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温》
1. 含温
《含温》
2024.9.26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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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淋湿暮色,剧院外雨丝成雾。
场内正在进行古典舞剧正式彩排,舞台中央,她在曲调迂回中演绎最后一幕独舞。
光影明暗间,一袭玉水色长裙袅袅出尘,动姿里形神交汇,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身,似古画里刚柔并济的一笔。
最后一秒,身韵酣畅定格,大剧场内明灯乍亮。
掌声热烈。
“天呐,太美了吧......”
“果然是天赋型选手,一招掀身探海都够我苦练三年了。”
...
彩排结束,后台亮如白昼。
官方媒体今天到场,她作为主角跟群舞演员一起拍了些幕后花絮。
采访结束,她提起裙摆小跑前往更衣室,半路在一众赞美声里谦逊鞠躬,笑容温柔伶俐,整个人精灵似的明媚,连额角的小汗珠都被衬得灵动。
——“书晗!又有你的礼物!”
温书晗循声回头,一双清月水眸顾盼生辉,笑里含情。
礼物单看是一捧精致花束,她接到手里,温柔清冷的粉白色系,花朵中间放置了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礼盒。
打开来,一对小巧的羊脂玉耳坠躺在中央,温润剔透的水滴形状,光泽是肉眼可见的细腻,拿在手里仿佛将要融化。
这质地不是市面上普遍流通的料子,想必送礼物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正琢磨着,给她递东西的舞团好友凑过来开玩笑:“嘿嘿,又是那位匿名死忠粉啊?连彩排都要送礼物,不简单哦。”
温书晗低眸端详耳坠,过了会儿,她把东西小心放回盒子里,不经意地问:“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是谁送的?”
“没有诶,还是跟以前一样,东西是保安转送的,我问了,保安也说不知道。”
“好吧,谢谢啦。”
...
换好衣服卸完妆,储物柜里手机响动,她欣然接起电话:“喂?棠姨。”
“晗晗!雨下大了,我让言肆去接你哈,你俩正好顺路。”
闻言,别在耳后的一缕长发悄然滑落,她默了会儿,轻声应“好”。
挂了电话,她把今晚收到的礼物一并放进储物柜。
柜子深处已经堆了十几份礼物,连同今天这份,很难不让人猜测是同一个人送的。
风格主打一个一掷千金。
——“大手笔啊,真把咱们公司收购了。”
团里的同事在谈论微博热搜。
文艺圈一向是资本加注的博弈场,旭昇传媒在半温不火的时候被屹松收购,股价一涨再涨,真有背靠屹松起飞的架势。
“屹松啊——”舞团里一道熟悉的嗓音插进来,“我闺蜜是总部hr,他们新上任的一把手前段时间刚回国,很帅,诶对了,你们知道我闺蜜说什么吗?她说幸好我这个身段混的是舞蹈圈,不然在屹松工作的话,肯定会跟上司纠缠不清,毕竟职场最忌讳美貌,你们懂吧?”
“......”对面的女生像看傻子一样看她,“谁问你了?”
“切,你不问我还不能说了?酸了吧,你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个身份阶层的人,而我只要牵个线搭个桥就能见上。”
周围七言八语,温书晗安安静静,自顾靠在墙上捣鼓微信。
指尖在键盘上来回点按,她纠结片刻,发出一句:[棠姨说你来接我,你到了吗?]
彼此太久没联系,她又换了新手机,两人连聊天框都是空的,仿佛刚加上联系方式的陌生人。
屏幕顶端的备注是他全名,温书晗用食指百无聊赖敲了两下。
十几秒后,手机震动。
陈言肆:[图片]
“......”他真是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点开看,图片是在车里随手拍下来的,位置是剧院侧门。
温书晗抿唇回他:[来了,等我一下。]
...
中心大剧院坐落金桐路,中西融汇的格调,剧场外绕了一圈淮京古建筑,一派流光溢彩浮在雨幕中,化作碎金摇曳。
温书晗拾级而下,踏着轻盈步调经过门前两只耀武扬威的石狮子,迎着冷风裹紧浅色披肩,向不远处一辆黑色库里南走去。
雨意绵绵,邱助理及时下车帮她撑伞,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温书晗带着一丝犹豫低身入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丝辛冷的杜松香泛起,夹杂着苦橙叶气息萦绕鼻尖。
她刻意不去看身边的人,默默整理好裙摆。
轿车发动,后座空气微微凝滞,一层昏薄月色流映其中。
一旁的男人懒洋洋闭目假寐,搭着二郎腿,一身深色西服还没换下来,外套衣扣随意敞开,没什么温雅感,倒衬出一丝半熟的落拓不羁。
温书晗并了并膝盖,下意识将身体靠向车门一侧。
邱助理一边开车一边偷瞄后视镜,总觉得后座气氛有点怪异。
几分钟后,助理接完一个电话,及时向后座转述:“陈总,曹先生说想约个时间请您吃饭,关于那边改组董事会的事儿,他想请您给他拿个主意。”
陈言肆眼皮都不掀一下。
车里冷森森静了几秒。
“哪个曹?”
微含倦怠感的声音近距离落至耳畔,熟悉却又暌违已久,尾调低沉沙哑,仿佛绕着她的神经末梢兜来转去勾了一圈。
无意识地,温书晗抬手捻了捻耳垂,目光移向窗外。
助理答:“是旭昇传媒的曹先生。”
闻言,陈言肆兴致不高,一身懒骨在后座的昏暗光影里浸了会儿,淡笑一声,语气慢条斯理:“旭昇财报的窟窿比他脸还大,想着吃饭,吃什么,牢饭?”
顿了顿,助理正色点头:“明白了,我会提醒曹先生。”
温书晗暗自揣摩,自己是听到什么商业机密了吗?如果旭昇有经营风险,为什么要收购?
算了,与她无关,资本下棋步步为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车窗玻璃印着模糊雨痕,窗外霓虹掠影,成排的梧桐树飞驰而过。
“外面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
温书晗愣了下。
他在跟谁说话。
“跟你说。”
“......没什么东西。”她轻声细语应他。
他气定神闲,像乏闷时随意找了个人闲聊,打发时间的语气:“脖子不酸?”
顿了几秒,温书晗收回落向车窗外的目光,勉强把脑袋转正,硬着头皮说:“不酸。”
他笑了下。
低沉短促的,带着一丝嘲意的笑。
她悄然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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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肆依旧靠着椅背小憩,侧脸轮廓倒映在窗玻璃上,一种足够惹眼的俊然硬朗。
这个人身上总有一份和谐的矛盾感,表面有二十六岁的男人应该具备的成熟,但一晃眼,又总能看到他十八岁时纯粹的少年感,那些肆意洒脱与桀骜不羁,总像锋芒一样透出。
年少时的顽劣化作淡漠沉淀,他大部分时间不爱说话,懒傲里有几分清冷自持,似乎永远向前看,从不会分神留恋过往的一切。
温书晗再次扭头看了眼窗外,发现距离回到老宅还有一大段路程。
第一次觉得车速太慢。
不知不觉,两道似有若无的香气各自弥漫,在后座里无声交缠。
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温书晗点开“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群聊界面跳出一条链接。
是社交平台上一张高糊的远拍照,短短半小时内评论数和点赞数激增。
环境是中心大剧院,画面里是一张熟悉而冷淡的面孔,他坐在昏暗观众席,松散的目光落向舞台中央。
颜控的时代,楼中楼都在好奇他是谁,跟楼风格统一为“有消息了踢我一下”。
温书晗呼吸放慢,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群里又蹦出消息。
[这脸好像前夫哥啊!他去看彩排了?他下雨天专门去看彩排??]
[不一定是今天拍的吧,前夫哥不像会干这事儿的人。]
“......”
她跟陈言肆那些隐秘的过往,只有两个最亲密的朋友知道。
二人有眼力见,但不多,八成是发完才想起来这是群聊,温书晗也在,于是连忙撤回了消息。
界面清空,她脑子里紧跟着白光一闪。
身边的人会不会看见她屏幕了?
这么想着,她睫毛微颤,视线缓缓落到一旁。
幸好,虚惊一场。
然而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前一秒,陈言肆顺着她注视的轨迹,悄无声息睁眼看了过来。
昏暗里视线相撞,温书晗微微一怔。
目光交织,他偏额看着她,眼皮懒散半阖着,眼神里恍然滋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幽深。
像盯着猎物。
她莫名心紧,匆忙挪开了眼。
雨势渐小,车子通过警卫例行检查开进崇园,沿着半宽敞的小道一路直行。
前方有稀疏灯光一字排开,别墅之间隔得稍远,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在夜幕里透出一丝清寂。
几分钟后,助理平缓刹车,温书晗准备打开车门,不料披肩滑落,堆在座椅上。
下一秒,一只手勾着轻薄布料为她拎了上去。
屏息间,微凉指尖擦过她纤瘦肩膀,她条件反射性轻微瑟缩了下。
陈言肆微垂视线看着她,替她勾起披肩的手越过她身前,帮她行云流水按开车扣。
车门开了一条缝,温书晗短暂回神,镇定道:“谢谢。”
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里,她刻意回避着视线,陈言肆保持慵懒坐姿,谁也没动。
片刻,他漠然不语,抬手靠近,骨节清晰的手指绕起她耳边垂落的一缕长发。
她呼吸紧了紧。
一秒钟过分漫长,知觉放大数倍。
柔软发丝绕指半圈,他动作缓慢,替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压迫感无形而有声,沉哑地落至她耳畔:“到家了。”
2. 含温
因为过于熟悉彼此的身体,一个细微动作就引起她波动的心潮。
无数个荒唐日夜掠过脑海。
起点是十四岁那年,温父心脏病去世,葬礼在亲戚操办下潦草结束。
众人关心温父留下的遗产,没人关心角落里迷惘无措的小姑娘。
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晗晗不怕,爷爷来接你啊!”
祖辈间的战友情分是一场及时雨,陈慈远心疼她,当天从淮京出发,由北到南跨越近千公里,亲自来接她。
江城火炉般的夏季还未结束,院子里光线炙烈,一团燥热凝在半空浑然不动。
陈家带来几个穿黑西服的男人,负责搬送打包好的行李,来回进出好几趟,温书晗正好下楼,停在楼梯中央侧身避让,众人经过,对她礼貌一笑。
她对陌生面孔有淡淡的不适应,眼含一丝茫然原地站了会儿,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拱形窗,看向院子外。
一辆深色宾利停在树荫下,车窗半透,后座的少年靠着椅背神色倦淡,自顾吹空调划手机,一手撑额,低颈时白T后领轻微下移,露一条清瘦流畅的棘突弧线。
大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陈慈远叉腰走近,用力叩了叩车窗。
少年气定神闲降下玻璃,抬眸时被烈阳光线刺了下,浓眉一拧,好像全世界都惹了他。
爷爷眉毛倒竖:“别闲着!进去帮妹妹拿行李。”
行李已经搬完,要说还剩什么的话,就只有温书晗怀里的粉色书包了。
不过他真的来到她面前,神情说不上情愿。
楼梯中央,两人一高一低站立,隔着半个影长四目相对。
“这个......我自己拿就行。”她抱着书包,轻柔语调像窗外一抹薄云。
对方没应声,倦懒目光打量她。
十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灰白配色的校服裙,并着一双纤细的腿,眼神轻微藏怯。
以他的身高往下看,对上她一双水凝的大眼睛,巴掌大的白皙脸蛋,仿佛他面前长了个会说话的......棉花。
陈言肆微挑眉梢。
温书晗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这人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话很少眼神又冷,她在街上看见了都得绕道走。
两人都没说话,她按兵不动,他插着兜淡定自若,仿佛等着她动。
僵持片刻,他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突然低身靠近。
凝滞的空气被相撞的呼吸搅动,对视瞬间,他倏然撩起眼皮,温书晗下意识屏息,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踏中心跳节奏,一下又一下。
温润瞳孔一阵瑟缩,倒映着他顽劣的浅笑。
她喉咙干涩。
日后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一种带有侵略性的英俊,在他少年时代已经初具雏形。
他淡然偏了偏额,扯唇一笑。
“原来你会动啊?”
重音在“会”字上,说不清是嘲她还是逗她。
温书晗有点不悦,咬了咬唇内软肉,垂眸快步绕过他。
——“麻烦。”
身后传来懒散轻蔑的一声,她攥紧书包带,当没听见。
对陈言肆的初印象止步于此,不怎么美好。
她天生性子温,心底又明白自己是寄人篱下,住进陈家之后每天小心翼翼,一下子成了家里最乖的孩子。
对标陈言肆,显然一个天一个地,算命先生来了都要说一句这俩天生不合。
可偏偏,不合的两人日常接触最多,连卧室都挨着。
长辈这么安排的目的显而易见,为的是“兄妹”之间近距离有个照应,爷爷也总是叮嘱她,不要害怕麻烦别人,有什么事就让哥哥帮忙。
陈言肆大她两岁,按理来说,她是该叫他一声哥。
只是第一次喊出口的时候有点别扭。
那天傍晚,她到隔壁敲门,做了三分钟的思想工作,开口前上下唇碰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一句:“哥,吃饭了。”
里面没人应,她又喊了一声。
“哥?”
门锁咔一声转动。
门开,一个挺拔身影出现在眼前,利落的黑色短发微乱半湿,被他用纯白毛巾随意擦了几下。
动作凌乱间,温凉的小水珠溅到她额头上。
她睫毛一颤,视线茫然上移,一道淡漠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被人打扰轻怠的不悦。
对视几秒,她心如止水地先一步挪开眼。
陈言肆刚洗完澡,黑T领口晕了一圈水迹,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
他身上一定很烫,温书晗想。
两人一道下楼,她跟在他身后。
一路拾阶而下,目光也自然而然往前落,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一米之外的背影。
常年运动的人拥有极好看的肩背线条,一层薄肌覆在少年清瘦硬朗的骨骼上,被深黑色的轻薄衣料浅浅包裹,背肌线条若隐若现。
半晌,她垂下眼眸,不自觉收敛了步伐动静。
——“走路连个响都没有,你是鬼?”
陈言肆忽然用背影调侃她。
“......”不想说多错多,索性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是。”
说完继续下楼,不料他倏然回过身,两人差点撞上,她条件反射止步,整个人钉在台阶上不知所措。
距离拉近,陈言肆懒洋洋站定在她面前,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她及时往后躲了一下,不料他的动作先她一步,手已经贴上她额头,拇指在她眉上不轻不重抹了一把,擦掉几滴水珠。
方才被他半湿的头发溅上的。
一部分抹不匀的水痕很快蒸发,指纹混合着水液,余下一份湿滑触感,残留在她眉心。
“笨蛋。”
他又嫌弃她。
还有点湿,温书晗自己用手背擦了一遍额头,小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
陈言肆刚准备插兜走人,闻言眉心一动,一记冷眼掠过来:“我耳朵没聋。”
“......”温书晗抿唇,心里不高兴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避开视线无辜道,“那就暂时聋一下吧......”
陈言肆脸一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扔到后院泳池。
两人是真的合不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完完全全两个陌生人,连硬凑的半路兄妹都算不上。
但时间是无形的催化剂。
谁也没想到,四年后,在她高考结束的那一晚,两道呼吸会藏匿在阁楼储物室里,随着攀升的温度剧烈起伏。
房门紧锁,凌晨一点的昏暗角落,温书晗被他缠至沙发椅一角,后背贴着半温不冷的皮革,除了缠在他后背的双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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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掐挠之外,整个人动弹不得。
彼此接一个湿漉漉的吻,呼吸如胶似漆地紧缠,克制全无。
陈言肆出了很多汗,锁骨泛着一层水淋淋的光。
难以忍受的热意让人短暂停下来,短袖被他双手交叉从上方褪去,腹肌在动作里伸展收缩,勾勒出更清晰的线条。
眼前模糊重影,温书晗恍恍惚惚汲取着氧气,听见上衣被不管不顾扔在地毯上的声音。
陈言肆再度迎上来,接吻时膝盖用力抵开她双腿,一滴汗水被动作震了下来,浸透她褶皱交叠的裙摆。
晦暗里有压抑又放肆的悉索声,他体温滚烫似铁,相拥时几乎把她融化。
她愈发喘不上气,在接吻间隙里同他求取一些薄氧,而他强势攻占,不肯留一分温柔余地。
“温书晗......”他沙哑含喘的声音闷在吻里,一遍又一遍唤她名字,问她,“喜欢我吗?”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干涩的喉咙被津液滋润,转眼又被肆意烧干,索性用舌尖勾缠的方式回应他。
动作是有样学样,其实不得要领,却激起他一声沉重喘息。
这个吻开始变得横冲直撞,他手掌强烈而真实的触感带着一丝凌虐意味,覆在她心口。
他掌心纹路嚣张而略微粗粝,力道毫无章法,她无所凭依,只能紧紧攥着他充血的手臂,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指尖陷进肌肤时微微泛疼,搓揉时燃起无形火焰,烧撩着彼此蓬勃炽热的体温。
彼此第一次瞒着全世界酣畅淋漓,将清醒抛之脑后,接吻也能颤抖出一身青涩的汗意,湿腻潮热。
她像一只被灼浪拍打上岸的鱼,空气里没有她需要的氧气。
最后声音都哑了,含着淡淡的哭腔:“陈言肆......”
“我在。”
沉哑的回应声刚刚落至耳畔,门外忽然有轻微响动。
是一阵正在经过的脚步声。
温书晗瞬间紧绷,控制不住地慌张一咬。
陈言肆倏然退开,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心拧了拧,用力扣住她下巴:“还没教会你怎么接吻?”
他嘴角破了一道小口,渗了点血,她无辜地盯着那一处,目光澄软:“不小心的......”
陈言肆全身发烫,整个人几乎被她的眼神看化,成一滩岩浆。
他喉结滚了一遭,疯长的欲望此刻意犹未尽,被迫归于平息。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温书晗微张着嘴唇小幅度吸气,脑海那根弦还没彻底缓下来,下一秒他倦怠舒然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沉着一身硬骨压下来。
短硬的发茬蹭过她耳垂,热意未减的呼吸深埋进她颈窝。
她微微一怔,空茫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昏暗的天花板,心跳在他吻向她颈侧时泛起波澜。
“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哑得不行,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甘心。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
“晗晗!”
不远处一声长辈呼唤,将她扯回现实。
车窗外雨幕似雾,温书晗手腕一紧,及时收拢思绪开门下车。
发丝不知不觉滑过身后人的手指,背影却依旧倒映在他漆黑瞳仁里。
3. 含温
细雨拂面。
温书晗关上车门,呼吸雾气散在眼前。
“棠姨。”
陈知棠撑着伞快步走来,一袭格纹裙装沉稳雅致,不像是小姑辈的,倒像家中严而不厉的长姐。
“哎哟,快让姨看看。”陈知棠太久没见她,最后几米加快脚步,心疼地捧起她脸蛋,“怎么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呐?”
温书晗乖觉点头:“放心吧棠姨,我很健康的。”
简单寒暄几句,身后有人下车。
雨伞在他手中自动撑开,声响清脆利落,雨水顺着锋利伞骨,落了几滴飞溅到她脚踝。
有点刺凉。
“诶,正好。”陈知棠往她肩后的方向挑去一眼,“言肆,你跟妹妹先进去,我去门口等那臭小子。”
身后传来一声冷淡的“嗯”。
棠姨离开,温书晗头顶的伞面换成黑色。
暖融的路灯光线罩着两道交叠一半的影子,漫过浸淫在雨水中的落叶。
原地站了会儿,温书晗垂眸迈步。
两人的步伐并不同频,他身高腿长,走路总是比她快一拍。
温书晗练了一天的舞,小腿在湿润雨气里隐隐泛酸。
离大门还有一段路,她边走边叹,很小声:“慢一点......”
陈言肆插兜止步,他听见了,但似乎没把她的恳求放在心上。
他回身,她也跟着停下来。抬眼,倏然撞进他静无波澜的眼眸。
他沉静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压迫感。
空气僵持几秒,他手指别有深意敲了敲伞柄边缘:“要不你来?”
“......那你给我。”
她上前攥住伞柄中段,用力,试图从他手中取走。
不料他反向一扯。
她整个人往前踉跄,属于他的辛冷气息扑鼻而来。
陈言肆毫不费力地扣住她肩膀,雨声仿佛一瞬间戛然而止,温书晗失神一秒,立刻找回重心。
他松手。
“温书晗。”倦懒嗓音从头顶落下,含着似笑非笑的讽意,“这两年你也没什么长进。”
温书晗刚被他戏耍了一下,本就不高兴,这下更有点气闷。
但语调习惯了温柔,生起气来也乖得不行:“嗯……我每天就跳跳舞,没时间到地球另一头欣赏极光,也没时间去瑞士滑雪,当然没什么长进了。”
她话里提到的,都是他在欧洲读研时跟那些纨绔朋友的日常消遣。
月色在他脸庞投下一层晦涩光影,他腕边一枚袖扣泛着冷调,手背筋骨明显,衬得细棱伞柄不堪一折。
他轻笑了声。
“你很关注我?”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莫名像在审问。
温书晗隐隐诧异,轻抬眉眼:“你想多了。”
雨已经小得看不见,她绕过他错身往前。
如果不是要定期回家吃饭,她跟陈言肆怕是再无交集。
定期举行家宴是陈家不成文的规定,谁也不能缺席。
虽说世家大族都有些明争暗斗的不雅八卦,但陈家算得上一股清流。
屹松是陈氏根基,集团八几年在纽约成立,历经泡沫经济带来的多轮碾压,旁人败阵,它稳胜,千禧年顺利敲钟上市,内陆总部设在淮京,旗下产业覆盖甚广,从科创到医疗,再到娱乐服务,没有屹松啃不下的,更没有它吃不透的。
虽然分支众多但权力集中,家族里默认,话事权传到谁手里就是谁的,毕竟那么大的盘,哪怕咬住一块边角料都够一辈子吃喝不愁,没什么好抢的,在冲锋陷阵的人后面当个无名小卒也无妨,反正只要关系打理好,沾到就是赚到。
陈言肆在欧洲待了两年,回来顺势把位子坐稳,算是意料之中。
年轻是年轻了些,但没人敢话是非,毕竟没人比得过他的脑力和手段。
陈言肆接管集团,意味着家里大小事,他可以决断。那帮表亲小屁孩儿是最高兴的,一个个机灵得很,父母不支持的事情,只要到陈言肆边上撒个娇,他转头就让助理安排了。
但温书晗知道,他看着很好说话,其实是他烦透顶了才应得爽快。
反正钱多,能用钱打发的事,他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温书晗进门换鞋,几个小孩子在主厅追逐打闹,其中一个小堂妹扑过来抱她:“书晗姐!”
她迎着这个拥抱,轻轻摸了下小孩的头。
身后大门关上,耳边有雨伞收拢的声音。
一帮孩子眼睛一亮:“表哥!”
陈言肆懒得应声,自顾脱下西服外套,露出里面垂感极佳的黑绸衬衫,扣子解了两颗。
他不爱戴首饰,脖子没有项链,只有锁骨中间一个深陷的小窝,被下颌投落的一片淡影覆盖,喉结也浸在暗影中。
温书晗近距离闻到带有侵略性的香味,下意识想走,简单哄了哄小孩子,借口要上楼看爷爷,顺理成章先一步离开。
刚走没多远,一帮小碎钞机迎上陈言肆。
“表哥!爱豆在新加坡的演唱会我想去前排!还要单独合影!”
“表哥!有一款绝版香水可以帮我弄到吗?”
陈言肆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他把脱下的西服外套递给年轻雇佣,一边划手机一边往里走,一帮孩子就跟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屁颠屁颠跟上他。
有几个小孩懂得察言观色,觉得他今天神情不对劲,都有点怵他,纷纷闭嘴,不敢再提别的要求。
但还是有人反应力慢,以身试险:“表哥!我想坐晨曦号出海捕鱼!”
听见“晨曦号”,温书晗上楼的脚步忽然一顿。
“其他可以。”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偌大客厅泛起回声——
“晨曦号不行。”
-
温书晗敲了敲书房门。
里面传出和蔼的一声:“进来吧。”
门开,书房里燃了半根线香,温浅雾气萦绕在各类古董摆件之间,檀香里浮一丝禅意。
陈慈远前两年做了心脏搭桥,之后就不怎么出门,平时喜欢抄些佛经修养心性。
和往常一样,温书晗帮他整理抄好的经文,站在书案一旁陪他说说话。
老人家提笔落墨,开门见山:“晗晗呐,要不要搬回来长住?”
温书晗慢动作将宣纸叠摞,思衬片刻,柔声说:“不了爷爷,我在外面挺好的,练舞也方便。”
“唔......”陈慈远沉吟几秒,无奈笑了笑,“也是。你高兴就成,爷爷就喜欢看你高兴......”
书房门半掩,楼下有动静传上来:“裴嘉彦你出息了!那东西是你能玩儿的?”
回声旷然,陈慈远沾了下笔墨习以为常地问:“又闯什么祸了?”
温书晗叠好宣纸。
“我下去看看。”
旋梯边上,裴嘉彦正被母亲大人揪得原地打转,扭着脸脖颈涨红:“妈妈妈!我没玩儿真的!那是假的!假的!”
陈知棠烦死这倒霉孩子了:“假的假的,你也知道是假的?!等你考上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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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才有真的给你碰!兔崽子,再不好好念书我就断你零花钱!”
温书晗顺着旋梯边沿下楼,余光是光线温融的侧厅,他身影静立。
她步伐不自觉慢下来。
陈言肆换了件轻薄的棉麻衬衫,身下是垂感宽松的浅色西装裤,正站在壁龛前,微垂眼睫点一支线香。
都彭打火机蹿起橙焰,舔上倒置的线香,他捻着香尾轻轻一甩,火灭,白烟绕在他手腕边缘,模糊他腕表的金属光泽。
——“书晗姐!”
裴嘉彦摸着劫后余生的耳朵,乐呵呵跟她打声招呼。
温书晗倏然回神,移开视线。
不多时,家宴开始。
她正对面空了两年的位置,今天等来了原主。
饭桌上的话题不外乎时局和商海,剩下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诙谐,大多跟后辈有关,大家说起裴嘉彦在学校跟人掐架的事儿。
好脾气的叔辈圆场:“哎哟,小孩子嘛,都有个性,合不来很正常,磨合磨合,说不定还能成朋友呢。”
“什么呀,跟他掐的是个女孩子。”陈知棠嫌得很,“你说你,有没有点儿气量,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裴嘉彦大呼草民冤枉:“什么啊,明明是她打我!”
胳膊一伸:“你看!都留印了!”
“你让让人家不行啊?”陈知棠心直口快,揶揄道,“别学你表哥,净欺负小姑娘。”
“小姑娘”貌似特有所指。
大家下意识看向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空气莫名安静,温书晗拿勺的动作一顿。
陈言肆对这个模棱两可的话题充耳未闻,温书晗也没有抬头看他,若无其事捏了捏勺子柄,默默喝汤。
局内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局外人一叶障目,大家都猜测温书晗搬出去住是陈言肆的锅。
毕竟两人从少年时代就关系不好,如今一定是闹了更加难以调和的矛盾,才会分别搬出老宅。
尴尬并未持续,陈慈远在主位轻咳一声:“好了,别拿小孩儿开玩笑。”
大家立刻会意,都当是年轻人脾性不和,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转了。
桌上有亲戚问到市里一个重点项目,跟陈言肆打探进展。
他拿手机回了个消息,简单回应:“那个项目是红头招标,没那么快。”
亲戚点点头,跟他聊起其他。
温书晗就这么静静听着,偶尔夹菜给邻座的小堂妹,跟对面的人毫无交流。
当她低头喝汤时,脚踝附近泛起一阵轻痒。
触感是滑腻微凉的西服裤,布料包裹着的是一双很长的腿,轻易就能伸过来。
在桌底看不见的地方,那双腿的肌肉必然也匀称有力,无论是强势压制还是松弛引导,她都见识过。
温书晗呼吸节奏乱了一拍,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陈言肆无动于衷,跟亲戚聊着项目招标的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未作停留,自顾拿起已经醒好的红酒,轻懒散漫的姿态,与叔辈谈笑风生。
无意的?
她抿唇斟酌片刻,以退为进,把自己的腿收到最里。
不料对面也顺着她的轨迹而来,鞋尖抵着她纤细脚踝,温凉触感似有若无。
温书晗心跳加速。
他是不是有病!
桌上一派和谐,没有人知道桌底的隐秘勾缠。
——啪哒。
裴嘉彦的筷子不小心掉地。
他哎哟一声,陈知棠跟着啧一声:“怎么吃饭的?捡起来。”
4. 含温
裴嘉彦鼓起腮帮子准备捡筷,脑袋还没低下去,陈慈远已经护短:“要什么紧,再拿一双吧。”
雇佣依言递上一双新筷,利索地捡起那双掉落的筷子。
饭桌气氛依旧,温书晗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大家悦然说笑,缠上她脚踝的暧昧触感不知在哪一刻悄然消失。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慢半拍扬起眼睫,目光带着一丝杂念和自我怀疑,在一桌谈笑声的掩护下落向他。
陈言肆不再参与话题,只是垂落眼睫静静听着,嘴角挂着敷衍意味的浅笑。
从少年时代就练就的一身反骨。
反正没人能管他,想分他的神亦或是做他的主,更是难上加难。
他自顾自耳根清净,偶尔举杯饮酒,宽阔肩膀靠着椅背,散漫松弛但又算不上浑不正经,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习惯,在任何场合都毫无紧绷感。
烈酒入喉,他面不改色放下酒杯,筋骨分明的手背牵扯着一层浅淡光影,好像连光线都被操纵。
温书晗分不清他刚才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
这个人太难琢磨。
夜深,数不清的话题终于聊尽,晚宴结束,本家亲戚都陆续驾车离开。
陈慈远在书房里跟温书晗说了会儿话,一看窗外,雨势已经大起来,伴着轻微电闪。
崇园依山而建,来时有一段枝叶繁茂的蜿蜒路段,天气好时景色极佳,天气差时出行不便。
陈慈远让她在这儿多住几天,天气好了再走。
温书晗思衬几秒,听出老人家话里渴望陪伴的意味。
只好点头:“嗯,我多住一段时间,陪陪您吧。”
她这么说,陈慈远一下心情大好:“正好,言肆也要回来住。”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陈慈远完全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只瞧出她神情不对,关心道:“你跟言肆,关系还是不好吗?”
“我们......挺好的。”温书晗隐约心虚,两手空空不知干什么好,索性给爷爷倒了杯茶。
陈慈远坐在圆几一侧,看着澄明茶水顺着壶口疏落而下,欣慰点了点头:“挺好,你们都长大了,他也没有以前那么浑了。”
温书晗淡淡一笑,把茶递过去。
爷爷接到手里,话锋一转:“不过,他要是还欺负你,我迟早收拾他。”
“不会的爷爷。”
他跟她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温书晗的卧室每天都有人打扫,空气里弥漫淡淡馨香。
洗完澡,她趴在床上看舞团经理发过来的彩排录像。
不经意间,在手机屏幕里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身影。
下一秒,“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也有了动静,蹦出一张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的照片。
这回能清晰看出是谁了。
徐伊然:[我的眼睛就是尺]
许悦:[破案了破案了!这肯定是前夫哥!]
八卦的盖子就这么掀了起来。
许悦艾特她:[下面让我们有请当事人上台讲两句.jpg]
徐伊然:[竖起耳朵.jpg]
“......”
一场彩排而已。
陈言肆出国之后,国外发生过几次恐怖袭击,那边短时间平息不了动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导致他连续两个除夕都没能回来。
如果从分手那个夏末算起,两人分开正好两年,期间一面也没有见过。
这么久,彼此没有任何联系和接触,而且他又不缺人喜欢。
至于那段旧情,他肯定早忘了。
温书晗收拢思绪,在群里回一个表情包:[当事人拒绝采访.jpg]
手机一关,睡不着了。
她忽然很想喝一杯热牛奶。
窗外雨声渐小,老宅里的人都睡了。
她隔壁的卧室没有光亮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没这么早睡,应该是出门了。
温书晗心不在焉下楼,打开冰箱找到一盒短保质期鲜奶,拆开保鲜环,倒进杯里。
手机在岛台上震动,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进来。
她拿起来接通:“喂?”
对面嘿嘿一乐:“还没睡呀?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去玩滑翔伞?”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温书晗已经心累了:“盛帆,我已经说过不想去了,你问了好多遍。”
盛帆知道她耳根子软,开始撒娇:“哎呀,一起玩儿嘛,给我个追你的机会啊,你不接触我怎么了解我?是吧?”
她心里叹气,打开身边一盏小的落地灯:“但是我不想了解你,我——”
话没说完,一个影子缓缓从身后罩下,黑影边缘突然出现,她瞳孔一震差点叫出声,手误挂了电话,迅速转过身去。
在暖光里看清对方的脸,她一颗心忽起忽落,凝着眸倒吸一口气。
宅子这么大,他不出现在别的地方,偏偏出现在这儿,不讲道理。
“你吓到我了......”
她以为陈言肆已经离开老宅,这会儿却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外面又下着雨,这突如其来的影子简直要把人吓死。
陈言肆对她受了惊吓的深呼吸无动于衷,兀自打开冰箱取了瓶冰水,行云流水关上箱门,语气波澜不惊:“吵到你深更半夜联络感情了?”
“......?”哪儿来的感情。
她抿唇转过身,把牛奶放进微波炉,设好时间温度,淡然解释:“你别乱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音落,陈言肆鼻腔里冷哼一声,自顾拧开瓶盖。
好冷嘲热讽的态度,谁又惹他了。
臭脾气。
她暗自吐槽他。
暖灯下,微波炉倒计时一秒又一秒闪跃。
陈言肆在一旁微仰起头喝水,手指附近有冰雾凝成的水珠,举起的手臂隐隐泛着青筋,黑色长袖薄而宽松,动作之间勾勒出一层结实的背肌轮廓。
他居家时的模样跟西装革履的样子,有着微妙差别。
在学生时代,那些女同学们好奇但又看不见的模样,温书晗全都见过。成熟之后,他私底下的模样也只有她最熟悉。
忽然发现自己想得太远。
温书晗抬眸看向一旁,陈言肆刚喝完半瓶冰水,喉结滚动,拧瓶盖的动作轻微放慢,顺着她的注视斜斜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眨眼斟酌片刻,开门见山:“你去看我彩排了吗?”
陈言肆最后看她两秒,漠然收回视线再次拧开瓶盖,喝下最后半瓶冰水。
瓶空,他心无旁骛扔进垃圾桶,不冷不热瞥她一眼:“邀请函都拆了,不去是不是不太礼貌?”
她反应几秒。
“哦......”是这么个道理。
这场舞剧是跟市里舞协合作的重点剧目,彩排不对外公开,一般是舞蹈演员的亲属或特邀嘉宾才能入场观看。
他现在已经是旭昇股东,没理由不被邀请,生意场上门道颇多,他也不是喜欢故意撂人面子的人,该给的尊重还是会给。
温书晗垂眸理清思绪,指尖点了点台面,没头没尾说了句:“那场演出对我很重要。”
顿了顿。
陈言肆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插兜靠着冰箱打量她,语气懒散嘲弄:“怎么,你觉得我会给你使绊子,所以特意给我提个醒?”
“温书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
“......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确实觉得他挺坏的。
陈言肆淡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回去了。”
刚转身迈步,微波炉“叮”了一声。
“牛奶不要了?”
她尴尬回神:“要。”
转过身,热好的牛奶已经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放在台面上。
“自己加。”
他把另一侧的透明糖罐推过来。
温书晗拿起小圆勺,默默往热牛奶里加一勺糖,搅一搅。
算是补充糖分的小习惯。
她本来就因为体重过低有点低血糖,还总是生病,棠姨每次见她都说她瘦得让人心疼。
余光里,陈言肆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她分不清他视线里的欲说还休,因为转瞬即逝,她又一次以为是错觉。
“我要睡了,谢谢你。”
她拿上牛奶转身离开。
距离拉远,身后响起打火机清脆的一声。
他点了根烟,耳畔落入他淡淡的吐息声。
她脚步一顿。
工作让他很苦恼吗?
杯子的热意从掌心扩散,她想了想,回过身说:“那个......你也早点睡吧。”
陈言肆背靠着中岛台,闻声撩起眼皮,夹着烟的手微微一动,猩红火星忽明忽暗。
他静静看着她,半张脸隐在被雨雾模糊的月光下,喉咙里毫无波澜沉下一声:“嗯。”
-
第二天一早,温书晗照常回艺术中心练舞。
出发时又是跟陈言肆同一辆车,陈慈远让他送她。
他很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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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车,今天似乎给邱助理放了一天假。
早晨放晴,黑色欧陆行驶在细碎阳光下,离开崇园。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直到抵达艺术中心正门。
温书晗解开安全带,不忘说声谢谢。
两人一下子又生疏起来。
陈言肆手指点着方向盘,另只手臂抵住窗沿撑着额头,懒洋洋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旁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高中的时候,他也这样冷森森不爱搭理人,尤其是开全校教育大会的时候,他就拿个笔记本自顾自地写,周身一股冰块气场,把那些暗中观察的女孩子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
别人都以为他在做竞赛题消磨时间,只有温书晗知道,他一定是在纸上画了台上校领导的涂鸦。
思绪落回现实,温书晗开门下车,回身小心翼翼关上车门,将云朵包的包带别到肩上。
——“书晗!乖乖!”
有人大老远喊了她一声。
“......”
是盛帆。
盛帆一身奢侈品logo,像只应季吉祥物一样跑过来,只剩最后几步的时候,他侧眼往车窗方向看。
显然没看到里面坐的是谁,但车牌号暗示出车主身份不一般,他傻愣了下,亮着眼睛好奇道:“谁送你来的?”
盛帆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小纨绔,不知道温书晗的家世背景和人际关系,加上她日常比较低调,他一直以为她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过多解释,不然会让这家伙以为自己和她很熟,什么都能打探。
于是简单答:“一个普通朋友。”
不是前任,更不是十四岁就认识的“哥哥”。
而是普通朋友。
她的“普通朋友”还挺多。
温书晗说完那一句,身后传来车辆离开的声音,起步时的引擎声有点噪闷。
“.......”
他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
谁又惹他了。
一天到晚,臭脾气。
-
午后阳光大好。
南洱山庄落地窗外,一片高尔夫球场绿茵延绵,室内偶有几声保龄球滚撞的声音。
半山观景台,陈言肆搭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上,软质黑绸衬衫松开顶上两颗扣,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向整片绿色草坪,面上冰窖一样的神色。
路过的侍者对此见怪不怪,但也时刻警惕,生怕这是发飙前奏。
梁煜泽玩腻了保龄球,游荡到台球桌附近,搭上周纪的肩膀抬了抬下巴:“诶,他怎么了?”
周纪嚼着口香糖,给球杆擦粉:“我哪儿知道,一回国就跟个阎罗似的,谁能猜得透他。”
“唔......”梁煜泽剑走偏锋猜测,“该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圈里一直有消息在传,说陈言肆貌似有个小心肝儿,但连个脸都没露过,名字也没人知道。
消息传来传去,大家更是分不清,他是谈过一个,还是谈了很多个,又或者正在谈很多个。
所有联想都把陈言肆往浪子的方向引,大家不敢在明面上提,只敢私底下调侃,说陈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没有任何一个异性能占据他情绪里的一亩三分地。
周纪也嗤鼻:“你觉得可能?哪个女的能让他这样,我叫她一声姐姐好吧!”
“姐姐?”一道女声慵懒轻媚,伴着一阵细高跟踏地的声音,鱼尾裙甩着风姿绰约的绸缎光泽,从酒柜方向绕过来。
“哟,咱们路柠大明星来了。”周纪没个正形地挽着台球杆,对着老熟人笑了笑,“您可别把狗仔给我带来了,我懒得应付啊。”
路柠一手夹着烟,侧身往台球桌上一坐,浓黑的波浪卷堆在肩膀上。
“准备玩儿什么,多我一个不介意吧?”
“你来啊。”梁煜泽吹了记口哨,“正好,陆承昊放咱鸽子,今晚输的全算他头上,加码往死里加啊。”
路柠勾唇浅笑,掐了手里的女士烟,淡淡嘲弄:“陆承昊是大忙人,可不敢指望他。”
烟灭,她朝不远处的背影轻抬下巴:“那位呢?不参与?”
“他啊?”周纪弓腰瞄准最后一球,蚊声低语,“不敢惹啊,这火要是烧我身上我上哪儿灭去。走呗,先玩儿着,跟我的局包赢不亏啊。”
路柠望着那人周身寒气,觉得这是百年难得一遇,颇有意思:“他这是,被小心肝儿气到了?”
音落,周纪一杆黑8进洞,烦得哭笑不得:“哎哟我去,怎么人人都问我啊?我又不是他小心肝儿!”
5. 含温
艺术中心大厦。
这间最大的练舞室占据高层一角,黑色避光帘同时拉开就是双面环景,远山云雾和大道通衢尽收眼底。
此刻乐声近尾,帘子拉开单面,透净光线盈满一室,随着舞者的发丝盘旋闪跃。
镜前一人独舞,其他女孩子围坐而观,满眼的倾慕与欣赏。
温书晗基本功扎实,高难度动作信手拈来,别人要花心思刻意练就的个人风格,在她这儿是水到渠成,灵气远远大于匠气。
那么纤瘦轻盈的身躯,却将每一个动作演绎得淋漓尽致,力量浓时像河海奔流,潮水顺着净润指尖淌过观看者的眼眸,缓时又像流苏摇曳,几簇轻盈末梢拂过人心尖,留一阵悸动的痒。
即将结束时,角落一个女生忽然起身,慢腾腾地往饮水机方向走。
正对舞蹈镜的位置,赵妍正醉心于给温书晗拍视频记录,不料有个身影硬挤进手机镜头,搅乱了整个片段。
她烦闷:“廖晓雨你干嘛啊?走来走去的,挡我拍视频了。”
廖晓雨拿着水杯盘腿坐回原位,白她一眼:“干嘛,渴了还不让人喝水啊?又不是正式彩排,有什么好拍的,跳来跳去不还是那样。”
“你——”
赵妍刚要发作,身边一个女孩子小声劝她:“算了,别跟她计较,这人三天两头发神经,想跳A角想疯了。”
“我想?”廖晓雨莫名恼怒,“少自以为是了,我可不稀罕当A角。”
室内乐声缓缓而止,温书晗收束完最后一节动姿,小幅度喘气,从舞中抽离。
“太棒了宝!”赵妍上前给她递一瓶水,兴致勃勃给她看刚才拍摄的视频,“快看,太漂亮了,每一帧截下来都能当壁纸。”
温书晗喝一口水,漾开一抹清甜的笑:“哪有这么夸张。”
“有!”赵妍双眼亮晶晶看着她,“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吗?表白墙上天天有人发你的照片,氛围感一绝,不知道被多少人偷去当壁纸了。”
温书晗回想,隐约有点印象。
聊起往事,赵妍话锋一转:“不过那些照片通常十分钟后就翻不到了,好像有人特别讨厌别人看你照片似的,还专门让表白墙删掉,霸道得有点变态。”
“......”温书晗默默喝水。
是有点变态。
——“大家辛苦了!”
经理走进练舞室,众人齐声打招呼,她笑了笑,拍拍手掌示意大家竖耳听:“通知一下,下午管理层开会,顺便给大家放半天假,好好休息吧!”
“好耶!谢谢于姐!”大家喜悦散开,各自收拾东西。
于荷扭头寻找温书晗的身影,特意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辛苦了书晗,又进步了。”
温书晗浅笑:“谢谢于姐,大家都很用心。”
“谦虚了,回去好好休息,别太累。”
于荷带着笑意离开,另一旁的廖晓雨循着身影转头,不知想到什么,后脚跟了出去,紧随于荷身畔说了些话。
悉索声渐行渐远:“最后一幕独舞不太......应该......更适合,或者......来得及......”
赵妍啧声:“那家伙又想作什么妖......”
温书晗没太在意,她侧身对着阳光,眉目淡然地俯瞰大厦之下首尾相连的渺小车流,将有点松散的丸子头放下来,手指随意梳了梳,重新挽一个低马尾。
赵妍瞬间被她吸引,觉得她连扎个头发都美得令人失语。
赵妍愣了会儿,像蜜蜂循着花蕊香气贴过来,注意到她空落落的耳垂:“咦?上次你收到的那个耳环怎么不戴呀?真的特别适合你!”
“啊,那个......”温书晗绕着最后几圈发绳,分心笑了笑,“不知道是谁送的,先放着吧。”
赵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忽然提到:“诶!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追你的公子哥送的啊?叫盛帆的那个。”
“他吗......”温书晗暗自思衬,茫然摇了摇头,“不清楚。”
不太像。
赵妍有事先走,温书晗单独留在舞室练了会儿软开,刚准备换个动作,一张笑脸突然闪在面前。
她吓一跳,站直后退两步:“你......来这儿干嘛?”
“嘿嘿!”盛帆乐呵呵杵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递给她,“上次你彩排,我没去成,补给你一个礼物。”
又破费,温书晗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哎呀,拿着嘛,我好不容易在拍卖会上抢到的。”盛帆委屈巴巴,半转身背靠着舞蹈把杆,抠了抠礼盒边缘咕哝道,“本来有一款耳坠特别适合你,羊脂玉的,但......我竞价竞不过,就只能给你这个了。”
温书晗轻微一怔。
小纨绔虽然不务正业,但零花钱多得数不过来,居然还有他竞不过的东西吗?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从容地问:“你说的那款耳坠,长什么样子?”
“那个啊......”
盛帆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正好对应上她脑海里的轮廓。
她心底隐动,进一步探问:“那,你有看到那个竞拍人长什么样子吗?”
盛帆回想,说那人看起来很敦厚平和,也很低调,像是帮自家老板代拍的助手。
温书晗眉心一蹙。
难道是邱助理?
“知道了,谢谢你。”温书晗拿起挎包快步往外走。
盛帆目光追随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跟上来:“诶!乖乖你礼物没拿!”
盛帆穷追不舍,都到大厦门口了还粘着她。
“乖乖,你就收下嘛......”
“真的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温书晗一个头两个大,顶着大太阳快步过了马路。
正走着,一辆车缓缓停在身边,车窗降了下来,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妹妹。”
她应声止步,微微诧异:“承昊哥?”
陆承昊朝副驾偏了偏额,一头短寸毛刺又利落:“上车吧。”
上车?
陆承昊见她不解,刻意瞥了眼她身后呆巴巴的小男生,视线移回她身上,温和又煞有介事地提醒:“不是要一起去南洱山庄吗?”
温书晗瞬间了然,配合道:“哦......对。”
她转过身:“盛帆,我有约了,你早点回家吧,不要给我送礼物了,我真的没有跟你发展感情的想法,抱歉。”
说完便绕过另一侧开门上车。
盛帆一脸沮丧。
“好吧......”看来自己的竞争力还是有点低了,他想。
银色保时捷驶离艺术区,温书晗暗自松了口气:“承昊哥,谢谢你。”
陆承昊打开车载音乐放了首抒情摇滚,爽朗一笑:“不谢,正好在附近谈生意。听说你回崇园住了?”
“嗯,暂时住一段时间。”
“挺好。”
两人算得上熟络,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陆承昊虽然外表上有点凶痞,其实为人温和可靠。记得学生时代,她第一次融入陈言肆的社交圈,其他朋友都精神大条,只有陆承昊绅士,懂得把她面前的冰酒换成热橙汁。
现在他自己创立了一家制片公司,业务上跟屹松时有往来,但在生意面前,他们几个人的友情依旧纯粹,私下常聚。
南洱山庄是屹松产业,那几年,陈言肆经常带她去玩,冬天时雪满山岭,缆车平缓地划过严寒空气,俯瞰飘雪之地,他在缆车里吻她吻得尽兴,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半宽不窄的座椅承着两份重量,她被迫往后倒,身后的玻璃聚满雾气。
她在吻里战栗,推不开他,哪怕濒临缺氧他都不停,舌尖灼热放肆地往她领域里探,他一手撑着玻璃,另只筋骨突显的手捧起她的脸,拇指在她耳旁摩挲。
呼吸纠缠,他低哑含情的声音闷在吻里,粗喘含混:“温书晗,专心点儿。”
她已经足够专心,奈何他步步紧逼,太过强势。
在她呜咽时,他温热的手悄然往下移,不轻不重掐住她的脖子,假意警告里含着藏不住的怜惜。
她耳垂红透,一个吻终于藕断丝连分开,她轻轻咳了下,皱着眉细声软语:“陈言肆,你真的很过分......”
“我过分?”他痞坏地扬起眉梢,跟她额头相抵,吻她微蹙的眉心。
正经不过一秒,他又用突如其来的恶趣味使坏逗她:“怎么不叫‘哥’了?”
“......”她别过脸,不想理他。
陈言肆抚过她微烫的脸庞,指尖碰了碰她颤动的羽睫,惹得她轻哼一声闭上了眼,他趁机吻她。
她心尖一颤。
他轻笑了声,气音缱绻:“我们晗晗,好漂亮。”
...
——“书晗?”
“嗯?”她冷不丁回神。
陆承昊握着方向盘,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刚想什么呢,喊你几声你都没听见。”
“......没什么。”
陆承昊从容一笑:“既然你刚才没回话,我可当你默许了。”
温书晗怔了下:“什么?”
陆承昊胸有成竹:“带你一起去玩两局,你给我当个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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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了,陈言肆一定也在那。
不过转念一想,她正好有事情要问他,便没有拒绝。
不多时,她已经被陆承昊带到了南洱山庄。
秋季落叶漫山,远远看去层林尽染,不知道今年第一场雪将会何时降临。
乘电梯上到私人观景层,金属门开,她踏出电梯,跟陆承昊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感应门。
时隔两年再次来到这儿,不免有些恍惚。
在旁人面前保持“兄妹”身份的代价就是,没人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哪怕分手了都摆脱不了共同的社交圈。
一层休息区没人,陆承昊扬起音量吸引那帮朋友的注意:“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音落,复式跃层的栏杆边上突然探出几个脑袋,周纪和梁煜泽同时眼睛一亮:“妹妹!”
温书晗站在琳琅溢彩的吊灯下,一手别了别肩上的包带,浅浅一笑,打了个招呼。
周纪一乐,转头冲她看不见的地方抱怨了声:“言肆你算哪门子哥啊?真是不把咱妹妹放心上,瞧瞧咱陆少,多体贴,时刻想着晗妹妹。”
被吐槽的那人似乎没有应声,反正楼下的人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正好路柠走了,缺人呢这会儿,上来啊妹妹!”周纪逗猫似的在上面勾手催她。
陆承昊把车钥匙甩桌上,不经意问:“她走了?”
周纪嘲他:“拜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人家亚区代言人在巴黎有场秀啊,早飞了,这会儿在云上呢。”
陆承昊“哦”了声,贴心地把温书晗带了上去。
他们在玩牌,而她牌技一般,暂时没有下场跟局。
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宠着她,给她要了杯热牛奶,让她在一旁自己玩,有事再叫他们。
这下真成吉祥物了。
她看了会儿手机,有点无聊,自顾走到台球桌旁,取出一根球杆,不太擅长地捣鼓几下。
在这个最佳的观测区域,她悄然抬眸在屋里扫视一圈,没有陈言肆的身影。
他不是在的吗?走了?
正想着,不知不觉,身后一丝杜松和苦橙香笼了下来。
她屏息凝神,回头,恰好撞上一双近距离淡漠的眼眸,漆黑瞳仁里倒映她微微惊诧的面孔,半垂的眼睫有点倦怠意味,却在看向她的瞬间多了一分强势。
两道呼吸搅混了一瞬,她连忙将脸扭转回去,一只手的掌心抵着球杆顶端,压出隐隐的痛感。
有点不知所措。
陈言肆站在她身后微弓上身,两手随意地搭在球桌边缘,以一个懒散姿态将她圈在怀里,宽阔胸膛不松不紧地贴着她后背。
他偏额看着她侧脸,目光缓缓审视而下,停在她淡红的耳垂上。
她感觉到他呼吸很淡,语气平缓,像一片薄羽,有意无意地划过她脸庞:“学会了?”
顿了顿,温书晗心不在焉答:“不太会。”
“那就继续学。”
不远处有叠摞筹码的动静,大家沉浸在输赢对峙的热络里谈笑风生,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一隅的暗自交锋。
陈言肆不由分说将宽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整只手将她包裹住,教她用正确姿势握杆,身体牵引着她往下弯腰,她整个人几乎被他操控着,摆出了一个弓身瞄球的姿势。
两个人的体温近乎交叠,温书晗听见他匀淡的呼吸声,一阵又一阵,缠住她垂落的发丝。
他一只膝盖抵在她大腿后侧的位置,肌骨之间隔着一层软薄的棉麻裤料,她莫名吞咽了下,心跳闷在胸口,忽然快了起来。
长杆隔空对准一球。
她手里不动,他也还未发力。
远处竖着一面宽大的落地窗,午后温融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带着湿涩的绿茵气息,模糊地填满彼此之间几乎不存在的间隙。
盯着玻璃看久了,能看到两人以近似依偎的姿势印在上面的倒影。
他侧脸几乎贴上她的耳朵,下巴虚空压在她肩上,淡金色的光晕散在他脸庞周围,让他眉眼神色有些失真,愈加难以捉摸。
“手别这么僵。”
他沉声提醒,热气拂在她耳廓,她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下。
“紧张什么?”他从近旁掠来一眼,唇角微勾,莫名含讽地说了声,“不就是普通朋友。”
“......”
早上在盛帆面前,她随口说车里的人只是她普通朋友。
所以他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温书晗思绪杂乱,手腕又僵了一分。
陈言肆短促笑了声,气音沉出一丝饶有兴味。
“温书晗,专心。”
6. 含温
——砰。
一记直击。
陈言肆控着她的手发力击球,霎那间,她本就不稳的身体重心被扯了一下,柔软垂落的长发碰到他鼻尖,暖香缠绕。
球杆支点抵在他起伏紧硬的拳峰一侧,被利落击出的白球贴桌疾旋,迎上一颗黑球,撞击声清脆短促,像心跳在她胸腔里撞出一记暗响。
目标球踉踉跄跄直奔球袋而去,她手腕里一根隐形的弦倏然受到牵扯,被迫使出的力气竟然有些收不回,整个人僵了一瞬。
而罪魁祸首波澜不惊,手掌不动声色覆着她的手背,长指趁虚而入,扣进她前一秒还在并紧的指缝,她忽然屏息。
又一击。
一杆清台。
撞击声浮满一室,盖过这一边筹码的叠盖声。
几个女伴率先看过去,眼神好奇。
成串落下的条形灯饰遮挡着一双前后重叠的身影,陈言肆直起上半身,宽肩阔背将他身前的姑娘遮得严严实实。
陆承昊坐南出一张红方二,目光不偏不移,放松随意地问:“你们说他今早不对劲?”
周纪蹙眉咬着烟,拿不准主意,跟了张同花色:“废话,他哪天对劲过,我寻思也没谁惹他啊,你没惹我没惹,是吧,在座还有哪个活物能撬得动他?”
陆承昊整理手中牌阵,意味深长展了抹笑:“那得看看那把杆子在谁手里。”
彩球各自入袋,只剩孤零零一颗白球定在绿板中央。
温书晗不露声色拿着球杆,跟着身后人的动作一同站直。
体温还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一抹薄汗,一层温热的湿腻蹭过他指间。
她忽然很想把手攥紧,抵挡这无孔不入的侵略感。
下一秒,他松开她的手。
距离拉远。
不知是室内没开净气系统,还是另一边的烟味飘了过来,她喉咙一阵干涩,握拳抵着唇边,小声咳了一下。
“下来。”
她应声抬眸,陈言肆已经走下旋梯。
她慢半拍跟上。
他好像知道她有事找他,插着兜在旋梯中央停了下来,回身看她,眉眼不染一丝在社交场里久浸的烟酒欲,目光极淡,有种不乐意主动说话的懒怠。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温书晗直愣愣停在两级台阶之上,一手扶着栏杆,看他的时候依旧要仰着脖子。
一个很近的距离,彼此对视几秒,她直入正题:“我过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一字利落答复,却让她小幅吸了一口气。
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自作多情,她只好将语气沉得很平:“那副耳坠,还有之前那些礼物,都是你送的吧。”
他挑眉:“怎么?”
据她了解,陈言肆反问就是默认。
温书晗缓慢眨了眨眼,虽然是意料之中,仍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送我那么多?”
洗钱吗?不至于,他再怎么浑也得遵纪守法。
陈言肆丝毫不避她直视的目光,甚至还可能捕捉了她某些小心思。
他耷着眼皮应对自如:“为了跟前女友两不相欠。”
她一怔:“......嗯?”
这个回答不在她预想范围内。
学生时代,她送过他限量款球鞋和模型,他出国前夕,她也送过他袖扣和腕表。
但都算不上特别贵重,跟他现在“还”给她的比起来,总价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懂你的意思。”她有点狐疑,“但是......我之前送你的礼物,真的有那么值钱吗?而且真的要算起来的话......”我欠你比较多。
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陈言肆神情不变,一双眼漆黑漠然,有种谈及陈芝麻烂谷子事的轻微反感。
他说:“有一种现象叫通货膨胀。”
“......”彼此间的空气石化了一瞬,温书晗接着话茬勉为其难地问,“所以你还要继续‘还’吗?”
“不然?”应得理所当然。
温书晗暗自揣摩,照他的说法,这种严重程度的通货膨胀早该被载入史册了。
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她想了想,索性快刀斩乱麻:“不要再送了。”
话音落地,陈言肆嘴角轻扬,胸腔闷出笑来,语气嘲谑:“以防你以后结了婚,想起跟前男友还有结不清的债务,拖家带口来找我打算盘,早点两清对你我都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他想得出来。
温书晗被他随意编排了一通,有点郁闷。
她情绪摆在脸上,他笑了下:“逗你你也信。”
“......”真是烦不胜烦,“那你到底想干嘛?”
音落,他难以琢磨的目光打量她,语调有一丝强势:“那些东西,不是都很适合你?”
适合她?
来不及思考回话,陈言肆已经转身下楼,话题终结。
温书晗站在原地,抿着唇眉心一拧,抬手,虚空对着他的背影梆梆捶了两拳。
这人果然跟以前一样烦,他到底要干什么。
跃层之上,一个常跟周纪接触的小网红往下眺了一眼,回头问:“那个女孩子是谁呀?没见过,是陈少的女朋友吗?”
牌桌边立刻有人纠错:“嘴皮子严谨点儿,那是人家妹妹。”
“哦......”女生面露悦色,心里盘算着什么。
温书晗离开后,陈言肆回到牌桌坐庄,自顾撑着额头神情恹恹,别人跟他说话他就点点头应几句,全然没有聊天的欲望。
几局下来,他毫不留情地扫了一桌人的积分,自己倒跟输了钱似的全程冷脸。
三分钟前,他收到一条消息。
[那些礼物我都没拆,到时会一起还给你的。]
他没回。
周纪输腻了,换了个女孩跟局,是方才问话的小网红。
女孩子两颊打着淡淡的腮红,长发披散在肩,一副十分招人疼的清纯相,公子哥主动让她跟局,她还有些怕生,摇头推脱了几句。
周纪插科打诨惯了,什么话都随兴而至:“别害羞啊,我坑你干嘛,拿你当吉祥物呢。”
上一个被打趣是可爱吉祥物的人,半小时前已经离场了。
陈言肆眉心一动,本来准备点烟,闻言忽然耐人寻味地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没了下一步。
一旁的陆承昊端起杯子饮茶,细细品味。
女生扭扭捏捏上了牌桌,神色有些慌张:“那个......我真的不太会......”
身边有人发牌,陈言肆眼皮都不撩一下,靠着椅背轻描淡写:“要我教教你?”
女生受宠若惊般顿了一下,眨着一双恳切的眼问:“可以吗?”
“不可以。”
“......”
“衣服领子拉上去。”他忽然命令。
“啊,好......”
女生被吓了一记,连忙照做,内心却有点惋惜。
好不容易才扯这么低的,这下子一招打回解放前。
虽然不知原因,但也只好把薄毛衣的领子拉到最顶,不经意间挡住了锁骨边上一颗显眼的痣。
陈言肆神情晦暗,身边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示意气氛不对,你们最好谁都别蹚雷。
一局下来,红心二和红方四在牌桌上来回出现。
都是红色。
像温书晗锁骨中间一颗淡红色的小痣。
-
一连几天过去,温书晗照常练舞,在老宅里待的时间不多。
陈言肆近期也忙着工作,除了在饭桌上,两人平时很少碰面。
年尾将至,屹松三天两头开会。
大屏幕上一堆树状图和分析报告,陈言肆坐在主位静静听着下属分析,半垂的眼睫投落一小片淡影,指骨关节牵引着钢笔墨迹,笔尖偶尔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
会上完全没人敢开小差,个个挺直腰杆,老板动笔时大家绝不停笔。
部门发言人讲到一半,陈言肆淡然撩起眼皮看着他。
下属一愣,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会上其他人抬起头,嗅到一丝不妙。
下一秒,陈言肆沉声问:“你觉得你分析错了吗?”
空气倏地寂静。
“啊......这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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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人猛然被问倒,说话紧张兮兮打磕巴,“应该,有吧......有的应该。”
陈言肆不说话,就这么沉静看着他。
一股无孔不入的冷滞气场缓缓罩下来,下属被迫进行脑内风暴,硬着头皮找出三四个错。
又静了会儿,他确认自己没有其他要说的,嗯一声点了点头:“大概就这些了......”
陈言肆简单扫了眼大屏,钢笔尾端点了点桌面。
“存量产能监控这部分,谁在负责?”
“是Rick和我。”下属又严谨补一句,“他在港城出差,后续有一小部分是我在负责。”
钢笔又百无聊赖地叩了一次桌面。
“知道了,你们一起改。”陈言肆收回视线,又在纸上划了划,“针对你说的第二项错误,时限三天。”
“好的!”
会议继续,原先僵持的空气松泛不少。
陈言肆身上看似情绪平稳的一针见血和高效率,在下属眼里成了一种带有松弛感的严厉。
他不说话自顾低眸写字的时候,这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会更强烈一些。
看似格外专注,其实只是在打发时间。
邱助理会后帮他整理文件,经常能看见他的草稿纸上东一笔西一划的涂鸦,像猫又像狗。
有的还像小太阳。
今天开完会已经晚上九点,陈言肆跟秘书对了一下日程表,半小时后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连线洛杉矶分部。
他在办公桌前抽完一根烟,手机跳出一条消息:[回家吃饭吗?]
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朝阳初升的水彩头像,没有备注。
肯定是陈知棠让她来问的。
他简短打字:[不回。]
对面“正在输入”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语气,最后温柔回了句:[那我们不等你了哦]
陈言肆的手指摩挲手机边缘,回一个“嗯”,把手机倒扣放回桌面。
线上会议按时进行,陈言肆靠着椅背一心二用,神情懒怠地在屏幕之外写写划划。
不知不觉,一张新的空白草稿纸又快满了。
——“Mr.Levin?”
扬声器里有人轻声唤他。
陈言肆撩起眼皮,若无其事在小太阳图案上多画了个圈,流畅地接上会议话题。
...
顶层落地窗灯光透亮,温书晗到达集团大厦的时候,特意往上面看了一眼,猜测那是他的办公室。
她拿着陈知棠给她的保温饭盒,不紧不慢通过感应门,到达大厅前台。
手里的东西没有权限直接委托前台转送,她只好先跟接待人员说明来意。
对方听完,欣然拿起座机听筒:“好的,您稍等,我先帮您通知一声。”
温书晗手指点着保温盒边缘,静静等待。
时间分秒流逝,电话线都快自动挂了,那边才接。
工作人员恭敬道:“陈总,有一位温小姐有东西带给您,说是您家里给您送的晚餐。”
温书晗手指顿了顿。
她轻抬眉眼,看着座机话筒的小圆孔,隐约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她人在哪?”
工作人员答:“就在A栋大厅,您方便的话我让Alan给您送上去。”
“Alan下班了。”那边忽然来一句。
“是吗,那我给您——”
“你也下班。”
“......?”工作人员握着听筒一头雾水,呆愣愣又小心翼翼问,“我现在就......下班吗?需、需要在OA系统报备吗?”
温书晗眨了眨眼,贴心地问:“您要下班了吗?”
工作人员暂时无法回答她,先听电话里说了一两句,而后认真应下来,默默把座机听筒按回原位,茫然看着她,点点头。
“那我自己拿上去吧。”温书晗怕耽误对方下班,拎起保温盒,复又谨慎地问,“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工作人员按上司最后嘱咐的话,把一张权限卡片递给她,“给您梯控卡,前面右转,刷卡上直达电梯。”
“谢谢。”她拿上卡片,浑然不觉地往电梯方向走。
7. 含温
叮一声,电梯门开。
温书晗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确认过门牌无误后,她叩了叩半掩的单面玻璃门。
里面没人应,她侧眼往里瞄了下,看到电脑显示屏背对着门的一角。
没看见人。
“我进去了?”她稍顿几秒,推门迈出一步。
门开,室内亮着一盏落地灯,陈言肆在书案前处理工作,温融光线模糊他原本落拓锋利的眉眼。
身后整片落地窗敞着纱帘,CBD商厦灯火通明,成串的光晕在道路交汇间漱漱而落,在他身后聚成静滞明亮的一片。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她错开眼,若无其事将饭盒放到另一侧的圆几上,取出几个密封严实的白瓷碗,一一打开,温热雾气散在半空,萦绕几分鲜甜。
“先吃饭吧,都是棠姨亲手做的。”她背对着他说。
不远处有皮革转椅往后移的声音,陈言肆起身走过来,黑色衬衫挽起衣袖,扣子没有全系,坐下时领口微敞。
葱烧海参和虾饺他只简单尝了个味,一碗参鸡汤也只喝了几口。
温书晗见他没坐多久又回到了办公桌前,她目光跟随他转过去,有点担忧地问:“你不吃了吗?还是......觉得不好吃?”
陈言肆面对电脑屏处理工作,分神应她,平静里掺了点不太明显的嫌意:“咸了。”
“咸吗?”她有点自我怀疑地端详菜肴,回想在厨房里帮忙的场景,越想越不对劲。
“我只加了一勺盐,怎么会——”
突然间,她把话咽了回去。
随便挖出来的坑她还真就往里跳,陈言肆再一次胜之不武,懒笑了声:“果然是你做的。”
“......是我帮忙做的,但也没有很难吃吧?”
除了葱烧海参之外,其他都是她做的。
他居然一口都没动,不给面子。
算了,味道确实一般,她认栽:“你不吃的话,那我全部收起来了。”
“谁说我不吃?”
“......”不是说咸吗?还吃。
“那你现在吃吧,待会儿凉了。”
...
陈言肆吃饭的时候也一心二用,一手拿着筷子索然无味地吃,另一手查看手机里的工作邮件。
没人主动说话,室内微冷的空气恒温不变。
温书晗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微微弯腰,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漫无目的看着窗外夜景。
不知不觉,玻璃倒映出室内景象。
桌上躺着一盒开封过的烟,都彭打火机搭在边上,黑檀烟灰缸积了一层薄灰。
他没什么烟瘾,心烦才抽烟,一天不会超过一支。
但缸里那些烟灰应该不止一支。
玻璃杯里还剩三分之一深棕色液体,浮着半化的冰块。
他又把山崎威士忌倒进咖啡里了。
虽然威士忌咖啡这种品类确实存在,但真正一杯摆在眼前,她看久了,仿佛真的尝到那股苦呛的泥炭烟熏味。
实在难以接受这种极端的提神法。
这么喝,胃能受得了吗?
温书晗心下微闷,眨了眨眼,失焦的视野刷新一回,再次被夜景覆盖。
陈言肆回完一份邮件,喝着半凉的汤,在沉静中抬眼。
像电影里一个斜切镜头,她半侧的脸只有巴掌大,小巧莹润的鼻尖有点泛红。
微翘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神直定又模糊地看着远处,清澈里有淡淡的空茫,像一片远山雾。
那颗淡红色的小痣藏匿在针织衫领口,顺延而下的是一道深影。
陈言肆喉结隐动,很快收回视线。
温书晗发了很久的呆,回神时又断了几秒的意识。
“温书晗。”他沉声喊她。
“嗯?”
一时间辨不清方位,她抬头,发现陈言肆就站在她面前。
她心下一怔,发现退无可退。
陈言肆一手撑着沙发椅边缘,整个上身低下来,另一手忽然很轻地掐住她脖子。
她在突如其来的紧张和懵然里抬起脸,露出最脆弱的一片肌肤。
受制于人,她生涩吞咽一下,睫毛颤动:“你要干什么?”
陈言肆耷着眼皮看她,眸色沉得很深,慢慢低头,呼吸迎上来。
“你别——”她心脏清晰跳动,陈言肆忽然停了下来。
一点微凉的触感随着他的指腹压下来,覆在她脖子某处。
有一点湿,是舒缓类药膏的味道。
她呼吸一顿。
“怎么弄的,都红了。”他保持着居高临下姿势给她抹匀药膏,声线倦哑地说,“这么不小心。”
温书晗避开他的视线,慢半拍回答:“在厨房的时候,被热油溅到了一点。”
他眉梢微动。
“不疼?”
她小幅度摇头:“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没感觉了?”
她攥了攥空无一物的手。
“没有了......”
“是吗?”陈言肆的呼吸拂在她脸颊,手还掐在她脖子上。
一阵手机震动。
温书晗连忙接通,借机把他推开,快步走到落地窗边,语气镇定:“棠姨...嗯...他应该加完班了,我们待会儿就回去...嗯,好,拜拜。”
电话挂断,她攥着手机回身,陈言肆正背对着她慢条斯理穿外套,一双长腿闲适地站直,微垂的深色裤料被动作牵扯,印出几根很淡的褶皱。
温书晗移开视线看向圆几,发现他把虾饺和参鸡汤都吃完了,只有那盘葱烧海参原封不动。
真浪费,她忍不住碎碎念:“早知道就不来送饭,饿死你算了......”
他冷森森:“你真把我当聋子?”
“......”
温书晗不理他。
陈言肆低眸整理袖口,嘴角不经意勾了一瞬。
-
凌晨回到老宅,各回各的卧室。
陈言肆一开门,看见地毯上堆了一个牛皮纸箱。
里面都是他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陈言肆不紧不慢走上前,拿起一个丝绒礼盒摩挲片刻,眸色暗了一瞬,面无表情把东西放了回去。
一墙之隔,温书晗正在洗澡。
雾气适合放空,她想了很多。
那些礼物除了项链手链之外,还有十七世纪的鸽血红项圈,本来是要对外展出的孤品物件,现在被他拍下了。
全都是独一无二的贴身首饰。
像某种藕断丝连的牵扯,正一圈一圈地往她身上缠绕。
她把礼物归还之后,陈言肆什么反应都没有。
以他的性子,要是别人做了他不情愿的事,他可以明面威胁,也可以暗中操作,总之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完全断了她的想法。
但他没有,只是原封不动收下了。
温书晗不让自己多想,默认这事翻篇,两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隔天照常练舞。
傍晚下班时间,她和赵妍一起走出大厦。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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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廖晓雨。
对方停在一辆迈巴赫后座车门前,被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摸了摸脑袋。
不等赵妍好奇,身后已经有舞团里的人议论:“那男的谁啊?”
另一人说:“是她舅舅吧,之前也来接过她。”
“想起来了,听说她舅舅是公司高层。”
...
“听见了吗书晗?”赵妍怼怼她胳膊,“我说呢,大家都是签的旭昇,就她趾高气昂的,天生一股仗势欺人的小人得志感。”
温书晗很少议论无关紧要的人,赵妍正欲跟她八卦几句,她恰好接起一个电话:“喂?”
听筒里是温柔平实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温书晗女士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
“温女士您好!本次来电,是为了感谢您给中心动物园捐的一笔维护资金,它将用于给动物们改善居住环境,并且购买医疗用品,救助一些没有野外生存能力的受伤动物,将它们收治在我们动物园里。”
温书晗整个人都愣了:“您说,那笔钱是我捐的?”
“是的,捐赠人填的是您的名字,手机号也是您的。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将以邮寄方式给您赠送一些纪念品,请问您方便签收吗?”
“......什么纪念品?”
听筒里欣然一笑:“是我们动物园最新一季的文创周边哦,您看您是喜欢背小书包的水豚玩偶,还是毛茸茸款水豚叠叠乐,还是卡皮巴拉佛系顶橘子?还有骑乌龟的,您喜欢吗?”
“......”
温书晗觉得头顶有一百只水豚在走来走去。
事实上也真的是一百只纪念品。
肯定是陈言肆的手笔,不然谁会以她的名义一口气捐一千万。
上次她把礼物还回去,这次他就换了种方式跟她斡旋,好一记拉扯不清的回旋镖。
虽然像个恶作剧,但又实打实做了件好事,让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陈言肆正在领勝国际大厦顶层,同另一集团的话事人周旋。
“南湾新区的开发项目,尾款结清期限可以给你们再延。”陈言肆搭着二郎腿,指尖在放松的膝盖上轻轻一叩,“条件是,航拓百分之七的股份。”
对面人一听,紧绷的神情多添了一分为难,赔笑道:“谢谢陈总替我们着想,但是股份这事儿......可以是可以,需要一些时间,然后你看看,能不能......降到百分之三?”
陈言肆神情冷淡,不做心慈的退让:“李总,没有人会无条件给你当靠山。”
一局将胜,桌面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陈言肆懒得分神瞥向屏幕,不知是谁打来的,一旁的邱助立刻会意,拿起手机到远处替他接通。
听筒里立刻传出有点郁闷的柔嗔:“陈言肆!是不是你干的?那么多只水豚我哪里需要?”
邱助理连忙战兢,安抚地回:“是温小姐吗?您先别激动......”
那边顿了顿,平静了许多:“抱歉。陈言肆在忙吗?他忙完的话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麻烦了。”
“好的。”
邱助理回到谈判桌旁,借着服务生上茶的间隙,他将手机还回,弯腰低语:“陈总,是温小姐。”
陈言肆眉稍一动:“她说什么?”
“她说水豚太多,她不需要。”
闻言,陈言肆鼻腔里哼笑一声。
“那她要什么?”
邱助理支吾片刻,挠挠太阳穴:“要......要您?”
8. 含温
陈言肆微眯了下眼,半信半疑里掺了一丝嘲弄和轻挑:“要我?”
邱助理立刻回过味来,忙解释:“不不不,她的意思是,让您空了给她回个电话。”
顿了顿。
“哦。”
陈言肆索然无味拿起手机,屏幕恰好一亮。
微信跳出消息,一只[猫猫探头.jpg]
0.1秒后:【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显然是她点错了,连撤回都很慌忙。
但很不幸,还是被他看见了。
对面的李总觉得他神情松泛不少,心想是不是自己说动了这尊冷面罗刹。
他悟到有一丝争取的机会,折中恳求道:“陈总,如果是百分之五的话......您意下如何?”
陈言肆眉间有一丝松散和从容,仿佛心情极佳,他把手机掷回桌面,答得爽快:“可以。”
李总喜笑颜开,心想我可真牛,居然真的能让屹松妥协让步,以后在饭局上吹牛都不愁站不住脚了。
...
十月秋意渐浓,傍晚一丝凉意浸透微茫暮色。
温书晗打车去了金桐路附近一家小清吧。
推开玻璃门,幸运风铃清脆作响。
“哈喽,欢迎来到三三得酒。”吧台一个齐肩发女生笑脸相迎,“哇”了一声,“好美啊,是明星吗?可不可以留个签名?”
“......许悦你够了。”
温书晗有点郁闷,刚一坐下就趴在吧台上。
微卷的黑色长发散在双肩,被暖色光线温柔笼罩着。
许悦凑近调侃:“所以一百只卡皮巴拉真的送货到家了?”
温书晗换个方向趴着,睫毛慢悠悠扑闪着说:“没有啦......后来工作人员说可以换成一盏积木台灯,我就换了。”
“哦......”许悦憋笑,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吧,前夫哥肯定在逗你玩儿。话说回来,你们当初分手是闹得有多不愉快啊?分开这么久了还要暗戳戳欺负你。”
温书晗无精打采轻叹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本来就爱欺负人。”
许悦有点好笑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忽然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闪了一下。
不远处有相机镜头正对着温书晗,那男人一身黑衣黑裤猫在门边,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模样不像正经摄影师。
许悦扬声呵斥:“喂!你是不是在偷拍?把照片给我删了!谁允许你偷拍的?”
那男的忽然掩耳盗铃般收起了相机,低着头快步离开。
许悦气得牙痒:“什么啊,跟个变态似的。”
温书晗完全状况外,抬头往身后看了看。
没看见那个“偷拍变态”,倒跟不远处卡座区的几个潮牌男对上视线。
那帮人眼神油腻,温书晗漠然移开视线,不作搭理。
其中一个男的吹起口哨:“哟呼,大美女一个,这么漂亮还不让人拍啊?清高什么呀,真够装的。”
话音落地,许悦一下就炸了:“怎么,漂亮就应该被偷拍被骚扰?那你这么丑岂不是天生该去下水道当老鼠?长两条腿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了,在我店里犯贱的全都给我滚出去!没脸的东西。”
清吧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潮牌男一桌无言以对,讪讪闭上了嘴。
许悦是个暴脾气侠义使者,从大学当室友时开始就爱给温书晗据理力争,不让她吃一点亏。
温书晗心底泛暖,像以前一样劝她:“没事的,不生气。”
“不气。”许悦从手边的加热器里端出一杯,递给她,“给,热牛奶,加了糖的。”
“嗯,谢谢悦子。”
“跟我还这么客气。话说回来,你最近出门要注意安全,神经病太多了。”
“放心吧,没事的。”
在酒吧里待了会儿,棠姨让家里的司机接她回老宅。
晚饭过后,动物园寄送的积木台灯正好到了。
块头挺大,温书晗在二楼会客厅打开快递箱包装。
里面一堆待组装零件,光说明书就有四五张A4纸。
有点像乐高,需要很多时间和耐心。
她试着拼了一点底座,刚起步就有点入迷了。
研究半天,没注意到一侧的旋梯有人上来。
片刻,身后传来带着笑的声音:“晗妹,捣鼓什么呢这么认真。”
温书晗应声回头。
“承昊哥?”她莞尔一笑,杏眸弯成一对水凝的小月牙,“没什么,一个积木灯,我正在拼。”
“积木灯?我看看。”陆承昊扬着他的招牌笑容,上前蹲下来瞧了瞧那堆小块积木,觉得有意思似的,目光越过她肩膀,对不远处上楼的那人说,“诶,你不帮我们晗妹拼一拼?这玩意儿难度挺大吧。”
温书晗猜出他在跟谁说话,也就没有回头,慢悠悠继续拼着手里的半成品。
连半成品都不算,只拼了一个巴掌大。
她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没有彻底吹干,垂落的发梢还有点湿,几处不起眼的水渍晕成花瓣形状,缀在她背后一片薄薄的衣料上。
别墅地暖恒温,她赤着脚蜷坐在地毯上,月白色睡裙在腿间散开一圈荷叶边,一双纤细脚踝微微陷进地毯短绒里,白得惹眼。
不远处一道视线因此停留了一瞬。
这边,陆承昊拿起一块积木抛了下,体贴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承昊哥,我自己拼。”
音落,陈言肆已经插着兜上楼,慢条斯理路过她,莫名其妙冷嗤一声:“你‘哥’还挺多。”
“......?”
就差了两岁,不叫陆承昊哥,难道要叫叔吗?
无法理解。
她干脆不理他。
陆承昊爽朗一笑,对她说了声加油,起身跟上陈言肆,两个男人一同往另一个会客隔间走去。
应该是要聊制片公司投资的事,因为私下关系好,就索性到家里来聊了。
温书晗没有过问,专注地继续拼积木。
半晌,陆承昊都聊完事情离开老宅了,她还窝在原地认认真真地拼。
终于,最后一块积木嵌进整体,她插好电路插头,打开开关。
灯亮了。
她疲倦又喜悦地揉了揉干涩的眼。
模糊的视线里,隐约出现陈言肆的身影。
他刚洗完澡,一手拿毛巾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另一手拿着一瓶刚在楼下取出的冰苏打。
他向上踏完旋梯的最后一级台阶,转身前一刻,在她看向他时,他也撩起眼皮看过来,目光很淡。
台灯闪了闪。
温书晗揉眼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下有一刻的摇颤。
那一次他出现在面前,灯光也是这样闪了一下。
高中时代,陈言肆大她两届。
同样在十五中,他是高三部的学长,名声响得很,一天到晚总有女生借着广播站点歌台,向他暗戳戳表露心意。
所以温书晗从入学那天起,就不知被迫听了多少遍《有心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句,“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国庆假期前一天,放学后,这首歌在校园里循环了无数遍。
歌声停止的时候,校园也归于寂静。
大家都马不停蹄回家迎接假期,只剩温书晗一个人在舞室结束练习,换下练功服准备离开。
陈家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待,她背着书包抓紧时间下楼,却发现教学楼底的金属拉闸门已经锁上了。
她出不去,喊话也没人应。
闸门外的校园空荡荡,连夕阳都所剩无几。
她攥着校服衣角,有点慌了。
倏地,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连忙接通,听筒里的嗓音低沉不悦:“你觉得别人很有耐心?”
她眉心微蹙。
“高一楼锁门了......我出不去。”
电话里静了片刻,那边挂断。
她有点沮丧,转身抱着膝盖坐在楼梯台阶上。
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倏然抬头,穿黑色冲锋衣的少年停在门前,一脸戾气地拿钥匙捅开了门锁,唰一声拉开闸门。
动静太大,头顶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暖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原本冷厉的眉眼柔和得有些失真。
他生得高,被光线拉长的影子直直落下来,边缘碰到她鞋尖。
温书晗呆愣愣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眸倒映着点点光亮,像一层薄而碎的眼泪。
小小声问:“你跟保安亭借的钥匙吗?”
陈言肆没有答她,眉眼一压:“温书晗,你是不是笨蛋?”
“......”温书晗有点惭愧地耷拉下眼睫,“对不起,我不知道放假前一天会这么早锁门......”
陈言肆貌似是跑过来的,胸口还隐隐起伏着,说话也带着轻微换气的喘。
“你到底走不走?”
“......走。”她乖觉地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裙的灰。
刚迈出一步,忽然踉跄一下,她惊觉要摔,陈言肆眼疾手快扯住她,差点把她拎起来。
他很不耐烦:“怎么回事?”
他没有松手,几乎掐住她肩膀。
有点疼,她生涩吞咽一下,轻声解释:“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没事,能走的。”
陈言肆烦躁地扯了扯嘴角。
“麻烦。”
嫌弃完,他转过身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冷飕飕命令她:“上来。”
温书晗犹豫片刻,心里有无数句话交叠泛起,像汽水里不断浮漫碰撞的泡泡。
她几近失神地斟酌着,嘴唇微微张合几下,说一声:“谢谢......”
当时校园里种了很多梧桐树。
叶落满地,他背着她踩过时,耳边总能响起脆涩的落叶声。
...
积木台灯的插头有点松,电流不稳定,光亮又闪了一下。
陈言肆擦头发的动作耐人寻味地停了下来,淡嘲:“你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
温书晗回过神,视线飘忽地吸一记鼻子:“哪有。”
说着,她抱起自己拼好的积木灯,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匆忙关上门。
她离开时一路光着脚,毛绒拖鞋被她落在地毯旁边,就这么不管不顾。
看着鞋子前面两只可怜巴巴的毛茸猫耳,陈言肆下意识动了动嘴角,很快又被他压下弧度。
-
隔天,艺术中心里按部就班排练舞蹈。
温书晗早上第一个到,换好练功服,她打开个人储物柜找东西。
柜门一开,几个信封滑落出来。
她低身拾起,信封上什么字都没留。
心下疑惑,她打开其中一封。
瞳孔一震。
里面装着一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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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是她在大剧院排练那天,在后台换衣服的画面。
画面中心是她半裸的后背,上衣搭在臂弯将褪未褪。
她眉心拧紧,把其他几封信也快速拆开。
无一例外,都是类似的偷拍照。
她手腕颤抖,屏息凝神四下查看了一圈,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到底是谁在暗中偷窥她?
她心里发毛,连忙给储物柜的密码锁换了新密码,把照片塞回最里,做好报警的准备。
之后几天,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也没有新的匿名信出现。
温书晗没有把事情告诉别人,自己默默消化,夜里时常做噩梦。
她梦见一个陌生黑影向自己压过来,无数只触角朝她延伸,将她束缚得喘不过气。
早上她猛地惊醒,额头沁了一层冷汗。
“晗晗?”陈知棠在卧室外敲了敲门,“吃早饭了哟,起床了吗?”
温书晗缓了缓呼吸,佯装若无其事回应:“嗯,我马上就起来啦。”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
陈慈远已经吃过早饭,照常前往后山竹林晨练,陈知棠在露台浇花,裴嘉彦开学住校不常回来。
餐桌上只有她和陈言肆面对面而坐。
温书晗埋着头,小口咬着一个奶酥包,半晌只吃了三分之一,最喜欢的甜牛奶甚至一口没喝。
这几天她总是心不在焉,陈言肆掠她一眼,片刻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催促:“赶紧吃,我不等人。”
温书晗慢半拍抬头,反应几秒,问:“今天你送我吗?”
他眉眼冷淡:“嗯。”
...
陈言肆之前都只是送她到马路对面,今天却把车子开到了大厦楼底的花坛前。
温书晗神游似的解开安全带,陈言肆一手搭着方向盘瞥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她回话迟缓:“可能五点多吧,怎么了?”
“老爷子让我顺路接你。”
“哦......那我结束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吧。”
“嗯。”
一天很快过去。
赵妍发现她不对劲,走之前关心她:“怎么啦?要不要我再陪你一会儿?”
温书晗靠着舞蹈把杆发呆,应声回神,勉为其难笑了笑:“不用了,你早点回家吧,一会儿我来关灯锁门。”
“那我先走咯,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拜拜。”
温书晗简单整理好练舞室,锁好门窗,往走廊另一边的更衣室走。
衣服还没换下来,手机就收到消息:[三分钟。]
陈言肆在说等待时限,只给她三分钟。
他来得好快。
她回复:[马上了,等我一下。]
发完消息,她打开储物柜。
一堆照片涌了出来,零零散散飞落在地。
全是关于她的偷拍照。
这次连信封都没有了,明目张胆又恶心至极。
她浑身泛冷,一阵眩晕感兜头而下,她无助地后退一步。
没发现身后有人。
“你好......”一道粗里粗气的男声幽幽传来。
她惊慌转身朝后跌去,后背砸在储物柜上,砰的一声巨响。
男人二十出头,高高瘦瘦一身黑衣,棒球帽下面那张脸堆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伸出双手,向她靠近,音量压得很低:“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想抱抱你,可以吗?你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温书晗心脏狂跳,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砸他:“你别靠过来!我报警了!”
反抗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笑意更浓,带着近乎失智的痴狂:“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知道吗?你跳舞的时候好美,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在一起,一起牵手在海边,你说你也很爱我,离不开我,要跟我白头偕老......”
温书晗浑身木僵,呼吸剧烈震颤,整个人被逼得毫无退路可走。
男人缓慢靠近,距离只剩不到一米。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她决定不顾一切推开他逃离时,男人突然停止了前进。
她来不及抬眼,只听见他大叫一声,衣领貌似被什么人死死扯出了,不到一秒,男人被狠狠掼摔在地。
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惊慌抬眸。
是一台相机,它被正正砸碎在男人脑袋边上,机身四分五裂,镜头散落了一地玻璃碎片。
陈言肆半跪在地,一手将碎片全部抓起,另一手狠戾地揪起那人头发迫使对方抬脸。
下一秒,他眼神一暗,将镜头碎片全部塞进男人嘴里。
男人一连惊叫数声,嘴角渗出的血沾在陈言肆虎口处。
那人在挣扎里剧烈咳嗽,碎片肯定已经卡住他喉咙,让他话都说不出来。
陈言肆手一发狠,把人面朝下狠狠摔到地上。
他站起身,血迹模糊的手垂在身侧,手臂肌肉充血紧绷,青筋乍起。
偷拍者一头冷汗,嘴里含着血沫口齿不清,连声音都带着痛:“你、你谁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要命了!......”
陈言肆盯着他,晦暗目光居高临下,沙哑平静的声音里似有岩浆喷薄而出,被戾气沉沉压住——
“想死就再狗叫一声。”
9. 含温
男人抖成筛子,手臂撑在地上烂泥似的匍匐,糊了满脸的稀脏汗泪,急喘着往外咳出几口血沫。
没等咳完,人就被门外两个保镖架了出去。
温书晗惊魂未定,下意识侧身避让。
男人已经不敢跟她对视,仿佛再贪看她一眼,就会再咽一嘴玻璃。
人一走,空气倏地寂静。
她深呼吸,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抬眸,猝不及防撞进陈言肆视线里。
他神色冷黯,一双漆黑眸底静如深谭。
温书晗看着他,心里那根弦似乎被人沉沉一拨,回声漫长。
她记得,陈言肆遇事永远不会亲自动手。
懒得动,更嫌脏,从小到大都是一股懒痞的矜贵劲。
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却是把人往死里逼。
一件深黑色的休闲款西装外套躺在地上,陈言肆拾起来随意抖了下灰尘,从外套口袋扯出一条帕子,三两下把手上的血污擦净。
弄脏的帕子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团起来直接丢进垃圾桶。
沾灰的外套拿在手里,他眉眼一压,手往前一甩,索性也丢了。
“......”
果然还是老样子,再贵的东西也说扔就扔。
温书晗收回视线,埋头靠着储物柜,起伏的心跳慢慢缓下去。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正心有余悸,陈言肆已经上前把她按进怀里。
他身上有蓬勃热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以适应这么近的距离。
“怎么在抖。”他抚摸她头发,“怕他死吗?”
温书晗抿唇思衬,小幅度摇头,又意味不明地点了点。
陈言肆低头,下巴蹭过她头顶,喉结随着声音震动:“那种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她心一跳:“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会心疼一个偷拍狂呢,只是万一出了事,陈言肆会被人命官司扯上。
她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那你怕什么。”陈言肆波澜不惊,那股戾气似乎还没散,“一条命而已,赔得起。”
“......”这话经不起细想。
他这一次真的好生气,哪怕现在平静下来也冷让人发怵。
她思来想去,格外柔软地对他说:“谢谢你。”
话音落地,气氛又生疏了。
他似乎不太满意,退开一点距离,掐起她脸蛋:“除了谢谢,就没别的了?”
温书晗眨了眨眼。
距离太近,她甚至看得清他眉骨里的那颗痣,黑色的一小点,掩在浓眉之中。
曾经她犯累的时候,就会软着指尖抚摸上去。
他觉得痒,又怪她分心,下一秒就使坏地往上狠顶一记,害她在难捱中倏地清醒。
...
眼前,陈言肆的呼吸浅浅拂落,像有意靠近。
心脏清晰跳动,温书晗挪开眼。
在他手指的钳制下,她脸颊微鼓,说话有点毫无威慑力的含糊:“你......松手。”
他唇角轻勾,似笑非笑,眉眼冷戾悄然散去,眸色松泛不少。
“温书晗。”
“你欠我个人情。”
低沉尾音倦哑地绕在她耳畔,织出一片无形的暧昧。
她心下微滞,抬眼看着他,杏眸凝起一片让人心软的水雾。
“你想要我怎么还?”
陈言肆低着眸,笑意轻懒:“简单点?”
简单?
“那我拼好的那盏灯,你要吗?”她说起动物园的捐款纪念品,推销似的夸,“蛮可爱的,会发光的卡皮巴拉。”
他倏地气笑了:“一千万换盏灯,这辈子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又不是她让他捐给动物园一千万的,还是以她的名义。
“那你把钱要回来吧,不丢脸的。”她暗暗怼他。
“给都给了,要回来岂不是太勉强。”
陈言肆不轻不重摩挲她脸颊,她感觉到他眼神有一刻的变化,沉了许多,有点琢磨不透的意味。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他说,“所以她最好自愿。”
这话模棱两可,她有点不解。
陈言肆拿起她手腕看了看,好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他掌心好烫。
她吸一记鼻子,心虚地把手抽回:“我没事。”
“没事?”他目光往下一掠,抬手,微曲的指背叩向她心口。
一个分寸感犹存的动作,不算越界。
她稍一怔,他轻笑了下:“没事心还跳这么快。”
“......”她偏头解释,“被吓到了而已。”
余光里,他手背有几道渗血的伤痕。
刚才被镜头玻璃划伤的。
为了她。
-
第二天,温书晗请了半天假,在警局做笔录配合调查。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已经炸锅了:
许悦:[喂人吃镜头碎片,前夫哥是有点狠的]
徐伊然:[太护了,你们真的分手了吗?]
温书晗心下滞顿。
许悦回复徐伊然:[这你就不懂了,好歹算是一起长大的,总不能不管吧]
有道理。
半天过去,事情传得更广。
当时,一滩烂泥似的偷拍者被私人保镖架出去按进警车,前前后后几分钟,引起路人一阵不小的骚动。
大厦保安全程目睹,于是这件事以八卦聊天记录和小视频的形式,从大厦物业群一路传到了各个舞团聊天群。
隔天回到练舞室,大家都知道了温书晗被变态偷拍狂盯上的事。
傍晚练习一结束,女孩们纷纷围上来,都来问她是怎么脱险的,有没有受伤,那几个黑衣保镖又是怎么回事。
温书晗不方便透露太多,只好一本正经地扯:“我没事,当时报警了,来的那些人是,便衣警察吧......”
围在她身边的女生深刻领悟般“哦”了一声,赵妍也松了口气:“好可怕,幸好被抓了,你没事就好!”
“嗯,不用担心的,谢谢你们。”
太阳已经落山,舞室地板铺了一片暖绒绒的橘光。
大家收拾东西回家,温书晗也准备离开。
没成想,在走廊碰见狂奔而来的盛帆。
耳边脚步声噼里啪啦,温书晗心下无奈,在想要不要掉头就走。
“乖乖!”他目光早已锁定她。
“......”走不了了。
小纨绔今天把刘海梳上了去,做了个更帅的新发型。
可能想让自己显得更可靠吧。
他也听说了偷拍狂的事,上来就是一句诚挚誓言:“乖乖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温书晗轻叹一声,止步回身:“谢谢你,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你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盛帆气喘吁吁停下来,十足开朗:“没关系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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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愿对你好!”
“......”劝不动了这是。
盛帆一路跟她到了大厦楼底,全程左瞄右瞄,脑袋上长了个三百六十度探头似的,时刻注意她身边的人。
两人前后走出旋转门,温书晗刚想劝他早点回家,一晃眼,看见大门停了辆深色轿跑。
熟悉又抢眼的京A连号车牌。
她回过身,有点不胜其烦,但还是语气温柔地对盛帆说:“你回家吧,有人来接我了,我很安全的。”
盛帆谨慎地竖起耳朵:“有人接你?谁啊?”
“......普通朋友。”
小纨绔太过于执着,非要见见她那位“普通朋友”。
温书晗试图婉拒。
下一秒,不远处的车子有了动静。
陈言肆靠着椅背降下车窗,偏额,轻描淡写往外看了一眼。
他一手搭在窗沿,指间转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
“温书晗。”他沉声喊她,“过来。”
“......”他是等得不耐烦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点凶。
盛帆眼尖,比她先看见人。
四目相对,盛帆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陈言肆静无波澜,视线隔着几米远落在温书晗身上,自动忽略了她身边的男生。
陈言肆回国之后,参加商会都有代发言人出面上台,他本人一般不在大型公开场合露面,外人一般认不出他。
虽说圈子边界之间总有些不起眼的交集,盛帆的身家背景也算是数一数二,但依旧够不到那一层。
盛帆自顾在记忆里搜索,突然灵光一闪。
“乖乖你等我一下!”
他往前迈步,大胆地跑到车窗边,低身端详陈言肆的脸。
陈言肆懒得搭理他,他忽然恍然大悟一般,食指兴致勃勃举起来点了下:“陈言肆!Levin!我见过你!去年剑桥举行网球联谊赛,你不是带着团队拿了个决赛冠军吗?那场比赛我也在!你还记得我吗?”
陈言肆眉眼松散,指间香烟漫不经心转了一道,他不甚在意地问:“你哪位?”
“我是游客!”
“......”
他嘴角动了下。
有点无语。
温书晗没怎么听清他们说话,以为他俩认识,要叙旧。
于是很自觉地避开,自己拿着小挎包在花坛边上站了会儿,踢一踢脚下的小石头。
盛帆自认是个高情商,心想这会儿在温书晗亲友面前,肯定得好好表现自己:“嘿嘿,不管怎么说,一面之缘也是缘嘛!对了,书晗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我在负责保护她!”
闻言,像听见什么笑话,陈言肆眉梢一挑。
他在车里打量对方片刻,短促笑了下。
“你,保护她?”
“对!”盛帆斩钉截铁。
音落,陈言肆手里的烟悄然弯折。
他不动声色,语调沉了几度,状似饶有兴味:“怎么保护,说来听听?”
话题开启,盛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最后才想起来友好地问一句:“对了,你是书晗的......朋友?”
空气稍一静。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眸里泛起一丝倦意,平静反问:“你觉得我是她什么人?”
“唔......”盛帆搔了搔鼻梁,拿不准主意,“应该就是朋友吧?”
陈言肆从容一笑,语调恣意随性又有点轻挑:“不如去问她?”
10. 含温
——不如去问她。
温书晗眉心一跳。
问题就这么莫名其妙抛到了她头上。
再一抬眼,盛帆已经跑回来站在她面前。
小纨绔满脸期待,仿佛在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们一定是普通朋友吧,是吧?’
温书晗还未作答,他已经默认,并借此勾画美好愿景:“如果你们是普通朋友,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每天接送你?毕竟我们也是朋友!”
“......”她的耐心值已经告急,“我们——”
“你放心!”盛帆坚定打断,“反正,只要你还单身,我就会继续追你,继续保护你的。”
温书晗暗自叹气。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必须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才行,不能让他为了无望的事情继续耗下去。
“盛帆,我有男朋友了。”
此言一出,盛帆原地呆愣。
“啊......”他回过味来,苦笑着搓了搓头发,“原来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啊,难怪......”
温书晗都没说男朋友是谁,没想到他自动配对。
只好将错就错,用最小的音量谨慎道:“不过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好吗?”
盛帆鼻梁一热,咬牙挤出一个笑:“放心,我一定听你的!以后我不会再追你了,你跟他在一起一定要开心啊......”
说完便转身,怒搓了把脸。
天杀的,他好想哭啊。
温书晗松了口气。
盛帆太轴了,但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她真的不喜欢他。
让他越早放弃越好,不然浪费他的时间,她会感到愧疚。
——滴。
一记刺耳的车喇叭声,在催她。
温书晗回过神,向着陈言肆的车小跑而去。
开门上车,她若无其事系起安全带。
“可以了,走吧。”
十几秒过去,迈凯伦引擎久久未动。
陈言肆点了点方向盘,偏额看着她。
幽深视线在她眉眼无声描摹,松散笑意里含了一丝漠然的审视。
“温书晗。”
“你利用我啊?”
空气一滞。
“你说什么?”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比别人多一只耳朵吗?刚才那么小声他都能听见。
陈言肆倏地勾唇,忽然倾身迎过来,一手不由分说攥起她手腕。
距离突然拉近,她一愣。
失神之际,她软若无骨的手指在他掌控下,不知所措地碰向他耳朵。
触感有点凉,耳软骨脉络清晰。
他耳边浓黑的短发发茬有轻微刺感,有点叛逆地扎在她指尖。
半温的晚霞漫入车厢,两人在微滞的空气里长久对视。
陈言肆漫不经心盯着她,拇指摩挲她微微凸起的腕骨。
她呼吸乱了节奏:“怎么了?”
他不着痕迹地笑:“摸摸看,有没有多的一只耳朵?”
“......”一点吐槽的小心思也能被他看透。
她心虚又认栽地把手抽了回来,小声解释:“我就说说而已,只是想让他放弃。”
“哦,所以你未经我同意,让我平白无故成了你男朋友。”他眼神似明似暗地审问她,“温书晗,你就是这么还我人情的?”
她差点哑然:“不是,你别当真,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哦。”陈言肆沉吟片刻,倦哑语调像极了威胁,“那我是不是能告诉他,温书晗在骗他?”
“......”她杏眸一怔,“不行!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道歉就是了,就算你多帮了我一个忙,我会好好还你人情——”
话音未落,陈言肆再次靠近,最后一点距离所剩无几,两道呼吸倏然相撞。
她连忙往后躲,却被他按着后颈往前一带。
气息几乎碰到他鼻尖。
暌违已久的,一个要吻不吻的姿势。
她耳根染红:“你——”
“别说话。”陈言肆微微低头,两人额心相抵,他忽然有点兴味盎然,拖着慢悠悠的语调对她说,“没发现?他在偷看啊。”
温书晗呼吸骤停,视线顺着车窗外悄然一偏。
果然。
不远处的小花坛,盛帆正鬼鬼祟祟猫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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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不死心,眼泪汪汪地从矮丛叶旁探出个脑袋,势必要看他们是不是真情侣。
温书晗再一次心累。
陈言肆呼吸略沉,淡嘲地“啧”一声:“做戏做全套,既然你不怀好意利用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
“?”怎么感觉他在颠倒黑白。
距离近到极限,还没反应过来,他微凉的嘴唇已经贴上来,似吻非吻地擦过她嘴角。
温书晗身形一滞,无意识攥紧他柔软的黑绸衬衫。
亲密无间的回忆开始翻涌,一颗心脏清晰跳动。
三秒过去,他没有退开。
反而轻轻地在她唇角摩挲着,动作缓慢,熟练而刻意,暧昧又怜惜。
呼吸绵长,夹杂着微沉的喘意,缠上她的。
温书晗喉咙生涩,防线开始迷失。
完全降下的车窗定格这一幕。
像宣誓主权,陈言肆一手捧着她脸颊,极尽温柔地吻着她,她眼下泛起一抹红晕。
不远处的盛帆真要哭了。
陈言肆一边半真半假地跟她接吻,另一手往后一伸,果断按下按钮,车窗玻璃慢慢升起。
空间全然隐蔽,他轻微退开一点距离。
恍惚对视,她惊觉他眼里有动荡不安的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一场肆意掠夺。
他阔热手掌缓缓下移,指腹摩挲她颈侧,低喃道:“温书晗,第一次。”
她反应力慢了半拍,呼吸由紧放缓,眼神带有一点迷离,声音微颤:“第一次什么?”
他沉声说:“第一次,不用在别人面前装不熟。”
音落,温书晗彻底从暧昧中回神。
她闷闷地抬眸瞪他,没什么震慑力,像在给他挠痒痒。
她把脸偏到一旁:“好了,他已经信了,不用再演戏了。”
“演戏?”他嗤笑一声,“谁说我在跟你演戏?”
温书晗心一紧,忽然有点百口莫辩:“明明是你刚才说的!”
“有证据么?”
陈言肆恢复以往的顽劣,一手用力扣住她下巴,逼她转过来跟他对视。
“温书晗。”他饶有兴味道,“我当真了。”
11. 含温
温书晗心平气和端详他。
下一秒突然憋足一股劲,掌心按住他额头,像抗拒人类接触的猫科动物一样推开他。
“你不要耍无赖!”
两人以一个漫画分镜里常见的古怪姿势对峙着。
陈言肆耷着眼皮佯装沉思,神情蛊惑地“啧”了声:“是我耍无赖,还是你趁火打劫剥夺我的单身权?”
“?”
太欠了。
越想越气,忽然鼻梁一痒,她收回手,掩住口鼻小声打个了喷嚏。
陈言肆眉心一动,从中控台附近拿了件叠好的西服外套,敞开披在她身上,打开车内暖气。
“出门也不多穿一件,自己什么体质心里没个数?”
温书晗吸一记鼻子,默默盖好外套。
肚子咕噜一声。
他眼风扫过来:“又没吃午饭?”
“嗯。但我不饿。”
舞蹈这行讲究身韵,尤其是古典舞,体态轻盈是最基础的门槛。
温书晗算是入门早的那一批,在青春期之前就已经忘了“完全吃饱”是什么感觉,再好吃的东西也只是浅尝辄止。
加上最近舞剧公演临近,更需要控制体重。
《寻芳》是大型叙事型古典舞剧,民国背景,演出组过半都是女生,通过抑扬顿挫的舞姿,展现在变革时期里聚散分离的友谊,诉说战乱之下难能可贵的勇气与坚韧。
群舞结束之后最后一幕就是她的压轴独舞,A角要挑大梁,到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身姿自然也要呈现更好的状态。
但是长时间营养不均衡,身体就会发出一些指令,勾出一点馋。
深灰色迈凯伦从主干道绕进一条捷径,路过一个烟火气十足的老居民区。
温书晗看向窗外,发现沿街有一家炒货小铺,在卖糖炒栗子。
过了几秒,陈言肆忽然在路边停车。
温书晗以为遇上了红绿灯,转头却看他若无其事下了车,迈着一双长腿往炒货铺走去。
店铺老板正乐呵呵刷抖音,看见有客人来了赶紧起身招呼:“您好!来一份?”
陈言肆身高腿长地停在小铺柜台前。
靠外侧的炒锅里堆着满满的乌棕色栗子,颗颗饱满,糖渍晶亮。
锅沿热腾的雾气染着甜香,水汽白蒙蒙地在一阵秋风里打旋,模糊他锐利眉眼。
“来半份。”他说。
老板见他气质不凡,肯定是个不缺钱的主,立刻打包票推销:“来两斤嘛,我家的板栗很好吃的!”
陈言肆浅笑:“下次吧。这次就半斤,多了她不吃。”
“好嘞。”老板爽快地秤好半袋,多套一个透明食品袋递给他,“给!冬天要到啦,给女孩子买点儿热乎的,让她身体好,心情也好。”
温书晗趴在车窗,从马路对面看见陈言肆接过袋子,跟老板说了句什么,嘴角挂着疏浅的笑。
聊什么呢究竟。
半分钟后,陈言肆不紧不慢折回来。
车门打开,一阵烘炒后的焦甜气息扑鼻而来。
好香。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
陈言肆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袋子不轻不重甩在仪表台上,打开车斗拿湿纸巾。
他边擦手边扫她一眼:“看什么?”
“......没什么。”
虽然她挺想尝一个,但这肯定不是买给她解馋的。
她虚空看了会儿道路前方,身边一阵动静已经干净利落地结束。
一颗剥好的栗子莫名其妙摆在她眼前。
她泛着浅棕的琥珀瞳仁倏地往边上一转。
陈言肆手里举着栗子,像逗猫一样逗她:“不要?”
她肚子里的小馋虫蠢蠢欲动。
“要!”
他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她目光茫然地嚼啊嚼,他懒散地问:“再吃一个?”
她眨眼:“嗯!最后一个。”
最后真的只吃了两个。
剩下还有很多,于是带回老宅,给周末回家的裴嘉彦哐哐解决了。
小少爷最爱吃糖炒板栗,他喜滋滋地剥着温度尚暖的栗子,心想,表哥对我真好啊!专门给我买的。
-
第二天就是周六。
温书晗起床后下楼,看见餐桌上安静刷平板查看工作邮件的陈言肆。
她不禁开始琢磨,他到底要在老宅住多久?
两人目前都只是临时短住,他这个亲孙子不走,她也不能先开口说要走。
毕竟人情世故最难打理,爷爷又太疼她了,让她不好意思不在家待着。
吃过早饭,温书晗在挨着露台的藏书室里,在陈慈远的教导下温习书法。
书案正前方一整面落地玻璃,晨光洒进来满室敞亮。
她手里这只毛笔,是拍卖会里竞得的竹雕紫檀兔毫,也是陈慈远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百年前的文房物件份量不轻,第一次用的时候总觉得沉,现在已经格外趁手,她执笔稳,运笔也简明制胜。
“嗯,不错。”爷爷夸她,“一个‘永’字就能见功夫了,进步很大。就照这么练,挺好,千万别被言肆那小子带偏了,他写的字行不行草不草,乍一看入眼,细看太失分寸,没规矩。”
高中那会儿,两人时常在老爷子眼皮底下一起练字,陈言肆的毛笔字她是知道的,怎么潇洒怎么来。
其实很好看。
她小声“嗯”了下。
管事的吴伯来叩门:“老先生,客人到了。”
陈慈远退休之后依旧是市商会的名誉会长,平时总有人带着些珍稀古玩来拜访。
“好。”老人家搁下毛笔,离开藏书室。
温书晗自己沉下心练,临《楷书六言联》。
其实她的书法技巧有一半是爷爷教的,另一半,是陈言肆曾经旁敲侧击,让她进一步悟出来的。
落墨时,裴嘉彦悄默钻进来,搬个红木小凳在她旁边乖巧坐着,神秘道:“书晗姐,我发现一个秘密!”
她专注写字,分心问:“什么秘密?”
“我好像要有表嫂了!”
一笔勾岔,像笔尖打了个滑。
她攥了攥紫檀笔杆,佯装镇定地问:“是谁?”
“嗐,还不知道呢。我就是发现吧,表哥最近经常看手机,而且心情指数明显向好,有上涨趋势。”裴嘉彦老神在在,十六岁的高中生硬是凹出了六十岁算命大师的口吻。
“哦......是这样啊。”
温书晗淡定自若地给毛笔沾了沾墨。
再次下笔,稳当许多。
裴嘉彦有种得不到捧场的失落,着急道:“姐!真的,你信我,我那个早恋的同桌就是这么被我发现的!”
“......”她抿了抿嘴角,姑且算个笑,“原来你是个侦探小天才。”
“是吧?”裴嘉彦自认天才,“他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觉得吧,表哥也真该谈恋爱了,他母胎solo多久了都,男人老了是没人要的!”
噗。
温书晗差点笑出声。
弟,宇宙再爆炸一次他都不可能母胎solo。
“姐,悄悄告诉你。”他蹬蹬蹬地连人带椅一起挪近,小声说,“其实我觉得你跟我表哥最配。”
她手腕一顿。
裴嘉彦浑然不觉地往下分析:“但是吧,爷爷肯定不同意,他都把你当成亲孙女了,到时肯定又要说什么分寸啊,规矩啊......”
“唉,大人的事情真复杂,就不能简单点吗?就像我妈我爸,离婚又复婚,复婚又离婚,麻烦死了,一直离着多好,我能领两份零花钱呢。”
青春期男孩的心思过于丰富,温书晗哭笑不得:“弟弟,你的卷子写完了吗?”
裴嘉彦神情一变。
小少爷再怎么金贵,也要老老实实写作业。
在她的吓唬下,小少爷哀嚎一声,带着对作业的憎恨愤然下线,离开藏书室。
温书晗潜心落笔,不一会儿,又听见双扇门被推开的动静,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绕过了屏风,向她而来。
她以为是裴嘉彦。
“卷子这么快就写完了吗?”
身后一声淡笑。
“写什么卷子?”
“......”怎么是他,不是说今天有应酬吗?
陈言肆从身后贴过来,两手自然而然撑在桌沿,圈住她身体两侧,低身,热意微浅的呼吸拂在她耳旁:“温书晗,我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六。”
“哦。”她笔尖悬空,“裴嘉彦说,男人老了是没人要的。”
他偏额看着她侧脸,挑眉:“你赞同?”
“赞同。”
他笑了下。
鼻尖不经意蹭过她耳垂,轻笑时带起一缕热意。
“卷子做不来,别的倒是可以做一做。”他说。
温书晗不理他,取了张空白宣纸,提笔落墨。
他低头,呼吸浅浅埋在她颈侧,嗅她发丝间的暖香。
“这回是你二次招惹我,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暂停,什么时候继续。”
唯独没有“结束”。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反驳:“上次是意外,我都说让你别当真了,还有,第一次不是我招惹你,是......”
“是什么?”他慢条斯理追问。
她生涩吞咽一下,快速答:“是你蛊惑我。”
陈言肆忽然亲吻她颈侧,气音低缓:“我怎么蛊惑你,说来听听?”
这一吻轻而浅,带着酥麻的痒意,她心跳滞顿。
连忙搁下毛笔,回身推了他一下,一双水眸盯着他:“你到底要怎么样?”
陈言肆纹丝不动,依旧低身靠近,逼得她后退一步,他双手再一次撑在桌沿,不动声色“困”住她。
一双狭长眼眸晦暗而深邃,与她视线交缠半晌,他带着松散笑意说:
“要你啊。”
她心一跳。
“你发什么疯?”
心下纠结,扔一句:“我还有事,要出门了!”
说完便绕过他快步离开。
他语调散漫:“去哪?”
“拜访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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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老师!”
人走了,桌上留了幅字,秀气飘逸的楷书。
八个大字:「豺狼虎豹衣冠禽兽」
“......”
好像在骂他。
字倒挺好看。
-
其实拜访苏老师是过两天的事,今晚是聚会。
温书晗傍晚离开老宅,打开手机再确认一遍地址。
徐伊然:[性感美少女在线轰趴,来此一游~]
徐伊然:[Ulive-地址定位]
许悦:[好猥琐,踢了你]
徐伊然:[我买单]
许悦:[好的姐姐]
Ulive是金桐路新开的一家夜场,规模甚大。
开业前各平台账号齐唰唰预热,主打DJ嗨场和男模热舞,光是那几个宣传短视频就赚足了眼球。
今天正式开业,据说老板请了个当红的选秀男团来暖场,一大群粉丝闻风而动,排着队凭限量预约码入场,正门堵得水泄不通。
温书晗和许悦同时到,两人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简直萌生打道回府的冲动。
“没事,我们排队进吧。”温书晗耐心道。
“唉,行吧。”许悦牵着她往前挤。
在一众朋克打扮里,温书晗一件浅灰色开衫搭月白色长裙,乌黑的微卷长发恰好及腰,暮色在她身上镀了层半透明的柔,清冷里自带一丝古韵。
气质实在惹眼,不少人打着街拍旗号靠近她,最后全被许悦打发了。
打发完又有一人走过来。
男人一身板正的黑西服,别着工作耳麦,像夜场特聘的安保。
对方问她:“您好,请问是不是温书晗,温小姐?”
温书晗点点头,对方微笑:“好的,二位请跟我来,走另一侧的贵宾通道。”
两人:“?”
群里正好蹦出消息。
徐伊然:[我订的卡座显示已经现场核实了,你们到啦?]
许悦噼啪打字,由衷敬佩:[姐姐,怎么不早说啊,您是真有人脉啊!]
徐伊然:[?]
...
进到场内,纷乱射灯一阵又一阵迷人眼睛,声浪炸耳。
方才那位保安把她们领到卡座,给她们桌上放了一个专属按铃,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他。
许悦看了一圈,别人桌上都没有这玩意儿。
体验到了被优待的快乐,她大喇喇把包甩在沙发上,愉悦一瘫:“宝啊,这个世界终于对我好了!”
温书晗也坐下,越想越不对劲。
直到后方卡座,有人在嘈杂音乐里大声对话:
“啊?没听清!你说这家老板姓什么?”
“不清楚啊!我只知道股东姓陈,是陈家那个陈吧?”
温书晗隐约听得一耳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们能走贵宾通道。
她谨慎抬眸,从客人半满的二层挑台,一路观察到专属于svip的三层挑台。
终于,在第三层的玻璃围栏中央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他特别讨厌喧闹环境,嫌吵,炸得耳朵疼。
这次能来,应该也是给了合作伙伴一点面子。
裁剪利落的黑衬衫挽起衣袖,他背靠围栏,跟周围的几个男人聊着什么。
时不时懒散一笑,点燃的烟夹在指间,火星忽明忽暗。
这根烟应该是别人献殷勤给他点的,他没抽几口。
陈言肆一向分得清工作和生活。
工作时一副冷飕飕的冰山样,回归生活就还是眼前这副懒散松弛的样子。
他这样引人艳羡的出身和相貌本就少见,行为举止越是云淡风轻,就越让别人觉得他随时可能纵欲。
一副好皮囊浸在这声色场里,再疏离也品得出一丝蛊惑的浪意。
温书晗看见有人隔老远拿着手机拍他。
他应该是发现了,不躲也不避,只是随意抽了口烟,在烟雾浅淡里朝摄像头掠去一眼,不甚在意。
仿佛在说,你们从哪个角度看我都好,或者从哪个方面分析揣摩我都好,我不会为此多分一个眼神。
于是从高中时起,身边所有人都觉得,陈言肆做什么事都很酷。
温书晗暗自腹诽,那你们一定没见过他在纸上画涂鸦的样子。
画得丑死了,一点都不酷。
不仅如此,这人早晨还有糟糕的起床气,只要她一动,他就拦腰把她捉回怀里,呼吸深埋在她肩窝,抱着她继续睡。
很烦人,很霸道。
“我去躺洗手间。”
温书晗起身离开卡座,避开他可能看见的区域。
不能让这混蛋发现自己。
出门前,她说要去拜访苏令贞老师,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他要是发现了,肯定会揪着这点不放。
陈言肆低眸侧眼,轻描淡写扫了眼挑台之下。
哦,在躲他。
他掐了烟,身子离开围栏。
几个朋友好奇:“诶?去哪儿?”
他轻懒道:“捉只兔子。”
12. 含温
安全出口标识幽然闪绿,温书晗避开舞池中心区,专挑偏径走。
声浪逐渐消淡在耳后。
她循着头顶的卫生间标识,弯弯绕绕不知拐到了哪条走廊,灯光亮了许多。
稍作思考,侧前方忽然有个女生冒出来,目光四下搜索,叫住她:“哈喽?”
温书晗定在原地,对方走上前:“嗨,看你有点眼熟哦。”
温书晗看着眼前陌生的棕发黑眸,礼貌一笑:“抱歉,我不认识你。”
“是吗?没关系,跟你打听个事儿。”女生拿出手机,屏幕面向她,“你在里面看见他了吗?”
屏幕亮出一张照片。
温书晗迟疑片刻。
照片里的人明显是陈言肆,环境在一个装修复古的小酒吧,周围都是些金发碧眼。
应该是在国外拍的。
女生晃了晃手机:“没有看见吗?”
温书晗回神,平静道:“看见了,他在三楼。”
“这样啊,谢谢喽。”女生友好一笑,兀自离开。
温书晗觉察到一丝微妙,但很快消散。
她继续往前,忽觉好像绕错了方向,再往里应该是工作人员休息区了。
正想原路返回,一晃眼,看见走廊转角处两个亲密相拥的身影。
女方身材高挑,一袭黑裙背靠着墙,身前的男人蛮横地将她拦腰抱着。
两人面对面相贴,热吻辗转,距离退得藕断丝连。
她抬眸对他媚然一笑,几根乌黑发丝沾上唇角凌乱的口红。
“你大哥会杀了你吧?”她问。
“你就盼着我死?”男人勾走她嘴角的发丝,嘴唇又急迫地压下去,闷喘吞含。
是陆承昊和路柠。
温书晗装没看见,转身快步离开现场。
刚要转弯,砰一下撞到一个胸膛。
“......”好熟悉。
头顶一道慵懒含笑的声音:“往回走?”
陈言肆正低眸看着她。
她下意识为刚才看到的事情保密,耿直道:“前面不能走。”
“哦。”他低身,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端详她脸庞,“那你又怎么肯定,从我这儿就能走?”
温书晗默不作声想法子,趁机从他边上矮身避过去,下一秒却被他勾着衣领捉回去。
“不是要去卫生间?带你去。”
她几乎被他拎着走,好郁闷:“你怎么知道?”
他冷哼一声:“不然你转来转去是要选个风水宝地打兔洞?”
“......”
陈言肆带她走私人通道,进到一间装饰风格清冷而贵气的套房。
Ulive没有酒店业务,这间套房好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门后的树干型衣架上挂着几件他的衣服,专人熨烫完送过来的。
这里完全是他的领地,温书晗暗自觉悟,自己在这儿多待肯定没好事。
于是只在卫生间洗了个手就出来了。
出来顺手把门带上,转身看见陈言肆的背影。
他站在窗台附近的圆几旁弄着什么小物件。
“嘶——”
一声很轻微的吸气声。
她缓慢眨眼,从他声音里听出点不寻常的痛意。
主动靠近问:“你怎么了?”
陈言肆神色淡然地转身,把修长食指竖给她看。
她一怔。
指腹划了道很大的口子,血都流到掌心了。
她又看向圆几。
原来是在给剃须刀换刀片。
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了?换个刀片都能被划成这样。
陈言肆收回手,拿起剃须刀在手里转了一道,递给她:“过来帮我?”
她一脸莫名:“帮你什么?”
“刮胡子。”他理所当然地说。
“......”
他好像没有长出来的胡子?
这人究竟是什么极端细节主义。
她正暗自腹诽,他又波澜不惊补了句:“手受伤了,动不了。”
她头冒问号:“那另一只手呢?”
陈言肆微微偏额,语气含讽:“温书晗,两年而已,就忘了?右手不是我惯用手。”
“......哦。”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伤口先消毒吧,有医药箱吗?”她问。
“柜子里。”
“哦。”
她找出医药箱。
陈言肆敞着腿躺坐在沙发椅上,她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边,先给伤口擦了一遍消毒药水,再用小一点的绷带慢慢包扎。
“刀片没有生锈吧?”
她问完,谨慎地把头一抬。
一下撞进他沉静眼眸,情绪在细枝末节里无声颤动。
空气滞了一瞬。
“没有。”他看着她,很平淡地说。
“哦......”她很快把头低下去,缠完最后一圈绷带,小声应他,“没有就好。”
处理好伤口,剃须刀真就莫名其妙到了她手里。
陈言肆不爱用电动,更习惯细柄手持。
在顶部安插好刀片,她坐回原来的位置。
按理来说,新生的淡色胡茬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到,半米距离只能估算个大概。
她事先提醒:“我看不太清,你别乱动,不然伤到你。”
“嗯。”他喉咙里沉出一个单音节。
她挪了下椅子,发现还要往前靠近一些,才能碰到他的脸。
但再往前,就会硌到沙发椅的矮扶手。
正思衬着如何调整位置,他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拦腰一夺,她瞬间瞪大了眼眸,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
呼吸暂停一秒,她双手在他胸膛撑起来,耳垂一热,有点不知所措的气闷:“你——”
“腿岔开,坐我身上。”他打断她的抱怨,腔调近似于命令。
又或许在这种情形下,是一种友好的指导。
她已经无心揣度,只觉得别扭。
慢慢地把腿分开,大腿根压着他硬邦邦的胯骨。
他松开手,鼻腔里笑了声:“脸红什么,这样不是更方便?”
她咬牙揩了一手泡沫,加了点打击报复的力道抹在他下半张脸。
语气冷淡:“再说话你就自己弄。”
几秒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刀片贴上肌肤,迎上一层薄薄的泡沫,她手腕小心翼翼地动着,试图用锐利刀片刮去一些肉眼难见的胡茬。
男人身上有成熟而无形的荷尔蒙,他在利刃之下纹丝不动,倦怠地半阖着眼皮,目光长久不移地看着她。
温书晗觉察他的视线。
她不想被他盯着。
他的眼神时常让人猜不透,她不知这双眼眸里,最深处到底是喜还是嗔,究竟是空茫的,还是掺了不知名的念想。
她心一横,空出的一只手覆上他眉眼。
“可以把眼睛闭上吗?”
他没说什么,闭上了眼。
敛下的睫毛擦过她掌心。
有点痒。
终于,泡沫刮净。
余下一些微凉的白色软沫沾在她手指,被她用纸巾擦拭。
“好了,很干净。”
温书晗冷淡提醒完,刚想从他身上下去,他突然圈住她纤细腰身往回一抱。
“着什么急。”他目光更为幽深。
她避开他视线,一本正经道:“许悦她们该担心了。”
陈言肆笑了下。
“不见得。”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段疑似现场安保人员给他发的小视频。
点开竖到她面前,音画同时呈现:
“分分分!你们肯定要分的啊,你看这张牌,他明显外面有人了!”
...
“不要心急嘛,我给你解释一下这张命运之轮...下个月,最迟下个月就有一笔财要进!”
原来徐伊然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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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副塔罗牌,吸引了一堆女孩来排队占卜情感和财运。
卡座热闹得几乎被围,许悦在一旁帮忙添加微信,拓展线上占卜业务。
“......”
徐伊然不愧是互联网大厂里的金牌销售,在哪儿都能赚钱。
手机息屏放到一旁,陈言肆把她抱回怀里,声音沉哑得有点泛空:“陪我休息会儿。”
温书晗的侧脸贴在他颈侧,感受到他蓬勃跳动的脉搏。
他回国之后,集团一大半的事情都是他全权负责。
这人表面高效率,好像什么都能完美扛下,但他是人,不是机器,终究都会累的吧。
基于柔软的同理心,她挣扎离开的欲望缓缓消弭。
渐渐的,听见他匀浅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室内地暖让空气升温,暖意包裹住裸.露在外的寸寸肌肤。
倦意来袭,她也跟着闭上了眼。
...
“晗晗。”
陈言肆似乎在叫她。
脸颊有被宽热手掌抚摸的微妙感,她慢慢睁眼。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挣扎着身子想要退开,他手一按将她拧回来。
距离近到极限,她呼吸紧促,与他面对面。
他眸底有动荡不安的欲望。
他眼中的她像十八岁时一样含怯,他目光沉冷地缠住她一双温润眼眸。
终于忍耐不住,他倾身吻她。
两人的温度都是烫的。
他含住她嘴唇,一个吻从唇角游移到脸颊,到柔软的耳垂,再到颈侧,在属于他的白皙细腻之间流连忘返。
她被吻得微微颤栗,仍然有一点倔,拧着清冷的眉,脸庞随着身体偏到一侧。
她心下凌乱。
明明在外人眼里,陈言肆对欲望轻视且淡漠,但在她身上,欲念却开始嚣张跋扈。
他亲吻她颈侧,轻轻吮咬。
动作里有放浪形骸,也有怜爱。
他舒然喘息着,声音染着久困兽笼的欲念,喑哑微颤,坚硬的喉结随着嗓音震动:“好乖。”
她深呼吸,突然推开他。
一个吻戛然而止,他看着她,锋利眉眼像有沉沦之意,深邃迷离。
杜松和苦橙气息浮在半空,很淡的烟草香和剃须泡的柠檬香悄然混杂。
“晗晗。”他克制地抚摸她脸颊,拖着暧昧语调问她,“你不怀念吗?”
每一个动作都牵出细微的痒,她呼吸颤抖:“怀念什么?”
“怀念以前,我们瞒着大人在家里接吻,你在浴室里帮我——”
“陈言肆!”她慌张打断,“当初分手是你果断同意的,而且我好像......也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
他置若罔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继续低喃着:“你不怀念吗,我可是特别怀念。”
她慌张想走,却被他死死按住。
“自己脱。”他突然态度冷硬。
她咬牙不动,下一秒,他一手强硬地褪下她肩上的衣料,她身躯一滞。
“陈言肆!”
...
温书晗倏地惊醒。
心跳还没缓下来,她小幅度张唇呼吸,扫视身边的一切,确认这是现实。
陈言肆也还在睡。
是梦。
幸好是梦。
——咚咚。
谁敲门?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人心慌,她晃一晃他:“陈言肆,有人敲门。”
陈言肆正闭着眼,呼吸均匀。
“陈言肆?”她又晃一下。
“温书晗,别乱动。”低沉倦懒的一声。
“......”原来没睡着。
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漠不关心,眉心拧了拧,压下轻微的起床气。
她稍微一动,他手臂一勾又将她强势圈紧,手掌很轻地抚摸她头发,气音沉哑松散:“好了,乖点儿。”
13. 含温
陈言肆的手臂搭在她背上,将她整个人满满当当环抱着。
两份体温严丝合缝。
她本来就轻,压在他身上一点多余的重量都没有,好像他要多使出一分力气,她才不会从他掌心里悄悄逃走。
很久没有像这样安静依偎过。
陈言肆大学的时候也喜欢抱着她小憩,最后她真的被哄睡着了,他还醒着。
然后他就很轻地,用鼻尖蹭一蹭她莹软的耳垂。
她睡觉特别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闹不醒她,就拖着懒散语调,沉着气音骗她:“温书晗,你怎么打呼噜啊。”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撩拨她耳垂,有点痒。
她没听清,但也快醒了,轻软呜咽一声埋进他怀里,猫一样。
他捏一捏她小巧鼻尖,胸腔里闷出一声低沉笑意:“怎么这么乖啊。”
...
以前她觉得,陈言肆挺能烦人的。
虽然他现在也很坏,但骨子里多了一份沉淀已久的稳重,挺阔肩膀撑得起更大的重量。
陈言肆静下来的时刻变得越来越多,休息时更是眉目舒展,那股懒傲自恣的气质淡了不少。
像久浸猎杀场的头狼回归树林深处,在片刻宁静中卸下所有防备。
她仿佛感觉得到,他青筋里的血液正舒张涌动着,体温隔着衣料传递给她。
彼此之间,那些久别后的轻微生疏正在慢慢消融。
终于等他呼吸有了变化,她脑袋稍微抬起来。
他半阖着眼接过她的视线,她一动不动看着他,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惹人怜而不自知:“我要走了。”
他神情微动,声音依旧沉懒:“去哪。”
她眼睛一眨:“当然是回家。”
“一起回。”
不容置喙。
他倦意仍在,似乎还想把她留在这儿。
力量差距悬殊,只要他不松手,她就会被强制性贴在他身上。
碰巧,陈言肆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他看着她:“帮我接。”
终于有了起身的机会。
她一手撑住他肋骨,坐起来,拿起手机滑向接通,将听筒贴到他耳朵边。
电话那边有了声音。
他眼底划过一丝索然无味,目光依旧定在她身上。
“谁。”
“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我是郑遥啊。”
听筒里的语调,跟她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女生很像。
“今天Ulive开业,你到底在不在啊?我到套房敲门了,一直没人应。”
陈言肆眸光变冷,话里有点匪夷所思的嘲意:“没人还要敲,指望有鬼应你?”
那边无言以对几秒,声音大起来:“什么态度嘛,我可是特意回国找你的,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今年打算怎么过?”
“活着过。”
郑遥被他三个字噎住。
温书晗趁他听电话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一只脚轻轻点地。
刚要溜之大吉,却被他单手往上一拎。
她几乎被颠了一下,喉咙里无意识软溢出声,她一下子抿紧嘴唇。
陈言肆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眉梢挑了挑,一只手臂揽得更紧。
听筒里又问:“不办生日宴啊?”
他还是那个态度:“管好你自己。”
“切。”郑遥话锋一转,“我去东湾市游艇港看了一眼,‘晨曦号’真的好漂亮啊,看来你也不是不解风情。”
再次听见熟悉的字眼,温书晗眉心一动。
陈言肆对那人有点爱答不理,回话很慢。
虽然在通话中,他的手却贴上她身体。
手指很轻地,掐着她后颈,慢慢往下移,像爱抚一把滑腻精致的琴。
她耳垂倏地泛红。
陈言肆的体温总是偏烫,只有沉静时指尖会凉一些,像冰块将化未化的棱角。
每在她肌肤上点一下,她呼吸就慢一拍。
听筒又有声:“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曦曦,而且还最喜欢出海玩啊?这份礼物好浪漫,它的首次出海是特意给我留的吗?你朋友们说你一直没用它。”
闻言,温书晗神思一顿,心里似乎有节树枝,硬生生被掰了一下。
所以‘晨曦号’到底是给谁的。
那边喜悦完,陈言肆淡笑了声,手里轻抚着的,依旧是温书晗脆弱白皙的脖颈。
她稍微屏息。
很痒,但又不能发出声音。
她肩膀微微拱了一下,一对好看的锁骨在他眸底深陷。
终于,他漠然回应对方:“与你无关,少做梦。”
音落,温书晗看他一眼。
电话已经挂断。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眉心轻拧,抱怨道:“很痒。”
憋了这么久,心情也郁闷。
陈言肆果然和以前一样,私底下总是喜欢折腾她。
尤其喜欢在“公开”和“隐秘”之间那道模糊不清的缝隙里,肆意无度又游刃有余地主导。
比如在打电话时蛊惑她跟他接吻,又比如,她在卧室阳台晾内衣时,他从身后走过来,说是给她帮忙,其实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偏头吻她耳垂,过分时还会轻轻咬一下。
明明卧室门都没反锁。
...
温热黏糊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缠,温书晗微微蹙眉。
陈言肆的手游移向前,托起她下巴,眼神饶有兴味:“想起什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想起——”她脑海中画面闪回,突然改口,“没想起什么。”
“哦。”陈言肆很故意,顽劣地只听见她上半句,淡然打趣道,“我以为你忘了。”
她没忘。
关于那些隐秘的过往。
大学时,旁人对于陈言肆“有女友”这件事,态度是一致认同。
只是不知道,那个占据他每一寸生活细节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众星捧月的人,上课时会用手机发私人消息,一聊就是一整节课。
还有手腕上时不时出现的黑色小皮筋,指关节疑似蹭到口红的痕迹,肩上带有一点酸甜樱桃香的沐浴露气息......数不清的暧昧征兆。
任谁看都是有了女朋友的状态。
越神秘,越让人想掘地三尺。
然而暗中关注他的女生们几乎把整个京大掀翻了,都找不到一个疑似对象。
或许是他藏得太好。
但真正在藏的不是他,而是温书晗。
陈言肆或许在配合她,但时不时还是会在她身上留下一些“专属印记”。
吻痕是,配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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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在更衣室换装,同学盯着她手腕上的物件观察了大半天,惊呼:“哇塞,温书晗你深藏不露啊?”
她一头雾水:“什么?”
“你的手表啊!”对方挺爱研究奢侈品,一眼就断出品类,“这不是江诗丹顿的Fiftysix吗?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啊。”
“......”她攥了攥手指,没解释太多。
这块表是陈言肆让她戴着的,说要时刻提醒她注意时间,不要让他等太久。
她一心练舞,平时也很少注意这些配饰,没想到他给的,跟他那一块是同个系列的。
在他眼里不算值钱的一块,但已经够惹人注目了。
不想太招摇,之后她就把表放到了包里,见他的时候就戴在手上,不然他又不高兴。
当时他那个脾气,难哄得很。
京大舞蹈学院是单独分出来的,跟主校区隔了一条街。
附近有家咖啡厅,她经常跟她的复习搭子坐在靠窗位置,苦背文化课。
偶尔听见邻座的女孩们聊天。
十八.九岁正是情感丰富的年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要至死不渝地爱某位当红明星,又提及爱着分手后无法挽回的恋人。
每每听见类似话题,温书晗就会疑惑。
爱是什么样的?
温绍德经常对她说:“爸爸很爱你。”
但如果爱她,为什么要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轨另一个女人,把妈妈气走呢?
难以理解。
她好像没见过真正坚固不摧的爱,也难以想象它是什么样子。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玻璃门开了又合,风铃声清脆作响。
她拿荧光笔划着中国文化史的重点,下一秒,周围泛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低着头浑然不知,复习搭子立刻提醒她:“看,穿黑色卫衣那个就是陈言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是不是很绝。”
“......哦,我好像不记得了。”她埋头画线,直直的一条。
搭子打趣她一心学习,顶级帅哥都入不了她的眼。
当时是下午两点过,陈言肆好像午觉刚醒。
他带着他那糟糕的起床气,一副倦懒的顽痞样,插着兜跟朋友来买咖啡,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
好拽。
拽什么呀,十分钟前刚睡醒的时候,头发肯定炸毛了,乱糟糟的,一点都不酷。
她暗自腹诽,下笔稍重。
不多时,陈言肆拎着一杯冰得沁雾的黑咖,冷淡地从这一桌经过。
视线未作任何停留。
空气里波澜微动,她想起昨晚在一起荒唐时,那份微甜的香气。
两人身上是同一个味道,但无人知晓。
无数道目光暗自追随着他。
这样出众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遇得上几次。得益于Top名校里什么人都有,给人一种差距淡化的错觉,偶遇才显得理所当然。
然而等学业一结束,他又会回到属于他的金字塔顶端,到时连背影都够不着了。
不如趁现在多看几眼。
只有温书晗头也不抬,专注划重点。
桌上的手机响了声。
新消息。
陈言肆——
[今晚带你去南洱山天文塔]
[看流星]
14. 含温
深秋将至。
Ulive开业那天温书晗消失一整晚,许悦和徐伊然从塔罗牌客潮中回过神来,惊觉,温书晗呢?
她们以为她被掳走了,一个电话慌慌张张打过去,等了半天,却是陈言肆接的。
说人已经到家了。
许悦差点把一声“前夫哥”叫出口,被徐伊然掐了一下才及时咽回去:“那个,她没事吧?”
陈言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平淡道:“已经睡了,不用操心。”
说完就挂了。
这一茬给了许悦她们一记暴击。
两人浮想联翩,在群里潜伏许久,终于在一周后把温书晗约出来“审问”。
周六晚上的商圈热闹非凡。
许悦挑了一家热火朝天的烤肉店,座位选在临街的户外区。
刚坐下,肉都没烤熟,两人坐在对面直直盯着她。
好诡异的眼神。
徐伊然拍案一审:“老实交代!不是说去卫生间吗?”
许悦横眉二审:“是不是和前夫哥天雷勾地火了?”
“咳!”
温书晗喝了一口柠檬水,差点被呛到。
“......没有,那天晚上有点意外情况,他一会儿手受伤,一会儿又说累了,我就陪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对面两人半信半疑。
“真的这么单纯?”
温书晗被她俩盯得浑身别扭,打岔道:“你们究竟想到什么方面去了?”
许悦:“当然是成年人该想的方面。”
徐伊然:“是的,你还别说,前夫哥帮你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透露出一种......”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怪笑着看她,异口同声:“你懂的。”
“......”
温书晗一下就猜到了。
那是一种餍足的事后感,有点懒怠,也有点沉磁的性感。
其实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两人独处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对视,他身上的纵欲气息也总是很足。
然而面对别人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许悦她们没打听太多,见好就收,开始吃肉。
这家烤肉味道不错,她俩大快朵颐,只有温书晗时不时从面前一盘拍黄瓜里戳起一块,心如止水地嚼啊嚼。
许悦啧一声:“舞蹈生好辛苦,每天吃得没滋没味的,不会觉得人生没意义吗?”
她说:“没事,我习惯了。”
徐伊然侥幸道:“幸好没学舞蹈,这专业简直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当时的大学女寝是专业混住,她们寝空了一个床位,只有三人。
许悦是英专生,徐伊然是广告专业,温书晗是唯一一个舞蹈生。
刚认识的时候,她俩觉得温书晗特别矫情,外卖不吃奶茶也不喝,天天啃沙拉。
她们好意分给她的饼干她也不吃,一直放在桌上,最后都快过期了,温书晗才想起来,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是真的忘了,因为大部分时间里,她食欲很低,零食在她眼里自动隐形。
于是许悦她们就不给她分零食了,觉得她不怎么领情。
她长时间吃得少,身体就差,三人关系转折的那次,是她低血糖昏倒在食堂,一睁眼,自己已经在医务室躺着了。
许悦和徐伊然各坐在病床一边,担忧地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喝水。
总之,态度忽然变得很好。
后来温书晗才知道,是陈言肆听说她昏倒,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们,让她们平时多照顾她。
不过以他的语气,在电话里说话时肯定没什么好态度,不礼貌,但胜在他钱多。
礼物是每人一只走秀限量版lv。
这大手笔一出,许悦和徐伊然立刻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但一直为她保密,非常靠谱。
三人友谊的起点,虽然是因为许悦她俩都是小财迷,但过程却是真的在交心。
...
“前夫哥是真大方啊。”徐伊然感叹道。
温书晗暗自叹气:“他花钱一直大手大脚的。”
“何止啊!”许悦大口咬下一块烤牛肉,“听说他还造了一艘私人游艇,我之前刷到照片了,好大啊,连泳池都有,这个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会死吗?”
“‘晨曦号’是吧?我也看见了。”徐伊然猜测,“这个名字起得挺微妙的,是不是跟书晗有关啊?”
温书晗手腕一顿,黄瓜戳歪了。
“跟我?”
“对啊,晗这个字,就是‘天将亮’的意思,那不就是晨曦或黎明吗?”
烤炉里的炭火滋滋作响,温书晗的脸颊被烘得有点热。
晗,晨曦。
她思绪有点飞远。
正发着呆,远处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下。
“我靠!出车祸了!”
“哎哟,那车不便宜吧,叫阿什么来着?”
“阿斯顿马丁啊。”
周围一群食客纷纷放下筷子,起身探脖。
“我的天,真的出车祸了。”许悦睁大了眼。
徐伊然皱起眉毛:“妈呀,车头都变形了,车主该不会已经......”
温书晗转头看去。
出事地点是一个十字路口。
昏黄光线下,一串车牌号倏然闯进她眼里。
她心下一震。
顾不上许悦她们的疑问,她已经起身快速跑过去。
事发现场有点惨烈,小货车撞上了阿斯顿马丁,两辆车的车头被迫相嵌,后者的引擎盖已经开始冒起白烟。
小货车司机应该是酒驾了,这会儿跌跌撞撞下了车,整个人又醉又慌,绕着那辆被撞的黑车不知所措。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有人立刻报警,警车比救护车先到一步,现场拉起警戒线。
温书晗站在警戒线外,完全看不清车里的人。
心慌如潮水疯涨。
她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陈言肆。
那边一直没接。
她眉心拧紧,一连打了好几个。
心灰意冷时,一个电话回了过来。
她果断接通:“你在哪?”
那边顿了一秒,语气很淡:“在开会,你闹什么?”
这句话没有生气的意味,倒有点说不清的纵容和宠溺。
她听着他淡然无谓的声音,又看着眼前几乎报废的车辆,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人都快傻了。
“你、你在开会,不在开车吗?”
“什么?”
她急得声音都颤了:“这辆深色的DB11不是你的吗?车牌号跟你那辆一模一样。”
“哦。”他波澜不惊道,“陆承昊借去开了。怎么了?”
温书晗说不清自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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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心情,攥紧手机说:“他出车祸了……”
陈言肆静了片刻,声音变沉:“在哪?”
“馥宁路。”
“你跑那边做什么?”
“我们来这儿吃烤肉。”
“我看你是去吃拍黄瓜。”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喝没喝酒?”他问。
她老实答:“没喝。”
“我喝了。”
“……?”
“来接我?”他尾调轻微上扬,听上去有点微妙的蛊惑感。
她今天确实是开车来的,馥宁路离公司也近,可以去接。
但为什么一定要她去。
她追问:“邱助理呢?”
“下班了。”
“......但是承昊哥出车祸了,我要先去医院看看。”
陈言肆一副司空见惯的语气:“他命大,死不了。”
温书晗还是很担心,回过神抬头看去,才发现救护车早就到了。
担架上被抬走的确实是陆承昊,但不是躺着的,是坐着的,甚至一只手还在打电话,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只有额头流了点血。
......果真是命大。
听筒里的声音再度响起,沙哑沉磁中泛着一丝游刃有余:“所以能来接我了?”
温书晗已经没有其他拒绝的理由,柔声道:“那你等一会儿吧。”
挂完电话,她跟许悦说明情况,自己开一辆低调的白色沃尔沃前往屹松总部。
陈言肆已经离开办公室,整个人身高腿长地靠在大门前一根路灯杆上,沐着昏蒙月色。
夜风将他的黑色大衣吹得猎猎作响,他一手夹着烟,指间猩红明灭。
他轻掸烟灰,淡淡抽了一口,神情沉静而轻傲,眉眼之间染着疏离的清醒,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温书晗暂时靠边停,下车喊他一声:“陈言肆?”
他看过来,目光很淡。
一阵冷风起,温书晗裹紧毛衣开衫,小声催他:“走吧,好晚了。”
陈言肆掐了烟,扔到垃圾桶,不疾不徐走上前。
温书晗刚要转身拉开车门,他忽然靠过来,手臂环住她腰侧,强势地将她往前一揽,低头,脑袋埋在她肩上。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心尖一颤。
两人身形相贴,她双手不知道放在哪,索性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啦?”
“温书晗。”他声音哑得过分,“你担心我。”
她一时无言,斟酌道:“如果是其他朋友出事了,我一样会担心的。”
“我是你朋友?”他淡嘲地问。
她抿了抿唇:“......也算吧。”
音落,他轻微含讽地懒笑一声,暧昧的热气拂在她颈侧。
“温书晗,我现在很累。”
他声音的确有点困倦,低低的,有点含混,听上去更加磨人。
她吞咽一下,安抚道:“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一直在开会。”
陈言肆抱着她,力道紧了一分。
属于他的温度席卷而来,带着很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冷冽醇厚的杜松香。
她心跳有点快,又有点闷。
他气息越来越烫,又问她:“那你知道我累的时候最想干什么吗。”
“什么?”
他沉声回答:“跟你做.爱。”
15. 含温
这句话像骤雨突降,轰的一下避之不及。
温书晗心一跳,怀疑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疯了。
为了把气氛拉回正轨,她尽量镇定地安抚:“陈言肆,累就快点回去休息。”
他呼吸好烫,埋在她颈侧哑声呢喃:“想在你里面休息。”
语义暧昧又露骨,她耳垂被他烘热。
他抱得太紧,挣都挣不开,她后悔没多吃点饭:“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陈言肆从她肩上抬起头,手臂用力揽紧,她的身体又被迫往前一贴,温度将她彻底裹挟。
他下巴搭在她发顶,声音沉冷落下:“远离我,你很高兴么?”
霎那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言肆呼吸变沉,手指陷进她乌黑长发,声音怅然又强势:“我让你高兴了两年,你是不是也该让我高兴高兴?”
温书晗不知道他说的“高兴”具体是指什么。
只觉得他变了。
变得越来越极端。
陈言肆退开一点距离,一只手抚上她脖子,指腹缓缓摩挲。
“温书晗。”
“我想要你。”
闻言,她眉心一紧。
连忙后退一步,却被他掐着后颈往前一带。
呼吸紧促。
她勉强理清思绪,难以置信道:“这段时间,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能不能不要说这些很奇怪的话。”
陈言肆眼眸黑沉,看不出情绪。
对视半晌,他忽然松开了手,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安静地注视她。
温书晗喉咙有点干,转头避开他视线。
“你让秘书室的人送你回去吧。”
说完便开门上车。
两人在夜色里分道扬镳。
陈言肆独自驾车去了希莱会所,一家私密性极高的会员制声色场。
他是股东之一,虽然投了一箩筐的资金,但他对风月无感,今晚也不是奔着那些来的。
走特殊通道下到地下一层,大堂内光线通明。
位于中心的八角笼中正在进行一场拳击赛。
选手一对一搏杀,此时正是精彩时刻。
陈言肆懒散闲适地坐在挑台的沙发椅上,目光淡然垂落,看着台下血沫横飞,神情若有所思。
整场牵扯到各方利益,周围那些在圈里叫得上名号的看客都等着跟局,暗中观察着陈言肆,但他好像并不打算下注,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来解个闷。
酒侍上前,恭恭敬敬给他倒了杯路易十三。
酒刚倒完,梁煜泽从另一侧的看台荡了过来:“哎?还以为你跟承昊待在一块儿呢,你听说了吗?他从医院逃出去了,陆伯担心得半死,你说为了个女人至于吗?追得死去活来的,命都快没了。”
梁煜泽在他身边坐下,陈言肆支着下巴沉静几秒,冷嗤一声:“傻子。”
“是吧?我就说,让他早点放弃得了。”梁煜泽吐槽。
八角笼中激烈交锋,输赢未定。
陈言肆的目光没有一个具体焦点,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只是忽然空茫地低喃一句:“不如把她锁起来,让她爱上你为止。”
一阵清脆的比赛敲钟声正好把声音盖了过去,梁煜泽没听清:“啊?你刚才说什么?”
陈言肆晦暗不语。
...
温书晗心神不宁地回到老宅,发现家里的雇佣阿姨正在一楼侧厅,铺一张新的波斯地毯。
她上前问:“阿姨,爷爷不在家吗?”
阿姨温声说:“老先生傍晚就出发去东京了,受邀出席一个讲座。您有事要找他吗?”
她顿了顿:“没事,爷爷要去几天?”
“一周吧。”
“好。”
陈知棠也旅游去了,那这一周她可以先回自己公寓待着。
第二天早晨,陈言肆一边扣好腕表一边下楼。
阿姨正往桌上端早餐,来来回回两趟,看上去只有他和裴嘉彦的份。
裴嘉彦一脸单纯地喝着海鲜粥,抬头:“表哥你醒啦。”
陈言肆拉开椅子坐下,平淡地问:“你书晗姐呢?”
“她说这几天不在老宅住呀,没跟你说吗?”
音落,他脸色有点暗。
“她跟你说了?”
“说了呀。”裴嘉彦乖巧道。
陈言肆嘴角一扯。
可以。
又在躲他。
-
温书晗回到自己公寓住了两天。
工作日照常来到练舞室,中午休息时想起来,有一份资料要去于姐那儿填写。
她单独前往办公室,门一开,却看见廖晓雨在桌上翻些什么东西。
四目相对,对方眼神飘忽地将东西放好。
温书晗没说话,若无其事走向书案,寻找需要填写的资料卡。
彼此错身而过,廖晓雨不经意地问:“你老家是江城的?”
温书晗手一顿。
原来这人是在偷偷查她的基础信息。
她嗯一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也没什么。”廖晓雨背靠书案,抱起胳膊问,“对了,前段时间看见有人开车来接你,是你男朋友?”
“你很好奇吗?”
温书晗不给对方答案。
彼此又不熟,她也不需要老老实实回答。
廖晓雨有点吃瘪,没有再问。
傍晚她开车回去,没发现有辆红色宝马一路跟在她后面。
不多时,两辆车同时抵达公寓。
廖晓雨靠路边停车,暗自观察,看见温书晗的白色沃尔沃开进了公寓地下车库入口。
她又瞥了眼公寓名字:万城国际。
平平无奇的中档小区。
她心里冷笑了下。
原来温书晗真的就是个普通女生。
还以为有多大的背景呢,既然没人给她撑腰,那以后无论别人怎么对她,她都只能吃哑巴亏了。
廖晓雨敛了笑意,扭转方向盘掉头离开。
温书晗从地下车库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公寓。
像往常一样插钥匙开门。
下一秒,门开,她全然愣住。
家里......空了?!
她脑子里白光一闪,咬牙,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慢,她第一句就问:“陈言肆你是不是疯了!”
一阵轻微电流声过后,听筒里只有冷淡的两个字:“下楼。”
她攥着手机快速下楼,发现单元楼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暮色昏茫,她站在几米之外迟迟不上车,气闷目光盯着后座里的人。
车里,陈言肆敞开西服外套的扣子,侧脸气定神闲,正靠着座椅闭目假寐。
几秒后,邱助理无奈从驾驶座下车,上前压低音量劝她:“温小姐,您还是上车吧,不然我也很为难......”
她攥了攥拳,最终还是上了车。
后座里无言半晌,她先开口问:“我公寓里的东西呢?”
陈言肆懒洋洋睁开眼,一手抵住窗沿支着额头,偏额看着她,另一手抚上她脸颊。
轻声慢语:“在我那儿。”
这平静的态度,反而更能把兔子逼急。
温书晗呼吸重了些,眼眶有点红:“因为我那次跟你提分手,所以你想报复我吗?”
音落,陈言肆轻笑一声。
“想多了。”他倦怠地在她耳垂上揉了揉,说,“我怎么舍得。”
邱助理听出气氛不对,赶紧一脚油门加速。
很快到达颐彰公馆。
陈言肆私人住宅的其中一处。
他先是带她来到二层的衣帽间。
里面大得惊人,比老宅里属于她的衣帽间大了快十倍,这里每个精心设计的隔层都被奢侈品填满,打眼一看,像个瑰丽得不太真实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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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嵌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温书晗看见自己呆滞的身影。
她心下沉闷:“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言肆从身后抱过来,幽深目光看着镜子里的她:“留下来陪我。如果可以,我们也可以再谈一次恋爱。”
说得这么好商量,语气却跟威胁没什么两样。
她咬着下唇,沉着心拒绝:“不行......”
陈言肆抱得更紧,鼻尖蹭过她耳垂,冷戾的压迫感稍微消散,沙哑嗓音里多了一份灼急的恳求:“温书晗,我有点难受。”
他侧脸碰上她脸颊,她指尖一颤。
他额头真的有点发烫。
“你发烧了?”
“不知道。”他半阖着眼皮,眼神暗沉如井,语调贴着她耳畔轻轻上挑,“不放心的话,帮我量个体温?”
镜中的他眼角泛红,好像真的很难受。
温书晗心里叹气。
有时候觉得自己过于心软了。
她挣脱他的怀抱,把他往沙发椅的方向轻轻一推:“好了,你先去躺着。”
陈言肆照做。
她在最近的柜子里找不到体温枪,只发现一根传统的水银温度计。
将就着用吧。
她拿消毒湿巾把温度计全身擦了擦,小心翼翼塞他嘴里。
他敞着长腿半躺在沙发椅上,黑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眼神迷离得有点蛊惑,声音浑哑:“含多久?”
“几分钟就好。”
她说完便转身,他忽然攥住她手腕,指尖不经意划过她掌心,转了一圈。
那是曾经只属于彼此的暗号——
‘我想要你。’
意识到危险含义,她倏地收回手。
突然怀疑他连生病都是装的。
这时一个电话进来,她心不在焉接通。
“呜呜,书晗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
她心里连连叹气,耐着性子:“盛帆,你真的很好,但我们不合适,我说过很多遍了。”
陈言肆撑着额头掠去一眼,咬在嘴里的温度计像根将燃未燃的烟。
她夸那个人“很好”。
却从来没夸过他很好。
温书晗背对着他接电话,听筒里哽咽一下,仪式感十足地说了几句挽留话。
她刚想回一句,下巴却被人用力一扣。
电光火石间,她被迫转过半个身子,唇上倏地一热。
“唔!”
一个吻突如其来,她大脑宕机,手机一下子被她攥紧。
陈言肆疯狂吮吻着她,原先用来压制人的冷冽化作岩浆,喷薄而出,在她唇舌间急转而下,狠厉勾缠。
她越挣扎,他越用力。
细腰不赢一握,他感知得出她的无力。
她每紧张一次,他的欲望就被剧烈搅动。
——“书晗?你在听吗?”
听筒里有了声音,她心跳如擂鼓,喉咙溢出一声呜咽,无法回应,只能在吻里被席卷,被吞没。
一种类似在山巅汲氧的快感,陈言肆久违地在她身上品尝。
手掌抚上她肌肤,一片宛如新生的细腻。
她眼角噙泪,红晕从耳垂蔓延到颈侧。
陈言肆放纵着,沉哑声线卷着热意闷在吻里:“挂电话啊,晗晗。”
她眉心拧得死紧,手机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差点砸向那根水银温度计。
红色指示线没过37度。
他根本就没发烧!
温书晗脸颊红透,各种情绪杂糅涌起,气得用力一咬。
陈言肆这次没有吃痛退开,而是痴迷地又吻了她一会儿。
终于,彼此拖泥带水地退开,他嘴角弧度微微向上,傲戾含讽中带着餍足的色欲。
她瞪着他。
他低眸,轻轻抚摸她脸颊,带着蛊人的笑意,对她说——
“怎么连生气都这么漂亮。”
76、含温.
有人结婚是大办宴席收揽份子钱,有人结婚是大手大脚往外撒钱
陈言肆是后者。
他们领完证这几天,公司总部尤其热闹。
秘书室一改往日严肃,大清早发了一则喜气洋洋的公告,称我们大b0ss已经名草有主,这周之内无论是正式员工还是实习生,都可以到各部门财务部凭工作证领一袋喜糟
此糖非彼糖,糖纸里包的是实心金豆子,
消息一经传开,官网邮箱像出了bug,一夜之间被投了几千份简历,人事总助一觉醒来头都大了。
温书晗没怎么过问公司的事,开春之后依旧专心致志备考歌舞剧团,从早到晚不是写题就是给剧院排舞。
午后短暂休息,她拿起手机划了划,三人小群活跃冒泡,
徐伊然:[我宣布这一秒我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早说可以领金豆啊,有这好事儿我早就挤破脑袋跳槽到吃松了,眼下这领导抠门同事瘟神的破日子我不过了!]
许悦:[十年扣扣斗地主白打了,这下是真爆金豆了,可惜他们hr的邮箱已经炸了,你现在投简历也来不及了(枯萎攻瑰Jjpg)]
温书晗哭笑不得,打字安慰:[你们也有礼物的,已经寄出去了,明天就到]
两人大呼惊喜,忙问是什么,
是一个足金小摆件,形状是他俩脸贴脸的g版小人,陈言建专程找人定制的,
徐伊然:[我个老天爷,那也太可爱了!]
温书晗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不觉得很幼稚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啊,多有意思啊!]
主要是金子做的东西,都比较有意思吧。她一开始以为只做几个送给身边的人,谁敢想,那玩意儿家里还有好几箱。陈言肆生平第一次不嫌麻烦,认真交代邱助,让他把那些小摆件按时寄出,送给他所有国内外的朋友。温书晗一想到他俩的q版小金人即将遍布世界角落,她就觉得脑子嗡嗡的,好像有无数个q版小金人敲锣打鼓围着她转。群里问:[你俩能每年结一次婚吗?我们想每年都领一对小金人!]
自从陈言肆把他们领证的事情大方张扬过后,不止好友群里频繁冒泡,她的微博私信更是炸开了锅,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电影节开幕式那晚。她做好心理准备点进红点,发现竟然有一堆人往她这儿投简历。
她满头问号。
[温老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可以求一个屹松内推吗?我想要小金豆!(哭哭)1这是跟她在开玩笑吗?她又不是hr。点开另一条:[温老师!据说陈总只听你的话,要不你给他吹吹枕边风,把今年总部的招聘门槛降低一下?]温书晗对此无能为力,只好暂时把私信关了。
今天奋斗了一天,傍晚好不容易排完舞蹈,陈言肆给她打电话。颐指气使:“来接我下班。她眨眼愣了下:“我,接你下班?陈言肆莫名其妙又不爽了,冷飕飕曲解她:“除了你还有谁,这世上还有谁是我老婆?”温书晗头顶飞过一只乌鸦。她问:“邱助呢?"“回家陪孩子了。”他话锋一转,“别想随意压榨我的助理。”?”他颠倒黑白一直很在行,温书晗无语道,“明明是你一直在压榨人家,黑心死了。黑心资本家没有跟她争,懒声催她:“过来,我等你。"
“哦。
暮色四合,温书晗离开艺术中心大厦,开着她的白色沃尔沃前往公司。
半路惊讶发现,车内导航设置的居然是陈言肆的声音。
不知道他砸了多少钱定制的,多少有点离谱。
“左转,记得打灯。"
她默默打开转向灯,拐进辅道。“距离到达我的工作地点还剩三公里。知道你很想我,但不建议你闯红灯,好好开车。”她满头问号。不是,谁很想他啊?谁要为了接他下个班闯红灯啊?居然有人这么坦然自若地搞自我攻略。厚脸皮!
“还剩两公里。"”一公里。
“快到了。
“待会儿在落地窗做一次怎么样?"
啪。
她直接把导航关了。
终于,她在浑不正经的导航声里到了总部。
进了公司大门,碰见一波下班的员工。他们人手拎一个精致礼袋,温书晗扫了一眼,隐隐嗅到一丝不妙。他们果然一眼认出她,当场喜笑颜开簇拥而上:“温老师!祝贺祝贺!"“跟陈总百年好合!"“你们幸褔,就是我们幸褔!"
".….谢谢。温书晗浅笑一下,在人群散开时迅速上了直达电梯。她只是结了个婚,怎么好像连夜出道了一样,拿的还是顶流剧本,线上被私信轰炸,线下被热情围堵办公室里,陈言肆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案前,腿上随意搭了一本笔记本,钢笔在他指间转了一道,他百无聊赖,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一边等她,温书晗推门进去,本想兴师问罪,开口其实是温柔的抱怨:“你怎么这么高调啊.”他笔尖一顿,慢腾腾撩起眼皮:“怎么,嫌我丢人?"
"没,你不要乱说。"她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抱起一个毛茸首枕头盯着他:“我们只是领个证,又不是发现了一颗新的人类宜居星球,不用这么夸张吧,我现在走在外面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好怪啊。陈言肆面无表情:“所以就是嫌我丢人。”"?”他竟然还作起来了。温书晗捏住枕头,想扔过去丢他。陈言肆先发制人:“想谋杀亲夫?”
“对,受死吧。”
她把枕头丢过去,被他单手轻松拦下。
此局,败。
“你出息了,三脚猫功夫也想对付我。“
枕头被无情用到一边,他起身压迫感十足地走过来,一手撑在沙发边缘,身影罩住她,黢黑目光在她唇边设巡,心术不正地,游移到她微低的毛衣领口,
温书晗莫名心虚,抱起手臂做出防御姿势。
“你干嘛,不会真想在落地窗那个吧。
他眼底浮起一丝笑,身影压低。
“哪个?"
明知故问。她睫毛颤了颤,收声别过视线,不上他的套陈言肆伸手碰到她胸口,绝对图谋不轨,她往后躲了下。他眉梢轻挑,懒洋洋看着她:“心跳这么快,这么想被我…?"她呼吸一顿,被他露骨的字眼撩起一层脸颊红晕。他撑在她身前,淡淡笑一下:“不想?""….收起你的污言秽语。”她抓个枕头当作软盾牌,隔在二人中间,拾眸望着他,“你忙完了吗?又说让我接你下班,你刚在写什么?"她问完,陈言肆光明正大把本子拿给她看。她好奇翻了几页。原来跟以前一样,都是些小猫小兔涂鸦,各个圆圆的脑袋,毛茸茸的耳朵,画出来软乎又可爱,跟他锋利潇洒的字迹格格不入。她借机表露心声:“之前我就很想问了,为什么你总是画这些东西?"陈言肆揽着她的腰,手臂一收,把她抱到他腿上坐着。眼底有温柔蔓延:“是你啊。她定定看着他。“嗯?"
他浅笑:
“画的都是你。
都是她?
温书晗看看纸上的图案,又看看他,皱眉说:
“可是我又不长这样。
陈言肆不置可否,捏着她脸蛋吻了一下。
即使她不长那样,他笔下勾勒出的柔软线条也都是因她而生。因为喜欢她,所以这世上所有可爱的事物,在他看起来都像她,温书晗被他亲懵了。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在哄她高兴。可是她气呼呼进他办公室,待会儿又乐呵呵出去,这么一对比,也太没骨气了
陈言肆吻上头了,舌尖刚要探进来,她立刻推开他,一本正经说:“你别想蒙混过关。“
他微眯一下眼,倨傲又倦懒地等她下文。
她拾回一点士气,控诉他:“你刚才给我安罪名,说我嫌你丢人。
他缓慢眨眼。
“是吗?”他呼吸又贴上来,沉哑气息缠得她浑身发软,“跟我们晗晗道个歉,我错了。
她手指动了动。
不行,他就是只大尾巴狼,一天到晚跟她作,作完就哄,哄完就要开始对她发狠了,落地窗还在等着她
这一次必须要浇灭他恶劣的气焰。
她立刻往后退,坐到另一边,顺手揪住他领带:“你哪儿错了?
两人都在沙发上,她膝盖半抬,软绸裙摆顺着人腿孤度往她胯骨方向垂落,像被人刻意撩开似的,露着一片细腻白皙,高跟鞋尖恰好点地。
陈言肆不知想到什么淫,秽色,情的东西,幽深目光顺着被她揪住的领带,往下扫了扫,掠过她纤细足踝,又掀起眼皮看她,漫不经心靠过来撑在她身上,一手摸到她膝弯。
“宝宝,你喜欢这样?"
她神情一顿。
喜欢哪样?
他手里轻缓作乱,目光牢牢黏住她,气音低沉诱哄:“待会儿不会还要踩我吧?
温书晗脑子里轰的一下,连忙松开他领带,颤着目光百口莫辩:“你一天天都在研究些什么啊
陈言肆眸光染欲,不作半点解释。他手指自顾往下滑,攥住她小腿,她肩膀哆嗉了一阵,浅色高跟鞋被迫离地,紧贴在他西裤侧边,“想不想踩?"他眉梢微微挑起,把她细直的鞋跟往不知名的方向带,撩得她脸热。他乐此不疲,贴在她耳边哑声补一句:“踩哪儿都行。画面感一涌而上。温书晗呼吸加快,觉得他离发疯不远了。她得赶紧灭他气焰,扳回一城:“你刚才不是跟我道歉吗?有诚意的话,给我写份检讨。音落,他不说话,眼底闪过一丝饶有兴味。
她总感觉其中有诈。
陈言肆不是会主动低头认错的性子,更别说让他道个歉还要服从仪式感.
不过出乎意料,他还真给她写了一份检讨。
只是检讨内容有点微妙的欠揍感.
今夜提笔,本人心中充满愧疚。
在此,本人诚心诚意向温书晗道歉。
为表歉意,本人在此郑重保证:今后时时刻刻关心她,体贴她,以她的感受为感受,以她的要求为准则。在她的严厉监督下,本人将收敛个性,严于律己,将对外的行事高调,转化为对内的床品一流必要时刻,她可以无条件对本人行使特权,诸如撒娇、调情、色.诱等一系列不良行为,本人将照单全收,绝不反抗
由于本人对婴到温书哈这件事喜不自胜,于是擅作主张,大张旗鼓,考虑不周,弄巧成拙,将我们的领证纪念周,作成了温书哈的“个人出道日”,给温书哈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本人深刻反思
最后,希望她向本人骗财骗色,对本人无法自拔。
落款:
温书晗至上主义者,陈言肆。
77、含温.
温书晗端详这份不正经的检讨书,有种被算计的错觉。
不愧是陈言肆,好一只黑心大尾巴狼,真能为自己的身心谋福利。
从头看到尾,检讨书最后甚至还加盖了公章。
有这么以权谋私的吗?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从他桌上拿了根红笔,快速划去色.诱两个字。
谈判似的,把检讨书顺着桌面推向他:“还你。
陈言肆支着额头,垂眸扫一眼纸面。“篡改正式文书?”他浅笑,“你犯法了。"
…”她都不想理他,“你们大尾巴狼国的法律对我无效,拒绝跨国执法。
陈言肆兀地失笑:“跟我划清界限了?"
“对,不跟衣冠禽兽同流合污。”她把检讨折一折塞进他书案抽屉里。小打小闹不到一会儿,看他又把笔电打开了,她暗戳戳催他早点回家休息:“该下班了吧,你还要忙吗?"
“嗯。
电脑屏幕再次亮起。
他要临时处理一份海外邮件,她就坐在一旁静静陪他
半小时过去,他还没忙完,温书晗坐得脖子酸,随意找一个枕头垫着,趴在桌上看他。轻巧疏落的键盘声很催眠 她视线逐渐模糊,眼睫慢慢合上。匀浅的呼吸声轻柔起落,陈言肆从工作中分神,转头看她.她乌黑发丝散落在桌上,他伸手挑起一缕,勾在指间把玩他微垂视线静了会儿,不知不觉,心里有块地方陷了下去。从前都是他一个人在加班,离开时整栋楼都是暗的。有时候下班路上,邱助在车里会跟他说说话,但聊的并不多,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回到家,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无生趣现在似乎不一样了。暖融融的光线下,陈言肆将她一缕长发缠在无名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轻微的牵扯感让她眉心动了动。她迷茫睁开眼,懵懵懂懂地,牵起他作乱的手。掌心温度缓缓相融,仿佛在告诉他,他今后不会再孤独。
安静几秒,她又睡着了。
陈言肆无声笑了笑,另一手捻起她一小撮发梢,扫扫她鼻尖。
温书晗被他胡乱闹了几下,鼻尖痒了又痒,睫毛颤动,好想打喷嚏
她烦闷地睁开眼,对上他眉目之间的凌厉与温柔,小声抱怨:“工作不认真,小心被董事会联起手来揭发弹劾。
陈言肆歪着额头,一手撑住太阳穴,上瘾似的注视她,顺水推舟:“这么严重啊,是要揭发我耽于美色,不思进取?"
温书晗神情困倦,半个脸蛋埋在自己臂弯里,慢否吞眨眼,碎碎念:“你的罪名多了去了,喜欢欺负人,还喜欢签霸王条款,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特别无理取——唔!
他突然以吻封缄,吞没她所有温柔控诉。
呼吸撞到一起,从她一开始的负隅顽抗,到周身渐软的缱绻缠绵,情难自控。
陈言肆单手扶着她的腰,在恶索狂热的接吻声里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上,笔电和文件全部被他扫到一旁,他整个人嵌在她双腿之间,她退一寸,他就进一寸,反反复复,吻到彼此喘,息混乱。
最近两人一起出门,无论是散步还是参加朋友聚会,角落里总有几只狗仔在偷拍他们。
温书晗并不是不习惯镜头,只是觉得奇怪,舞蹈演员严格来说只是搞艺术的,又不进娱乐圈,也不知道他们拍那么多照片干什么。
陈言肆也不常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网上没有太多公开信息,正经媒体都知道不能对他扒太深,但这帮狗仔心里好像没点数。
有一次在公司地下车库,准备回家了,温书晗发现自己有点感冒。陈言建上车后非要亲她,她怕传染,一直推他。“不行!我感冒了!"他掐着她后颈:“感冒也得亲。“不- 唔!"
两人在车里一拉一扯的,没完没了
这一幕居然也被拍了。
狗仔真是无处不在。
三人小群里说:[颜值就是流量,你俩的高糊照片不知道养活了多少营销号。]
标题:[谁懂啊!他眼里的爱意满得要溢出来了!]
许悦给她推了一个账号,里面有几篇爆款笔记,封面图都是他们的第三视角偷拍照。
有营销号那味了。
帖子底下的评论数早已过千,网友们七言八语[温书晗是不是不喜欢他啊?亲都不让亲][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不会是腻了吧?1[天呐,对着这么帅的一张脸还能腻吗?吃这么好就不要挑食了吧(酸柠檬.jpg)][啧啧,温书晗这相貌纯纯一尤物,八成是妖妃转世,一看就不单纯,陈家公子这是被骗身又骗心啊!]”?"网上真是什么奇葩言论都有,温书晗不知该说什么。不过这些小风波影响不到他们的现实生活。温书晗按部就班忙工作。最近有一部大ip改编的古装剧正式开拍,主创团队奔着打造年度爆剧去的,各种细节抓得很严其中有重要片段涉及古典舞的编排,为了呈现最佳效果,主创团队专门联系她,请她进剧组当特邀指导
于是她在剧组待了一周。
快忙完的最后一天,小助理给她买了热乎乎的姜枣茶,她坐在休息区里慢慢喝,
主演女明星结束一场剧本围读会,看着挺闲的样子,摇曳生姿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瞄一眼她无名指的钻戒,有点套近乎的嫌疑:
“温老师,你是怎么追到陈总的?
温书晗一边喝茶,一边认真翻看分镜手册,轻描淡写说:“我们之间,好像不存在谁追谁的问题。
"哦…”女明星笑笑说,“陈总看起来不像是会主动追人的样子呢。
"嗯。”温书晗不甚在意地说,“他不为人知的细节还有很多。
".”女明星觉得她态度很淡,开始添油加醋地问,“你们领证之后,是不是还有很多人追他呀?
“不知道,我没问。”
女明星噎了一下。
温书晗淡定自若,看向对方。
“你知道吗?这话如果被他听到,他应该会挺高兴的。
对方:
"?"
社交平台是谣言重灾区,网友们传着传着,竟然传出了他们是“合约夫妻”的虚假八卦。
大家还信以为真,说他们是只为了讨陈家老爷子欢心才结的婚,其实早就没感情了。
温书晗每次打开手机看到此类推送,都有种难以言说的魔幻现实感,
三人小群也对此无语。
许悦:[服了,你们当年谈恋爱,第一个站出来强烈反对的不就是陈家老爷子吗?1
徐伊然:[但凡老爷子早点同意,说不定你俩现在孩子都有了,什么合约大妻啊,真能瞎掰
温书晗心想算了。
网上的话题都是一茬接一茬的,更新速度极快,但凡有了新话题,他们就不会再围着这件事进行不必要的思维发散了
不过,陈言肆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他百忙之中注册了一个微博号,直接甩了一张律师函截图上去。
截图里言简意赅,盖着法务部门的红色公章,表示一定会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温书晗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人还在剧院排练厅里编排舞剧。
她疑心自己看错,连忙一个电话打给陈言肆:
“那个账号是你吗?"
他声音懒懒的,喉咙里沉出一声:“嗯。"
温书晗怔了下。
“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怎么还有时间上网?"
陈言肆不做过多解释,阴恻恻扔一句:“那帮狗仔活腻了。”
此行为浓缩成一句话:集团出事他派人处理,感情被造谣他主动出击。
好一个双标对待。
大家一开始也不信:[这账号是假的吧?蹭热度?]闹了半天,糊涂蛋里终于冒出一个明白人:[不啊,这明显是真的,谁家集团官微会关注一个无名小号啊?]大家点开他粉丝数量为“1”的账号列表,诧异,居然是真人下场辟谣。各大营销号不想进局子,纷纷滑跪。
温书晗靠在宽大的舞蹈镜前,垂眸点开他账号的头像。
原来是她舞剧谢幕时的捧花照。
不知不觉,她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他还真是…对“她不爱他”这种谣言忍不了一点。
傍晚下班,陈言肆来剧院正门接她。春日气温渐暖,他穿一件宽松的深色衬衫,衣袖挽起在臂弯,懒洋洋靠着车门等她,手里还抱一只棕毛玩具熊。温书晗小跑上前,停下来问:“你买玩具熊干嘛?"暖融暮色将他凌厉眉眼染得格外温和。陈言建微垂视线看着她,勾唇散漫一笑,他举起熊脑袋对着她的脸:“说一句话。她茫然眨眼:“说什么?"
陈言肆静了几秒,轻挑眉梢。
她呼吸一顿,心想下一秒准没好事。
她默默转身,被他拎着衣领捉回去。混蛋颐指气使地命令她:“我说一句,你就跟着说一句。"
阵软磨硬泡,温书晗终于松口,对着眼前这只熊说出一段羞耻语录,
这熊是一只录音熊,开关一按,她的声音悠悠溢出
[我特别爱陈言肆,爱他爱得魂不守舍,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声音在耳边反复环绕,温书晗简直想打个地洞钻下去。
“别放了!"
陈言肆饶有兴味,又播放了一遍,
有点想揍人。
陈言肆慢悠悠撩起眼皮,在她偷溜的前一秒,他揽着她肩膀把她捉进怀里,沉哑气息缠上她耳畔
“我也特别爱温书晗。”
"爱她爱得魂不守舍,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78、含温.
初夏适合柔情缱绻。
月光朦胧似雾,彼此缠绵至热汗淋漓,他拥着她动情接吻,滚烫欲念顺着彼此紧贴的体温长久蔓延。
几番情热辗转, 陈言肆覆在她背后。
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黏糊又清晰,撩得她心跳呼吸杂乱无章,只剩几声呜咽被他疯狂吻尽。
他呼吸也逐渐凌乱,一边深吻,一边摩挲她泛红的耳垂,两道气息来回纠缠,他修长的无名指被她乌黑发丝缠住,绕在戒指周围.
她用力攥着床单,趴在枕上低喘,不知不觉,颈侧落下一记轻吻。
耳畔悬着他低哑嗓音:“天气暖了,穿婚纱给我看。
如果不是因为她怕冷,陈言肆能把婚礼提前到领证前夜。
也算难得,他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给了她。
婚礼前夕,主纱由专人送到颐彰公馆。许悦和徐伊然过来帮温书晗试婚纱。婚纱礼盒将近半人高,内部用无酸纸层层包裹,比起婚纱更像一件艺术品。许悦站在近处, 摸着下巴观察这件艺术品,老神在在道:“我比较好奇价格。徐伊然及时打住:“别,别跟我说价格,我怕我难以想象。温书晗在厨房给两人准备鲜榨果汁,端过去时被徐伊然郑重拦下:“饮料不能靠近!婚纱要亮相了!"".”她浅笑一下,把果汁放到一旁,像只不为物喜的安静小水豚,轻声说,“好隆重。“拜托!”许悦咆哮,“你个浪漫过敏的爱情小木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为你准备的婚礼本来就很降重啊?"
温书晗平淡点点头:“好像也是。"
初夏午后的光晕洒落别墅侧厅,负责送婚纱的两名外籍助理戴上纯白细纹手套,小心翼翼打开礼盒。今天先试一遍,有不合适的细节可以再改。成品送过来之前,她看过设计手稿。婚纱是抹胸长拖尾款式,设计基调偏欧式复古,头纱和裙身缀满精巧细钻,一直到裙纱拖尾最后的那一毫厘,朦胧迷幻的美感如海波延续。陈言肆不知跟谁取的经,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费了不少心思,婚纱品牌是他亲自选的,特意避开了时装周里常见的婚纱大牌,敲定德国一个小众设计师奢牌出自他家设计师之手的成衣堪称艺术品,不可复制,恰好契合陈言肆的想法一给她的好都是独一无二。温书晗默默看着婚纱裙摆在视野里展开。细钻反射光线,白纱之间柔光荡漾,摇摇晃晃落在她眼底。她心潮也跟着浮动。耳边传来夸张的惊叹声,只有她这个主人公安安静静。“这拖尾绝了,有没有五米长啊?“不知道,目测不止五米对吧书晗,书晗?
她回神:“嗯?怎么了?
许悦心觉不对劲,认真打量她,啧声:“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困得很呢。没睡醒?还是说,你已经.
“哦?”徐伊然也蹭一下转头,两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温书晗顿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最近舞剧排练催得太紧了,我没睡够,所以看起来脑有点重。
“
两个姐妹沉吟产兖,不兴㎡
还以为有新以家庭成员要诞生了。
温书晗心思微动,静了几秒问:“你们很喜欢小孩子吗?"
“还行,就是感觉吧……跟自己爱的人孕育一个生命,这个过程还挺奇妙的。
温书晗一时沉默。
她好奇,陈言肆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说起陈言肆,他一大早就出差去新加坡了,这会儿估计还在忙。
眼前这件婚纱,说实话,确实惊艳到她了。
想留点悬念,她没给他拍婚纱全貌,只对着礼盒拍了张照片,顺手给他发消息,说婚纱已经送到家了
他平静秒回:[好。]
温书晗没指望他这么快就回复,好奇问:「你在休息吗?1
[嗯。]他表示自己没在忙,温书晗也就信了,顺带想起刚才的“生命”话题,她闲聊似的问他:[你喜欢小孩子吗?]等了几秒,那边突然没声了。
其实陈言肆在大厦里开会。收到她信息的下一秒,他整个人在会议桌上顿住。钢笔从指间滚落,秘书连忙帮他捡起来,小心翼翼问:“陈总,您不舒服吗?陈言肆压着情绪,神情若无其事,只是语调比平时沉了几分:“没什么。"温书晗一直得不到回复。她思衬片刻,又给他发了一条:[是不喜欢吗?]
对面正在输入半响,跳出一句:「你有了?]
她回:[没有呀,只是突然想到了,所以问一问你
而且也不可能有的,他就算再疯再过火也会记得做措施,每次都格外严谨
千里之外的会议室里,陈言肆闭眼搓了把脸,鼻腔一声沉叹闷在掌心里
温书晗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能打字问:[你怎么啦?]
陈言肆隔了许久才对她说:
[计划之外的事情对你身体不好]
[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书晗怔了会儿。
她好像懂了。
比起一个可以给家族带来喜悦的新生命,他更在乎她的身体健康
在他心里,她就是一切,甚至比一切还重要。
温书晗站在落地镜前,抬眸看着换上白纱的自己,一时有点恍惚。
许悦疯狂给她拍照记录,感慨时间真快,婚纱真美,现任哥真有心。
原来在设计她开幕式舞蹈服那天,她的身体围度数据就被拿去定制婚纱了。
徐伊然一本正经:“说明现任哥眼光长远,运筹帷幄,资本家都这样。
"唔.…”许悦直言道,“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倒像是…他随时打算逼婚,在他眼里,两人的结局不是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没有第二个开放式选择。
“啧,还真是,现任哥真坏啊。
温书晗揪着白纱一角,表示赞同:“他一直很坏的,这个毋庸置疑。
比如在拿到婚纱的设计手稿时,温书晗心有疑虑地问他:“我记得.….网上说有一位好菜坞明星也约了他们家的设计师,比你约的还早,但为什么设计师先做了这一件?"
陈言肆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依偎在书案前,桌上是待处理的工作,他一心二用,空出的一只手绕她头发玩,语气慵懒:“加钱了。”
"…”她转头看着他认真工作的侧脸,打探他,“不止是因为加钱吧,你是不是滥用私权了?"
“别把我想得这么坏。”他话锋一转,“虽然我确实很坏。"
婚礼时间定在六月底。从地点到流程,再到邀请函数量,陈言肆一手操办,秉持着一如既往的霸王作风,没跟老一辈商量陈老爷子是妥妥的政治家庭出身,从小被严肃氛围熏陶入味了,一向爱惜羽毛,对婚礼的看法是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但孙子已经当家做主,他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也不想阻拦,索性放他们去国外办婚礼,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夏天很快到来,受邀的宾客陆陆续续前往意人利。
婚礼在阿马尔菲海岸举行。
中世纪小镇傍山而建,海景环绕。教堂内,巨幅壁画恢宏溢彩,空气里有淡香散逸,伴着隐约的海浪声,这里仿佛与世隔绝,却又烟火气满满。
座下宾客满席。
沈文芸带着小儿子坐在前排,她心下慨叹,怎么转眼之间,女儿就长这么大了。
安安乖巧地坐在一旁,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母亲,一脸童真稚气:“妈妈,姐结婚了。
沈文芸捏捏他的脸:“是呀,姐姐和最爱她的人结婚了。
安安领悟似的点点头,又软绵绵说:“我们也很爱她。
沈文芸顿了几秒,莞尔一笑:
“对,我们都很爱她。
后排,许悦搭着徐伊然的肩膀,捂着心脏说:“啊,好啊,昨晚还梦见我们一起上早八呢,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徐伊然跟个老母亲似的,欣慰地擦擦眼角:“时间过得真快啊。"
身边,杜婉欣已经哭上了。
许悦一脸莫名:“你这丫头,哭什么?搞得我也想哭了。"
杜婉欣红着眼睛哽咽:“呜呜呜,终于圆满了,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
另一边,路柠为了参加婚礼推了综艺行程,低调地坐在教堂倒数几排。
身旁坐着的是陆承吴他哥,陆昇。
新娘还没入场,路柠就抬头看着前方一个象征肃穆的十字架,目光长久不移,有点出神。
陆昇一身黑色西装,翘着二郞腿扫她一眼。
“羡慕?”
路柠收回视线,淡嘲一笑:
"得了吧,羡慕有什么用,那么贵的婚纱和首饰,你舍得吗?
陆昇神情阴沉,不动声色掰过她下巴:“前前后后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钱,你说我不舍得?
前方,陆承吴在跟负责仪式的牧师说着什么,此时不经意间回头看向宾客席,他眉心动了动,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路柠避开对方视线,假意划手机
陆昇捕捉她微颤的目光。
他顺着方向看去,跟自己亲弟弟短暂对上视线,他神情微动,收回目光抚摸她头发:“我还真是好奇,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她不说话,后颈突然被掐住,头发有很重的牵扯感,她被迫仰头,嘴唇轻微战票:“你他妈轻点儿。
陆昇松开力道,改成意味深长的轻抚。
“这样,够不够轻?
她喉咙咽了咽,压着音量骂他:“发什么神经,这是人家的婚礼,你别在这儿跟我闹。
陆昇敛眸注视她,声线平稳道:“你知道,我最恨有人背叛我。
不多时,教堂降重的双扇门被缓缓打开。
光线散逸而入,轻柔敞亮如透明薄翼,扫尽半空浮尘。
陈言肆身着定制款深色西装,身姿笔挺地等待在长廊尽头,
他眉目深邃而平静,眼底却浮着轻微踌躇。
这是他长达二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卸下浑不正经的散漫,第一次因期待而志忑不安,第一次希望时间快进,让她下一秒就来到自己身旁。
教堂中间漫长的廊道上,宾客的视线随白纱游走,无数台摄像机记录此刻。
爷爷牵着温书晗的手,一步一步带她走向前方。
两名金发碧眼的可爱花童小心翼翼,提起她的白纱拖尾跟在后方。
花瓣洒满来时路。
终于,她往前迈了最后一步,站到陈言肆面前。
抬眸,隔着白纱看他。
陈言肆喉结轻滚。
好像有一瞬间,他呼吸停顿了。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
世界上有太多阴差阳错。
人与人之间阴差阳错地相遇,又阴差相错地分开。
一路上兜兜转转,历尽千帆。
他还是最爱她。
这一秒,谁都不再苛责多往,不再担忧未来。
长廊中段,陈慈远欣慰一笑,把温书晗的手交给陈言肆
低声说:“死小子,别欺负人家。
陈言肆淡淡一笑,温书晗看着他笑,自己也想笑,
“笑什么?”陈言肆紧紧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温书晗目视前方,小声说着只有彼此能听见的悄悄话:
“好庄严,
都不像你了。
他面不改色:“所以我在眼里就是个混不吝?"
“唔差不多吧。”
“差得多。"
两人往宣誓台的方向慢慢走,一不小心,她缀着真钻的头纱落在他肩上,有一小颗细钻勾住了他戗驳领的银丝刺绣。
她第一时间发现:“头纱是不是勾住你西装了?"
陈言肆不动声色说:“挺好,是个好预兆。
"什么预兆?"
“说明你今后离不开我,床上床下都特别缠我,勾我又黏我。
"在上帝面前,请不要出言不逊。
陈言肆勾唇不语。
79、if线:疯批黑化[慎]
十二月细雪摇电。今年的古典舞剧全国巡演进行到尾声,最后一站在淮京结束晚上九点过,温书晗接受完央台媒体采访,回到暖气充盈的后台,坐在灯镜前卸妆。化妆师小心翼翼拆掉她头上的发卡,夸她今晚在舞台上表现精彩,把妆造都提了一个档次。“温老师, 没开玩笑,给你化过妆真是我职业生涯里的高光时刻。镜中的她笑意轻浅:“谢谢你,你夸我好几回了。”“当然要夸了,多漂亮呀, 我就喜欢给漂亮姑娘化妆。诶,你电话响了。“嗯?"
手机放在桌上,温书晗低眸先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沈文芸。
她指尖微颤,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欣然接通:“妈。”
“嗯 我演出结束啦。
“没事,不累。
“嗯,你回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吃饭。
“好,那你先忙,拜拜。
电话挂断。
片刻,同事小岚一阵跑步缓刹,停在化妆间外头扒着门框往里瞄。
对方目光找到她之后嘻嘻一乐:“晗宝,今晚聚餐去吗?"
她转头莞尔一笑:“去呀,在哪儿?"
“就在领勝国际,你先卸妆吧,不着急,我晚点儿把包厢门牌号发你,于姐还在订厢呢。
“好。
收拾完毕,她穿上深灰色羊绒大衣离开剧院。
走下大门台阶,冷空气扑面而来,碎雪落在她围巾上。
她抬眸往前看去,一辆黑色RS7停在不远处,车门旁站了个眼熟的男人,
她步伐迟缓了些,靠近时轻喊:“薛明成?"
对方本来还在靠着车门发呆,听见声音瞬间抬头。
笑意朝着她绽开:“演出顺利。
说完便把手里的一个橙色礼袋递给她:“送你的。
温书晗摆手婉拒:“礼物就不用了,谢谢你亲自过来祝贺我。
薛明成善解人意,也不强求:“好吧,那这束花你收下,算是我的小心意。
"嗯"
拂人面子不太好,她勉强收下一份迷你花束。
薛明成抬手看一眼腕表,可能觉得现在时间不早了,于是退而求其次:“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
薛明成安静几秒。
“那好吧,没关系。”他顺手打开后座车门,“要回家吗?送你。
“不用了,我们舞团今晚聚餐,我准备过去了。“
薛明成若有所思,体面地点了点头,目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辆发动,温书晗在后座划手机。
正好进来一条短信,内容简洁,写的是包厢门牌号。
她毫无疑虑地记下这串数字。
不多时,出租车到达领勝国际,
她刚一下车,迎面就走来一名年轻酒侍,恭恭敬敬将她领到大厦顶层
出了电梯,通往包厢的走廊寂静又漫长。
她扫了一眼脚下看不到头的波斯地毯,下意识问:“是在后面吗?"
酒侍点头:“对的,在最后一间。”
她心道奇怪,公司一直很抠门,导致舞团的休闲经费十分有限,以前他们聚餐都不会订顶层包厢的。
今天怎么这么舍得了。
正疑惑,陈知棠女士给她打电话,开开心心问她:“晗晗,今晚回崇吗?给你做草蛋糕吃。
她心里暖洋洋,轻声说:“不了棠姨,我过几天再回去。
“也行,你最近挺忙的。哦对了,言肆跟你说他要回国了吗?
霎那间,她脑内闪过一道白光。
陈言肆从剑桥毕业之后回国暂住一年,后来前往纽约总部。他在国内期间,彼此纠缠得差点鱼死网破,她在他前往纽约之前彻底摆脱了他。直到现在,他在国外已经待了半年。她以为除开春节假期之外,他平时都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她喉咙有点干:“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音落,酒侍推开包厢门。她一边听电话一边迈入门内,眼睫掀起的瞬间,她的语速逐字变慢。短短几秒,她心跳忽震,最后一个字甚至消失在她喉咙深处,像一粒碎石拨开繁杂涟漪,沉入暗无天日的湖底.圆桌另一端坐着她无比熟悉的身影。黑衬衫挽起衣袖,露着青筋明显的小臂。一根细长香烟在他指间猩红燃起,明不定。他靠着椅背,慢条斯理撩起眼皮,彼此的目光穿过一层淡薄烟雾,无声而剧烈地撞到一起。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转身。只踏出一步,突然被两个西服壮汉迎面拦下。她无路可走。
对方伸手往她身后,掌心向上一送,示意她安然回身:“温小姐,请。
她呼吸凝滞,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去。
双扇门在她身后及时关闭。
陈言肆气定神闲,一手搭在桌上。
最后一丝烟草余雾模糊他锋利眉眼,他拾眸,静无波澜看着她,眼里的意味深长宛如无形枷锁,一步一步将她心跳逼停
“饿了吧。”他指节轻叩桌面,整个人依旧懒散,好脾气地劝她,“坐下吃饭?"
温书晗按兵不动,原地跟他对峙:“我不想跟你吃饭。
他闷笑一声:“怎么,跟我闹脾气啊。"
她纠结半晌。
“我今晚还有事,你让门口那两个人离开,我要出去。
陈言肆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稍稍敛眸看着指间之物,掸了掸烟灰,语气轻描淡写:“早上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她别开脸:“在排练。”
“哦,看来你比我还忙。
尾音轻落,温书晗忽然捏了一把汗。
他看人太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需经他眼神检验一遍,所有伪饰荡然无存,一切谎言错漏百出。
她手里还拿着薛明成送她的花。
她一紧张就控制不了力道,小小的花束被她越捏越紧,玻璃纸发出不安的悉索声
陈言肆慢腾腾警她一眼,视线顺着她颤动的于腕往下游移。
“谁送的花?"
她顿了几秒,脱口说:“同事。
“是吗。”他不再追问,声音比她想象中平静,“过来坐。
温书晗身形一滞。
她是真的怕他。
之前纠缠了快一年,他什么阴招都有,她完全招架不住。
更何况,她上一秒还撒谎骗了他。
他不可能轻易放过。
“怕我吃了你?”他远远注视她,好整以暇,“过来。她只好以退为进,脱下围巾挂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坐在他身边。他又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很不屑:“总拿着它干什么,当它是宝贝?"不待她反应过来,手里的花束就消失了。陈言肆单手往后一甩,径直把花束扔进远处的真火壁炉里。团大火蹭地燃起,声响噼里啪啦,橙红火光倒映在她余震未的瞳孔里。她手指颤动。下一秒被他牵住。”这么冷。”他指腹摩攀她木僵的掌心,淡声,“来的路上冻着了?"
简单一次体温接触,她心思已经乱了。
好像是某种感应,她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他不死心地纠缠她,将她困在玻璃做的暗笼里,她以为的出口,其实是另一重束缚
陈言肆看她许久,漆黑眼眸里情绪沉寂,语气颇有耐心:“不是体寒么?喝点儿汤,暖暖身子。
说着,他掐了烟,一手转了转桌上的圆盘。
半圈,停下来。
小巧5的白瓷勺悬在他指间,他给她盛了一碗汤。
安静几秒,一勺温润热气终于贴到她唇边。
他沉声:“张嘴。
她定了定神,倏然别过脸。
不知道汤里会不会被他下药,她不能轻易上当。
陈言肆浅笑一声。
“喂你也不喝?"
下一秒,白瓷勺突然被弃回碗里,勺柄砸在碗沿,汤汁淋漓四溅,
她心跳一颤,突然被他死死掐住后颈。
“晗晗,我有时候特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陈言肆的力气没个准头,疼痛感涌上她脆弱的脊柱,她呼吸差点停顿,
宽大手掌热意滚烫,绷紧的五指控制住她颤抖的脖子,她被迫仰起头,余光是他利刃似的阴恻眼眸。他闷热的呼吸扑在她脸颊上,她难捱至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你有病。刚要挣开他,他体内寂静的岩浆突然喷薄沸腾,疯了一样摁着她身体,横冲直撞吻下来.阵天摇地撼,她脑子瞬间空白,单薄的后背急急撞到椅子,他坚硬似铁的身躯强行压下来,两人跌跌撞撞,重罍的身影滚落地毯,远处屏风轰一声倒塌,嘈杂声响盖不过墨张淋滴的接吻声他压着她索求无度,舌尖在她口腔里凶狠强势地扫荡,她细碎的反抗声全被吞没,他手指格在她尾椎附近,急切往上撩,指尖解开她防备的瞬间,她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剧烈!打颤。她拼尽全力推打他,破罐了破摔,咬破他嘴唇。
“你放开!"
她声音都哑了。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
混蛋,坏种,疯狗!
一点甜腥味顺着舌尖蔓延,她撑着双手往后退。
个吻短暂分开,陈言肆满眼狠戾。
他很快点了根烟燃在指间,沉沉吸一口,在她逃脱之际,他攥着她脚踝把她拖回来,再次掐着她脖子强吻而下,她避之不及,浓烈的烟草味全部渡过来。
烟雾堵住她干涩的喉口,她呛得眼泪直冒,咳声零零碎碎。
完全撑不住,她扭动着身体,双手在他肩上胡乱摔打。
他兴致盎然,在她细碎的哭腔里凌虐无度,最后似乎想换种玩法,
他退开这个凌乱不堪的吻,微曲的长指撬开她嘴唇,在湿热里肆意搅动。
她突然感到一阵羞恼,泪眼朦胧地盯着他,几乎想把他手指咬断。
陈言肆低垂着视线细细打量她,冷嗤一声:“这就受不了了?"他把烟掐灭,撑在她身上揉弄她每一处脆弱领域。“半年不见,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躲我,你有那个本事么?"
他手里没个轻重缓急,她颤抖的膝盖迅速并紧,被他惹得眼泪直掉:“滚!我要回家!
他眼底浮起一丝兴味盎然。
“好啊,我带你回。”
她眼眶酸胀:“你滚!"
他体内有填不满的欲念,此刻被她刺激到,他骨子里的狷狂凶狠蓄势待发。
“温书晗,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她视线被他宽阔肩膀挡住,天花板都看不见,暗沉沉的身影密不透风地罩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跟有人格障碍的疯狗无法沟通,她除了恐惧就是厌恶,声音像一脚踩空悬崖,空泛而慌乱:“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别再缠着我,离我越远越好!
陈言肆近距离注视她,眼底的强势冷硬直逼而下。
“说什么,没听清。
"再说一遍。"
“我让你离我越远越——唔!"
呼吸再次撞过来,他吻得上瘾,两道气息汹涌缠绵.
几番挣扎辗转,他甚至拿过砸落在地的酒瓶,仰头含了一口烈酒,她逃无可逃,沉重一吻封锁住她所有自救念想,苦涩酒精从他口腔渡过来,舌尖在她领域内肆意搅动,
她呛得鼻酸,晶亮的酒液顺着彼此嘴角流淌而下,沾湿他青筋绷起的脖颈。
她手腕被他用领带束紧在身后,动弹不得,她越是拼命挣脱,胸口就被酒精加倍烧。
霎那间心跳急促,意识翻江倒海。
80、if线:疯批黑化[慎] ...
温书晗抱着侥幸心理度过了这半年,结果与她想象中的背道而驰
这场随时失火的追猎游戏,似乎只有他才拥有宣判结束的权利。
她纸糊似的薄弱盾牌被他尽情撕碎,打上窥探与囚.禁的绳结
地毯上一片狼藉。
她太能反抗,陈言肆耐心耗尽,手边所有东西都拿来绑她,将她毫无防备的身体彻底束缚。她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领带还是皮带,只听见金属扣在她挣扎时碰撞出剧烈声响,她颤抖的嘴唇微张换气,猝不及防,一点充血的殷红被他凶狠吞咬。彼止都来覆去地纠特低抗,他手指名在地腰示,陵兰很厉根开地条闭的双眠 ,她无所凭皮,仰头承受一个凌疯的物,他思德凉的材衫在她身前,舌尖在如口际里有维带动 气息和酒液楼一连三湾过来、经讨地温热紧结的强吹灌讲她童语深N
“陈言肆
她说话没了力气,被冰冷液体呛得眼角红透,只能尝试叫他名字,尝试拼凑他零碎散失的理智。
“够了,陈言肆,我们到此为止.….
他冷眼注视她,指腹抵住她被酒液淋湿的嘴角,轻轻摩挲:“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真是把我想得太好了。自己看看,湿成什么样。
她脸颊霎时潮红,用力掐住他手臂:“你别这样,别让我讨厌你”
他很淡地笑了。“讨厌我?不是恨我么,怎么换了个词,被我弄哭了,害怕了,就想跟我装乖?”吊灯光晕模糊在视野边缘,温书晗躺在地毯上鸣咽喘气,对上他一双漆黑幽然的眼眸,她心都凉了半截.她跟他讲道理,他却一字不听。
陈言肆撑在她身上,慢条斯理揩去她眼角泪水。
“这么委屈,看得我都心疼了。"
她倔强别过脸,紧咬的嘴唇隐忍颤动。
陈言ú瞠缪诳覯級庒臛渉县然Ⅰ佟拿起手机打电话。
“嗯,小姑。"
她瞳孔一震。
盯着他。
陈言肆淡然白若,以一个无甚所谓的跪姿撑在她身上,居高临下,一手摩挲她脸颊,像爱抚又像挑逗。
“晗晗最近太忙了,累得身体不舒服。我给她请了假,正好有空,带她出去玩玩。“
温书晗心跳加速,想起身夺过手机,被他掐住下颌摁在原地
陈言肆垂眸打量她气急的表情,好像起了什么兴致,他嘴角轻轻一动,泛一抹志在必得又露骨嘲弄的笑。
“是啊,太久没见。
“我太想她了。"
危险的温柔仿佛将她舔舐个遍,她浑身酥麻又冰冷冷。
听筒里的声音欣慰喜悦:“哎哟,难得你们关系这么好了,那行,你们玩儿得高兴啊!
她要急哭了:“不是的棠姨,不——!"
陈言肆捂住她的嘴。
电话突然挂断。
他于指伸进她嘴里胡乱搅动。
“让你叫的时候你不叫,现在才出声。
“晚了。”
威逼利诱那一套他已经用腻了,现在给她的只有百分之百纯粹的恶劣。
她慌不择路,可惜出口被他堵死。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顽抗,分明有机会挣脱,酒精却在这时起了作用。
她周身泛软,脑海里千万枚气泡沸腾崩裂,充盈过后是一阵漫长空虚,最后被未知的黑暗填满。
视线之外,陈言肆吻过她每一寸肌肤。
周围仿佛天翻地覆地变化着,她听不见除他喘息之外的任何声音。
时间在她毫无察觉时快速推移。
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温书晗迷迷糊糊动了几下,摸到一层软绵的包裹物,是被子。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像被巨浪掀翻的小舟沉入海底,挣扎半晌,这才慢慢浮起来,意识也逐渐清明。
浑身酸痛。
她费力撑着身体坐起来,慢腾腾睁开眼睛,小幅度深呼吸,掀开被子看了眼。
腿根全是斑驳吻痕。
她不由得攥紧被角。
此刻比起头疼,羞恼更多一些。
环视一圈,卧室里寂静冷清,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交错延伸的小径落满细碎阳光。
她眉心拧了拧。
从没来过这儿,但潜意识里知道,这是陈言肆的家。
或者说这不是他的家,只是一处住所。
他不会把任何仅供落脚的地方称作是家,就连老宅都不算。
她静下心呼吸,短短一瞬,属于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略她。
她忍不住了,四处找手机。
压在枕头下面了。
她松一口气,连忙拿起来看。
[到家了吗?]
薛明成给她发的。
已经是凌晨的消息了。
想回一条短信,手机却没有任何信号。
仔细一看,连卡槽都空了。
她好不容易理顺的呼吸再次乱了节奏。
披上一件外衣匆忙离开卧室。
别墅里没什么动静,她以为陈言肆不在,下楼却看见他在厨房处理海鲜。
感觉像见了鬼。
她步伐一顿,捏紧了旋梯扶手。
目光所及,他平心静气地站着,手里一把利刃轻微反光,划破还在蠕动的膛肚。
他一手伸进去,成团的微小内脏被他一扯而空,晶亮的黏液沾在他坚硬指骨上,被水阀下的冰冷水流一冲而净。
温书晗心思微动。
她放慢步伐靠近他,停在中岛台附近,默不作声倒了一杯水。
她目光游转,落在半米远的刀架上,盯着一把水果刀出神。
手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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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啊温书晗。
他冷淡出声,她手指倏然摸紧。
“你再怎么恨我,我们也是名义上的一家人。哪怕我真死了,你也要披麻戴孝给我奔丧。”陈言肆关闭水阀,擦了擦手。
“你觉得呢?”他平静反问。
温书晗一时哑然。
紧张吞咽一下,呼吸几乎停滞。
她不想动真格的。只想在关键时刻自卫罢了。前一秒拿刀的想法像火苗一样蹿起,又被他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浇灭。她有一丝心凉。陈言肆背对着她处理食材,但她总觉得他身后也有一只眼睛,正在阴暗处窥视她,控制她她悄然转头,透过明敞的落地窗观察院外。门口竟然有警卫守着。
她抿了抿唇,一手放进外套兜里,捏着暂时毫无用处的手机。
像失足跌落悬崖的登山者,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紧抓住最后一线希望:“我不喜欢待在这儿,放我走。
陈言肆没什么情绪,他淡然挽起被水沾湿的衬衫衣袖,用背影对她说:“急什么,送你个礼物。
她慢半拍应:“什么?"
“桌上。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她忐忑,
礼盒只有巴掌大,深黑色,放置在中岛台一角,触手可及。
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走到这儿。
温书晗屏息凝神,慢慢打开盒子。
光线落进去。
里面装着的是
看清之后,她猛地反应过来,手腕一颤,礼盒砸落在地。
声响凌乱,东西紧跟着掉出来。
那是薛明成日常戴的腕表,昨晚见面时它还完好地出现在她眼前。现在却滚落在地,表盘上沾着几滴干透的血,红得刺目。温书晗喉咙哽咽,生理泪水被恐惧簇拥,一涌而出。她踉跄着往后退,一不留神就要摔倒,陈言肆一手扶住她,把她进怀里,她用力推开他,吓得语无伦次:“为什么手表上有血,你把他怎么了?”陈言肆饶有兴味:“他的表,你就记得这么清楚?"
“你回答我!"
“说什么呢,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陈言肆上前几步,坚硬高挺的身躯将她困在中岛台边缘。
他轻捞淡写地注
ネ风力
揽摸她斗发
像是跟她闲聊,温温笑了下:
“怕什么?"
她快被他逼哭了:“你到底把薛明成怎么了!"
陈言肆眸光暗了下来,笑意冷然。
“薛明成是你谁啊,这么关心他。
她眼里的清澈早已被惊慌覆盖,怯怯望着他:“你把他打伤了吗,还是说,你.”
脑子里白光闪过,她突然不敢往下想,浑身哆嗦起来。
陈言肆默不作声,漫不经心抚摸她脸颊。
他腕上有明显虬结的青筋,她不敢抬眼看他,急促呼吸着,闻到他腕上清凉的洗手液香。
此刻应该是她最怕他的时候。
她闭了闭眼,艰涩开口:“你别把无关的人拉下水,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好了。
陈言肆安静几秒,笑了:“这么庄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念电影台词。
拳锤在棉花上。
陈言肆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道理又讲不通,她心口凉透了:“求你,别伤害无的人.
他微眯了眼:“姓薛的无辜?”
说着,他一手伸进她口袋。
她护不及时,手机被他抢走
屏幕点开,转过来,亮荧荧地朝向她。
是短信界面。
里面数十条问候倒映在她眼底,字眼混进她积蓄已久的一汪泪水轻轻震荡
[到家了吧?]
[吃饭了吗?][降温了,记得多穿一件,别感冒了。][我傍晚路过剧院,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的吗?][附近新开了一家蛋糕店,据说很好吃,买一个给你尝尝。][今天排练累了吧,早点睡]
字一句清晰无比,哪怕她没有回复,在陈言肆看来也是妥妥的罪证。
属于追求者的罪证。
她气闷地别过脸,陈言肆眼底的占有欲密不透风罩着她,一点退路都不给她留:“我家宝贝,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关心。"温书晗攥紧双手:“你真的很无耻。“"是,知道就好。我早就警告过,与其把别人当成救命稻草,不如好好陪我。”他鼻尖蹭过她脸颊,气息浅而温热,亲吻似有若无,“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顺着你。她真被他惹哭了,泛红的眼眶里晶莹闪烁,再也克制不住,豆大的眼泪往下掉。他抬手,自然而然为她抹去泪水,俯身轻吻她泪湿的眼角。“哭得这么漂亮,勾我呢?"
她有种坠入沼泽的无力感,气得拿膝盖顶他:“神经病!"陈言肆捉住她乱动的膝弯,一个挺身把她抱,上台面。她无路可退,拼命捶打的双手被他一并擒住,动弹不得,陈言肆嵌在她身前,就着这个姿势趁人之危,单手扣住她后颈重重吻下来桌上有一个金属按钮,他分神按下,四周究大的百叶窗帘同时降落,光线无影无踪。他压着她接吻,舌尖粗狂缠搅,就着昏暗动起来。她死死掐住他肩膀,他纵着她,但也不忘驯服,突然狠狠咬住她嘴唇,凌乱的呼吸声撞向她零碎不堪的呜咽。一切过于狂烈,许久,温润狂热的吻意犹未尽,他闷喘一声,又偏头咬住她耳垂。“叫,我喜欢听。"
她嘴唇抿紧,尽管难以启齿的感觉愈渐强烈,她也一点声音都不愿溢出来。
陈言肆掐住她下巴逼她张嘴。
她恨恨盯着他,折腾半响,只溢出一小声。
他所剩无几的耐心彻底耗尽,冷嗤一声:“你妈妈在加州过得不错吧。
她愣住。
“找个时间,我去问候她。
81、if线:疯批黑化[慎]
温书晗又一次意识混沌地醒来。
卧室里只有她一人,难说是安心还是忐忑。
天蒙蒙亮,窗外正在下雪。
寒风日夜交替,裹挟着细雪飞旋,常年挺立的松柏染上一层银灰。
皎洁雪碎层层善加,树枝不堪其重,成形的雪块接二连三抖落。
几天过去,温书晗只能隔着落地窗看向外界,也从玻璃上看见白己模糊的倒影,胸前落了一片斑驳红印。
别墅阳台早已被玻璃封死,就连阁楼的推拉窗都上了锁。
没有一个足够理想的安全出口供她逃离。
据她观察,前后院一共有六名外籍警卫,早晚按时轮换,绕着别墅巡逻
她偶尔下到一楼,对着侧厅露台发呆的时候,会跟他们对上视线。
那帮人都是中东长相,笑或不笑都是一脸凶狠,让她联想到电影里杀人如麻的反派。
她移开视线,不动声色灌下一杯冰水,硬着头皮回到卧室。
至于陈言肆, 他每天行踪不定。
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会习惯性地搂着她在浴室里做一次。
她因为缺氧而微微张嘴呼吸,他就顺势吻过来,急切地开她嘴唇,舌尖直驱而入,纠缠到她脊骨酥麻泛软,再俯在她耳边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让她早点缴械投降,
偶尔回来得晚,她已经睡着了,他就抱着她睡觉,用体温烘她。
等她被热得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再把她翻个面,压在枕上趁火打劫,要她出声,贴在耳边叫给他听。
好几天都是这么荒唐放纵地过。
温书晗依旧想走。
但她对他的日程安排一无所知,把握不了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只能每天在警卫的监视下正常吃饭睡觉,过得提心吊胆又索然无味。
她的手机不在身边,无聊时只能跟厨师和家政阿姨说说话
他们都以为她是陈言肆的新婚妻子。
每次问到他俩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温书晗就不想开口说话了。
今早醒来,枕边没人她猜陈言肆赶飞机去了,否则不会起这么早,因为他不会放弃每一个索取性,爱的机会,尤其是欲念萌芽的早晨她怀疑他有这方面的瘾。窗外大雪停歇,天色阴沉沉。温书晗拥着被子坐起来,静了会儿,脑子涌上第一个念头:她最少得联系几个朋友,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虽然她不一定会跟他们说明实情,但跟认识的人保持联系,至少能让她踏实些。可是她没有通讯工具了正纠结,枕边有手机长震的动静。她心里一惊。陈言肆把手机和电话卡都还给她了?她连忙翻枕掀被,找出动静来源。果然,就是她的手机。
来电是沈文芸。
她如蒙大赦,立刻接通:“妈!"
“早呀书晗。”听筒里格外温柔,“妈妈已经回国了,想见见你,你这几天方便吗?
"我
字眼在喉咙里卡了一下。
像第六感侵袭,给她传达了一个警示。
她下意识环视一圈,水凝的瞳孔轻微震颤,视线慢慢往上移。
霎那间,她心跳狂飙.
正对着的墙面顶端,有三个闪烁的小红点,像夜里狩猎的兽眸,直勾勾盯着她。
她正被监视着。
安全感荡然无存,她突然意识到,这场通话也有可能被监听了。
但凡她说出“请过来救我”之类的话,陈言肆就会作出与之相应的无耻举措。
她根本没有向外求助的机会,除非她不顾家人安危。
盆冷水兜头而下,她心脏凉了半截。
原则是不能把家人拖下水,她深吸一口气说:“妈,我最近很忙,下次吧。
听筒里顿了几秒。
“那好,你先忙你的。最近还好吗?"
这话似曾相识,沈文芸一向这么笼统地关心她。
温书晗紧攥着手机,语气镇定:“我很好。
她又一次撒谎了。
“那就好。对了书晗,安安生日快到了,昨天收到好多从纽约寄来的礼物,是不是陈言肆安排寄的?"
温书晗忽然烦闷。
这个衣冠禽兽,总是对外界装好人,本质却是难以形容的恶劣,之前还拿家人威胁过她,好坏全给他占了。
她愈加心累:“这个我不清楚,应该就是他的手笔吧。
“哦,那他有心了。其实妈妈一直想跟你说,你跟陈言肆认识这么久,他对你挺好的,对我们也很好,你平时多和他聊聊天,关系不要搞太僵了,知道吗?
她眉心动了动。
这话她好像很久之前就听到过了。
沈文芸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只是对陈言肆这个人,她实在夸不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反驳又显得怪异,她索性顺水推舟“嗯”了一声。
以防万一,她事先暗示沈文芸:“妈,如果陈言肆打电话跟你们说一些不好的话,你就第一时间联系我。
温书晗不方便举例,解释多了又会让对方担心,她索性把话收回:“没什么,你们平时…注意安全就对了。
“好,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沈文芸最后叮嘱几句就挂了。
温书晗一时看不见逃脱的希望。
她把手机放到一旁,耷着眼睫,抱起膝盖发呆,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团成小一团,有点无助。
与此同时,监控摄像里显示的也是这一幕。
陈言肆坐在书案前,画面满屏的平板立在桌上。
他眼里波澜不惊,看了半响,不禁屈指蹭了蹭屏幕中间小小的人影
臬面上躺了一只黑色录音笔,反复播放着让温书晗心安的话:
“妈妈已经回国了,想见见你,你这几天方便吗?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他没按暂停键,录音笔自顾自播完一连串语音,进入下一个循环。
陈言肆欣赏似的,看着监控里一张温柔小巧又有些犯愁的脸庞.
许久,他眼底泛起一丝若明若暗的笑,低喃得仿佛悄无声息一
“好乖。
温书晗跟“母亲”打完一通电话,情绪没怎么改变,反而徒增压力,害怕家人因自己受到伤害
明明他们都是无辜的。
但陈言肆可不管谁无辜谁有罪,只要他想下手,男女老少他照伤不误。
温书晗深感无力,又心烦意乱。
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强烈而清晰
逃,一劳永逸地逃。
然而逃跑前第一步,必然是让陈言肆彻底消除对她的疑虑。
要从装乖开始。
她攥了攥床单,余光警了眼头顶的监控,思衬片刻,她掀开被子再次躺了下去。像是懒得动弹,也没有心思跟他对着干威胁力为零。
没过多久,手机响了。是陈言肆打来的视频通话.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必须要假装松弛,否则毫无机会。于是她纹丝不动,保持躺着的姿势接通视频。“怎么了?"她佯装睡不醒的样子,声音有气无力。屏幕里,一双捉摸不透的眼眸正不移不动看着她,彼此对视几秒,她忽然一阵心乱。这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一切心虚。在他面面撒说伪装,极且考验心描摹般的视线在她脸上缓慢来回,她控制着呼吸,佯装镇定无言半响。她得知道他具体的归期才行。陈言肆像会读心术,拖着懒洋洋的强调给她答案:“后天回去。她假装不在意:“知道了。”
陈言肆那边是办公室布景,落地窗外隐约露出一幅巨大的电子产品广告牌,英文标识很显眼,她猜到他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陈言肆一手撑起额头,语气闲适:
“一个人在家,要不要我弄只猫来陪你?
好歹是一只小生命,他这么一说,好像猫是什么随拿随取的东西,玩具一样。
她闷闷说:
“不用。
他笑了下:“不是喜欢猫么?”
“现在不喜欢了。”
“那我早点儿回去陪你?"
"…” 那更可怕。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拒绝完又跟他确认,“你后天,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他眼神静了几秒。
“想我?"
她视线飘忽一瞬,忙找借口:“我最近学会做新菜式了,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这话像是卖乖,陈言肆眉梢微挑,不加修饰道:“下午四点。
她追问:“四点就到吗?"
“嗯。
“好。
陈言肆笑意很淡,眉眼间染了一丝温柔的懒怠,不经意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温书晗避重就轻:“我不是每天都这样吗,是你没有注意。我要再睡一会儿,有点累。
“嗯,你睡。
视频挂断。
她闭了闭眼,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事已至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宁愿顺从一些,换取身边人的平安。
至于逃离,她得慢慢想办法。
傍晚,温书晗趁警卫轮换的时间间隙,跑上跑下寻找能用的车钥匙
她暗白算过,陈言肆停在这边车库里的车一共有三台,至少还有两把车钥匙留在家里
可是哪儿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难道所有车钥匙都在他手上?
算了,不如等他回来,再找个机会翻他外套口袋
门铃突然响起。
她心一跳。
陈言肆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赶紧整理好大大小小的抽屉,前去开门。
门一开。
"Surprise!”一声迎面而来。
温书晗怔了一瞬。
门口聚了五六个年轻活物,打头站着的是周纪,他最能闹腾,梁煜泽在后面跟她挥手打招呼。
至于其他人,她只是眼熟,不怎么深交,但平日里他们也对她很友好。
看他们拎着的各式礼袋,她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们过来是要”
“搞跨年party啊!”周纪兴致勃勃。
温书晗心下一凉。
这么一闹,她的逃离计划全被打乱了。
没辙,先让他们进来吧。
一拨人鱼贯而出,温书晗在最后把门关上,回身问:“是陈言肆让你们来的吗?
周纪把鞋子踢落,毫不客气地换上室内鞋:
“对啊,他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们来陪陪你。"
温书晗沉默片刻,
垂眸掐了掐指腹。
梁煜泽放下礼袋,上前问:“妹妹,你还好吧?"
她指尖一动。
难道梁煜泽看出她情绪不对劲了?
那她是否可以把对方当成一个明事理的好人,让对方带她出去.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梁煜泽就惋惜道:“陈言建说你最近太累了,心理方面.…情况不太好,需要长期在这边休养,调整情绪。
瞬间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