久么?” “阿娘,明天可以不洗澡么?” 在宋慧娘多少有些烦的时候,宋锦书道:“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有点想柱子他们了。” 宋慧娘一阵沉默,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摸了摸宋锦书的头。 “……回不去了。” 没有人比她更懂这句话的含义,很多年里,她都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 在宋锦书疑惑的目光当中,宋慧娘看着第二张书桌想—— 按文字提示,只有忠诚度为90以上的人能拉进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有第二个忠诚度90的人。 这样,这个人就可以帮忙带孩子了…… …… 次日,因为忙下葬的事,宋慧娘并没有抽出空来处理这些身边的宫人。 只是又将宋锦书看得紧了些,像只护崽的狸猫似的。 仪式繁琐,回程已是两日之后,宋锦书累得在马车上沉沉入睡,宋慧娘也终于得到机会和何谨聊上几句。 该怎么说,她在脑海中已思索了两日——最后决定直说。 毕竟何谨算是她下一个想要拉进“教室”的对象,目前也是身边忠诚度最高的人,更何况,自己有对方的“把柄”,这件事未必不能赌一次。 更重要的是,其实今天早上,宋慧娘已经用500关注值查看了何谨的潜力值,潜力值显示为90,为了做对比,宋慧娘又偷偷看了杨桉甫的—— 也是90。 这岂不是说明何谨其实有宰相之才? 这个发现令宋慧娘还有些小激动,于是低头看着熟睡宋锦书的宋慧娘在马车的车轱辘声中突然开口道:“何谨,我是受于天命。” 就算不抬头,宋慧娘也感受到了何谨疑惑的目光。 她缓缓抬头,看见何谨头上的忠诚度,从“20”变成了“19”。 宋慧娘:“……” 别啊,那么反迷信的么?! 宋慧娘苦笑道:“你可能不信,但实际上,自从入宫之后,我便一直做奇怪的梦。” 不等何谨开口,宋慧娘接着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也可能觉得我听信了什么巫蛊邪教之言,其实我现在也不确定,不过刚巧,这几日做的梦,是和你有关的,你且听听对不对。” “……你母何攸,因贪污受贿下狱,秋后问斩,举家或流放,或没入奴籍,但这件事,你母其实是被冤枉的,对么。” 何谨瞪大了眼睛。 “你表面似乎和宰相杨桉甫没什么接触,但应该与她有来往吧,只是宦官与文臣交往,容易被弹劾,所以表面上你们装出不熟的样子来。” 何谨微微张嘴,眼中浮现出带着震惊的波澜来:“你……这……?” “你应当也对我做过调查,在此之前,你我并无接触——实际上,我一个村妇,和你能有什么接触?而这几天,你一直在我身边,也应当知道我和被人并没有什么来往,你说,除了上天告诉我的,还有谁能告诉我这些事呢?” 何谨的忠诚度在进行大幅度的上下涨跌,半晌,她面露谨慎道:“你和郭太后聊过。” 宋慧娘笑了。 何谨能说出这句话,宋慧娘便知她已经动摇。 因为平时她就算有次怀疑,一定也会先私下调查,而不是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她顿时有了自信,又认真道:“我和郭太后接触的时间你也都清楚,并没有很长,而除了你之外,我还知道其他人是出身与来历……” 接下来,宋慧娘便把身边宫人的来历一一说了,何谨越听越是心惊,脱口而出:“真是梦里知道的?” “自然是梦里。”宋慧娘一脸认真,“不然就这么几天,我能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这些呢?” 何谨沉默不语。 正是同样如此认为,她才会陷入震惊和混乱。 但是她很快恢复镇定——自然还是没完全信,毕竟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就是宋慧娘早与朝中的某些人勾结,可是如果这样,对方就不该坦白,特别是用如此离奇到简直离谱的借口坦白。 总而言之,未不信也未全信,心神震荡之下,反而更警惕了一些。 这放在宋慧娘眼中,便是忠诚度降到了“15”。 她大受打击,心想莫名来一句“天命在我”果然是不行的。 虽沮丧,此时却也不能放弃,积极争取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再观察几日,或者,你可以提一些要求,我看看上天还会不会告诉我。” 她期待地望着何谨,何谨沉思片刻,镇定道:“娘娘,你让我想想。” …… 这一想,就又过了几日。 回宫之后,除了登基大典的事,自然也有诸多琐事要忙,话虽如此,宫中也并不热闹,一来是要为先帝守丧,所有人在接下来一年内还需要着素服茹素,二来如今后宫之中的主子,关系也相当微妙,大约是知道这点,大家都很安静。 到第三日,早朝如常进行,郭太后代为听政,朝会结束,何谨带来前朝的消息。 “杨相开始携几位大臣向郭太后施压了,希望能让陛下亲自上朝。” 宋慧娘闻言苦笑,望着在一边偷懒不想背书的宋锦书,道:“现在让她上朝,搞不好才是难事。” 说起来,宋慧娘这几日也查看了宋锦书的潜力值——潜力值显示为86,其实已经不低,但宋慧娘还是莫名有些受到打击。 一般拥有金手指的主角的小孩,不都是天才儿童么? 而宋锦书…… “她早上都起不来。” 孩子的适应力确实惊人,开始几日的慌乱之后,宋锦书好像就习惯了在宫中的生活,甚至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培养了她的惰性,她比在田间乡野时都还要懒上几分了。 而宋慧娘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教训她,盖因她一试图教训,一堆宫人侍从一拥而上,仿佛要哭晕过去一半求情的求情阻拦的阻拦,堪比十个隔辈亲的存在。 宋慧娘苦于不知如何教养,何谨却道:“陛下是聪明的孩子,会知道娘娘的苦心的。” 宋慧娘闻言大吐苦水:“你这话说得简单,孩子再怎么聪明,也要教养,难不成我这做娘的不养,还能有神仙来养她不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这话说完,便见何谨眼神诡异,盯着她的脸看。 宋慧娘一怔,突然有些尴尬地想到,之前,她是不是说自己“受命于天”来着? 这老天受命于她而没有受命于她做皇帝的女儿,好像确实蛮奇怪哦。 正要说些什么挽回下尊严,何谨突然道:“娘娘,请问关于奴才家中那件事,您还知道些什么呢?” 宋慧娘立刻打起了精神。 她知道,机会来了。 这几日,她通过各种关键词搜索了相关人员与案件卷宗等,大致复原出了这件事的原貌。 天佑十七年夏,是二十一年前李霁然都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大理寺寺正何攸——正是何谨的母亲,被状告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寺正为正六品官职,不算特别大的官职,都没有每日上朝的资格,犯此大罪,孰为不可思议,凡至死罪的,需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因何攸为大理寺官员,当时案件直接移交刑部受理,由御史台复核,但宋慧娘看了案件卷宗,发现案件其实进行的有些奇怪。 最开始御史台复核认为证据不足,因为证据为人证,是何攸家中奴仆状告每月初五的深夜何攸都会收到一盒金饼。 按本朝律法,奴仆状告主家通常是违法行为,除非是谋逆或者行贿受贿,若状告属实,奴仆可能可以恢复自由身,所以御史台认为奴仆可能进行构陷。 刑部很快就拿来新的证据,京中某富商之家的成员被指认进行行贿,因希望何攸在一个杀妻主案中将案犯处以死刑。 但到这,都没有找到那些贿金。 而且按描述看,何攸生活虽不算俭朴,也并不奢靡,不太可能已经花光了这些金饼吧? 然而这个疑点似乎并没有得到重视,在又找到了几份奴仆供词之后,何攸便被定性为受贿渎职,为此甚至影响到了当时保举她入仕的大理寺卿赵巍,赵巍在随后左迁青州司马。 其实看到这宋慧娘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她感觉这事好像不是冲着何攸来的。 “……赵巍的履历一直很好,按照原本的官途,下一步就应该拜相,左迁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再次回京直至致仕,而下一任大理寺卿由赵邝担任,随后赵邝一步步升任为枢密使,虽然并没有证据,但很难不怀疑,这是一场政治斗争的序曲。” 何谨怔怔发呆,并没有立刻对宋慧娘的这个结论发表看法,只是过了很久,突然笑了一声,道:“原来卷宗里是这样的。” 宋慧娘道:“你没看过卷宗么?” “我那年也十二岁。”何谨虽是笑着,眼角眉梢,却全是苦涩,“我只知道,官兵查抄了我家宅邸,我随后被投入刑部大牢,最后就进了内侍省,后来我有想要看看当时的卷宗,但想尽办法,不得如愿,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低缓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宋慧娘听出其中不易察觉的苦痛。 她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道:“你想讨个公道么?” 何谨却已经回过神来,带着惶恐道:“娘娘,奴才失态了,其实事到如今,已时过境迁,奴才想要问个究竟,也不过只是一个执念而已,至于想讨个公道什么的,其实已没这个念头了。” 宋慧娘脱口而出:“你骗人。” 何谨微不可察地蹙眉:“奴才没有。” 两人目光相交,在宋慧娘的逼视之下,何谨错开眼去,似要开口之时,脚步声踢踏响起。 宋锦书跑进来高声道:“阿娘阿娘,这个好吃,你吃。” 11. 第 11 章 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此时沉郁的氛围,宋慧娘立刻展开笑脸,扶住宋锦书的肩膀,接过她手中的糕点。 糯白的糕点夹着芝麻花生馅,闻起来油润甜香,宋慧娘笑问:“膳房送的?” “彩娟做的。” 宋锦书指向彩娟,宋慧娘的目光也挪到彩娟身上,同时也看见了对方缠在手腕上的一串红珊瑚手串,色泽鲜亮,衬得手腕如藕节一般莹白如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更重要的是——早上还在宋锦书的手腕上。 宋慧娘便知彩娟中计了。 赏赐之事,事后是很难分辨,到底是主子主动赏赐奴才,还是奴才主动讨要的。 因赏赐之事发难,以宋慧娘的出身,难免被非议。 除非,这是一件主子绝不可能赏赐给奴才的东西。 眼珠微转,宋慧娘的目光落在彩娟的手腕上,故作惊讶挑起眉来:“这红珊瑚手串是……” 彩娟忙俯身磕头道:“是陛下觉得奴才做的糕点好吃,赏赐给奴才的。” 宋慧娘转向宋锦书:“是你主动给她的?” 宋锦书道:“她说她要这个……” 她话音未落,彩娟便道:“是奴才见陛下开心,求个赏赐,绝不敢讨要。” 宋慧娘冷冷瞟她一眼:“你胆子倒是大,陛下说话,都敢打断。” 彩娟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宋慧娘又问宋锦书:“彩娟是怎么说的。” 宋锦书道:“她给我一碟甜糕,说是她亲手做的,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吃,她就叫我给她珠子,我说不能给的,她就说,我的东西想给谁都行的。” 宋慧娘望向彩娟,叫彩娟答话,彩娟抬头讪笑:“奴才是说求个赏赐,陛下便是不给赏赐,做奴才的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陛下慷慨,赐奴婢如此珍贵之物。” “这很珍贵?我不曾见过。” 彩娟有些得意:“这是红珊瑚的,奴婢也就在宝华宫太后娘娘那见过。” 宋慧娘笑了:“对啊,因为这就是宝华宫的太后娘娘赏的。” 话音一落,彩娟愣住了,宋慧娘冷着脸道:“这是郭太后特意送来给陛下保平安的,我三番五次叮嘱她不能赐给别人,怎么她就反手赐给了你,到底是陛下主动给的,还是你故意讨的,你且说清楚了。” 彩娟脸色白了,忙道:“奴才没要,没要的。” “哦?那你是说陛下骗人?你敢在在场所有人面前说么,是陛下在骗人,这句话若有假,你可知是何罪罚?” 讨要赏赐只罚自己,构陷陛下可就要连累九族了。 彩娟显然也知事情轻重,下一秒便跪下来哭道:“是奴才眼皮子浅,求娘娘恕罪,求陛下恕罪,奴才、奴才只是想讨个赏赐而已,绝没想到这是如此珍贵之物啊!” “你不知道?你不是说了么,红珊瑚手串,只在宝华宫娘娘那里见过,陛下年纪小,不懂事,倒是给了你们哄骗她的机会了?” 彩娟见哭诉无用,眼珠子一转,反而冷静下来了,带着谄笑讨饶道:“这怎么是哄骗呢,娘娘言重了,于陛下与娘娘来说,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随手取用的寻常之物,对奴才却是天大的好处,奴才只是想讨个彩头,放家里供起来呢。” 宋慧娘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然,一时卡了壳,不知如何回应,幸而边上何谨道:“你这刁奴,莫不是在看低主子,陛下年幼,能知道什么,此等欺上瞒下行径竟然让你说的还有理了,定要好好惩处才行——你说是不是,娘娘。” 何谨给“惩处”二字加了重音,宋慧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忙高声道:“来人,拖下去掌、掌嘴。” 说到“掌嘴”,难免还是卡了一下壳,因实在还有些不习惯做这封建统治阶级的恶人行径。 这把彩娟吓了一跳,先是讨饶,随后急道:“陛下,陛下救我,求娘娘饶了奴才吧……” 直到被拉到了院子里,见宋锦书虽面露犹豫却没敢说话,终是口不择言道:“陛下,您才是陛下,何必怕她。” 宋慧娘闻言一惊,来不及反应,何谨已上前,给了彩娟俩巴掌道:“你可是在挑唆陛下和娘娘的关系?” 彩娟被打得摔倒在地,似也是反应过来了,没敢说话,低下头去。 掌刑的宫人站在彩娟身边,小心翼翼问宋慧娘:“娘娘,掌几巴掌?” 宋慧娘道:“掌嘴二十。” 她大脑有些混乱,因为她发现,其实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差一些。 特别是掌嘴的宫人看着是掌嘴,力道却越来越轻的时候。 何谨也发现了,皱眉道:“清月,这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着?力气这般的小。” 绝不是错觉。 彩娟闻言甚至翻了个白眼。 宋慧娘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她虽是想做规矩,对象却是全然不服的。 二十巴掌打完,彩娟也不过是脸颊微红,眼泪却已经满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抽噎不停,宋慧娘走近,低声问:“你不服吧?” 彩娟掐着嗓子:“奴才怎么敢。” 听着就是不服。 宋慧娘叹息一声,微微弯腰凑到彩娟面前:“我知道你不服,我知道你出身还比我高些,家中长辈有做县令的,看到我,大抵是难产生什么敬意,但既然已在这个宫中,眼中没有陛下和我的人,我也是不敢要的。” 说到这,她直起身提高声音道:“这话不仅说给她听,也说给你们听,若是你们打心底里不服我,就赶紧另寻他主吧,省得被我发现了,还要被我赶出去,显得不太好看。” 这话说完,院子陷入寂静,所有人低着头,没有反应。 这没有反应很难说是怕了,还是消极抵抗。 正当这时,宫门口传来通传—— “宝华宫太后娘娘到——” 众人连忙跪倒相迎,宋慧娘自然也跪,宋锦书本来挨在宋慧娘身边,见状也要跟着跪下去,被宋慧娘提着领子薅直了。 “你不用。” 宋锦书有点没搞懂,但还是瞪大眼睛点头:“哦哦。” 这么一来一回,郭云珠进来了。 她一打眼便瞧出这儿有些情况发生,再一眼便知道这情况主要是落在在阶梯前那个捂着脸伏倒在地的丫鬟身上,不动声色先走到宋慧娘面前,笑着将宋慧娘扶起,道:“姐姐不必多礼的。” 眼波流转,又问:“孤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宋慧娘相当惊讶。 怎么突然就叫她“姐姐”了? 面上不显,只道:“哪有不是时候。” 郭云珠却已经望向宋锦书,声音温煦如春风,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锦书到底还是孩子,见郭云珠温柔又漂亮,当即一股脑都说了,虽说的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倒也陈述得大抵不差。 只没说秘密基地,和彩娟曾说郭云珠对她们来说是坏人的事——这是宋慧娘三令五申叫宋锦书隐瞒住的。 郭云珠听罢,神情瞬时冰冷起来,淡淡开口道:“赶出宫去吧。” 彩娟闻言脸色煞白,这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真怕了。 先前面对宋慧娘,她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宋慧娘又没有处置宫人的权力,顶多把她赶出琼华宫,大不了她另谋去处就是了,以后还有机会,可郭云珠这句话,就把她的后路全堵了。 对他们这种良藉来说,在宫中干活是相当不错的,又有月俸,又能长见识,年纪到了二十五岁又能出宫,到时候有宫中干过活的背景,也很容易被其他达官贵人请去——可若是被半路赶出宫去,这些好结局可就都没了。 彩娟连连磕头,这磕一下便重过了那二十个巴掌,额头破了皮,渗出血痕来:“娘娘饶命,娘娘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饶命?孤要你命了?你这丫头,当真刁滑,来人,堵住她的嘴巴,打五十巴掌再赶出宫去。” 这次前来拿彩娟的宫人,显然比起先前宋慧娘吩咐之下的要诚心诚意的多,相当果断地用绢布堵住了彩娟的嘴巴,把她拖下去了。 郭云珠又环顾众人,声音没一丝起伏道:“孤竟不知道你们这些奴才,还会这样哄骗主子给赏赐,今日是第一次知道,孤也就给你们个机会悬崖勒马,以后若还有刁滑之人,别怪孤不念旧情。” 原来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宋慧娘第一次见郭云珠展现出她作为目前大齐最高统治者的手段,心中也不禁有些震撼,但转念想到对方是为了自己,又感到奇怪起来。 看了眼忠诚度。 理所当然,还是“0”。 直到察觉到宋锦书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宋慧娘心中了然。 自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宋锦书。 她心情复杂,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这复杂的心情中,郭云珠转过身来,对着宋慧娘巧笑嫣然道:“姐姐,让他们都退下吧,咱们进屋聊聊天。” 宋慧娘忙磕磕巴巴道:“哦、哦,都、都退下吧。” 她在心中暗自吐槽自己在郭云珠面前竟表现得如此呆傻,又觉得此时藏拙也不算坏事——虽然其实大半是本色出演,思索间两人进了内间,坐在贵妃榻上,郭云珠笑道:“今日来得赶巧,正好碰上姐姐管教宫人,便越俎代庖了,姐姐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宋慧娘道:“怎么会,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呢,幸好您来了。” 郭云珠道:“我年岁比你小,怎能让你用敬语,这宫中也就你我能说得上话,聊些家常不需那么严肃。” 便是装的,这态度也够让人受宠若惊的。 宋慧娘疑心这是什么宫斗手段,但是还是情不自禁感到熨帖,道:“谢娘娘恩典。” 郭云珠一笑,云淡风轻一般,抬头见宋锦书在,便招呼她到近前,道:“你先前说,因为那珊瑚手串是我赏的,你阿娘才发了难,那你呢,可喜欢那手串?” 宋锦书点头:“喜欢。” 郭云珠便从腰上解下了一块红色雕牡丹花的配饰,递给宋锦书道:“那这个也给你,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慈恩寺求来,开过光的。” 后面半句话是对宋慧娘说的。 宋慧娘忙道:“她这个年纪,什么都说喜欢,什么都想要,其实懂什么啊,不信问她,喜欢这个还是喜欢甜乳酪……” 话音未落,宋锦书已经抢答:“甜乳酪!要冰得凉丝丝的!” 宋慧娘摊手:“你看吧。” 郭云珠掩嘴噗嗤笑出生来,随后神情却有些落寞了:“我确实不太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 宋慧娘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会说错话了吧? 12. 第 12 章 幸好,郭云珠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 玩笑一阵之后,对方甚至语重心长地向宋慧娘分享起治下经验来:“这宫中伺候的,是两套班子,掖庭派来的宫人多是好出身的,来宫中刷一下资历的,二十五岁都要出宫,多做的也是贴身伺候侍弄花草的活,内侍省出来的就不一样了,有些是没入奴籍的士人子弟,也有寻常平民家里送来的,却是这辈子都没法离开宫中的,像王禅,入宫已有四十年了,我若没记错,何谨也已经进宫二十年了。” 宋慧娘故作不知:“好像是吧。” 郭云珠又道:“近身伺候的宫人,都要打听一下出身来历,最好是拿了契书和户籍文书自己看过,才能知晓堪不堪用,你眼下身边的宫人内侍可打听过来历,是谁派过来的?” 宋慧娘眨巴眼睛看着对方,心想那不就是你么? 她正犹豫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太假太过了,郭云珠已经反应过来:“哦,对,是我,是我安排的。” 她正色道:“那么说来,今日之事,还是因我而起,我是该好好替你处理处理,我记得那个叫彩娟的也是个好出身,是士人家庭出来的,这种贴身伺候的,要恩威并施,但不可太严苛了,但若是已生了怨,就不可让她伺候了,你可知为何?” “怕心中生怨之后又生出歹意来?” “嗯,人心幽微,不可不防。” 话说到这,两人目光相接,郭云珠眸光清浅,只一瞥,眼皮轻垂,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眸光,只剩下淡淡的笑意,像是平静水面上转瞬即逝的一抹月影。 宋慧娘想自己大概是有些以貌取人。 对这样的郭云珠,她几乎要丧失警惕了。 接下来几天,郭云珠亦是常常过来。 多数时候是聊聊家常,也说些宫中规矩和礼仪章程——这对郭云珠来说是随口一提,对宋慧娘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便是有金手指,很多事对宋慧娘来说也仍是一头雾水,因郭云珠循循善诱,才从一团乱麻之中理出一条线来。 因有了这条线,才算是有了点头绪,知道还该在图书馆中查些什么东西。 时间久了,渐渐熟悉,宋慧娘开始还谨言慎行,后来就难免放肆了一些,有时也不用敬语了,郭云珠一点不见生气,总是淡淡地笑,然后又送来很多礼物。 这礼物甚至也不是随意送,也不是一味珍贵,而是用了心的,前一天说起了某地的织锦好,宋慧娘说没见过,次日便送了来,要给宋慧娘和宋锦书裁成衣裳,又有一次宋慧娘说房里有蚊虫,晚上便送来了各种药材包成的驱虫香囊,似是怕宋慧娘对这种东西不放心,连药方也一起送了来,方便宋慧娘比对。 对方处事成熟,为人淡然,宋慧娘有时都忍不住感慨:“虽然年纪虚长几岁,却实在不堪被称作姐姐。” 直到又过去了半月有余,秋意更浓,太阳下山之后,夜风已开始带上凉意,尚衣局送来秋装,这日刚整理完秋装,太阳还带点余晖,何谨匆匆而来,眼神严肃,对宋慧娘道:“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慧娘见她神情严肃,便知不是什么好事,和她一同去了里间,屏退了众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谨张口欲言,眉头微蹙,却又突然犹豫,宋慧娘便道:“大可直接说,万不要为了考虑我的心情,反而把事情说曲折了。” 何谨道:“娘娘通透,那奴才便直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商量,已开始有更多的人同意立两宫太后了,只枢密使仍不松口,直到昨日,他出来表示,只有陛下去郭太后膝下,他才同意立两宫太后。” 宋慧娘只觉脑内一片空白,半晌没回过神来,何谨叹气道:“娘娘,这已算是郭家退让了,杨相也觉得……是应该这样。” 停滞的呼吸艰难地开始松动,宋慧娘哑声道:“……只能这样么?” 何谨垂眸掩住眼中不忍,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自然知道宋慧娘对宋锦书的感情:“杨相说,虽送于郭太后处抚养,到底是血浓于水,陛下纯善,不会忘记生母。” 宋慧娘苦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担心孩子忘了我。” 她抬头,见何谨虽面带不忍,但似乎也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孩子不在身边,我总归是担心,就算……就算知道郭太后不会冷落了她,定会将她照顾得极好,我也担心,说来你也许觉得可笑,只是在我看来,在我身边总是最好的。” 宋慧娘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觉得宋锦书就是自己的孩子。 要说起来,原本也是接受不了的,谁能接受自己恋爱都没谈过,莫名其妙就要开始替别人养孩子呢? 可是那孩子吧,好像认准了就是你做娘似的,一堆人在,别人都不看,只看着你,还不停地笑。 什么时候开始认栽了?那大概是六个月的时候,半夜捂着嘴咳嗽,孩子突然醒了,抱着她的胳膊轻声地叫——“妈妈”。 这个温热的小小的躯体,就这样像个小动物一样依偎在宋慧娘的怀中,明亮的双眸紧紧看着她,充满依赖,又仿佛有一丝担忧。 孩子未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未必知道“妈妈”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这个世界大概只有她会教导孩子叫母亲“妈妈”吧,但就是那个时候,宋慧娘突然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个孩子,其实也不坏的。 思及此,想到马上就要送走孩子,泪水便几乎要落下,宋慧娘强忍住,垂下眼眸:“但我知道的,若是我没办法成为太后,说不定还要被赶出宫去,照样保不住孩子,还不如让郭太后抚养,如此,说不定逢年过节还能见上一面……我知晓其中关节,杨相竟还特意带话劝慰我,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抱歉,抱歉,一时不舍难忍,实在无法克制,但我知晓大局,望何媪媪替我传话……” 何谨怔怔望着宋慧娘,听她声线和缓,饱含柔情眷恋,心头似乎有浪潮一阵阵翻起,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又觉酸涩又觉柔软,忽感手背一凉,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竟落下一颗泪来。 她难免想,当初阿娘想尽办法留住她一条性命,将她送进宫来时,是否怀着一样的心情。 年少之时,她曾深恨阿娘,认为保她性命却令她为奴为婢是多此一举,还不如让她一起死于刑场,后来渐渐看开,却也从不曾想过阿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心情。 直到此刻,忽又回想起孩童时,因自己是常庸,族长劝说阿娘再要个孩子,阿娘却说:“虽是常庸,但阿谨聪慧,未来的成就也未必就差的。” 阿母也很赞同,亲自教她读书写字,未曾因她是常庸放松,每日的抽查还曾令她烦不胜烦。 如今才知,爱之深,则计之深远。 何谨又想起先前听宋慧娘说起郭云珠十二岁进宫可怜,那时心中确实诧异。 这诧异自然不是觉得宋慧娘善解人意温柔心软,而是觉得,要说起来,宋慧娘过得可远远不如郭皇后吧?轮得到宋慧娘来同情锦衣玉食的郭皇后么? 当时何谨觉得,宋慧娘有些天真。 天真过了头,便多少显得愚蠢。 但如今想来,这天真令人心中动容。 这世上多得是人觉得自己苦,自己有些甜,便开始怜及别人的人,就太少了。 坐于高位者,难道不需要这样的怜子之心么? 人们常说父母官父母官,但身居高位,真有父母之情的,如今何谨也只见过宋慧娘一个。 她趁宋慧娘没发现,连忙将泪水抹去了,忍不住脱口而出:“陛下会懂娘娘的苦心。” 宋慧娘整理好心情抬头:“可我不需要她懂,我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呃……” 宋慧娘卡了下壳。 不为别的,只因为何谨头顶上的忠诚度,竟然已经飙升到了“80”。 要知道,就在刚才,还是“25”。 连“受于天命”都没能被打动的何谨,竟然突然“投诚”了? 何谨却只以为宋慧娘哀恸难言,便忙接话道:“奴才已明白娘娘的心情,只要有机会,定让陛下回到娘娘身边。” 宋慧娘一时心情复杂,同时也想到了,她确实不用太难过,因为就算宋锦书去了郭云珠宫里,自己也能在“教室”里见到宋锦书,并不会错过宋锦书的成长。 刚才心情起伏太大,把金手指给忘了。 这会儿想到这茬,难过便淡了些,又想起郭云珠这些日的行为来,自嘲道:“我还以为郭太后真是个好人,不仅平日里解决我宫中短缺,还教我各种宫中常识,没想到……” 没想到,只是在为抢走宋锦书做铺垫。 想来她也不希望带到身边的,是个对她充满仇恨的孩子吧。 只是…… 宋慧娘想到那短暂一触后又飞快下垂的眼眸,如皎皎月影,清冷明澈,如今想来,那一眼中,是否有一丝抱歉的神情? 是啊,人心幽微,不得不防。 如果,她不止是个无依无靠,来自乡野的农妇就好了。 如果她也背靠大家族,如果她有更多前朝臣子的支持,定不会有人能来抢她的孩子吧。 权势…… 真重要啊。 对权势的欲望,开始在心中前所未有地滋长,宋慧娘头一次想要迫不及待地做些什么。 她望向何谨,正色道:“事到如今,难道何媪媪还要隐瞒么,您与杨相,恐怕关系不浅吧?” 80的忠诚度了,问点隐私,不过分吧? 13. 第 13 章 “杨相与我阿母,是同一年的科考,只不过杨相考得是进士,我阿母考得是明法……” 所谓进士科,便是朝廷最主要的取官手段,是从县乡省一级级考上来的,考试内容分三大类,分别是贴经、诗文和策论,是本朝目前难度最大的考试之一;明法科则是主要针对考察法律知识的考试,除此之外,还有考察书法和文字的明字科,考察计算能力的明算科,考察文学的俊士科等…… 但后面几类,自本朝圣宗之后,便很少举办,主要还是进士科与明法科。 两者最大的区别,其实是在于,进士及第之后,便能拜官,明法科通过之后,却主要是做吏。 官少吏多,何谨的母亲在通过明法科之后,很快成为了大理寺的一名吏员,杨桉甫却是在京城蹉跎日久,也没能轮上一个实职的官缺。 “……杨相那时尚不得志,时常找阿母谈天说地,只是阿母刚到任上,位卑事紧,常有无法赴约的时候,后来杨相外调做县令,见面的次数便更少了,再后来,杨相青云直上,阿母更不好意思去攀关系,总担心叫人觉得是故意攀附……然事发之时,求遍左右,也无人帮忙,只有当时吏部侍郎的杨相,托人将我从牢中带了出来,改为入奴籍,我也是那时才知,阿母同杨相曾有私交……” 说到这,何谨停顿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又道:“但既入宫为仆,便隔绝内外,之后十年,未有相见,直到先帝病中立她为相,又将密令交于吾等,于是得以复见,但那时私下商议,认为对外最好还是不要表现出来,我想也是,内侍与外臣结交,必又要引来些风言风语,于是只每月通过密信往来。” 宋慧娘听得颇为动容,道:“我上次说了,只要有机会,定为你阿母洗去冤屈,不管你信不信,这绝不是因为我想要笼络你,我只是觉得,这世上若连公道都不能寻,又有谁能以身正为荣呢,从前我没有机会,如今既身在其位,也想为这世道做出一些事来。” 这话又很天真,但若是这样的天真,何谨觉得若能助其一臂之力,与有荣焉。 她抿嘴微笑,而宋慧娘已回过神来,并觉得有些羞耻,低头道:“反正,想是这么想的。” 何谨点头:“这么想很好。” 宋慧娘为掩饰尴尬提出另一个问题:“如何传递的密信呢?这是能说的么?” 何谨道:“有何不可,每日大臣们在平章殿商议完,内侍们便会进去打扫整理,杨相将信件放在花盆中,奴才的亲信会将密信带给我。” 宋慧娘眨巴了下眼睛,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我可以看看密信么?” 何谨微笑:“自然可以。” 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宋慧娘展开来,见上面写着一篇文辞优美却看不懂的长赋。 宋慧娘忍不住感慨:“传个密信那么讲究么,还要写篇赋,这什么意思啊?” “不是看赋,而是每隔七字看它的开头。”何谨伸出手指一一点出,“欲,效,仿,惠,后,旧,事。” “什么意思?” “前朝启运年间,惠后收养了宫女所出之子,便是后来的越宣帝,这便是说,郭家想要效仿惠后,让郭太后将陛下抚养于膝下。” 宋慧娘本已沉浸于何谨的故事之中,这会儿又想起来了,嘴里不禁一苦,道:“是吧,越宣帝是明君呢。” “但娘娘与那宫女必是不同的。” 宋慧娘笑了笑:“谢谢你的安慰。” “奴才这不是安慰。” 宋慧娘一愣,抬起头来,却见何谨看着她,眼中有不同于以往的神采。 正有些受宠若惊时,听见何谨道:“因为娘娘,不是说自己受命于天么?” 宋慧娘:“……也是哦。” 她只当何谨终于还是相信了这个迷信的说法,没看见何谨低下头,露出淡淡的笑来。 …… 陛下交由宝华宫太后抚养的慈谕以郭太后的名义放出——毕竟对方才是当前名义上最高的负责人。 宋锦书尚懵懵懂懂,虽前些天宋慧娘已说了很多次“以后你可能要住宝华宫郭娘娘身边去”“不过没关系,晚上阿娘还是会在教室里见你的”,要搬走当日,宋锦书仍是大哭不止。 “我不要和阿娘分开,我不要!” 宋慧娘蹲下身安慰她:“不是说了么,并没有分开呀,” 王禅道:“何不听奴才的,在陛下还睡着时直接抱过去呢,如今这闹的。” 宋慧娘斜斜瞥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怎么,陛下想说些什么还要听你的意见?” 王禅不敢再说,心中却颇不忿,心想这马上要失势的人,还敢在他面前拿乔。 于是领了宋锦书来到明华宫后,便忍不住对郭云珠道:“那宋娘子,看起来很不乐意呢,没像是先前表现得那么做低伏小。” 他想着郭云珠定也讨厌宋慧娘,没想到郭云珠却道:“她本也不用做低伏小,今日之后,这宫里除了陛下与孤,便是她最大——你该叫她宋娘娘。” 王禅讪笑:“难道娘娘还要将她留在宫里?打发到行宫去便好了呀。” 郭云珠瞥了他一眼,忽道:“王总管,你是老人了。” 王禅一愣。 “你读书么?” “勉强认、认得几个字。” “前朝内宦猖獗,新帝登基,总要诛杀宦臣,唯有宣帝朝总管朱维德,得以告老还乡,临走之前,她留下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么?” “奴、奴才不知。” “守得本分,方得养天年。” 郭云珠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徒留王禅在原地,沁出一身冷汗来。 别的没听懂,“新帝登基,诛杀宦臣”这句话,总归是听懂了。 于是再次见到宋锦书,也算是夹起了尾巴讨好,宋锦书却记得他对宋慧娘的态度,看见他就讨厌,于是待到睡前,一见到他就大声哭闹起来。 郭云珠见状,便挥手叫他退下,又亲自哄道:“是哪里不舒服么?饿了么?要不要吃点点心?” 宋锦书听到“点心”二字,不觉咽了下口水,却又马上摇头道:“阿娘不让我睡前吃点心,说会坏牙齿。” 郭云珠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确实、确实不该吃。” 她察觉到自己确实失态,因为竟然连那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到。 她将宋锦书讨到身边来抚养,是绝对没有想将对方养废的意思的,她甚至更想要效仿前朝惠后和越宣帝,自然,越宣帝那样的明君当是可遇不可求,可她也绝不想培养出一个昏君来。 郭云珠越想越失落,看着宋锦书低声道:“对不起,差点没教好你。”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锦书一脸茫然,但还是根据宋慧娘教的,在别人说“对不起”的时候回复道:“没关系的,郭娘娘。” 郭云珠盯着她:“你、你……” 一句“你能叫我母后么”,憋了半天没好意思憋出来,脸反而涨红了,最后道:“你该早点睡了。” 宋锦书眨巴着眼睛,因没见过郭云珠这样的神态,忍不住笑了。 孩子仿佛有种天然的直觉,察觉到对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强势还是软弱,这一刻宋锦书察觉到了郭云珠的退缩,她于是反而勇敢起来,“咯咯”笑着的同时,扑到了郭云珠的怀里,大声道:“我不要睡,我要听睡前故事!” 郭云珠:“……”睡前故事?! …… 郭云珠不会讲故事。 她想了半天,磕磕巴巴讲了个“周公吐哺”的历史典故,还没讲到周公如何求贤若渴,宋锦书已经因为无聊睡着了。 她不免有些忧虑,心想:这孩子好像不像史书上的明君那么少时就聪慧过人。 像是魏宣武帝越宣帝等,都留下过年少便过目不忘、心系天下的记载。 然昏暗的烛火之下,小小的女孩将厚厚的被褥拱起一个小包,水豆腐似的柔嫩脸颊圆鼓鼓的,散发着小兽般暖烘烘的热气,翻了个身,便挨到了郭云珠边上,又软又热,毛茸茸的发丝贴在了她的手臂上,痒痒的。 郭云珠难以察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抬手轻抚宋锦书额边的碎发,眼神软成了一汪春水。 小孩子的头发…… 很软呢。 …… 此时,宋锦书却已经又来到了教室。 一见到宋慧娘,宋锦书便扑到对方怀中,哭道:“阿娘,我好想你。” 宋慧娘刮了下宋锦书的鼻子:“这才半天,而且说想我,还睡那么晚,你这个小骗子。” 宋慧娘因担心宋锦书,今晚早早便宣布就寝,结果来到教室,总拉不了宋锦书,等了好半天。 宋锦书不好意思:“郭娘娘给我讲故事呢。” 宋慧娘面露惊讶:“她?她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宋锦书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好像是……周、周爷爷不好好吃饭的故事。” 宋慧娘:“……” 之前还嫌86的潜力值太低,现在又有点怀疑,潜力值真的有86么? 姑且把这令人发愁的理解能力放到一边,转而道:“你还叫她郭娘娘?你该叫她母后,我不是教你了么。” 宋锦书:“……忘了。” 她下午哭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的,大脑缺氧,一片空白,哪还能记得称呼这种小事。 她不禁有些惧怕宋慧娘因此责怪她,怯生生抬起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我明天、明天就记得了。” 下一秒,她被搂进宋慧娘的怀中,揉乱了头发。 宋锦书:“?” 年幼的孩子不知道被萌化是一种什么心情,总之,宋慧娘又问了一些问题,意识到郭云珠对宋锦书很好,绝没有虐待她的意思之后,就放下心来,叫宋锦书继续好好练字,自己继续去看图书馆拿出来的各种卷宗。 与此同时,她看着边上岌岌可危的关注值叹气。 要是不快点来个大场面,她的关注值就快要清空了。 幸好,册封大典已近在眼前。 14. 第 14 章 过了秋分之后,天色亮得越来越晚,气温也降下来了。 这天被叫起来时,天还暗着,因屋室内暖和,更显得门外吹进来的一丝晨风冷得刺骨。 宋慧娘被这一阵冷风激得清醒过来,发现嘴边正有人端着一只碗,好让她把揩齿后漱口的水吐出来。 她就吐出来了,然后坐在了铜镜前,开始梳妆。 她想起来了,今日是登基大典,所以要起得格外早些。 她环顾四周,见宫人们或忙碌,或垂手站在一边等伺候,心中难免升起一些复杂的情绪。 明明不过只是两个月功夫,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如今这种连漱个口都有人伺候的生活,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思索间,何谨端了放着礼服和冠冕的托盘进来,宋慧娘便站起来,开始穿礼服。 与此同时,何谨低声道:“宝华宫早些时候便亮灯了,这会儿估计也打理好了,只等着吉时便要出发了。” 宋慧娘点头。 她其实知道,因为在“教室”里,当宋锦书在外界被强行唤醒的时候,便会在一瞬间消失在她面前。 这件事第一次发生时,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这金手指出“bug”了。 着急忙慌醒过来,天亮了就托何谨去打听,才知道那天早上因为第一次去书房上早课,于是宋锦书起得格外早些。 是了,如今宋锦书虽还没开始上朝,但已经开始上课,保师中便有右相杨桉甫,翰林学士燕萍芷,还有诸多翰林博士,因年岁尚小,只上半天时间,通常卯时开始上课,午时结束课程,除了一些重大节日之外,没有休息时间,累得宋锦书晚上来到“教室”时,哭着不想看书——因为白天实在是看够了。 宋慧娘虽然心疼,觉得这样的课程强度对于五岁的孩童来说还是太高了,却也暂时无能为力。 毕竟在外看来,她是连亲生女儿都看不到的,在琼华宫闭门不出的失意之人。 但无论如何,今日她将成为大齐的太后…… 之一。 礼服已经穿成,冠冕也端正戴上,何谨扶着她走出宫门,坐上了顶着华盖的鸾轿,穿过巷道,很快路过宝华宫。 宝华宫宫门正开着,不过里头的人已经走了。 郭云珠与宋锦书自然是先行一步。 于是继续向前,过了玉安门,很快到了太乾宫,穿过太乾宫,便到了保元殿——平日上朝便是在这。 宋慧娘下了鸾轿,被扶着进入了宝元殿,安排在了左侧的座位上。 她的对面,便是大殿的右侧,坐着郭云珠。 她一抬头,便与郭云珠四目相对,盛装之下,雪肤乌发,丹唇素齿,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突然闯入眼中,恍惚之间甚至叫人有些目眩神迷。 难道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对方?冷不丁看到,竟然被美到了。 但一想到对方所作所为,这美里也淬了毒,是条不能看不能碰的美人蛇,其他心思就盖过了惊艳,令那惊艳霎那间变了味。 宋慧娘不敢看郭云珠,怕怨气漏出来,就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这些日子养尊处优,皮肤比之先前已养白了不少,指尖上涂着的粉色丹蔻不再显黑,反而显出几分娇嫩来。 郭云珠本想对宋慧娘笑笑,见宋慧娘只一瞥便惊慌低头,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自己终究还是对不起她。 她微微扭头,便看见了人群中带着笑意的家人,他们望着自己与陛下,好像看着往后家族的荣光。 她于是又望向五岁的宋锦书,她被牵着从殿门口走来,小小的身躯笼罩在繁复的礼服之下,沉重的冠冕看上去和她的头脸简直一般大,因走不太稳,走动之间,冕旒时不时砸到她的脸上,叫她苦着脸皱一下鼻子。 阿娘总叫她好好笼络宋锦书,好叫宋锦书忘了自己的生母,可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郭云珠觉得被笼络的人好像是她自己,这个孩子是如此容易叫自己心软,以至于自己都不忍看到她皱一下眉头。 她都担心如此长久下去自己溺爱坏了对方,但对方又懂事得惊人,便是前一晚已闹腾不休,第二天起来,也会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并且道歉。 这样早慧的孩子,真的是自己能够压制的么? 在这万般心绪之中,宋锦书接过玉玺,小小的身躯坐上了宽大的皇座,她的胳膊展开有些碰不到两旁的扶手,于是收起来放在身侧,过了一会儿,蠢蠢欲动想要把手压到屁股底下。 抬头却见宋慧娘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心头一跳,连忙把手抽出来了。 幸而此时礼官开始诵读册封郭云珠为太后的诏书,众人凝神低头听旨,没什么人注意到。 紧接着,便是宋慧娘的册封诏书。 宋慧娘这段日子一直忙着在“教室”里搜集资料充实自己,以至于都忘了紧张这件事,直到这一刻,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 手心沁出些微冷汗来,以至于粘湿一片,她偷偷在袖中用帕子擦了,然后伸出手来交叠与身前。 在一片肃穆的眼神当中,她接过金印,同时听到耳边关注值不断上升,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果然,还是需要多经历一些大场面。 今日之后,她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因为至少在名义上,她确实是太后了。 …… 册封之后,宗亲与高品级大臣的内眷还要去內宫向两位新晋太后行礼。 如此折腾完,已是酉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郭云珠揉着太阳穴,觉得紧绷的发髻叫她感到头疼。 兰渝正准备上前来替郭云珠按按头,王禅来报,说卫国夫人赵若栗求见。 赵若栗作为郭云珠的生母,原本进出宝华宫早已自如,只上次被她“送”出去之后,便失去了这份恩典。 赵若栗原本负气不愿低头,直到前一阵子为了劝说郭云珠将宋锦书“夺”到身边抚养,又来求“恩典”进宫,只是通常晚上便会出宫,不再过夜了。 郭云珠今日太累,实在不想听亲娘啰嗦,便摆手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禅却道:“三娘子也在,说一定要见您一面。” 郭云珠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愣,抿嘴沉默片刻,点头道:“那进来吧。” 三娘子郭云蝉,是郭云珠的庶妹,她与郭云珠同岁,只小了几个月,于是小的时候,赵若栗很厌恶这个孩子,认为这孩子就代表了她所受的屈辱。 可是稍长一些,因郭云蝉的生母早被贬去庄子然后病故,她很亲近赵若栗,又聪明可爱,只是个常庸,赵若栗便渐渐将她当做亲生孩子般疼爱。 想来赵若栗一直叫郭云珠抚养宋锦书的自信,和郭云蝉的存在也脱不开关系。 实际上,这件事也是郭云蝉一力促成的,正是郭云蝉不断写信劝说,叫郭云珠下定了亲自抚养宋锦书的决心。 郭云珠仍记得郭云蝉在信中说—— 【……吾今日之见识,是因长于母亲娘亲膝下,若为到娘亲膝下,难有今日之造化,我都如此,何况天子,天子统御万民,若只有小民之见识,百姓危矣……阿姐不愿夺人子,是善心使然,但若因对一人之善心,有损天下万民,岂不谬哉……】 郭云珠被说服了。 她出于一些卑劣动机的举动突然之间仿佛符合了大义,是为了教导出一个通古博今知晓大义的明君来,这至少令她好受了许多。 虽然,郭云珠并不确定,郭云蝉写下这番话,是真的这样想,还是猜中了她的想法。 她的这个妹妹,是很善于揣摩人心的。 因知道郭云蝉不会无的放矢,于是郭云珠答应她的求见,果然,进入里间的只有郭云蝉,她进来便笑着说:“阿姐也该和娘亲和好了,娘亲很想进来同你说话,却闹脾气呢。” 郭云珠平静道:“那她就继续闹好了。” 郭云蝉于是知道姐姐还在生气,便收了笑容,不再说这件事,转而道:“这些日子,陛下与那琼华宫的娘娘,可有什么接触么?” 郭云珠道:“没有,陛下很忙,上午上课,下午背书做功课,连玩耍的时间都少。” “陛下可表现出想念生母?” “偶有。” “那甚是奇怪,今日登基大典上,我见琼华宫娘娘与陛下交流甚是熟稔……” 她细细道来,却是宋锦书想要把手垫到屁股下面,被宋慧娘瞪了的一幕,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越想越觉得奇怪。 “……娘娘抚养陛下,也已一月有余,陛下年幼,忘性大,常理来讲,不该还有如此亲密的互动,仿佛一个眼神,陛下就知道宋娘娘的意思了似的。” 郭云珠道:“会不会是你心思太细了,陛下虽年幼,也不至于那么快忘了娘亲。” “不是说忘了……”郭云蝉停顿了一下,却也没说太多,“只是觉得不太对劲,或许是我想多了。” 郭云珠却在她停顿的那一下记起来了,郭云蝉幼时离开亲娘,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但是陛下与她性格不同,未必就与她想法一样。 只是等到郭云蝉走了,郭云珠细细重塑她所描述的那一幕,不知为何,心下酸涩起来。 这酸涩压在她的心底,叫她辗转反侧了一夜,于是次日一早,她领了宋锦书,来到了琼华宫中。 15. 第 15 章 宋慧娘为了穿礼服好看特意节食了几天,于是郭云珠一见到今日素颜的她,便觉得她看来弱柳扶风,形容憔悴,和从前大不相同。 她立马认为这是宋慧娘因为没了宋锦书的陪伴而茶饭不思,这一下,心中愧疚更甚,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连忙轻轻推了下宋锦书道:“不是说想你阿娘么,快去吧。” 宋锦书抬头看了宋慧娘一眼,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毕竟实际上她们每天晚上都见面,昨天晚上甚至因为自己没好好写字,还被骂了。 她只是为了偷懒用两支笔一起写字而已,为什么要被骂呢? 这难道不是很聪明的做法? 她别别扭扭上前,眼睛盯着地上的石砖,低声道:“阿娘早上好。” 宋慧娘皮笑肉不笑:“早上好,睡得不错啊?” 昨天晚上宋慧娘让宋锦书写五十个字,结果她把两支笔握在一起,写了二十五个并在一起的字,气得宋慧娘想用尺子打她的手心。 最后好不容易忍住了,只是让她罚站而已。 原本泛滥的母女情在这件事之后得到了很好的调理。 郭云珠不知内情,只道两人在她面前不敢流露真心,连视线都不相交,与郭云蝉说得大不相同,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宋锦书在她面前懂事又亲昵,却到底和在宋慧娘面前不同。 但她也没圣母到留两人交流感情,今日能带宋锦书过来,若是被阿娘知道,已经会被骂优柔寡断。 于是提裙上前,先是瞄了眼宋慧娘的神情,才开口道:“宋姐姐,近来因琐事繁忙,许久未来看望,望不要怪罪。” 宋慧娘自然有怨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道:“是妾身该去看太后才是,只是也知晓太后琐事缠身,不敢叨扰。” 宋锦书送到了郭云珠那,没郭云珠的吩咐,她哪敢过去啊。 过去了万一被认为是想笼络宋锦书回到她身边去,岂不是坏了事。 想想若是她没有金手指,恐怕就这样和宋锦书再难相见,不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郭云珠没从宋慧娘神情中看出怨气,却也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客客气气,和先前再不相同,情不自禁地,竟有些失落,只很快回过神来,开口道:“怎么会是叨扰……” 但别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想起那日宋锦书一觉醒来,突然开口叫她“母后”,郭云珠一边激动,一边有暗自忖度,如此看来,这是宋慧娘教好的。 自己夺了人家的女儿,对方竟也能忍辱负重,郭云珠一时不知道这是懂得进退,还是心机深沉。 若是阿娘,定要说她心机深沉,但郭云珠想起前些日子的交往,却不觉得宋慧娘是心机深沉之人。 于是到底还是愧疚占了上风,满心搜刮找了个话题:“……说起来,陛下睡前总缠着我讲睡前故事,我却想不出来,不知从前姐姐会讲什么样的睡前故事。” 宋慧娘瞟了郭云珠一眼,一时不知道她是什么个意思。 若说是示威,仿佛不像,但若说是说和,那这情商也太低了。 哪有抢了别人的孩子,又来问育儿经的。 换个没金手指的,一定恨死她。 这么想着,宋慧娘道:“都是些民间小故事,不值当说于娘娘听,娘娘是懂大道理的,为何不讲给陛下听呢?” 郭云珠期期艾艾,不好意思说宋锦书听不了两句就喊无聊。 宋慧娘却知道,毕竟宋锦书每次去了教室就喊—— “郭娘娘讲故事好生无聊。” 宋慧娘便很无奈地回:“你可不能在郭娘娘面前这样说。” 很明显,宋锦书答应得好好的,但还是说了。 这样的性子,若没有自己护着,要怎么把这个皇帝做下去啊? 宋慧娘带着无奈和疑惑将郭云珠迎到了房间里,又聊起昨日的登基大典。 宋慧娘倒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妾身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大场面,不知有没有闹笑话。” 郭云珠想说,前些日子她们还是“你我”相称,是没有那么客气的。 但自然没说出口。 因宋慧娘客气的原因,再清楚不过。 她掩饰苦笑:“哪有什么笑话,姐姐姿态雍容。” 宋慧娘忙道:“娘娘才是凤仪万千。” 这么回完,又冷了场,宋慧娘偷偷抬眼,见郭云珠也正巧在看她,双眸玻璃珠子般,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宋慧娘有种看看对方忠诚度的冲动,又强行忍住,心想把关注值浪费在郭云珠身上,实在没什么必要。 肯定没悬念嘛,顶多就是“0”,说不定是负数。 她低头看着对方鞋面上的翡翠,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脚尖向后一挪,缩回了裙摆里,随后开口道:“……说起来,这次过来,也有些事想要请教……就是……对了,也不知陛下平常喜欢玩些什么,我也好回去准备准备。” 大概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聊聊养孩子什么的,比较容易产生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宋慧娘便也配合道:“小孩子心性不稳,一味逼着读书总是不行,但若给些玩意儿玩上,又怕玩物丧志……平日也就玩些跳百索踢毽子之类的,既能玩,也能锻炼一下身体,说起来,从前家里还有个放玩具的箱子……” 宋锦书来到宫中后,见识了太多新鲜东西,本已经忘了这,被宋慧娘一说,想了起来,扯着宋慧娘的衣摆道:“阿娘,我要玩九连环,还有魔方……” 郭云珠便问:“这魔方是何物?” “魔方嘛……” 一来一回,时间便在“育儿经”中过去了,眼看着到了中午,郭云珠起身告辞。 起来的时候,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因担心宋锦书不愿意离开生母,然而宋锦书却没太多留恋,甚至伸手便直接牵住了郭云珠的手。 温热的小手又软又嫩,就像是钻进手心里的一团丝絮,郭云珠刚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来,宋锦书便抬头道:“母后的手好湿。” 郭云珠因为紧张手心全是冷汗。 但被发现这件事还是令她有些尴尬,她只好瞟了眼宋慧娘,故作镇定道:“我是有些易出汗的体质,太医说,我有些虚热不足之症。” 宋慧娘:“……哦哦,是有这种人。” 郭云珠:“……” 她又露出得体的微笑,牵着宋锦书出了琼华宫,到宫门口,却见台阶上的落叶没扫干净,她皱眉问王禅:“谁负责扫地的,如此惫懒,宋娘娘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计较,孤来替她管教管教。” 王禅忙叫来负责点灯的宫人教训:“枯叶积成这样,你们怎么做的事……” 宫人慌作一团,扫地掸尘。 郭云珠抬头望着“琼华宫”的牌匾,突然想,其实没必要定要与宋慧娘隔离开的,偶尔见面如此这般地聊一下育儿经,也是没什么的。 宋慧娘那么软的性子,自己既已得了好处,也该照顾她一番。 …… 若是让宋慧娘知道了郭云珠的心思,她定会在心中大呼人设崩了。 因为如今在宋慧娘的眼中,郭云珠是个心思理智、冷酷无情的人。 明明相处得有说有笑,突然就夺去了她的孩子,明明已经夺去了她的孩子,突然又镇定自若地来聊育儿经了。 这样的人实在可怕,宋慧娘决心要谨慎地对待她。 于是册封典礼之后,她一连半月夹紧尾巴做人,每日白天除了吃斋念佛,还天天去宝华宫请安——特意挑了宋锦书去上课,见不到的时候。 郭云珠一如既往的态度温和,宋慧娘却不敢再信对方是与她关系越来越好,若无意外,她们大约会这样保持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默契很长时间。 但意外很快来了。 冬至过后不久,便下了第一场雪,积雪不厚,却也能玩上一阵,宋锦书玩了一早上,到了晚上便发起烧来。 当晚宋慧娘都不知道这事,她照常将宋锦书拉到“教室”中,见宋锦书一来便十分高兴,玩了好一会儿抱着她说:“阿娘,我不难受了。” 宋慧娘还当是今日宋锦书玩疯了累到了自己,教训了一句:“叫你贪玩,出汗了也不能立刻脱衣服,小心冻着了,知道了么?” 宋锦书将头埋在宋慧娘怀中,点了点头。 第二天,当何谨告诉她宋锦书发热休息的时候,宋慧娘才知道,原来把头埋着不敢抬起,是因为心虚。 因为已经生病了! 这年头发热不是小事,宋慧娘甫一得知,手便抖了三抖,但她强忍心悸,还安慰自己般地对何谨道:“宫中有最好的太医,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何谨也道:“奴才虽没养过孩子,却也知晓孩子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多是很快就会好的。” 宋慧娘胡乱点头,实在不敢往坏的方向想,但第二天坏消息还是传来,不仅热度未退,还开始呕吐和腹泻,太医院诊断的结果,说是风寒入体。 在古代,风寒其实指的是一种很笼统的病症,宋慧娘又问是何种风寒,何谨便不清楚了:“奴才不通医理,不过奴才可以将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拿来,若是娘娘懂,可参详一番。” 何谨这么说,其实也是宽慰宋慧娘的意思,毕竟她并不觉得宋慧娘会懂。 但宋慧娘虽不懂,却可以去“图书馆”搜索一下,很快大概了解古代对风寒的定义,并且发现,太医院看得药方不算对症。 那太医院开的,看似五花八门,其实,只是些补药罢了! 霎时间,宋慧娘只觉天旋地转,手脚一片冰凉。 难道是郭云珠要害宋锦书么?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这一瞬间,什么计划什么图谋全部忘却了,她只想,她要到宋锦书身边去。 当晚,她跪在了宝华宫门口。 16. 第 16 章 郭云珠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也正犹豫要不要请宋慧娘过来。 她并非是不愿意去请,而是昨日也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这或许并不是太大的毛病,到了晚上热度就退了也未可知,却不成服了药之后,不仅热度未退,症状还更严重了。 陛下不仅滴水未进,连喝得药也一起吐了出来,整日整夜地哭闹,却又说不出缘由来。 她心慌意乱,王禅却在一边进言:“娘娘,我们未去请她,她却知道陛下的状况,看来,她一直在窥探咱们宫中之事呢。” 郭云珠心想,这现在还重要么? 她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浑身脱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只摆了摆手,又招呼了一下兰渝,示意她把宋慧娘请进来。 她坐在椅子上,听到脚步匆匆离去又匆匆而来,就在那脚步声又回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叫她的心跳仿佛也突然停滞了。 她抬起头,看见宋慧娘站在门口,直直盯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郭云珠却感到一种愧疚与悔恨扑面而来,下意识又低下了头。 对不起。 她想。对不起。 但她没有说出口,大约是因为,她也觉得,此时便是道歉也是徒劳的。 在宋慧娘走过来行礼之前,她终于提起一口气来,站起来上前将她扶住,哑声道:“不要多礼,姐姐进去看看吧,陛下一直……喊阿娘呢。” 她便看见宋慧娘枯井一般的双眼,突然翻涌起汹涌的浪潮,只一息,又回复平静,随后微眨了两下,将手臂轻轻从郭云珠手中挣脱了出来 她看着郭云珠道:“娘娘,我也只有一个孩子。” 这话没头没尾,郭云珠却好像听懂了—— 这不仅是先帝唯一的孩子,更是她唯一的孩子。 对于宋慧娘来说,宋锦书最重要的身份并不是当今的天子,而是她的孩子。 顷刻之间,郭云珠感到自己一败涂地。 因为她确实想过,天子若是真的崩了,与她也无碍,只是宋慧娘,大约就要出宫去了。 她大约觉得自己比宋慧娘幸运一些。 她自觉卑劣,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回过神来宋慧娘已走进里间,她犹豫了片刻,跟在她身后也进入其中,房间里弥漫着药材的苦味,门窗紧闭,烧着地龙,于是比外头热上好多。 她偷偷描着宋慧娘的神情,见她皱起眉来,心中不觉紧张,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而宋慧娘快步向前,已到了床前,看见被褥中宋锦书满脸通红,心都快碎了。 她看了太医院的脉案,觉得宋锦书得的像是病毒性感冒,一看宫人们将她捂得像个粽子,便急忙开口道:“本就发热,还捂成这样,岂不是要烧得更厉害。” 王禅上前:“这是太医吩咐的。” 宋慧娘语气很冲:“哪个太医?” 边上便有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太医慢悠悠道:“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这风寒之症,是因寒气入体,想要康复,便要隔绝外界的寒气,正所谓……” 宋慧娘听他掉起书袋来,开始说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话,便扭过头去看郭云珠:“娘娘,能否听我一言?” “你、你说。” “屋里太闷热了些,稍开下窗通通风吧,将这厚被子拿走,取轻薄些的被褥来,再拿盆凉水和棉帕来。” 四目相对,郭云珠只觉宋慧娘目光深邃,颇具压力,不知不觉就点头吩咐道:“好,就按宋娘娘说的做。” 太医还想说话,却听宋慧娘道:“朱太医,我看了你先前的方子,都是些补药,便是针对风寒,也并不对症,你是怎么想的。” 朱太医一愣,大约是没想到宋慧娘懂这个,脸上闪过怔忡,但很快又道:“陛下病来得急,需循序渐进,何况哪里不对症了,这药方中的桂枝、蒲公英都是发汗清热的功效。” 宋慧娘扯动嘴角冷笑了下,她知道自己说的话绝不可能比一个太医更有说服力,思索了片刻,决定下个猛药。 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她把话说严重了,不重视她也该重视她的话了。 于是没有理会对方的辩驳,只盯着他道:“我听闻,太医院为了不承担责任,向来有个约定俗成,便是贵人病急,便只开补药,防止用药不当导致病情加重,你们太医内部有此约定,便是找了其他的太医,也绝不说出问题所在来,对么。” 郭云珠既惊又怒:“什么?还有此事?” 朱太医站起来道:“绝无此事!” 转而又怒斥宋慧娘:“娘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谗言,臣要与此人当面对质!” 宋慧娘道:“我从民间来,自然是民间的传闻,连民间都有这样的传闻,未必不是太医院的人泄露出来的吧?” 朱太医被噎了一下,正又要辩驳,郭云珠带着怒气道:“朱友维,你放肆,你就这样和宋太后说话么?” 朱太医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皇帝的生母,忙跪倒在地道:“臣孟浪。” 宋慧娘沉默了片刻。 她自然意识得到,自己和郭云珠,虽有着相同的身份,在很多人眼里,却是完全不同地位的两个人。 但从前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地位一下子天差地别,她能进宫成为太后已经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光有地位没有实权,恐怕是不行的。 没有人会只因为一个名号就对你产生尊重。 或者说,惧怕。 她看着郭云珠,见她怒气勃然,如风雨欲来,令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于是她说的话也被听了进去:“将太医院的人都叫来,孤倒要问问是不是有这个约定俗成!” 郭云珠身旁的大宫女忙口中称“是”,要退出门去,宋慧娘道:“且慢。” 此时冷水盆也端来了,宋慧娘边用棉布沾湿了冷水帮宋锦书降温,边开口道:“将太医院全叫来对峙,怕是不行的吧,他们自然会否认。” “宋娘娘你……”朱友维气得又要说话,却被郭云珠瞪了一眼,于是忍气吞声又低下头去。 转而郭云珠好声好气问宋慧娘:“那姐姐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两方态度对比之鲜明,宋慧娘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正在蛊惑君王的妖妃。 她心中早已有了腹稿,此时缓缓道来:“既是民间有的说法,不若请个民间的大夫来看如何?只是怕民间的大夫知晓了身份,心中害怕……” 郭云珠:“那该如何?” “可否送出宫去,在宫外治疗呢?” 郭云珠一愣,随即犹豫起来,而那朱太医气得脸红脖子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时还是忍不住道:“臣全家世代行医,难道还不如这民间的游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娘娘不信臣,就赐臣告老还乡吧。” 王禅亦帮腔:“娘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主意,简直有些荒谬了。” 宋慧娘眼下对扮演一个小人也有了心得,反问道:“朱太医是怕了吧?怕真被揭穿了,会引来杀身之祸,哪还有什么告老还乡的好事。” 朱友维对宋慧娘怒目而视,但看着郭云珠,又不敢多说什么,只瓮声瓮气道:“臣绝无此意。” 郭云珠见宋慧娘垂眸替宋锦书擦汗,一派慈母柔情,不禁也是心软——不出宫本就是怕陛下出事,但若陛下已经出事了呢? 出宫去碰碰运气,也未必不行。 只是…… “出宫不是不行,只是去哪呢?若去行宫,也会漏了痕迹吧?” 宋慧娘心中已松了口气。 她其实最怕的是这事和郭云珠有关,但若是郭云珠想要害死宋锦书,想必是不可能同意让她们出宫的。 于是她说出了已打好腹稿的话:“去行宫自然也太过大动干戈,这会儿若叫别人知道天子重病,恐怕不好吧?我也不希望娘娘为难,不若,去右相府上?” 她用余光瞥着郭云珠的神色,见郭云珠微微蹙眉,便又说:“……或是去其他朝中重臣府上,只消是娘娘信任的就行。” 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去郭府。 宋慧娘心想。 正巧,郭云珠也不想去郭府。 因为她最知道家人的想法,知道要是去郭府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但是去杨桉甫府上…… 正纠结之中,宋锦书缓缓醒来,看见床边的宋慧娘,沙哑着嗓子吐出一句:“阿娘,我难受……” 宋慧娘俯下身去将她搂住,低声道:“马上就会好起来的,马上,马上……”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泪珠便如珠串般倾泻而出,宋锦书哑着嗓子哭泣,浸湿了宋慧娘的衣衫。 郭云珠不忍再看,撇开眼道:“你可有认识的民间大夫,孤派人去右相府知会的时候,就可以顺便去请了。” 宋慧娘抬起头来:“是有一个,便住在西城坊市之中,只希望娘娘请她之时定要遮掩身份,不然我怕她也像太医一般,不敢用药。” 不顾朱友维愤怒的神情和王禅的劝阻,宋慧娘说出地址,没过多久,待侍从从宫外回来,众人便打点行装,避开众人出了宫。 三人坐于同一个车舆之中,宋慧娘与郭云珠分坐两边,让宋锦书躺在中间。 宋慧娘帮宋锦书降温之后,宋锦书好了许多,此时沉沉睡去,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紧紧皱着眉头,四下无人,宋慧娘终于开口道:“娘娘,其实我还有一些疑虑,只是还不能确定,不是当说不当说。” 郭云珠道:“姐姐且说吧。” “我略通一些医理,因此总觉得,这病症不像是冻出来的伤寒,倒像是传染的,不知宫中近来可有其他宫人也得了风寒?” 郭云珠皱起眉头来:“并不曾。” “那城中可有疫症?” 郭云珠想起来了:“这倒是有!” 宋慧娘满意点头。 她当然知道有。 前天的奏折里,京兆尹便报了此事,想必在早朝时,肯定也是提过的。 17. 第 17 章 可能是穿越前宫斗剧刷多了,宋慧娘立刻将此事和宋锦书莫名其妙得来的病联系了起来。 虽不确定,心中疑虑却甚浓。 可她没法查,于是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能查的人。 她故作惊讶,望着郭云珠道:“竟真有疫病么?敢问是何种疫症?” 郭云珠道:“前日京兆尹报上此事,但说的是城外京畿似有疫病,得病者发热、腹泻、浑身无力……” 说到一半,郭云珠已皱起眉头——确实和陛下的症状一模一样。 “那陛下得的是时疫?太医院竟连这都诊不出来么?” “未必是诊不出来,也许只是不敢说而已,容错率如果太低,得到的自然就都将是虚伪与欺骗,时疫要开猛药,太医提着脑袋干活,若是开了猛药,无碍未必记他的功劳,若出了差错,到时查验药方,知晓下了猛药,岂不是祸及家人。” 郭云珠听到前面,便如被当头棒喝,喃喃道:“……虚伪和欺骗,此言甚妙。” 宋慧娘道:“正所谓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越是风险大,自然越是要不做出头鸟。” 郭云珠拧眉,若有所思,半晌缓缓道:“人参是滋补良药,又贵重稀少,人们自然不相信它能杀人,大黄味苦而廉价,便是救了人,也不会觉得是它有多少功劳,人性如此,为了自保,自然要揣摩上心。” 郭云珠苦笑起来:“如此说来,越是居于高位,大约就要承受越多的欺骗了。” 她那么说完,抬起头来,便看见宋慧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脸上似乎写着几个大字—— 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她心头一阵无力,心想:这确实是很简单的道理,那么说来,从没有想到过的自己,难道很蠢? 她一边怀疑自己一边问:“这些道理浅显但精妙,是姐姐自己总结的么?” 宋慧娘闻言心虚起来:“那没有,大概是书上看到的吧。” “请问是何书呢?” “呃……小红书吧可能。” 反正应该是网上看网友说的。 尴尬让宋慧娘的回复相当含糊,她很快将话题引导到她想要继续的方向:“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时疫,一切也要等到常大夫看过之后才知道,我只是觉得……” 宋慧娘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为难、不安的神色。 “姐姐有话直言。” “好吧,我只是觉得,若是时疫,皇帝怎么会凭空便得了呢?” 郭云珠一惊,之前她认为城外的疫病无论如何不可能传到宫中来,因此完全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 “竟是有人想害皇帝不成?” 这句话说完,她意识到了第一嫌疑人会是谁,于是立刻望着宋慧娘脱口而出:“不是我!” 宋慧娘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一时没控制好表情,眉头一挑,流露出一丝惊诧。 这惊诧落在郭云珠眼中有了别样的意味,郭云珠道:“我绝不想害你们,说实话,比起宗室中的其他孩子,我还是更希望将陛下养在跟前。” 宋慧娘追问:“为何?” 郭云珠犹豫了一瞬,看了眼昏睡着的宋锦书:“宗室子弟之中,年龄合适的其实已经没有了,便是那端王世子,其实也已经十岁,养孩子,自然是自小养起的好……” 她停顿片刻,又继续道:“但其实真正最主要的原因,怕是说来你也不信……她是陛下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宋慧娘一愣,目光浅浅扫过郭云珠的面庞,见她眼皮微垂,眼眸中似有水光,眉眼微红,如芙蓉泣露。 对方口中的陛下,自然不是宋锦书,而是李霁然。 郭云珠说的没错,这个理由,宋慧娘有点不信。 她不是恋爱脑,也不太相信郭云珠是恋爱脑。 但此时她相当配合地装作怅然回复道:“娘娘对先帝用情至深。” 郭云珠叹了口气:“也并不是……” 她心中一时浮现出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若与宋慧娘娓娓道来,又未免显得交浅言深,于是沉默片刻,便又接着道:“还有便是,不管你信不信,虽然郭家如今被说权势滔天,但举家上下,确实只愿为臣子替天子效力,宗室之间早已盘根错节,若选其他宗室子弟,郭家就未必有今日的好日子了。” 这话宋慧娘信了,她露出微笑来:“我没有怀疑娘娘的意思,若我怀疑娘娘,今日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么?” 郭云珠低头一想,也是。 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宋慧娘说:“但您的意思不一定就是郭家的意思,对您来说,做天子的娘亲,自然比做天子的女儿或者妹妹强,但对郭家的其他人来说,却未必啊。” 话音一落,对方的手重重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后握住了。 郭云珠愕然抬头。 却见宋慧娘认真看着她,这神情与她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来不及思考,车外传来兰渝的声音—— “娘娘,右相府到了。” …… 直到见到常苏木,宋慧娘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激进了。 但她那句话确实是肺腑之言,因为郭云朝负一百的忠诚度实在是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是目前为止见到的最低分! 就连卫国夫人赵若栗,忠诚度也就-90而已。 到底什么样的仇恨和野心,才能到-100啊。 不过见到常苏木之后,她暂且把这念头放到一边,专注到了宋锦书的病上。 而常苏木看见宋慧娘之后,也是惊喜交加,脱口而出道:“慧娘,你还活着啊。” 宋慧娘:“……” 常苏木:“村里人都说你被官兵抓走啦!必是犯了大罪!” 宋慧娘:“……” 她又看见了床上的宋锦书:“哟,锦书这是怎么了?” 又环顾四周:“这又是哪啊?” 宋慧娘又是无语又是高兴,心想常苏木还真是老样子。 她于是连忙拉住正准备在房间团团转一圈的常苏木道:“叫你过来,就是来给锦书看病的。” 常苏木瞪大了眼睛。 她是被突然架着过来的,在家门口便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那马车门窗紧闭,一路上没停,待常苏木重见天日,便见雕栏画栋,茂林奇石,上前迎她的女子身着锦缎夹衣,披着狐狸毛袄子,身材颀长皮肤雪白,言谈间却似乎是个奴婢。 这是个她从前连接触都没接触过的大户人家。 她忍不住发怵,直到见到宋慧娘才有了真实感,脑内飞转,最后得出结论:“是你叫我来的?你……进大户人家做奶娘啦?” 宋慧娘:“……啥?” 为什么是奶娘? 她早就没奶了好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 宋慧娘按住常苏木的肩膀:“常大夫,快看看锦书吧,她都快病糊涂了。” 说是这么说的,宋锦书现在的情况其实还挺稳定,毕竟病毒性感冒这种东西,好好护理确实主要靠自己扛过去,显然宋锦书因为身体底子不错,现在已经扛得差不多了,常苏木看了一眼便看出来了,正要说话,却见宋慧娘冲她眨了眨眼睛。 虽不清楚什么意思,但多年默契让常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931987|1475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木把正准备说的“这不快好了么”咽了下去,转而道:“好,我来瞧瞧。” 她先是探了探宋锦书的额温,又将手伸进她衣领中摸了摸,随后用手指扒拉开了她的眼睛看了看,最后才是坐下来把脉。 郭云珠在一边看着,心想这民间的医生确实不一样,若是太医,想必不敢对天子做这一套动作。 她有些紧张地问:“请问大夫,这是何病?” 正巧此时宋锦书一边咳嗽一边醒了,看见常苏木,哑着嗓子道:“常姨……” 常苏木道:“哎,来,啊一声。” 她拿出块用热水烫过的木片压住宋锦书的舌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宋锦书被压得干呕一声,哕地吐了。 常苏木道:“时行伤寒。” 郭云珠道:“不是风寒?” 常苏木道:“不是,这和城西眼下时行的是一个病,我管它叫时行伤寒。” 郭云珠知道《伤寒论》一书,是医圣张仲景所著,却不懂这“时行伤寒”是什么? “为何叫时行伤寒?” 常苏木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因为,时下,流行。” 郭云珠:“……” 她觉得这大夫有点难沟通,转过头去对着宋慧娘道:“竟真是这城外的时疫。” 常苏木插了一嘴:“谁说的城外,城北已流行许久啦,死者甚多,多是老弱。” 郭云珠瞪大眼睛:“早至城中?” 常苏木:“我都觉得是城中传出去的。” 郭云珠扶额,眼前一阵发黑。 常苏木纳闷:“你那么激动干嘛,其实不难治,我已经治好许多了,待我开个方子——喏,我这儿还有个多出来的药丸,先温水吞服了,能缓解急症。” 郭云珠听到好治,心中稍快。 但想到自己被蒙骗,又十分郁闷。 难免想起和宋慧娘在车舆中的对话,意识到位置越高越多欺骗这件事,竟是渗透到方方面面。 她自以为勤奋,早朝不辍,奏折也全要过目,与史书上闭目塞听的昏君不同,却没想到,总归到底没什么不同。 兰渝倒来温水,待要喂药,却迟疑犹豫起来—— 这毕竟是个不知哪来的大夫开得药,万一有事…… 她望向郭云珠,见郭云珠面上似乎也有些挣扎,更加紧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时,受不了屋内奇怪氛围的常苏木一把夺过药丸,道:“干嘛拖拖拉拉,待会儿还要去抓药呢,我来。” 话音刚落,已用手指捻着药丸塞进了宋锦书的嘴里,然后捏着宋锦书的嘴把温水倒进去了。 周围侍从们目瞪口呆,兰渝脱口而出:“你怎么敢……” 常苏木纳闷回头:“什么?你们是不是没照顾过小孩?给小孩喂药就是要快准狠,给锦书喂药我都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是不够快,准闹腾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 然而宋锦书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竟立刻咳出了一口痰来,同时哑着声音道:“我还想喝水。” 众人忙又忙碌起来,宋慧娘讪笑着拍了拍常苏木的肩膀:“好了好了,快开药方抓药吧。” 于是常苏木开了方子,兰渝忙叫人出去熬药,宋慧娘忙说:“让常大夫跟着一起去抓药吧,我知道我是关心则乱,只是实在忧心。” 兰渝自然应承,领着常苏木出去了,宋慧娘这才松了口气,又搂着宋锦书将她哄睡了,见她脸色已好了许多,彻底放下心来。 这时抬起头来,才发现郭云珠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支着下巴,闷闷不乐地望着椅子边上的一株文竹。 18. 第 18 章 原本平整的发髻已有些凌乱了,迎着窗棂之中透过的几格阳光,郭云珠身姿纤娜形貌秀美,再加上带着一点苦恼的小表情,有了几分二十出头的少女模样。 但想到这少女是目前这个封建朝代的最高掌权者,一闪而过的爱怜便立刻消弥无踪。 宋慧娘狗腿子似的走上前,非常有眼力见地问:“娘娘似有烦忧?” 郭云珠此时再看宋慧娘,却已经印象大变——从前她觉得宋慧娘是孤苦无依的农妇,这会儿知道了,说不定对方比自己看得清更多事情。 这让她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又因宋锦书的事心有愧疚,便再一次说:“你我身份上并无多少差异,若觉得叫妹妹臊得慌,便叫我一声二娘吧,我在家中排行第二,少时大家都这样称呼我。” 宋慧娘这次没再推却,因看出郭云珠确实真心实意,此时若再推却,岂不是白白铺垫了那么久。 于是开口:“那我就斗胆这样叫您了,二娘,您也不要叫我姐姐了,唤我慧娘就是。” 郭云珠想起那常大夫亲切热情的叫法,不知怎么,心头升起一阵羡慕来。 “慧娘……慧娘,你同常大夫认识多久了?” “那也有五六年了,我当初生孩子,就是常大夫接生的呢。” 如今想来,宋慧娘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常苏木。 当时,对方还是个刚出师的小医师,因实在饿得慌,也被宋慧娘捡了。 这次捡人给宋慧娘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用处,因为难产之时,常苏木慌慌张张,却成功帮她接生了下来——也许也没那么成功吧,毕竟灵魂换了个人。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宋慧娘诚然不事生产,常苏木的脑子也少一根筋,两个人跌跌撞撞,混了很长一段日子。 那时候她们不通人情世故,被大户人家的奶娘刁难,对方吃很凶的回扣,不结她们的尾款,她们没有办法,只好背地里互相抱怨,说大户养的狗都比她们精贵些。 如此,共同度过了一开始的困难,然后各奔东西。 宋慧娘种自己的地,常苏木开自己的医馆去了。 现在回想起很多事来,还是哭笑不得—— “……那小吏几乎明说,只要给他贿赂,这店就能开起来,我们竟没听懂,真给他送了两笼蒸饼去,他大感无奈,自然是没给我们通过,半年后我们才回过味来,再去找他,他却竟因受贿已被他的长官给杖杀了,真是意外。” “哦?那么说来,当时的县令竟是个清廉的好官。”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县令是谁啊。” “待回宫,看看任职批书便知道了,县令通常三年一个任期,如此能人,如今定已经升上来了。” 宋慧娘笑着点头,心里却想:这可不一定。 又见郭云珠皱起眉头道:“但没想到,如此微末小吏也能染指民脂民膏,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真是胆大包天。” 宋慧娘笑道:“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您也说了,县令三年一个任期,便是碰到严厉的县令,大不了就做个三年缩头乌龟罢了,更何况偏远一点的州县,怕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呢。” 郭云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宋慧娘:“……怎么,你没想到?” 郭云珠:“……从未想过。” 宋慧娘想了想:“也是,您见过的最小的官,搞不好也五品吧。” 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进宫面圣。 郭云珠羞愧地低下头去,又鼓劲一般捏起拳头砸了下太师椅的把手,道:“你能进宫,说不定就是上天来叫我更耳清目明一些的,今后凡事我多向你请教,定能不被他们蒙骗了去。” 宋慧娘却因对方的反应又察觉出一些可爱来,她笑道:“娘娘要考虑的事更多,更深更广,没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也很正常。” 话音刚落,门外有侍从来报:“娘娘,杨相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可要唤她进来呢?” 郭云珠这才想起他们是来了右相府似的,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了。 她们刚过来的时候,杨桉甫出门去了,并不在府中,是杨夫人接见的她们。 她显然有些惊慌,竟转头望着宋慧娘问:“该不该叫她进来?” 宋慧娘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敢搭腔。 郭云珠反应过来,捏着衣袖紧张道:“我该如何说呢,事发突然,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好像是真的紧张。宋慧娘想,那此刻对她来说,会是个机会么? 毕竟从她开口说来右相府起,其实心中就在期待着这个机会。 一个和杨桉甫能独处的机会。 一直以来,她和杨桉甫之间隔着何谨,她想在杨桉甫心中,自己的形象应该是模糊的。 人很难对一个模糊的形象产生发自内心的支持。 她想跟杨桉甫相处一番,至少令对方在心目中对自己有一个较为清晰的印象。 她于是装作贴心地开口:“皇帝还未醒,叫右相进来这房间似乎也不太合适,不若我出去解释吧,此事也本就因我而起,我便如实相告,可以么?” 郭云珠道:“如实相告?你先前说,陛下患病一事似有猫腻……” “这件事还未有定论,我便不说了吧,还是等娘娘去探查一番。” 郭云珠松了口气:“我正是这个意思。” 她此时确实不想见杨桉甫,当初将陛下夺到膝下抚养,杨桉甫虽未反对,但郭云珠自觉是理亏的。 这理亏有大半是出于本心,是因最初她还曾暗下决心绝不抢夺别人的孩子,但最终她做出此举,于是难免自觉羞愧。 而更叫她羞愧的是,孩子还在她手上生了重病,这叫她更不敢见杨桉甫了。 宋慧娘愿意去见,自然也好。 也可以借此探探宋慧娘的底。 兰渝去取药了还没回来,郭云珠便叫清茶和宋慧娘一起出去,宋慧娘出门便和清茶套关系:“辛苦姑娘和我走一趟了,若我有话说得不合适的地方,万望姑娘指点几句。” 宋慧娘记得郭云珠身边的兰渝是个八面玲珑式的人物,以为清茶也差不多,是郭云珠派过来监视自己的,没想到清茶涨红了脸,摇着头道:“奴婢、奴婢也不懂这些的,没法指点娘娘,只当、只当尽力而为。” 怎么回事,怎么看着好像是个害羞腼腆的小姑娘? 伪装,绝对是伪装,自己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了。 他们此次前来,住在右相府东边的院子里,中间隔着一个花园,宋慧娘和清茶带着几名侍从通过抄手游廊穿过花园,在一扇半月门前看见了正将双手抱于胸前原地踱步的杨桉甫。 见是宋慧娘前来,杨桉甫也没流露出任何惊讶,而是忙上前来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收到急诏便匆忙归家,但还是来得晚了些,望娘娘恕罪。” 宋慧娘道:“何罪之有,是我求郭太后匆忙做得决定,实在是陛下生了急病,我刚好认识能治这病的医生,便借了右相府上叨扰一番。” 杨桉甫这下终于惊讶了:“陛下也在府中,还生了急症,这、这……” 像是才反应过来宋慧娘说的话,她又急道:“太医院难道是吃干饭的?还要请外面的大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38907|1475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慧娘面露犹豫,看了眼后面的侍从,道:“杨相能否借一步说话?” 杨桉甫道:“哎呀,是臣急躁了,娘娘且随臣来。” 她便带着宋慧娘上了花园中的一座凉亭,因处在高处,要通过一条小径拾级而上,便叫侍从在下方候着,只带了清茶上去坐下,宋慧娘坐下之后道:“其实是这样的……” 她将宫中发生的对话一一到来,说到“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有功”之时,杨桉甫神情微变,抬眼看了宋慧娘一眼。 她倒是没问出处,只道:“娘娘有如此担忧,也是对的,只是太医们食君之禄,若真如此胆大包天,不如屠沽。” 宋慧娘看了杨桉甫一眼。 这话看起来是在骂人,实际上应该是在说情。 因为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大概是——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大胆。 宋慧娘本也没有针对太医院太医的意思,当时说出那样的话来,大半也是想要激郭云珠同意她们出宫治疗,于是此时就装出后悔来叹息道:“事后想想,也有些后悔,只是我当时太害怕太心急,乱了分寸。” 杨桉甫便知宋慧娘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松了口气,反而道:“只是太医技艺不精,也确实该罚,臣感念娘娘宽厚。” 宋慧娘道:“杨相谬赞,数月之前,我不过一农妇,幸得诸位大臣坚持,才能在此高位……阿嘁。” 一阵冷风叫她打了个喷嚏,她捂着嘴唇四下张望,望着大半凋零的落叶,感慨似的道:“总之阴差阳错吧,转眼之间,天都那么冷了,这风越来越是刺骨,吹到牙齿都有些冷了。” 杨桉甫道:“是,是,晚上不点个炉子,都拿不动笔。” 她以为宋慧娘只是结束话题随意寒暄,却久久不见宋慧娘接话,抬起头来,看见宋慧娘单手撑着下巴,手指隐约从嘴唇上滑过,按得重了,露出一截雪白贝齿来。 她心中蓦地产生一个猜测,却不那么确定,迟疑间,听宋慧娘道:“杨相勤奋,晚上还要动笔,我晚上看个书,都要看困了,近来在看《左传》,就并不能太懂,只是听说这世间的道理,一本《左传》足矣,所以仍硬着头皮再看。” 杨桉甫神色微变:“娘娘有这个想法,便已足够了。” 宋慧娘道:“我知晓自己不需要参与什么国家大事,只是想在其位,便该多懂些道理,免得以后闹了笑话都不知道,比如说有些词……有些词就常常搞错含义。” 杨桉甫道:“娘娘所言极是,便是臣如今看见一些词,若是不通典故,也经常闹笑话。” 宋慧娘道:“是,什么事都是如此,只要知道缘由,那便记得牢了。” 冷风骤起,树影摇晃,又是一片落叶落了满地。 宋慧娘从石凳上站起:“闲话有些说多了,既已向杨相解释好了,我就快回去照顾陛下吧。” 杨桉甫道:“娘娘放心,臣已懂了。” 宋慧娘凝神望着杨桉甫的眼睛,见她眼神郑重,比起初见之时,已带上更多的敬意,心底便松快了不少。 虽然因清茶在的缘故说得隐晦,不过看这眼神,自己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吧。 回头问问何谨,大约可以更明确些。 这般想着,颌首与杨桉甫道别,提着裙摆下了凉亭,回小院去了。 杨桉甫亦步亦趋送到半月门前,才停下脚步,目送众人背影消失,脸上郑重慢慢散去,露出笑意来:“唇亡齿寒……这般表示么,娘娘,也是个妙人呢。” 何谨告诉过她,宋娘娘不似普通农妇,但杨桉甫心中总归是有些不以为然,今日短暂接触,却有些恍然大悟了。 19. 第 19 章 宋慧娘想要告诉杨桉甫的事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她知道杨桉甫为何要支持她成为太后,也知道为何杨桉甫希望宋慧娘将宋锦书交给郭云珠抚养。 诸多事情,归根结底,为唇寒齿亡一词而已。 《左传》中写,虞国和虢国是晋国南边的两个小国,本靠互相扶持得以存活,晋国以美人财帛引诱虞国国君,向虞国借路去灭虢国,虢国被灭之后,没有扶持的虞国也很快被灭。 引申而来,便是唇亡齿寒一词,嘴唇和牙齿互相依靠,互相依存,亦互相制约。 她与郭云珠的关系,如今便是如此。 表面看来,她与郭云珠的出身地位有云泥之别,但只因为先帝李霁然和如今幼帝无法登基的前提存在,她们产生了紧密的利害关系。 杨桉甫与部分朝臣必须要扶宋慧娘成为太后,因为这样,两后并立,才能制约郭云珠——哪怕宋慧娘现在看起来没有任何作用。 但只要她存在,若有重大政令,朝臣们至少能有个借口作为缓冲,比如说—— 上奏表示至少也要听听另一位娘娘的意思。 宋慧娘并不算太聪明,所以她看了许多奏折,又花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这个吉祥物,其实是有作用的。 这是其一,用来分权、制衡郭云珠。 其二便是,她与如今朝上杨桉甫集团文臣的关系,也是如此。 文臣有经典背书、有祖宗法度,但归根到底,权力自上而来,他们希望上位者睿智而勤奋,又害怕她独断而专横,如今郭家等外戚势大,文臣便要联合其他的势力,但那势力又不能太强,以至于东风压倒了西风。 宋慧娘目前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宋慧娘想应当是还有的,朝中局势复杂多变,有时候由她说来,不如由杨桉甫自己去想。 于是她今日如此暗示杨桉甫,便是想告诉对方,自己能比她们所想的更加有用一些。 如果可以,请给她更多的支持。 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宋慧娘多少有些紧张,回去的路上脚步都快了些,不过这也不算失态,毕竟也可以看作是她担心宋锦书,想要快点回去。 回到院子,便看见郭云珠已等在门口,看见她道:“陛下醒了,我知晓慧娘现在肯定寝食难安,便快先进去看看陛下吧。” 宋慧娘眼睛一亮,忙小跑着进了里屋。 郭云珠便走到堂前檐下,叫来清茶问:“宋太后同杨相说了什么?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清茶的声音仍旧怯怯的,口齿却清晰:“和娘娘先前说的差不多,宋娘娘说了陛下生病的事,又说了如何怀疑太医院,杨相言谈间希望宋娘娘别为难太医院,便说……” 她将宋慧娘和杨桉甫的对话一一道来,竟一字不差,郭云珠听罢,道:“宋太后是好学之人,怪不得平时说话,也颇有条理,引经据典。” 这般说完,见清茶表情有些怪异,便问:“还有什么?” “还有……”清茶犹豫道,“奴婢不喜欢搬弄口舌,但是,宋娘娘最后动作有些奇怪,倒像是,像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直说。” “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有什么难说,你想到什么,直说便是了。” “好吧,像是在勾引杨相似的……” “……” 话可以说得糙,但这也太糙了。 郭云珠震惊地望着清茶,清茶忙道:“奴婢也是乱讲,只是当时,宋娘娘做出这样的姿势来,语调亦轻缓顿挫,看起来就像……就是有点像……” 清茶模仿宋慧娘的动作,因有些急切,手指按在嘴唇上更重,都印出白痕来,又道:“哎,娘娘,奴婢仿不出来,您也知道,奴婢只是记忆力好,这种事是不擅长的。” 郭云珠点头表示了解。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便嘱咐了一句:“都是你的瞎猜,在孤这说了就算了,别处别乱说。” 清茶忙点头。 郭云珠知道清茶的性子是必不会乱传的,也只是习惯性嘱咐一句,回屋看见宋慧娘,心中却难免怪异起来。 杨桉甫虽然看上去不显年纪,但其实已经五十三岁,作为右相自然是年富力强,但作为情人,是不是有些太老了? 清茶的那个动作,宋慧娘做起来会怎么样呢? 她的目光落在宋慧娘的唇上,那嘴唇是丰润饱满的,并未擦胭脂,也透出淡淡的红,像是樱桃撕下来的那一层薄薄的果皮,如果按下去的话,仿佛也能掐出汁水来。 此时那嘴唇正微微撅着,吹着滚烫的药汁,将药汁吹起微波来。 其实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但因先前听了清茶的话,此时便仿佛有了别样的意味。 于是目光凝滞,细细观察起来,直到宋慧娘投来疑惑的目光。 郭云珠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道:“皇帝看起来好多了,慧娘也莫要太过忧心,先去用膳吧。” 宋慧娘点了点头道:“我是有点饿了。” 不过心里有点疑惑,叫她吃饭就叫她吃饭呗,怎么表情动作好像有点心虚似的? …… 到了下午,宋锦书便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热度退了,不仅用了一碗稀粥,甚至闹着要吃甜乳酪了。 只是因为嗓子还哑着,便不敢让她吃这些发物,又让她吃了点好消化的糕点。 郭云珠便来问她,可不可以回宫了。 “……常大夫的实力有目共睹,想必太医院已无话可说,这时便是揭露身份,常大夫也不会太过害怕吧……不知她愿不愿同我们一起回宫,我观常大夫,也不像胆小之人。” 宋慧娘知道私自带天子出宫,郭云珠是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的,便从善如流道:“皇帝好得那么快,真是太好了,是可以回宫了,常大夫那,我去问问愿不愿意同我们进宫。” 郭云珠竟有些紧张:“她是何种性格的人?只要愿意一起入宫,想要什么都可以说一下。” 这句承诺自然是很有含金量的,宋慧娘找上常苏木的时候便很有底气,开口直言道:“阿苏,想过用自己的医术拯救更多人么?” 常苏木翻了个白眼:“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48602|1475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已经忙不过来了。” 宋慧娘:“……” 在宋慧娘被无语到了的关头,常苏木道:“不过慧娘,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做奶娘了——” “——你是大户人家姨娘了啊!我看那些仆人也对你言听计从呢!” 宋慧娘:“……” 从某种角度来说,好像也没错。 只是主君死了,现下自己头顶上,只剩主母了。 不过为了防止常苏木继续用言语刺激自己,宋慧娘打断似乎还要兴致勃勃说话的对方道:“算了,你住嘴吧,我还是直说吧,锦书现在是皇帝。” 常苏木:“huangdi,huangdi是什么,这个词可以随便用么?” 宋慧娘:“……当然不行,所以就是那个意思啊!” 常苏木露出微笑来:“……什么?” 宋慧娘:“我不是总说我那口子跑了么,我也不知道锦书阿母到底是谁,但几个月前我知道了,她是上一任皇帝,总之……又有一些利益纠葛吧,现在我是太后,她是皇帝,刚才你见到的另一位,她是之前的皇后,现在也是太后。” 常苏木笑容不变:“……” 宋慧娘:“刚才那位太后说了,只要你愿意进宫,什么条件都随便开,有了她的承诺,你以后搞不好就名留青史了,当个神医不是问题。” 常苏木笑容依旧:“……” 宋慧娘:“不过说实话,宫里也蛮危险的,咱们俩个没根基的,我虽然是个名义上的太后,也不一定保得住你——虽然我现在也有些自保手段吧,哎,这么说起来,我来看看你的忠诚度……” 已经微笑好久的常苏木的头顶上,忠诚度显示为98。 宋慧娘满意笑道:“我就知道咱们是最好的朋友,话说,你也说句话啊,阿苏?阿苏?阿苏?” 直到动手推了常苏木好几下之后,宋慧娘发现,对方并非是镇定自若面带微笑地在听她说话,而是单纯地当机了。 宋慧娘只好双手击掌在她耳边拍击了好几次,直到常苏木自己回过神来:“……慧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要不我给你一巴掌?” 常苏木摆摆手,坐到了台阶上:“不用,我刚已经在衣袖中偷偷掐过自己了,确实很疼,我坐会儿,有点脱力。” 宋慧娘无奈扶额:“看来最开始瞒着你还是对的,不然你得吓得病都不会看了。” 常苏木点头:“确实不好说。” 她又抬头望着宋慧娘:“那小哑巴是皇帝?哑巴也能做皇帝么?” “她不是真的哑巴,只是当时脖子受了伤,一时不能说话。” “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 宋慧娘见她若有所思,莫名有些紧张,见天色有些晚了,又问:“所以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进宫么——放心,便是不愿意,我也能理解的。” 常苏木拍地而起:“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那可是皇宫!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还能进皇宫,天呐,皇宫是不是金子做的?” 宋慧娘:“……” 又和古人产生思想差异了呢。 20. 第 20 章 虽很想提醒常苏木宫中凶险,但心中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怎么说。 思索间已来到了郭云珠面前,在郭云珠面前,常苏木又不争气地手抖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这倒是令郭云珠更庆幸自己将皇帝送出来治病。 毕竟看常苏木这状态,若是一开始就说是替皇帝治病,还真有发挥不出来的可能。 于是修整一番,暮鼓敲响之前,众人回到宫中。 这第一件事,便是将朱友维等太医叫了过来。 朱友维见陛下面色红润精神充沛,心中便知大势已去,跪下来道:“今日臣知自己技艺不精,便是万死也难逃罪责,但若说行那不忠不义之事,却绝不敢认,臣惭愧,黔驴技穷差点犯下大罪。” 宋慧娘抬眼看了下郭云珠,见郭云珠神情淡淡,仿佛全然不将朱友维放在眼中。 但就在刚刚回宫的车上,郭云珠和自己商量的时候,却是相当恳切地替朱友维说话的—— “医者难为,你先前提到的观点,确实是我从未想到过的,只是朱太医我也认识许久了,刚才思量一番,总觉得他不至于是这样的人——或许,他是有些自保的念头,但故意使坏,应当是不至于的……至于他的医术,也理应不坏,从前先太后还在世时,都是他医治的,许是不擅小儿之症吧。” 宋慧娘便道:“先前杨相也是这般说的,我对杨相也是这般说,我关心则乱,说的话自然是不能算数的。” 她心里当然不是这样想的,是恨不得立刻罢了朱友维的官,罚他一大笔钱,但是情势比人强,见不管是杨桉甫还是郭云珠都更倾向于放过朱友维,便也就只能认了。 此时在朱友维面前,她便只当没看见对方,专心致志地陪着宋锦书玩,听到郭云珠对朱友维道:“既知道自己技艺不精,先前便不该只想着反驳别人,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妄自尊大,仗着从前的功劳,逞口舌之能……” 宋慧娘便听郭云珠教训了一堆,心中稍好受些,忽听见郭云珠道:“姐姐觉得我说得可对?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慧娘心想,我可有一堆想骂的呢,能骂么? 嘴上却道:“郭娘娘说的便是我想说的。” 郭云珠又问:“朱太医行事冒失无礼,是该好好惩处一番,姐姐觉得该如何罚?” 宋慧娘道:“我不懂这些,总算没酿成大错,想必娘娘自会有打算。” 朱友维便借坡上驴,在边上跟了句“娘娘宽厚”。 最后是罚他一年的俸禄和闭门思过,此时天色也晚了,宋锦书喝了药睡下,宋慧娘也就上道地起身告退。 告退之前,拍了拍还在熬药的常苏木,意味深长道:“今晚早点睡觉,睡个好觉。” 常苏木闻言一脸认同:“必须的,我肯定好好睡,皇宫里的床一定特别豪华吧,不会是用金子雕的吧?” 宋慧娘:“……那应该不至于。” 郭云珠在边上听到了,便吩咐兰渝:“给常大夫房间里放张大床,我记得有张鎏金的红木床,便抬到常大夫屋里去吧。” 兰渝忙应了吩咐下去。 而郭云珠送了宋慧娘到宫门口,临到告别,却突然出声道:“慧娘,我……我没带过孩子,明日若是有空,你继续过来吧。” 宋慧娘一愣,忙道:“自然有空,谢娘娘恩典。” 郭云珠道:“你又忘了,该叫我二娘。” 宋慧娘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调整了下气息,才轻声道:“二娘。” 郭云珠莞尔一笑,点头应了。 宋慧娘一时心情复杂,待回到琼华宫中,对何谨说起这件事来:“我想这定是郭太后笼络人心的手段,但不得不说,我好像被笼络进了。” 何谨道:“娘娘该想,陛下本就该养在娘娘身边才对。” 宋慧娘摇头苦笑:“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很难。” 如果不是有想要分权郭云珠的想法,连杨桉甫她们都未必会支持她成为太后。 她的出身就是硬伤。 何谨想来也并非不知道这点,便没有接着说,转而道:“可是娘娘,若你知道陛下的病得的蹊跷,还会是这样的想法么?” 宋慧娘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何谨:“你已查出来了?” 她怀疑宋锦书是被传染的,这件事自然不仅告诉了郭云珠,在她去宝华宫之前,她就也告诉了何谨。 她希望何谨去查一下,却也没抱太大希望,她甚至以为定是查不出来的,却没想到仅一天过去,事情便有了眉目。 “这宫中凡事都要讲规矩讲章程,只要想做些不正常的事,便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来——前日王禅送了一个男孩出宫去,我派人打听行迹,似乎是送去城外乱葬岗了。” 宋慧娘一阵恶寒:“送出去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说是还有一口气,大约是路上死了,也可能是……奴才不敢说了。” “这就是大事了,得讲证据。” “自然,奴才会派人寻查,只是宫内文书存放都很严密,奴才很难拿到。” “文书?什么文书?” “进出入登记,还有那孩子的脉案之类的,更细便是这孩子的入宫记录,值班记录,都应该是有文书资料的。” 宋慧娘暗想,这不就是她的舒适区么,于是道:“他叫什么?你等我一下。” 何谨一愣:“好像是叫王德。” 宋慧娘便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待到睡着,连忙去图书馆查询。 太医院近日并没有这个叫王德的内侍的脉案,往前一年前却有,可见确实有这个人。 进出宫门的记录则显示三日前确实有重病之人被送出,除了病人王德之外,也记录了推车者为王诚。 至于其他记录,则显示了这个叫王德的内侍的一生——只十二岁,分明还是个孩子,已进宫四年,小时候一直在做些杂事,后来大约是跟了王禅,开始做些采买的活计。 然后只半年,就病死了。 实在是短暂却辛苦的一生。 宋慧娘不忍再看,选择醒来,直起身来,神情仍旧有点恹恹。 何谨这期间一直站立在侧,看着宋慧娘“沟通神灵”,待她醒来,端着茶水上前,见宋慧娘神色郁郁,问:“娘娘是又发现什么了么?” “也不是。”宋慧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58921|1475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我查了一下,那王德确实是从宫里送出去的,送的人叫王诚。” 何谨流露出感叹来:“确实神迹,传这消息给我的就是王诚,他想投靠咱们这边。” 宋慧娘瞥了何谨一眼。 真会说话,对方应该是想投靠何谨,因为自己目前在别人看来,实在没什么投靠的必要。 不过宋慧娘没提这茬,只继续道:“这份记录已经可以证明王诚说的大概率是实话,只是也不能证明是王禅指使,王诚从前虽是在王禅手下做事,但不代表他不能听别人的,还有,关于王德的病的脉案也没找到,不知是毁去了,还是没有记录过。” 宋慧娘先前试验过自己的金手指,确定过图书馆只能搜索出“眼下仍存在”的文书资料,若是存在过但被毁去了,就搜索不出来了。 何谨便道:“奴才以为她是可信的,但娘娘若是不信,不如亲自见她一面?” 宋慧娘犹豫:“会不会被发现?” 何谨笑道:“奴才而已,早起晚睡的,哪里那么多人注意,便是偶尔偷懒,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打更的宫人喊“关好门窗,小心火烛”的时候,宋慧娘见到了王诚。 王诚竟然是个女孩子。 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发丝全部拢起在头顶扎成发髻,用黑色的包头布包了起来,穿蓝布的袍子——这是宫中负责粗活的低等内侍常有的打扮。 除打扮的朴素之外,人也很瘦,皮肤晒得黝黑,脸上还有一大片雀斑。 面对宋慧娘,她显得很躲闪,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宋慧娘想看着她的眼睛问话,便说:“抬起头来。” 王诚艰难抬头,眼睛却仍朝着地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耳朵眼睛变得通红,看起来快哭了。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还能做出背叛旧主投靠别人的事来,宋慧娘放缓声音问:“为何不敢抬头。” 王诚嘴唇蠕动,挣扎许久,才开口道:“奴才相貌丑陋,怕、怕冲撞了娘娘。” 宋慧娘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不丑。” 甚至又补充:“你很可爱啊。” 这下轮到王诚惊讶了,对方抬起头来,看着宋慧娘,惊讶得眼睛都忘记眨了。 “可……可爱?” “哦,就是惹人怜爱的意思。” 王诚这下整张脸都涨红了:“娘娘莫要取笑奴才。” “好吧好吧,说正事,你怎么想着投靠我们了呢?王禅现在可还是内侍监总管呢。” 脸上的红潮飞快褪去,甚至失去血色,开始灰败起来。 王诚看看宋慧娘,又看看何谨,道:“以免冲撞娘娘,奴才还是给何媪媪看吧。” 宋慧娘故作不耐:“怎地她看得我就看不得,拖拖拉拉,看不出忠心来,你的话也是未必可信的。” 这下王诚急了,忙撸起袖子来:“奴才是实在被打得受不了了,小德子死了,奴才怕自己也活不长久,才想找个出路的。” 只一眼,宋慧娘咬紧牙关,才叫自己没惊叫出声。 细杆一般的胳膊上,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枯树枝一般,已看不出一块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