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毒邪帝萧澈夏倾月》 第2051章 噩梦麟神 雾海的渊尘会阻滞一切,包括感知、视线和声音。 但这个来自黑雾的声音却如暗狱洪钟,几乎震荡着整片天地。百里之内的玄者无不惊然驻足,转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什么?” “雾皇?什么雾皇?”一个又一个的玄者惊愕的看着那片昏暗的苍穹,心间莫名。 深渊只有一个皇,那就是净土之上的渊皇。 渊皇之外,从无人敢以“皇”字自称。 更有一群群的玄者迅速靠近,想要亲眼目睹这片异象的来源。 前方翻滚的是只存在于极深处的浓郁渊尘,不过这还不至于对画清影造成威胁感。但她的月眉一直蹙下……那是一种隐隐的不安。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她找不到这种不安的来源。 “姑姑?他说……雾皇巡海?是什么意思?”画彩璃问道。依然只有惊异,没有畏惧。 “雾皇……雾海的皇?”画清影轻吟。 此世能对她造成威胁者,渊皇之外,唯有六国七神和净土四神官,她无一不熟知。 而哪怕这些人,也断不敢以“皇”字沾身。 但画清影在轻念之时,眸中依然唯有冰冷,毫无讽意。 因为渊尘不可驭。强如真神,虽可依仗庞大神力将渊尘做到近乎绝对驱散和隔绝,但断无可能让渊尘如此乖顺的聚拢……还是这般的浓度与规模。 无上渊皇,也从未听闻有此能耐。 “彩璃,走。” 她抓住画彩璃的手,转身便离。 若是孤身一人,她必定一探究竟。 但画彩璃在侧,那隐约的不安,超脱认知的异状,都让她毫无犹豫的选择退离。 以她的认知,也从未听闻什么雾皇。这九成九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但能让她都有一线不安……她便绝不会让画彩璃涉险。 “啊?”画彩璃明显愣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姑姑的神色,立刻随她退离。 但,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 越来越多的玄者被吸引而至,随之响起的,是一声重过一声的嘲讽戏谑之音。 “雾皇?渊皇之下,谁敢称皇!不要以为身在雾海,就可以肆无忌惮。” “呵呵!搞一坨浓雾装渊尘?这种吓唬小孩子的伎俩我三十岁就不屑再玩弄,你这是准备聚集一群人看你笑话,然后笑掉一地大牙吗?” “装神弄鬼?呵……以皇自称,简直自掘坟墓!” 厉喝声中,一人忽然出手,一道雷光直射浓雾,紫雷划破暗空,啸声骇魂,临近之时已化千丈紫雷,直轰而下。 这般威凌,赫然是半步神灭之境,骇得一众玄者惊心咋舌。 轰嚓! 雷光炸裂,紫霞映空。本是准备看哪个小丑敢以“雾皇”之名装神弄鬼的众玄者忽然齐齐呆愕。 雷光轰落之处,那本该被瞬间湮尽的浓雾,竟只是在力量爆发处稍稍断裂分散,然后又缓缓重聚,短短数息便已归于原态,其色其形毫无变化。 仿佛那一道轰雷,仅仅是一道毫无威力可言的浓郁紫光。 出手的玄者道骨仙风,身后跟随着数十弟子,显然是一宗的宗主或长老。此时他手臂停滞半空,神情定格,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陡然而至的死寂之下,视线中的黑雾忽然扭曲,在最上端,缓缓映出一双灰暗的眼瞳。 这双眼睛由雾凝成,不断扭曲变幻,本该徒有其形。但所有临近之人,竟都无端的有了一种无比真切的被盯视感,让他们呼吸骤止,魂海痉挛。 彻骨的寒意在脊骨窜动,一种难言的恐惧感更是在全身上下快速蔓延。 “那……那……那究竟是什么……” “不是雾气?难道……真的是……渊尘?” “怎么可能……真神也只可驱散……怎可能有人可驾驭渊尘……”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尤其是这种未知活生生的呈现于眼前。 在他们尚未来得及对这种陡生的恐惧做出正确的反应时,那个恐怖的声音已再次响起: “吾为统御雾海之帝皇,从不欲与凡灵相近。” “汝等区区贱灵,竟敢犯吾皇威,罪不可赦,当赐死劫!” 其怒不盛,却字字裂胆寒魂。 最后一字落下之时,庞大的黑雾忽然崩散,快速的四逸而去。 一个完全被渊尘笼罩,不被任何人察知的黑影也随着逸散的渊尘无声匿于黑暗。 这一刹那,正带着画彩璃飞离的画清影瞳孔骤缩,猛然回首。 这个气息…… 先前那股渊尘太过庞大与浓郁,连她的神识都一时无法完全穿透。 而此时那股渊尘离散,其下方所掩的大地,那一缕气息几乎如寒刺般贯穿她的神经。 轰!! 大地崩裂,一个巨大的黑影破地而出,怒啸震天。 画清影回眸之时,正是它破地而出的刹那。 其身似麋,其尾似龙,其首似狮,巨大的独角似乎足以撕天裂穹…… 始…祖…麟…神! 这只始祖麟神……或者说深渊麟神,画清影一点都不陌生。 它是始祖麟神被渊尘完全侵蚀后化作的渊兽,六神国皆知它的存在。经常深入雾海的她曾数次遭遇,并拿它练剑。 她奈何不了始祖麟神,始祖麟神也奈何不了她。 但此刻再次遭遇这只始祖麟神,她心间简直万重骇浪。 它……怎么会在此处! 怎可能出现在此处! 她若孤身一人,哪怕一次面对十个始祖麟神,都不会有丝毫惊乱。 但随在她身边的,是画彩璃! 而她们此刻距离这始祖麟神,不过区区三十里之遥。 画清影再顾不得其他,她衣袂鼓起,长发飘扬,周身玄力毫无保留的完全爆发。 轰—— 神极境的极境,其威何其恐怖。爆发时的气浪斥开百里飓风,将无数的渊兽、玄者震荡的肝胆碎裂。 她携着画彩璃的身影也已化作一道骤闪的流光,穿刺着重重雾海远遁而去。 轰隆! 深渊麟神重重坠地,震开万千辐射的裂痕。而几乎是坠地的刹那,它的巨大麟爪抬起,直轰雾海大地。 轰———— 湮世的轰鸣吞没了无数的绝望的惨叫与嘶吼,那些聚集而来的玄者不要说反抗,根本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便已如渺小的蚊虫般被当空震下,然后被粉碎于狂暴的毁灭之力,埋葬于沸腾的雾海大地,再无了声息。 画清影冷眸回身,数百剑影瞬间铸成一道防御剑阵护于周围,剩余可催动的玄力全部倾注于画彩璃之身。 “姑姑!”画彩璃一声惊吟,随之便在那足以吞世的毁灭声浪中双耳嗡鸣,眼前也霎时化作一片空白。 一瞬间,画彩璃七窍崩血,脸儿则是化作白纸一般的惨白。 血珠溅落于画清影的手背与衣襟,她五指收紧,剑心微乱。 她是剑痴,是剑中之仙。 但……她最不擅的,便是守护之力。 身上,也从不屑带保命的玄器。 她很是清楚这只始祖麟神的恐怖。 她是人中的神极之极,而它,是渊兽中的神极之极。 画彩璃虽是半步神灭境的修为,但麟神之威下,纵然此刻的距离,依旧触之必死。 方才不过一爪之威,即使有她的力量守护,依然受到了不轻的创伤。若不能尽快脱离,再承受几次它的力量…… 心乱之时,身后咆哮再起。 而从后方覆至的,赫然是远胜方才的麟神威压。 或许是被画清影全力爆发下的气息所吸引,深渊麟神的气息此刻牢牢锁定在了画清影身上,它双爪扑地,狂暴绝伦的麟神之力撕裂空间,切裂大地,如无情的灭世之槌,直罩画清影和画彩璃所在的空间。 画清影身姿翻转,绝仙剑出,掠起万道惊鸿剑芒。 一瞬间,深渊麟神覆下的力量如布帛般被断裂、粉碎,化归无形。 此剑之神妙,唯有画清影。 但剑仙之剑虽可轻易瓦解对方之势,却断无可能真的将袭来的力量完全湮灭。 噗! 空间的震荡,伴随着血沫喷溅的声音。 一道长长的血箭从画彩璃唇间喷出,滚烫的落在了画清影的臂弯之上,几乎瞬间将她的心魂灼出一个空洞。 玉手覆于少女的后心,迅速以玄气平复她的伤势,只是她的五指微微颤抖……万载过去,第一次真正的剑心凌乱。 当年之罪,已无法赎还。 那天,她暗誓手中之剑,剩余之命,皆为守护她的女儿。 怎可…… “姑……姑……别怕……” 少女轻唤,已是气若游丝。但她依然移动着手儿,轻轻握住了她格外冰冷的手掌:“我……没事……” “……”画清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速度在这时忽然缓了下来。 “彩璃。”她在少女耳边轻声道:“跑……千万不要回头,更不要停下。” 语落,她猛的一掌,轰在了画彩璃的后肩之上。 画彩璃顿时如一道掠空剑芒,疾飞向了远方。而画清影已瞬间折身,绝仙剑爆射千尺剑罡,直冲深渊麟神而去。 她刚才一掌,势必加重画彩璃的伤势。 但这是她权衡之下,唯一的选择。 要保住画彩璃,就必须让她脱离深渊麟神的力量范围。而她则必须以气息和剑芒为引,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它引向逆方。 叮! 绝仙剑出,千尺剑罡一瞬穿刺数十里空间,如一道断空的流星,直射深渊麟神的眼睛。 一阵碎耳裂魂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剑罡崩断,深渊麟神的右眼也熄灭了黑暗瞳光。它的咆哮变得更为狂躁,百丈之巨的麟神之躯跃空而去,直扑急掠而来的画清影。 轰隆! 刚承灾厄的大地再次翻覆,深渊麟神力量扑空,只触碰到一抹快速虚化的剑影。 而画清影已现身于深渊麟神的后方,百道剑影直穿它的后背,持续着它的愤怒。但同时她身形未止,继续向与画彩璃相离的方向快速掠去。 渊兽没有自主意识,唯有毁灭的本能。 所以力量、气息可以轻易将它们引诱。 吼———— 深渊麟神在愤怒的咆哮,它的麟神之爪再次举起,但…… 在画清影一瞬收缩到极致的瞳孔之中,它却没有转身将这一爪所携的恐怖之力轰向她,而是…… 直轰她倾尽全力才推远的画彩璃。 第2052章 挽璃 这一幕,完全违背了画清影对渊兽的认知。 但她来不及产生一丝一毫的惊异,因为她的心魂,已在一瞬间完全被极致的惊恐所充斥。 绝仙剑也在这一刹那脱手飞出,飞向那股直覆画彩璃的力量。 画清影作为世所皆知的剑仙,专精剑道与身法。 她的剑,可诛人于一瞬,且无声无息,十丈之外无人察知。 这不仅仅是已臻化境的剑意,亦是对玄力驾驭的极致之境。 简言之,便是凝玄于剑,达成对玄气的极度压缩和控驭。哪怕只是微小的一缕玄气,亦可随她的剑意夺命于瞬息。 与云澈这般催玄于狂暴,出手大开大合是两个极端。 画清影从领悟折天剑意开始,面对同境对手便从无败绩。因为纵然完全相同的修为,同等厚重的玄力,交手之下,对手已近力竭,她却顶多只耗三分。 对方铺天盖地的力量压制,她一缕剑芒便可将之破散。 极致的轻灵与玄妙,便是她“仙”之一字的由来。 也因此,她从不屑于重剑之道。重剑虽强横暴戾,进可以一当千,退可横守万疆,但其耗巨大,粗莽无度。若遇强敌,未败敌便已自衰。 如深渊麟神这般一爪百里灾厄,千里崩塌,万里震荡,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只钝愚的蛮兽。 因而即使是在雾海之中,她面对深渊麟神时也可立于不败,来去自如。 但……就在此刻,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切的感知到了自己力量的短板之处。 压制…… 她的绝仙剑在电光火石间极力追逐着深渊麟神的巨力……这股力量若是对着她的方向释放,纵画彩璃依旧会遭后方的余波波及,但绝不会致命。 但直轰画彩璃的方向,以区区不足七十里的距离……那几乎是九成九的死境! 绝仙剑撕空的声音近乎悲鸣,它分裂着百道、千道、万道剑芒,缭乱的切裂、湮灭着深渊麟神的力量。 但只是这短短的一刹,后发而至的绝仙剑再怎么也不可能将覆向画彩璃的力量完全湮灭。 三成、五成、六成、七成…… 未被湮灭的三成麒麟神力终于轰落画彩璃所在的空间。 死亡的阴影从后方迫近,飞身中的画彩璃艰难折身,顾不上内伤的崩裂,以璃云剑艰难筑起一个扇形剑阵。 轰隆———— 奇坚无比的雾海大地生生下陷了数十丈。 璃云剑剑芒暗淡,远远飞落。 而它的主人如一枚被飓风席卷的枯叶般横飞出去,一直飞出了很远很远,然后失力的砸落在了依然在震荡的冰冷土地上。 刺目的猩红在她纯白的外裳快速弥漫,分外凄艳。 “彩璃!!” 世界一片模糊,时而苍白,时而灰败。耳边隐约传来姑姑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惊惶与凄厉。 她感觉不到痛,甚至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姑姑说过,无论多么重的伤,只要还能感觉到痛苦,就不可怕。可怕的是忽然感觉不到疼痛,因为那是预示着……躯体和灵魂,都已重创到濒死的边缘。 半染鲜血的手指努力曲起,却无法支撑她起身。 视线越来越模糊,最清晰的意识,是一种……生命在快速流失的绝望。 父神……姑姑…… 云…公…子…… 灾厄没有结束,被激怒的深渊麟神在咆哮中再次出手,两只麒麟爪搅动着被深渊异化的麒麟之力,重轰向下方的大地。 这一次,它的力量没有集中向画彩璃的方向,但直覆周围数百里。 百里之内,半神之下的所有生灵,不死也必重创。 无任何死角,无任何侥幸。 而以画彩璃那游丝般的气息,必死无疑。 它庞大的身躯可一瞬爆发出磅礴如海的力量。因为它是守护的麟神,它爆发的麒麟神力,可佑万万生灵于无恙。 如今,却成为了毁灭的凶神。 曾经它可一瞬铸造的守护神域,如今成为了无可逃脱的死亡厄域。 “……”画清影定在了那里,深深的无力与绝望感,让她仿佛回到了万年前……那躺在血泊中,身上被打入整整五十四颗绝魂钉的曲婉心。 当年,她无力回天,唯余悔罪。 今时,面对陷入死境的画彩璃,短短七十里距离,却是绝望的天堑…… 纵然她可停滞时间,护在画彩璃身前。无人牵制之下,接下来也将是深渊麟神暴怒的力量与追及……无解的死局。 正在掠空折回她手中的绝仙剑忽然失力,当空坠下。 一如她瞬间落入深渊的心魂。 若我一开始便带着彩璃全力遁逃,而非孤留彩璃,试图折返将之远引,或许还有三分生机。 当年,我害了曲婉心。如今,我又害了她的女儿…… 毫无疑问,她做出的,本该是最理智正确的选择。她与深渊麟神数次交手,深知它虽然体型庞大,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如果她带着画彩璃全力遁逃,想要完全将深渊麟神摆脱,至少也要百息的时间。 这百息之内,纵然她全力护着画彩璃,单单来自深渊麟神的恐怖神压和空间震荡也会让她伤势层层加重,直至绝命。 她别无选择。 但她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明明已被她气息和力量吸引的深渊麟神,竟会去攻向已经遁远的画彩璃。 诸念俱灰之时,远空忽然响起一声撼世龙吟。 吼—————— 画清影剑魂震颤,灰暗的瞳眸瞬间清明。 双爪高擎,巨力涌动的深渊麟神亦在这声悠古龙吟下蓦地停滞。 而就在这短暂的停滞之间,一道黑影从震荡不安的空间中急掠而出,直冲画彩璃,将她染血的躯体快速而小心的揽护在了胸前。 画清影陡然转眸,渊尘摧灭着视觉,但她依旧一眼识出那个出现在画彩璃身边的黑影。 云澈!? 她方才心神大乱,竟分毫没有察觉他何时临近。 又为什么会临近这片人人只会惊惧退避的灾厄之地…… 温暖触体,熟悉的宛如坠梦。她失色的眼眸极力的颤动,逐渐的看清着近在咫尺……本以为已永恒失却的面孔。 “……”她唇瓣开合,却无法溢出声音,唯有水雾再次模糊了视线。 短暂的停滞,深渊麟神的双爪轰然落下……不过也因方才的停滞,它的巨力自然溃散了小半。 轰嗡—— 神极之力将画清影远远震开,但她仿佛毫无所觉,视线一直定定看着远方……看着那一刹那,一个黄色的结界被笼罩于画彩璃之身。 那是象征最强守护玄力的岩之结界,却被压缩到了最小,只牢牢护住了画彩璃,却未留给他自身半分。 大地被掀起千丈之高,直漫灰穹。两个小小的影子如怒海竹舟,被震向了不同的远方。 但那一刹那,画清影清晰的捕捉到……无数的裂痕布满了画彩璃身周的结界,但直到落地的那一刻,才完全崩碎。 云澈舍却自身的守护结界,于七十里之外,生生抵御住了深渊麟神尚余半力的踏地一击。 黑色身影起身……一身黑衣更暗邃了几分,她知道,那是遍染全身的血液。 云澈神主境三级的修为,却有着堪比神灭境初期的力量与躯体。那个距离,只要他全力抵御,足以完全抗下来自深渊麟神的力量余波……就算受创,也不会是重创。 而他将所有的守护之力都给予了画彩璃。可想而知,纵然是半神加龙神之躯,毫无力量之下,也必定已是躯体残破,脏毁骨碎。 却在第一时间挣扎着爬起,拖着一道遥遥看去都清晰无比的血痕,重新扑向了画彩璃。 一个虚弱带血,却铿锵决绝声音也从那个方向传来: “求前辈……拖住恶兽……我以性命为誓……必护她周全……” 他抱起画彩璃,一个新的结界在他们身上生成。重创的躯体却爆发着宛若神迹的速度,向远方急掠而去。 哧!! 坠地的绝仙剑刺空飞起,平日极少玄气外溢的画清影长发飞散,白衣猎猎,周身荡起堪称狂暴的玄气涡流。 剑尖所指,一道剑幕直掠而下,又在转瞬之间交叠成千重剑幕。 她很少以剑幕对敌。但此刻,她不为制敌,只为以所有可能的方式阻滞它的躯体和力量。 滴…… 滴…… 温热的液体淋落于少女的脸颊,她睁开眼睛,看着云澈那满是血痕的脸颊,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云……公……子……”她发出声音,虚若渺风,如梦如呓。 地面在震荡,耳边呼啸的风如恶鬼嘶嚎。他在少女朦胧的视线中垂下头,现出的,依然是那个仿佛永远温暖而从容的淡笑:“别怕,马上就没事了……” 沉重的威压从后方袭来,被剑幕阻下的力量余波依旧恐怖绝伦。 画彩璃感觉到自己被猛的抱紧……纵视线模糊,但她依旧足够清晰的看到,那层原本笼罩着两人的守护结界忽然急剧收缩,最终化作一层浓郁的黄色流光,流转于她一人之身。 “不……要……” 轰嗡! 空间扭曲,画彩璃的意识再次化作一片空白,双耳一阵嗡鸣,但很快,一切又恢复清明。 她看着云澈翻滚向远方,却又在翻滚中硬生生的腾空折身,他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骨骼森然,起身的那一刻,他的左臂以一个骇人的角度向后弯折着。 伤势之重,无法想象。 因为他又一次,将所有的护身之力,都倾注到了她的身上。 咔! 弯折的手臂被他生生掰回,却没有发出哪怕一声轻哼,他踉跄着脚步,飞扑回了她的身侧。 刚刚掰回,无疑正承受着切骨之痛的左臂将她重新牢牢护在胸前,然后抱起她,以不知从哪里挤出来的力量,不做任何停歇的冲向前方。 泪雾一下子模糊了她的双眸,明明感觉不到疼痛的身躯,却在心脏处泛起锥心的揪痛。 “放下我……你会……死的……” 她竭力的发出着声音,一字一泪。 滴…滴…… 血珠淋落的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但他垂下的眼眸依旧带着最和煦,去努力让她安心的浅笑:“不会……我们……都不会死……” 噗轰—— 云澈脚步踉跄,跪滑在地,猛吐一大口鲜血,却又马上腾空,搏命窜行。 “放下我……”她以自己残存的所有元气和意志拼命发出着声音:“你走……你要说话算话……再不相见……” 云澈染血的长发凌乱的垂落,触碰着少女的脸颊,他看着前方,轻声道:“我不允许自己成为你的负累,我更不允许……你受到伤害……” 噗轰!! 大地的震荡将云澈狠狠推远,他再次鲜血狂吐,抱着画彩璃在地上翻滚数十周,才堪堪稳住身形。 “没……伤到你吧?” 他急切而惊惶的问着,唯恐着她身上再多哪怕一丝的伤痕。 “……”画彩璃没有回应,她呆呆的看着云澈的胸口……那里,一根长长的雾海黑岩贯穿了他的后背,从他的胸前破血而出。 心魂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海,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温暖混乱交织。 唇瓣随着她的心魂不断的轻颤着,久久的,再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她以为,她的眼泪已在那一天的雪幕中肆意哭尽。 但此刻,她的眼泪混着脸上温热的血珠不断的涌落,无法休止。 不断叠加的伤势让云澈的速度在逐渐的缓下,但他咬齿欲碎,始终未曾停歇。深渊麟神被画清影一点点引移,力量被她的剑幕竭力的阻滞……每一个瞬间,他们的距离都在快速拉远着。 来自深渊麟神的力量余波,也自然在层层减弱。 但云澈的状态,也已临近强弩之末,每一次的抵御,都无疑要以生命为赌注。 轰—— 轰隆!! 轰———— 一次又一次,一波又一波。 空间在震荡,死亡的气息一次次的临近又疏离。但这一切,画彩璃仿佛都已毫无所觉,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云澈,看着他每一次的神情变动,看着他每一个五官的形状,看着每一滴血珠、每一缕血痕的轨迹……贪恋着与他身体相触的暖意。 忽然,她不再害怕。 就这么两个人一起葬身……就如那湮灭的流星…… …… 黎娑一直默默地看着,倒是始终没有出声,以免分散云澈的心神。 他今日所为,最难的一步,是瞒过画清影的感知,让深渊麟神临近画彩璃。 为此,他聚集了一股格外庞大浓郁的渊尘。而深渊麟神,便隐于重重浓郁渊尘之下。 如今,云澈对渊尘的驾驭还未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为聚拢足够的渊尘,他用了足足十几个时辰。 显然,他很成功。 但有一点,黎娑很是不解。 他为何要释放玄罡潜入渊尘,然后编造出一个“雾皇”的称号? 毫无意义可言。 近到足够距离已是达成了目标。那般以所谓“雾皇”的身份发出声音,完全是画蛇添足,徒增风险。 又或者……那个“雾皇”的身份,是他的另一个布局? 第2053章 龙血 空间的震荡越来越弱,逐渐的只余大地的翻腾。 深渊麟神的怒吼,两大神极之力的对撞也越来越远。云澈的脚步依然不敢有任何的停滞,每一息都在搏命的前行。 一声重响,云澈又一次被震倒在地,他抱紧画彩璃,在地上翻滚了许久……这一次,他没能马上站起,而是大喘了几口,随之是近乎牙齿咬断的声音,他再一次站了起身,重新护好画彩璃,继续冲向了前方。 他的呼吸已彻底紊乱,脚步亦是凌乱不堪,但怎么都不肯停下。 画彩璃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血……却始终可以将她抱的那么紧,始终再未让她身上多一丝伤痕。 他身上的每一道创伤都不是因为深渊麟神,而是……为了她此刻依然在流转的生命。 她很少承人之恩,但她此刻清楚的知道,这已不仅仅是以命相救的恩情。 也是此刻,她亲眼看到了姑姑口中那超越生命的挚情,超越意志的执念。 曾经她无法理解的言语,如此真切的具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身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大地的震颤也快速的减弱着,云澈依然不肯停下……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力量的震荡,再也听不到深渊麟神的嘶吼,唯有依旧沉闷的力量轰鸣声。 危机解除,那股一直死撑的气仿佛一瞬泻尽,云澈的速度陡然缓下,然后猛地跪倒在地,头颅撞地,全身痉挛颤栗,许久都没有站起。 唯有那只抱紧画彩璃的手臂依旧紧绷,不肯松弛半分。 画彩璃的五感已是格外虚弱,云澈剧烈无比的心脏跳动声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际与心魂。 她的手指一点点的抬起,掠过他的发丝,终于轻轻的触碰在他交混着血液与汗水的脸颊上。 这轻微的碰触仿佛一下子唤醒了云澈短暂溃散的意识,他收敛着呼吸,伸手握住画彩璃随时可能失力垂下的玉腕,口中发出的,依旧是宽慰的言语:“已经……没事了……” 他颤巍巍的支起上身,另一只手轻缓而小心的覆于她的心口,一抹纯净无暇的光明玄光艰难而执着的闪耀着,疗愈着画彩璃周身的创伤。 画彩璃张唇,溢出着虚弱中带着哀求的声音:“救……己……” 云澈动作未变,他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柔和:“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就确信,你的命……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救你……就是救我自己……” “……”灵魂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连同身躯都跟着剧颤。画彩璃唇瓣开合,一时泣难成音。 黎娑:(;¬_¬)…… …… 深渊麟神与画清影的恶战在继续,不过一直是深渊麟神在愤怒攻击,画清影半防半引。 随着深渊麟神的愤怒完全锁定于她,她将其引离的速度,甚至要大大超过云澈遁离的速度。 云澈的出现,对画清影而言是绝望下忽现的微光……但,也仅仅是微光。 深渊麟神笼罩画彩璃的那一击会将她伤重到何种程度,她无比清楚。云澈要在保全她的情形下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极力牵制深渊麟神的同时,她的感知始终死死跟随于云澈和画彩璃。 两人如怒涛中的浮叶,如沙暴中的飘絮,每一个瞬间都会被轻易的覆没,却无比坚韧的远离再远离。 云澈的气息在不断的减弱,而画彩璃游丝般的气息竟始终未散。 直至两人脱离了她的感知范围,也真正脱离了险境……画彩璃的气息,也一如先前,几乎毫无折损。 两人气息淡去在感知中的那一刻,世所皆知断心绝情的剑仙眸中分明恍过一抹淡淡的水痕。 因为那仿佛是一场宛如梦幻的神迹。 缔造这个神迹的不是她,而是云澈。 她亲眼目睹云澈用所有的力量去守护画彩璃。而这样的结果,证明着云澈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在用全力……不,应该说是生命在守护着她。 意无踌躇,心无旁骛。画清影所有的忧心、恐惧和顾忌瞬间消弭,化为极致的冰寒与杀意。 她眸光化剑,手中绝仙剑神光流溢,发出清冽的剑鸣。 她缓缓抬眸,玉指覆剑,体、心、魂、意、剑在这一刻无间相融,原本的玉色剑芒,竟奇异的化作绚如仙幻的紫色霞光。 深渊麟神的动作停滞,庞大的躯体被无形无息的剑意不断切开道道或深或浅的剑痕。 “孽畜,死!” 仙音刺魂,一剑斩下。 霎时天地失色,万里归寂。 …… 光明玄光分外孱弱,却带给画彩璃越来越清晰的暖意,随之,是失却已久的痛意。 她知道,她已完全脱离了死亡的阴影。 感觉到了画彩璃生命气息的复苏,云澈心神一松,终于再难坚持,手心的光明玄光顿时熄灭,整个人也一下子半瘫在地。 没有喘息几口,他又缓缓直起身来,脸上是强烈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欣喜:“太好了……我就说……我们一定会没事……” 他的脸上纵横着赤血,未被血迹沾染的部分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本是那般的狰狞可怖,但画彩璃的眸光却定定的看着,不愿有一瞬间的移离。 这时,周围的空间陡然一片死寂,世界仿佛忽然没有了声音。 亘古昏暗的雾海,竟洒下了一片梦幻迷离的紫色霞光。 云澈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北方。 一瞬间,他瞳孔微缩。 北方的天穹,被切开了一道刺目的紫痕。 遥遥看去,整个庞大的雾海,都仿佛被这一道紫痕横断为二。 在云澈……在无数雾海玄者的视线之中,那道断裂雾海的紫痕久久未有消失,仿佛要就此永恒刻印于雾海的苍穹,昭示着剑仙极致的剑威与愤怒。 云澈缓缓收回目光,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女人,竟如此恐怖…… 深渊麟神该不会被她…… 不至于不至于……深渊麟神被渊尘吞噬前可是真神层面的存在,纵然力量退化,躯体可是保留着真神神基,无与伦比的强横。哪怕真神降临,想要将它毁灭也绝不容易。 若是遭受重创,在渊尘中也会快速恢复。 一念至此,他放下心来。 但,灾厄却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云澈的身后,陡然现出两点宛若幽魂的暗光。 那是渊兽的渊瞳。 它已近到十丈之内,云澈却是毫无察觉。 “云……公子……”画彩璃颤声轻吟。 同一刹那,渊兽嘶吼声起,直扑云澈的后背。 这是一只神主境初期,雾海中最常见的狼形渊兽,平时不会对云澈和画彩璃造成丝毫的威胁,但此刻,却无疑成为了足以将他们再度逼入死境的可怕噩梦。 油尽灯枯的云澈灵觉和力量都已极为虚弱,感知到危险逼近的刹那,他仓惶折身,但已全然不及。 随着阴影和噩梦气息的陡然临近,深渊巨狼染着黑光的利齿已死死的咬在他的头颅之上。 云澈一声低沉的痛吟,手掌闪电般的后抓,精准的钳在了深渊巨狼的脖颈之上,五指穿肉擒骨,残力爆发,将其狠狠从自己头颅撕下,甩向远方。 没有去看那巨狼一眼,他急扑到画彩璃身前,将她重新抱起,如先前那般牢牢的护于胸前。 他的残力孱弱不堪,方才的一击,甚至无法击杀本不配入眼的深渊巨狼。 在云澈将画彩璃抱起之时,深渊巨狼也已重新站起。鲜血和创伤刺动着它的狂暴,起身的刹那已骤扑而至,染血的狼爪闪动着刺目的寒光。 云澈身体摇晃,脚步后撤,但抬首之时,眼中闪动的是比巨狼还要凶戾的瞳光。 红光微闪,劫天剑出,他单手持剑,一声低吼,剑身划动着扭曲的轨迹,依旧重砸于巨狼之身。 砰! 力量交汇,深渊巨狼被当空砸翻,云澈亦是踉跄后退。而就在这时,一道阴风从左侧暴窜而出,直扑而至。 又是一只深渊巨狼,它所扑向的,赫然是画彩璃的方位,两只幽寒利爪在她的瞳孔之中急剧放大。 踉跄退步中的云澈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生生折身,以后背迎向了渊狼之爪。 噗! 利爪穿体的声音隔着云澈的胸膛,清晰无比的传入画彩璃的耳中。 更刺入她的心魂最深处。 “嗄……啊!!” 剧痛仿佛也狠狠刺动了云澈的凶性,他发出一声暴怒恶鬼般的嘶吼,本是重伤枯竭的躯体竟陡然爆发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回斩的劫天诛魔剑狠狠砸落于巨狼之身,将它的躯体当空砸断,爆开漫天的赤黑血浆。 冰冷的渊兽之血浇淋于身,画彩璃却仿佛毫无所觉,她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紧紧的依靠在云澈的胸前。 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多么荒谬的话,他却真的在用性命践行着…… 又是一声嘶哑的暴吼,另一只深渊巨狼也被劫天剑狠狠轰碎。 当! 劫天剑重重坠地,云澈一阵剧烈的摇晃,终于还是跪瘫回地上,只是他的手臂依然紧拥着画彩璃,不让她的后背触碰被渊血染红的地面。 北方已很久没有动静传来。 画清影和深渊麟神的交战已然结束。 那一道紫痕,是剑仙盛怒之下的发泄。她必定记挂着画彩璃的安危,在他们脱险后,会第一时间摆脱深渊麟神,然后找到他们。 “没事了,没事了……” 他压着重喘,努力着发出声音,向画彩璃证明着自己的无恙:“那位前辈……一定会很快找到我们……到时就可……” 嗷吼———— 可怕的深渊兽嚎,且近在咫尺。 云澈的声音戛然而止,无论他还是画彩璃都一瞬听出,这分明是异化之后的深渊龙吟! 他缓缓转首,一个巨大的黑影也在这时笼罩下来。 这是一道高至十丈的龙影,其身青黑,形归虬龙,不算巨大的龙躯,却释放着堪比千重噩梦的气息。 因为,那分明是神灭境的深渊龙威。 全盛状态的云澈面对这只神灭虬龙,都要一番苦战,何况今时。 “……”画彩璃瞳孔失焦,伴随这个气息的,是彻彻底底的无光绝望。 终于还是…… 只是,却连累了他…… 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紧了一紧,随之是轻缓无惧的声音:“别怕……” 依然是这两个无比简单,却是他一次次用生命守护的字眼:“区区神灭虬龙……只要未死,绝不可弃!” 他这简单无华,唯有决意的一句话,却是深深嵌入了画彩璃的心中。 影响了她此世此生。 带着最原始的毁灭欲望,神灭虬龙的龙影如破穹的山岳般倾覆而下,单单那迫近的深渊龙威,便已几乎将他们的躯体摧成碎末。 云澈咬牙抬首,瞳眸之中骤闪蓝光。 吼—————— 龙影再现,发出一声远比深渊虬龙还要撼魂的天威龙吟。 龙神为诸龙之首,龙神之魂为龙族的无上之魂。纵然被深渊吞噬,它们的骨血之中,依然铭刻对龙神的深深敬畏。 龙吟之下,深渊虬龙的渊瞳瞬间失色,腾空的龙躯完全失控,当空坠下。本是恐怖绝伦的神灭龙威亦如决堤之水,疯狂溃散。 龙吟震空,也让寻觅中的画清影瞬间折身,然后身化剑芒,直冲龙吟所在。 噗轰! 深渊虬龙重重砸地,蓄势待发的云澈也在这时放开画彩璃,一声暴吼,抓起劫天诛魔剑,狠狠贯向深渊虬龙的龙颈。 砰!! 或许是因深渊虬龙魂溃之下的力量崩散,或许是云澈又一次超越意志下缔造的奇迹之力,随着一声山崩般的爆响,深渊虬龙的龙颈竟被一剑摧破,深深贯穿。 破开的龙颈之处,陡然喷洒出漫天的赤黑龙血,如暴雨般浇淋于云澈与画彩璃之身。 而亦是这一刹那,云澈阴狠的眼瞳深处闪过一抹谁都无法察觉的诡光。 一个红色的瓶子无声无息的现于他的掌心,破碎的同时,逸开两股赤红的龙血。 赫然是当年在吟雪界时,沐玄音(池妩仸)交给他的虬龙之血。 【↑→忘记虬龙之血来历的可回翻第1018章】 两股未被渊化的虬龙之血一股融入龙血暴雨中,一股被他引入深渊虬龙的创口之中。 渊化的虬龙,其龙血亦被渊化,其质大打折扣。 而他一直带在身上,完全纯粹的虬龙之血,足以封死所有的不确定性。 吼!! 从魂溃中摆脱的深渊虬龙发出愤怒的龙吼,重新释放的可怕龙威将云澈狠狠震飞。 但,它尚未起身,一道如月华般的流光从天际倾泻而下,将它的龙躯如布帛般贯穿。 第2054章 采璃 一线流光,万道剑芒,瞬间切断了神灭虬龙的所有生机。 它的龙躯如崩裂的酥石般塌陷,散成了一地的平整碎块。 画清影的身姿从天而落,未看去深渊虬龙一眼,闪现至画彩璃的身前。 感受着她极其微弱,但已摆脱死境的生机,画清影心神骤松,宛如劫后重生。 来不及顾及云澈,画清影手指点出,极尽温和的玄光在指尖凝聚,点向画彩璃的心口。 但,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画彩璃躯体之时,竟又触电般的移开。 因为传入指尖的,是一抹极不正常的滚烫。 她尚未来得及惊诧,就在这转瞬之间,她分明看到画彩璃的脸颊,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竟都快速泛起一抹逐渐娇艳的酥粉色。 月眉微凝,画清影的手指重新覆下,一缕极温和的玄气快速游走于画彩璃的全身,感知到的,是无处不在的灼烫。 就连她半睁的双眸,虚弱中却又透着一种极不正常的迷离。连她近在咫尺,都仿佛没有认出。 这……是…… “是那只……虬龙的血……快……救她……” 耳边传来微弱而焦急的声音。 画清影转眸一瞥,这才发觉,云澈的面色同样并不正常,甚至比之画彩璃更为赤红。而隔着如此的距离,她甚至能感知到云澈的气息灼烈如火。 虬龙? 她看向被她碎裂的龙尸,可见之处,皆为虬龙的特征。 龙血奇淫,虬龙为最……这个关于龙族,极不重要, 完全不配她入心的记载忽然闪现于她的记忆之中。 龙血极阳,非毒,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比毒更为可怕。因而以淫毒饰之,也毫不为过。 只是再淫再烈的龙血,对他们这个层面的人而言也毫无威胁可言。即使神灭境的虬龙之血沾身,神主神君都可轻易化解驱散。 但画彩璃受创极重,别说驱散,连丁点抗拒都无法生出,虬龙之血淋落之下,转瞬便被侵至全身。 “原来如此。” 画清影低念一声,放下心来,指尖玄光轻捻,轻轻覆于画彩璃的心口。 一息……两息…… 那一缕温和的玄光依然停滞在画清影的指尖,她像是忽然定在了那里……须臾,她的指尖竟开始微微颤抖。 画彩璃太过虚弱,虬龙之血没有受到哪怕一丁点的阻滞,早已蔓至她的全身,直入血液、经脉甚至魂海。 她不仅仅是重伤那么简单,而是气若游丝,踩在生与死的边缘。 这个状态,若是以外力强行驱散…… 淫毒未尽,她最后的生命元气会先于散尽! 怎会……如此…… 但凡她还保留着一丝抵御之力,也断不至于被侵蚀至此…… 但凡她的伤再轻上些许……只要些许…… 微一咬齿,指尖的玄光终于没入画彩璃的躯体……但下一瞬又猛的转回,再不敢妄动。 若先恢复伤势,淫毒爆发,后果…… 若强行驱散,很可能…… “前辈……”她的耳边又一次传来云澈的声音,似乎 是她的踌躇引燃了他的焦急,字字急促:“救她……快救她……她现在毫无抵御能力……再不救她……会被蚀心灼魂……” “闭嘴!”画清影心绪渐乱。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想救画彩璃。 明明刚刚才奇迹般劫后重生,为何转眼之间,竟又是这般无力的境地。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侧目看向云澈:“你的光明玄力能否……” 目光触碰到云澈的那一刻,她后面的话便再无法说出。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画彩璃身上,此时才发现,云澈的伤势竟重到如此可怕的程度。 若非他拥有龙神血脉,这般伤势在他人身上,早已彻底绝命。 方才他剑贯虬龙,所淋染的虬龙之血远多于画彩璃。而他这般伤势和虚弱,同样毫无抵御之力,被侵入的程度只会比画彩璃更重。 这般状态,又怎么可能运转光明玄力……若是能,他早已开始疗愈自身。 她抱起画彩璃,却是茫然四顾。 幽寂的天地,仿佛在混乱的旋转,让她不知何从。 来自画彩璃唇间的吐息越来越灼热,却无法驱散她心中刺魂的冰寒。 这般情境,难道真的只能依赖阴阳交融去化解…… 不……她是彩璃,是兄长和婉心的女儿……是折天神国的神女……是…… 怎可…… 怎可……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痛苦的无力感化为越发浓烈的眩晕,让她的视线都变得 恍惚,心魂更是仿佛落入覆天蔽日的怒涛,无比混乱的颠簸翻腾。 “云……公……子……” 少女梦呓般的轻吟,一瞬间击碎了画清影摇摇欲坠的心防。 身影微晃,她已抱着画彩璃来到了云澈身前,看着眼前遍身浴血的男子,她齿间缓缓溢出两个嘶哑的字眼:“救……她!” 这两个字,并没有她预想的那般艰难。因为他身上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画彩璃。 云澈愣住,他很快明了了画清影之身,身躯挣扎着后退,声音虚弱而坚决:“不……她是神女……更有婚定之人……我怎可污她清白!” “前辈天威如神,定可以救她!” 这句话赞誉之言,在画清影此时听来唯有深深的自愧和讽刺。 而面对有着倾世容颜,神女身份的画彩璃,他的反应竟是拒绝……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对冲了画清影心间的痛苦挣扎。 她胸脯起伏,字字隐伤:“所以,你宁愿看着她此生永留魂创,生不如死吗!” “……”云澈定在了那里,双目时而失色,时而挣扎。 画彩璃被放在云澈的膝边,画清影猛的转过身去:“你好歹有龙神血脉,虽伤重,但……定有余力。” 虽然已经在极力控制,但连她自己,都能清晰感知到声音的颤抖: “你若不救她,我现在就杀了你!” 未等云澈做出回应,她已腾空而起,同时一个双向隔绝的结界落下,覆在了云澈与画彩璃所 在的空间。 结界形成的刹那,画清影又猛的折身,她的手指在半空一阵颤栗,终是收回,飞向高空,再未回首。 哧!! 无数道凌乱狠厉的剑芒落下,将本就被碎断满地的深渊虬龙毁成了无数最微小的碎屑。 为防画清影去探查这只深渊虬龙的龙血,他将大半的纯净虬龙之血都灌入了它的龙躯。 很显然,他谨慎过头了。 曾经的折天神女,如今的无情剑仙,怎会有兴趣去熟知区区虬龙。 若非魂力卓绝,那关于“龙血奇淫,虬龙为最”的记载都早已淡化于认知之中。 …… 黎娑适时封闭了感知。 他成功了。 踏入深渊不足一年,神主境三级的修为,却是两度将剑仙画清影……这个深渊神下第一人逼入了“绝境”。 尤其第二次,深渊虬龙出现的时机,画彩璃的伤势,还有他自己的伤势,全部恰到好处……硬生生逼得有着神极之力的画清影别无选择。 算计至此……他一定很累吧。 …… 森罗神国。 殿九知一身纯色长衣,素淡无华,却因他六国第一神子的风姿,呈现着让玉锦都为之暗淡的高贵飘逸。 这里没有渊尘,清泉之水明澈如镜,水声潺潺。殿九知沐浴在这泉声之下,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经常如此立于此处,每次都会站上很久很久。 他的掌心,是一断被细致保护在玄光之下的彩云枝。小巧的枝身,却盛开着明显大出常态的彩云花 瓣。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彩云枝,寄缅着同样的记忆与思绪。 ———— 砰! 他的脑袋被狠狠踹到污泥里,刚要挣扎着爬起,一只脚已狠狠踩踏,无法抗拒的巨力让他再无法动弹,唯余早已习惯的痛苦与耻辱。 耳边传来着刺耳的嘲讽与羞辱。 “你这丑东西,居然有胆来这个地方,该不会是来偷看彩璃神女的吧?” “我呸!殿大头,你没镜子还没尿吗?彩璃神女何等人物,要是被你这丑东西吓到,你被打个半死倒不是事儿,还要连累我们跟着你丢人!” 他放弃着挣扎,只能无力而卑怜的等着踩在他脑袋上的脚主动移开。 因为挣扎,只会换来更猛烈的毒打与羞辱。 其实,他们说的没有错。他来到这里,的确是为了遥遥一瞥那传说中的彩璃神女。 传说,她有着折天神国历史上唯一的完美神格。传说她年龄虽幼,但其姿容已倾渊绝世,犹胜剑仙画清影,成长之后更是无法想象。 传说渊皇亲口赞她是深渊的奇迹,折天的瑰宝。 听闻画心神尊将她从净土带回,顺道拜访绝罗神尊。 怀着无尽的好奇和憧憬,他偷偷前来,想要远瞥一眼……却被他们发觉,迎来又一轮的教训折辱。 他们是他血脉上的同族兄弟,皆是绝罗神尊之子。 同胞兄弟,他却是他们的玩物……甚至是耻辱。 因为他外形奇特。中等身材,头颅却是颇大,几与 肩同宽,呈现着一种丑陋且诡异的扁状,挤压的五官也分外扭曲。 他没有了名字,因为所有同族之人都只会喊他“殿大头”、“丑东西”。 他们以族中出现他这样的怪胎为耻。 他从小便是在欺凌中长成,父神从不会多看他一眼,连他的亲生母亲都对他厌弃疏离。自然的,他习惯了自卑自贱,不敢抬头。 而仅存的那点不屈不甘让他努力的修炼……但,他的天赋,在一众同族中亦是垫底,覆灭了他唯一可以获得尊严的希望。 他想一窥传闻中的彩璃神女,亦是源自他对世间美好的深深渴求。 他闭着眼睛,任由他们踩踏嬉骂。那字字带辱的声音,他早已麻木。 “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欺负他?” 他的眼睛睁开,意识一阵恍惚。 他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如书中所叙的空谷幽泉、渺渺仙音…… “彩……彩璃神女……” 失措、惊惶、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那正在欺凌他的几个帝子仿佛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喉咙,气势变得瑟缩羸弱,出口的声音结结巴巴。 踩在他头上的那只脚仓促移开,然后站定在旁边,半天不敢动弹。 同为神尊子女,帝子帝女和神子神女的地位,可谓天差地别。 他懵然的起身,目光抬起的那一刻,他的世界猛然恍惚。 那是一个一身白裳的少女,十四五岁,稚嫩未成,但视线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一下 子失却了光华,对美好事物的认知,更是彻彻底底的崩塌破碎。 他多次臆想过彩璃神女会是何等风华,才得渊皇那般赞誉。此刻方知,所谓“奇迹”与“瑰宝”,也不过是世间溢美言辞的极致,于她身上,唯有苍白与暗淡。 久久失魂,他又猛的垂下头,再不敢多看,深深的自卑如漫天的污泥般淹没着他。 “你们的衣着气息,明显是同族。这里近森罗神殿,若是被绝罗神尊知道你们竟然同族相欺,定会责惩你们。” 少女责斥,却毫无威慑,唯有仙音绕魂。 一众帝子面露惊惧,为首之人连忙道:“这人……这人是殿大头,是我们族中最臭名昭著的那个,父神也最不喜欢他。他今日偷偷靠近,我们是怕他的丑样子惊扰到彩璃神女,才……才出手小惩,还望彩璃神女息怒,万万不要告诉父神。” “殿大头?”少女微愕,目光转向了他:“这……真的是你的名字?” 他感觉到了少女的目光,却不敢对视,而是将头颅更深的垂下……然后微微点了下头。 原本的名字是什么,他自己都早已忘记。 他早已习惯了被羞辱,但此刻在这似幻似梦的少女面前将丑陋更深的揭开,他的心魂依旧颤抖的几乎碎裂,无处安放的十指早已深深的刺入衣襟。 虽得到了他的回应,但少女显然并未全信。她转眸,用尽可能愤愤的声调道:“既然知道错了,还 不赶紧走开!” “啊……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面对折天神女,他们岂敢违背,连连后退,想抬头又不敢抬头,很快便乖乖远离。 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女却没有马上走开,而是转向了他。 “这位……大头哥哥,这个给你。” 他懵懵呆呆的抬头,看到了一抹浮至身前的白光。 那是一枚只会生长在净土的彩云枝,小巧的枝身,却盛开着明显大出常态的彩云花瓣。 他下意识的伸手,却又不敢去碰触,就这么愣愣的僵在半空。 “这是我从净土采摘的彩云枝。灵仙婆婆允许我采摘的时候,我第一眼,便是注意到了它。” “因为它盛开着最最大的彩云花瓣。” 少女弯唇而笑:“所以,大头哥哥,你也是哦。你的特殊,是你不同于他人,不入平凡的标识,千万不要反而因此看轻了自己。” “他们因你的样貌而欺凌你,是他们的品性污浊,而不是你的错,你更不可以因此放弃自己。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不同于他人的你会像这枚彩云枝一样,给所有人一个最惊艳的绽放。” 少女离开……面对他丑陋的样子,她只有第一个瞬间的错愕,却始终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厌恶或怜悯。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他用颤巍巍的手掌,无比小心的捧过那枚小小的彩云枝。 少女不知道,她只是自然给予的善意,彻彻底底的翻覆了他的 一生。 他的世界从此有了光华,有了目标,有了执念。 他拼了命的修炼,任由各种嘲讽折辱,他唯有不惜一切的去变得强大……只为某一天,他可以有资格远远的窥她一眼。 直到某一天,他头颅轰鸣,神格觉醒…… ………… 已流转无数遍的记忆又一次在眼前细致的浮现,他至死,都不可能忘却那日初见的每一个刹那,每一缕瞬间。 殿九知双手合起,将彩云枝无比小心柔和的收起。 心间轻喃着已暗誓无数遍的誓言: 彩璃,我的余生,我的一生,我的神子之名,我所拥有的一切,皆是为守护你而存在。 我此生,绝不容任何人伤你一丝一毫……否则,哪怕毫发之伤,我也必要之万劫不复,永悔此生! 第2055章 余生 雾海,幽寒死寂,久久未有传出渊兽的嘶吼。 因为周围三百里区域所有的渊兽皆被画清影灭尽。 却丝毫未能平息她的愠怒。 涉及画彩璃,她万载无波的剑心一朝崩塌。 两个时辰过去。这也几乎是画清影此生最难熬的两个时辰。这短短的时间,她足足辗转腾挪数百次身位。 画彩璃的身份,她的婚约,她已牢牢身系的折天神国与森罗神国,她要毕生守护于她的暗誓…… 然而,她却亲手将她交给…… 此刻的她,已全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画彩璃,如何面对画浮沉,如何对得起她本就无尽愧罪的曲婉心。 结界之中,云澈缓缓起身,定定的看着身前的少女。 白璧无瑕的躯体就像是最完美的玉凋,玲珑有致,纤称合度。雾海灰暗,她玉色的肌肤却莹莹生辉,宛若流光覆雪。 他拿出自己的一件外裳,轻轻的盖在画彩璃的身上。 似有所感,昏迷中点的少女唇瓣开合,纤腰轻动,纵覆着外衣,那腰线依旧完美的仿佛倾注了造物主所有的心血丹青。 云澈移开目光,轻轻吐了口气。 两个时辰,足够云澈恢复相当之多的元气和玄力。画彩璃极为严重的内伤,也被他以光明玄力稍稍缓下。 他站起身来,脚步极轻的走到结界之前,伸手触碰,指尖毫无阻滞的一穿而过。 这个结界隔绝一切感知,却并未隔绝躯体。 走出结界,周围的一切安静的可怕,他一瞬便知,肯定是那剑仙心中怨愤无尽,导致这片区域的渊兽遭了大殃。 都是一群多么乖顺好用的孩子,可惜了。 目光环视,他并未找到画清影的身影。 显然,两个时辰的“冷静”,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剑仙亦会逃避。 云澈席地而坐,看着前方,就这么静默了许久。 “一切皆如愿,未有意外,未留破绽,你为何却并不高兴?”黎娑的声音响起。 云澈淡淡回道:“都在意料之内,没什么可高兴的。” 黎娑紧接着道:“你在愧罪?” “愧罪?”云澈嘴角扯动:“一个誓要将这个深渊之世彻底翻覆的人,会因这点恶毒算计而愧罪?那我还怎配当这个灾厄魔神。” “……你心乱了,甚至忘了我们之间灵魂相附,你的每一丝情绪,都不可能瞒过我。” 云澈沉默了好一会儿,嘴角又一次扯动,露出颇为难看的淡笑:“大概,是我还没习惯吧。” 他伸出手来,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曾经,我有一段时间满心的想逃离所有的恩怨纷争,甚至再不沾染杀孽……因为那时我找到了失去十年的女儿,她太过美好,我不愿用沾染污血的手去拥抱她。” “而今,这双手沾染的,又何止是污血。” 黎娑很直白的表述道:“你此刻心境,又何尝不是证明,你的本性终究非恶。” “呵……呵呵……哈哈哈哈!”云澈低笑,然后狂笑:“一个刚刚以卑劣阴毒的手段算计残害他人的魔鬼,他为此愧疚,就可以心安?就可以被原谅?” “你这个半失忆的创世神,果然还是圣心泛滥……嘶!” 颤笑扯动了遍体伤痕,让他狠吸一口气。 黎娑:“……”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云澈继续道:“这些多余的情绪是最不该有的冗赘。我的确还未完全习惯,做不到如魔后那般。” “不过,人总会成长的,魔鬼也是。” “既决意做祸世魔神,就要彻底一点。若成功,可救举世于危倾。若有报应……”他五指合拢,淡淡微笑:“一切恶行皆为我一人所为,自然也只会报应于我一人之身。” “很划算。” 黎娑许久未有说话,再次开口时,已是另一个问题:“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云澈抬眸:“入折天神国。” “你……不怕被画心神尊一掌打死吗?”黎娑声音渺渺淡淡。 “那我这段时间岂不是白谋划了?”云澈心魂未因黎娑之言而泛动丝毫的担忧:“她会与我同生共死。如此,你觉得画心神尊还当真会下手吗?” 黎娑无法判断。 “折天神国只是跳板。”云澈缓缓道,双眸深处隐着幽邃的诡光:“我需要引导那个画心神尊,将我送到另一个地方。” “……哪里?” 云澈刚要回答,身后传来一个分外轻微的脚步声。 他神情一滞,却并未回首,就这么依然端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察觉。 脚步声临近,带着清晰入心的娇绵与虚浮,但却始终没有传来画彩璃的声音。 画彩璃的气息轻拂于身,带着些许污她玉洁,尚未散尽的淫靡气息。 一双玉臂轻轻环在了云澈的腰身,螓首也依在了他的身上。 本是虚弱无力的玉指却将他的衣角抓的那般紧,似是唯恐他像上一次那般决绝离开。 未有一言,却胜似千言。 云澈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他早早的预想过画彩璃的各种情绪、各种反应,各种可能的言语。此刻,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如何言语。 今日的画彩璃,无疑是经历了此生最大的厄难和命运剧变,她无论多么剧烈、失控的情绪都是应该。但她没有失落,没有凄伤,没有眼泪,更没有任何的发泄……反而是安静的依偎。 画清影远远的看着,许久都未有靠近。 她无颜面对。 是她执意要画彩璃孤身历练,也是她未能保护好她…… 云澈悄悄转眸,看着身侧的少女。她闭着双眸,绝美的面容恬静如画,长长的眼睫没有丝毫的颤动,彰显着没有哪怕一丁点戒距的依赖、安心与餍足。 心里仿佛有某个地方被无声的触动,他终于出声:“你……内伤极重,我只是以光明玄力暂时抚下了你的痛觉,你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画彩璃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依旧安静的依着他。 云澈也没有再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儿,身侧的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美眸。 “这次,换我来请你看流星。” “……?”在云澈愕然的目光中,画彩璃轻轻睁开了眼睛,一双水眸带着新承雨露的娇弱和旖旎迷离,凄美的让人心碎。 她抬起手,璃云剑飞空而起,转眼没入灰沉的苍穹,被层层渊尘所淹没。 很快,一束白色的霞光在远空闪耀,如一枚乍现的星辰。随之,霞光飞掠而下,拖着长长的光痕,直落向相拥的两人。 就在云澈以为那是璃云剑的剑芒时,那枚霞光竟忽然一分为二,交缠而落。 它们穿过层层昏暗,层层渊尘,层层阴霾,依旧不减明光。 划动着两道交缠相依的轨迹,终于飞落凡间,速度缓下,来到云澈和画彩璃身前,乖顺的落在了画彩璃伸出的掌心。 那是两枚小巧的玉珠,闪耀着无尽温暖的白芒。 那是魂光,与画彩璃全然相同的灵魂气息。 “我一出生,便遭死劫。”她看着掌心的白芒,声渺如烟:“幸得当时父神和姑姑身上各有一枚渊皇伯伯所赐的祈天玉,以这两枚祈天玉,我才保住了性命。” “两枚祈天玉的力量散尽之后,父神将我的灵魂连附于其上,要我将它们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作为护佑我的‘长命珠’。只要我灵魂不灭,它们就会永恒闪耀。” “所以……”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流星的光芒,也并非总会转瞬即逝。只要足够用心的呵护,它可以……直到生命的尽头。” “……”云澈张了张口。 一抹温暖覆满了手心,是画彩璃的手儿,她将其中一枚长命珠放在了他的手中,动作轻缓,却带着她不渝的决意。 “现在,我把我一半的生命托付给你。你……不要再那样离开,好吗?” 抓着他衣角的那只手又悄然的紧了几分,害怕着他的拒绝。 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温暖从手心直至心底,连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触碰……碰撞着他的灵魂。 他看着画彩璃,全然没有发觉。这一刻,她在他眸中的倒影,已不再那般清晰,而是有了逐渐加深的迷蒙。 “好……” 简短无比的一个字出口,他却猛的定在了那里。 因为这个声音,全然没有经过他的冷醒与理智,在不该有的恍惚失神中呢喃而出。 那抹一直在微颤的水雾瞬间在画彩璃的美眸中化开,漾起无尽潋滟的涟漪。 唇间轻绽的微笑……仿佛她全然不是刚刚经历过人生最大的厄难,而是进入了最幻美的绮梦。 她看着各自在自己和云澈手心闪耀的长命石,喃喃道:“你知道吗,刚刚它们像星辰一样坠下的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了……我们孩子的名字。” “……”云澈有些艰涩的转头,如听天外幻音。 我们……孩子…… 她在……说什么…… “若是女孩子,就为她取名【星落】,若是男孩子,就为他取名【星沉】……好不好?” 她像是彻底沉浸在绮梦之中,唇角的微笑,绵软的声音,传至云澈耳中,无不带着如雾的朦胧。 咚…… 咚…… 咚咚…… 他终于意识到,他心跳的频率乱了。 他也终于察觉,自己已经看着她的微笑,看着她的眼睛很久很久,也沉溺了很久很久。 …… “云澈,你记住……在深渊之世,无论朋友之情,师徒之情,男女之情,甚至恩人之情……它们只可以成为你利用的工具,但断不能掺杂哪怕一丝的真情!” “你了解自己的性格,若生真情,你必受其牵绊!但牵绊的后果……很可能是你,还有此世的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 “深渊一切的生灵死灵,皆是我的敌人。我身为此世之帝王,背负此世之存亡。” “深渊之中无论何情,皆为无情!” …… 眸中的迷雾一点一点,近乎残忍的转为彻底的冷醒时,剧痛与血腥已溢满了他的口腔。 他五指曲起,格外小心的将画彩璃的长命珠握在了手中,然后重重的颔首,用远比方才清晰的声音应道:“好。” 但马上,他又仰起头来,看着昏暗无光的上空:“若此刻是梦,我愿永远酣眠。但……你终归,要回到现实,回到折天神国。” “我知道。” 她将螓首向他的怀中更贴了几分:“我是画彩璃,是折天神国的神女,肩负着折天神国的未来。我与森罗神国的神子,还有着渊皇亲赐的婚约。” 她将这些先前沉重到窒息的负重一一亲口说出,但音调却是那般温软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已不再沉重,不再重要。 “但是,我已经不害怕了。” 她将手中的长命珠与云澈手中的那枚轻轻贴在了一起:“我已死过一次,我如今的生命,是由你所救。” “你为救我,愿倾付生命;我……又怎会害怕这些小小的阻碍。” 她抬眸,与云澈的眸光对视,让他看清自己明眸中的每一缕光芒:“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好吗?那时,你和我说过,‘只要未死,绝不可弃。’你刚才已经答应,就绝不可以再逃走,绝对不可以。” 她的心意,她的决意,带着她所有的余生毫无保留和踌躇的展示在云澈眼前。 …… 遥空之上,画清影静默的听着,看着,心乱如麻。 画彩璃阅历浅薄,心思单纯,但绝不痴傻。她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话,这番承诺意味着什么。 出身折天神国,久居净土,更踏足过永夜神国之外的所有神国,她对神国的概念,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自然无比清楚自己的这番决意将面对什么。 但她…… 画清影仰头,一声分外艰涩的吐息。 …… “婉心,你居然真的连我父神都不害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以神主境的修为在他面前不衰气势。” “嘻嘻,我无父无母,无根无族,只有一身的罪印,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所以,此世就没有任何能让你害怕的东西?” “当然没……除了,与浮沉分开。” …… 婉心…… 自她遇到云澈之后,身上……竟处处是你的影子。 我……究竟该如何…… …… 第2056章 “摇篮” 嘶嗷!! 一声尖锐的兽鸣,前方漆黑的断峡处窜出一只小型渊兽,携着神君境的毁灭气息。 “啊!”少女一声惊呼,曼妙的身影轻灵的躲到了男子身后:“有渊兽,云公子保护我!” 云澈抬手,掌心蓝光一闪,视线中的渊兽尚未近身,已在半空化作冰雕。 手中蓝光化作涡旋,一股轻风已将下坠中的冰雕远远拂离,散成漫天冰尘。 画彩璃从云澈身后怯怯的伸出螓首,然后眸绽异芒,满脸崇拜道:“不愧是云公子,好厉害。” 云澈半好笑半无奈的道:“还没玩够。” 区区一只神君渊兽……过分了…… “嘻,”画彩璃眼眉弯翘,笑得如烂漫未脱的稚龄少女:“我就喜欢被你保护。” 她手儿抱在云澈的手臂上,不无担心的道:“你的伤真的没关系了吗?明明那天伤的比我要重那么多。” 云澈微笑道:“我身负光明玄力,因而自我疗愈的能力远胜常人,最多再有半个月,我就差不多痊愈了。” 他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恢复速度,否则何需半个月。 尤其若是黎娑出手……他现在都已经痊愈了。 少女仰眸看着他,又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崇拜光华:“云公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光明玄力的人,当然也会受到最好的庇佑。” “可我恢复的好慢。”她声音低了几分,透着几分刻意的虚弱:“都快没有力气走路了。” 说着,她唇瓣悄然抿起,突然扑在云澈的后背,一双玉腿直接缠挂在他的腰间:“所以,还是要你背我。” 云澈微微一笑,手臂向后,抚在她的腰间,稍一用力,在少女的惊呼声中将她揽到身前,变背为抱:“这样总可以了吧?” 鼻尖相触,两人的呼吸无间交缠。少女脸颊微粉,一双玉臂抱紧云澈的脖颈,螓首熟练的伏在他的颈间。 少女气息如兰,娇软的胸脯清晰撩动着他的心魂。 稍稍调整了下呼吸,云澈就这样抱着她,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前方的雾海峡谷。 “你刚刚提到你最后去往的那个神国。我一直很好奇,枭蝶神国为什么会叫枭蝶神国呢?感觉这个名字不但意义不明,而且完全没有神国的气势。”云澈很随意的问道。 “听父神说,‘枭蝶’二字,是渊皇亲赐的名字。其他神国都有过更名,唯独枭蝶神国从未更过国名。至于原因,父神说他也不知道。我还偷偷问过渊皇伯伯,他也不肯回答我,还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云澈皱眉浅思,然后没有再追问下去,继续道:“那你父神为什么不肯带你去永夜神国呢?” “父神说,永夜神国的无明神尊是一个很可怕,且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人,尤其特别仇视男子。神国之外的男子不得踏入,神国之内的男子不得踏出,且都是最低等的奴仆。” “呃……那的确有点可怕。” 又过了一会儿…… “画姐姐,你所知道的人……或家族、宗门,有没有以‘夏’为姓氏的?” “夏……咦?有这样一个姓氏吗?” “我曾欠过一个很大的恩情,她以夏为姓……或许,是我记错或听错了。” “嗯……” “……” “画姐姐?” 轻拂在颈间的呼吸格外柔暖均匀,他垂眸,这才发觉,画彩璃竟已在他怀间睡了过去。 没有再前行,他走到一处颇高的石壁前,抱着安然睡去的少女缓缓坐下,目光暗暗的向上瞥了一眼。 那日将画彩璃交给他之后,画清影便如彻底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过。 画清影自然不可能离开。虽然已经过去数日,但她的心境却非但没有逐渐平静下来,反而愈加复杂。 她看着画彩璃对云澈的倾心流露;看着她一次次显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少女娇态;看着她眸中再无了剑痕,皆是云澈的身影;看着她毫无神女仪态,每天恨不能十二个时辰挂在他身上…… 如今,在这茫茫雾海之中,她居然就这么趴在云澈身上睡了过去。 可想而知,她对云澈的依赖和信任,完全没有了丁点的杂质和保留。 她是折天神国历史上天赋最高的神女,有着绝今倾世的姿容,更倾注了画心神尊和画清影一切的关爱和心血……却仿佛一朝之间,全部便宜了这个男人。 她心绪之复杂,难以言表,无从疏解。 她已越发不知该如何面对画浮沉。 …… “唔……” 一声轻呓,少女懵懵的抬首,双眸氤氲着初醒的朦胧。 “这么快就醒了?”她耳边传来云澈的声音,带着直触耳际的温热气息:“才睡了两个时辰。” 画彩璃眨了眨眼睛,让云澈近在咫尺的面孔在惺忪的瞳眸中更加清晰,她脸颊忽然前倾,玉齿在云澈的唇上轻轻咬一下,然后又瘫回到云澈的肩上,慵懒的闭上了眼睛。 “云公子,我又想听你说那句话。”她在云澈肩上贪恋的蹭了蹭,用绵软的声音说着那个短短五天便提了三十多次的要求。 “好。”云澈像之前的每次一样乖乖应声,宠溺着道:“我最喜欢画姐姐,再也不任性的逃开。” “嘻……”她满足的笑着。她相信承诺,至少,她完全相信着来自云澈的承诺。 只要他不离开,不放弃她,就再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哎。”云澈一声叹息,似真似假的道:“看来,我必须要加倍修炼了。否则,哪天见了你父神,怕是他一个喷嚏都给我喷死了。” “噗嗤……”少女轻笑,替父神辩解道:“我父神才没那么可怕。他虽然是神尊,但其实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那是他对你温柔……云澈腹诽。 “除了你父神,还有那位与你有婚约的神子。”云澈的声音沉重了几分:“他若知晓,也必定恨我入骨,到时……” “不用担心啦。”画彩璃小手悄悄探到云澈衣内,手指轻轻在他胸口划着圈圈:“大头哥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呃……?”云澈有好几个瞬间都在质疑自己的听觉:“大……头?” 他试探着问道:“我刚说的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个森罗神子殿九知,你说的这个大头哥哥……” “对啊,大头哥哥既是森罗神子。”画彩璃很自然的回答着。 云澈:(??_??)…… “好……别致的称呼。”云澈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好几下。 画彩璃悄悄感知着云澈的惊讶,唇角浅笑。然后解释道:“因为以前的时候,他的脑袋特别特别大,就连他的名字,都被称作‘殿大头’。不过后来才知道,‘殿大头’其实并不是他的真实名字,只是他原本的名字都被人遗忘了。” “嗯?有多大?”云澈着实好奇。 画彩璃起身,两根纤纤玉指比了一个与双肩相近的距离。想了一想,又稍稍分远了一些:“大概这么大。” “这……!?”云澈震惊,又马上道:“可是,我明明记得传闻中的森罗神子性情温雅,相貌俊逸非常……难道是传闻有所润色?” 画彩璃摇头:“不是的,如今的大头哥哥的确如你所听闻的那样。” 她详细的解释道:“他以前的脑袋极大,并非是因为畸形或怪病,而是……他的脑中,先天蕴着一道大荒神脉。” “……”云澈的眉头猛的一动。 画彩璃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的道:“云公子果然知道大荒神脉。” 云澈却是摇头:“大荒神脉是第一次听说,但我以前听闻过‘大荒神躯’。” 说出“大荒神躯”四个字时,他看到画彩璃的唇瓣顿时大大的张开。 遥空之上的画清影也目光骤凝。 云澈微微挑眉:“嗯?这个名字我是听师父偶尔提及,莫非……真的存在?” 不可能吧?“大荒神躯”四个字,可是出自始祖神之口,属于夏倾月“诞生”之前的夏元霸。其层面之高…… “嗯。”画彩璃点头,本能的敬畏让她低下了声音:“我听父神说,渊皇伯伯的躯体,就是大荒神躯。” “哦……”云澈点头,心间惊涛骇浪。 画彩璃继续道:“大荒神躯是源自遥古,独属渊皇,永不可能再现的无上神躯,是父神口中超然一切的帝皇之躯。” “大荒神脉虽然不能和大荒神躯相提并论,但却与大荒神躯同源,是由……似乎叫鸿蒙之气的东西所缔造的神迹,原本几乎不可能出现。” “大头哥哥当年的头部异状,便是因为大荒神脉的存在,由于它从未现世,且完全沉隐,连绝罗神尊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后来,他的大荒神脉忽然觉醒,让他整个人脱胎换骨,并直接觉醒九分神格,震动了当时的森罗神国。后来绝罗神尊带他觐见渊皇伯伯,才知那是大荒神脉。” 云澈细致的听她说完,沉吟着道:“大荒神脉觉醒后,他的样貌也就慢慢恢复了正常?” “嗯!”画彩璃颔首:“现在的他无论修为、相貌,都是众神子之首。单论外貌的话,只比你差一点点……不对,是好多个一点点。” 云澈微微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喊他‘大头哥哥’?” 画彩璃道:“最早在绝罗神国遇到他的时候,我以为殿大头就是他的名字,便以大头哥哥相称。后来再见,他已完全变了模样,还成为了森罗神国的神子,我便以森罗神子相称。” “但他说,他更喜欢我称呼他‘大头哥哥’,我也就一直这样称呼着。” 云澈伸手,捧起少女的脸颊轻轻揉了揉,然后一脸严肃道:“以后,都不许这么喊他了。” “欸?为什么?”画彩璃鼓了鼓香腮,不解道。 云澈道:“那般外形,遭遇的往往不是怜悯,而是嘲弄和欺凌。所以,‘大头’二字,必然是他不愿回首和提及的痛楚与耻辱。” “但在你们之间,却是特殊的记忆烙印……和独属的亲昵。”他的手又在她脸颊揉了揉:“明白了吗?” 画彩璃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弯了美眸:“知道啦,你……是不是在吃醋?” “额?”云澈一脸错愕:“谁教你的这两个字?” “灵仙婆婆。”少女回答,见他没有否认,她笑得更加欢欣:“灵仙婆婆说,只有特别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他吃醋。云公子不喜欢,我就再也不喊他……那个称呼了。” 她螓首前倾,将脸颊与云澈亲昵相贴:“以后,我只喊你哥哥,好不好?” “当然……嗯?”云澈笑吟吟道:“虽然论年龄……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更不介意。” 画彩璃却是满脸的认真:“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年龄。的确,你之前若是问及,我也无法真实回答。” 她看着云澈,无保留的倾述着:“我的年龄,其实要幼于你许多,本就应该喊你哥哥……是你自己非要喊我姐姐。” “???” 画彩璃的美眸清澈的没有半点杂质,也让云澈更为茫然不解。 “彩璃神女”之名,至少已存在于深渊数千年。 怎会…… 画彩璃自然看懂了云澈眼中的疑惑:“我的出生时间,距今已有一万零十七年六个月。” “但我的实际年龄,却是十九岁八个月。” “……”画彩璃的解释,无疑让云澈更为不解。 画彩璃启唇,毫无遮掩的说出了画清影来不及阻止的净土隐秘: “这十九年八个月外的时间,我都沉眠于净土的【摇篮】中。” “摇……篮?”这是一个云澈从未听闻,不存在深渊传闻,也不存在于陌悲尘和梦见洲记忆的字眼。 “那里,是一处特别神奇的……【绝对静止空间】。” ———— PS: 1、建议回想下云澈跳下深渊前池妩仸强行赋予他的东西,很重要 2、【摇篮】很重要 3、【摇篮】很重要 第2057章 暗潮 绝对……静止……空间!?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不存在于云澈认知中的概念。 依照画彩璃所言,她虽已出生万载,但真实流转于她身上的时间却只有十九年,其余的岁月,她都处在一种封结的状态? 不对!封结和绝对静止,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概念。 后者……细思之下,竟是脱离了时间,脱离了世之一切,存在于游离于一切之外的“无”的世界。 难得看到云澈一脸震惊之色,在画彩璃的眼中却是分外可爱:“这是净土最大的秘密之一,在我们折天神国,也只有父神、姑姑还有我知道。对外的解释,都是灵仙婆婆以特殊的神道寒冰将我的身体封结于她的神殿,从不会言及‘摇篮’的存在。” 画清影抬手触眉……既知道是这么大的隐秘,居然就这么直接说予了一个外人。 云澈目光定定的看着画彩璃很久很久,就在画彩璃以为他是震惊于“绝对静止空间”时,却听他口中有些艰涩的挤出几个字:“你才……十九岁?” 比云无心的年龄还要小…… “对啊。” 少女抬手捧颊,面露娇俏和促狭:“姐姐这个称呼可是你自己主动喊的,我可没有逼你,嘻嘻嘻。” 十九岁…… 半步神灭境…… 嘶…… 以云澈超然众生的特有圣躯,都无法不为之暗惊。 这般外貌与性情之下,却是如此超乎想象的绝世妖孽。甚至,在此刻之前,他断然不敢把“十九岁”和“半步神灭”这两个概念并列到一起。 以他目前对深渊力量层面的认知,怕是整个深渊,都无人能与她相较。 未来成就,不可想象。 他此番拐的,怕不仅仅是一个神国神女,而是一个必将剧烈撼动深渊历史的女子。 不过,他震惊之余,以前的诸多疑惑却也随之而解。 他终于明白为何她的性情竟稚纯至此,阅历又为何如此浅薄……原来,她竟只有十九岁。 没有在意她的揶揄,他面带关切的道:“你为何需要那么久的‘沉眠’?是因为你先前说过的……出生时便遭遇的死劫吗?” “嗯。”画彩璃点头。他最先问及的不是任何人都会为之万般惊异的摇篮,而是她的安危,眼神中的急切更是几乎要满溢出来,这让她心间很是欢欣:“我出生那天,我母亲就过世了,‘曲’便是我母亲的姓氏。” “因何过世?”云澈问道。 画彩璃眼眸黯了黯,放轻声音道:“父神说,是因为重病……但其实我知道并不是。但无论我怎么追问,父神和姑姑都不肯告诉我。” 画清影:“……” “父神说,因为母亲的‘重病’,我出生之时全身经脉尽伤,先天玄脉寸断,就连灵魂也全部断离……若非父神和姑姑携带于身的祈天玉,我当日便会夭折。” “但祈天玉也只能保我一时之命,想要让我活下去,并将经脉、玄脉、灵魂痊愈,就只有一个方法。” “真神之力和真神之魂的淬愈。” “并且,这股真神之力和真神之魂的来源,必须是最亲近的直系血亲。也就是亲生父母或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 画清影缓缓闭上了眼睛,遏止着当年画面的闪现。 “……”云澈的眼眉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母亲‘病逝’,我亦无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唯一能救我的,只有父亲……而且必须是拥有成就真神的父亲。” “而这种‘淬愈’,并非一蹴而就。它的本质,其实是以自身元气和灵魂而进行的献祭,即使是真神的躯体和灵魂,若是一次献祭过多,亦会造成不可逆的永创,且被献祭者也会难以承受。” 说到这里,云澈已明了了大概。 “所以,父神带着我去往了净土,请求将我置入‘摇篮’……终得渊皇伯伯的恩准后,父神便回归折天神国,继承了神源,成为了新的神尊。” “在将折天神源融合,成就真神之后,父神便将我带出摇篮,予以淬愈。他每次淬愈,可保我一年安然,无论经脉、玄脉、灵魂都和完整时无异。而他需要至少五百年的时间来恢复。” “如此,每隔五百多年,父神便会到来净土为我淬愈一次,然后将我带回折天神国,一年后再送回……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万多年。” “而在我的世界,却只觉得过去了十九年。” “原来如此。”云澈双手抱在她纤如弱柳的腰肢,满脸的疼惜:“你竟然从一出生,就遭受了这么的劫难,而我那时却未能守护在你身畔。” 他轻轻吐息,声音带上了几分空落:“也就是说,最多几个月,你还要再回净土的‘摇篮’,然后……五百多年都无法再相见?” “不会啦。”看着云澈那明显强忍的失落感,她倾身抱着他,唇瓣贴着他的脸颊:“就在九个月前,父神对我完成了最后一次的淬愈,也让我的经脉、玄脉、魂体都完完全全的归于完整,再也不需要父神的献祭。” “最后一次离开净土的时候,灵仙婆婆为了庆祝我的痊愈,还送了我一片彩云花海。所以,我是在最最好的时候,遇到了你……云哥哥。” 这声轻唤,玉唇贴耳,软酥入骨。 她这一生称呼过的各种“哥哥”并不少,毕竟她出生虽早,年龄却是极幼。但明明完全相同的字眼,明明再普通不过的凡称,她此刻唤出之时,却蓦地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脸颊温热……她将螓首深深埋到云澈颈间,好一会儿都没去看他的眼睛。 伏在云澈胸前的画彩璃清晰感觉到他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声音也再无之前的空落:“吓我一跳……看来,真的是上天恩赐我在这个时候遇到你。” “虽然,我孤单无依,无权无势,修为也很孱弱,但是……”他抱紧怀中少女,微微仰首,字字坚决铿锵:“你接下来的人生,我一定会倾尽一切的去守护。” “嗯。”画彩璃闭上眼眸,轻轻应声,心间说着和他相近的话语:我也会倾尽一切的保护好你……无论要面对的是什么。 “嗯?就这么相信我?”云澈微笑:“你是最尊贵的神国神女,而我连个出身都没有。你就不怕我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个心怀不轨的骗子?” “骗子?唔……”她一本正经的做着思索状:“一个一次次不惜拼着性命救我的骗子,到底是想骗我什么呢?” “我现在人是你的,心是你的,性命都是你的。”她的声音娇俏又认真:“你还想骗我什么呢?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云澈的视线,有了极其短暂的痴怔。 然后,他又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伤害你的事呢?” 怀中的少女呼吸一滞,她螓首忽然从他颈间抬起,双手在他脖子上更加的缠紧,一双明眸直直的看着他,唇瓣也带着不开心的扁翘:“你……你该不会又要偷偷跑掉吧?你可是已经保证过那么多次。” “没有没有。”云澈马上摇头否认:“我只是担心……或许会有一天做了什么很过分,很伤害你的事……” 画彩璃放下心来,恢复了嫣然巧笑:“只要你不离开,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真的怪你……而且,我才不相信你会伤害我。” “再说……”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绵绵弱弱的道:“最过分的事你都对我做过了。” 一边说着,她唇瓣前压,在他颈间轻轻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齿印。 云澈没有再说话,唯有胸腔的起伏微微重了数次。抱着少女的手臂些许收紧,须臾又稍稍松开。 虽然已然睡醒,但画彩璃依旧贪恋着不肯起身,云澈也任由她这般慵懒无骨。 又互相腻歪了好一会儿,云澈问道:“那个净土的摇篮,是不是一个特别神奇,超乎想象的地方?” 虽然明显触及隐秘忌讳,但涉及认知之外的事物,任谁按捺不住巨大的好奇问询都不会让人奇怪。 画彩璃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摇篮’的样子。” 云澈:“……?” “每次进入‘摇篮’前,我面对的都是一个封闭的结界。然后渊皇伯伯让我闭上眼睛……最多一个呼吸,渊皇伯伯又会让我睁开眼睛。” “对我而言,只是很短暂的闭眸睁眸,但我睁开眼睛后,面对的已经是五百多年后的世界。” 因为“绝对静止”,所以,在“摇篮”里渡过的岁月,她毫无所知。 “居然真的……毫无所觉?”云澈轻喃道。因为唯有“毫无所觉”,才证明那的确是“绝对静止”。 但……“时间静止”这个概念,真的存在吗? “嗯,完全没有感觉。”画彩璃毫无保留的解释着:“其中有一次,我偷偷将一枚彩云花瓣握在了手心,依然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转身面对的就已是五百多年后的父神。” “而我手中的彩云花瓣没有任何变化,连上面露珠的位置和大小都一模一样。” 云澈不无感叹道:“世间居然真的有如此神奇之地。” 随之,他很是自然的问道:“这种‘绝对静止空间’会是如何铸成的呢?就连我的师父,都从未提及过如此惊异的存在。” 画彩璃想了想,道:“我当然也不知道。不过父神好像说过……” “彩璃,净土之秘,不可多言。” 画清影终于再无法忍耐,一线寒音直入画彩璃耳际。 “嗯?怎么了?” 画彩璃吐了吐舌,小小声道:“姑姑小气,不让说。” 画清影:“……” 云澈迅速端了下坐姿。正色道:“姑姑……前辈教训的是。深渊的各种传闻、记载都从无‘摇篮’的存在,这必然是净土的隐秘,是我不该多问。” “嗯嗯,我最听姑姑话了。”画彩璃也跟着颔首保证,然后唇贴云澈,用自认为姑姑听不到的极小声道:“等下次姑姑不在了,我再偷偷告诉你。” 画清影:“~!@#¥%……” “呃……”云澈很明智的闭嘴,半天都不再追问什么。 但他心中的波澜持续的翻荡着。 沉思了许久,他以魂音问道:“黎娑,你对宙天珠的认知,留有着几分?” 黎娑知晓他要问什么,直接道:“残碎不全。但我可确信,宙天珠绝无可能做到时间的绝对静止。” 云澈眉头微皱:“确定不能?” 黎娑道:“宙天珠对时间的干涉只在于自身的独有空间‘宙天神境’,可于宙天神境中对时间法则进行压缩或膨胀,从而实现时间的流速快于或慢于外界。” “但无论何种,即便时间法则压缩到极致,导致时间流速极缓,却也是持续的流转,不可停止,更不可倒流。” “因为无论‘时间静止’还是‘时间倒流’,都是完全违逆时间法则的逆序现象,不该存在,更不可能存在。” 云澈想了想,还是说道:“但世界的时间,的确曾经逆流过……” “我知道。”黎娑并未表现出惊讶:“你与始祖神大人的对话,我全程倾听。她曾为了救你,为了给你缔造‘命运之器’而逆流时间。但……那是始祖神大人,是混沌一切法则的制定者。” “但即使是始祖神大人,也无法违背很多既有的规则。她逆转时间之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云澈知道那个代价是什么。 “而始祖神大人之下,不可能出现‘时间静止’。” 源自对时间法则的认知,黎娑的言语斩钉截铁。 “可是,净土却真实的存在着一个拥有‘绝对静止空间’的摇篮。”云澈沉吟着道:“你觉得画彩璃所言,像是说谎或夸大的样子吗?” 黎娑无法回答,许久不言。 云澈心间的震荡更加剧烈。 因为这个画彩璃口中的摇篮,居然超脱了一个创世神(半失忆)的认知。 连最强时间之器宙天珠都无法做到的事,为何净土之上竟能…… 等等……时间之器? “你想到了什么?”黎娑感知到了他的灵魂激荡。 云澈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你可还记得,我落下深渊前,魔后从涅轮魔魂的远古记忆中获知的‘冥镜’与‘魔珠’?” “隐有所知。”黎娑轻语:“但我忆不起它们的名字。毕竟,那是魔族的魔器。” “它们的名字不重要。”云澈的声音逐渐变得沉重:“魔后从陌悲尘的记忆中瞥到一瞬的镜芒,她怀疑渊皇用以打通深渊通道的,是远古魔族失落的‘冥镜’,而与‘冥镜’一同失落的‘魔珠’,很可能也在深渊。” “同时,出于神族之器与魔族之器的平衡,魔后判断‘魔珠’很有可能是一件时间魔器。” 黎娑明白了他的话意:“所以,你觉得那枚失落的‘魔珠’亦在渊皇手中,并以它缔造了‘摇篮’?” 静默许久,云澈缓声回答:“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可能。” 只是…… 宙天珠位列玄天至宝第四位。 “魔珠”纵然是与宙天珠同一层面的时间之器,既未能入七大至宝之列,便意味着它的综合时间之力必定弱于宙天珠。 宙天珠都无法实现的“时间静止”,它凭何可以做到? 这时,黎娑忽然悠悠出声:“若当真实现了‘时间静止’,那一定非时间法则、天道规则之内的手段。” “逆天而行,撕裂禁忌……必定要付出极其巨大的代价。” “代价?”云澈淡淡嗤笑:“那渊皇创造深渊之世,一直存活至今,其力量、地位、声望无不是当世之巅,威绝深渊古今。净土更是此世的‘仙境’,何来什么代价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简短的四个字如惊雷般轰鸣于他的魂海…… 那从久远的年代便已出现,且起伏的越来越剧烈,预示着深渊时间轮即将崩坏,整个深渊都即将崩坏的…… 时间黑潮! ———— 第2058章 半神彩璃 “你……又想到了什么?” 云澈此次的魂海激荡无比之剧烈,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情绪。 云澈平稳了许久的心绪,才徐徐道:“我有了一个……近乎疯癫的猜想,疯癫到违背逻辑,违背常理。” 但却又在他心底盘旋,挥之不去。 黎娑道:“虽如此,能让你如此震动,看来‘疯癫’之余亦有依据。” 云澈平心静气,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记得,魔后从陌悲尘记忆中攫取的深渊特有现象——‘时间黑潮’吗?” 魔后当时对时间黑潮的描述,此刻清晰的映现: …… “或许是脱离了始祖神所赋法则的原因,深渊的时间轮,它的转动并不平稳,时而变得快速,时而又变得缓慢,就像时涨时落的潮水一样。” “简单说来,就是深渊的时间流速会周期的在过快与过慢中轮转。” “而一个世界如果连时间轮都开始混乱,就意味着……整个秩序,都即将崩溃。” “而且,深渊的时间黑潮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最初的时候,时间黑潮数千年流转一次,减缓与加速的幅度也都很小。之后,流转周期每一次都在缩短,‘潮起潮落’的幅度亦在加剧。” “上一次时间黑潮的轮转周期,才短短百年,涨落幅度,更是达到了骇人的十倍之巨。” …… “记得。”黎娑道:“我还记得,如今的深渊之世处在时间黑潮的涨潮期,时间流速是神界的十倍。留给你的短短五十年,是神界的五年。”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云澈放缓声音道:“时间黑潮的存在,并非是魔后猜测的那般因自脱离了始祖法则,而是有人用什么方法破坏……不对,也或许是吸收了时间轮的时间之力,从而造成深渊时间法则的逐渐崩坏。” 如果深渊当真有人有此能力,最大的可能,便是实力最强的渊皇,最有可能的依仗,便是远古魔族失落的“魔珠”。 而“摇篮”,是黎娑口中不该存在的时间概念。它若当真出现,就必定要付出了极端禁忌的代价。 逐步摧灭一个世界的时间法则……这是何等的代价,何等的禁忌。 “你是说,渊皇以那枚可能存在的‘魔珠’,以崩坏此世时间法则为代价,缔造了‘摇篮’?” 黎娑浅思,但很快便道:“此念极不合理。深渊之世是由渊皇缔造,从古至今他都是深渊的唯一帝皇。他当是最希望深渊安定之人。” “他没有可能,更无理由为了救一神国之神女,付出毁世的代价。” “不不,”云澈道:“画心神尊既知唯有‘摇篮’能救画彩璃,意味着‘摇篮’其实早就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存在。” “救了画彩璃,只是顺便。” “连你这个创世神都说‘时间静止’的存在是逆天禁忌,那么若它一直存在,就可能会一直摧毁着深渊的时间轮。” 黎娑无法予以赞同:“若你猜测为真,那么,渊皇以如此荒谬的代价,只为缔造一个时间静止的‘摇篮’,所图为何?” “……”云澈重重吐了一口气:“好问题。” 黎娑道:“既然毫无头绪,且自言‘疯癫’,你为何还会生出此念,并且为之魂颤?” “因为方才……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云澈音调徐徐,一点点清晰着数月前的那段记忆:“麟神境中,麟神消失前说的那些话……” …… “你的到来,是天赐的惊喜。因为本尊,终于可以对元素创世神的大恩有所回报……终可安心而去。” “至于拯救深渊……深渊的崩灭不可挽回,你救不了深渊,谁也救不了深渊。” “你只需牢记,深渊必定崩灭,【他的执着是这世间最恐怖之物】,无人可逆。本尊一直苟存至今,也只是在不甘与无奈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 “他的执着是这世间最恐怖之物……无人可逆……” 云澈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因为麟神这句对渊皇的评价,和云澈所知其他所有对渊皇的传闻,都截然不同。 无论何处,深渊之人谈及渊皇,无不是无尽敬仰。尤其画彩璃,提及“渊皇伯伯”,都会立刻表现出毫无杂质的敬重,还带着相当的亲近。 而麟神被渊皇放逐至麟神境,且定时派遣深渊骑士前往监视,难道并非是理念的冲撞,而是……知晓了渊皇某个禁忌的隐秘? 比如……“摇篮”的本质和代价…… 就如黎娑所言,云澈也觉得自己的这番猜想的确是荒谬之极。 但,魔珠、摇篮、时间黑潮、麟神之言……都在那个瞬间串联到了一起,然后在他心底打下了烙印,他一次次以理性否决,却依旧挥之不去。 似乎有某种力量,或【某个暗示】在引导他相信这个莫名乍现的可怕猜测。 他思索着……若这个猜测当真贴近事实,那么,若换做是我,在怎样的理由之下,会不惜以整个世界崩坏为代价,也要创造出一个可以静止时间的“摇篮”…… 许久,也不知有没有想到什么答案,他强行将这些念想全部驱散:“算了,这也不是我如今该去分心乱想,徒增纠结的事。” “而且,时间黑潮这东西,若是能尽早彻底爆发,引得深渊时间轮在这五十年内彻底崩坏……倒是省了我的事。” 黎娑:“……那你也会随着崩坏的深渊永恒消失。” “消失也好。”云澈却是意味莫名的一笑:“正好洗罪。” “……”黎娑感知到,他这句话并非是随口的戏言。 “你必然要失望。”黎娑徐徐道:“这里,毕竟也是始祖神大人创造的大世界,即使最基本的时间法则步步崩坏,它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完全崩溃。且崩溃之前,会首先出现各种的【天地灾变】。显然,深渊尚未到那般程度。” “但,以如今时间轮波动(时间黑潮)的剧烈程度而观,灾变的到来已极其之近。或许万年,或许千年……纵今时骤降,亦不会让人意外。” 所以,渊皇近些年会那么急切的想要打通通往神界的深渊通道。 云澈猛一皱眉,问道:“若时间黑潮引发的天地灾变降临,深渊会在多久之内完全崩坏?” 黎娑思索长久,才轻语道:“百年之内。” “……这么快!”云澈心中剧震。 “灭之世界”与“生之世界”同时被创造,存在的时间已长远到无从追溯。渊皇的到来让“灭之世界”成为了深渊之世,至今也已有数百万载的时间。 它不是一枚小小的星球或星界。如此庞大之世,一旦开始崩溃,居然只需短短百年便彻底塌陷。 而黎娑接下来的话,让他魂弦瞬间绷紧。 “我更为担心的是,若此世崩塌,所引发的次元风暴与秩序崩溃……会有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世界。” 一个有着亿万生灵的小世界,在庞大之世中不过是一粒微尘,但其崩塌时所产生的次元风暴便已是恐怖绝伦。 而一个庞大之世若是崩塌…… “也或许,只是我杞人忧天。” 时间黑潮的由来,云澈只有那个自己都觉得“疯癫”的猜测。 但它的存在,却是已久的现实。 若灾变与崩塌注定到来,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 “云哥哥,云哥哥?” 画彩璃白皙的五指在他眼前虚晃,云澈的双目快速恢复焦距,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儿,顿时满手的羊脂暖玉。 “你刚刚好像在发呆。”画彩璃歪了歪脸颊,故意不压着声音道:“该不会真的被姑姑吓到了吧?” 她当然不可能想到,她讲述自己过去时自然提及的“摇篮”,在云澈的魂海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怎么会。”云澈连忙貌似惶恐的连忙辩解:“剑仙前辈之名,我入世初年就已如雷贯耳,能得缘相见,已是三生有幸。当日若非剑仙前辈相救,我也早已殒命于那只深渊恶兽之爪。因而对于剑仙前辈,我唯有感激和敬重。” 画彩璃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出声。 她抿着唇,笑吟吟的道:“别夸啦别夸啦,姑姑性子特别冷淡,你就是再捧她三个时辰,她都不会理你一下。”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云澈一脸正色。 “是是是。”画彩璃将脸颊在云澈身上蹭了蹭,向姑姑展示着她对他的痴恋:“悄悄告诉你,其实姑姑和外面传闻的,一点都不一样。” “嗯?”云澈似乎不是很方便接口。 画彩璃放缓声音:“姑姑被很多人称为无情剑仙,她自己也说自己修的是剑道中的无情道。但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姑姑其实是一个最最温柔,最最重情的人。她的无情之名,是因早些年的时候,她只痴情于剑,对其他都漠不关心,所以在外人看来,才是那么无情无欲。” “但她待我的好,我一直都很清楚。她是我的姑姑,也是我的师父。我只要离开净土的‘摇篮’,人生的十九年间,她永远都陪在我身边,几乎从未离开过。” “你姑姑待你,真的极好。”云澈也跟着叹道,但头发微微发麻。 画彩璃先前的人生,画清影一直都或明或暗的陪在她身边,那以后,岂不是也会…… 若始终被这么一个恐怖的女人盯视,行事起来压力何止倍增。 “我还知道,姑姑总认为若自己当年不是醉情于剑,而是主动接过折天神国的传承,我母亲就不会发生意外。所以,她这些年一直都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但姑姑根本一点都没有错,父神也说先神尊更愿他继承神源,姑姑就算主动也不一定会如愿。只是都过去了一万多年,姑姑还是……而且,这些年除我之外,她始终都不愿再分散任何情感给别人,在世人眼中也就变得更为‘无情’。” “我真的好希望姑姑不要再继续揽罪于自己,而是走出这自缚的枷锁,尽情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剑道也好,人也好。” “……”画清影知道,画彩璃的这番话是说予她听。 但……谁都可以原谅她,唯独她无法原谅自己。 “原来,姑姑……额,剑仙前辈竟是因为太过挚情,才显得无情。”云澈发出着深深的感叹,随之忽然眉头一动,疑惑着问道:“你方才说的是……前神尊?难道……不是你的祖父或叔祖父?” 画彩璃眼神略有复杂:“血缘上,先神尊的确是我父神和姑姑的亲生父亲,我的亲祖父。但是,无论是父神还是姑姑,都不许我称呼他‘祖父’,而是和他们一样,以‘先神尊’相称。” 云澈面浮惊愕,但心中已有了大致猜测。 画彩璃一出生便遭遇的死劫,怕是…… 若当真如此,还真是让人细思恐极。 “看来,当年一定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云澈如此说道:“你父神和姑姑不肯告诉你,自然也是为你所想。待你将来长成,他们定会详尽告知你一切。” 画彩璃却是毫不在意,全身都在云澈身上各种蹭来蹭去:“都已经不重要了。和云哥哥在一起之后,我现在只觉得每时每刻,都好开心满足,以往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完全没关系了。” “父神总是教导我说男女之情都是温淡如水,让我和森罗神子一直保持相敬便是最好的样子。父神果然在骗我。” 你父神没有在骗你,他只是更希望你一生安平……云澈心中如此说着,然后抱了抱怀中的少女,稍稍直起上身:“先不说了,你的内伤方才有所动荡,我今天先提早为你疗愈。” “好。”她乖顺的应声,却依然紧粘在云澈身上不肯下来:“云哥哥,刚才内伤发作,我现在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了,就这样帮我疗愈,好不好?” 云澈无奈的一笑,双手捧在她的纤腰上:“好吧好吧,就知道又会是这样。” “嘻,云哥哥对我最好啦。”少女闭上美眸,带着至纯无暇的浅笑伏在云澈胸前,如一个坠落凡间,却再不愿归去的绝美谪仙。 “……”画清影深深蹙眉。 画彩璃拥有着堪称旷古绝今的玄道与剑道天赋,若是就此深溺男女情爱,对她的修炼和未来,都必然造成不可估量的贻误。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出言警醒。 云澈抬手,光明玄力在他指间闪耀,然后轻覆于画彩璃之身。 画清影亦在这时传音:“彩璃,你可知你如今……” 她话刚出口,忽然玉颜微变,眸中陡现不可置信的神芒。 云澈的动作也在这时猛地停滞。 画彩璃的身周,忽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玄气涡流,带动着她的长发无风飘舞。 而不过瞬息之间,这些玄气涡流便已暴增了数倍,且每一个瞬间,都在疯狂激增着。 画彩璃睁开眼睛,她直起身来,抬手感知着剧烈颤荡的玄脉和逐渐失控的玄气,愕然的自语道:“欸?难道我要……” “退开!” 一股不算轻柔的玄气拂向云澈,瞬间将他斥开数里之遥。 画清影的身影如仙临落,她手指轻掠,一个庞大的剑阵结界已在周围生成,另一股玄气则格外小心的缓和着画彩璃身周愈加狂暴失衡的气息: “彩璃,收起所有感知,全力凝神静心,你即将大境界突破!” “有我在侧,务必心无旁骛!” 她清冷的声音让画彩璃的心魂快速回归极致清明,她迅速凝心,摒除外念,去感知和引导自身气息的蜕变。 画清影的内心远没有她的神情和声音那般平静。 甚至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此次试炼,她对画彩璃的最高期望,便是她能寻得突破的契机,那怕只是很小的一缕感悟,便已是巨大的收获。 深渊一个人人皆知的常识:玄道之境,最难跨越的便是半步神灭境到神灭境的那道鸿沟。 “半步神灭境”这个特殊概念的存在,便是为了抚慰那太多太多终生都无法跨越鸿沟的玄者,给他们一种半只脚触及神灭境的安慰……实则天差地别。 她断然不曾奢望,画彩璃竟直接大境界突破。 而她此番完成突破,所踏足到的,将是半神之境! 十九岁的半神…… 追溯到深渊最初始的时代,也从未有过。 第2059章 前尘 【看此章之前,非常建议先回翻第2024章(创世神忆)】 在雾海突破是大忌,但有画清影在侧,这个“大忌”也自然荡然无存。 画清影的剑阵结界只持续了数息,随之所有的剑影竟都消失不见。 但近临的云澈只是稍稍身姿前移,便会感知到一股直渗魂底的恐怖寒威。 好一个无形剑阵结界,这帮练剑的就喜欢花里胡哨……云澈内心暗暗吐槽,算是回击她方才将自己一掌掀离。 剑阵结界之中,画彩璃已是身姿坐定,气息逐渐平稳,周围的气旋已化作一股巨大的玄力风暴。 或许是画彩璃的玄道天赋实在太高,大境界突破时极易出现的各种危机在她身上毫无迹象。 画清影心弦渐松,这才有闲暇淡淡瞥了云澈一眼。 感受到剑仙前辈主动投来的视线,云澈立刻直身正色,又难掩激动道:“彩璃不愧为折天神国的神……” “你去休整吧。”画清影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直接切断他的言语:“此地有我,你自安心。” 那日的深渊麟神之劫后,画彩璃一直被云澈所保护照料以及疗愈,而云澈之伤更重,却为了画彩璃,始终未曾松弛过。 对于云澈,她难喜,亦难恨。 云澈也毫不废话:“是,有劳前辈。” 他当即盘坐在地,闭眸凝神。 “你的确太累了。”黎娑轻语道:“就此休整一番也好。” 画彩璃心无邪尘,与他一起时更是烂漫空灵;而他不仅要压制伤势,心间更是每一刻都万千谨慎和算计,每说一句话都要三思和权衡…… 黎娑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了云澈暂时松懈的理由,他长长吐了一口气,随着心防的卸下,一股逐渐难以抗拒的倦意席卷而来…… …… 山海穿云,仙风缭绕。 白袍男子双手负后,踩云观山,天地渺渺,皆于他足踏之下。 元素创世神,逆玄。 “逆玄大哥!” 云层破开,一个同样一身白衣的青年男子挟风而至。 他相貌俊逸非常,但长发凌乱,一脸愤愤,一身流转着奇异神纹的衣袍更是破损多处,显得狼狈之极。 “嗯……嗯?”逆玄侧目,随之兴致大盛:“唷!谁把你小子折腾成这样?难不成你随我游历后对女人有了兴趣,去觊觎你家老顽固的哪房小妾了?我看看……果然屁股上还有个鞋印?” “啊?哪里哪里?嘶……大哥你又寻我开心。” 末苏毫无仪态的在逆玄身侧一屁股坐下,眼中的愤愤几乎要喷溢出来:“我来此的路上,遇到一个魔族女子,我与她交手……结果……结果居然……居然……” 他抬手捂脸,羞于启齿。 “哦?”逆玄四分诧异,六分兴致勃勃:“你折天九十九剑已然大成,神族同辈之中,无人是你之敌,想来魔族也是如此。莫非,你是遇到了高位魔神?” 末苏摇头,然后头颅更垂下了一分:“她……她……那个魔族女子,生命气息与我相近……” 身为诛天太子,他哪怕败于一个同辈的神族之手,都万般不可接受。 何况对面是魔族……还是一个女子。 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打击。 逆玄皱眉。 同辈……败末苏? 魔族何时出了此等人物? 莫非是小渊儿提过的那个…… “可知对方身份?”逆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不知。”末苏咬牙切齿:“她说……败者不配知晓她的名讳。” “这话倒也不过分。”逆玄深以为然:“她还说了什么?” “她……她还说,”末苏声音开始发抖:“什么狗屁诛天太子,不过是草包一个,赶紧回你爹那里哭嚎去吧。” “嗯……”逆玄瞥了一眼末苏左脸已被压下去的红肿痕迹:“倒也不必重复的这么详细。” “大哥!”末苏猛的抬头,脸色通红,双目发紫:“我此生,都未曾有过如此奇耻大辱!区区魔族女子,竟然……竟敢……” “小看魔族不说,还小看女子,你跟头栽得不冤。”逆玄始终半句安慰都没有,字字都似火上浇油:“我知你心中耻辱,不过我反倒觉得这对你而言并非坏事。” 末苏的折天剑修至大圆满后,连他父神末厄那张永远僵硬的脸偶尔都会强行柔和那么几分,神族诸神对他的赞誉更是夸张之极。 这无疑会让他自满。 “今日一败,以你的性子,想来绝不甘心。” “对,我岂能甘心。”末苏双手攥紧,咬牙切齿:“那该死的魔族女人,居然还用脚踩我的脑袋……” 狠吸一口气,他恨恨道:“我已和她约好,五百年后同一地方再战!” “我自创的大道浮屠诀,最多三百年,便可趋于完美,到时,必能让我大荒之力更进一步。” 他的眼神逐渐凝实:“折天九十九剑的所谓‘圆满’实则只是开始,我感觉我已隐约触到了大哥说的‘无诀’之境。总之……五百年虽短,但定能让我一雪今日之耻!” “气势很好。”逆玄欣然颔首:“诛天太子当如此。” “什么诛天太子。”末苏一挥手:“还是当逆玄大哥的小弟舒服。” “不过。”他“嗖”的起身,扭了扭依然有些疼痛的脖颈:“今日与大哥同行下界之约暂且作罢,我如今是一刻也等不及回去闭关修炼。大哥,等下次我一定……” “得得得。”逆玄毫不在意的甩手:“爱干嘛干嘛去,我一个人游玩的更自在,你每次有女人近身时都像被火燎了屁股一样,别人那眼神估计都以为我们是龙阳之交。” “龙阳之交?是啥?” “滚滚滚,再啰嗦我在你另一边脸上也补一脚。” ……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云海仙境,同样的两人。 末苏坐于云端,身体歪斜,脑袋耷拉,这般姿态,任谁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第一创世神之子,神族无人不知的诛天太子。 逆玄脚踩轻云,晃晃悠悠而至,他打量末苏几眼,若有所思:“你堂堂诛天太子,就算是被几百头母猪轮流糟蹋了,也不至于衰成这模样。” “大……哥。”末苏抬头,一声呼喊竟带着几分悲怆。 “又败了?”逆玄上前,平静而语:“短短五百年,你进境之大,连我都为之惊讶。但你精进之时,对方亦没有止步,无需太过在意,知耻而后勇便是。” “若只是败……也就好了。”末苏双手捂脸,似乎羞于见人。 “嗯?”逆玄眼睛瞪大了几分,一脸慎重的打量着又一次满身狼狈的末苏:“你你你……该不会真的被那魔族之女……你可是童子之身啊!” “呃?”末苏愣了一愣,然后慌不跌的否认:“不不不是,大哥你想哪去了。只是……只是……” 他声音越来越弱,脑袋几乎沉到了膝盖,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外艰难的道:“我此次赴战,带……带了大荒和小荒。” “……”逆玄顿时不说话了。 末苏懊恼道:“我以为……魔族个个阴险狡诈,又仇视神族,约战之时必定会隐人暗算,所以我带了大荒小荒以防不测,结果……结果……” 逆玄恍然:“结果对方只身赴战,你成了阴险狡诈的那个?” “是……”末苏的整具身躯都快蜷成了虾米。 他做梦都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阴险狡诈”四个字关联到一起。 “后来呢?”逆玄问。 末苏痛声道:“我一再解释大荒和小荒只是随从,不会出手。刚下令让大荒小荒离开,她就打了过来……我败了,就连大荒和小荒也被她打伤。” “哈?以你的进境,加两个荒神都败于她手?”逆玄着实被惊到。 “不是,是我心中有愧,未战气势先弱三分,才会……” “败了就是败了,少找借口。”逆玄直接将末苏剩下的话堵了回去:“想来,此战之后,她对你的评价又‘更进一步’了吧?” 此话一出,末苏本已沉到膝盖的脑袋几乎恨不能塞进鞋底。 “她……她说……狗屁诛天太子,不仅是个草包,还是个言而无信,卑劣无耻,品格下贱……不行,她骂得实在太脏了,我说不出口。” “她后面还说,所谓诛天太子尚且如此,想来整个神族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哎哎哎这就过分了啊。”逆玄一脸义愤道:“一人之过,怎可殃及我整个神族。” “对,实在太过分了。”末苏脑袋稍微抬起来一点。 “我说过分的是你。” 刚抬起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哈哈哈哈!”逆玄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走过去,一把将蹲坐在地的末苏拉起:“固有认知这种东西,是很难改变的。你一生都在末厄那个老顽固的膝下,对魔族‘极恶’、‘卑劣’、‘不容’的认知自然也要比其他人都厚重的多,会有今日之举,倒也并不奇怪。” “真的只是……固有认知吗?”末苏的眼中有着迷茫。 “我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逆玄微笑:“多出去看看,不要学那个老顽固,像块风化的臭石头一样永远守在他那破神殿里。” 末苏重重喘了几口大气,然后一脸正色的面对逆玄:“我明白了。大哥放心,我已与她约了五百年后再战,下次……无论任何都要雪耻。” “嗯?”逆玄面露惊讶:“她同意了?” “一开始,没同意。”末苏目光躲闪。 “废话,换我也不同意。”逆玄咧了咧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你该不会……求她了吧?” “……”末苏喉咙重重“咕嘟”了一下,随之拔高音调,强撑气势道:“反正……今日脸皮都已丢尽,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她能与我再战,洗刷今日之耻,求也就求了。” “嗯……嗯嗯。”逆玄点了点头,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不收敛的大笑直传数千里,震得脚下群山簌簌而颤。 末苏神色终于再也挂不住,短短数息便已红得发紫:“大哥,别笑了。我若不求她,万一……万一她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我自己丢脸就算了,连累整个神族,就……就……” 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大笑之后,逆玄回眸之时,脸上反而带了几分欣慰:“能屈能伸,很好很好。你和你的父神,总算是越来越不像了,也不枉费我这些年……呵呵呵。” “呃……大哥,你这是在……夸我?”末苏弱弱的问道。 “别想了。”逆玄揽过他的肩膀:“走,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保证你到了之后心怀大畅。” “好。大哥,你相信我,五百年后,我一定、一定、一定会……” “信信信,走!” …… “大哥,我又败了……不过此战酣畅淋漓,我已用尽神通,虽不甘,但无怨无憾。” “这次,是她主动约我五百年后再战。” …… “可恶……只差一点,还是败了。” “不过此战之中,我瞬悟到了大道浮屠诀可完善之处……我准备先在大荒和小荒身上试试。” “三百年后再战,事不过……呃,四,我一定不会再败了。” …… “哈哈哈哈,痛快!这三百年的苦修简直太值得了!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对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次,我们约好两百年后再战!” …… “恶战十五天,未分胜负。哼哼,那女人现在再也不敢嘲笑我了。她的进境明显没有我快,下次,她必败无疑!” “我直接约了她百年后再战……这件事还是不能让父神知道,等我败了那魔女,我主动找他炫耀。” …… “……百年后再战!” …… “……五十年后再战!” …… …… “……十年后再战!” …… …… “……我和她已然协定,从今开始,每年一战!” …… 神族皆知诛天太子末苏性情大变,终日苦修,进境不止,自创的大道浮屠诀摧生了躯体强横无比的荒神一族,折天九十九剑更是已臻化境,自衍剑外之剑。 神族上下,无不惊叹赞誉。 诛天神帝末厄亦是老怀大慰。 …… 第2060章 祸起执心 山巅,云上。 末苏遥望云海,目光却是一片空无。 逆玄近身,他却似毫无所觉。 “咋忽然和丢了魂一样?”逆玄用脚尖戳了戳他后腰。 末苏回首,只是动作有些木然,眼神也透着未散尽的呆滞,他开口道:“大哥,今日,我未能和那个……魔族女子交手,她见到我后,只告诉我,她父亲知晓了她频繁与我约战之事,所以……今后再不相见。” 逆玄看着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呵,呵呵。”末苏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勉强之极:“忽然少了一个这么好的对手,着实让人遗憾。” 逆玄没有调笑他,而是正色问道:“只是对手,只是遗憾吗?” 清风带着轻啸拂过,发丝触及脸颊,让末苏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再不能与她相见,就觉得……全身没有了力气。” 他抬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胸腔里,也仿佛一直压着什么东西,怎么都无法驱散。很难受……难受到我几乎想要将它剖开。” “嗯。”逆玄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缓声道:“其实,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末苏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有反驳。 他垂首,忽然轻念出声:“若有一日,你有了能触你心魂,入你梦境之人,便会明白世间其他女子哪怕万世的风华,也不及她回眸的一刹。” 这是当年,逆玄第一次带他下界时随口所说的话。 逆玄向前,与他并肩而坐:“看来,这个人,你已经找到了。” “可是……可是……她是魔族女子。” 他转头,让逆玄看着他眼眸的颤荡,也只有在逆玄面前,他才会彻底放下诛天太子的“枷锁”,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的情绪。 “而且还是魔帝之女,对吧?”逆玄与他对视,目光平和。 逆玄会知道她的身份,末苏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魔族此代最优秀的魔,这些年神族上下早已如雷贯耳。 末苏的神情愈加颓然,他本以为,逆玄强调“魔帝之女”四字是在给予他警醒,却听闻他施施然道:“就身份上而言,和你倒是满般配的。” 末苏目光定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黏黏糊糊的跟个娘们一样!”逆玄直接一脚踹过去,将呆愣中的末苏直接踢了个狗刨式。 末苏连忙一个翻滚起身,瞪大眼睛道:“不是大哥,她是魔帝之女啊。你刚才说……她和我般配?” “难道不是?”逆玄慢条斯理道:“论身份地位,你是创世神之子,她是魔帝之女;论天赋修为,你是神族后辈第一人,她是魔族后辈第一人,你俩打了这么多次,也是互有胜负半斤八两;论外在样貌,嗯……” 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逆玄点了点头:“你比你家那个老顽固强个至少八万倍,纵论整个神族也就比你大哥我稍逊点。那魔帝之女……应该不至于丑如母猪吧?” “当然不是!”末苏直接炸毛般的反驳出声:“她好看的很,特别好……看……” 反应过来后,他声音瞬间随着脑袋低了下去。 逆玄笑了起来,却不是调笑,而是颇为平和的微笑:“那不就是了。” “可是……”末苏方才被逆玄一脚踹散的痛苦之色重新浮于脸上:“神魔两族,终究亘古不容。” “为何不容?”逆玄问了一个听似莫名其妙的问题。 末苏怔了一下,道:“神族为正,魔族为恶,自然不容。这不是万灵皆知的事么?” 逆玄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年,你已随我游历了无数世界,你用你的亲身所历告诉我,‘恶’之一字,究竟在于族,还是在于心?” 末苏短暂犹豫,还是说道:“无论何种种族,皆有善有恶。无论高位种族、下位种族、人族、兽族、妖族、灵族……” “那魔族呢?”逆玄道:“或者,我只问一人,那个触你心魂,入你梦境的魔帝之女,她当真符合你曾经对魔族的认知吗?” “不,”末苏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她性情直爽,光明磊落,爱恨分明,自傲却从不蔑下,恃强但从不凌弱。她甚至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 “看,所有的答案,其实早已在你眼中和心间。”逆玄的微笑意味深长:“你只是依然没有摆脱戴了太久的‘桎梏’而已。” 末苏看着逆玄,眼眸之中忽有奇异的神光在颤荡:“所以……大哥,若是我喜欢一个魔族之女,你并不会觉得我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对……吗?” 他的眼波动荡的无比之剧烈,显然,逆玄的回答,对他极其重要。 逆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若论这世上最忌恨魔族之人,非你父神莫属。此世无人可以改变那个老顽固的任何想法,但他是他,你是你。” “他是你的父神,你当孝他,敬他,但绝不意味着你必须事事都顺从于他。他给予了你生命,为你铺好了道路,但你的人生,当只属于你自己,你的道路,也应当是你想走的那一条。” 他看着末苏,目光没有丁点的杂质:“凡界生灵有的寿元短至不足百年,尚有信念突破枷锁,跨越种族,留下各种为后世所颂的佳话,并改变着曾经歪曲的认知。你身为诛天太子,又有何不能,有何不可?” 逆玄每说一句,末苏眸中的神光便会亮灿一闪。他最后一字落下时,仿佛一下子带走了他原本斥满全身的所有颓然。 “大哥……”他一声轻唤出口,竟分明带上了些许……哽咽。 “诶我去?”逆玄后退半步:“这种滔滔而谈的场面话,我这些年得和你说过几千几百种了,这次咋过激成这德性?” 末苏深吸一口气:“我本以为,我单单有此念想,便已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千分痛苦之余,还有千分自愧和自疑。原来……这可以不是罪,我……真的可以……” 逆玄不仅是他最敬重的大哥,更是与他父神齐名的四大创世神之一,是当世位面最高的存在。 他的这番言语,对他的触动和振奋,无与伦比。 仿佛将他沉入痛渊的心,一下子拉进了光明的星海。 意识到了自己的严重失态,末苏猛的抹了一把脸,压抑着起伏的心潮道:“我不喜欢父神固守又古板的一生,我更想如大哥一般逍遥肆意,不负此生。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起身,身上神力浮荡,卷动着万里的风云。 “去哪里?”逆玄问。 “去追她。”末苏眺望远方:“说不定,她在等我,等我做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该做的事。” 无疑,他做了一个此生最离经叛道的决定。 但此刻心间却没有了忐忑与恐惧,反而异常的振奋,全身上下,五脏六腑之间,仿佛有无数的火苗在燃烧,引燃着他原本枯燥平寂的人生。 “呵呵,好小子。”逆玄欣然而笑,但还是劝道:“无论结果好坏,此事当循序渐进,在你有足够的能力和话语权之前,暂不要为他人,尤其你父神所知。” “我明白。”末苏重重点头:“大哥,我去了!” 风暴起,末苏飞身而去……蓦地,他忽又转身,向逆玄道:“大哥,此世有你,真的……太好了。” 逆玄静立原地,一直默然看着他消失于天际。 这时,他身侧黑影一晃,一个高大的女子站在他的身旁。 “哼!我魔族最优秀的后辈,居然被那末厄老贼的小子给勾了去。”劫渊一声冷哼:“槃冥那老东西若是知道,怕不是要亲手将这小子抽筋剥骨。” 逆玄依然满脸微笑:“你不觉得他们二人甚是相配吗?” “我不认为末苏这小子能压得住枭蝶。”劫渊道:“枭蝶这丫头刚刚展露头角时,便遭槃冥的一众儿儿孙孙各种打压,她弱势时不吭不抗,后来她完全起势,对打压者、不服者皆是直接动手,每次都至少断对方一腿一臂。” “到了如今,槃冥魔族上下谁见了那丫头都是垂首而过,大气不敢喘。”她斜了逆玄一眼:“而末苏这小子软软喏喏,枭蝶是否真的看得上他,尚在未知。” “另外,涅轮家的小子对枭蝶可是情根深种,都快恨不能把家搬去槃冥魔族。若说相配……还说不定谁呢。” “看来,你并不了解末苏。”逆玄笑呵呵道:“末苏在跟随我之前,都是活在他父神为他定好的‘框架’之中,品格、仪态、修养无不是必须做到尽善尽美,因而看起来很是温文守礼,不见锋芒。” “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执着之人。” “为了所追求之事,可以付出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意志。”逆玄如此评价着:“他初遇槃冥公主之时,尚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却可以稍胜于她。他为之所做的努力,怕是要超出你的想象。” “他方才来找我,其实为的,就是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理由。如今,他有了足够的理由,那么,他的执着会在此路上开出怎样的盛花……让人期待。” 劫渊微微眯眸:“私心里,我自然希望他们能坚持下去。如此,我们的压力也能小上许多。” “但,末厄老贼是什么德性你最清楚。槃冥对这个女儿更是喜爱到骨子里,就连【槃冥破虚镜】都早早的给了她,唯恐她出什么意外。” “哦?”逆玄一脸惊讶。 “不说他们了。”劫渊忽然拧眉,目光也变得凝实起来:“听说,你上个月去了一趟剑灵神族,有没有靠近生命神殿!?” 逆玄身体“嗖”的绷直,抬手信誓旦旦道:“绝对没有!我答应你永世不见黎娑,那就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去瞥一眼。” “是吗?”劫渊神色狐疑:“你们之前那么深~的交~情~,你这么多年没去看她,她就没主动找过你?” “绝对没有!”逆玄眼睛瞪大,目光不敢有半瞬的躲闪:“黎娑最是清心寡欲,我就算是几百万年不出现,她都不一定能忆起我半次。” “哦~~”劫渊点头:“果然还是你最了解她。” “不了解,不了解。”逆玄板板正正的摇头:“生命创世神的性情全神族都知道,不信我随便抓个神族的娃娃你问问。” 劫渊上前,忽然一把揪起逆玄的耳朵:“听好了,以后再加一条,不许前往靠近生命神殿的地方!” “好好好好,小渊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啊疼疼疼……动作轻点,千万别动了胎息。” “狗男人,你果然只关心胎息!” 砰! 堂堂元素创世神,就这么被劫天魔帝以一个强加的罪名一脚踹了下去。 …… 云海随着画面崩散,云澈的意识归于一片空无。 云澈久久怔然,一遍遍回想着画面中的一切。 “槃冥之女,枭蝶……槃枭蝶?”黎娑轻念出声:“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云澈发出魂音:“六大神国之中,有一神国,名枭蝶神国。” “而枭蝶神国之名,为渊皇亲赐。且是唯一一个从古至今,从未更名过的神国。” “这……意味着什么?逆玄又为何要特意为你留下此段魂影?”黎娑轻喃:“难道……” 云澈却没有回应她。 他一直静默了很久。 逆玄消散前,留给他的五个灵魂碎片已展开其三。 为何这枚灵魂碎片,会在这个时机忽然展开? 等等…… 之前的那个疯癫猜想,那种莫名要去相信的感觉,难道……是受这些灵魂碎片的影响? 邪神逆玄已展开的灵魂碎片,讲述的,基本都是诛天太子末苏的故事。 魂海世界翻荡不休,足足过了一刻钟才缓缓平息下来。 “想到什么了吗?”黎娑问。 云澈没有正面回答:“那些……目前都不重要。” “我最该集中心力完成的,是阻止渊皇再次打通深渊通道。眼下,先全力扰乱六大神国,让渊皇再无法聚起打通深渊的力量。” 槃冥破虚镜…… 会是魔后口中,那个务必要找到的“冥镜”吗? …… 云澈意识恢复,温软的触感和少女的芬芳包裹着他。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画彩璃正痴痴看着他的美眸。 “啊,云哥哥,你醒啦。” 少女展颜而笑,太过完美的容颜,太过空灵的声音,让他恍惚间仿佛依旧处于梦境。 这才发现,他正躺在画彩璃的膝上,起身之时,脸颊微陷入少女娇软的胸脯。他干脆停止起身,翻身抱住那纤柔的腰肢,含含糊糊道:“我好像还没睡醒,再睡一会儿。” “好。”少女笑着答应,宠溺而乖顺:“我会保护好你的,想睡多久都好。” 画彩璃的气息已然剧变,那是真真正正的半神气息。 每一次大境界的跨越,改变的不仅仅是修为,亦会改变玄者的气质。此刻的画彩璃,她的星眸之中依旧万千星辰,只是这些星辰之间,仿佛多了无数幽邃的黑洞,能轻易撕扯所有触碰的灵魂,直至永恒沉堕其中。 她本就宛若仙玉白雪的肌肤之上,隐约有了一层仙韵。云澈手指轻轻触碰,无形的圣洁与魅惑竟同时直撩魂底。 “不许挠我痒。” 画彩璃笑着抓住他悄悄探到她衣内作怪的手,却没有将之从衣内拿出,任由他冒犯。 “彩璃。”他忽然出声,音调软得像风。 “嗯?”画彩璃附身,将耳朵贴近他。 “我们……离开雾海,我随你去折天神国,好不好?” 很温和的声音,却是一瞬间在她的眼眸和心海都漾起了不休的涟漪。 她张开嘴唇,好一会儿,才以欣喜到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愿意和我……回折天神国?你说的,是真的对吗?” 画彩璃清楚的知道,在雾海,他们可以忘记外面的一切,尽情亲密无间。但若是面对折天神国,面对父神……对云澈而言,那种压力,单单想象都无比残忍。 她本以为,这必然是一个很艰苦,也很漫长的过程。她这些天想过无数种要为之做出的努力……但其中,绝不包括强劝云澈跟她回去。 她没想到,云澈竟是主动提出。 “嗯。”云澈坚定的回应着:“我知道我去那里会面对什么。但是……你那天说,你已经什么都不怕了,那我,也可以什么都不怕。” “我为无根浮萍,本以为四海无家。但现在,我忽然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去看你成长的地方,去见你的父神,去早早的面对,也早早的知道我究竟该怎样做,才能牢牢抓住……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一生。” 他语落之时,一枚温热的泪珠悄悄滴落在他的脸上。 画彩璃连忙抬手拭去不知何时涌出的泪痕,用力的点头道:“好,我们离开雾海,我带你去见我父神……我现在,真的真的什么都不害怕了。” “距离和父神约定的归去之日,还有不到三个月。我们可以边玩边回,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去到好多地方……和你一起。” 最后的四个字,她出口之时,只觉得万般美好。 “好。” …… 第2061章 剑心通明 “深渊最初的时候,‘生地’还未成型,到处都是远比现在要可怕很多的渊尘,让许多真神都逐渐陨落。” “后来,渊皇伯伯以一件强大的玄器创造出深渊的第一片‘生地’,才让越来越多的神生存了下来,然后为了长久的存续,开始了逐渐的繁衍和扩张‘生地’。” “但是,大概是受渊尘的影响,神的后代却很难再修成真神,从而导致真神的数量越来越少,若就此下去,随着一个个真神的消逝,真神之力或许会在某一天绝迹于深渊。” “于是,渊皇伯伯便选择了七个最适合的真神,在他们陨落之前,攫取了他们的真神神源,然后通过七件特殊玄器,创造了七枚神核。” “这七枚神核呢,便是成就了延续至今的六大神国。” 云澈细致的听着画彩璃的讲述,插话道:“若我理解的没错,每一代神国神尊退位之后,所承的真神神源,便可通过神核直接传承给下一任神尊?” “没错!云哥哥好聪明。”画彩璃夸赞道。 云澈微微撇了撇唇角……这传承模式,和王界的传承本质上一模一样。但话说回来,王界的传承之法,也的确是源自上古神族。 但,一个是神主之力,一个是真神之力,方法虽相似,但其中的层面和难度,却也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个传承当然不是随便的。”画彩璃抱着云澈的手臂,整个人半歪在他的身上,继续讲述道:“不但要血脉相近,玄功契合,还有最最重要的……神格。” “‘神格’倒是听说过,但并不了解,它究竟是什么?” 云澈第一次知晓“神格”二字并非在深渊,而是来自池妩仸的告知。但所知甚浅,只知若要承载真神之力,要拥有至少八分的神格。 画彩璃想了一想,解释道:“每个人都有五十四玄关,随着修为提升都会随之打开。玄关全开之后,玄脉内部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像是多出了一些独立的‘小世界’,从而改变自身驾驭与承载玄力的能力。” “而这个‘小世界’的数量,就是神格。” “哦,这样啊。”云澈若有所思。 “绝大部分玄者都有三到五分的神格,超越五分者便已极少。而若想成为神国的‘神承者’,要至少拥有八分的神格。若是神格不足强行承载真神之力,会因玄脉无法承受而导致失败,且失败的后果往往都很惨很惨,很可能玄脉尽废,甚至直接毙命。” “但也有例外。永夜神国的无明神尊,是以七分神格之身强行承载神源,最终居然奇迹般的成功,但也不是没有代价。她神号‘无明’,改国名为‘永夜’,是因她因此永远失去了视觉。” 说到这里,画彩璃忽然有些感慨的道:“听说,在那个名为‘永恒净土’的世界,真神的寿命都很长很长,要比深渊的历史还要长。但是……承载神源成为的真神,寿命反而会缩短。” “历代神国神尊,寿命最长,也未曾超过五万年。” “嗯?”云澈侧眸,半开玩笑道:“你这番感慨,莫非是怕将来继承神力,反而没有我活得久?” “对啊。”画彩璃直接点头承认:“我想早些继承父神的神力,就可以一直保护你。我又怕我因此寿命缩短,走了之后,没人保护你了怎么办……” 她看着云澈,语气分外认真。 “不许瞎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云澈笑着摇头:“我像是会被人随便欺负的样子么?” “可我就是想陪你久一点。”画彩璃晃了晃云澈的手臂,然后小声嘟囔一句:“若是我有九玄玲珑体就好了。” “……”云澈的脚步有了刹那的僵直,随之很自然的问道:“九玄玲珑体……是什么?” “一种只会出现在女子身上,很神奇的天赋。”画彩璃颇有些憧憬的道:“神格称为玄脉中的‘小世界’其实没那么准确。但是,拥有九玄玲珑体的人,她的玄脉之中,却真的存在一个被称为‘玲珑世界’的小世界。” “因为这个‘玲珑世界’的存在,对玄力的承载和驾驭能力都要远远胜过他人。据说,拥有九玄玲珑体的人,就算没有相近玄脉,未修过契合的玄功。只需修为达到神灭境,就可以直接承载任何一种真神神源。” “而且不会因承载真神之力而遭到噬命,寿命反而会长上很多。” 云澈露出适时的惊讶:“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天赐体质,着实让人惊异。那……当世可存在拥有九玄玲珑体的人?” 画彩璃轻轻摇头:“据说,远古的时候几万载就会出现一个。但自几十万年前起就已经绝迹,至今未曾出现过……当然,也可能是全力隐下,不敢让人知道。” “为什么?”云澈明知故问道。 “因为……因为……”画彩璃有些羞于启齿,但还是努力说道:“据说拥有九玄玲珑体的人,是最好的……双修炉鼎。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拥有九玄玲珑体的女子,都会被神国的人劫掠……下场大都很不好。” “拥有九玄玲珑体的人,在初修玄力的阶段会释放一种很特殊的九转玄气,特别好辨认。但只需修至神元境,这种特殊气息便可以被完全隐下。所以,在历史的前车之鉴下,拥有这种神赐天赋的人,除非生在神国,否则反而要极力隐藏,不敢展露。” “的确。”云澈目光幽深:“弱者怀璧,无罪亦罪。” “对了!”画彩璃忽然目光闪闪:“云哥哥,你要不要检视下自己有几分神格,我告诉你方法,很简单的。” “还是别了。”云澈无所谓的道:“我又不是神国之人,更不可能成为神承者。” 他的邪神玄脉归于完整后,已是一片无际星空。 说完,不等画彩璃坚持,他连忙指向前方:“看,那边有一座小城,我们刚好去那里找一处修炼之地。” 他们已走出雾海十数天,踏入了深渊的生地。 但生地亦分高下。越是临近神国,渊尘越弱,地位和层面越高,强者也自然更为聚集。 来到城中,云澈以十枚小渊晶租借了三百个时辰的休憩之地。 这种休憩之地实则是一处能隔绝大部分渊尘的独立小空间,用来租借给需要休整或疗伤的玄者,大量的遍布于各处生地之中。 对于云澈和画彩璃而言,则是相对安静的修炼之所。 两人不释玄力,不用兵刃。画彩璃以指为剑,所引剑气依旧如天星缭乱。 云澈只守不攻,以指拆招,以力化剑,两人连战数个时辰,试探着无数的变化。 虽已离开雾海,且画彩璃已取得了大境界突破,但云澈并未懈怠了她的修炼。毕竟,她目前还处在与父亲、姑姑协定的历练之中。 有画清影在侧,他断不能带着画彩璃只沉堕于男女之欲,否则必引她反感。 这时,画彩璃瞳中忽有神芒一闪而过,她雪手伸出,璃云剑飞入指间,轻刺而出。 没有剑鸣,没有剑气,现于云澈感知的,唯有道道似有似无,却引得灵魂微缩的寒意。 他脚步后移,却又在移至一半时停滞在了半空。 因为他的身体周围,竟在这时凭空出现九道剑芒,皆紧贴他的身躯,封死他所有行动。 这一幕,让画清影目光紧凝,久久未有移开。 一声轻鸣,所有剑气又凭空消散。画彩璃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欣喜,她看着手中璃云剑,忽然扑向云澈,紧紧抱住他:“云哥哥,我……我终于可以完美驾驭折天第一剑了,太好了太好了。” 画清影唇间轻喃:“怎会……如此之快……” 她此刻所受震撼,尤胜她大境界突破之时。 折天剑的每一剑都极难顿悟,极难驾驭,更极难精进……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画彩璃从顿悟折天第一剑至今,尚不足三个月。 回想她这段时间的修炼……自从遇到云澈之后,她的剑势剑意变得那般轻灵干净,剑心仿佛一片通明。 剑心通明…… 画清影忽有所感。 看来是她,真切的找到了执剑的理由。 云澈,你千万……莫要负她。 她暂未意识到,她的这般心念,实则已是对云澈的一种认可。至少……在云澈和殿九知的选择上,她已是不知不觉间倾向了云澈。 “不愧是我的彩璃。”云澈微笑着赞叹道:“你父神在见到你的时候,怕是要激动上很久很久了。” “刚好……给你奖励。” 他抬手,掌心是一只小巧的雪兔,散发着米糕的清香。 “好可爱。”画彩璃捧过,眸中万千异彩:“这只小兽叫什么名字?” “雪兔。”云澈道:“兔类的一种。这个种族的兽都是以凡草凡木为食,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真的好可爱……”她很认真的打量着:“这么可爱,一定很好吃吧。” 语落,她玉齿咬下,顿时清香溢魂。 走出雾海之后,云澈每天都会给她创造一个总是很新奇的惊喜。尤其他以生地的凡材所做的食物,竟完全不逊色于净土的奇珍。 “果然超好吃。”画彩璃娇语声中,忽然脚尖一踮,将剩下的一半塞到云澈口中:“屁股给你。” “唔……”云澈措手不及,被噎了个满腮,囫囵间已是一口吞下。 他身体一转,在画彩璃的惊呼声中,已是直接将她扑倒在地,目光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侵略:“我现在更想吃你。” “不……可以。”画彩璃双颊染粉,声音怯怯:“姑姑……会偷看。” 云澈刚要说话,画彩璃已是悄悄抬手,瞬间在周围补下了一个隔绝剑阵,一双玉臂也已紧紧缠缚在云澈的颈上。 “这样,姑姑就看不到了。云哥哥是我的,谁都不许看。” 粉霞渐蔓,直染雪颈,她一双美眸不敢与云澈相触,但双腿却已悄悄缠在了他的腰际,感受着与他无间的碰触。 “……”画清影身形退远,神色一阵复杂的变幻后,缓缓吐了一口气。 深渊麟神之劫让她再不敢对画彩璃的安危有丝毫松懈,自不会离开太远。 过了许久,她以为两人已然结束,神识罩下,穿过剑阵,却是触碰到画彩璃软酥入骨的糜糜之音……她的神识顿如触电般收回,剑心亦是失措了足足数息。 她至今都无法想象,若是画浮沉知晓彩璃已失身云澈……究竟会是怎样的反应。 ……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这个女人叫小美。小帅的父亲救了小美的性命,小美的父亲就让小美长大后嫁给小帅来报答救命之恩。” 云澈摆弄着地上的两个小木人,向画彩璃讲述着一个奇怪的故事。 “但是呢,小帅天生玄脉残废,小美却是天赋过人,两人若是成婚,好听的说蒹葭倚玉,难听的则说痴心妄想。” “所以,两个人是不是取消了婚约?”画彩璃问。 “并没有。小美还是嫁给了小帅,但明确告知他只为报恩,为保全他的颜面,不涉感情。且两人成婚之后就很快分开。” “但小帅却心高气傲,找到了修复玄脉的方法,勤修苦练,奇遇无数,终于有一天又遇到了小美,然后打败了她,向她证明自己有配她的资格,而非只是对方的报恩与怜悯。” 说到这里,云澈把两个小木人放到了一起,表示已经讲完了。 “今天的故事好无聊。”画彩璃托着腮,然后软软的倒在云澈腿上:“我们之间才不会有什么蒹葭倚玉,痴心妄想。我这辈子只要你,你也只可以是我一个人的云哥哥。” “嗯,的确有点无聊。”云澈在心间自言自语的叹道:“谁会想到这么无聊的开始……竟隐着那么多的因果。” 第2062章 一人千面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