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一心登基》
1. 美男计
鹅毛般的雪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屋子里的炭火的烧的噼啪作响。
双儿一进屋子就看见自家公主开着窗看着外面的雪景不知道在想什么,火红的衣裙在雪景下更加衬着主人容貌张扬,不过美景难留,双儿好说歹说才哄着这位祖宗把窗关上。
“公主年初的时候落水受了寒身子要养着,陛下才舍得让您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避寒,这灵安的天气倒好,往年暖和的地方今年偏偏下了大雪。”双儿嘴里嘀咕着,手上动作利落的把狐裘给江时安披上又仔细的盖上毯子生怕有一丝寒气进来。
江时安百无聊赖的摸着身上狐裘的绒毛,今年秋猎最好的料子做了两件,父皇一件赏了她一件给了母妃,“父皇答应给我的东西可都送过来了?”
“都赶在公主后面大雪封路之前的时候送过来了,算算时辰现在应该清点的差不多了。”
坐在软榻上的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走,跟本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大雪归大雪,灵安百姓的日子照样也要过,过了早上雪最大的时候万里楼就又开了张。
万里楼二楼正靠窗的位置有两位常客,到了楼里,点上最便宜的清茶,谈天论地一坐就是一整天,占着位置不说,偏偏老板也不赶他们两个。
小二照常给两人送上清茶,末了加了一句,“老板说今天客少,两位清茶蓄热水不加钱。”
两人转过身子道谢,小二放下茶壶转身叹了口气,左边这个文霁禾名字起的清风霁月,光看长相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精心养出来的贵公子,实则家里就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子,家里穷的就剩几片茅草了,老婆子还非要让她这个乖孙读书科考。
右边这个商序倒是大户人家出身,奈何是个分支,家里父亲还不受宠,灵安县的人都知道他爹是个没本事的,有点钱全扔酒馆。
小时候生着病亲娘还跟着情夫跑了,落了一身的病根,以前每次见他都是一身青紫,倒是有看不下去的叔婶帮忙报官后来也都不了了之,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他爹良心发现还是自己懂得遮掩……
说来也巧,这俩可怜人在学堂倒是一见如故一来二去也成了能坐在一起共谈抱负的至交好友。
小二摇了摇头,在意他们两个不如在意一下自己,要是这雪下得久了也不知道他们老板这个乐善好施的还开不开得出他的工钱。
文霁禾和商序两人坐在桌前难得的只是静静一起喝茶,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
“我……”
“我……”
文霁禾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商兄,今日往后,我便不赴约了。”
“……咳咳…可还去学堂?”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两人自身的状况对方都有了解,看来文家的状况比自己知道的还要糟糕。
商序无言,还是无声的喝着茶,偶尔只有轻轻的咳嗽声,茶水的热气慢慢消散,两人最后还是没有让小二续上热水。
等商序撑着伞回到住处只看到商青阳手里拎着酒壶半醉不醒的躺在院子里,雪下的小了却依旧很急已经在他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
商序没有理睬他,略过地上的人进了屋子,“最好真的冻死,”他想,“这样他的苦难就提前结束了。”
待他踏入家门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才觉得不对劲,前两日商青阳的酒壶就空了,他这又是哪里来的酒?
慌乱的跑到自己的屋子,看到空着的笼子后知后觉雪日的冷气仿佛一下子从骨头缝里钻进来。
“咳咳……咳……”商序慌乱间扶住一旁的桌子才让不稳的身子堪堪定住。他冲出屋子看到商青阳已经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商序两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了他,“我的兔子呢?”
“什么兔子不兔子的?给老子滚开!”商序本就不稳,就这么被推倒在了地上,喝醉了的人仿佛还没解气一般举起手里的酒壶就想往地上的人头上砸。
商序是靠着一股劲儿才撑着让他冲过来和商青阳对峙,眼下被推倒在地上眼前发黑想躲也躲不开,只剩下力气够他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咳嗽。
"咳……咳咳……"
多少次了呢?从小时候他强装着笑告别母亲,到现在留不住的兔子……商序侧着身子,墨黑的长发有几缕粘在脸侧,眼尾留下一抹病态的红,清瘦的像落下来的雪。
商青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举起的手又放下,突然就笑了。“幸好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还给你留了张好看的脸。”
预想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商序听了他的话半吊着的心更是放不下,商青阳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东西。
“商家人身边怎么能没有个在身边伺候的,明天去买个利落的小厮。”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做工精细的袋子扔到他身上拎着酒壶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
商青阳从来没管过他,他说商序是个贱命死不了。
只有商序知道,不是死不了,有好几次他蜷缩在床脚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失了气息,可他不想死,他要科考,他要离开这里。
一辈子离开这里……
…………
江时安看着眼前的笼子微微挑眉,“这是……土狗?”
灰不溜秋的幼崽蜷缩在笼子里看起来好不可怜,负责清点的管事在一旁笑得谄媚,“今年秋猎裴少将军看公主对他猎的那匹狼感兴趣,就养了两只想着请公主有空了屈尊去看。”
“听说公主今年要在灵安过冬,正好养的母狼下了崽,担心公主到了灵安无聊就把这崽子送了过来让公主取乐。”
“他倒是有心。”江时安冲着笼子扬了扬头示意管事把笼子打开,管事打开笼子退到一旁,江时安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的狼崽,狼崽也龇牙咧嘴的看着她。
好像也不是看她。
她顺着狼崽的视线转身,只见一只和雪色相近的活物冲着她跑过来。
“公主小心!”双儿护在她的身前,可那东西却只绕过她蹭到江时安的脚边。
“呜呜……”狼崽叫出声,看那架势是把这小东西当成了敌人。
江时安弯腰把它抱起,细长的指尖从耳朵一路滑到尾巴,“雪天府里哪来的兔子?”
双儿看着在自家公主怀里躺的安逸的兔子双手一拍突然想到了什么。
“两天前公主刚到灵安,商家和林家的就来人登门拜访,公主当时路途奔波说不见他们,他们便留了礼就走了,这个兔子大概就是他们送的。”
“这两家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在江时安决定来灵安之前这个地方的所有信息就已经被整理成册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林,商两家是灵安最大的两个世家,灵安虽说地方不算大,但能在一个地方自成一家多少还是有点手段和人脉的,自己这次来灵安阵仗也算不上小,他们第一时间知道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就是这个兔子……江时安手指轻捻着兔子的绒毛,这是把她当小孩子来哄了?
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被冷落到一旁的小狼崽就已经跌跌撞撞的从笼子里出来扒住了江时安的衣角。
“双儿。”一旁的双儿得了命令弯下身子想把小狼崽抱起,却被小狼崽一个转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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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扒住了江时安的衣角。
江时安就这么低着头看着它神色淡淡,“没有你的位置了。”
“呜呜……”小狼崽还是执拗的蹭着她的衣角,江时月倒也没惯着它,吩咐了下人一句不用管它便转身离开。
“奴婢记得公主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当时贵妃娘娘得了一个狸奴,公主每日都和它一起睡呢。”
兔毛的手感不错,看的出原主人平日里照顾的得当,江时安多摸了两下把怀里的兔子把它惹急了才罢休,“以前倒是喜欢,只可惜太脆弱了…好像就这么在它的心脉处轻轻用力,它就不再鲜活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公主,那个小狼崽还跟着公主呢!”
江时安回头去看,灰色的毛球在雪地里艰难的移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本宫身边不留没用的东西,若是它能跟到屋子里便留下它,跟不到便给裴小将军送回去吧。”
回到屋内江时安便又躺回了软榻上,左手拿着不知道写着什么的册子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里安静的兔子,一边的桌子上抬手便能够到热茶和点心。
“公主……”,双儿嘴几次张开又合住,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前几日来拜访的人里除了两家的家主他们还各自都带着家里的小辈……"
“嗯?”
“那几个小辈,都是青年才俊……样貌完全不输京城的那些公子呢…”
江时安要被气笑了,手指轻扣两下桌面,室内无动起风,一道身影就默默的出现在她的身侧。
“阿玖,你觉得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身侧的人像是沉默了两秒,“回公主,美男计。”
江时安又看着双儿,“你看,阿玖都知道。”
阿玖是母妃安排给自己的暗卫之一,也是几个暗卫里最木讷老实的那一个。
阿玖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她这个被算计的能不知道吗?
“没想到本宫的名声都传到这里了。”
坊间关于她的传闻她现在都能倒背如流,无非就是今日对某男魁一掷千金,明日又调戏了谁家的良家公子。
双儿凑到江时安的跟前,“双儿的意思是,京城的那些公子公主嫌麻烦不想对付,那这灵安……”
京城的公子背后势力复杂调戏起来不能太过分,灵安这个小地方还不是任凭公主为所欲为。
不用等双儿说完,江时安就从这丫头的眼神里就已经读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了。
江时安沉默,江时安思考,江时安回头看阿玖。
阿玖默默点头,“可行。”
对上自家公主复杂的视线阿玖顿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公主喜欢,今晚便能抓来。”
……看来名声能传到灵安也不是没有原因呢。
门框边的位置传来声响,下一瞬就只看见阿玖到了门框边,怀里还多了个灰色团子,小狼崽被捏住脖颈的位置在她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后院到屋里的位置算不上远,不过对这个小家伙 来说也不算个轻松的事,脸上湿了大半也不知道路上跌过多少次。
“这小家伙竟然还欺软怕硬!”
小狼崽看到江时安哼唧了两声却因为被抓着脖颈挥了两下爪子不得不罢休,就用灰溜溜的眼睛盯着江时安看。
江时安起身摸了两下狼崽的脑袋,“既然已经会寻主了,那便留着吧。”
“天色不早了,把这两个小家伙带下去吧。”
“明日,本宫便要好好看看这灵安。”
2. 一见钟情?
天还是没有放晴,商序一夜没有合眼,手里握着钱袋坐在床边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
钱袋上的花纹都是用金丝绣的,一只兔子光是袋子都买不起,袋子不算小里面却只躺着几块碎银,想来大半都被商青阳藏了起来。
他哪来的银子?还有昨天商青阳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又想做什么?
又开始下雪了,商序最后还是拿着纸伞出了门,有个帮忙打扫跑腿的人能省下他不少时间,在这种事上他可不会为了故意气对方就亏待自己。
万里楼的门店还是早早就开了,又坐到熟悉的位置,对面却已经没了相识之人。
买来的小厮叫三青,动作利落的不像话,给屋内添置的新东西被安置在一旁,在万里楼点的还是最便宜的清茶,被他又是抬椅子又是加水添茶也显出几分名贵的味道。
商序在对面空着的位置摆上一杯茶,手里捧着杯子借着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灵安多水路,岸边多垂柳,雪花还是慢悠悠的飘着,如今枯枝配清水,也别有萧瑟的风味。
一条画舫就这么闯入了这幅萧瑟的画里,商序见过这条画舫,那是灵安最华丽张扬的一艘,只有每年的中秋夜才会下水,从未有过例外。
船头立着的少女像是这副画里的梅花,好似这萧瑟的景色都是为了点缀这梅花的张扬美丽。
少女怀里的兔子不安分的动了两下,她轻拍几下凑到它的耳边笑着低语了两句,画舫中又出来一名少女看着她站在船头着急忙慌的为她撑开伞。
就在伞要完全把她遮住的时候,少女似有所感抬起头和他对上视线,商序一下子就红了脸,她冲他微微一笑,等商序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画舫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前主人太过放纵它还是怎样,到了画舫行动自由的兔子上蹿下跳格外活泼,被闹的受不了的江时安抱起它到了外面希望它能老实一点,灵安的冬景比不过皇家北苑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怀里的小家伙还是不安分,江时安轻拍了两下,低头在它耳边低语,“再不老实今晚就开兔子宴。”
准备点心回来发现自家公主又不见的双儿着急忙慌的给江时安撑起伞,有一道视线太过强烈,江时安抬起头就对上了对方的眼睛,纯粹的眼神闪过惊慌,就连耳朵都红了大半,就像…就像她怀里恃宠而骄的兔子,也像三月半开未开的梨花。
江时安勾起嘴角冲着他无声的说了一句。
“美人。”
美人…
商序走在路上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少女冲他无声所说的那两个字,真是……真是……
“回来这么慢?我还以为你和你娘一样找了个破落户私奔了呢?”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商序脑海里多余的幻想刹时间全部消散。
门在商序的身后被缓缓关上,冬日里的梅花又怎么是他敢奢望的呢。
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冲上去把人打晕带走一条龙的阿玖却被安排了其他的任务,夜晚吞没最后一道影子,阿玖把竹简放到了江时安的书桌上。
江时安并没有着急打开去看反而更认真的用丹青描摹着纸上的画,双儿在一旁磨着墨,看着纸上逐渐成形的人影和周围簇拥着的梅花。
江时安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双儿尽职尽责的在一旁捧场夸赞,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画中主角脸的位置是一片空白。
“挂到本宫房内,要让别人进门一眼就能看到。”
等到双儿拿着画出了书房江时安才不慌不慢的打开竹简,“还是个可怜人。”
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今日遇到的那位美人的所有信息,有他知道的,也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悄悄盖住的。
商序……是个好名字。
江时安视线移到角落里的一行小字上,母亲与情郎私奔出逃后不知所踪。
江时安指尖轻点了两下“不知所踪”这四个字的位置,喃喃道“怎么就不知所踪了呢?”
没有结果的事情,后续越用简短模糊的事情概括反而越容易挖出来有意思的东西。
“张知府不是一直想找机会给本宫接风洗尘吗?”
“就看他办的能不能让本宫满意了。”
……
“思忘公子…思忘…哎呦祖宗你把门打开咱们好好说。”
醉蓝楼里的门被拍的作响,门另一边的人好像没听到一样,任凭门外的人好说歹说就是一声不吭。
“就让你去给公主跳个舞,又不是让你去卖身,你和我置什么气?”
门一把被人从里面打开,老鸨的手差点没收住拍在思忘的身上,等她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心有余悸,可别把这棵招财树拍坏了。
穿着蓝粉色衣裳的小公子瞪了老鸨一眼,没好气的开口:“你还好意思说,我一个清倌,那个公主的名声谁不知道,你让我给她跳舞不就相当于把我往她床……”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鸨捂住了嘴,“哎呦小祖宗,敢背后议论公主,你舌头不想要了?”
思忘置气的坐到一边的桌子旁,把杯子里的凉茶一饮而尽,最后还是不解气一般重重的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老鸨在一旁看着思忘这一套动作摇了摇头,只能说不愧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头牌,那张脸就连生起气来都让人赏心悦目。
思忘是她从外邦的人牙子里买回来的,她这一辈子认人无数,当时看那孩子身子骨就不一般,小孩子的年龄洗了脸上的泥巴就好看的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宠着。
再长大些身子骨彻底长开那眉眼更是把人魂都勾了过去,灵安长相貌美的男人算不上少,和土生土长的灵安人不一样,年纪越大思忘那外邦人的特征就越明显。
头发微卷着散落在耳旁,眉眼深邃的看着她,她都感觉那眼神深情的很。
“上面的大人点名让你去,你不去他第二天就能找个理由把我这座楼给端了。”
她这楼里来来往往的多半都有些关系,直接端了得罪人两边不讨好,但是不说严重点就怕这个活祖宗不同意。
是靠着思忘吃十几年的饭还得罪张大人还是让公主满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这点考量还是有的。
“公主传闻多是多了点,但公主身边可至今都没有个人,等你到了公主身边,就靠你这张脸,说点好听的话哄着公主把你的身赎了。”
“你要是再有点本事,直接让公主收了你当面首你这辈子还用愁吗?”
思忘垂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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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公主身边没人的,她当时不也是赎了个男魁回去吗?”
老鸨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心动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那男魁早就人老珠黄了,我可是听说公主这次来灵安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还不是被公主嫌弃了。”
“女人都喜欢年轻的,你再趁着这段时间把公主的心套牢,往后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小公子不说话,手指慢慢绕着耳边垂落的秀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老鸨反而也没了刚才着急的意思。
“那……那这么好的事肯定大把的人上赶着去当,说不定……说不定这个公主奇丑无比,身壮如牛……”仿佛已经预见了公主的样貌,思忘连卷头发的手指都不稳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老鸨拉着对方语重心长的说道,“除了公主谁还能随随便便花十几万两给你赎身?”
没错,十几万两。
就凭着思忘这张脸有不少上赶着想替他赎身的,要留住这棵招财树老鸨可费了不少功夫。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说完老鸨就起身离开,她知道思忘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思忘自暴自弃似的一摆手,“我去就是了。”
……
商序跟在商家人身后进了张府看着满厅的红绸只觉得惊讶,听说这次的布置全是按照公主的爱好来的。
他和商青阳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家主带着嫡兄和到宴会的贵人来回周旋。
宴会热闹非凡唯独他们这片冷清,商青阳的脸色不太好,他反倒感觉清净。
商青阳看了一眼家主身边的人又回过头了看看他,“没用的东西。”
商序将视线转向一边沉默不语,甚至还有心情宽慰身后一脸担忧的三青。
门口一阵骚乱,商序跟着众人在门口行礼,他低着头只能看到公主翻飞的裙摆。
公主坐上首位宴会便开始歌舞升平,这种宴会商序参加的不算少,像他这种只用当个背景板的角色只用关心宴会的菜色如何。
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这场宴会的主人公,只顾着盯着侍女给他倒的这杯酒思考喝还是不喝。
台上的歌舞停了一阵,又传来阵阵琴音,商家长公子善音律,商序看向台上,果不其然看到了商自秋的身影。
一曲终了,商自秋抱着琴微微欠身,“自秋献丑了。”青衫白衣不卑不亢,端的是个光风霁月的姿态。
“商公子果然如张大人说的那般天人之姿,才思敏捷。”江时安撑着脸含笑着看着台上的人,桃花眼微眯,看着谁都像是深情款款的样子。“陛下给本宫送来不少琴谱,有时间本宫还要多向商公子请教。”
像是被夸赞的不好意思,商自秋微红着脸下台引来众人一番调侃。
“臣今日还给公主准备了一份薄礼。”
话音落下,台上便推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箱。
张毅中拍了两下手掌,台上的木箱应声四面平铺开来,与此同时周边的丝竹又响起,偌大的画卷从屋顶落下,画卷的另一端一路滚落到离江时安不远的位置。
透过宴会厅里的光,江时安坐在主位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画卷后的身影。
3. 商小公子
画卷后的人踏着鼓点脚尖落到了画卷上,墨色的长发微卷着散落在身后挡住了半透薄纱下的细腰,头发,衣裳和脚踝的金色饰品随着动作碰撞叮呤作响。
衣袖翻飞,藏青色的长袖应和着手中的折扇时而落在画卷上时而又随着动作散在半空,活像青山在画卷上活了一般。
江时安看着那长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伸手就能抓到。
伴着最后一段韵律思忘手中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咬在了唇间,转过身子折扇落下合在一起,露出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对上高台上的人,浅浅一笑一眼万年。
看清公主的样貌思忘眼中闪过惊讶,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复如常。
阿玖隐匿在暗处盯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美人献舞借机刺杀这一条例被写在暗卫营条例里的重点位置,不高明但管用。
感觉到思忘一瞬间的情绪变动阿玖握着手中剑柄的力道都暗暗紧了几分,只是不知为何……她感觉那人的笑反而更真诚了几分……
思忘温顺的跪在台上,低着眉眼,像是一只刺猬像人坦露出柔软的腹部。
自从被卖到醉蓝楼,思忘从小就是被当着男魁精细养着,平常有客人也是被人捧着哄着,哪有过像今日这般放低姿态,思忘的心微微提起等着主座上的人的宣判。
“张大人真是给本宫送了好大一份礼啊……”他听到她说,“礼”字像是在她齿间打了一个转,意有所指听着格外的……暧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摒住了呼吸,得到答案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许画屏撑着脸一会看看像孔雀开屏一样服侍公主用膳的思忘,一会又转过头看一眼商自秋有些惨白的脸,商自秋作为商家的嫡长子向来是天之骄子的存在,如今却在公主的宴会上被一个清倌抢了风头。
啧啧啧,明日到了书院肯定要被其他家的公子好好嘲笑一番。
许家有父亲在前面负责周转,她在身后看个热闹,偶然一瞥只见和她一同在书院靠后位置坐着的那位商家公子拿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公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许画屏抄起酒杯就往商序那边的位置走去,少年,你也有故事?
江时安美人在怀目光扫过台下谈笑的宾客,借着思忘将酒杯递过来的力道侧过身子在双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双儿退到屏风后再回来时怀里多了只雪白的兔子,她蹲下身子将兔子放下,“去吧,找找看哪个是你之前的主人?”
不过是下意识向台上商自秋的位置看了一眼,那天在万里楼惊鸿一瞥的人坐在主座上身旁是赔笑一脸谄媚的张知府。
他在最偏僻的角落,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他这辈子跨越不了的鸿沟。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伤春悲秋了?当时就该想到的不是吗?不过是心中的妄念让自己不愿意去想,原本乐的自在清净的位置好像越发的让人难挨。
再后来那清倌的舞步他也无心欣赏,只看到……那清倌离公主越来越近了,公主夸他了,公主让他在一旁侍奉了……公主对那个男人笑了。
“商小公子。”许画屏的声音骤然把商序的思绪重新拉回来,他方才在嫉妒那个清倌,甚至产生了为什么在公主身边不是他的想法。
等许画屏凑近了才发现商序这幅神态自己仿佛似曾相识,自己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当年她表兄看着还没成为她表嫂的林家姑娘和同僚一起在宴会台上吟诗作赋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商小公子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啊?”还未等商序回话,一道雪白的身影穿插到两人之间,许画屏被那突然出现的影子惊的退后两步。
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在宴会其乐融融的氛围下格外突兀,液体飞溅将许画屏的裙摆染上酒香。
商序的衣摆幸免于难,只是扑在他腿上的兔子就没这么幸运了,大半的酒水都倒在了它身上。
兔子晃晃脑袋,整个变成了酒酿丸子。
许回轩听到动静吓得立马回头,果不其然看到自家亲闺女不知道又干了什么好事,再抬头看向公主的位置,公主也被这声音引起了注意。
许回轩连正在和他叙旧的老友都顾不上,三步并两步的快步走过来拉着许画屏就过来跪下认罪,甚至没忘把刚把兔子抱在怀里的商序带上。
宴会渐渐都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清楚这位公主的脾气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对方的眉头。
只听到江时安一笑,语气带着随意,“看来是本宫的小宠扰了各位的兴致。”
众人笑着推脱不过一会的功夫又恢复了热闹氛围,只是这热闹怎么看都有些刻意。
江时安走下主位到了商序的跟前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商序格外乖巧的就着她的力度抬起头,眼巴巴的对上她的眼睛,眸中滚动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是你的兔子?”听到江时安的话商序反而愣了一下,“是……是公主的兔子。”
江时安最喜欢调戏笨蛋小美人了,商序眼上蒙上一层水雾,不知道是他怀里兔子身上的酒香还是他自己身上的,整个人像是醉了一般懵懂。
她的指尖像是无意般划过他的下颌,“那看来是小家伙寻错主了。”
伸出手想把兔子抱回来却被兔子躲了过去,“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好像真的被兔子这个举动伤到一般江时安好看的眉头微皱收回手,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个充满酒香的小家伙。
“想来是这小家伙知道自己身上沾了酒不想弄脏公主的裙面。”嘴上开脱着不想弄脏她的裙面手却把兔子塞进她怀里了呢。
“哦?那现在不怕弄脏了?”商序对上江时安的眼睛,和那天的意外不一样,屋内的灯火倒映在她的眼瞳中,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想必……它也不忍看公主皱眉吧。”
京中的公子多半含蓄内敛倒是少有像他这般直白的人,江时安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这趟灵安之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看这小家伙倒是格外喜欢你,正好本宫刚到灵安出游的时候总爱带着这小家伙,商小公子得空的时候不如帮本宫在一旁看着它。”
江时安挥挥手挡住了想要开口的商家家主,“本宫乏了,诸位尽兴。”
江时安离开了主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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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毅中给思忘使了个眼色,思忘微微点头,也从另一侧离开。
主人公已经离场,他们这些平常都能见到的再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多久也就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吹到外面的冷风商序清醒了不少,手背蹭过江时安指间留连过的地方,冷风灌进喉咙里又引得他一阵咳嗽。
正打算跟着商青阳上到他们那简陋的马车却被人拦下,商序知道他,是一直跟在家主身边的管事。
商序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商家家主的马车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停着。
“家主的意思是公子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管事不动声色的拦在三青和商序中间,三青有些无措的看向自家的马车里希望商青阳能出来说句话。
“劳烦管事了。”商序冲他摇摇头,跟着管事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灵安的路不算平坦,江时安在马车里靠着窗檐晃悠悠的逐渐有了困意,眼前却浮现了离开前看向商序的那一眼。
“为什么会认不出自己的东西呢?”
“公主?”
江时安摇摇头,将没说完的话放回心里,是因为……从来就没放在心上吗?
商单书的马车绕了远路最后将商序送到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才离开。
双脚踩到地上商序才有真实感,公主短短一句话让他一瞬间从商家的无名氏爬到家主口中看好的商家子弟。
商序自嘲一笑,商单书竟然会觉得自己会渴望商青阳的期望,他早就不再期望什么了……不,他现在有了期望。
下颌处仿佛又在发烫,商序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咳嗽压了下去,包括心中那份名为江时安的妄念。
至于那只兔子……商序想到了当时在怀里的温度,那是他第一次抱那只兔子。
那么弱小脆弱的一个生灵,被他关在笼子里,只能依靠着他才能苟延残喘,像极了在商家的他不是吗?
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却还是不知死活的朝他跑过来,甚至还因此让公主皱了眉。
公主喜欢的话他可以养出来更多的兔子,会比它更听话更懂事。
又下雪了,商序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今年灵安的雪格外的多,他仰起头感受着雪落在脸上又慢慢融化,雪下吧,把他身上的脏污洗的再干净一点。
刚下马车管事的匆匆忙忙的凑到江时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到消息江时安毫不意外的挑眉,“既然张大人尽心至此,那便收拾好送本宫屋里。”
等江时安沐浴完再回到屋里只见思忘乖巧的跪坐在床榻上,发上衣上的金饰被摘干净,看到江时安整个眼睛都亮了。
“公主……我来服侍您更衣。”说着思忘的手伸向江时安肩头披着的薄锦,江时安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压在床榻,红唇微启,“正好本宫还不困。”
屋内的动静一直到天边泛起白光才平息。
江时安手里握着书卷打了个哈欠,“你回去吧,本宫乏了。”
思忘上马车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踏板上,马车关上了帘子,他不甘心的攥紧自己的领口。
她竟然……让自己跳了一整夜的舞!
4. 少年英才
“夫子来了!”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子四散开来端坐整齐。
商序坐在靠后的位置,周围不是哪家的分支子弟就是书童伴读,原本身旁还有一个陪着他的文霁禾如今的位置也变成了空的,桌上还摆着上次夫子的随堂课业。
“这么匆忙……还是送一趟,留个念想也是好的。”想来当时他也没想到那次散学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时安到书院的时候他们的课正是到了后半段。
房廖明正看着学子默写自己昨日课上讲解过的文章,转过身子看到不知已经在门外看了多久的公主正打算出声行礼被江时安的动作打断。
房廖明的腰微弯向她点头算是代了礼仪,江时安放轻了步子将身后跟着的侍从留在门外寻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无声的融入了课堂。
夫子刚从身旁经过,身旁的位置突然就坐上了人,商序心里一惊,转头过去只看见江时安的脸凑近然后…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唇边。
“嘘–”
江时安示意他不用管自己继续默写,商序迷茫的眨了两下眼睛最后听话点点头把视线放回到桌案上。
听话归听话,商序的手指无意的摩擦着手中的笔杆迟迟未成下笔。
江时安撑着脑袋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一篇小赋,借明月酒以寄琼高楼,这篇文章的主人野心倒是不小。
“自秋替我收好送到书房来,今日有贵客到访剩余的时间自己温习,不可懈怠。”
房廖明遥遥的向江时安做出请的动作,饶是在座的学子好奇也鲜有敢大着胆子顺着夫子的视线往后看的。
作为灵安最有名望学问的夫子,房廖明的气性自然而然也小不到哪去,能被他称作贵客的多半是他们这些人攀附不起的存在。
林中自有出头鸟,借着把手里的文章交给商自秋的动作许画屏歪着脑袋看到了即将转过拐角的那抹身影。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整个灵安被照的暖洋洋的,江时安自然也就没有披上那件狐裘,大红裙摆上金线绣着的凤凰在阳光下栩栩如生,许画屏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是公主!
江时安身前的桌案上摆满了竹卷,有些存放的时间太长甚至都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江时安的手指划过竹卷上的字迹,分门别类整理的倒是清晰明了。
“公主托臣选出的往年优秀学子的文章都在这了。”
江时安掏出袖口刚刚带走的那篇文章递给房廖明,“我看这位学子倒是文采出众,这些竹卷中可有他的其他文章?”
“公主左手边的这些便是”
文霁禾?
不过粗略扫一眼,桌面上竟有一半的竹卷署的是他的名字。
江时安解开一卷竹卷拿在手中观阅,看似不经意间问到“今日怎么不见这位学子的身影?”
房廖明心中一动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霁禾这孩子从小聪慧,可惜家中只剩下个祖母,前些日子在山上摔断了腿离不了人,情况实在难过只能向我求了缀学……”
说着话摇头间还要兼顾观察江时安的脸色。
“真是可惜。”江时安手中的竹卷还没看完神色淡淡让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可惜了一个少年英才啊。”话头都到这了江时安再听不出房廖明的言外之意可就愧对这么久来她背的那些名声了。
能让年过半百的人拉下面子不说学识着重向她点那英才二字,想来也是实在没办法能留下他,她倒是开始好奇这个文霁禾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江时安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文章合她的胃口,能让房廖明把主意都打在她身上了估摸着气性也是不小。
不过对有才能的人她向来不吝啬耐心和时间,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夫子。”书房的门开着,商自秋得到准许进到屋内江时安才看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
“咳咳……”房廖明自然知道自己的学生是什么调性,不用猜就知道是许画屏这丫头死缠烂打的要跟着一起过来。
许画屏从商自秋的身后探出脑袋,“见过公主,见过夫子。”
“不留在课堂温习,你这丫头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我是来毛遂自荐的!”许画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时安,“公主若想逛书院
可否能考虑让小女给公主引路?”
“其他学子肯定没有我对书院的了解清楚,连哪个墙最好翻我都知道!”
房廖明听到她这话闭上眼睛只觉得天要塌了,擅自揣度公主的心思也就罢了,还哪块的墙最好翻,他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江时安却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左右也看的差不多了,那便带本宫好好逛逛。”
“本宫倒是好奇这书院的墙有哪里不一样。”
灵安的天气再冷也还远远没有达到让湖面结冰的程度,许画屏引着江时安绕到了后院,池塘里还有几尾锦鲤悠闲着晃悠。
“夫子可宝贵他这几条锦鲤了平时还不让我们喂,今年初春的时候满池子都是它们的颜色,到了现在却只剩这几条了。”许画屏说着,手里不知道拿着从哪里捡来的柳枝在桥上逗弄着水中的锦鲤。
“夫子说要是再看见你乱动最后这几尾锦鲤就要我把你上次和上上次的的文章一同转交给许家主。”听到这话她刚才还拿在手里的柳条下一瞬就被塞到了商自秋的手里。
许画屏三步并两步的快步走到江时安跟前,“公主姐姐可别听他乱说!”
明明是房先生自己养不活竟然还怪她,还有…公主姐姐明明只叫她陪着逛的,商自秋怎么好意思腆着脸一起跟过来的!
“公主姐姐~”许画屏垂着眉眼试探着看向她。
见江时安并不讨厌自己这个带了私心的称呼,许画屏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过几日灵安的几个书院会组织去南边的猎场,夺得魁首的人就能拿到每年在城隍庙供奉满一年的佛珠,寓意今后的一整年无病无灾。”
“那些男人的马上功夫比不上我的,公主姐姐可愿意赏脸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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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画屏随心所欲惯了,倒是少有这么紧张等对方答复的时候,“公主姐姐不愿来也好,天寒地冻的我直接把佛珠送到公主姐姐府上才……”
话还没说完脸颊边的软肉就被捏住,最后几个字都含糊了起来,“这么难得的物件不自己留着怎么光想着往本宫府里送?”
太近了,许画屏微抬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人心跳快的说话都要不利索了,“公主姐姐好看……”
那天晚宴江时安只挑了商序的下巴,许画屏跪在她爹身边羡慕的不得了,公主姐姐怎么只挑他的不挑自己的。
“公主姐姐这是愿意来看吗?”
那么饱含期待的眼神真是让人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来。
“那本宫可要好好期待你夺魁的那天了。”
得了允诺的许画屏脑子里早就把商自秋手里还捏着自己两次课业的“把柄”抛之脑后,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狼崽子心满意足的带着江时安逛了一圈又绕到了学堂。
学堂里的学子大半如今正是聪慧好学的年纪也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夫子去招待贵客,许画屏和商自秋只是去送文章却也迟迟没有回来。
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的已经把在后排坐着的陪读招呼到自己跟前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
坐在商序后排的书童小心翼翼的举起手,“在默写的时候好像有位穿红衣服的贵人坐到了原来文霁禾的座位上。”
现在文霁禾的位置自然是没人的,几个人只能把主意打到一旁商序的身上。
“贵人自然是贵人,不是你我能随意讨论的。”
来找商序的这几人带头的是商家的三公子,和他一样也同属分枝却惯会油嘴滑舌颇受商家家主偏爱,平常最看不惯商序和他相同出身却自命清高。
商序说不定先一步近水楼台,商自秋又迟迟不回难免让他有了危机意识,若他们先自己一步被贵人赏识……
商文元皱着眉一把掀飞商序整理成册的注释,“你装什么呢?”
“文元!你这是做什么?”刚随江时安绕回学堂商自秋就看到他那个被宠坏的没脑子弟弟耍好大的威风。
昨日父亲回来连夜通知各家商序被打上了公主的标记轻易动不得,今日他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转过身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商序捂住胸口咳了起来,振的肩膀都在颤抖,看起来好不可怜。
这样一看完完全全是他在欺负商序了。
“你……”商文元的话都被惊的卡在嘴边,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
商自秋一把拉过商文元把他摁在地上,“家弟年幼,坏了公主的兴致,还请公主恕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堂里的人跪倒一片没有一个人想引火上身,就连跟在商文元身后的几位跟班也安静的像鹌鹑一样。
江时安慢斯条理的扶起和他们一起跪下的商序,“可有受伤?”
商序乖乖的摇摇头,“兄长也没对我做什么。”
若不是说完这话又转过身子咳了几声就更可信了。
5. 冬猎
被商文元掀飞的纸张散落一地,没有江时安的吩咐也没人敢去捡,在众人慌乱间也落下了几个脚印。
江时安捡起自己脚边的那页,都说从字里就能看出写字者的为人处世,纸上的小楷挺拔娟秀一眼便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她垂下眼眸像是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字。”
“臣休沐时再费些时间重抄一份就好,这些字能得公主夸赞也不枉有这一番劫难。”
许画屏在一旁嫌弃的感觉都快溢出来了,在书院一块呆了多少年了,她什么时候听到过商序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
江时安环顾一圈最后眼神落在商文元的身上,像是不再计较这件事,“本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都跪着做什么?”
商文元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抬眼对上江时安的视线顿了一下又缓缓跪了回去,这灵安谁能有他会看脸色。
江时安嘴角含着笑食指屈起抵在唇边,“看来商二公子也知道是自己错了,自己造下的因果就由自己一张一张捡起来,如何?”
纸张有不少都铺在商序的脚边,商文元要一张一张捡起来不知道要在他面前弯多少次腰。
像商序这样在家里不受宠甚至还被单独分出院子,以前自然是被商文元看不起的存在,如今让他当着这么多同砚的面给商序弯腰可比让他挨几棍子家法还难捱。
“公主……”
“怎么?长公子是想和幼弟一起捡吗?”看着商自秋又沉默着退了回去,江时安又抬头看向其他正在看热闹的学子。
“陛下和百姓还等着各位学子金榜题名建功立业呢怎么都还在这里凑着?”
等房廖明听到动静再赶过来的时候只见江时安坐在他的位置上,下面的学子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就连许画屏也微微皱着眉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认真的不像话。
房廖明了然,摸了两把胡须乐呵呵的又回了书房。
头顶日头高照,是个冬猎的好日子,书院里的学子埋头苦读了一整年难得有这般放松能撒了欢的跑的日子,各个一大早就来了猎场。
江时安今日也难得的换上了素色的劲装,颜色太亮眼反而会把猎物吓跑,她的马因为路途遥远留在了京城,现下骑的这匹还是前几日从张太守府中挑出来的,鬃毛刷的雪白仿佛要和山上盖着的薄雪融为一体,名字也格外应景叫做“苍雪”。
小家伙不认生,江时安上马苍雪来回踱了步只轻拍安抚了几下就安静下来,“乖孩子。”
各个学院相聚一堂的场景除了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也就只有每年的这场冬猎能看到,灵安不少的世家都会和书院共同筹划。
若运气好能压上考上前三甲的学子对家族百利而无一害,就算这届学子一个出人头地的都没有,给各家的铺子里招上几个认识字的长工也不是亏本的买卖。
更别说今年还有不少人还得到了公主也会来冬猎的消息,今年比往年更是热闹一番。
今年风头最盛的便是商家的商自秋和林府的林向清。
往年支持文霁禾的也不在少数,可惜在知道他退学的消息后不少人带着补品礼物去最后还是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等江时安到猎场时,场中的人已经隐约被分成了两派。
“公主姐姐!”许画屏远远就看到了江时安,骑着那匹棕色的马不一会就占了她身侧的位置。
“今日本宫只当各位学子的陪衬,各位还是把眼光放到在座的学子身上”
彩旗被风吹得飘扬,一阵锣声作响,几十匹各异的骏马冲向林间不一会就没了影子。
等到众人回过头再想在江时安面前多说上一句话只见原先位置上只留下公主身边的那个双儿。
双儿怀里抱着正在试图逃跑的兔子笑得礼貌,“公主的骑艺和箭艺是秦将军亲自教的,各位大人不用担心。”
双儿口中的秦将军便是江时安的亲舅舅秦卓君,秦家女儿进宫成了当今陛下的宠妃还生下了长公主江时安,秦将军带领将士们在疆场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长公主出生那天,陛下大喜大赦天下,给长公主的名讳也是翻遍了名家典故,这一家怎么看都是能千古留名的典范。
只可惜前几年在战场伤了腿虽然被救回了性命却被太医断言再也上不了马,秦老将军年纪大了也告老还乡。
当年风光一时的秦家渐渐淡出了世人的口中,好在陛下对贵妃还是宠爱有加甚至有更甚当年的架势,连带着长公主也被宠的无法无天。
及笄之年已经有了封地却依然住在京城的公主府内,江时安顶着的那些名声多半也是陛下太过骄纵这位长公主的缘故。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只能笑笑了事。
商序寻了一片偏僻的地方被商自秋带来的侍卫带着学骑马,往年也没人想着要教他约莫是前几日公主替他出头的消息传到了家主的耳朵里。
和林家的书香世家不同,商家发迹靠的是经商,家主估摸着做梦都想让商家出个能和朝廷上沾亲带故的人。
之前是想靠着商自秋考取功名,现在也不是不再想靠着他……而是有了更快更轻松的选择。
若是商家出一位驸马呢?
这个想法在公主的接风宴他把他引以为傲的嫡长子推上看台时就在他心里扎根。
在听到公主为自己出头的消息时只会更加根深蒂固。
商序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成功跨上马背,由那个侍卫牵着马慢慢适应着在马背上的感觉。
让江时安看着学子们骑着马畅快的跑自己却乖乖坐着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也没想到追着一只野兔跑到了靠近猎场边缘的位置却能遇到商序。
少年一脸认真的听着对方的讲解,侍卫模样的人松开手商序小心翼翼的用腿夹紧马腹,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样子。
“公主。”
他好像每次看向自己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江时安心里嘀咕着放慢了苍雪的步子,也许是看不惯有人战战兢兢的坐在马背上或者只是单单因为对方的眼睛。
“想骑着马跑吗?”
对方好像都没有思考自己的话直接笑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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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想。”
江时安思索一番靠近商序伸出手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马背上。
两人现在的姿势就变成了商序整个人像是被江时安护在怀里。
原本因为她放慢速度消失在视线中的野兔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坐稳了,驾!”
这是商序第一次感受到马背上的速度,身侧的场景不断向后翻,他被环抱在江时安的怀里后背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江时安的手突然搭到了他的手上,商序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公主?”
不过一瞬,江时安又把他的手按在了苍雪的缰绳上,“抓好了!”
她抽出马侧箭筒里的箭不过一支便将那野兔钉在地上。
“公主好箭法。”
“公主姐姐!”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先一步到她身侧的是位着藏青色劲装的少年,头发被高高束起显得身形更加高挑。
“臣林向清,见过公主。”
江时安看着他的样子眼熟的很,不管是在接风宴还是书院,她都见过他,不过当时对方都选择了旁观。
倒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主动迎上来。
许画屏落后他几步只能占了江时安另一侧的位置,“公主姐姐刚刚的身法好厉害!”
“你们两个不和其他学子去争输赢怎么反倒跑到了这个地方?”
听到江时安这么问许画屏立马作出了委屈的样子,“都怪林向清,一进林子里就非要跟着我,自己不拔箭也就算了还妨碍我!”
“臣受房先生和许家主之托这两日要多加照看许同砚。”林向清顺着她的话头在后面默默补充。
“哼,小古板。”冬猎总共有两天,往年一直是父亲陪着她一起来的,今年城西的铺子临时出了状况来不了父亲才拜托她这位表哥来“照看”她。
不对,许画屏认真思索了一下,“为何房先生也要托你照看我?”
林向清这个表妹是难得能让他感觉到头疼的存在,“你去年冬猎结束后回学堂用腿抽筋这个理由旷了半个月的课,后面还是我给你补回来的。”
许画屏被说的无语凝噎却逗笑了江时安,想着怀里还有一个商序,便找了个理由把两人打发走了。
江时安知道两人在有意的忽视商序却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不自在。
“第一次骑马身子能受的住吗?”看着许画屏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江时安问道商序,“若身子不舒服本宫便送你回去。”
江时安侧过脸温热的呼吸正好打在他的耳垂。
商序大着胆子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臣难得像今日这样随性……”
说着还不忘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江时安了然,“那便晚些时候再回去。”
“正好本宫方才寻到个风水宝地,带你去见识见识。”
不大不小的湖泊旁停放着许久不用已经干裂的木船,湖边粗壮的柳树看着要五六个人才能抱住。柳条直指湖中央建造的凉亭,就算不看风水江时安寻的这个地方也配得上一句宝地。
6. 公主还没回来!
两人走到柳树边停下,苍雪就算没被栓住也不会乱跑。
柳树分叉的地方不算高,江时安三两步跳了上去等了半响还没感觉到身边的人,回过身只见商序还在树底试着往上爬。
忘记这次陪她出来野的不是裴颂今了。
“商小公子。”
商序闻声抬头,江时安站在树上背着光,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像极了民间话本里神女的模样。
从天而降的神女降下神谕向他伸出手。
“抓住我,我拉你上来。”
江时安也鲜少有这般轻松惬意的时候,闭上眼睛摒弃一切,天地只有她一人。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萧抵在唇边,箫声呜咽悠长与这萧瑟的风景的格外搭。
以往在京城裴颂今听到这萧声总是唤她的名字想把她从天地之间拉回凡间,如今身边的人只是沉默的陪在她身侧。
好像这种感觉也不错,江时安想。
一曲毕,长萧在她手里转了两圈,“耳熟吗?”
“像是小时候母亲在臣耳边哼的小调。”
自然是耳熟的,灵安的孩子自小在襁褓里就是听着这首曲子哄睡的,被江时安换了种方式演奏出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本宫那日乘船从水路游灵安在河边遇到一位浣衣的阿婆,觉得调子新奇便请教了几次。”
“再往下游……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那天在万里楼盯着本宫看的那个登徒子便是你吧?”
“本宫倒是好奇你第一眼见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是“本宫”而是“我”,不是作为“京都的长公主”而是作为“江时安”。
树上能供两人的活动空间并不大,几句话的功夫就够江时安缩短两人的距离把商序抵在树干上。
“本宫可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商小公子的想法。”
嘴上说着别人是登徒子实则自己才是的江时安用长萧挑起商序的下巴。
“本宫当时就在想,南方多‘美人’这句话诚不欺我。”
“公主……”
“公主万安。”
两道声音重合起来,既然被打断江时安也就没了再调戏眼前这人的兴致。
“臣受张大人所托寻公主回去。”
又是他。
被林向清打断两次商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这位同砚。
到底有多少人托他办事,找公主这件事怎么就单单又托到他身上了?
很明显这件事并不只有商序感兴趣,江时安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林向清看着把脑袋蹭到江时安的苍雪答非所问,“如果臣没猜错的话公主眼下牵的这匹马应该名唤苍雪。”
江时安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张大人把我们几位先行回去的学子都叫来了,大抵是臣的追月从小和苍雪在同一个马厩中长大,它们之间有的感应”
追月便是林向清眼下骑着的这匹马,浅棕色马匹额间有几缕毛发颜色较深,远远看像是初生的月牙,月亮生在额间,它跑起来便是在追逐月亮。
“臣也是托了追月的福先他人一步找到公主,但冥冥之中怎么不算臣与公主有缘呢?”
江时安先一步跨上马背,商序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林向清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什么打算,语气悠悠的开口,“商同砚可要和我共乘?”
“商同砚的名誉不重要但难免会影响公主。”
江时安当着人家侍卫的面就把人拐走了还没给人家送回去也难免体会到了一丝心虚的意味。
商序自然不会在江时安面前拂了林向清的面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林向清跟前抬起头给江时安留下了一个精致的侧脸。
纤弱的身子和一旁的高头大马一对比显得更加脆弱,“那便劳烦林同砚了。”
林向清笑得和善,“你我同为夫子的学生哪有麻烦这一说。”
江时安看着这般兄友弟恭的场景满意的点点头,直到她的身影在两人的眼中越来越小林向清率先结束了他们两人无声的眼神较量。
“商同砚可需要我拉你一把?”
商序自然是已经学会上马了,动作利索不见当时爬树的笨拙模样。
三人结伴回到营地,江时安被众人簇拥着进了众人庆祝的营帐,三青一脸着急的把暖炉放进商序怀里,各有各的归属,只剩林向清看着蹲在自己营帐外的许画屏只想回头再去林子里转一圈。
“表哥!我看到你了!”
许画屏没有事求林向清的时候只会叫他小古板的。
林向清深谙天下无白食之餐这个道理。
“你又惹什么事要我这个“表哥”替你担了?”
许画屏一步一步蹭到他跟前,“前几日我当着公主姐姐的面说书院里的墙好翻被夫子罚了一篇文章,你帮我润色一下,夫子让我过了明日到书院就让我交上去的!”
“行啊,拿你明日夺魁的佛珠来换。”
“那不行,我可以拿去年的换,今年的只能给公主姐姐!”
林向清也是少见她有这般认真的时候,上次她这般语气坚决的和自己说话还是……
“行了,进来吧。”
“你的公主姐姐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你就是嫉妒我能给公主姐姐送佛珠。”
“……”
林向清的营帐大开着,冬夜的冷风没有阻挡的往里灌,许画屏打了个哆嗦往炉火旁靠的更近了一点。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的文章惊为天人?”
庆祝的营帐离他并不远,偶尔那边的热闹欢呼声顺着风就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有庆祝的宴会不能去还要在这吹着冷风看着许画屏糟心的文章,不知道公主那边是否又美人在怀,是之前那个清倌又或者是商序还是又得了什么新的美人。
“是啊惊为天人,只有个地方要修改一下。”
“什么地方?我看看?”
“出去别说是我林向清的表妹改成说你是商家的亲戚,表哥我再帮你动用些人脉宣扬一下,这次必然让他商家声名狼藉。”
“……林,向,清!”
第二日的天气不似昨日那般好却也不消各位学子的热情,更别提今日奖品会经公主的手递给魁首。
营地外巡逻的侍卫比昨日刚开始多加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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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铜锣声又响今日各位学子跑的比昨日还快,回过神再看向公主的位置果不其然又只看到了公主身边的双儿。
商序照旧在昨日的地方学着骑马,林向清跟在许画屏身侧看着她百发百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学子们多多少少都带着猎物回了营地。
许画屏数着自己的猎物心里乐滋滋的算着自己的分数。
“今日怎么不见你找你的公主姐姐?”
许画屏回过头向他眨眼,“找公主姐姐肯定要单独去,才不带你这个拖油瓶。”
昨天林向清说她文章丢脸的事她可是很记仇的。
双儿惨白着脸冲上正在算着各位分数的擂台,“公主还没回来!”
晴空霹雳般张毅中眼前一黑,模模糊糊之间仿佛已经看到满门抄斩的圣旨展开在他面前。
“还愣着做什么?叫上外面巡逻的侍卫全都跟本官去找!”
“公主要是真出事了你们一个脑袋都保不住!”
冬日的黑夜来的格外的早,苍雪带着江时安走了不知道多久,停下来修整的时候苍雪有些不安的用脑袋蹭向她。
江时安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是天黑了但还是能看清周身环境的,在夜晚的加持下听觉触觉反而会比平常更加敏感,江时安点亮火折子牵着苍雪向林子外走着。
“谁在那里?”
“晚上这林子里很不安全的,还是尽量不要独自一个人出行。”不远处的灯笼离她越来越近。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像是惊讶于独行者是位女子灯影停了一下又晃动了起来。
灯光越来越近,男人的脸清晰的展露在江时安的面前,暖黄的烛光柔和了对方脸上的曲线趁着他格外温柔。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江时安沉默了一下缓缓吐出三个字,“迷路了。”
语气中带着无奈又有些不想承认,像极了逞强想要外出当游客惩恶扬善却出师不利的大家小姐。
“本身林子里就危险姑娘独自一人迷路今夜不如先找地方休息?”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过可疑对方又着急忙慌的补充,“我家里还有一位祖母,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同她一个屋子里休息,我在屋外看一夜书,不会给姑娘的名誉造成困扰的。”
江时安本就是冲他来的自然就应了下来。
她当然不会蠢到自己一个人乱跑,阿玖作为从暗卫营里出来的佼佼者与猛兽搏斗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上人更是以一敌百。
她惜命的很,不会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若是这人不是房先生口中的那般正直君子,阿玖手起刀落便能送他六根清净。
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江时安才发觉对方的背上背着不算小的竹筐,与里面放满了说不出名字不知道是草药还是野菜的东西,绿色中点缀着几颗青绿的野果。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文。”
“文公子怎么也是一个人在林子里?”
身侧的人像是叹息又像是苦笑,“总是有困难的时候。”
7. 像他这样的人
身侧的人像是叹息又像是苦笑,“总有困难的时候。”
见对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后的竹筐,文霁禾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透红的果子。
“竹筐里的果子是用药的,姑娘先拿这些填填肚子。”
江时安知道对方误会了但也没拒绝,从他掌心拿过一个在手里把玩偶尔抛起又接住就是没送到嘴里。
“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
“叫我时安吧。”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营帐处点燃篝火灯火通明。
众人把希望寄托在最后回来的林向清的身上,只见林向清独自一人面色着急的勒马进了营帐。
“猎场不过这么大的地方,说不定公主已经出了猎场的范围。”
不过是为学院之间的比赛所围的猎场,山头也只给他们划了半个。
“另一半的山头山脚下零星住着几户人家,也有几个靠山吃山的猎户,公主聪慧说不定已经找了落脚的地方。”
“张大人不如派几个官兵声势小些打探一下,我同其他几位学子再在猎场范围外搜查一遍。”
“本官再安排些人手帮衬着林公子。”
张毅中和灵安的各大世家本就是利害与共的关系,公主已经失踪了这些世家公子再丢一个这灵安就彻底乱了。
两人的话商序在一旁听得清楚,文霁禾的住宅便在那一半的山脚,自己现在手边还放着他遗漏在学院的杂物,原先还想趁着今日冬猎结束给他送过去。
其他人不知道这山路怎么走商序可是熟悉的很。
现在的情形根本无人在意他,商序抓起一旁的包袱退出营帐上了马。
两天的时间够他学会简单的骑行了。
“公子你这才刚学会骑马!”三青看着他利落上马还是不放心,“让我在这干等着我总放不下心,我若今日回不来便去万里楼等我。”
江时安也没想到文霁禾的家里会有马厩,里面还堆着茅草。
“怎么不见你的马?”
文霁禾正帮着江时安给苍雪添粮食,听到她的话只是轻轻一笑,“今日牵到市集上卖了,它跟着我也是委屈。”
文霁禾说的坦荡,脸上丝毫不见被人窥见穷困潦倒的窘迫。
江时安移开视线看向周围,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周围其他人家都离得很远,屋前饿灯笼在晚风中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
“太合适了。”江时安叹息的声音微不可察,不枉她专门走这一遭。
文霁禾领着江时安进了屋子,屋内迎出来一位拄着拐杖老妇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四角展开给老妇人一一数过又仔细包起来放到她的手上。
他向老妇人解释了几句,用的是灵安这边的乡土话,江时安听不懂,只见对方神情又怜爱又慈祥的看着自己,又扭过头拍拍他的手背不知道对着文霁禾说了些什么。
文霁禾笑出声连连应好哄着老人家进了屋子。
“文阿婆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听到对方口中的称呼文霁禾似乎愣了一下,手中从竹筐里把绿色放到桌子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大雪封山的季节你从哪找到这么多嫩绿的新芽的?”
江时安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挑了一朵嫩芽,只是手指轻轻一搓,绿色的汁液便沾满了指尖。
“祖母说和姑娘一见如故让我好好招待你。”
也不能说他说的不对,祖母拉着反复他反复叮嘱这女娃娃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就算是在他们家做客也不能让人家小姑娘感到怠慢。
“这是冬来,冬天的雪盖在秋天的落叶上,只要时间够久就会冒芽,是冬天山野难得的绿色,等到春天其他庄稼开始冒芽的时候冬来便已经开花了。”
“也是难得的野味,虽然就这么嚼着也能当下酒菜,但是熟了也别有一番风味,时安姑娘可要尝尝?”
文霁禾家里并不大,烧水揉面自然也就搬到了正厅的位置,说是正厅不过也就摆了一个餐桌和几把待客的椅子。
江时安就坐在椅子上看他忙活。
冬来简单的焯一遍热水便能做佐料放在那碗素面上。
商序喘着气赶到文霁禾家门口的时候便只看见两人有说有笑的场景。
江时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单的烹饪手法难免感到新奇,落到商序的眼里便成了少女对眼前人的期待。
文兄的皮相在学院也是极好的那一个……
还来不及胡思乱想,张毅中带着护卫来的声势浩大。
商序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再加上夜晚识路困难路上费了不少功夫。
张毅中身后跟着的林向清等人带着护卫提着灯笼把文霁禾屋外围了个遍。
文霁禾作为书院的的学子自然是认得他们的,“张大人,林同砚你们这是?”
两人见到江时安直接便拜了下去,“臣等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公主……”
见文霁禾马上就要跪下行礼谢罪了江时安直接打断了对方,“面好像熟了,不捞吗?”
文霁禾把清水面捞到碗里的时候感觉自己在做梦,他退了学又忙于生计少有时间去市集自然是不知道灵安什么时候来了个公主。
“何来救驾一说,本宫今日倒是尽兴。”两碗面端正的摆在江时安面前,文霁禾退到一旁低着头不再看她。
江时安催促着把面做好却不动筷也没人敢猜这位祖宗的心思。
“张大人。”
“臣在。”
“身上有带值钱的东西吗?”
……
张毅中腰间的玉佩被留在了一碗面的旁边,另一碗被双儿端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林向清来敲过车窗送过糕点却被完整了退了回来。
今晚这一兴师动众怕是第二天全城的人都要知道灵安来了一位公主殿下。
“公主觉得这人怎么样?”
江时安这次“失踪”本就是和双儿谋划好的一局。
最快的了解一个人那便是自身去接触对方,而这个身份自然不能是“公主”。
“本宫遇到过不少像他这般的人。”
“像文霁禾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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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若说是同情靠感情说服他,他怕只会一笑了之。”
“要让他觉得本宫帮他是因为他有用,只有最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才能让他甘心为本宫所用。”
江时安没有在几十号人眼皮子底下用餐的爱好,等到公主府的时候面早已经凉了。
等端到小厨房热好再端上来,江时安已经沐浴完把冬猎时束起的长发散落下来。
“公主可要再填几个小菜?”
“不用……”
碗里一个人的份量刚刚好,江时安放下筷子好久才缓缓的说了一句,“……难吃。”
她从来没吃过这般寡淡的东西,往常生病时的喝的白粥都是拿鱼汤调着鲜味。
回来的路上阿玖把两人的对话给江时安又复述了一遍,许是为了文阿婆,碗里的食物最终还是空了。
“让驯兽师再教教古木寻人的本事吧,总归是能用到的。”
古木是当时裴颂今送来的那匹小狼崽,她整日外出它自然也不能闲着。
张毅中的玉佩在文家破败的桌子上显得格格不入,昏黄的灯光照在玉佩上它让泛起暖黄的色调。
上好的羊脂玉换了他一碗卖相并不太好的素面,他也不好猜对方是有意而为之还是真的有了这一趟意外。
等着江时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商序才牵着马从暗处出来。
“咳咳……咳咳咳”路上的颠簸后知后觉才在商序身上体现出来,来势汹汹压的他弯了腰。
“商序?”
一大早公主府的大门前就来了两位客人,许画屏捧着一个木盒站在一侧,商序站在另一侧,两人离得远远的泾渭分明。
开门的管事看着门前的两人踢了一脚正在打着哈欠的小徒弟,“去,去禀告公主。”
许画屏进门的时候江时安正在梳妆,商序作为男客人被管事的请到了正厅喝茶等待。
许画屏坐在江时安的身侧双手捧着脸一脸花痴的看着双儿给她的头发做出各种形状,各种首饰边便放着方才她手中的木盒。
盒子的边角都是金丝镂空做的装饰,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放的是一串素色的佛珠。
许画屏身下的凳子一点一点的朝江时安挪过去,江时安的脑袋动都没动,“就在那好好坐着。”
“哦……”
小姑娘的心思真是好猜,江时安头上的饰面刚装点完就看见许画屏垂着个脑袋像极了上次因为贪吃被训了的古木。
江时安轻笑,端起那个木盒向她递过去,“不亲自给本宫戴上吗?”
许画屏垂着的脑袋一下子就抬了起来,“要的要的!”
佛珠长长一串,她绕着江时安的手腕绕了三圈才勉强戴牢,边绕嘴里还边念叨着,“希望公主姐姐今后的每一年都要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不是说这佛珠只能保佑一年吗?”
“那我以后每年的佛珠都要亲自给公主姐姐戴上。”
许画屏留的时间不长匆匆忙忙赶着去学院上早课,商序千盼万盼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商小公子怎么不去早课?”
8. 公主,巧遇
商序微微侧过头又咳了两声,衣袖挡在嘴边遮住大半张脸只漏出泛青的眼眶,丝毫不见在府外和许画屏对峙的模样。
“臣昨夜受了风寒,原打算今日和夫子告假,不曾想今早好了大半。”
“三青却已经把话带到夫子府上,臣便打算偷得半日闲。”
“思来想去灵安却没有臣能偷闲的地方。”商序说完头又侧过来看向江时安,“不知公主晚宴那晚说的话可还作数?”
商序眼中满含期待,刚刚他侧过身子咳嗽的模样又浮现在江时安的脑海,那日冬猎她将他抱在怀里,手下少年体态单薄像张纸一样,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对方吹倒。
“本宫说过的话自然作数。”
江时安向来是说做就做的性格,有了念头便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准备马车,抱着兔子跟在江时安身侧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商序。
这是商序第二次在除了中秋的日子见到这条画舫了,与头一次的遥遥相望不同,这次他也成了画中人。
江时安躺在摇椅上闭上双眼慢悠悠的晃着,画舫上来往的侍女都放轻了脚步,商序隐约还能听到画舫下面传来的流水的声音,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开口。
小家伙在他的怀里也是难得的乖巧安静,江时安这次没有目的地,随遇而安。
商序也没有目的地,他只要能这样呆在对方的身边能够看着对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
“船灯照月行,未见前路明;
倦鸟归巢寻,雾锁婆娑影……”
远处不知道是谁哼着的小调扰乱了两人独处的宁静。
江时安睁开眼睛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人一身青衣在桥边荡着秋千。
裙摆随着动作翻飞好似在冬日却依然翩翩起舞的蝴蝶,像是感觉到视线,秋千上的人转过头,发丝随着荡起的风飞舞一切美的不似真实。
冬日穿着春衫在无人的桥边荡秋千,江时安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她在灵安虽然从来没想着刻意隐瞒自己的行程,但他们到底是多想叼走自己这块“肥肉”。
思忘早早的便被老鸨催着换了颜色素雅的衣衫赶到了桥边,“你就放心吧,我找人打听过了,公主就喜欢商家小公子那种扮相的。”
“咱们上次没成功勾到公主肯定就是扮相的原因,你这张脸不比那个商序的精致好看?”
“公主既然上次能把你留在房里让你跳一夜的舞肯定是对你有些偏爱的,不然这么大个醉蓝楼里这么多年轻漂亮的清倌,公主怎么就偏偏让你跳了一夜,没让其他人跳?”
思忘被哄着半推半就的上了来桥边的马车。
思绪再回来时,思忘远远的看到了被公主承包的画舫,在岸边轻轻一蹬便在水面上荡了起来。
正打算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和公主来个一眼万年,却哪里还见画舫的踪影?
商序在听到江时安调转方向的命令时有一瞬间的惊愕,醉蓝楼的思忘公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那晚公主对他的殷勤格外受用,他还以为……
“本宫看商小公子好像不大开心?”江时安作出苦恼的样子,“不如本宫再让人把船头调回去?”
商序怎么会不开心,他转过头只见江时安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心间一动,他垂下眸子脸上染上薄红,“公主可莫要再取笑我了。”
调戏完美人的江时安心满意足的又躺回了摇椅上。
往常美人送怀江时安自然不会拒绝。可惜今日她无心其他,也只想浮生半日闲。
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把公主调转船头的消息带回来时思忘还在不死心的在水面上荡着。
“听说公主这次游玩画舫上还带着商小公子。”
商序商序又是商序!
那个商序到底哪里好?
“思忘公子……那咱们还荡秋千吗?”
“公主都走了我还荡给谁看?回醉蓝楼!”
那日画舫一游后江时安便在府中闭门不出,除了中间许画屏能找到各种理由撒娇耍赖进来,其余人员一律被拦在了门外。
一些小氏族想着效仿商家将族中样貌好的子弟引荐到公主面前的想法也就未始即终了。
今日江时安照常在院子里围炉煮茶,往府中送的请帖一个又一个被堆在了一旁,双儿挨个拆开念给她听。
“这几张请帖都是想邀请公主同去顺冬节。”
“双儿听说这顺冬节是灵安独一份的节日,很是热闹呢。”
“公主……”是管事的声音,江时安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管事手里又是一封请帖。
双儿接过请帖看清署名顿了一下又递给江时安,“公主,是商小公子的请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公主最近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一样对这个商序很不一般。
也难怪会是管事亲自送过来。
江时安接过请帖扫过两眼便放下,“正好前几日画屏也和本宫提起过,便也叫上她吧。”
顺冬节,顾名思义便是灵安的百姓期盼整个冬天能够顺顺利利无灾无害的日子。
老少皆宜的节日让整个灵安难得的热闹了一次,路边的商铺挂满了灯笼,就连池塘江边只剩柳枝的枯树上也加了灯光点缀。
等江时安按照定好的时间位置赶到江边时抬眼便看到了在对岸等候的商序和许画屏。
“公主?”
江时安走在桥上向下低头,商序手中提着灯笼,此刻像是为了看清她手举在了较高的位置,灯笼里蜡烛的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纸照在他的脸上……这样的场景仿佛似曾相识。
听到商序的话,许画屏不再向另一处来回张望她转过身子几下便锁定了江时安的位置,伸长胳膊向她挥手,“这里!”。
许画屏的动作比商序还快,江时安不过刚下了桥她便凑到身侧委屈巴巴的开口,“公主姐姐怎么还请了商同砚。”
江时安点了点她垂下来的脑袋,“本就是同乐的日子,多个人又有哪里不好?”
估摸着周身的人就是在等这一句,几个江时安在学院或者宴会见过或多或少眼熟的人来回推搡,最终还是林向清被推了出来。
“咳……公主,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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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画屏缩到一旁默不作声,前两日得了公主姐姐的准许太得意忘形了一下子没忍住,书院里的人都知道今日她要和公主姐姐一起过顺冬节了……
“本宫回去再听你好好狡辩。”
……
果不其然,在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次重复“公主巧遇”后,江时安最终还是带着逐渐壮大的队伍上了岸边的一座画舫。
江时安被众学子簇拥着,一时间也就把商序和许画屏二人晾在了一边。
学子们在未见到公主之前被那些人口口相传的传闻哄骗着认为江时安喜怒无常残暴好色的思想在当时她为商序出头后已经彻底打翻。
许画屏和商序被挤在人群外远远看着他们,身侧还有个最先插进来的林向清。
“商同砚……”
“怎么了?”
“你别笑了看得我害怕。”
“……”
林向清在一旁幽幽开口,“这能怪谁?”
“你个出头鸟还好意思说?”她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林向清打破了这个平静其余那些人又怎么有胆子敢到公主姐姐面前。
画舫有为达官显贵置办宴会的地方,原本的结伴游行莫名的就变成了学院的“顺冬宴”,双儿早早就候在门外等着他们。
“公主已经给三位留好了位置,还请三位跟我来。”
许画屏向屋内打量了几眼,位置已经被其他学子占的差不多了,公主姐姐肯定不会要把他们三个分开,那安排的位置只能是……
果不其然,双儿带着三人一路穿过其他学子直接把他们安排在了最靠近公主的座位上。
若真按照宴会的长幼尊卑顺序,她和林向清还有坐在这个位置的可能性,但商序若不是公主的安排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靠前的机会。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离公主最近的位置留给了许画屏。
林向清是争不过她便就不再争,商序则是不敢争。
比起他们,公主约莫也是更愿意同许同砚更近一些。
今日宴会上既然只有学子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说是同乐那便要将同乐贯彻到底,投壶飞花令和藏钩不一会就都搬了上来。
正是欢畅的时候画舫却被一队士兵拦住。
“官府搜查,违者直接拿下。”
还不等双儿拿出令牌开口,另一队匆匆赶来的士兵便直接给他们放了行。
“这是公主的船舫,你有那个脑袋搜查吗?”
“放行,快放行!”
短暂的一个小意外并没有影响江时安的兴致,宴会结束时灵安的百姓正在江边放着烟花,烟花会带着整个冬天的坏运气一起消散在今夜。
江时安没有上马车,双儿陪着她慢悠悠的踱步散着酒气,临时凑起的顺冬宴却比往常的宴会更热闹上一番,带着江时安都忍不住多贪了几杯。
借着烟花在天空炸开的声音,有人一身黑衣在房顶上穿梭,灵安的屋舍林立,正是甩掉某些脏东西的好地方。
等甩掉身后最后一个追着的人,谢观终于是撑不住,脱力摔下了屋顶。
9. 我的纹身在……
谢观捂住伤口靠在墙边,黑暗的小巷就连顺冬节挂的满街灯笼都照不亮。
他谢观没死在暗坊手里如今却要折在这了。
意识昏沉之际,他仰起头透过遮挡在巷子上方大树的枯枝间隙看到了代表着顺冬节结束的最大的烟花。
火红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又散成小的光点落下最后消散在空中。
谢观并没有看到最后烟花暗下的时刻,在他闭上双眼的前一个瞬间,他只看到烟花炸开,枯枝上像是开满了花一样。
若非要让他形容那一瞬间看到的这个场景……好似。枯木逢春。
“公主,还有气。”
“带回去看看是不是张毅中要搜查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谢观被扛在了阿玖的肩上,若他还有力气一定要睁开眼好好看看是谁把他当麻袋一样,这么个颠法有气的都得给颠个半死。
等谢观再睁开眼入目的不是阴暗冰冷的牢房而是华丽的帷帐。
他下意识的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捆住了手脚,衣物……他的衣服呢!
江时安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只见他一副没了清白的小男人模样奋力挣着手脚上绑着的白绫。
“动作这么大,伤口不想好了?”
听着她的话谢观努力扬起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大底是他刚才用力挣脱的原因,又隐隐约约的渗出鲜血。
见自己实在是挣脱不开,谢观像脱力一般瘫在床上。
“挣不开啊?”
江时安走过去蹲在床边撑着脑袋看他。
“昨日好心把你扛回来给你上药,你倒好,闭着眼睛打伤了本宫两个小厮,吓跑了三个侍女。”
“若不把你捆住你现在估摸着已经不知道被埋在哪了。”
“你……”谢观躺在床上看着她玩味的目光,原本身上盖着的被子早就在挣脱的时候滑落到了地上。
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江时安笑了一声,站起身在他裸露在外的地方来回扫了两眼。
“每天脱光了想往本宫床上爬的人多的是,本宫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对一个伤员感兴趣。”
江时安冲身后挥挥手,“既然醒了就给他解开吧。”
谢观坐起身子活动着手腕,“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有以为报。”
江时安慢悠悠的打断他。
她端起茶杯,双儿走上前给谢观递上了一纸契约。
“什么?”谢观愣了一下,他们这些名门望族不是最喜欢说客套话了吗?
她怎么不说!
“谢教头的人情可真是不好得。”
比谢观动作更快的是阿玖,谢观的手还没来得及掐上江时安的脖子,阿玖的匕首就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
“哈……”谢观伸出手试图将脖子上的刀刃推远一点却没有成功,反而匕首有了更压迫自己脖子的迹象,“公主可真爱开玩笑。”
“看来谢教头也认识本宫。”
他自然是认识的,在暗坊的任务榜上皇宫里的几位一直是榜上有名。
只不过他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色娇纵的废柴公主也能被挂上去,悬赏的金额更是价值不菲。
“谢某只是比较好奇公主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谢教头的腹部是被暗器所伤的吧?伤口泛黑暗器上抹的不就是暗坊独有的‘暗香来’?”
“若不是本宫身边有能解此毒的医师就算把你带回来最后的结果也还是要包个袋子扔出去。”
“就凭这个?”每天暗坊要用毒杀的人数不胜数,谢观现在可不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公主能那么天真。
“当然不能仅凭它。”
“最近暗访内乱大名鼎鼎的教头叛逃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知道被多少人拦截到了。”
“再者……”江时安语气淡淡好像说的是什么再不过寻常的事情,“众所周知暗坊的死士身上皆会有一处纹身。”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谢观缓了缓才张开嘴,“我的纹身在……”
“本宫说过了,对伤员不感兴趣,谢教头大可放心。”
谢观抚过腰下骨头的位置,表面云淡风轻。
“公主想要谢某杀谁?”找暗坊办事的人无非就一个目的——杀人越货。
“着什么急?谢教头不如先好好看看契约上写着什么。”
匕首还在脖子上抵着谢观能屈能伸接过了双儿手上的契约。
“教导古木......古木是谁?”
江时安放下杯子冲门外喊了一声古木的名字,一条皮毛油亮的小狼跑了进来,甩着尾巴直直扑到她的怀里。
“乖孩子。”江时安摸摸它的脑袋。
谢观看看手里的契约又看看江时安怀里的古木,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你让我教一匹狼?”
他谢观身为暗坊排行第一又是整个总部的教头这个公主不让他杀人越货竟然让他教一匹狼?
“公主莫不是在和谢某开玩笑?”说是这么说,但谢观看江时安的神态可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谢观试探着开口:“若是谢某不愿意……”
士可杀不可辱!
“唉……”江时安叹了口气“既然谢教头不愿意,本宫自然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江时安手里还摸着古木的脑袋,“阿玖,动手吧。”
“是。”
“唉!等等等等……”匕首在谢观的脖子上留下伤口。“公主这是做什么?”
“本宫救回谢教头的前提条件便是想给古木换个老师,可惜谢教头不愿意,那本宫只能让谢教头把命再要回来了。”
“怎么会不愿意呢,自然是愿意的。”谢观当即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契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大丈夫能屈能伸?。
按上手印的那一刻身后的人连同匕首才一同消失,饶是谢观也只看到了对方消失的背影。
这个公主身边跟着的到底都是什么来路的人。
刚从一个地方逃出来转身又把自己卖给了别人。
既然他刚签了“卖身契”那他该有的待遇可不能少,这么想着谢观大大咧咧的坐回了刚刚躺着的床榻上。
谢观也学着江时安刚才的样子用手撑着脑袋看她。
“公主收了我不怕暗坊其他人找过来吗?”
双儿暗暗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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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一眼,什么叫收了他?虽然他这张脸长的英气,公主的后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谢观的长相不同于灵安公子们的精致,剑眉星目,鼻尖上的一颗小痣更是增添几分少年感。
江时安笑的高深莫测,“本宫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谢教头……谢老师只管放心吧。”
“……”
“这便是公主的考量?”已经养了几日伤的谢观站在后院,考量两个字甚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他原先的夜行衣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身上刚开始穿着的是灵安成品铺子里的男装,谢观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穿这么复杂的衣服。
直到昨日绣娘照着他的身材做出来的衣服才赶工出来,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江时安又给他带上了面纱。
若是真的能遮住还好,偏偏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只有一层,挡在脸上半遮不遮反而更有了让人窥探的欲望。
江时安挑眉,“越是这样,反而那些人越不敢探究面纱后你的真实模样。”
她装模作样的挑起谢观的下巴,“这样别人只会猜本宫到底是多宝贵这个新得的美人,连模样都不舍得给别人看。”
谢观后退一步躲过她的调戏,江时安的手指直接从他下巴的位置错过去划过对方的嘴唇。
“公主,商小公子到了。”
“古木就麻烦谢老师了。”
江时安收回手转身朝着商序的位置过去,商序就在不远处怀里还抱着那只兔子。
“让本宫想想今日去哪半日闲……”
谢观站在那看着江时安的身影越来越远,在两人即将消失在拐角时,他看到那个被称作商序的男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可不如他怀中的兔子那般温良。
谢观笑了一声,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公主打的什么主意,但跟在她身边还挺有意思的。
突然他的右脚上传来重量,低头只见古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他的身侧,脑袋放在了他的脚面上。
谢观弯下腰把古木高高举起,“走吧小家伙,可别输给那个人怀里的兔子了。”
……
江时安这次和商序到的是一片梅林。
红梅大片的开着像是给天空染上了一层霞光。
商序在林子里穿梭折了不少梅花,江时安将带着的笔墨铺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提笔正打算就着眼前的景色作画,抬眼望去商序在梅林中回过头怀里抱着满捧的梅花冲着她这边笑的正开心。
从江时安到灵安的这一个月商序的日子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单单从衣物来说,虽说一直都是素雅的颜色,先前的布料再怎么小心的清洗也隐隐有了泛白褪色的痕迹。
商家为了让自己家里出个天潢贵胄最新的布匹竟是商序最先穿上的,远远望去鹤氅上的暗纹如雾中花般若隐若现。
江时安几次提笔这副梅景图中还是没有再添上画中人。
“公主好兴致。”商序带着寒气和满怀的梅花香凑到她的身边。
江时安顺手就摘了多梅花插在了他的发间。
①大丈夫能屈能伸出处:清·李宝嘉《文明小史》第三十六回
10. 他最擅长等待了
“刚刚本宫就在想,这梅花与商小公子甚是相称。”
“在想什么呢?本宫看你一路心不在焉的。”
自从那日的画舫一游,江时安每次出游都要带上商序,省的某人又要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来牵着她的袖子像是被抛弃了一样问她还记不记得当时说过的话。
“若是累了便歇一段时间,等过几日本宫再叫人去府中请你。”她是真的想让商序好好歇一段时日。
商序靠的那么近,江时安能看清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这段时间他无非就是书院公主府和商家的三点一线,等她在外玩尽兴了商序还要回去完成课业,难得有这么一个和她眼缘能跟在身边养眼可别真病倒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牵引了他的神经,他这次倒是没有牵上江时安的袖子只是抬着脑袋用那双像是含了灵安秋水的眸子看着她,“公主是嫌弃臣了吗?”
江时安气的笑出了声,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真要看看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江时安最终还是强硬着把商序送了回去,明天正好是休沐的日子江时安下了死命令让商序好好睡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能起来。
下马车前商序还在忧心忡忡的说着明日公主原先定好了要去那日冬猎发现的湖泊旁。
江时安直接将手指抵在了商序的唇上手动噤声,“本宫在灵安不缺那一天。”
“但是你缺这一天的好好休息。”
“商小公子也不想过几日在坊间听到本宫虐待你的的传闻吧?”
商序哑然,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宅子,江时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关上了马车上的帘子,嘴角挂着的笑慢慢淡了下来。
“去万里楼。”
月光透过窗口洒进商序的屋子,商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的睡觉了。
遇到公主之前挑灯夜读只是为了早点离开商家,如今为了自己内心萌动的那一个想法更是刻苦。
但是公主说要让他好好休息……
商序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安静的只有不远处的火盆里偶尔传来噼里啪啦碳火燃烧的声音。
意识模糊之间他看到自己在一片黑暗里向前走,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一瞬间,他突然推开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男人随手抄起一旁的茶杯就扔向被推到在地的女人,商序看向眼前的场景眼睛一瞬间睁大,“不要!”
小小的身子挡在了女人的身前,男人扔过来的茶杯砸到了他的额头。
是六岁时的商序。
“父亲不要再打母亲了!”鲜血混合着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商序水蓝色的衣服上晕染成一片,虽然害怕的颤抖却还是张开手臂和商青阳对峙着。
“滚一边去,再碍事老子连你一块教训!”
“够了!”女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将商序抱在怀里,像是彻底心灰意冷般她扭过头不再看他,“嫁妆在陪嫁的那个桃木盒子里。”
商青阳立马就换了脸色,伸出手想去拉她,“若烟你早点告诉为夫不就好了,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啊。”
林若烟躲开对方的手,只是将商序抱的更紧,“不劳你费心了。”
见商青阳出了屋子她才把商序从怀里放出来擦着他的眼泪,“傻孩子……”
入夜后的商序头上顶着包扎好的伤口抱着枕头缩在角落里看着一个模样陌生的男人满眼心疼的给林若烟身上的淤青上药。
男人皱着好看的眉头好半天才骂出一句话,“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若烟你跟我走吧,不去管林家和商家,你不是和我说想去灵安以外的地方看看吗?”
“我带你回我的家乡,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草原能让你骑着马撒了欢的跑。”
“你想经商我们就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定居,你当老板,我给你打下手。”
“若烟……离开这里吧……”
“顾郎,我……”林若烟看着他满脸动容,答案呼之欲出之际她看到了商序。
“阿序!”林若烟把男人丢下追着商序离开了院子,今日商青阳刚拿了她的嫁妆肯定混在某个赌坊里,她这才敢让顾词春进来,却没想到会被商序撞见。
林若烟追着商序到了她的卧房外,他的房门紧闭,林若烟在门外站了好久最后只伸出手抚上门框,像是隔空摸着商序一般她叹了一口气,“阿序,早点休息。”
商序就坐在门的另一边,仰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在林若烟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打开了门。
“他对母亲好吗?”
林若烟愣了一下,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嗯。”
那时候六岁的商序躺在床上林若烟轻轻拍着他给他哼着灵安哄孩子的童谣。
他闭上眼睛心想——对母亲好,这就足够了。
商序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是临近新年林若烟带着她外出给府中添新的物件。
商青阳早就被商家分了出来,他平时又沉迷酒色府中只剩下林若烟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一个贴身侍女,府中的各种事情也就落到了林若烟的头上。
林若烟带着侍女到处采买难免有时候会顾及不到商序,商序就乖乖的站在店铺里的一角远远的看着她的身影。
突然他的影子被一个更高大的影子覆盖,商序仰起头看着身前的男人,顾词春弯着腰看着他眉目含笑,“你是若烟的孩子吗?”
自此之后不知道到是有意还是无意之间两人遇到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商序第三次拒绝顾词春手里糖葫芦看到对方还是契而不舍之后,他摇摇脑袋在前方快跑了几步,“我不懂你们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母亲先是母亲自己,才是我的母亲。”
“你不用讨好我!”
边说着商序越跑越远,徒留顾词春在原地思考。
他这是被接受了?
商序是看着林如烟的行囊一点一点鼓起来的。
刚开始她收拾好的东西总是放进去又拿出来,后来装的东西越来越多,整个行囊包成圆圆的的样子被放锁在了柜子里。
林若烟走的时候只带了那一个包裹,好像她的几年在商家只留下这么一点东西。
“不带上他吗?我感觉他并不讨厌我,我不介意这些的。”
“阿序跟着我以后只会受苦……我不能总倚仗着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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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之后……”
商序昏沉着脑袋趴在门框上听着两人说话,他今天被商文元推进池塘泡了好一会才出来,“母亲……”
林若烟回头看着商序眼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阿序等等我好不好,等母亲在外面有了安居之所,我就来商家接你。”
商序看着她脸上难得的的笑嘴巴微张了几下最终只应了一句好。
她又把商序抱在怀里,不再像上次的小心翼翼这一次她的怀抱只剩下眷恋。
“我们约定好,只要三年,阿序只要等母亲三年。”
“等三年后代表着新年的烟花再次绽放,母亲就带你离开这里。”
三年的时光一转而过,除了当时商青阳发现林如烟逃走后的暴怒,众人不约而同的都开始不再提起这个名字。
这三年里商序也是越发的沉默起来,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了掩饰锋芒,越不让人在意到时候也就越容易逃走。
新年在众人的期望下终于要到了,街道上的人家都在门前换上了新的红灯笼。
商序自然是不用挂这些的,商青阳根本没有留下置办新年物件的银子。
门外的灯笼还是三年前林若烟走之前挂上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开始褪色。
商序看着灯笼有些失神……马上便是第三年了。
商序作为商家的小辈虽说没人重视但是该有的讨彩头的压岁钱却没有少。
几块碎银被装进红色的袋子里从商家的老宅里送过来,不出半日便会到了商青阳手里。
他也不在意,往年都是这样,他现在只在期盼着约定的那一天到来。
商序趁着夜色收拾好包裹翻过围墙一路小跑着到了城墙边。
城墙的大门开开合合,每进来一辆马车他的眼睛都会亮一下,等到马车完整的消失在身侧他的背景在夜色里越发萧瑟了起来。
“都等了那么久了,不差这一会。”
他想着,这么一等就是一整晚。
天色蒙蒙亮起,商序拖着行囊一步步走了回去。
“骗人。”他想,“你根本没回来。”
她带走了包裹,带走了她贴身的侍女却唯独不要他了。
再次睁开眼商序起身推开窗户,,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商序猛地一下子受了寒气咳的眼泪都溜了出来。
天边远远的才泛起白光,商序抹掉冷透的眼泪算着下次可以见到公主的日子。
还有整整一天,但是没关系,他最擅长等待了。
江时安前脚进了万里楼,后脚万里楼外便匆匆忙忙的挂上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江时安慢悠悠的翻着万里楼这几年新的账单听着掌柜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万里楼是舅舅未受伤前置办的铺子,原先是为了替陛下收集灵安这一片位置的风土人情,受伤后将铺子转给了她,江时安自然是要用它做点不一样的东西。
“小人翻遍了这些年来全部登记在册的商户和过往行人,其他地方没有问题,只有……”
江时安停了手下的动作,抬眼看向对方。
掌柜的头更低了,“水路那边有一艘私家的商船在灵安只进未出。”
11. 话本
冬日里午后的太阳总是让人忍不住的犯困,昨日商序被她勒令回府休息,谢观又被她安排在后院指导古木,江时安如今身边是难得的清净。
书桌旁不远处点着碳火,熏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江时安靠在摇椅上手里翻着不知道双儿从哪里淘出来的话本,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江时安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瞬。
“双儿,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窗户被打开冷风争先恐后的灌了进来,江时安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话本已经被翻到了最后几页,虽然有一段因为犯困读的断断续续的但是总体的故事情节却十分引人入胜。
正是到了精彩的环节,再翻过去看到最后一页的未完待续江时安挑眉,这作者还偏会吊人胃口。
虽说是话本,里面介绍的各地风土人情的话语生动颇有让人身临其境的感觉,没有真的去看过当地特色怕是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江时安合上话本,到灵安这么久以来每天不是商序陪着她到处乱逛就是许画屏那小丫头隔三岔五的各种给自己找新奇玩意解闷……这么一想倒是有几天没见她了。
许是心有灵犀,刚有了这样的念头,再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一边探了出来。
“公主姐姐!”
江时安招招手让许画屏进来坐在她的身侧,“怎么不见管事的来通报?”
许画屏嘿嘿一笑,“我比管事的跑的快了那么一点。”
话音落下管事才慌不择路的快步走了进来,“公主……许姑娘……”
“无碍,你下去吧。”
自从那天江时安准许她亲手给自己戴上佛珠后许画屏的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十分自觉地蹭到江时安身边她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公主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到底时什么苦日子。”
双儿在她面前摆好热茶和糕点,原本装作抹眼泪的许画屏停了一下拿起糕点咬了一口这才继续哭诉。
“我原本找到了好多新奇的小玩意要拿给公主姐姐看的,结果这几天每次散学爹爹都派两个小厮和丫鬟把我抓回去学着管理铺子。”
这几日先是顺冬节又马上临近新年,许家各地的铺子都忙着火热,许回轩只有许画屏着一个女儿做继承人,自然是要在这段时间好好锻炼一下她。
许画屏虽说不爱背那些通俗文章,但若是让她缀学去管理家里的铺子她更是不愿意。
虽说许回轩每天把她都往书院里赶但许画屏也知道这是父亲想让她能再随心所欲的潇洒两年。
许家在灵安也可以说的是家大业大的人家,许回轩也不指望自家女儿能考取功名便只在每年挑最忙的那几天逼她上手好好学学管理自家的家业。
许画屏虽说是爱玩不愿管事的性子但也知道父亲的用心,每晚嘴上不情不愿的抱着账本说苦却也还是乖乖的把安排的任务都完成了。
她捧着自己的脸凑到江时安面前,“公主姐姐快看看我是不是熬夜气色都不好了。”
离近了看,小姑娘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青,和冬猎那日比憔悴了不是一星半点。
茶杯里的茶水不知不觉已经见了底,许画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休沐自己却又要去铺子里打点了,看着她放下茶杯一步三回头江时安轻笑一声站起身,“本宫同你一起去看看。”
“真的吗公主姐姐,我在铺子里只能看看账本很无聊的。”
话是这么说,许画屏看她的眼神就快把“公主姐姐你快说是真的”写在脸上了。
“本宫说出的话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刚踏进铺子许画屏一改路上的哀怨,雷令风行的给江时安安排好最好的位置和点心茶水,献宝似的她在江时安手边放了几本书,“公主姐姐若无聊了可以翻翻看看。”
许画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小厮压低声音,“这些话本可都是林向清偷偷晚上躲在被子里写的。”
原以为她会给自己拿几本孤本来看的江时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也学着许画屏的样子压低声音,“他为何要偷偷写?”
据她所知林家人也不是古板的那一类,家中子弟课业之外的爱好虽说不会大力支持但也绝不会全盘否定。
更何况像林向清作为家中嫡子,林家每年都会花大把的银两让他到灵安之外的地方增长学识,写些话本游记反而百利而无一害。
许画屏难得的给江时安卖了个关子,“说不定等公主姐姐看到后面就知道了。”
掌柜的身后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等着许画屏的安排,包括掌柜的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摞账本,江时安暗自打量了一番,若是要全部摞在一起怕是要赶上许画屏那么高了。
“这是她一天要看的?”
“回公主,小人手里的是老爷今早已经看过需要小姐再核验的部分,其他伙计手里的是需要小姐批注完再送到老爷手中核计的。”
许画屏看着那些账本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便是满眼的英勇就义。
“公主姐姐我一定快点看完再来找你!”
为了不被互相打扰影响,两人直接分开在铺子的东西两头就坐,偶尔江时安抬起头只能看到对方一手拨着算盘一手翻着账本拿着笔偶尔在上面圈圈点点。
江时安现在手里的话本正是今早看完的那本的后续,上一本结尾和爱人走散的神医在这一本终于开始了寻找的路程。
没想到竟然是林向清的作品。
本该是供人赏乐的话本江时安反而越看嘴边常年挂着笑反而越发变淡。
她放下话本再次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许画屏,眼中比往常更多了一份探究。
只见她停了动作眉头微皱,来回翻着账本,“不对。”
“上个月,上上个月……从七月开始……这半年来的账本都不对。”
掌柜的在一旁直擦冷汗,“小姐我们每次支出都是能对上的。”
她并没有理会掌柜在一旁的解释反而招呼了一个小厮。
“去林府把林向……表哥叫来,让他带上桃花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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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桃花源是?”
“不该问的东西不要问。”
小厮慌慌张张的离开,铺子里一下子安静的有些可怕。
江时安撑着脑袋正想着要不要让她来打破这份宁静时铺子外传来一阵骚动。
杂七杂八的声音让铺子里仿佛停滞的时间又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外面怎么回事?”
许画屏走到门外看向不远处被人群包围住的地方。
“好像是又有人在卖女儿……”
被“卖”的那个小女儿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任由坐在一旁的男人鬼哭狼嚎。
“各位贵人可怜可怜我们吧……要被活生生饿死啊……”
“听说是饭都吃不起了要拿女儿卖去当奴婢换饭钱。”
许画屏司空见惯般的掏出随身装着碎银的钱袋,从中拿出来几块放到小厮手里,“赶紧解决了别影响生意。”
小厮明了,三步并两步的就跑进了人堆里,不过一会的功夫他便把那个小女孩带了过来。
卖女儿的男人拿了银子也不在撒泼,高高兴兴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捧着那银两便走了。
人群没有热闹可看自然也逐渐散开。
有两三个注意到小姑娘是被带到许家铺子里的大婶想知道她最后会何去何从便也好奇的跟着进了铺子,一边装作挑选物件一边分出心听着她们的对话。
原先小姑娘跪在那里还看不出来,如今走到身侧许画屏才发现这小姑娘恐怕只有自己一半大小的年龄。
小厮把剩下的碎银又递给许画屏,她数了数,自己递过去的那一把碎银只少了一块。
一块碎银便能买一个小姑娘的一辈子……
江时安自然也是看在眼里,一块碎银……还不如她初到灵安安排双儿打点下人用的多。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家里人都叫我阿三。”
在她们那边,穷苦人家的女儿是不配有名字的。
许画屏想了想,把剩下的碎银装回钱袋,又把整个钱袋轻轻一扔抛在了阿三的怀里。
阿三下意识的接住她抛来的东西,感受到手中的重量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铺子里不缺人手,拿着这些钱离开灵吧,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只要不回家,去哪里都行。”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多谢……”阿三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向许画屏磕头。
江时安在一边旁观,却也向双儿递了个眼神,双儿心领神会掏出了随身带的钱袋也递给了对方。
阿三又连连向江时安磕了几个头,手里捧着两个钱袋小跑着离开。
许画屏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迟迟不能回神,“公主姐姐……”
“嗯。”
“为什么穷苦人家都要卖女儿啊?”她垂着眸子好像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当一个人如果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他最先卖掉的自然是自己认为‘最没用’的东西。”
12. 好茶
“可是爹爹告诉我,他们卖女儿是为了不让她们饿死在家里……”
江时安笑了笑垂下眸子,“或许是吧。”
等许画屏回过神来转身只见林向清不知什么时候抱着木盒已经站在了江时安的身侧和她谈笑的正欢。
“这是你这个月救下的第几个了?”
“要你管。”
“我为何不能管?你那个桃花源我也出了不少力吧?”
林向清把手中的木盒放在一旁,打开盖子里面放的竟是满满当当的账本。
“现在城外都知道许家铺子里多了个心软的少东家,真要再这么下去,你能把整个灵安穷苦人家的姑娘都买下来不成?”
“看看咱们这可怜的账本好不容易才把收支做平,东家又破财了。”
许画屏从中挑出想要的那本难得的没反驳林向清的话。
就在许画屏拿着账本走出屋子的时候她突然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能救一个算一个。”
“什么?”
没落在林向清的耳朵里,江时安却听的清清楚楚。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知道了许画屏把那个话本拿给她看的原因。
苦苦寻找爱人的神医走出了归隐的足以庇护她一生的山谷,眼中所见的是跨越山海千金易得的女子,是寒窗苦读终上状元高台的女子,是同她一般年纪却逼良为娼倚栏高唱的女子,是挽起妇女样式发鬓相夫教子的女子。
她走出了那方小天地看到了更多的她们。
江时安突然很想看到结局,再往后翻一页,入目的又是作者未完待续的字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放在之前她一定会让阿玖把林清安抓起来关到小房子里没日没夜的写。
不过林向清很幸运,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比如……
上一本还在写情情爱爱的人怎么突然视角就发生转变了呢?
察觉到江时安的目光,林向清原先散漫的靠在椅子上的身形立马坐正,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折扇刷的一下被展开,正在慢悠悠的扇着,发丝随着风微动颇有几分潇洒的滋味。
只不过……
“看来是本宫让她们把屋子里的碳火烤的太旺了。”
林向清轻咳一声收起扇子盖下自己下意识动作里的窘迫。
按道理来说来给他这个不省心的表妹送完账本后自己本该打道回府趁着休沐温习功课,不曾想反应过来时已经看着公主看书的身影入了神。
“不知道是哪本书如此荣幸能让公主这般喜爱。”
两人距离隔得不远,正好手中的这本已经看完,隔着桌子江时安直接将手中的书抛了过去,林向清稳稳接住在看清名字的身子僵了一瞬。
“哈……”林向清在嘴角扯出笑意,“公主怎么想起来看这册的话本?”
虽说身为作者本人知道有人看自己写的书很是高兴,但是被亲朋好友发现还是会带着些窘迫……更何况现在看它的人还是江时安。
“打发时间罢了。”江时安眼神一转,心中有了其它主意。
“那……公主感觉这话本写的如何?臣常常听人说起却还没有机会好好品鉴一番。”林向清想了想还是在背后默默加了一句,“每人的口味各有不同,有不同的见解也实属正常……”
“是吗?本宫倒是觉得这册话本同以往看的故事格外不同,对作者颇为欣赏。”
林向清暗自松了一口气,手中握着扇柄的手短短几息的功夫就已经津出了汗。
“林学子,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写出这样的文章呢?”
不知道在她对账本的这一段的时间两人聊了什么,许画屏再回来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格外的沉闷。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在账本这块,整个灵安除了我爹拿手的人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原先桃花源的债务实在入不敷出许画屏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半夜披上衣服“磨刀霍霍”打上了自家老父亲的主意。
自己亲自动手给自家铺子做假账的少东家她怕是独一份、许画屏点着蜡烛嘴里咬着笔杆子做下了标记。
许家这么多铺子呢,她赌爹爹发现不了。
把账本放回原位许画屏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大不了……大不了还不上被家法教育一顿,总好过让桃花源里的那些人饿死。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桃花源撑过了最难熬的那一月,如今有了盈利正好能把作假的那一部分亏空填上。
让做假账的人重新在把账做对,许画屏偷偷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又要去偷账本了……”
……
说是休一天,商序一刻都没有多等早早地就又出现在了江时安的府外,江时安打开房门只见商序背对着晨曦的光站在外面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怎么不去侧厅等着?”
商序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臣在这里,一眼便能就看到公主了。”
商序来去匆匆,许画屏忙完铺子的事又恢复了整天在书院无所事事的模样,昨日江时安和林向清的谈话就这么心照不宣的藏在各自的心里不再被提起。
临近新年灵安的雪也越发多了起来,又是一整夜的大雪,雪刚堪堪停下,府外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公主姐姐!”无事烦恼许画屏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公主姐姐我们去郊外赏雪吧,灵安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郊外的景色一定特别……商学子也在啊。”
许画屏顶着满头雪花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坐在一起围炉煮茶。
自从公主姐姐来灵安后商序的日子过得是越发滋润了,许画屏扫过他身上披着的抗寒的披风,那是她们家里铺子刚进的一批料子,商家应该是请了绣娘连夜替他赶制了一件了出来。
“看看人家,”许画屏有些很铁不成钢的想,“林向清要是成不了公主姐姐的男宠等公主姐姐回京她还有什么理由能去看公主姐?”
方才她还专门叫小厮去给林向清传话,结果小厮只带来他要温习功课闭门不出的消息。
“过来坐,”见许画屏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微红,江时安拿起还带着余温的茶杯放到一边,“雪还未完全停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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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么?”
许画屏拿着茶杯暖手,江时安在灵安的住处是陛下当时连夜派人按公主府的装饰复刻出来的,奈何时间太短再加上灵安地形原因很难找到同公主府一样大小的空地,部分地方只能缩小。
江时安和商序围炉煮茶的地方便正好挑在了这不得已而缩小的地方。
说是正好,这里面有没有某人的小心思谁又说的准呢?
江时安对这府中的一景一木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美的景看得多了自然也有看腻的时候,就着雪景正是适合围炉煮茶的好时候,挑选位置的任务江时安自然而然就交给了商序。
“臣觉得每日来找公主要穿过的那条走廊旁的亭子便十分不错。”
亭子建在后花园的外围,一回头便能看到雪像棉絮一样无声的往下落,是个赏景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亭子不算大,侍从只能在亭子外守着……
本就适合只呆两个人的地方多了一个人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更别说多出来的那个人还占了他们二人中间的位置,手里拿着的还是他刚给公主倒的茶……
商序面不改色的重新为江时安添了一杯新茶,“臣听闻每年都有不少旅客慕名来灵安只为了一赏郊外雪后的景色。”
“听闻?莫非商小公子一次都没去过?”
商序垂下眼睛嘴角还是挂在脸上惯有的浅笑,配着他的话却显得的有几分落寞,“臣去那些热闹的场合会显得有几分不太合群。”
不是不想去,不是不能去,只是不合群。
虽说在书院自己身边还有文霁禾这个知己,平常休沐放假文他多半是要陪着外婆,若是有什么非要外出不可得活动商序也每次也只能一人占着角落的位置坐上一整天,时间长了商序也就逐渐不再融入他们。
既然不合群,那便也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不过他这次却是抱着和许画屏同样邀约江时安的想法来的,“若公主要赴许学子约约,臣这算不算沾了许学子的光能有人与臣结伴同行共赏美景?”
“好茶。”
许画屏将茶水一饮而尽发出一声喟叹,不知是一语双关还是什么,他难得被噎了一下,
江时安被两人逗的开心,商序似是无奈般叹了一口气;“公主……”
“既然如此,那便去一趟。”千金难买她江时安高兴,更何况她还偏偏就吃商序这套,美人睫毛一垂眉头一皱藏起的眼神里说不定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江时安不是那般不解风情的女子,一个同游的要求她又怎么会拒绝?
路上遇到不少的同行的马车,听着口音便不像是灵安本地的人,倒真如商序所说的那般有不少慕名而来只为美景的。
还未到目的地马车却慢悠悠的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掀开马车的帘子之间不远处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双儿带着两个侍卫把人群散开,遥遥的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在嚎着什么,身边的少女跪在一旁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风中隐约好似是被冻的打颤。
有看完热闹的老人从她们的马车边走过,“又是卖女儿的……”
13. 女人要往上爬
听到几人的对话,许画屏一下子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公主姐姐,我去去就回!”
“公主可是要一同去看看?”
“自然。”
男人还占着地方耍赖,许画屏挤到靠前的位置看清了少女的样貌。
一瞬间冷风仿佛一下子从她的衣领灌进身子里,许画屏打了个颤身形好似有些站不稳。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是阿三。
“许姑娘。”双儿在一旁搀住她,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男人看着官府打扮的几个侍卫爬起来想带阿三离开。
“站住。”随着江时安的话音落下又有两个官兵样子的人拦在男人的前面。
许画屏狐假虎威的站在江时安身侧。
“这个人前些日子已经被我们买下了,你凭什么再卖她一次?”
男人梗着脖子脸憋得通红,“两位贵人可别胡说,你说我把女儿卖给你们了,你们有卖身契吗?”
“你……”
江时安在一旁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本宫最讨厌和这些无赖打交道了。”
“双儿。”
双儿明白了自家公主的意思,绕到男人身后向男人的腿窝踹过去,男人哎呦一声直直冲着江时安跪了下去。
她抽出一旁侍卫随身带着的剑直接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本宫记性不太好,这个小姑娘我们前几日已经买下了对吗?”
“是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贵人饶命! ”
双儿急忙从江时安手中接过剑,“这种人怎配劳烦公主亲自动手。”
在灵安修身养性久了,怕是有人都要忘了她江时安在京城的名声了。
商序隔着帕子拉过江时安的手替她仔细擦拭着,“能被公主亲自用剑指着是他的福分。”
江时安收回手,“滚吧。”
原先还是不肯散开的人看着江时时安拿剑的样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如今街口只剩下江时安等人和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的阿三。
“带上她,继续往前走吧。”
再次回到马车,车内的氛围比之前稍显凝滞,不过一会马车便到了目的地,大抵是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会,视野最好的地方已经被三三两两结伴的人占了。
几人寻了较高地方的凉亭处坐下,凉亭不远处又是一片梅林,不同于几日前商序与她同去的红梅林,这里的梅林更大,似雪的白梅花开在枝头,若此时下起雪真要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梅花。
许画屏强打起精神找着天南海北的话题给江时安找着话头,商序沉默了一会借着摘梅花的由头转身进了梅林。
一半的侍卫被江时安派去随身跟着商序,另外一半按照她的命令守在了凉亭的不远处。
“说吧。”
“……”像是泄了气一般,许画屏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眼神带着些许怨念看着跟在双儿身后不敢抬头的阿三。
阿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眼张望对上许画屏怨念的眼神又把头低了回去。
“我让你离开这里了。”
许画屏比自己想的还要平静,自从开设桃花源,兜兜转转这么久,像阿三这种的姑娘她见得不算少。
阿三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直直的跪在地上,竟是哭出了声来。
“是……是爹爹说若是不把钱给他便要把我卖到送卿院,”
“我……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阿三的头磕的作响,太过用力以至于已经隐隐出现了血色。
“把钱给了他,你不照旧又被卖了一次。”双儿不明白,能做出卖女儿的事来的男人,嘴里能有什么可信的话?
“奴婢没办法了……求小姐不要卖掉奴婢,奴婢从今往后一定好好侍奉小姐!”
许画屏自然没有再卖掉阿三的想法,她也不过是个被别人当做商品摆弄的可怜人罢了。
送卿院与思忘所在的醉蓝楼相似,不过若是同阿三一样被卖进去的姑娘想保住身子重见天日怕是不可能了。
“罢了,双儿带她下去收拾一下。”
“公主……”双儿看了一眼许画屏欲言又止,虽说两人现在关系亲近但是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无妨,去吧。”
“公主。”不再是以往亲切的称呼,许画屏的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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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江时安稳稳的受了她这一拜许画屏才将心里的考量说出来。
“臣女恳请公主救救灵安穷苦人家的女子。”
从得到公主要来灵安的消息开始许画屏就开始想着这次的谈判。
只是她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座上的江时安嘴边的笑未变,却让许画屏一下子感到身份距离的转变。
“让本宫猜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试探本宫的?”
“是递过来的那几册话本?还是本宫书院帮商序解围?还是更早……从得到本宫要来临安的消息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
“公主恕罪!”
江时安轻笑了一声,周身的威压像是一下子都收了起来,“本宫比较好奇,本宫只是个空有陛下宠爱没有实权的公主罢了,你又怎么肯定本宫救的了她们?”
“再者,就算本宫真救得了她们,那灵安之外的地方呢?”
“她们以后能去哪里?换个地方将悲剧重演吗?”
“就像当时的阿三,”江时安抬起许画屏的下巴,一如当时宴会上对商序的动作。
“当时你也救下她了,不是吗?”
“我……臣女……”许画屏顺着江时安的动作对上她的视线。
“本宫救得了灵安的女子,灵安之外的呢?要是等着本宫一个一个去救,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的桃花源,再大也有满的时候。”
“到那时候,你又能怎么办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噎的许画屏说不出话来。
刚开始的她确实只是抱着天真的想法买了房产和地产就那么一股脑的扎了进去,后来拉上林向清一起开发了新的门路,桃花源这才勉强回本经营了起来。
要想获得公主的支持这一大胆想法放在往常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那怎么办……”这是江时安第一次见许画屏脸上有迷茫的神采,“若是连我都没办法了,她们怎么办?”
“还是个小姑娘呢。”江时安想着,叹了一口气将她拉起来按到石椅上,“女人只有爬的越高才能被越多的人看到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