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相逼》 第148章 但凭你的心意,抵押什么? 等段鸣风过来之时,纪青梧面前已经摆了满桌子的菜,是店小二亲自去炒的。 味道一般,纪青梧尝了几口就搁下碗筷。 见段鸣风站在桌前,她笑着招呼道:“段大人,好久不见,大人怎么不坐?” 他不愿寒暄,径直问道:“纪小姐,有何要事?” 纪青梧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我今日偶经此地,见到这间酒楼要寻买家,我想盘下来,做点儿小生意。” 段鸣风闻言,心中大石落下,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后背也稍显松弛。 他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这位纪小姐叫他过来的缘由,没料到是因为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道:“酒楼的商契存于司内,我即刻就命人取来。” 见他这么爽快,纪青梧不禁讶异地道:“不谈一谈价格吗?段大人就不怕我占便宜?” 段鸣风道:“价格不必谈,但凭纪小姐的心意。”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和黑袍下属,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这位段大人何时这么好说话过? 此酒楼原属官府收缴之物,理应归为皇家私产,段鸣风未向上禀报便自作主张? 纪青梧也被那句“但凭心意”惊了一下。 她缓缓道:“既然段大人如此诚心,我会按照市场价格给你,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换现银,目前手里只有几张铺面的商契,要再等些时日出手后,才可以买下酒楼。” 段鸣风觉得就算这位纪小姐想要整条街的铺面,主子爷都会眼都不眨地送出手。 他道:“这个无妨。” 纪青梧想了想,还是道:“段大人,我空说无凭,我这里有一物,可以暂时先抵押给你。”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石,放在桌上。 段鸣风阴郁的眼神,也跟着落在了那块玉上,眼中划过惊异。 这是...... 上回他们在街角碰上那日,纪小姐在茶楼中惹得主子爷不快,而后,主子爷气闷之下,在玉翠楼一掷千金,买下了镇店的那块青玉环。 却不想,这块价值连城的玉环,竟然送到了她手中。 皇帝什么脾性,段鸣风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眼前人是主子在盛怒之下还能忍下脾气去哄的女子。 段鸣风皱眉,脸色难看地退后一步,像这块玉石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他正色道:“这块玉,还是请纪小姐收好。” 纪青梧拿起这块玉环,放在细白的手心中,能感受到这玉的质地细腻,晶莹润泽,琢磨精致。 她这个外行看着觉得品相极好,可段大人怎么像是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模样。 难不成真是像武肃帝说的那样,是随手在小摊贩那处买的? 见纪青梧收好后,段鸣风才又上前一步。 他道:“纪小姐若是无事,可以随我去一趟司中去取。” 看到这玉环,足以猜想到这女子在主子爷心中的地位,段鸣风瞬间改了想法,这酒楼易主的事情,最好经由他的手去办,以免出什么差池。 纪青梧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日光正盛,还早得很,来得及去接啾啾。 能直接拿到商契更好,她点头道:“那我就与段大人同去。” 他们刚出了酒楼,走出几十米的距离,段鸣风忽然停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巷尾处一座的角楼。 纪青梧也望了过去,这角楼顶层是纵横搭交的歇山顶,多角交错,檐角秀丽,犹如众星拱月。 这楼造型多姿,她多看几眼,嘴角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街上人潮如织,可偏偏这角楼门口被几个彪形大汉把守着,百姓们纷纷绕路而过。 她问道:“段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段鸣风自然知晓这是何处,只是这处平时都是热闹非凡,从没有这么冷清过,里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他不答话,纪青梧偏头,就看到段鸣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他在担心谁? 段鸣风今日给她行了这么多方便,纪青梧自觉也该有所回馈。 她道:“段大人,不若我们进去看看?” 门口大汉起先还拦着他们,凶相毕露,但这位皇城使司的脸色更为阴鸷,有一人认出段鸣风的身份后,他们就不再敢阻拦。 纪青梧走近些后,看清了牌匾用魏碑体书写的三个大字,原来这就是临安大名鼎鼎的两香阁。 她还没有来过这等地方,心内好奇得厉害。 他们进门后,没有人来相迎,只见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大堂极尽奢华。 可堂中没有人影,这里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水晶玉璧的灯还亮着,珍珠帘幕寂静的垂坠着。 直到楼上传来女子的说话声,还有哭声。 段鸣风先冲了上去,几乎是飞上了二楼。 等纪青梧走到二楼,就看到应是唱戏表演的台子上,一众身形婀娜的女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上边,但压抑的哭声是从后边的储藏间传来的。 那扇门,已经被段鸣风闯开。 纪青梧悄悄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是段鸣风,还算克制。 “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纪青梧蹙了蹙眉,难怪两香阁这么冷清,是庆云公主过来了。想到公主是来做什么的,她叹了口气。 门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留情?段使司,你也跟这两香阁的女使有情?她不知羞耻勾搭我的驸马,还怀上了孩子,让我手下留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庆云公主气愤地道。 段鸣风还未说话,莫凌凌的声音响起。 她婉转动听的嗓子已经变得沙哑。 “公主,我与黎大人是青梅竹马,只怪我家道中落,现在零落成泥,再也配不上他,可你要不是生在皇家,他又何尝会看的上你这个蛮横的女子。” 庆云公主听到她这嘲讽的话,气得捂住胸口,眉毛一拧道:“大胆的娼妓,你还敢挑衅本宫,给我倒进去!” 哗啦哗啦的水声,夹杂着硬物的碰撞声响起。 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纪青梧看着门缝看了过去,心下一紧。 莫凌凌被捆在一个大浴桶中,哪还有粉面桃腮的美人模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 两个粗使婆子正抬着一只铁桶...... 第149章 我已有意中人,他是天上星 她们正往里倒入加了冰块的水。 纪青梧站在门口,跟着蹙眉。 在青楼之中,打胎的办法有不少,除了灌虎狼之药,还有用捣衣杵大力捶腰的方法,而这这冰水坐浴也是其中一种。 段鸣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他沉声道:“公主殿下,她肚子里的毕竟是黎大人之子,公主如此不管不顾,就不怕伤了与黎大人的情谊吗?” 庆云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不屑。 “段大人想英雄救美的心是好的,但恐怕这青楼女子的心中,并未给你留下半点位置。” 莫凌凌的痛吟声越来越大,段鸣风不再言语,猛地推开一个婆子。 庆云公主指着他,怒道:“本公主行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来人,将段使司请出去!” 几个站在庆云身后的护卫围了过来,段鸣风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软剑上。 纪青梧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莫凌凌,见她像是快要撑不住。 她推开门,快步走到浴桶前。 众人见到忽然闯入,像一阵清风般穿过的女子身影,皆是一怔。 纪青梧问道:“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莫凌凌意识有些涣散,纪青梧拍打着她的脸:“你清醒些,不能睡。” 因为心急用力,脸都被她拍红了,莫凌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纪五小姐,你来了。” 见纪青梧忽然出现,庆云公主跋扈的气焰减了很多,但是看到她径直跑过去,竟先关心起那低贱的女使。 “五表姐,你过来。” 纪青梧回头道:“庆云,先放了她,她的情况很不好。” 她们之间的恩怨纠缠,纪青梧不愿意管,也管不了,但不能见到这么鲜活的一条人命,就在她面前被折磨死。 纪青梧凝着庆云公主。 那眼神不复柔和,澄澈的双眼深处,一点暗芒卷起,晕生出不可退让的坚定之色。 庆云公主觉得这神色很熟悉。 在围猎时,五表姐不顾危险飞身跃到她的马上,相救她之时,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庆云固执地抿唇不语,却也没再阻拦。 纪青梧对着段鸣风道:“过来,别杵在那,来搭把手。”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从梦中惊醒。 两人迅速给浑身发抖的莫凌凌解开了绳索,正要将她从水中拉出来。 只听一声高亢又凄厉的尖叫,莫凌凌看着桶中的水,惊恐地又滑落到水里。 浅棕色木桶中,原本透明的水随之开始弥漫出血色,因为水太冷,这血还未浮上来,有不少已经结块沉积到了下方。冰水降低了人的痛感,莫凌凌起身后才觉察出见了红。 段鸣风拉着莫凌凌胳膊的手开始不自然地颤抖,比泡在冷水里瑟缩的她还要抖得厉害。 纪青梧看他一眼,冷静地道:“把她抱到房间里去,让她平躺着。” 又对一旁的婆子们道:“去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刀剪,再取一坛烈酒。” 那婆子们自然不会听从她的吩咐。 段鸣风抱着莫凌凌先离开,走过的路都沾染上了点点血红。 纪青梧望着庆云公主,急声道:“赵嘉云,让你的人快去!” 庆云公主被她陡然的凌厉眼神吓住,五表姐叫她名字的模样,简直和他皇兄一样可怕。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情不愿地道:“你们按照五表姐的要求照做。” 纪青梧带着两个婆子进了房间。 莫凌凌躺在沉香木阔床,像是没了活人的气息。 段鸣风站在鲛绡宝罗帐旁,手中沾染了血,看着床上的人,阴沉之气灌满整间房。 这房间被衬得像是个阎王殿一般,婆子们都惧怕地不敢上前。 纪青梧走上前,直接就推了段鸣风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也把人推清醒了。 “别在这里傻站着,拿着这个药方去抓药,看着煎好了,就马上送过来。” 段鸣风没见过这位娇柔的纪五小姐如此凶悍的模样,他手里又被塞进了一张纸。 他低头看去,因为时间紧张,这药方上的字迹线条粗细不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纪青梧见他怔愣着,盯着自己写的药方不动,恼火道:“药房的大夫会认得的!” 十万火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字好不好看,她本就不擅长书法。 而后,她直接把段鸣风给轰了出去,紧急时刻,容不得他发愣。 半个多时辰过去。 纪青梧再次打开门,屋中还残余着淡淡血腥气。 一推开门,就看到庆云和段鸣风像是两只乌眼鸡一样,互瞪着对方。 见纪青梧露面,段鸣风马上问道:“纪小姐,如何了?” 纪青梧点点头:“她小命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孩子没保住。” 庆云公主跟着长舒一口气。 纪青梧又恢复了柔声细语。 “段大人,把熬好的汤药给她服用,请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喝下去。” 被这位纪五小姐支配的感觉还在。 段鸣风不经思考,连忙点头,正好此时药煎好了,他接过药碗就进了屋内。 纪青梧道:“现在孩子没了,公主回去吧。” 庆云公主道:“你还要留在这儿,照顾她?!” 纪青梧抬眼看着庆云,眼神柔亮。好像之前庆云从她眼中看到的严厉,只是自己的错觉。 “请公主先回去。” “五表姐。” 庆云公主神情委屈地道:“这个莫凌凌是个外人,你不帮我,反而要选择帮她,是她先恬不知耻地勾引我的驸马!” “外人?” 纪青梧觉得好笑,自己何时与这个蛮横的小公主是一伙的了。 “你是我的五表姐,你上次不顾性命救了我,之前的事情是我,我,做错了,我心中一直对你有感激,但你也不能联合外人来欺辱我。” 庆云越说越委屈,盯着纪青梧的眼睛都红了。 好像纪青梧才是那个负心汉...... 纪青梧沉默了一瞬,才道:“公主殿下,你身份贵重,只要有你皇兄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掺和,我也只是尽个医者本分。”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你偏心的厉害,是不是因为你对黎承训还有情,所以想保下他的孩子。” 这离谱的猜测令纪青梧皱紧眉头。 她道:“你爱黎承训爱得要命,不应该爱屋及乌,怎么还要打掉他的孩子?” 庆云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纪青梧抿了抿唇,继续道:“这话我只说一遍,我已经有意中人,他是天上星,黎承训就是地上尘,请不要玷污了我的心上人。” “是谁?”庆云追问。 两人都没注意到,二层回廊处,有一道人影伫立在阴影中。 第150章 孟浪之法,看上就去抢 纪青梧抬起脸来,在庆云公主期待的目光下,她气定神闲地吐出几个字。 “我为何要告知与你?” 庆云公主打量着她的神色,狐疑道:“你不说,是不是因为你心尖上站满了人?左一个右一个,还有那个什么李大学士家的三儿子。” 那日在慈宁宫,关于这位五表姐的“战绩”,她可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纪青梧颔首,一脸当然地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心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每座山的山峰处都站着人。” 庆云公主再次说不出话来。 说完,纪青梧的视线顺着未关严的门缝,无意地瞥到了屋内的情况,待她看清楚段鸣风是用如何手段,给躺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喂药时。 她深吸一口气,立马移开目光,她尴尬地摸着耳朵。 没料到这位段大人竟是个重情之人,如此看重同乡之谊,可真的豁得出去...... 这种口对口的服药方法,虽做法孟浪了些,但有不错的效用。 纪青梧心道,段鸣风看着心狠,实则是个好人。 庆云公主见她的反应怪异,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又感叹,她也好奇地探头想要往里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青梧反应很快,单手就把她按了回去,而后迅速把门关上,以隔绝她窥探的目光。 生怕庆云公主再找事儿,她拉着对方往外走,口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把两香阁的人都放了,然后赶紧离开。” 庆云公主站在原地不动,她并不想离开。 纪青梧只当她还不肯放过莫凌凌。 她道:“你还想找她算账?她失掉了孩子,现在正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威胁,你一个公主之尊,在青楼中待了这么久,要是被人传了出去,总归不好。” “我知道。” 庆云公主看着雕花的梨花木门框,以及护在门前的纪青梧。 语气泛酸地道:“这女史可比我聪明多了,能让你怜惜她,一直为她说话。” 纪青梧觉着这个公主好生奇怪,这酸溜溜的语气就像被抢了糖果的孩童。 她松开手道:“那我不说了,我先走了。” 庆云公主却反手拉住她,不满地道:“五表姐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她明明处于弱势,却敢同我这个公主叫嚣。” 纪青梧没做他想,直接道:“因她性子刚烈。” “性子刚烈的人,能做得了青楼的女使?就算有再锋利的棱角,也在这里被打磨光滑了,五表姐就是心地善良,把所有人都想得很好。” 纪青梧回想着在门口听到的话。 莫凌凌每句话都在戳庆云的心窝子,她是怀着身子的人,委曲求全或是摇尾乞怜也好,她应该先想着的是护住孩子,而不是一再挑衅。 纪青梧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方才故意激怒你,就是想借你的手打掉这个孩子。” 庆云公主欢欣地点头道:“五表姐,你终于看清楚这个狐媚子的真实面目了。” 这几句话说的,纪青梧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迷惑心智的昏君一般。 庆云公主神色带着骄傲道:“五表姐,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来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想让她安分些,不要在城中宣扬自己有孕之事,但她偏要自讨苦吃,我当然不会手软。” 她真没想过要莫凌凌的小命? 纪青梧疑惑地问道:“你不介意她和孩子的存在?” 庆云公主道:“为何要介意,我在成婚前,也会派婢女去试婚,有了她,倒是省了这一事儿。” 公主尚驸马的婚前仪式之一,就是要提前派可靠的贴身婢女为公主试婚,这试的自然是房中事,驸马必须确保能够延续皇室的血脉。 纪青梧轻微摇了摇头,这宫中果然没一个人是心思简单的,就算是娇养长大,性格蛮横的小公主也不例外。 她道:“好,我知道了,这回能走了吗?” 纪青梧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她估摸着也该到了接啾啾下学的时辰。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以后站在我这边,我可以保护你的。” 纪青梧不想理会,只要远离宫中事,她可以自己护着自己。 她抬脚欲离开,可庆云公主仍旧拽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纪青梧视线向下,看她一眼道:“你松不松手?” “不松。”对方坚定回答。 纪青梧的力气是寻常女子比不得的,更别提这个身娇肉贵的小公主。 她稍一用力,庆云公主只得用手扒着身侧的墙面稳住身子,死活不肯走,嘴里道:“你不说,我就不走。” 纪青梧无言良久,道:“到底要我说什么?” “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庆云怎么还记得这一茬,纪青梧无奈道:“你觉得我们是能聊这种天的关系吗?” 自己心悦何人,为何要同她讲。 庆云公主理直气壮地道:“我们当然是,你方才还亲密地叫了我的名字,只有我认可的人才可以这般叫我。” 那是亲密地叫她的名字吗?那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 纪青梧坦荡地道:“你也可以叫我名字,这样就扯平了。” 庆云公主气得噘嘴瞪眼,她退让了一步,商量道:“那你不说他是谁,你就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五表姐越不说,她越是好奇,纪青梧这颗柔软清透之心上,装着的男子会是何种模样。 庆云公主心里像是百爪挠心,她开始猜道:“是文雅俊秀的世家公子?” 纪青梧脸上没什么表情,瞭了她一眼,反应平平。 庆云公主轻轻皱了皱眉。 近来,她倒是听小太监们在私下议论过,骑射大典过后,光是看上纪青梧恣意飒爽的风姿,想去纪家求娶她的武将之家就不在少数。 难不成在这些人家里,有五表姐看上眼的,只是能和纪家的家世背景匹配上的,怎么着也得是有官职的。 庆云公主继续猜道:“五表姐,你喜欢威武的将军?” 纪青梧眸光闪了闪,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庆云公主觉得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情愉悦地道:“将军很好,不知五表姐看上了哪家的,我帮你去抢!” 第151章 想看就看个够,爷不怕看 “抢?” 这还真是公主任性而为的作风。 纪青梧想了想那场面,发现她想象不出来,何人敢把那人抢到手。 庆云公主改口道:“我可以先帮你见见,替你把把关。” 纪青梧拒绝的干脆:“大可不必,你的眼光我不敢苟同。” 话音一落,庆云公主却忽而背过身去,整个人都贴在墙面上,把脸也藏了起来。 纪青梧没有察觉到危险,嘴角勾起,说道:“你也不必如此羞愧。” 身后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纪青梧转过头,看到廊中逆光走来之人是谁时,唇边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住。 她的双眸微微睁大,本该在宫里的皇帝,倏地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一刻,庆云还在纠缠自己,想要探得她的心上人是谁。 这一刻,忽而见到容仪温伟的武肃帝,她心内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在吃惊诧异散去后,似乎还涌现出抑制不住的,雀跃的小欢喜。 起初,纪青梧有应付这个小公主的意思,是不想让对方再将自己与黎承训扯在一块,心上人之说,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但当武肃帝突然出现在眼前,朝着她走来时,她的心尖好像有了片刻紧缩。 那大步而来的沉稳步伐,踏在白玉铺就的砖石上,又好似踏在她的心口。 心尖上,还真的站了一个人。 沉甸甸的,坠得慌。 武肃帝见她愣神的模样,先是从头到脚地看了她一遍,而后才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又冷又沉。 庆云公主悄悄拉了下纪青梧的袖子,偏着头对她做着口型。 “五表姐,救我。” 没记错的话,就在武肃帝来之前,公主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来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要来寻求她的护佑。 纪青梧见皇帝穿着便服,想着这两香阁中人员混杂,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是以她只行了一礼。 但她也未答话,只抿着唇垂首。 武肃帝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乖巧听话的模样,语气柔和了几分。 “我在问话,你们谁来回答?” 纪青梧的袖子又一阵抖动,她微微斜眼看过去,身边的庆云公主正苦着一张脸揪着她的衣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掀开浓睫,视线正好落在对面男人的领口。 武肃帝穿着联珠翼兽纹织锦翻领袍,不如朝服庄重,领口处有几缕亮色。 她抬眼看了上去,两香阁的灯光更暖,衬得他面容俊俏,少了几分冷肃,多了几分温和之态。 纪青梧心中紧缩的感觉又来了,她眸光发亮地道:“我是路过的。” 庆云公主也小声跟着说道:“我,我也是路过的。” 对着庆云,武肃帝神情转为冷淡。 “你只是路过,这两香阁就被封了,你可知这里是何地方,青楼也是你这个公主能够踏足的,你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他没有疾言厉色,却不怒自威,令两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庆云公主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被皇兄逮住,她对上次受罚的事,还心有余悸,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想躲藏在纪青梧身后。 纪青梧察觉她的意图,赶紧往旁边迈了一步,不愿意为她遮掩,她也是泥菩萨过江。 察觉她的动作,武肃帝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他高大身形的暗影就这么投在了她身上。 纪青梧倍感压力,小声解释道:“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这不关我的事。” 武肃帝不知看到了什么,眉毛一挑,对着纪青梧身边的人,佯怒道:“回你的公主府反省去,无召不得出!” 被禁了足,庆云公主却像是得了大赦一般,低着头快步溜了。 怎么把庆云这个惹事的罪魁祸首,先给放跑了? 纪青梧偷看着皇帝的脸色,她觉得自己好生冤枉,她真的只是个无辜进入的路人。 武肃帝见她皱着小脸,清丽的眉目间还有点儿委屈,丝毫没有庆云在场时的冷静和从容。 他低声问:“你为何会跟着庆云在一块?” “我本来是跟着段大人来取商契的。” 纪青梧顿了顿,道:“段大人见这两香阁被人把守着,有不寻常之处,我便随着他一道进来,结果误撞上公主殿下。”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武肃帝并不关心庆云到底做了何事,而是问道:“段鸣风在何处,他就留你一人在这里?” 纪青梧回身,指了指身后的紧闭的房门。 她柔声解释道:“那女史刚失了孩子,身体病弱,段大人因为与她有同乡之谊,正在照顾她喝药。” 武肃帝轻微皱了皱眉。 纪青梧问道:“陛......爷是寻段大人有事?” 想着段鸣风在外,都是唤他主子爷,于是纪青梧也这么跟着叫了。 这个称呼令武肃帝微微一怔,旋即眸底溢出笑意。 他摇头,却道:“爷是寻你有事。” 这个字眼,从他的口中说出,仿佛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找我有什么事?” 纪青梧轻轻抬起眉眼,便望见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流转着比琉璃灯还要璀璨的华光。 遭了...... 没有过分的亲密接触,只是目光相接。 她身上被他投下来的暗影笼罩住,但心内却被这奇异的光芒点亮。 这一暗一明,让纪青梧招架不住,她不自觉地抚弄着袖口,神色略显无措。 武肃帝的眼神逐渐变得灼烫,她的目光匆匆逃离,却又忍不住再次抬起那双忽闪忽闪的明眸,偷偷看他。 几次下来,他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勾唇笑道:“想看就看个够,爷不怕看。” 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纪青梧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急忙退后一步,低声说道:“我怕看,你别看了。” 武肃帝笑意渐浓,揶揄道:“你以为爷在看什么?” 他凑近,低沉的声音烘着她的耳朵:“你一直带着这枚玉环。” 那枚青玉环原本藏在怀中的暗袋里,因刚才给莫凌凌治疗,一通忙活,在衣襟的边处,露出了一点玉色。 纪青梧将它拿了出来,点了点头,话也不过脑子。 “嗯,我是想用它跟段大人买酒楼。” 身前的男人骤然变了脸色。 第152章 一对迫不及待的野鸳鸯 “你要拿它易物?” 见武肃帝语气不善,眸中的光华顷刻变为幽深暗芒。 “不是。” 纪青梧拿着玉环,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抵押一下,以后还会赎回来的。” 这青玉她是喜欢的。 只是现下她手中的贵重之物除了那条红莲手串,就只有这枚玉环。 而且当时他说是在路上摊贩处随手买的,她是看着这玉不像凡品,所以想试着拿来应急。 其他的金银首饰,她倒是也有些,归家后,乔氏为她添了不少。但她戴过的饰物要是被人发现抵押了出去,于她,于纪家的名声都不利。 纪青梧见他沉默着,眼风都连带着凌厉了不少,似是对她这等行为很是不爽,皇帝竟这么在意一枚小小玉环。 她怯问道:“不行么?” 既送了她的,不就是她的。 这玉如果只能摆在家里看,就算价值不菲,每天看着也该看腻了,不如发挥点儿实际作用。 不用他开口,纪青梧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看来是不行...... 纪青梧晃着手中青玉,赶紧道:“我这不是没有抵押吗?它现在还在我这里。” 武肃帝拿着一双冷透的眼睛瞧她,道:“不是你不想,而是被段鸣风拒绝了。” 这等内情他都能料想到,纪青梧赞叹道:“爷可真是料事如神!” 武肃帝望着她娇憨的神态和半真半假的夸赞,忽而向前逼近一步,纪青梧无处可退,只能后背贴紧墙面。 她仰头看着他,语气婉转地道:“您坐拥四海,财大气粗,自然不能懂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难处,我也是一时捉襟见肘,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办法,真的只是暂时抵押出去,我会赎回来的。” 她说得肯定,不像作假。 武肃帝皱了皱眉,道:“你拿它作抵押,是要做什么?” 纪青梧干脆地道:“做生意。”她把自己的计划简单地说了说。 又期待地问道:“爷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这个为女子而开的医馆生意,只有纪青梧能做的起来,换了其他的医者都不行,单就这一点,这事就大有可为。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想到这种新奇的点子。 武肃帝颔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青玉上。 “你想做,就放手去做,只是你缺银子为何不说?” 得了他的肯定,虽只是一个点头,纪青梧的心踏实了下来。 “我不缺,就是暂时没有周转的现银,我又不好跟家中要。” 缺钱没有跟家中要,而是先想到了他送她的玉环。 想到这层,武肃帝面色如云出雨霁,心底舒畅了不少。 纪青梧也不知道哪句话令皇帝陛下高兴了,她想了想,尽挑着可心的话说。 “听闻边关不太平,我爹特地来了信,要家中严控开销,好为军中筹集军饷和粮草的银两。” 她眸清似水地继续道:“朝廷上下正值用银钱之际,我怎好来烦扰。” 武肃帝唇角微勾:“你不是说朕财大气粗,分你一点也无妨。” “回去告诉纪大人,这事情无需他操心,纪府上下不许减半分吃穿用度。” 比起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将士们,她们只是少做几件新衣,少吃些名贵菜色。 纪青梧真挚地道:“纪家乐意为朝廷分忧,先忧陛下所忧。” 这话不知听过多少遍,武肃帝能分得出何人是真心,何人是假意。 他摇头道:“朕最大的忧可不是军饷之事,另有更大的忧,只有你能分忧。” 纪青梧呼吸一滞。 他却道:“但朕不想你分忧,而是希望你享乐,朕愿意后阿梧之乐而乐。” 武肃帝将她拘在墙壁和他的手臂之间,低沉地道:“其他事情朕都可以想办法解决,而唯独你,朕头疼的厉害,你知道是何缘由?” 纪青梧脑袋里嗡嗡直响,似有千百只蜜蜂在转,她有些头晕。 但嗡响过后,像是浸了蜜一般。 有点甜。 纪青梧忽而想到,她知道为何啾啾被他用几块糖就轻易地收买倒戈。 武肃帝这人,要想哄着你,就像被蜜糖砸晕一般,被糖丝化成的细细密密的网缠住,根本无处可逃,非得把心交代出去不可。 也不会小丫头定力不足,她也…… 忽然,纪青梧想到什么,身体一震,一把推开倾身压过来的男人。 她惊慌地道:“遭了!” 先是她欲将他送的玉抵押商铺,现在又在他说了堪比剖白心迹的话之后,大胆推开他,武肃帝的眉眼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危险神色。 纪青梧把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认真道:“到了接啾啾下学的时辰,我今日和她说好了要去上书房接她的。” 说完就半蹲下身,然后从他的长臂下,灵活地钻了过去。 见她又要逃,他反手提溜着她的衣领,稍一用力就将她勾了回去。 纪青梧瞪眼道:“见不到我,小家伙可要不高兴,啾啾很难哄的。” 尤其是她昨夜信誓旦旦地说要接她,小丫头别提多兴奋,晚膳都多吃了半碗饭。 听到她这么着急离开,是要接啾啾去,而不是要躲避他,武肃帝的神色才和缓了些。 纪青梧的耳畔传来他的低音。 “你就这么跑了,朕还不高兴,这哄人是不是得有个先后顺序?” “什么顺序?”纪青梧问道。 “朕好哄。”武肃帝勾着她衣领的手指用力,直接将她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揽过她的细腰,慢条斯理地道:“所以,先哄朕。” 她要如何哄他? 不对,她为何要哄他? 这个背后抱的姿势,她不能看到他是何神情,感觉柔嫩脖颈被男人的气息拂过,痒痒热热。 纪青梧不适地缩了一下肩膀,他的手臂箍得更紧,她整个人嵌在他暖融的怀中动弹不得。 他低低道:“别动,就抱一下。” 语气并不温柔,细听之下,还带着不虞的威胁情绪。 纪青梧的心脏怦怦直跳。 这次与往常不同,就如晴日之中的春雷一般,轰隆作响,心中一片爽朗明媚。 庆云公主被皇帝斥责离开后,两香阁的姑娘和小厮们都被放了出来,有几个小姐妹想上楼来看看莫凌凌的情况。 第153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她移不开眼 “今日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厉害人物,凌凌一向圆滑,这回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她最近闹得满城不消停,我猜是她相好家里头的正室夫人教训她来了。” 两人小声议论着,刚一上来,就看到两个人影搂抱在一起。 她们笑着打趣着:“呦,这么迫不及待抱在一块,是哪对野鸳鸯?” 等二人看清了那男子玉质金相的仪容,止不住惊呼。 “这公子可真俊,抱着的可是咱们楼里的姑娘?是谁这么好命?” “看着打扮不像,咱们楼中可没有穿的这么素的。” 两人一边说,还要走近细看。 纪青梧耳朵烧得慌,见皇帝不动步,手臂还搂着她的腰不松手,也不觉被冒犯。 她主动挽着他的大手,握上他修长的指骨。 “我们走。” 纪青梧起了逃跑的念头,没空细思皇帝同不同意,就拽着他开始奔跑。 “呀!那对野鸳鸯跑了......” 身后传来阵阵嬉笑声。 幸好,两香阁的楼上双侧都有阶梯,纪青梧就这么拉着他,一路狂奔至楼外。 一出门,她便急忙把交握的手撒开,像是烫手一般急。 武肃帝怅然若失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片刻前,那只如绸缎般温润细腻的女子之手,还紧握在他的掌心。 他说道:“慌什么,怕被她们瞧见?” 纪青梧一路小跑,容色晶莹如玉,就如新月生晕。 她道:“要是她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还得解释,太过麻烦。” 武肃帝盯着她,启唇道:“我们是何关系,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让她们离开便是。” 话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适才还没有抱够...... 纪青梧猛然醒悟,皇帝行事无须跟任何人解释,这才是真正的但凭心意,随心所欲。 向来都是别人主动避忌,哪有他回避的道理。 日头已然西沉。 纪青梧望着天色,急道:“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接啾啾,先走了。” 却又被他扯住了手。 武肃帝好笑道:“一道去。” 她差点又忘了,他与她不仅是同路,她要去的地方,就在他的凤凰宫之内。 * 等纪青梧到了上书房门口时,只见门仍紧闭着,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夫子还没有下课。 只是看着天色,她应该是晚到了一阵子,以往这时候,啾啾都已到家。 没过多久,乔老大人手执一卷《四书集注》缓步而出。 纪青梧含笑行礼:“外祖父安好。” 乔勐翰抚着斑白的长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小五,难得见你亲自来接啾啾。” 纪青梧微微低头,略显惭愧。 她没来过几次,主要是因为这上书房离皇帝处理政事的勤政殿太近。 每次过来,都会被眼尖的李渝宗叫过去,她已有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起初是担心身份暴露,为避开武肃帝,她将接送啾啾的任务交给了李嬷嬷。 但如今,她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更何况,啾啾已然和皇帝私下接触了许多次,竟还私相授受“聘礼”,为了防止闺女被同化策反,她得严加盯防。 乔老大人道:“只是啾啾现在还不能走。” 纪青梧讶异地问:“为什么?可是她犯了什么错?” 乔勐翰把手中的书籍展开,道:“那倒是没有。” “皇上关注学子们课业,这几日正是学到儒学经典的关键之处,除了元珩殿下外,其他学子若想下课,要抽背功课合格后才可以归家。” 这上书房的课业真不好做,还要背书考核后才能下学。 纪青梧关心地问道:“那为何要把元珩排除在外?”她担心这种特别对待,会让元珩受到同窗们的排挤。 只见乔勐翰这个太子太傅得意地道:“元珩殿下一年前便会背了,背的滚瓜烂熟,他根本不需要抽查。” 纪青梧放下心来,转而操心另一个,又道:“可是啾啾今日被抽选到了背书?” “这孩子。”乔老大人皱着眉头,叹道:“她签运不好,次次都能抽到她。” 纪青梧心中暗自腹诽,这是什么命中率啊…… 她心中隐隐觉得背后有猫腻。 “外祖父,您就没怀疑过有内幕,为何每次啾啾都会被抽中,不觉得这太过凑巧了吗?” 乔勐翰慢声道:“每日都是御前伺候的李公公亲自过来监督,但抓阄的纸条都是我亲自抓的,每次都偏偏抓中她。” 纪青梧抿了抿唇,已有所猜测,必定是李渝宗暗中动了手脚。 “巧,也是天意使然,谁让你给小丫头起了这么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何不妥?”纪青梧不解。 乔勐翰神色不满道:“叫什么啾啾,抓阄的时候,把把被揪住。” 纪青梧:......真是名字的原因么。 乔老大人叮嘱道:“你赶紧给孩子起个正经的大名,对了,她爹姓什么,我闲时可以帮你想几个。” 纪青梧:...... 乔老大人:“怎么不说话?” 纪青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啾啾已经有大名,就不用劳烦外祖父。” “有大名为何不用?以后让小丫头用大名。” 才高八斗,平日都是旁人求着他赐名,却被外孙女干脆拒绝的乔老大人,板着脸甩着袖子离开。 啾啾从上书房蹦蹦跳跳地出来时,李渝宗也从勤政殿小步快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抵达纪青梧的身前。 啾啾伸出小胳膊,拉着她的手,欢喜地喊道:“阿娘!” 李渝宗笑得像颗发皱的核桃,见到纪青梧,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纪小姐,圣上正在殿内,您二位快过去吧。” 纪青梧本想说自己在这处等着就好,但啾啾若是又和皇帝混在一处,她特意来接的功夫不就白费。 勤政殿,朱门大开。 像是在迎这对母女进来。 纪青梧踏进殿内的砖石,就见到换了身衣袍的皇帝,端坐在案前,手执一卷书册在凝神细看。 她定定地看着他。 只见他身着银白绣金龙纹样的圆领长袍,腰间束以竹叶青色的腰带,宛如金龙蜿蜒盘卧于翠竹之下,透出一股清朗不凡之气。 纪青梧只觉得移不开眼。 李渝宗轻咳了几声,才使她回过神来。 纪青梧忙行礼问安,啾啾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做。 第154章 阿梧与朕,心意相通 武肃帝像是才察觉她们进来一般,缓缓放下书卷。 “不用拘着,坐下说话。” 李渝宗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黄花梨嵌百宝花鸟纹的小椅子,啾啾迈着一双短腿动作熟稔地坐上去。 这尺寸大小分外合适,看着就像她的专属座椅。 纪青梧则在一旁略带拘谨地坐下。 皇帝的声音从殿上传来,清冽悦耳。 “今日的功课可会背了?” 啾啾自信地昂着小脑袋,答道:“倒背如流。” 紧接着,武肃帝提了几个问题,小姑娘脆生生地流利回答,确无夸大之词。 纪青梧看着他们一问一答,眉眼变得柔和,唇角不禁上扬。 拥有如此聪慧可爱的女儿,实乃她的福气。 不知不觉间,她的目光又黏到了正专注倾听啾啾说话的武肃帝身上。 他不时点头回应,温言几句。 不像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家主,忙完正事回到家中,正在关切幼子的功课。 这一幕,温情脉脉。 纪青梧心中忽生一念。 如果,她能料想到如今的场景,她在生产过后,是不是可以有第二种选择。 如果,她当时的攻略任务没有出错就好了,一开始就是他,那该有多好。 如果,他不是皇帝...... 纪青梧轻轻叹了口气,可惜造化弄人,事事都没有如果。 他是皇帝。 是有着三宫六院,坐拥天下的帝王。 有他这个身份在,就注定了他不会是她的良人。 纪青梧之前从未肖想过皇帝,就是因为她一直都知晓,对这样的男人动了情,等于饮鸩止渴。 这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从前不是,现在仍旧。 刚回家没多久,她对黎承训可以轻易允诺许嫁,是因为她知道,她能护好自己。 只要纪家的权势还在,她就有靠山。 就算没有爱,也可以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她可以平安顺遂地活到老。 可她现在,竟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纪青梧叹着气,眸底挣扎的模样,全部被武肃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 等这边的背书考察结束,李渝宗带着一个琉璃盒子上前来。 啾啾兴奋地将盒里的糖果糖糕等甜食,都转移到自己的粉蓝荷包中。 小丫头一抬头,就看到阿娘板着脸在盯着她看。 啾啾奶气地道:“阿娘,今天这是背书的奖励。”小丫头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不是什么旁的。” 这提醒了纪青梧,昨天是什么旁的,聘礼......喜糖...... 于是,她自以为恼火地瞪了御座之上之人一眼。 可落在了在场人的眼中,这分明是娇嗔一眼,顾盼生辉,眸光流转着柔情绰态。 武肃帝挑眉道:“这位学子的母亲,似乎对朕意见很大。” 李渝宗眼睛转了转,接话道:“圣上,上书房已经对官宦之家开放有一阵子,但还从未与学子的父母沟通了解过授业情况,前几日乔老大人还跟老奴提起过此事,要学子家中一同劝学,才会事半功倍。” 武肃帝颔首,道:“乔大人说的有道理,朕现下也无什么大事。” 李渝宗笑得看不见眼睛,面朝着纪青梧的方向。 “您眼前正好有一位,老奴先带着啾啾小姐去歇息,圣上可以过问纪小姐,家中学子从上书房下学后归家的情况。” 啾啾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拍着鼓溜溜的荷包,鼓励纪青梧。 “阿娘,你好好回答问题,皇上也会给你赏的。” 仅仅三两句话的功夫,纪青梧就成了要被考察的对象,这变化太快。 她站在殿中央,抬眼看着武肃帝,不知他要问什么。 他的手压在大案的书册之上,道:“朕倒是有个问题想要求教你。” 如此正经严肃的神情,还有这句求教,可叫纪青梧心里忐忑了起来。 她惊疑道:“还有陛下不知道的事情?” 武肃帝道:“当然有。” “陛下要问什么?” 他道:“朕想请问这位学子的娘亲,啾啾大名叫什么?” 原是这个问题,确实要问她,才能知晓。 啾啾也是到了两岁半,才有了大名。 倒不是纪青梧不尽心,她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满意的名字,纠结来纠结去,孩子就长大了不少。 最终,她还是翻看地方馆藏里的书籍时,才敲定了名字,但在南楚的那几年,她和啾啾都没有户口文书,是以一直没有用过。 纪青梧望着他,开口道:“啾啾的大名,唤做纪雯璟。” 她的声音又柔和又清脆。 殿中静默了一阵。 武肃帝的反应,先是不可置信地怔住,而后,眉目舒展,神情愉悦地笑出声来。 这还是头回,他笑得如此恣意开怀。 纪青梧不明就里地望着他,啾啾随着她姓纪,他不仅没有不悦,反而如此欢心。 她不解地道:“陛下,为何而笑?” 武肃帝问道:“她的名字可是取自雯华和珺璟?” 纪青梧点点头,被他说准了。 啾啾是她如珠如玉的宝贝,取这两个字作为名字,寓意正合适。 武肃帝从书案前起身,站姿宛如修竹,皎如玉树。 纪青梧与他相视,武肃帝眼底漆黑泛着点光,笑道:“你这名字取得极好。” 他语调微扬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经他口中说出的这词句,纪青梧即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某个字,她心头一动。 她忽而理解为何皇帝会如此开怀。 纪青梧也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她笑弯了眼睛,道:“陛下这是也在夸自己取名极好吗?” 君子如珩,应该就是皇帝为元珩起名的由来。 纪青梧只是在古书里随意挑了两个寓意珍贵的词,没想到误打误撞,与武肃帝为元珩起的名字,碰到了一处。 “珩字,代表着珍贵,独一无二,可朕没想过,还有另一个至宝的存在。” 武肃帝悠悠道:“阿梧与朕,算得上心意相通。” 他站在几层台阶之上的御座前,含笑望着她。 纪青梧忍不住上前迈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 她问道:“陛下,也一直将元珩视作珍宝吗?” 第155章 解除易容,神女之态 可她从太多人口中得知,皇帝和小皇子并不亲近,元珩的小手心,也没少挨戒尺的打。 她也亲眼见到过几回,皇帝在元珩面前,大多都是严肃的训诫之态。 问完后,纪青梧发觉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傻话。 元珩再怎么说也是皇帝唯一子嗣,当然是凤凰宫中的珍宝。 但其中的珍惜之意,是不同的。 她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同她一样,是出自于心爱。 可这两个孩子的诞生,并不是基于爱,从某种角度来说,双方都是被胁迫。 纪青梧从未像现在这般,对系统和自己出的这个大岔子,感到悔恨。 武肃帝敛眸,他懂得她话中的意思。 “元珩刚送到朕身边那些日子,整夜啼哭,白日都是请营中的妇人照看才能安眠。” 听他主动提及旧事,纪青梧咬住唇瓣。 她身子打摆,直想后退,但这故事里有元珩,她很想知道那段时间,他过得到底如何。 “元珩他哭闹的很厉害吗?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纪青梧的话音越来越小。 她没法骗自己,因为啾啾不是这样的,小家伙有她身边,几乎能安睡一整晚。 武肃帝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糗事,皱眉道:“起初的一个月,他的哭声简直比狼嚎还响亮,后来,才慢慢好转。” 纪青梧轻声问:“有请乳母来照顾吗?” 武肃帝似笑非笑地瞥她,道:“那时兵荒马乱,别说请正经人家的乳母,就连找点儿奶水都困难。” 是了,那时候正战事四起。 她忙着带崽跑路,每天灰头土脸地想找地方落脚。 而他,那时还是梁国的定北大将军,不仅要忙着行军打仗,身边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要照顾。 纪青梧问道:“找不到乳娘,元珩是吃什么长大的?” 武肃帝表情凝滞片刻,才道:“狼奶。” “元珩是喝狼奶长大的?”纪青梧处于震惊之中,久久缓不过来。 她想过情势艰难,却不曾想,会这么难。 武肃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朕方才说了,元珩哭声震天,他夜里招来了几只带着幼崽的野狼,朕就命人捉了那几只狼,凑合喂了半个月。” 纪青梧嗓子干哑,脑海里想象着这个画面。 他接着道:“元珩吃了半月狼奶,这几匹母狼被放生后,还会时不时地往营帐门口叼些猎物,这母狼都比人都有情。” 纪青梧顿时词钝意虚。 武肃帝瞟她一眼,道:“夜里朕经常在照看他,看着他哭红的小脸,就好像看到另一个人的模样。” 纪青梧默了默,垂头低声问道:“陛下,是不是心里对我有怨恨?”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纪青梧点点头,无所谓地道:“易地而处,我也会怨会恨。” 可装作不在乎的话说出口之后,她的心口传来一阵抽痛。 见她黛眉蹙紧,眸中有无尽的痛意。 武肃帝心中止不住的叹息,她还是不能对他敞开心扉。 他想到了什么,时间紧迫,他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 “有爱才会有恨,阿梧懂吗?” 她触到他的目光,心头就被烫得一缩。 爱难言,恨难言,他眼中皆是难以割舍的情。 最终,纪青梧还是慌不择路地离开了勤政殿,但尚有丝理智,还记得将啾啾顺回家中。 不能把她的宝贝遗留在宫中。 梧桐苑中。 那棵参天的梧桐树,树冠已经遮住一片天,碧绿油亮的叶片,聚拢在纤纤枝头。 树梢之间,已经可以依稀见到还是嫩绿色的花苞。 纪青梧坐在树下的石桌,盯着远处的屋檐边。 兰芝将晒好的草药收进布袋子中,关心道:“五小姐,您一上午都是这个姿势,而且已经叹了一百多回气了,昨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纪青梧重重点头:“难,太难了。” 兰芝道:“段大人已经把酒楼商契送了过来,您还在愁什么?”婢女想不到还有什么令小姐如此犯难之事。 纪青梧听到商契,就想到了那枚青玉环,又想到武肃帝说,要后她乐而乐。 可她现在不快乐。 就算她千百次的想逃避,却还是屡次被武肃帝抓住破绽。 啾啾和元珩,就是她的死穴。 纪青梧捂着脸,从指缝中可以看到随风摇曳的枝叶,是那么自由鲜活。 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扰得心烦意乱...... 不行,她不能任由自己继续乱下去。 至少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乱…… 纪青梧忽而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兰芝。 兰芝被她眼中极盛的光亮吓住:“五小姐,您为何这样看奴婢。” 她扬声道:“兰芝,给我梳妆!” 兰芝有些不解地想,现在已经未时,午饭都已用过,平时不注重打扮的五小姐,为何突然想梳妆打扮。 纪青梧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一溜胭脂水粉和各色钗环。 脸上都是兴色的兰芝,拿起扑粉的脂粉盒。 她空有一番好手艺,五小姐却不喜浓妆,这回终于到了她大展身手的时刻。 纪青梧按住了她的手,道:“等一下。” 兰芝撇嘴,急切道:“五小姐,不是说好让我来梳妆。” 纪青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在树下坐了太久,出了点儿汗,我想先沐浴净身,你去准备热水。” 兰芝听命下去准备好热水,她知道五小姐的规矩,所以她放下澡豆面、香胰子和长巾帕还有换洗衣物就出去了。 纪青梧解开衣衫,进到浴桶之中。 清澈水面映照着她的模样,她伸出白皙手指,搅乱了水面,也打散了她倒映的面容。 小半个时辰过后。 兰芝在净房外,听到出浴的水声,她走进来伺候。 纪青梧背对着她,正拿起中衣披在身上,兰芝绕到她身前,想为她系上带子。 可刚看到她的脸,兰芝就愣在当场,伸出的胳膊也不会动弹。 “五小姐......” 纪青梧自己系好绳带,笑着问道:“怎么了?” 吐语如珠,动听之极,还是兰芝熟悉的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五小姐的仪容就是画本里说的—— 月色朦胧衣衫薄,娇羞含媚展仙姿的神女之态。 第156章 上妆进宫,不情之请 纪青梧装作看不出兰芝异样的表情。 她淡然地伸手取下搭在屏风衣架处的换洗衣裙。 一套浅碧色密绣湘妃竹云锦上衣,配着月牙白繁绣海纹的下裙。 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靠近细看,才能看到不凡的绣工。 这是乔氏在她归家不久后,特地请江南的绣娘定做的,与宫装相比,这衣裙不够华丽,但胜在绣工之上的匠心。 之前,纪青梧试穿过一次就收了起来,这套衣裙虽样式简单,但绣纹精美,她怕自己整理药草时不小心刮了蹭了。 她在穿衣时,兰芝偷觑着她,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哪处似乎不一样了。 纪青梧掌握的易容术,绝妙之处就在于,她调整的是骨相,只看五官,看不出和之前有何不同。 真正的美人在骨,并不在皮。 “兰芝?” 纪青梧接连唤了好几声,才把婢女唤回神。 她坐在梳妆台前,兰芝手里举着扑粉的小盒,开始犯难。 心中嘀咕着:怎么办,这张脸哪处都很完美,这妆到底要如何上。 纪青梧看着镜中颜如舜华的女子,也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自打从军营离开,她东躲西藏的日子过了太久,久到她快要忘记她原本的样子。 这几年的时光,她的容貌似乎也盛了几分,眼波脉脉,娇靥晕晕。 她牵动唇角,镜中的人也跟着勾唇,娴静之态犹如花照水。 “兰芝,上妆吧。” 她偏过头,吩咐道:“就敷个粉,然后画个远山眉就好。” 等纪青梧走出梧桐苑,兰芝站在门口,脸色红彤彤地目送自家小姐离开的背影。 兰芝到底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功力,五小姐这张脸,用了胭脂水粉,反而污了她的颜色。 只是她不懂,为何五小姐只是要接小小姐下学,还要沐浴后,精致打扮才能前去。 纪青梧路过纪老夫人的院门,正好与逆行而行的人碰了个正着。 “五妹?” 女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 刚服侍完祖母喝完药睡下的纪青媛,叫住正要从眼前飘过的浅碧色身影。 纪青梧站定,回身道:“三姐姐。” 语气既不热络,也不显冷淡,毕竟周围还有下人们在看着,又是在纪老夫人的寿安堂门口。 纪青媛盯着她的脸,心中惊异非常。 她道:“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纪青媛生得美貌,豆蔻年华时就是临安城中有名的美人坯子,她在容色上极有自信,就算与宫中国色天香的卫妃相比,她也不逊色。 她平时养身驻颜的药丸没少用,对这门道有很深的研究,所以,她一打眼就看出了纪青梧这张脸,和以往相比有很大不同。 纪青梧淡淡回道:“今日换了个妆容,四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很适合我?” 纪青媛看着她这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嫩如凝脂的脸庞。 是什么粉这么细腻贴服,涂上肤光如玉,可这张脸不仅仅是皮肤莹润,五官也变的更加精致协调。 难道最近出了什么新的驻颜方?是她没有寻得的。 纪青梧见她皱眉不知在想什么,道:“四姐姐,还有别的事吗?我现在急着去接啾啾下学。” 纪青媛还想问一问她的养颜方子,但听她时间急,也没敢阻拦她。 上次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折伤的手腕,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她握着右手腕,让开了路。 纪青梧没敢再耽搁时间,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递了腰牌后,她刚走进气派肃穆的大门。 就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五表姐?!” 庆云公主的语气带着惊喜。 “我在宫门口观察你很久了,我就说这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态很像你,但我没敢认。” 若不是这是在皇宫正门,纪青梧差点以为是有刺客冒出来。 她平静了一会儿,才道:“那你现在就认得出了?” 庆云公主道:“刚才宫门口,守卫报过你的名字。” 纪青梧纳闷道:“我记得你还在禁足中,为何出现在这里?” 庆云公主嘴角忍不住扬起:“是母后传召我。” 看到她这一脸荡漾,笑容藏不住的模样,纪青梧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她道:“恭喜公主殿下。”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你知道母后传召我是为了什么事?” 纪青梧道:“你这脸上写着大大的喜字。” 太后传召庆云,是为了她和黎承训大婚之事,内务府和光禄寺已经筹备的差不多。太后疼爱她,把婚礼要用的嫁衣和发冠等物都备了好几套,今日要她来亲自挑选心仪之物。 庆云公主看着纪青梧,欲言又止地道:“五表姐的脸......” 她今日打扮简约,应该不会出什么错,且脸上只浅浅上了一层粉。 只是,纪青梧一想到待会儿要去何处,手抚上脸颊,略带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庆云公主的眼睛冒光地道:“秀色可餐。” 纪青梧忽而有种被调戏的怪异感。 庆云公主心中也暗暗奇怪,不知是不是救命的恩情比天大,她自打重病痊愈后,就觉得这个表姐不仅人好脾气好,就连样貌,她也越看越顺眼。 昨日,在两香阁时还不觉得,隔了一晚上,她再看纪青梧,觉得她的面容不只是如花似月。 简直就是姿容绝世,让她忍不住一直想盯着瞧。 这份盯视过于热烈,纪青梧道:“公主快去太后宫里,不然娘娘该等急了。” 庆云公主重新坐上了轿撵,但想到了什么,她又下来走到纪青梧面前。 “五表姐。” 庆云公主软软地叫她一声,是跟太后撒娇一模一样的语气。纪青梧从这个小公主脸上看到犹豫又怯怯的神色。 只是啾啾撒娇的功力比庆云高上十层不止,纪青梧仍旧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庆云公主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纪青梧果断摇头:“公主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请了。”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我大婚典仪之时,你来观礼好不好?” 像是怕被她马上拒绝,一鼓作气地道:“我会把请帖送到纪府,我想在大婚之日请你过来,给我描花钿。” 说完,庆云公主就一路小跑上了轿撵,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纪青梧没办过婚仪,但也见过别人成亲的流程。 貌似有个习俗是,新嫁娘的花钿是要由嫂嫂来给画的,寓意和美顺遂。 第157章 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只是,不知北黎是如何,她得回家后,再问问乔氏。 上书房在宫门中轴线的右前侧。 纪青梧本来是快步走着,可是快要走到,她的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她定了定心,目不斜视地奔着上书房的门口而去。 纪青梧这身衣服的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迎风飒飒,显得她气韵生动。 上书房的窗是开着的,她站在台阶下就能看清楚屋中的情况。今日不是乔老大人负责授课,是另一位老夫子正在布置课业。 虽然是站在书房窗下,但纪青梧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勤政殿的大门。 此刻,朱门正紧闭着,并不像之前几次都是大敞四开的样子,应该还有大臣在其中议事。 有几个活泼好动的小公子先注意到窗外出现的女子身影,他们眼睛一亮,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坐在靠墙侧的啾啾也看了过来。 看到纪青梧时,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瞬时变得锃亮。 这不就是她梦中阿娘的模样,仙仙阿娘终于变回来了,啾啾激动地坐不住椅子,小屁股挪来挪去。 学堂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躁动,皆是因为窗外站着的女子。 而坐在最前排的元珩身板挺直,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受到身边人的影响。 等老夫子宣布下课后,孩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窗外,就像追逐着日光的向日葵花一般。 啾啾早就做好了冲刺姿势,她第一个跑了出来,抱住纪青梧的腿,响亮地道:“阿娘!你来接我啦!” 她生怕屋内的人听不到。 这一声阿娘,惹得很多孩子艳羡的惊呼,原来这个大美人,是啾啾的娘亲。 纪青梧轻捏了捏啾啾的小脸,对她炫耀的举动表示不认可。 啾啾又跑回了书房内,对着好几个人热情地介绍着,外头的那个人是她阿娘。 纪青梧扶了扶额头。 武肃帝要策反啾啾,她自然有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个办法,果然极有成效。 而且,她还要攻克另一个小家伙,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吃这一套。 这时,元珩也整理好东西出来,他就站在台阶上,直直地望着纪青梧。 他眼中有不小的波动,就连垂在身边的小手都紧握起来。 纪青梧见到他这副小模样,柔软地唤道:“元珩小殿下。” 听到她的呼唤,元珩的小脑袋像是失去思考能力,径直地走到她面前。 纪青梧看到他红透的耳根,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努力保持着她清韵淡然的姿态。 元珩语气不自然地道:“你叫我过来,有何事?” 说着话,他还偷瞟她好几眼,眼里的喜欢像是要溢出来。 纪青梧却自然地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小殿下了,所以就叫了。” 她想他了。 与他一样。 这回,元珩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听到她说想自己,他主动地拉上她的手。 小小的手指,有力地攥住她的手。 纪青梧唇角笑意再也忍不住,她笑了起来。 嫣然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元珩见到这样的她,小脸憋得通红,他转过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抿嘴偷笑。 纪青梧清润似水的眸光闪动,早知这招数如此有用,她就早用了。 先和小家伙打好关系,再徐徐图之。 现在,还剩下一个...... 啾啾昂着脑袋,像是打胜仗的将军一般归来,就见到纪青梧牵着小殿下的手。 她瞪圆了眼睛。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亲爱的阿娘就被人抢走了。 啾啾正要气鼓鼓地走过来。 伴随一人的说话声,元珩的手不情愿地松开了。 “元珩?” 纪青梧面前,忽而出现一个穿着樱桃红色盛装的女子,在后宫之中,能撑得起这等颜色的,只能是妩媚艳丽的卫妃。 “见过卫妃娘娘。” 卫荔如刚一见到纪青梧,就细细打量了她好一阵。 她发现久日未见,这位纪五小姐的容貌愈发娇妍,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一般。 今日卫荔如有喜事,心情正佳,她不欲与纪青梧起争执。 她夸赞道:“纪小姐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临安城中的武将之家,怕是要把纪府的门槛踏破了吧,不知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得美人回家。” 纪青梧只是淡笑着,没说话。 她和卫妃因着上次射箭比赛的事情,闹得并不愉快,现在是在宫中,她要避着对方的锋芒行事。 卫荔如的视线在她和元珩身上转动。 涂着红色口脂的浓艳双唇张合道:“元珩殿下与纪小姐也亲近,本宫见着也觉得欣慰,从前在本宫的宫中时,元珩还是那么一小点儿,现在都长这么高了,真是令人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如果没有出了元珩落水那档子事,小皇子会一直在卫妃宫中长大。 而且,今时今日的卫妃,也会不止于妃位。 元珩早已经恢复冷漠的神色,这种表情足以说明,对卫荔如并不亲近。 纪青梧蹲低身子,对他眨眼道:“殿下的功课应还有很多,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说话。” 元珩点头,跟着等候在一旁的内侍一块离开。 “纪小姐,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女儿吧。” 卫荔如的目光看向站在台阶处的啾啾,道:“你有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真令本宫羡慕,不知本宫何时能添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在宫中有个慰藉。” 纪青梧本可以说些冠冕堂皇的宽慰卫妃的话,但是她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武肃帝就是绝嗣命格,卫妃想要怀上孩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管是基于事实,还是情感层面,她缄默着。 卫荔如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李渝宗出现在她们身后。 “卫妃娘娘,纪小姐。”他低声道。 纪青梧和卫荔如同时转头看了过去,见多识广的内务府总管却表情一震。 他一眼就能认出,眼前人就是纪五小姐。 但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此时的她,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秀眉如春山,眼颦如秋水,娇媚无骨,容光照人,李渝宗在心中暗自比较,纪青梧甚至把有倾国之貌的卫妃,都压下去了两分。 因为那眸中说不出的风韵,更能吸引人的心神。 李渝宗收起惊讶神情,还没有忘记过来的使命。 第158章 熟人相见,失落?失态? “卫妃娘娘,圣上请您去勤政殿叙话。”李渝宗毕恭毕敬地道。 卫荔如笑得明媚,道:“多谢公公来请,本宫这就去。” 但她人却没有动。 李渝宗提点道:“老奴还要回殿中伺候,请娘娘快些过来。” 等李公公走远,卫荔如移步靠近纪青梧。 她在心中已有猜想,为何元珩会与这位纪家人如此亲近,多半是纪家想假借接触皇子之名,以谋图进宫分宠。 卫荔低声说:“纪小姐,你想靠着和小殿下搞好关系,笼络圣上的心意,这招数可并不高明。” 皇帝不会任由怀揣异心的人接触皇子。 纪青梧坦荡地回望她。 脸颊出现一对笑涡,眼底似有霞光荡漾。 她淡然回应道:“这招数高不高明,可不是娘娘说了算。” 还是要看那被笼络的人,会不会接招。 卫荔如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嗤笑一声,勾了勾唇。 满是得意地说:“纪小姐就等着吧,皇上宣我进去呢,本宫不陪纪小姐聊天了。” 话语中的得意,刺着纪青梧的耳朵。 等到那道樱桃粉色的靓丽身影进入勤政殿,纪青梧望着那道再度被关上的朱门。 在卫妃这些外人看来,她与纪家或许还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愿成为太后手中搬弄权势的棋子,更不愿成为纪老夫人口中那种为了家族而牺牲自我的傀儡。 然而,既然她已经回到了临安城,就难以轻易离开。 只要她还是纪家人,就注定无法逃脱这权力中心涌动的漩涡。 她没有进宫的心思,但只消她出现在宫中,她的任何举动都会被曲解为蓄意逢迎。 就算是为了乔氏和孩子,她行事也要小心,不能透露分毫元珩是她所生的秘密。 见纪青梧望着不远处的殿门,眉心微蹙,啾啾从台阶上蹦下来,扑到她的身上,打断了她的凝思。 小丫头仰着头问道:“阿娘,我们回家吗?” 纪青梧道:“今日不抽查背书?” 啾啾摇头回答:“刚刚夫子说,皇帝陛下有要事要处理,没空抽背,改日再继续。” 改日...... 纪青梧忽而有种心思落空的感觉。 她一直记得,他曾问过她,何时以真容出现。 可现在,她来了,勤政殿的门却不再为她敞开。 她起初还可以用殿中有大事发生,皇帝日理万机,有政务要忙这类的理由,掩盖住自己失落的心。 直到李公公请了卫妃进去后,她发现再也说服不了自己。 就算她给自己找了很多个理由,是为了这一双小家伙,但她其实也从心底盼着能够见他一面。 没人吃了闭门羹,还能高兴的起来。 纪青梧心想,见不到也好,她也觉着自己有些冲动了,这都怪近日被武肃帝的举动扰得心思烦乱,理也理不清。 她牵起啾啾的小手,两人就要往外走。 忽闻一阵吱嘎声响,厚重的殿门被内侍缓缓推开,一道身影悠然走出,驻足门前。 纪青梧回头望了过去。 只一眼,瞬间怔忡,宛若被定身一般。 勤政殿的朱门在他身后洞开,他穿着一身深云锦袍,头戴乌纱高冠,英挺剑眉斜飞入鬓,朱色门扉沦为他的背景。 因着要入殿觐见,除去了随身佩剑,腰间的刀鞘正闪着寒光。 在刚出门时,嘴角还挂着轻松自如的温和笑意,但一与纪青梧的目光相遇,那笑意便如薄雾般消散,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阴郁。 纪青梧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手,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回来了。 而且,还是秘密返回临安。 她并没有听到镇北将军已拔营,启程回来的消息,现在外头的风声,都在传卫廷被西缙国派来的刺客刺杀,伤重垂危。 纪青梧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却无从察觉。 匆匆五年,边关苦寒,卫廷的外貌没怎么变,但肤色深了许多,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气质已然历练得更加内敛沉稳。 卫廷那双狭长的眼眸,仿佛藏着锋利的暗刃,正紧紧盯着她。 “阿娘,痛痛。” 下方传来啾啾小声呼痛的声音。 纪青梧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用力过猛,抓痛了女儿的小手。 她急忙收回视线,轻轻揉着啾啾的小手,抱歉道:“娘给揉一揉,还疼吗?” 啾啾懂事地摇头,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道:“阿娘,李嬷嬷肯定把香香饭菜都做好了,我们回家吃饭。” “好,回家。” 纪青梧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去。 “哥哥,你在看什么?” 卫荔如笑着从勤政殿走出,出现在卫廷身后。 她今日得知哥哥已经到了临安的消息,喜不自胜,才会不等皇上传召就来勤政殿门口等着。 卫廷见到卫妃,脸上就不复阴沉。 再次抬眼时,他的神色已如宁静的湖面般波澜不惊。 他道:“没什么。” 卫荔如也注意到了前方的母女两个,原来她们两个还没离开。 她道:“这就是我在信中跟你提到过的,纪家寻回来的那位五小姐。” 卫廷低声重复道:“她就是纪五小姐。” 话中,除了含了一丝意外,再让人分辨不出别的情绪,仿佛他和纪青梧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卫荔如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小人儿上,接着道:“旁边那个女童,就是她的女儿。” 卫廷看了看小姑娘的模样,又转而看向那道亭亭玉立的浅碧色身影。 他微微眯了眯左眸,气息沉了下来,依旧没说话。 纪青梧在听到卫妃的介绍后,原本欲离开的脚步骤然停顿,她虽曾想象过与卫廷会再见,却未曾预料到会是在如此情境之下。 在起初的怔愣过后,她已经恢复如常。 纪青梧与卫廷不算陌生,毕竟相处时日久,她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就如他此时沉着下颔的模样,代表着他在克制着某种冲动。 她应该大方地走过去,寒暄几句,但宫中眼线众多,这环境实在不适合。 一阵风起,纪青梧捋了捋鬓边被微风吹散的发丝。 第159章 皇帝发怒,见或不见 她遥遥对着卫廷,施了一礼。 繁绣海纹的月牙白裙摆被风吹得荡起来,纤腰微折,身姿柔美蹁跹,如回风舞雪。 只是这般的仪态万方,本该撩人心怀。 卫廷却直接撇开了脸,眼底的情绪涌动着,像是刮起一阵风暴。 卫荔如讶异地看着哥哥的表情,这神情像是带着几分......厌恶,还有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很少见到卫廷如此失态。 在别人脸上见到厌恶情绪很常见,可卫廷从不会。 卫荔如这个妹妹的记忆中,卫廷少年得志,见识多谋略深,遇到什么事都能带着春风化雨般的从容不迫。 唯有当她哭鼻子时,他的脸上才会浮现焦急之色。 而且,卫廷与女子相处,一直是风度翩翩,谦和有礼。能让哥哥摆出这样的不喜之色,这个纪五小姐也真是有本事。 难不成是她前阵子的信中,她提到纪青梧故意射穿她的箭和箭靶,令她下不来台的事。 卫廷在替她不平? 卫荔如一想到是这个原因,神采飞扬地笑道:“哥哥,莫要为旁人的事烦心,今日是个好日子,皇上方才还提及要与我们一同去关雎宫用膳,我先回小厨房准备酒菜,哥哥也随我一同过去。” 她许久未见兄长,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心里有满肚子的话想要与他倾诉。 卫家儿女有不少,但卫荔如自小就与卫廷亲厚,总爱黏在他身后,就算这么多年未见,她也不觉得与哥哥变得生疏。 纪青梧没有再留意他们兄妹团聚的温馨场景。 她心中已明了为何勤政殿的朱门始终紧闭,是因为武肃帝正在与秘密回来的卫廷议事。 现在,皇帝要宴请犒劳在边境驻军有功的镇北将军,听卫妃的意思,这宴饮只有他们几人。 自然是无暇顾及她,也没空再要啾啾过去背书。 纪青梧牵着啾啾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 “纪小姐,留步!请留步!” 李渝宗满脸大汗地追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东子。 纪青梧看着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她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回头还能望见勤政殿的影子,李公公也不至于跑的如此累。 她道:“公公可是身体不适?” 李渝宗:“谢谢纪小姐关怀,您跟着老奴去一趟殿内吧。” 纪青梧讶异:“我听卫妃娘娘说,陛下要与他们宴饮,我过去不合适吧。” 李渝宗解释道:“宴会是在关雎宫,娘娘还要准备个把时辰,还不急。” 纪青梧道:“李公公,陛下宴请不着急,可我还着急回家用晚膳。” 不知他来留她是何意,但这场合,她并不想掺和进去。 李渝宗的脸上出现张皇之态,有口难言:“圣上......” 他和身后的小东子对视一眼。 当李公公侧过身,纪青梧这才看清小东子的表情,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这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 李渝宗把徒弟推出来说话,小东子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纪小姐,您就随我去一趟勤政殿吧,圣上现在大发雷霆,我和师傅想着只有您过去一趟,才能让圣上心情好转。” 纪青梧不解地道:“陛下为何发怒?” 卫妃从殿中出来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那时候皇帝心情定还是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生了这么大的怒气,把身边侍候的奴才们吓成这样。 李渝宗道:“纪小姐,老奴求您了,就当是救一救小东子和勤政殿伺候的宫人。” 适才,卫将军和卫妃出去之时,皇帝神情确还如常。 可等到殿门大开,武肃帝看到殿门外遥遥相望的两人,勃然变色,大案上的军情密奏被摔到了地上。 侍候的宫人要上前去奉茶,被皇帝冰冷饱含杀意的视线一瞥,茶盏四散碎了一地,茶水更是溅湿了奏折。 霎时间,殿内众人纷纷跪倒,皆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李渝宗使了个眼色,犯了错的宫人被拖了出去。 又听皇帝冷声问:“今日是谁合上的殿门?” 小东子颤颤巍巍地向前爬行几步。 武肃帝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其目光幽长地落在殿外,身上的杀伐之气愈发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伺候皇帝的奴才们,未见过圣上如此怒形于色,其视线所及之处,仿佛要将满殿之人杖毙。 李渝宗汗水涔涔而下,就算流进了眼睛里,他也不敢去擦。 他心思多又活泛,偷偷瞟了一眼殿外边,就看到远处的浅碧色身影对着卫将军和卫妃,动作优雅地施了一礼。 本来是曳地生花的美好场面,可生生地把武肃帝看到忿然作色,怒不可遏。 李渝宗退出殿外后,就赶紧追上了纪青梧。 他们师徒二人用着看大救星一般的眼神,盯着纪青梧不放。 她拒绝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见她神色动摇,李渝宗忙道:“小东子会亲自送啾啾小姐回纪府的,求纪小姐可怜可怜那些奴才们。” 小东子忙不迭地点头,眼中还有泪花:“纪小姐,求您救救奴才,奴才就是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不是,这辈子就做,奴才心甘情愿。” 纪青梧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是掉脑袋的大罪,我去求情,也于事无补。” 小东子苦着一张脸道:“奴才也没做什么,就是关了殿门,奴才是按照议事的规矩行事,并没有自作主张。” 纪青梧艰难地问道:“就只是?关了殿门?” 他们求到她跟前,又不是什么大事,纪青梧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在路上,纪青梧心里一直腹诽着,武肃帝也太喜怒无常了些。 等快要走到勤政殿的大门口,她发现这回朱门大敞四开,门口的卫氏兄妹已经离开。 只是因着光线和位置的原因,就算敞着门,从外边仍旧看不真切殿内的光景。 她停在方才卫廷所站立的台阶之上,面露犹豫之色。 李渝宗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劝道:“纪小姐,您快进去吧。” 纪青梧看着面前一片黑洞洞的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