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叶昭榆摩那娄诘》 萧如晔×柳清瞳9(玄幻版) 入夏的第一场雨来得匆忙,淅淅沥沥地淋湿了整个江南岸。 某处渡口,无数人冒雨朝着离江几里的驿站跑去,泥水混着枯草溅起,带着几分行色匆匆。 暮色降临不久,一人撑着竹伞,牵着一身姿清隽的女子缓步走来,腰间错落有致的铃铛串随着他的走动悠悠响起,混着雨打伞面的声响颇有几分不急不缓之意。 “吱呀”一声,驿站大门被一阵风刮开,坐在堂内的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两道素白的身影缓步走来,身姿修长,仪态端方,翻飞的衣摆不断在周身招摇,清滟,又略带疏离。 为首的白衣公子抬眸扫了一眼堂内众人,黑发被雨水打湿沾在脸侧,衬的整个人唇红齿白,连带着皮相都泛着几分妖艳。 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眼尾扫过几位将手按在刀上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抬手将伞扔给役卒,殷红的薄唇轻启。 “一间上房。” “好嘞!” 随后众人便见那人牵着身后戴着幂篱的女子上了楼,直到两道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众人才收回目光,可惜地叹了叹。 “那公子已是无双容貌,不知那女子又是何等风华,真想见见啊……” 刚一进屋,柳清瞳便动了动被牵的手,不解开口。 “为何要走官道?” 那些人来者不善,定会在各个路口把守,岂容他们招摇过市。 萧肆抬手将她头上的幂篱取下,顿时露出一张清绝娴静的脸。 他抬手拂过她沾在脸上的发丝,拉着人坐在床上,挑眉开口。 “他想只手遮天,想得到挺美,本公子的人脉也不少,看谁能杀到最后。” 柳清瞳无奈地笑了笑,刚一伸手,他的脸便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温温热热的触感顿时顺着指尖传来,嗓音低沉。 “交给我便好,我带你去闯江湖。” 柳清瞳轻笑一声,摸着手下的人,眼眸微弯。 “好。”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驿站都静了下来,只余一盏烛火还在某间屋内摇曳生姿。 数双眼睛都盯着那透过窗户传来的暖光,手中的兵刃已经握了许久。 蓦然间,屋内的光瞬间熄灭,整个驿站彻底陷入黑暗。 藏在暗处的身影终是按捺不住,飞身朝着那间屋子掠去,刚一运力,一枚石子便打在他的腿弯处,十成十的功力,顿时换来一声惨叫。 “嘘,小点声,若是将这屋内的人吵醒了,本公子扒了你的皮。” 其余杀手一惊,顿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屈着长腿坐在屋顶上,手中悠悠摇着折扇,身后是一轮冷到发寒的圆月。 他周身的冷意并没有比那圆月轻几分,反而透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阴冷。 “还不动手,等着本公子把你的驿站给拆了?” “你还挺会使唤人,我这可是官驿,和你们江湖人开的客栈不一样,不黑吃黑。” 驿丞扛着刀领着几个驿卒走出来,抬眸扫了一眼匿在黑暗中的杂碎,轻呵一声。 “几个杂鱼都打不过,萧肆,不行了啊。” 萧肆看他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深意,随后起身朝着屋内掠去,语气里满是笑意。 “那今晚就有劳大人护着本公子了。” “成啊,上次你救我一次,这次我救你一次,我们两清了。” “好。” 一个时辰后,驿丞喘着粗气看着源源不断地从远处往这里扑来的黑影,顿时咬了咬牙,破口大骂。 “萧肆,你个混账东西!到底惹了多少仇家!” 不多,就一个江湖。 屋内,柳清瞳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大吼,拧着眉想醒来,一双大手顿时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埋了埋,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哄。 “别听,是恶评。” 第二天天刚亮,柳清瞳便醒了,刚想起身,却发现周身无法动弹,一双胳膊正将她环在身前,被子下的长腿也搭在她的腿上,她顿时默了一瞬。 他不是应该睡在对面的软榻上吗? 随后抬手将人推开,刚推开了一点,那双大手就又缠了上来,身上的人哼哼唧唧地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柳清瞳抿了抿唇,不再挣扎,随他而去。 天光大亮的那一刻,驿站里的人才陆陆续续地醒来,伸了一个懒腰感慨。 “这一觉睡的可真久啊。” 他们不知,为了让他们有个安稳觉,咱们的驿丞大人可是下了不少猛药。 此时驿站大堂,众人刚一下楼,便看见大堂里瘫坐一片,似是刚结束了一场保卫战。 驿丞正脱力地坐在凳子上,左脸贴着桌面,垂在桌下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似是典型的帕金森案例。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众人不敢惊扰,只遥遥地看着他,轻声发问。 “怎么了这是,昨晚遭贼了?” “呵,呵呵……,我就不该收留那个祖宗。” 杀了一晚上的杂鱼,他的心现在比他杀鱼的刀还冷。 “哟,挺行啊,几个杂鱼打了一晚上。” 萧肆牵着人下楼,和众人一起看着瘫在桌子上的人,将昨晚上的话还给他。 听到这幸灾乐祸的声音,驿丞将脸翻了个面,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他。 “狗!东!西!我鄙视你!” 萧肆乐不可支地坐在他对面,要了三碗面,随后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弯着桃花眼笑笑。 “辛苦辛苦,下次有困难还找你。” “滚!” 没过多久,三碗面上桌,驿丞顿时拿过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随后看着仔仔细细将一碗面里的葱花挑出来,抬手将面推到身旁的女子面前,跑前跑后地伺候着人吃饭的人,顿时一挑眉。 “哟,天上下红雨了,你萧肆也会伺候人了。” 认识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能看见的时候都是别人捧着伺候那大爷,何曾见过他伺候人,这倒是稀奇。 柳清瞳吃面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听到一声轻缓的声音落下,带着几分不避不闪的悠然。 “本公子乐意,你管不着。” “哟哟哟……” “闭嘴。” 吃完饭后,驿丞牵着一匹快马走到萧肆面前,将缰绳交给他,沉着眸子开口。 “想要你狗命的人可不少,你一路上悠着点。” 萧肆扶着柳清瞳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抱臂靠在驿站门上的人,扬声开口。 “放心,我命硬着呢,更何况除了你,还有一大把人欠着我的人情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闻言,驿丞顿时笑骂一句。 “赶紧滚去祸祸其他人。” “行,有缘江湖再见。” 萧如晔×柳清瞳10(玄幻版) 柳清瞳觉得,她的前半生加起来或者还要加上上辈子,都没这么惊险过。 思绪刚落,利刃划破长空而至,又被一人抬手打偏,刀风擦着她的脸过,每一个毛孔都在缩张,又在风平浪静后愈合。 当真是过五关斩六将,未曾想,他回家的路竟如此凶险。 萧肆冷眼看着倒了一地的杂碎,又看向端端坐在马背上的人,飞身上马,俯身在她耳边安抚。 “别怕,我护的住你。” 柳清瞳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向着身后的胸膛一靠,脸上比从前多了几分肆意,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走吧,看看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萧肆顿时咧嘴一笑,双手穿过她的身侧扯过缰绳,双腿猛然撞过马腹,骏马立刻扬蹄疾行。 她对他的信任,莫名奇妙的深,他也受用,又怎可负了她的期待。 管他前方什么魑魅当道,闯过去便好! 又是一处城关,一剑眉星目的男人拿着重剑坐在一棵树下擦拭,腰间挂着县衙的令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端正威严之势。 藏在四处的人看了那人一眼,不知他想做什么,但官家的人一向不过问江湖中事,便没将他放在心上。 继续盯着前方,听眼线说,武林萌主朝着这个方向来了,他们要在这里将他截杀。 说曹操曹操到,忽闻一阵马蹄声急,他们立刻警觉起来,将手中的刀紧了紧。 萧肆策马而来,看着树下的身影,刚要策马走近,无数人影瞬间从树上冲来,将他团团围住。 “嘶!” 骏马受惊,顿时仰头一阵嘶鸣,不住地在原地打转。 他控着马,看着围上来的杀手,又看向坐在不远处拿着重剑的人,眼尾一挑,朝着那人大喊。 “捕贼官,江湖救急!” 众人一惊,回头看向坐在树下的人,只见对方缓缓起身,拿着重剑砸在地上,音色寂然。 “我只帮你拦人,不杀人。”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耽误我回家就行。” 话音刚落,众人围成的圈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十来人顿时被掀翻在地,惨叫四起。 萧肆策马跨过人群,回头看着一人拿剑将众人拦在身后,顿时笑着开口。 “谢了兄弟,下次再聚,教你万人敌!” 越过城关,一路策马向北,由官道入密林,层林阴翳,路途崎岖,偶有几只怪鸟飞过,阴森瘆人。 突然,无数飞箭划破长空而至,萧肆目光一压,揽着人飞身下马,同一时刻,腰间折扇飞旋而出,顿时碎了一地残箭。 他揽着人停在一颗古树上,抬眸扫了一眼不见天日的密林,缓缓启唇。 “阿萝,还不动手?” 一道欢快的笑携着银铃的轻响缓缓从密林中传来,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懵懂,配着这周遭阴翳,无端让人想到了话本子里的精灵。 “萧肆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藏在密林中的众人看着一道藏青色身影悠悠荡在林间,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皙的脚落在长满青苔的树干上,脚踝处戴着一串红绳编织的银色小铃铛,再往上,是一具介于少女与成人之间的曼妙身躯,由一袭藏青色薄纱轻掩,灵韵动人。 一双水杏般的眼睛看着被萧肆哥哥揽在身边的女子,瞬间变了脸色,不开心地拧了宁眉。 “她是谁?为什么你要抱着她?” 不等萧肆发话,藏在周围的杀手顿时朝着两人冲去,恶狠狠道: “杀了他!不要让他跑了!” 阿萝顿时又一拧眉,一脚跺在树上。 “吵死了!老娘话还没问完呢!” 下一瞬,无数花花绿绿的身影朝着众人蜿蜒而去,重重嘶嘶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清瞳止不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湿冷腥气的气味铺面而来,仿佛能想到那些东西滑过皮肤的触感。 萧肆感觉到她的不安,立刻将她圈进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周身,轻声安慰。 “没事,那些东西不敢咬你,” “你不许抱她!不然我不帮你了,你还抱!我生气了!” 站在树上的阿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听着周围的惨叫声,恶狠狠地回头瞪他们一眼。 “咬死他们,谁让他们要害萧肆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浓郁的血腥气聚在密林中久久不散,依稀还能听见阴暗之中万物蚕食肉体的声响。 萧肆抱着人来到一处河边,回头看了一眼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桃花眼一挑,悠悠开口。 “怎么,半年不见,还长脾气了?” 阿萝右手腕上缠着一条小指粗的花蛇,盘了三圈,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红中带黄的手环。 她摸着垂在掌心的蛇头,不悦地盯着戴着幂篱的人,抬手指着她,好似非要一个说法不可。 “她是谁?你为什么要带着她?” 萧肆抬手将被风吹乱了的幂篱拉好,笑着作答。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次便是要带她回家的。” 阿萝一听这话,顿时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红着眼睛瞪着他,音色凄凄。 “那我呢,你不是说我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子吗,你最喜欢我了,你个大骗子,呜呜呜呜……” 阿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柳清瞳眉头一跳,抬手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拂开,音色微冷。 “你骗了她?” 听到阿萝的问责,她首先想到的是他骗了那小姑娘,可此话若真,他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是骗了她的。 萧肆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人,又看向敛着满身冷意对着他的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抬手捏了捏眉骨,朝着大哭不止的人开口。 “你把话说清楚,我何时说过那些话?” “本来就是,当时我阿爹阿娘死了,我觉得没有人要我了,我就来这河边轻生,是你说我长得最是可爱,天下没有人不喜欢我的,你也是天下人,你当然是喜欢我的,你现在怎么可以移情别恋!” 柳清瞳:“……” 萧肆:“……要不你多吃点鱼头。”补补脑子。 萧如晔×柳清瞳11(玄幻版) 晚间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密林,只余密林外的河边燃起了一个火堆,两道身影隐隐绰绰地围在火堆旁。 柳清瞳手里拿着一个水袋,感受着一道炽热又略带敌意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无奈地拉了拉幂篱,想将自己藏起来。 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萧肆去捡些干柴火了,若是起了冲突,她只有挨揍的份。 走前萧肆已经将事情解释清楚,并非是他骗了这小丫头,相反,还是他救了她。 只是这小丫头太轴,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许,他无福消受,遂当时将她安顿好后便急急离开了。 此次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会找她帮忙。 阿萝拧着眉坐在柳清瞳对面,隔着噼啪作响的火苗看着幂篱下若隐若现的脸,却始终看不清面纱下的容颜。 她抿了抿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腕上的小蛇,心里满是咆哮。 萧肆哥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凭什么喜欢她,明明是她先遇见萧肆哥哥的! 还一直戴着幂篱,长得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阿萝伸着头去看那面纱下的脸,风一阵一阵的吹,刚掀起一角又瞬间落下,几经波折却都没能一睹面纱下的真容。 烦死了! 她气急败坏地一脚将地上正在爬的虫子踩扁。 随后眼珠一动,手腕上的小蛇瞬间朝着柳清瞳扑去,鲜红的蛇信子微吐,带着阴冷十足的腥气。 柳清瞳身体一僵,没等来冰冷黏腻的触感,却等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痛呼。 “你干嘛!好痛!” 阿萝捂着脑袋哀嚎,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抬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萧肆一手抱着捡来的柴火,一手拎着小蛇的尾巴尖,目光略带警告地看她一眼。 “再有下次,我就将你和你的蛇一起烤了。” 说着就将手里的蛇往火堆里凑了凑,顿时惊起一阵急促地嘶嘶声。 阿萝眼睛一下瞪大,扑过去将他手里的小蛇抢回来,狠狠瞪他一眼。 “不许欺负小花,我又没有真想伤了她,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柳清瞳长睫微动,抬手将幂篱取下来,抬头看向火堆对面,音色轻缓。 “戴习惯了,失礼了。” 阿萝谴责的话一下停了下来,看着暖黄色的火光映在那张清冷皎洁的面容上,似是给月色添了一抹赤锦,矜严消尽,只有温柔。 好清浅动人,又温柔似水。 只是那双眼睛,怎么没有珠光点缀,反而深不见底。 她拿着小花的手一紧,瞳孔微震,起身蹲在她的腿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个瞎子?”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静了片刻,萧肆满脸黑线,抬手将人拎起来扔出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阿萝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荡着双腿,歪头看着他,脚踝处的银铃叮铃作响。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你不爱听,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有什么好避讳的。” 柳清瞳点点头,拉着身旁的人坐下。 “阿萝姑娘说的对,没什么好避讳的。” 阿萝荡着腿,又看向萧肆哥哥身边的女子,扯了扯散在周身的头发,懊恼开口。 “我本来还想和你争一争的,以我的美貌,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我,可你是个瞎子,他还是喜欢你,这便与美丑无关了,我连美貌都失去了优势。” 说着,她又狠狠瞪了一眼剥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橘子的人,语气怀疑。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我这么一个大美人你看不上,偏偏看上了一个瞎的。” 一沓橘子皮瞬间朝她砸来,零零落落地散了她满身。 “本公子眼神好着呢,此生非她不娶!” 柳清瞳听着他直白又热烈的宣言,弯唇笑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银铃响动的方向,缓缓启唇。 “阿萝姑娘如此率真可爱,定会觅得良人,萧肆,我就不让了。” 萧肆瞬间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惊诧,难得她对他有几分强硬。 不怪他如此惊讶,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在不断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 她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像是缩在壳里的蜗牛,随时避免外界产生的任何刺激。 她太没有安全感了,也太害怕失去了。 既然最终都会离她而去,那么从一开始,便不要拥有。 所以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壳里,不接受任何馈赠,便不用品尝失去的痛苦。 可如今,她还是大方地迈出了步子,不顾一切地朝他走来。 她的感情,说淡也淡,说浓烈也浓烈。 好似孤注一掷的赌徒,要么赢,要么输,除此之外,毫无退路。 可他,又怎忍心让她输呢。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人,是他萧肆甘愿为她臣服,她可以不屑,可以丢弃,可以满不在乎,他甘之如饴。 他抬手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的手里,心里满是热意,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那说好了,柳姑娘这辈子都不许放开萧肆的手。” 柳清瞳扒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通过味蕾传去心间。 “好。” 阿萝顿时撇撇嘴,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俯身从柳清瞳身后凑到她的面前,朝着她的耳廓吹了吹气,轻哼一声。 “你别得意,我现在不跟你抢,不代表以后也不跟你抢,我可是魔教妖女,说话不算话的。” 柳清瞳轻笑一声,好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禁想让人当妹妹宠。 感觉到她凑到她耳旁的脸,抬手递了一瓣橘子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橘子便被两人分食干净。 阿萝撑着下巴坐在柳清瞳腿边,听着她不急不缓地说着这一路的经历,还颇有几分惊心动魄。 她看了一眼蹲在河边叉鱼的人,又看向柔声和她说话的女子,眨了眨圆润的眼睛,小声开口。 “姐姐不要跟他走了,跟我回千音教,我保护你。” 一道轻呵顿时从河边幽幽传来,带着几分轻佻的嘲弄。 “半个橘子就把你收买了,你可真不值钱。” 阿萝回头瞪他一眼,“谁让你树了这么多敌,害得姐姐也跟着你受苦。”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起身抱臂看着蹲在河边叉鱼的人。 “不对劲,以你的武功,单挑整个江湖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还抱头鼠窜了?” “哗啦”一声,萧肆举着一条鱼出水,抬眸看着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不是千机所累,来多少,本公子杀多杀。” 阿萝面色顿时一变,抿着唇看着他,语调微冷。 “任乘风给你下毒了?” 谁不知道,半年前他萧肆成了武林盟主的左护法,随后又跟武林盟对着干。 其中若说没有龃龉,狗都不信。 但也没想到武林盟竟然这么黑。 萧如晔×柳清瞳12(玄幻版) “都说任乘风侠骨柔情,如今看来,也不尽然,比我魔教还要无耻。” 阿萝说完,抱臂看着蹲在河边处理叉子上的鱼的人,藏青色薄纱垂在她白皙的脚边,目光探究地将人打量了个遍。 “萧肆哥哥,你到底从哪里来,怎么连千机这种剧毒都奈何不了你?” 他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人前的,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 只知他一身本领惊人,又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黑白两道的人都愿意与他交朋友。 他也从不局限交友范围,上至官家贵戚,下至地痞纨绔,都与他说过几句话。 所以当他半年前要另立山头,一下就有无数人去响应,皆是冲着他而去的,连她都派了两个属下去支援他。 直到他的武林萌里混进了任乘风的人,将他的行踪卖了个彻底,他因此不知所踪,武林萌这才散了。 他失踪的消息一经江湖各派传出,黑白两道的人都出动了,都在找他,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所以当他的信传至各地后,他们才能及时在沿途帮他阻挡前来截杀他的江湖各派。 不曾想,任乘风铁了心要弄死他,连千机这么恶毒的东西都拿出手了。 可惜,想杀萧肆哥哥的人有很多,想救他的也不少。 任乘风的诡计注定落空。 萧肆将处理好的鱼架在火堆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包盐巴、香料,慢条斯理地洒在鱼身上,不急不缓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来的地方可比你这里好多了,没有这么多的蛇虫鼠蚁,也没有瘴气,等有机会带你去玩啊。” 阿萝不服气道:“我这怎么不好了?到处都有听话的虫子,还可以帮我咬坏人,今天要不是它们,你们就凉在这里了!” 柳清瞳指尖捋着垂在她膝上的衣袖,想着刚刚阿萝说的千音教。 以前听村子里的人说,千音教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魔教组织。 教中之人以音御虫,以此杀人,更有甚者,还可以用虫子控制人的心智,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光是听闻,便觉此教奸邪至极,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让她遇上。 不过听阿萝说,一年前,她的父母杀了正道的一个门主,武林盟召集了江湖各派前来讨要说法,最后她父母不敌,死在了正道的剑下。 而她被教中之人带回了总舵,也就是离这不远的深山。 那里毒虫蛇蚁遍布,又有瘴气绕林,鲜少有人能闯进去,所以才让他们逍遥至今。 原本阿萝觉得她打不过正道那些人,无法给父母报仇,便想追随父母而去。 却没想到遇见了散心散到魔教家门口去的萧肆,随后听了他的一番开导。 她父母杀了人,后来又偿了命,这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事便两清了,若再追究下去,不过徒添痛苦罢了。 讲道理,摆事实,还夸她可爱,她觉得好有道理。 于是便收起了轻生的念头,担起了教主的责任,根据萧肆的指点,带着千音教发家致富。 如今便是受了萧肆所托,下山来帮他拦住追来的尾巴的。 阿萝撑着下巴看着不断翻烤着手中的鱼的人,水杏般的眼睛眨了眨,沉声开口。 “你现在还能动用几成功力?” “一成。” 她眼睛瞬间眯了眯,难怪要靠他们来拦人,敢情九成都用来压制千机了。 “明天你们就要走了?不去我教中坐坐?” 萧肆抬眸看她一眼,桃花眼弯了弯。 “我们赶时间,再晚一点,你萧肆哥哥都要化成一滩血水了。” “那好吧,以后有机会你再带清瞳姐姐来我千音教玩。” “好,明天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拦住扑来的鹰犬。” 阿萝顿时拍拍胸脯保证,满脸自信。 “没问题,我千音教也好久没在江湖上闹出点动静了。” 次日一早,阿萝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四周雾气蒙蒙,长风将她藏青色的纱袍吹起,随着冷风在雾中纠缠,好似匿在密林中的山鬼。 她抬眸看着一群黑压压的人朝着密林扑来,眼中掀起一阵冷意,抬手拿过腰间骨笛,抵在唇边轻轻一吹。 林中顿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不一会儿,一阵黑色旋风从她身后掠来,瞬间朝着人群席卷而去。 正向密林冲来的众人一惊,立刻拔出刀剑四处乱挥,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是千音教的毒蜂,用火攻,快用火攻!” 阿萝看着一阵浓烟从黑色旋风中传出,盯着不断冲上来的杀手,冷声下令。 “杀。” “是!” 随后一群黑影从林间掠出,朝着山下飞冲而去。 “驾!” 萧肆带着人策马出了城关,一路沿着千音教的地盘而去,再出关隘,便彻底入了北疆地界。 “混账!” 武林盟内,任乘风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看着前来禀告的人,胸口剧烈起伏。 “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都没将人留下,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跪在地上的人额头冷汗直冒,颤抖着声音开口。 “盟,盟主,那武林萌主黑白通吃啊,一路上不是官家的人阻拦,便是隐匿的势力出手,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跟官府硬刚吧?” 那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位,只见他们盟主闭着眼睛极力压制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现在拦你们的是何方势力?” “千音教。” 任乘风目光微动,千音教,萧肆认识的人还真不少,连大名鼎鼎的魔教都愿意为他驱驰,到让他有些惊讶。 “他现在走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天南关,正往极北之地赶呢,哦,对了,他身边还带着一女子,宝贝着呢,好几次都是为了护那女子才挂了彩。” 任乘风目光一顿,垂眸看着他,幽幽启唇。 “那女子是何身份?” “只是一个乡野丫头,还是一个瞎子,但也是她救了掉下悬崖的武林萌主。 想是两人日久生情,此次武林萌主逃命也将她带在身边。” 任乘风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软肋便好,有软肋便表明你也不是无敌的,萧肆。 “传信给北疆的人,让他们想办法抓住那个女子,只要那个女子在我们手中,不怕萧肆不引颈就戮!” “是!” 萧如晔×柳清瞳13(玄幻版) 黄昏的天色带着几分微醺的橘调,一人来到溪边饮马。 雪白的衣,乌黑的发,身后是一树繁密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在站在树下的女子肩上。 白梨摇雪,晚风还做,吹透了此间疏离,将暮色温柔成绝对。 “我们到长白脚下了,等明日去置办一身厚实的衣服,我们就上山去。” 萧肆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桃花眼止不住地弯了弯。 山上的气候不比山下,一天的脚程,一路上去若只靠身上的衣服御寒是遭不住的。 最迟后天,他就能带她去见叔父了。 柳清瞳眉眼舒展,轻轻点了点头,不禁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一路由南向北,像是真的将整个江湖都闯了一遍,如今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身上久居的陈霜早已不见。 像是走了一趟,更是看开了许多。 她还年轻,何必似那垂垂老矣的长者,畏缩不前,更应该走出去看看,感受一下这山河万象是怎样的多姿多彩。 她还年轻,她真的还年轻。 她也不知为何要说给自己听,只是她的心态总是老的,莫名其妙的悲观,一切都觉得来不及,只能坐在原地慢慢老去。 可事实却是,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小姑娘,一切都来得及。 萧肆看着幂篱晃动下扬起的嘴角,心念一动,敛着气息足尖一点,瞬间朝她飞掠而去,隔着面纱吻了吻她的嘴角。 柳清瞳只觉唇瓣被面纱重重撞了一下,长睫微动,轻声开口。 “起风了吗?” 风压着面纱撞在了她的脸上,又碾过了她的嘴角。 萧肆敛着气息起身,弯着眼睛笑了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起风了,风好大。” 柳清瞳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捏着衣袖的手一松,急促的心跳久久未曾平息。 骗人,腰间的铃铛又不会敛息。 “走吧,我们去找个住的地方。” 萧肆满脸都是一副满足的笑,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人,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这儿哪里有歇脚的地方,我们想住一晚。” 萧肆站在一个栅栏旁,看着在院子里劈柴的老人,扬声开口。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二人,随后抬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走过去给他们开门。 “这里没有客栈,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在老头子这里住一晚。” 萧肆顿时牵着马进了院子,似是很好将就地开口。 “不嫌弃不嫌弃,我夫妻二人已经走了许久,早就想有人将我们接下了!” 虽然早已听过他这番说辞,但每次听到,她还是会止不住地一阵脸热。 他们未曾成亲,怎可以夫妻相称。 老人上道地给他们准备了一间房,一床被子。 萧肆站在窗边看了看漆黑的院子,回头看着静静坐在床边的人,轻声开口。 “你先睡,我再看看。” 柳清瞳拉着被子躺下,随后朝着有一下没一下拨着腰间铃铛的方向看去,缓缓开口。 “你也来睡吧。” 也免了半夜来爬她的床。 闻言,萧肆眼睛一亮,立刻飞扑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鞋子躺进被子里。 “好冷好冷,我帮柳姑娘暖暖。” 他抬手将人揽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手不安分地在腰间摸了摸,顿时换来一声轻斥。 “不许胡闹。” “好嘛好嘛,不闹你,睡吧。” 月凉如水,带着几分更深露寒。 几道黑影缓缓出现在一处小院,看了一眼拴在院子里的马,视线压了压。 “人就在里面,我们要动手吗?” “动个屁,我们几个打的过他吗?先将所有人召集过来,再想办法抓住武林萌主身边的女子,逼他解开压制千机的穴道,届时,他不死都不行。” “是!” 第二天一早,萧肆辞别了老人,将马留给了他,随后带着柳清瞳去了集市。 他拿着一个绣着木槿花的冬衣在柳清瞳身上比了比,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很衬你,去换上吧。” 柳清瞳点了点头,拿着衣服跟着老板娘去了里间,刚拿下头上的幂篱,一阵浓郁的香瞬间扑面而来。 她顿时咬破舌尖,挣开老板娘的手便往外跑,刚一撩开帘子,一只手便捂了上来。 “萧肆!唔……” 萧肆守在帘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只大手拖了进去,双目一红,飞身朝着帘内冲去,顿时数道长刀迎面砍来。 他拿着扇子一路杀了过去,抬脚将抱着他腿的人踹翻,穿过隔间一路跟着挟持柳清瞳的人来到一处群山下。 周围站着拿着剑的数百人,再往上,他便可以回家了。 他目光死死盯着将剑横在柳清瞳脖子上的人,气得双目赤红,冷声开口。 “你想死?” 那人看着如此失态的武林萌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输了这么久,总要让我们赢一次吧。” 萧肆看着站了一野的江湖各派杂鱼,轻嗤一声,抬手点在胸前,一股腥甜顿时涌上喉头。 他拇指抹掉嘴角溢出的血,唇瓣顿时染上一抹殷红,抬眸看着他们,好似在看蝼蚁。 “你们不是自诩正道人士吗,何故用一弱女子为质,放了她,我跟你们玩,这次,没人再来打扰我们。” 周围众人看着他的诚意,顿时拿剑将他团团围住。 横在柳清瞳脖子上的刀也收了收,眯着眼睛看着将压制千机的内力放了出来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放纵千机,不过取死之道。 随后众人纷纷举刀朝他冲去,罡风带起一阵凛冽的杀意。 柳清瞳攥着衣袖,倾身站在人群之中,数道罡风将她的发丝带偏,她不动不言。 只听着铃铛响动的方向,她知道,他在那里。 淋漓的鲜血泼了一野,他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人挑翻在地。 “噗嗤”一声,一把长剑划过他的小臂。 他抬手将剑刃挑翻,又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迎了上去,带着几分崩坏的疯狂。 今日,他们都得死! 柳清瞳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眼前满是虚无,全身都是麻木,每一次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她都在想是不是他。 可无能为力,只能听着兵刃相接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整个四野都静了下来,连铃铛的响动都听不见了。 她心里的恐慌顿时达到了顶峰,一下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地尖叫起来。 “萧肆!萧肆!!!” 整个四野静的出奇,漫野都是散落的断臂残肢,好似在无声地言说着他的所向披靡。 腥风早已将悲鸣吹远,直至某处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摇了摇攥在手里的铃铛。 柳清瞳听见一下一下的轻响从身后缓缓传来,瞬间哭出声来,踉跄着朝着那处跑去。 头一次恨这双眼睛不争气,明明很近,可她就是找不到他。 直到裙摆被人有气无力地拉了一下,她才停住步子。 “啪嗒”一声,一滴泪砸在一人脸上,随后越砸越多。 “别、哭,没人敢欺负你了。” 柳清瞳哭着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腕摸了摸,随后心碎成了几瓣。 她抬手去抱地上的人,想将他抱起来,可怎么也撼动不了他的身躯。 “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萧肆看着执拗地拖着他走的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路,顿时咧嘴笑了一下。 明明是他要带她回家,怎么就变成了她带他回家。 萧肆,你好不争气。 萧如晔×柳清瞳14(玄幻版) 柳清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去的,她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又反反复复做着那个梦。 梦里,她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更准确地来说,是一国太子。 他自出生起便是太子殿下,除了父皇,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能让他低头的。 地位、权势、名誉、亲情,他拥有的,都是最上乘的。 天冷了有人加衣,水凉了有人重续,他还有许多亲朋好友,一起谈天论地,指点江山,好不快意。 他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只是偶尔羡慕四处高飞的雄鹰。 他也想去远方看看,也想策马追风逐月。 可人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殿下,要以天下为己任,他深以为然,也想为父皇排忧解难,于是便将心底那缕微弱的风声压下。 短短二十余载,他平了一次又一次的灾情动乱,各个州府都有他的影子。 他好累,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是太子殿下。 风光无限是他的子民对他的供养,救民水火是他对他的子民的回馈。 还好他还有两个志同道合的亲人,无论他做什么,他们都支持他。 他觉得,他一定能走到最后,因为他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太子殿下。 可这一切的转折来的太快,他在意的人一个一个被人伤害。 他不得不奔波辗转,捉拿凶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一夜又一夜,他在大理寺睡完又去刑部查案,在刑部安寝又被深夜来的急报惊醒,随后拿着调令出京探查。 一夜又一夜,一夜又一夜…… 好累,真的好累,但他不能睡,凶手还未抓到,他不可以安寝。 他是他们的兄长,他是他们的太子殿下,他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没有不努力,只是幕后黑手太狡猾,他只能咬住一个口子去突破,死死咬着。 这一切的一切,他不能与任何人言说,更不能露怯,因为他们都看着他,他要表现的很强大。 直到,他在一个院子遇见了一个清冷的身影,他突然好想要别人的安慰,他真的好累。 他没有讨厌太子殿下这个身份,相反,他很喜欢,也以此为傲,但他也会累,他也有想脱下这个身份休息的时候。 梦里那道身影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只要出现,他都是开心的。 因为在那身影面前,他不是太子殿下,他只是普通人,可以露怯,可以痛哭,可以不那么强大。 那里的酒也很醇,可以洗去他满身的疲惫。 他编了一个谎言,将自己塑造成儿时梦里的英雄,那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大侠,他很喜欢。 可假的就是假的,他跨出那院子便又被现实压弯了脊背。 信使来报,某处州府被围,城里有他的亲人与子民。 他又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连夜带着兵去驰援。 十里又十里,十里又十里…… 不敢停下,不敢合眼,怕来不及,来不及雪中送炭。 他没有不努力,只是那路太长,他抓着生命的极限跑完,又饱受内心的煎熬,怕失去,怕怨恨。 可他总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 他痛苦又自责,想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他就可以护住所有人了,他可是人人都看好的太子殿下。 于是,他抓着一个线索步步紧逼,可却一步一刀,到最后是万箭穿心的痛。 梦里后期多是苦难破碎,连底色都透着黑暗无助,只有那院子里的身影依旧是白色的。 他最后一次去见那道影子,未曾想过,那是他余生的最后一面。 那一面,在他余下的时光中,却成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久之后,他的世界,便塌了。 他们竟然用那莫须有的罪名褫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在那禁宫里待了很久,无人问津,也无人在意,父皇再也不肯听他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可他们就是看不见他的冤屈。 挣扎无果后,他潦倒在那禁宫里,披头散发地一笔一笔刻着近侍搜刮来的琴谱。 一笔又一笔,一笔又一笔…… 他好委屈,他好想让她听到,他好想哭给她看。 每当梦到这里,她总是湿了眼眶,好想穿过迷雾去抱抱他,好想将他好好收藏。 可他还是低估了皇权的黑暗,殿外连日的噩耗传进他的耳朵,让他不得不重想。 想明白后,整个世界塌成废墟,连信仰都碎了一地。 是天在杀他们,是天在杀他们!!! 他捂着胃吐的昏天黑地,连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恨不得割开手腕将里面的血全放干净。 太脏了,太脏了,他不想流着这样的血,他不想去见任何人。 所以,他要将自己抛出去,要用这肮脏的血去还这世道一个清白。 他终是走不下去了,现实一刀一刀将他凌迟,他恶心的发吐,痛的想割开脉搏连着血肉将经脉扯出来。 他的心态彻底崩了,只想将自己和这腐朽的皇权一起埋葬。 梦的最后,浓郁的腥风吹着满地的尸体,放眼望去,狼烟寥落,满目疮痍。 他身中数箭倒在了边关,可他好开心,她知道。 因为他终于护住了他想护的人,他可是她的……太子殿下。 他的一生风光无二,只在走前如入深渊,悲壮仓皇。 他以死打破了僵局,又将那王朝的最后一口气数掐灭,誓要将它一起埋葬。 柳清瞳蓦然睁开双眼,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行清泪陡然从她眼角滚落。 她长睫眨了眨,整个心脏都被莫名的痛楚填满,疼痛难安。 梦里的他,从容赴死,要说他死前可有牵挂,她想,一定是那院中的身影。 可他死了,再也不能如愿赴约。 她抬手捂着眼睛,脑中依旧是他倒在战场上的身影。 她本以为,梦中的人是她,可当萧肆一人与整个山野的人为敌,漫野的厮杀声将她拉进了梦里的战场,她便知道,那人是他。 那她在梦里是谁,目光为何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赴死? 萧肆,萧肆…… 对了,萧肆呢!?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只记得她拖着人往山上走,石阶很陡,路很长,她好害怕不能带他回家。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她顿时警惕地看了过去,只听屋外寒风携着一道轻缓的声音传来。 “姑娘,你醒了。” 她抿着唇,盯着门口。 “萧肆呢?” “你说我们少庄主啊,他没事,你放心吧。” 萧如晔×柳清瞳15(玄幻版) “你们命可真大,伤成那样还敢上山,要不是大白下山撒欢发现了你们,你们就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侍女走到窗前将窗扇打开,昏沉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冷风吹了几片雪花进来,顿时散了屋内一夜的沉闷。 她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纤细,苍白,额头上还沁着几滴冷汗,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还带着几分惊悸后的茫然。 除了刚刚下意识地询问他们少庄主的行踪,便再也不肯说话了。 她突然想到昨日见到她的场景。 昨日大白匆匆下山,又匆匆跑回,焦急地在庄主身边打转,见他们不搭理,直接咬着庄主的袖子往山下拖。 大白是少庄主捡的一匹雪狼,当狗养了多年,早已成了这山庄里的一份子,还颇具灵性。 庄主见它如此躁动,恐山下真出事了,便带着人下了山。 没想到远远便看见一身形单薄的女子拖着一满身是血的人往山上走,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痕,自山下蜿蜒至他们脚边。 不是一段很长的路,但她走的很艰难,满眼空洞麻木,只机械地拖着人走,指尖用力到渗出血来。 她眼中没有路,但她若不走,他便真的没了出路。 明明是一片雪,被人一捻就碎,可她偏偏要做一尾坚韧的芦苇,将她蹂躏成任何形状她都不会碎。 所以,她攥着他等到了他们来。 想到这里,侍女不禁弯唇笑了一下,敛着素白的衣袖坐在窗下的矮几旁,案上摆着香炉、篆模、灰押、香道瓶等制香物件。 她抬手拿过一个通体透亮的黄玉篆香炉,一边打开旁边的罐子取灰、压实,一边朝着柳清瞳开口。 “昨日跟着庄主下山,谁都没想到是少庄主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谁对我们少庄主下此毒手,再晚一刻,他的内府便要化成一滩血水了。” 听到与他有关,柳清瞳方动了动眼眸,抬眸望向窗前,音色沙哑。 “千机可解?” 一声轻笑顿时从窗边传来,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矜骄。 “我们庄主什么毒都能解。” 柳清瞳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落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有心力去思考其它事。 比如,“既然你们这么厉害,萧肆被江湖各派追杀,你们为何不出手相助?” 侍女拿过一支木梗将做好的香点燃,长指拿过镶着黄玉的镂空香盖盖在香炉上,一片细如丝缕的白烟瞬间飘摇而出,风雅非常。 她收了案上的香具,又将窗扇合了一半,这才回头看着她,不急不缓地为她解惑,一举一动都十分的有风范格调。 “我们是隐世门派,世代栖息于长白,这里群山林立,河道蜿蜒,又外设迷阵数重,上山的路三日一变,无人能寻到我们行踪。 门下弟子更是不会轻易入世,若真想下山,便不再受山庄庇护,更不能与人说是我山庄中人。 一旦入世,生死不论,我们不会再关注他的动向,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帮助,除非他再次回到长白。” 柳清瞳闻着屋内升起的香,香味凛冽沉缓,有沉香、白附子、甘松等,颇为解乏醒神,倒是大手笔。 她想着她刚刚说的话,语调略沉。 “生死不论,会不会,太冷漠。” 侍女丝毫没有觉得她的言语冒犯,反而继续微微笑着开口。 “这里住着很多人,有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村民,也有心灰意冷误入长白不愿离去的外乡人,全靠我们山庄庇护,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人,将整个长白的安危于不顾。” 她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坐在床上的人。 “这里就是一方小天地,俗世太过纷扰,我们选择避世。 我们并没有禁锢任何人,相反,山庄养他们长大,将能教的本领全教给他们,只是要求他们下山之后自食其力,勿要用山庄的名头行事,给我们招来祸端。” 她坐回窗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梅花,弯了弯唇,眼中是未经俗世侵染的清然。 “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都很厉害,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能闯出一番天地的人,可最后他们都伤痕累累地回来了,由此可见,山下的世界并没有很美好。” 她转头看着拿着茶杯轻抿的人,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陡然多了几分惆怅。 “本以为少庄主下山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他可是我们山庄顶厉害的人,没想到栽了个大的,连小命都快没了,这下谁还敢下山啊。” 听到这话,柳清瞳颇觉得有些好笑。 他确实闯出了点名堂来,只是闯的有点歪,混成全江湖的公敌这也是独一份。 某处殿内,一人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胸膛上扎满了银针,汹涌的内力不断冲刷着他的脏腑,黑色的血止不住地顺着银针流出。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前不断运起内力逼出千机的人,抬手扯了扯他的黑色大氅。 “叔父……” 萧望山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还有脸来见我,萧肆,你行的很。” “谢……谢,谢谢夸奖。” 萧望山满头黑线,恨不得将自己养大的小崽子拍死了一了百了。 “叔父,她呢,她还好吗?” 萧望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手上的功法不停,长指直击他的各处穴位,将千机彻底逼至一条胳膊上。 随后拿起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将他本来就伤了的小臂又划了一刀。 萧肆顿时拧了拧眉,额头冷汗直冒,哀嚎出声。 “疼!” “疼死你活该,谁让你到处惹是生非!” 萧肆艰难地侧头看了一眼整个青黑的胳膊,又随着黑色的血流出,慢慢恢复正常颜色。 他松了一口气,继续躺回去,看着沉着脸观察他状况的人,喘息着开口。 “叔父,她呢?” 萧望山瞥他一眼,淡声开口。 “那姑娘没事,有辛云看着呢,你放心吧。” 萧肆彻底松了一口气,都回来了便好,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萧望山看着闭着眼睛想要入睡的人,抬脚踹了踹他的床板,震的对方一哆嗦。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我从昨晚给你引毒引到现在,你怎么一点感恩都没有?” 萧肆挑了挑眉,睁开眼睛看着他,幽幽启唇。 “要是你早点下山来接我,我能这么惨?” 萧望山抱着臂扫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活该。” 萧如晔×柳清瞳16(玄幻版) 山下刚入盛夏,山上却早已大雪纷飞。 四周山势陡峭,高耸入云,红墙白瓦绕着整个山垣而建,颇有几分神殿丹阁。 放眼望去,整个云海翻腾,山势错落,白雪遮着山路蜿蜒而下,却再也不见来时之路,入眼便是深渊万丈。 迷阵重重,千变万化,却叫外人不知仙山何处。 某处窗前,一女子披着一件白色狐裘,发间簪着一支垂花步摇,以优昙华为底,数道花链坠着月光碎石垂在发侧,清冷,又温柔到了极致。 一支红梅从墙角蜿蜒至窗前,恰恰带着三分雪色送到她的眼前。 她鼻尖是带着冰雪的冷香,长睫眨了一下,伸出指尖碰了碰花枝,上面的雪顿时化在了她指尖。 她轻轻弯了弯唇,瞬间冰消雪散。 蹲在不远处的台阶下偷看的数只脑袋顿时瞪大眼睛,满眼都是惊艳。 连最左边的狗头,不对,狼头都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好好看,天仙一样的人。 那群脑袋顿时挨在一起蛐蛐了起来。 “她就是萧肆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人?” “是啊是啊,也太顶了吧,好温柔!” “可是她的眼睛看不见……” “这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我们庄主治不好的病!” “说的也是,这个萧肆,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差点把自己玩死了。” “作为他的师姐,我一定要去好好嘲笑他一番!” “对,嘲笑他!” “嗷呜!” 站在窗前的柳清瞳:“……”我听得到。 不远处的长廊中,一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常服,外披一件同色狐裘,踩着暗纹锦靴走了过来,周身自带一股方正威严之势。 抬眸看着蹲在阶下偷窥的众人,嘴角一抽,没好气地轻咳一声。 地上的人顿时起身,垂着脑袋齐齐叫了一声庄主。 萧望山瞥他们一眼,缓缓启唇。 “后山的缸快渴死了,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众人垂着脑袋,认命地去后山挑水。 等人走后,萧望山便看见刚刚站在窗前的女子已经走了出来,正静静地站在廊间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和他那侄子一个样。 执拗。 他抬脚走了过去,那女子屈膝一礼。 “庄主。” 他抬手将人虚虚托起,缓声开口。 “柳姑娘不必多礼,我那侄儿已经没事了,只是元气大伤,大概休养个半年就能恢复了。” 柳清瞳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屋内,萧望山坐在桌边,打量着那小子带回来的丫头,满眼都是笑意。 模样没得说,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将那小子往家里拖,人品更没得说。 那小子眼光还挺好,只是那眼睛…… 他沉吟了片刻后开口,“姑娘救了我那侄子两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不过萧某深耕医术,我看姑娘的眼睛颇有不便,我便为姑娘治好眼睛作为报答。” 他没有直接开口说要治她的眼睛,而是先说恩情,再巧妙地将她的眼睛引入,既不唐突,也不会引人反感,更多的是真诚。 真正久居上位的人,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之感,反而会考虑到更多情绪,因为他们的教养与涵养不允许他们让客人感到不适。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有格调与涵养,连先前的侍女都透着一股大家风范。 她伸出手,沉声将多年的病症说出。 “双眼之疾,皆系于早产,眼周穴位不通,经脉羸弱,不足以周转气血,明目双眼,已经是先天缺陷了。” 若说后天之疾,还可以救一救,这先天之疾,除了回炉重造,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萧望山看着如此悲观的女子,食指和中指搭在她的腕上把了把,笑了一下。 “也不是不能救,我听萧肆说,七岁之前,姑娘还是能看见一点东西的,说明姑娘的眼睛已经长好了,只是先天亏损太多,需要大补元气,疏理全身经络。” 柳清瞳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长睫止不住地颤了颤。 她从没抱希望,有人真的能治好她的眼睛。 她就是大夫,她知道她的眼睛亏损到了何种地步。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还有看见的可能。 她茫然地抬头,看着对面,音色略哑。 “先生……可是在骗我?” 萧望山收回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非也,不过要的时间很长,三年五载皆有可能。” 柳清瞳笑了一下,又有点想哭。 她很少有期待的东西,可这一次,她有点期待。 她想看见,她想看看这个世界,她想看看她住过的村子,她也想看看他。 她起身对着前方一拜,音色沙哑。 “还请先生为我治病,多久我都愿意配合。” “好。” 至此,山庄里出现了两个重点病患,漫山遍野都是穿着白衣采药的弟子。 十日后,萧肆体内的毒血终于放完了,整个人苍白成了一片纸。 他大师姐看着他这副模样,默默收回了嘲笑,想等他好了再一起嘲笑他。 萧肆嘴里含着参片,甜腻腻的,看了一眼凑到他屋子里的众人,没好气道: “没见过伤患?” 大家齐齐摇了摇头,“没见过伤成这个熊样的伤患。” 他嘴角一抽,拿起床边的空药碗砸了过去。 小师弟一把接住,随后笑嘻嘻地拿着碗坐在他床边,眼里满是八卦的光。 “我背着庄主偷偷下山查了你的光辉事迹,少庄主,你好厉害,短短一年,都混成了武林盟主!” 大师姐:“是个盗版的。” 小师弟摇了摇头,“你不懂,江湖上好多人都愿意跟少庄主交朋友。” 二师兄瞥他一眼,“江湖上还有好多人都对他人人喊打呢。” “哎呀,你不懂,少庄主没被人人喊打前,可是与武林盟主成了好朋友。” “就是他的好朋友让人人对他喊打的。” 萧肆:“……”你们今天都是来插刀的吧。 他狠狠咬了咬含在嘴里的参片,扯过被子蒙在头上,不想理他们的幸灾乐祸。 大家一看他这样,顿时不嘲笑他了,反而多了几分心疼。 笑话,这可是他们少庄主,整个长白最骄傲漂亮的白孔雀,竟然让山下那帮杂碎伤成了这个狗样子,简直气死他们了。 大师姐:“庄主不让我们下山给你报仇,我在山下埋了十斤我新研制的毒药,毒性大概比千机强那么一点点,你下次下山记得帮我喂给任乘风那老登。” 二师兄:“我没有师姐那么残忍,我在山下的狗儿屯王家村张三家里放了一仓火药,下次下山记得拉去武林盟点了。” 三师兄:“……他们都好残忍,我就不一样了,我把江湖杀手榜排名前三百的杀手都买了下来,你下次下山记得去李家村领人。” 小师弟:“……” 萧肆:“……” 萧如晔×柳清瞳17(玄幻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萧肆捂在被子里动了动眼皮,呐呐开口。 “不是探视结束了吗,怎么,还有藏在哪里的武器没交代?” 久久不见动静,他掀了被子朝着门口看去,入眼便是绣着木槿花的狐裘一角,接着是一具纤细的身影,再往上,是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他眼睛顿时一弯,掀了被子便走了过去,赤脚踩在地上泛着生冷,他却不曾在意,走过去将人拉进屋里。 “柳姑娘可好些了,连累柳姑娘受苦了,是我不该。” 柳清瞳任他拉着她坐在床边,微微弯了弯唇。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萧肆半躺在床上,解了衣带,拉着她的手一寸一寸地摸着他的胸膛,上挑的桃花眼压了压,语气带着几分诱哄。 “柳大夫不妨亲自检查一下,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还完好。” 柳清瞳感受着指下的滚烫滑腻,烫的她想缩回手,可却始终拿不回来,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的手摸了起来。 一寸一寸地摸着,指尖划过一个脏器,指下的力度便加重几分,感受着肌肉或者器官的跳动,她沉着嗓音开口,似是认真耐心地为其讲解。 “心脏,有力井然,善;脾,无硬物,触之翕然,康健;胃……” 萧肆呼吸越来越重,眼中带着几分难耐,看着移到腹部的手,莫名觉得有几分自作自受。 他抬手拉着还要往下的手,用力一扯。 柳清瞳一惊,下一瞬便栽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耳垂顿时被人轻轻咬了一口,热气喷薄,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你故意的。” 柳清瞳不置可否,她确实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谁让他总是找准机会就占她的便宜。 她又不是泥人,任他揉圆搓扁。 萧肆委屈地抱着她蹭了蹭,脸凑到她的面前亲了亲,哼哼唧唧地开口。 “我好难受。” 说着,将柳清瞳往身上压了压。 柳清瞳瞬间感觉到了他哪里难受,脸瞬间红了红,哑然了片刻,随后颤着长睫开口。 “银针刺入涌泉穴、太冲穴和关元穴,可解阴虚火旺之症。” 萧肆一下噎住,他突然觉得体内的火没那么旺了。 他想了想自己最近的遭遇,越想越委屈,随后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上拱了拱。 “我不要扎针,我都快被扎成刺猬了,我不要!” 柳清瞳默了一瞬,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想怎样?” “你摸摸它,摸摸它就好了。” “……” 半个时辰后,萧肆眼尾泛着情潮汹涌后的红意。 侧头亲了亲坐在床边的人,拿着帕子认认真真地擦着拉着的手,止不住地笑了笑,好似一个勾人的狐狸。 “等我伤好后,我们就成亲吧。” “好。” 萧肆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她,眼睛乌黑透亮。 “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 他还以为要像往常一样,要受她的一拒再拒。 他都准备好了越挫越勇,他愿意捧着她,追着她,没想到这次却答应的这么干脆。 柳清瞳用没有被他拉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从眉骨划过,再到鼻尖,嘴唇,下巴。 她弯了弯眸,音色轻缓。 “我好像知道这张脸是什么样子的,不想再让他久等了。” 这就是宿命吧,梦里的他,辛劳一世,身死边关,等不来一场烟火满怀,她在这里,迫不及待地想给他一个好的归宿。 萧肆怔了怔,抬手将人抱进怀里,心脏发紧。 “对,别等了,我们就要现在在一起。” 梦里的她,等了一辈子,可远方再也没有传来故人的消息。 不要等了,现在就在一起,就现在。 柳清瞳弯唇笑了一下,抬手抚了抚他的脊背,缓声开口。 “那你好好听医嘱,等你伤好后来娶我。” “好!” 从那以后,萧望山发现他那侄子越来越听他的话了,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柳清瞳一直在接受萧望山的治疗,起初和她父亲治的效果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但随着药量一点点叠加,施针的次数增多后,她偶尔能感觉到眼球的刺痛。 能感觉到痛便好,说明眼周的经络还没有坏死,治疗便有希望。 果然,抛开量变谈质变都是瞎扯。 治疗的过程总是很痛苦的,有数不清的长针扎在她的身上,纵使她很能忍痛,也难免有落泪的时候。 每当这时,萧肆的师兄师姐都会来逗她开心,给她送一些他们发明的新奇玩意儿。 有会说话的木鸟,有在嘴里炸开的糖豆,有能滑着走的鞋子…… 她还结识了一只很像大黄的狼,很喜欢跟着她跑。 萧肆索性也在它的脖子上拴了一个铃铛,这样它在哪里她都能知道。 这天,柳清瞳抱着大白与萧肆坐在山庄最高的台阶上晒太阳,往下是数千阶梯蜿蜒而下隐入云海,身后殿阁巍峨,高耸入天。 垂在檐角下的铜铃被风一吹,荡起一阵古韵,连风都带着几分惬意。 小师弟神神秘秘地跑了过来,随后师兄师姐闻着八卦的味都聚了过来。 等人聚齐后,小师弟看了一眼庄主所在的通天阁,见没人出来,立刻松了一口气,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我失踪了七天你们有没有发现?” 萧肆揉着柳清瞳的指腹,抬起眼睛,上下扫了他一遍,启唇。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少庄主心里果然没我。” 其他人嫌弃地看他一眼,“说重点。” 小师弟轻咳一声,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期期艾艾地开口。 “七天前,我追着大白下山,把它跟丢了,我再想回来,结果山中迷阵变了,我解不开,所以回不来了,我就索性去山下看看了。” 闻言,大师姐眉头一凛,抬手揪着他的脸,冷声开口。 “然后呢?” 小师弟就脸被揪着的样子说话。 “唔…然后我就听说武林盟最近有新动向,那日死在山下的数百人听说是江湖各派的精英,他们要为他们报仇……” “呸!就那群杂鱼也算精英,还不够我们少庄主练手的,怕不是他们武林没人了!” 大师姐狠狠揪了一下手中的脸,啐了一口。 “嘶!听我说完,不知道是不是任乘风怀疑少庄主没有被千机毒死,所以才发起了此次征讨,他们准备先去讨伐千音教,然后再来长白周围的山上扫荡。” 柳清瞳指尖一缩,有三个月没有听到江湖中的消息了,乍一听,还有几分心惊。 他们的行动,也确实足以让人心惊。 萧肆桃花眼眯了眯,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手心,缓缓启唇。 “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你的伤……”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冷笑。 “对付他,三成功力足矣。” 萧如晔×柳清瞳18(玄幻版) “你又要下山?” 通天阁内,萧望山坐在太师椅上,垂眸看着跪在殿下的人,威严的眼眸眯了眯,面上不辨喜怒。 萧肆跪在地上,抬眸看着他,上挑的桃花眼泛着清寒。 “我和他之间,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望山沉着眼眸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冷怒。 “先前你一直伤着,我没找你算账,现在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随后垂眸盯着跪在他脚边的人,冷着声音开口。 “要不是你任性妄为,不知收敛,会惹得整个江湖不满吗? 你以为你有点斤两,就能去人前卖弄? 萧肆,我有没有告诉你入世之道,讲求谦虚低调,不可恃才傲物,你不仅将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还敢去挑了整个江湖。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所有人服你?我告诉你,这世间只容得下听话的人,最容不下才高难驯之辈!他们不杀你杀谁!?” 萧望山看着抿着唇不说话的人,绕着他走了一圈。 “自己不知所畏引来了杀身之祸,还不知道收敛,身中剧毒不及时回来找我解毒,还敢意气用事去和别人对着干,你觉得你很能不是不是? 我将你养了十八年,你丝毫不知道感念我的辛劳,反而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要是半年前你刚中毒就回到这里,就不会有后续那么多的事发生。 此次若不是你的朋友沿途一路助你回到长白,你都死了几百次了,还要连累人家柳姑娘,萧肆,你有没有把你自己和别人的命当回事!” 柳清瞳站在殿门外,一阵风瞬间拂过她的面颊,将殿内的斥责散在她的耳畔。 她敛着衣袖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反应,只听殿内一道愧疚十足的声音缓缓传来。 “叔父,孩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意气用事。” 她长睫眨了眨,感受到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侧,泛着暖意。 少年意气太盛,不知怕为何物,终是被世俗所不容,伤人伤己,是该有人去点拨的。 萧望山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臭小子,垂着脑袋跪在地上,还从来没有这么气焰低迷过,又是欣慰又是气的。 欣慰的是能知错就改便好,气的是一次责问就焉成这样,他那骄傲漂亮的孔雀呢? 他走回太师椅旁坐下,看着还跪着的人,轻咳一声。 “既然是你惹出的乱子,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平了它,不要让你那些朋友因你受到牵连。” 萧肆垂着的眼睛顿时弯了弯,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他就知道叔父看不得他这副模样。 他抬起头,看着殿上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 “叔父同意我下山了?” “此乱因你而起,你不去谁去?你的师兄师姐想必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便不给你助力了。 但你记住,你只能对武林盟出手,不能再引起其它江湖人的不满,你将事情的原委公之于众,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很多明辨是非之人。” “是!” “你此去,务必收敛行事,不能肆意妄为,柳姑娘可还在这里等你。” 萧肆满眼热意,朝着上位拜了拜。 “孩儿谨记!” 随后起身出了大殿,看着静静站在殿外的女子,他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眉眼带笑,扬声开口。 “我要赢下这局,然后来娶你!” 此时阳光正好,落在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上,一切都带着无限风发意气。 “好。” 随后,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衣摆上镶绣着贵气繁复的暗纹,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下了山,背着手对着站在长阶上的众人摆了摆。 “等我凯旋!” “记得让任乘风吃药!” “记得把炮点了,开门红!” “记得和好朋友一起走!” “好!” 不久之后,一支丧葬队伍自千音教而出,沿途白纸翻飞,哀乐悲恸,直逼武林盟而去,扬言要为武林盟主办丧。 一路走来,队伍越拉越大,消失在江湖上很久的怪人都出来了,还有一些戴着面具不方便露真容的侠义之士。 江湖各派心惊不已,看着漫天飞舞的白纸,自带一股不死不休之势,不知该不该在此时响应盟主为整个江湖除害。 正当他们踌躇不定之时,有人发现那纷飞的纸钱上有字,写的全是武林盟主的虚伪行径,说此行只为断与任乘风的私人恩怨,与他人无关,勿要擅自卷进来。 此言一出,摩拳擦掌的江湖正道顿时退了八成,还有两成便是曾经对武林萌叫的最欢的门派,也是任乘风手下最忠诚的狗。 区区鹰犬,不足为惧。 一月后,武林盟山脚下,漫天白纸翻飞,一顶四面飘纱的软轿由八人抬起,一只白虎驮着一青纱女子走在左侧,数道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抱剑走在右侧。 身后跟着一群丧乐高手,唢呐高昂,百乐齐奏,哀转久绝。 阿萝坐在白虎背上,抬手将花篮里的纸钱一扬,敛着眸,配着这悲凉的场景,被迫也染上了几分悲恸。 她抬眸朝着薄纱飘扬的软轿里看去,只见纱雾晃动间,一人斜靠在软榻上,支着额角,闭着眼睛假寐,通身白衣贵不可言,连垂下的发尾都带着几分金贵。 她荡了荡青纱下的双腿,叹息一声。 “萧肆哥哥,我千音教以音御虫,以此杀人,如今却用来给任乘风吹丧乐,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闻言,软轿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清浅的眼眸里扯出一抹幽微的光,上挑的眼尾压了压,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急什么,他的生死轮回,我们包的。” 阿萝顿时咯咯笑了起来,天真又烂漫,起身站在白虎背上,看着围在山门处的众人,弯着眼睛开口。 “真的啊,那我开始了哦。” 随后取下腰间骨笛,抬手递在唇边,音色诡异凄楚,一股黑色旋风瞬间从远处席卷而来。 右侧戴着面具的人一下将重剑从肩上拿下来,大笑一声。 “今日只杀人,不拦人。” 随后朝着山门冲去,带着几分势不可挡之势。 萧肆拿着扇子站在软轿顶上,看着写着“武林盟”三个字的山门,目光微动,抬手对着身后众人下令。 “踏碎它。” “是!” 随后惨白的一片穿过软轿朝着山门涌去,瞬间将拦在门口的众人吞没。 萧如晔×柳清瞳19(玄幻版) 武林盟内,任乘风一退再退,四周墙垣倒塌,满地尸陈。 他看着坐在轿子顶上,不断扬着纸钱朝他逼近的人,恶狠狠道: “萧肆!你不要欺人太甚!” 萧肆又洒了一把纸钱,歪头看着他,眨了眨桃花眼,好似十分不解。 “本公子将你的丧事办的如此盛大,你为何还不满意?” 任乘风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浑身上下狼狈无比,双目赤红地看着今日誓要将他入土的人,咬牙切齿道: “我不敌你,今日定要被你取去性命,我认栽,但我死后,你能不能放过这里的其他人?” 萧肆冷眼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不行。” 当时杀他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手软,他不可能留下祸患。 任乘风当即大喝一声,举剑朝着坐在轿子上的人冲去。 “既如此,那就鱼死网破!” 萧肆冷笑一声,扔了手中花篮,猛地一蹬轿顶,瞬间朝着来人冲去。 几个来回之后,他一把掐着任乘风的脖子砸在地上,单手钳着他的下颌强迫着他张嘴。 随后抬手将腰间瓷瓶拿出,咬掉上面的布塞,抬手倒进他的嘴里。 “鱼死网破,你还不够格。” “唔,唔……” 任乘风不断挣扎着,可黑色的液体还是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食道,体内顿时像是一把火在烧起。 他看着轻易就将他落败的人,挣扎着开口。 “唔…你武功全恢复了?” “对付你,三成功力足矣。” 随后抬手将人扔在地上,拿着丝绢擦了擦手,最后瞥了一眼蜷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人,缓缓启唇。 “你当初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你错就错在,不该对我起歹心。” 随后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扫了一眼瑟瑟发抖地拿着刀对着他的乌合之众,弯唇笑了一下。 抬手将手中丝绢抛在空中,丝绢流转着飘过众人眼前,只见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手中折扇轻摇。 “记得捂住耳朵,炮仗的声音有点大。” 三日后,江湖中传出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传闻一群丧葬组织抬着棺材踏碎了整个武林盟,却只是半条龙服务,只管杀不管埋。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谴责的也有,唏嘘的也有,最终也只是感慨一句,天道好轮回。 随后此事便随着武林盟的消失烟消云散。 长白之上,柳清瞳站在药架旁,拿着一根草药尝了尝,随后又将其放进簸箕里晾晒。 她最近在和庄主学习医术,她本身懂的那点东西实在是不够看,治疗一些普通小病还行,再严重点的病症她也束手无策。 好在这里的医书够多,她还能再精进一些。 庄主见她在这方面肯下功夫,便想将一身医术传授给她。 用他的话来说,他门下弟子虽多,但总是学一个片面。 比如萧肆的大师姐,他本来想教她制药,结果她只对毒药感兴趣,一心只往那方面钻研,他的医术反而没有人继承了,着实可惜。 她想了想,确实很可惜,这般高超的医术,不知能救多少人。 所以她便应下了,不想将这精湛的医术失传。 她抬脚朝着下一个药架走去,山上下了半个多月的雪,不久前刚收的药材受了潮,今日刚刚放晴,她便叫人都拿出来晒晒。 她停在一处药架旁,闻着鼻尖的清苦,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天山雪莲也让他们采到了。 她抬手去摸,奈何它被放在最高的一层架上,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去够。 几经波折也没触到,刚想放弃,一只大手却带着她触到了一朵干枯的花,背上顿时贴上一具滚烫的身躯,带着几分轻浅的笑意的声音缓缓落下。 “听叔父说,你拜他为师了。” 柳清瞳顿在原地,随后蓦然转身将他抱住,眼眶泛着几分湿意。 “你回来了。” 萧肆看着怀里的人,感觉到她的失而复得,抬手摸了摸她的脊背,音色沙哑。 “嗯,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吧嗒”一声,一滴泪砸在地上,她莫名地哭的不能自已,好像她真的失去过他。 她害怕那种感觉,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一生等一个不归人。 “我们成亲吧。” 柳清瞳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喃喃开口。 萧肆见不得她哭,每次看见她的眼泪,每一块骨头都在疼,他上辈子肯定欠她的。 他连忙将人压在怀里哄了哄,音色略哑。 “好,我们成亲。” 他们大婚的那日,整个山庄的人都穿上了红衣,漫山遍野都飘扬着红绸,庆贺他们少庄主喜结连理。 柳清瞳穿着一袭火红嫁衣,肩上披着一件大红狐裘,被萧肆拉着去了大殿。 在山庄一众门人的见证下,朝着殿外群山一拜,随后对着坐在上位的萧望山一拜,最后抬手朝着对方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最后一句话喊出,两人的心莫名落在了实处,好似这次真的终成所愿。 新房内,两对大红喜烛摇曳烧灼,屋内满是盎然喜色。 柳清瞳坐在床上,听着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交握的手莫名紧了紧。 “下去吧。” “是,少庄主。” 等人走后,听着耳边的脚步声,盖头下的长睫眨了眨,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 由于看不见,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突然,听得一声轻笑传来,一双大手蓦然握在了她交握的双手上。 “别紧张,我不吃人。” 盖头下的脸红了红,抿了抿唇,缓声开口。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揭盖头,喝合卺酒。” 她任由他带着她做下面的流程,直到嫁衣被褪去,他抱着她放在床上,凑到她耳边吻了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开口。 “别怕,我轻一点。” 后续的记忆太过混乱,她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刚进屋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不吃人,可她怎么觉得是骗人的。 明明,明明比将她生吞活剥了还可怕。 温柔也是温柔,缠人也是缠人。 萧如晔×柳清瞳20(玄幻版) 第二天柳清瞳还没彻底醒来,便感觉有一只大手携着热热暖暖的触感在她腰间揉了揉。 她拧着的眉顿时舒展,朝着热源挪了挪。 萧肆看着埋进他胸膛的人,桃花眼弯了弯,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蹭了蹭,继续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腰。 此时千音教大门口,阿萝看着被人挑来的一箩筐喜糖,抬手摸了一颗扔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了嚼。 “骗子,还说有机会请我去玩,连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请,哼!” 别说,这糖哪家的,还挺好吃。 某处驿站,驿卒一开门便看见门口放着一箩筐喜糖,上面还插着一封花花绿绿的骚断腿的信。 他揉了揉眼睛,立刻给他们驿丞搬去。 每个参与了那次丧葬服务的人,不管在天南海北,都收到了来自萧肆的喜糖。 都知道那是一个肆意无比且人脉极广的人,可都不知到他到底来自何处。 来无影去无踪,真乃神人也。 自从成婚之后,柳清瞳感觉他越来越黏人了,比大白还黏人。 “你去了哪里?我有一个时辰没见到你了?” 这不,她刚从药房回来,一阵哀怨十足的声音便缠了过来。 她无奈地开口,“我去看了新收的一批药材,里面刚好有我要用的药。” 她的眼睛一直在治,只是效果比较缓慢,针灸和药物都不能停,如今已经全权由她自己上手了。 她最近感觉眼睛周围热热痒痒的,应该是治疗起了作用,再过一年半载她就真的可以看见了。 萧肆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乱亲,喃喃开口。 “最近都在下雪,路上太滑,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下次记得找个人陪你。” 柳清瞳弯唇笑了一下,任由他胡闹。 “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就回村子里看看,再将大黄接回来给大白做个伴。” 萧肆顿时笑了一下,他这辈子与狗还挺有缘,两次都是被狗救了狗命。 他笑着开口,“成啊,把大黄接上山大白就有的玩了,也不知道大黄怕不怕冷,会不会冻成狗。” 柳清瞳:“……”它本来就是狗。 春去秋来,他们在山上待了两载。 某天醒来,她感觉眼前一片灼热,隐隐有从未出现的光感传来。 她似有所感,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晕眩,随着黑麻散去,屋内的场景一点一点映入眼帘。 她长睫眨了眨,连忙去找身边的人。 只见那人深陷在被褥中,眉眼带着温柔,鼻梁挺拔高悬,脸部每一分线条都紧致落拓,连眼尾都是梦里的样子。 她抬手去摸了摸,鼻尖发酸,难以想象他一个人长眠边关。 太狠了,他对自己太狠了。 萧肆感觉到脸上一阵痒意,弯了弯唇,抬手将脸上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 他眼睛动了动,随后柳清瞳瞬间撞进了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中,看见他由笑转惊,从床上坐起来看她,语气急急。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萧肆,我能看清你了。” 他脸上的表情滞了一瞬,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喜色。 “能看见了!?能看见了!” 又在山上观察了一个月后,见没有反弹的迹象,萧望山才将他们放下山。 他们回了一趟村子,村子还是以前那个村子,可对柳清瞳来说,陌生又熟悉。 她看着站在村口不断朝她瞟来的众人,只能根据声音辨认他们的身份。 “三叔伯,清瞳回来了。” 她朝着一个抽着旱烟跟别人说话的男人走近,轻声唤了一声三叔伯。 男人咬着烟嘴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喃喃开口。 “怎么回来了,不是跟着人走了吗?” “我出去治眼睛了,现在眼睛治好了,我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聚在村口的人顿时围了过来。 “真的假的,清瞳,你真能看见了?” “能。” “这是几,清瞳这是几?” “三。” 柳清瞳看着凑到她眼前验证的众人,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人的问题。 萧肆就站在人群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扬起笑,他也笑。 他就爱看她开心,她开心,他也开心。 “清瞳,你回来了,你的眼睛好了!” 柳二虎闻讯赶来,看着被人围在中间的女子,立马挤了进去,激动开口。 柳清瞳看着他,弯唇笑了一下。 “真的好了,只是治的时间太长,麻烦二虎哥照顾大黄了。” “这有啥,眼睛能好就行,今晚二虎哥就宰一头猪给你庆祝!” “好!我出酒,我们村子好久没热闹过了!” 众人将两人迎进了村子,柳清瞳又将自己成亲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村里人更是高兴,要再给他们办一场。 萧肆看着灯火通明的村子,有人杀猪宰羊,有人挑酒舞狮,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嫁他们柳家的女儿。 他拿着酒碗和身旁的人碰了碰,眼中藏着一整个星河。 “这辈子你有很多的爱。” 柳清瞳抬手与他碰了碰,捧着装着米酒的碗弯了弯眼睛。 “这辈子你有很好的归宿。” 这辈子他们都不孤独。 后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一起找了天下最全的琴谱,也去了天涯浪迹。 策马追风逐月,一切都很美好。 他们认识了很多人,也交了很多朋友,听了一路的故事,皆是圆满。 后来山上的人下山,都学会了报萧肆的名字,他们回到山上再也不是伤痕累累的样子,因为天下有情有义的人皆是朋友。 江湖的纷争也逐渐减少,正道不再盛气凌人,魔教也不欺压良善,一切都很祥和美好。 阿萝总是追着萧肆问他到底从哪里来。 他从哪里来,大概他从天上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大概,他就来自那个地方。 当然,这一切都是江湖人的猜测。 再后来,他们走累了,就回了长白,再也没有下过山。 柳清瞳闭着眼睛站在廊间,听着落雪的声音,笑着开口。 “我觉得我们上辈子肯定见过,就在下雪的时候。” 萧肆从另一处长廊走来,抱臂靠在廊间的柱子上,风雪不断吹着他的衣摆,他看着闭着眼睛听雪的人,弯唇笑了一下。 “没下雪。” “你怎么知道?” 因为梦中的女子第一次见到那影子时,她在等雪,可雪没等来,却等到了人。 柳清瞳缓缓睁开眼睛,回头看着他,长睫眨了眨。 “我不管,就是下了。” “好,下了。” 那我就变成雪,你见到我,就是看见了雪。 乌藉1(玄幻版) 厚重的呼吸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我倒在了金色的沙浪中。 脸下全是细碎柔软的砂砾,胸腔里进入的空气越来越少,我觉得我应该走不出这生命的禁区了。 随着烈日持续炙烤着沙浪,我的思绪开始恍惚,眼前全是黑的、红的、与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随后脑中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回顾着自己这短暂又稚嫩的一生。 我叫乌藉,是西域王庭最底层的奴隶,不仅是我,我全家都是,我们没有人身自由,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是奴隶主的。 他们供养我们,将入口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滴水都用债务的方式借出,我们根本算不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债,只知道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这一辈子乃至十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阿妈常说,就算雪山变成了酥油,领主也会全部占领,就算河水变成了牛奶,我们也喝不上一口,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会说话的牲口。 我不明白,明明活佛说众生平等,为什么又对我们如此不公? 在我六岁时,阿妈因打碎了领主的一个碗,我们全家遭到了重重的鞭笞,除了我,全家都没能熬过那场重伤后的高热。 我三步一叩、九步一拜地跪上了圣殿,在圣殿前长跪不起,用力磕着长头。 鲜血从我的额头流到了下巴再滴到白玉垒砌地台阶上,可除了一无所有,我什么也没得到。 我被人赶下了圣殿,说我卑贱肮脏的血污染了圣殿的神圣。 原来,身份低贱连信仰都不配拥有。 可我的信仰也从来没有眷顾过我,反而让我认清这就是我的命,我就是要一辈子给人为奴为俾,过着连牲口都不如的生活。 我不认,我不认这个命。 我也不要再信活佛了,他是站在奴隶主那一边的,用虚伪的话术来恐吓控制我们,让我们不敢反抗,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的奴隶。 我不要活佛许诺的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堂堂正正地活着。 所以,我转身拜了修罗,那是整个西域乃至四海都闻之丧胆、惊惧不已的人。 我深深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驷马轩车,旌旗招展,马车四角吊着暗金色风铃,他支着额角,靠坐在马车里,隔着飞舞的纱幔还能看见那金纹玄靴上悠悠晃动的金扣。 我就那样死死盯着他,随后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他的马车前。 我想好了,今日要么死,要么新生,我绝对不会再回到庄子上去当牛做马。 马车停了,车里的人在我碌碌地注视下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殷红的薄唇轻启。 “你想怎样?” “我想跟你走。” “我这里不救人水火,你该沿着最长的那条台阶往上……” “我刚从那里下来,那里也不救人水火,你若不救我,我就去死了。” 我打断他的话,额头上的鲜血不断往下滚,我知道我此时肯定滑稽又狼狈。 但我就目光执拗地盯着纱幔飘飞里的人,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人人口诛笔伐的修罗面前求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虚伪,因为他最憎恨那些作壁上观的东西。 我等了很久,久到已经想好了他若不带我走,等马车走后,我就去跳迦蓝河,反正也没人在意一个小奴隶的死活。 可一阵风吹响了马车上吊的风铃,车内的声音也随风徐徐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画殷,将人带上,昭冥司又要添新人了。” 那天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我被名叫画殷的少年抱上了马车,与西域少主同车而行。 我坐在车辕上,看着满王庭的人都在看着我,眼里全是惊惧和艳羡。 我知道,我重生了,我再也不是谁的奴隶了,我也可以光鲜亮丽的活着。 就这样,我跟着少主回了少主殿,随后入了昭冥司,成了里面最年轻的一员。 从六岁到十岁,我都在少主殿长大,再也没有饿过一次肚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才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这里明明是人间天堂,怎么可能是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的美好生活都是少主给的,我立志要报答少主,保护少主。 因此,我认真学着昭冥司的哥哥姐姐教的一切,我也想成为像他们一样厉害的人。 我打听过,昭冥司的狱主每四年重选一次,昭冥司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参与,谁在选拔期间破的案与抓的罪犯最多,谁就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我一直以成为昭冥司的狱主为目标,为此,白天努力练双刀,晚上挑灯看卷宗,就为了在四年之后一鸣惊人。 我能倒在这里,便是因为一个月前,狱主的大选开始了,为期三月。 此令一出,我和昭冥司的众人瞬间涌入了大选的浪潮中。 我领了一个采花大盗的案子,各处走访调查,随后锁定了凶手,一路追着人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那厮格外狡猾,勾结附近的沙匪将我围困,知道打不过我便让沙匪将我拖住,自己去放干了我随行带的水囊。 此地乃瀚海腹部,没有水,只有死路一条。 我解决完围困我的沙匪后,水没了不说,那采花大盗也逃之夭夭了。 我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眼里一直不曾出现绿洲,也没有旅人。 我不想死,可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我走出大漠,我倒在了金色的沙浪中。 呼吸越来越重,脸上是太阳炙烤的灼热,脸下是砂砾流动的滚烫,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只知道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就倒在了这里,我还没有好好去少主面前走走,让他看看我如今已经长大了。 “叮铃铃……” 时间在我周围静谧了许久,一阵热风蓦然荡响了一阵驼铃,隔着弥漫的纱雾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指尖微微一缩,细碎的驼铃声慢慢将我从混沌死寂的困境中拖出。 我长睫眨了眨,激动地动了动眼珠,枯萎的心一下回潮,艰难地睁开眼睛,缓缓朝着驼铃响动的方向看去。 恍惚间,只见一红衣女子悠悠坐在骆驼背上,面上戴着红色面纱,腰间荡着一枚青玉配饰,沐着纱雾行走在大漠中,几息间便来到我的面前。 我抬手扯着她的衣裙,视线已经无法聚集,只模糊地盯着那双圆润透亮的杏眼,张了张裂开的唇瓣,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邦”的一下,水囊的木塞被拔出,一股清澈冰凉的液体倒进了我的嘴里,急急流进我的肺部。 我大口大口地吞咽,可刚解了一分的干涸,水就没了。 我不满地攥了攥她的衣裙,只听一道轻叹缓缓从头顶传来。 “不能喝太多,得慢慢来,不然你就挂了,藉将军。” 我迷迷糊糊愤怒地想,为什么不能喝太多! 我就想喝!她好小气! 乌藉2(玄幻版)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中间断断续续地被喂了好几次水,耳边一直有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悠然又夹着几分感慨。 我莫名觉得有几分吵,还有几分熟悉。 当我真正醒来时,天上已经亮起了星子,眨着眼睛挂在漆黑的天幕上。 我警惕地坐起身来,刚抬手握在腰间的匕首上,便听得一阵轻笑从火堆对面不远处倒塌的胡杨上传来,带着几分欢快与悠然。 “你醒了啊。” 我隔着不断乱窜的火苗望去,只见不远处倒塌的胡杨上坐着一个身姿纤细的红衣女子,待火苗被风拔高,才看清她的面容。 那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朱唇皓齿,青丝如云,青涩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难掩的明艳与风华。 那双圆润的杏眼明媚又无辜,弯着眼睛笑时带着几分天真的味道,可眼底凝实的从容却又言说着她的成熟与稳重。 我直直地看着她,身上的警惕不减,扫了一眼她的穿着,哑着嗓子开口。 “你是中原人?” 刚刚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原来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只因她说的是汉话。 我在昭冥司也学过汉话,可除了汉师,还从来没遇见过其他中原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又笑了一声,一下从胡杨上跳下来,缓步走到火堆旁坐下,抬眸笑着看着我,热烈又张扬。 “这么警惕做甚,我们中原人都很好相处的,没准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听到的传闻说出来。 “泥萌中原人最脚滑,醉会玩一些阴谋归集,窝才不要和泥交朋友!” 我的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对面的人捧着脸笑弯了腰,一脸惊奇地看着我,圆润的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的汉话这么烂,哈哈哈哈,窝部管,窝就要和泥交朋友。” “刷”的一下,我的脸一下红了,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恼羞成怒地用胡语细数着中原人的恶劣。 她撑着下巴,好似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眯着眼睛看着我。 “你是不是在骂我?” 我窃喜她听不懂胡语,又骂了好几句,随后眨着褐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轻哼一声,努力字正腔圆地回答她。 “我们才不会私下说别人坏话呢,那都是你们中原人才会干的事!”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眼尾压了压。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小骗子。” “你爱信不信,你才是小骗子!” 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她又听不懂! 随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抬眸打量了一下周围。 只见四周倒塌的胡杨在夜色中扭曲地张扬,纱雾一阵一阵地穿过枯萎的林间,带着几分诡异的怪诞感。 我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这里是那里,也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回王庭。 可我没有水,还是走不出大漠。 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恨恨地在心里将那个狗贼鞭尸。 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我目光毫无目的地在周围乱逛起来,猛然从倒塌的胡杨旁看见了一匹骆驼,视线定格在骆驼身上挂着的两个巨大的水囊上。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看向坐在火堆对面,拿着一个枯枝戳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烤着的人,眼睛转了转,有意想拉进彼此的距离。 “我叫乌藉,你叫什么?” 只见对面的人拿着枯枝的手一顿,隔了好久才抬起头,弯着眼睛看着我。 “我在我这一辈排行第六,你叫我叶六就好。” 叶六,好难听的名字,哪个好人会叫这个啊。 我嫌弃地撇撇嘴,随后又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不待见中原人。” 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路上没被沙匪劫去也是她命大。 她抬眸看着我,眸眼深深,眼底蓦然蓄起一片星河,朝我弯眸一笑。 “我要去西域王庭,在燃灯节时赴一个朋友的约。” 我一下愣住,孤身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赴一人之约? 我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好感,我们昭冥司的人最为重诺,一诺千金,也最喜欢和守信的人交朋友。 我轻咳一声,下巴微微抬起,略带骄傲地开口。 “我就来自王庭,你的朋友叫什么,兴许我们还认识呢。” 叶六摸着腰间的青玉配饰,身后的青丝被风一下一下地吹着,明明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却总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只见她缓缓笑了一下,“不急,等去了王庭,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不想细说,我也不好多问,纠结了一下,眼睛转了转,缓缓将自己先前想的想法说出来。 “你肯定是第一次来西域吧,我们王庭可不好找,要不我带你去王庭,作为报酬,你将你的水分我一袋。” 叶六歪头看着我,杏眼中带着几分好笑。 “原来套近乎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你们胡人的心眼子也不少嘛。” 我脸又一下红了,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又强装镇定地看着她,满眼真诚。 “才,才没有,我是真的想帮你!” 叶六抬手将枯枝上烤好的东西递给我,轻笑了一声。 “行吧,勉强信你一回,不过,你既然是王庭的人,那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顿时将手里滚烫的芋魁捏烂。 “还不是被那个狗贼给骗到了这里,我跟你说,那狗贼比你们中原人还狡猾,他……” 火堆的火一直噼啪地烧着,我气愤地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叶六听的连连摇头。 “那狗贼也太不讲武德了吧,以多欺少。” “对,没错,就是以多欺少,还戳我水袋!” “……招是有点下三滥,但还挺管用。” 我愤怒地瞪她一眼,“你到底哪头的?” 叶六顿时轻咳一声,“咳咳,这么说,那你的考核不就玩完了吗,你这次就当不成狱主了?” 我拧着眉扫她一眼,难受地哼了哼。 “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能领其它任务,但肯定不如其他哥哥姐姐快了。” 我捏开手里的芋魁咬了一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我可能真的与这次的狱主无缘了。 “你真的很想当狱主?” 叶六歪头看着我,眨了眨圆润的杏眼。 “当然想,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一个好兵!” 叶六眼眸转了转,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坐下,一下抬手拍在我的肩上,郑重其事道: “我决定了,我要成为你的副手,助你在此次大选中拔得头筹! 我们不回王庭了,我们先去将那个狗贼抓到,然后再回王庭领其它任务!” 我看着她突然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眼睛眨了眨,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想当一个人的狗头军师,今天遇见了你,这个梦,要成真了。” 我:“……” 乌藉3(玄幻版) 七月的大漠处处透着火烧火燎的炙热,金色沙浪一浪接着一浪被热气蒸腾。 我抬脚踩入滚烫的砂砾中,回头看了一眼悠然坐在骆驼背上的红衣小姑娘,呼出的气息滚烫又燥热,眼里皆是对她的不满。 “为什么是我牵着骆驼走?” 我扯了扯手里的缰绳,不满地瞪着她。 叶六将红色面纱从头上绕过再遮着脸,只露出一双被风沙吹的眯起的眼睛。 红色裙摆一下一下地扬着,在风沙弥漫中毫不掩饰地张扬,像是一簇在暗夜中燃起的薪火。 莫名让人觉得,那团火焰灼眼又矜贵,让人不敢轻易怠慢。 闻言,她垂眸看了过来,抬手拍了拍骆驼的脑袋,朝我扬了扬下巴。 “第一,这骆驼是我的,所以我该骑,第二,你目前的生存资源也是来自于我,所以你该牵,第三,我是去帮你抓坏人,骑一下你们大漠的特产怎么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一时竟无法反驳。 质问的气焰一下焉了下去,只能继续任劳任怨地牵着骆驼往前走。 烈日在我头顶不断地轮转,四周沙丘被风吹成了月牙形。 我望了一眼不着边际的沙浪,想着叶六的推测,动了动干裂的唇瓣。 “你确定我们现在还追的上?” 昨夜决定成为我的狗头军师后,她信心满满,以致今日一早就被她拉起来追人。 可已经晚了那狗贼一天,还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逃了,这还让人怎么追。 我问完后,只见叶六理了理被风吹开的面纱,抬眸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海,眸光清浅,从容开口。 “他就算是生产队的驴,日夜不停地转了一个月,此时也该累瘫了。 更何况在他心里你已经死在了大漠,他没了逃命的紧迫感,定会找个最近的地方给自己补给,晚了一天而已,追得上。” 听着她的分析,我心里的那点不自信顿时烟消云散。 褐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抬手指着东南方。 “那里有一个土寨,里面好像有一家离这里最近的客栈。” 曾经和九姐姐执行任务时瞥到过,当时走的匆忙,还没进去看看长什么样子呢。 闻言,叶六杏眼一挑,手中捻着一支梭梭树开的花,弯了弯唇。 “就去那里。” 收到指令,我牵着骆驼往那处走。 一路上遇见了几拨旅人,零零散散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土寨聚集。 在经过我们时,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我和叶六身上瞟过,眼底的侵略性毫不掩饰。 我惊奇地挑了挑眉,好久没遇见这种目光了,这是将我们当成待宰的羔羊了? 也不怪他们如此露骨,实在是两个孩子在大漠里穿行,其中一个还是中原女子打扮,这不是妥妥的肥羊在眼前晃吗。 我咧嘴笑了一下,暗暗将昭冥司的腰牌往怀里藏了藏,朝着叶六努了努嘴,眼底带着几分兴奋的光。 “你看,他们都在看我们,我们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叶六坐在骆驼背上,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周围环伺的饿狼,拿出我的双刀转了转,抬手弹在刀刃上,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她盯着一个目光露骨地看着她的波斯商人,视线落在他们拉的货物上,笑的一派温良。 “我们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 “哈,正合我意。” 我抬手拿过她手里的双刀,踩着黑色锦靴朝着不远处的波斯商队走去,步伐轻快,绑在发尾的铃铛随着我的走动一下一下地响着,好不活泼。 看着我的动作,周围的目光都聚在了我的身上,隐隐还能听见几道拔刀声。 有几人瞬间从波斯商人身边冲出,举着弯刀将我团团围住,碧眼凶狠,嘴里用胡语不断说着威胁的话。 “不要再往前了,不然就将你和你的同伴全剁了喂狗!” 我拿着双刀短促地笑了一下,眨着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好久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可你们才是要被喂狗的那一个。” 我收了嘴角的笑,目光一凛,猛地一蹬地,瞬间朝着他们冲去,罡风骤然带翻了一片纱雾。 双刀对上数道砍来的兵刃,麻意从虎口传至腕骨,又瞬间被挥刀一斩甩落。 一刻钟后,我踩在波斯商人拿刀的手上,身后全是被我挑翻在地的侍从,零零散散地砸在沙浪中。 而周围环伺的人早已作鸟兽散。 我回头朝着坐在骆驼背上的人扬了扬下巴,像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眼里满是矜骄与得意。 “怎么样?” 阳光太盛,她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见她对我竖起的大拇指。 我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心里满足至极,看着她从骆驼背上下来,缓步走到我的身边。 随后看了一眼被我压在地上的波斯商人,又看了看他的货物,笑着开口。 “我想买你的东西,可我又不想给钱,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我嘴角一抽,有点丢脸,转头看着她。 “别问了,我们直接抢吧。” “不,我喜欢白给。” “那还不是抢。” “……” 波斯商人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蜷曲的胡须上沾着砂砾,整个人好不狼狈。 看了一眼叶六,又看了看我递在他脖子上的刀,结巴地说着汉话。 “泥,泥想要甚么,都可以拿走,部要伤害我……” 我看向他带的货物,是一些样式精美的衣物和许多质地较好的丝绸。 只见叶六挑挑拣拣,拿了两件尺寸较小的裙子出来,一件给她自己,一件递给了我。 我愣了一下,指尖拈起她手里的衣物歪头看了看,不解开口。 “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女孩子。” “你可以是。” “不,我不可以。” 我木着脸拒绝她的建议,随后将裙子扔回了箱子里。 “别啊,你还想不想抓那狗贼了?” 我抬手将那波斯商人打晕,听着叶六的话,抬头看着她,拧了拧眉。 “抓那狗贼和我穿裙子有什么关系?” 我堂堂大漠儿郎,怎么可能去穿女子的衣物! 叶六抱臂看着我,眉头一挑。 “那狗贼叫狗贼之前是什么贼?” “采花……” 这两个字一出,我瞬间明白了叶六想干什么。 “你想让我扮成女子去引那狗贼现身?” 叶六坐在装着丝绸的箱子上,荡着双腿,垂眸看着我,眼底满是狡黠。 “是也不是。” 我顿时来了兴趣,走到她面前蹲下,撑着下巴开口。 “怎么说。” 她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揭开,顿时露出一张皎洁又明艳的脸,带着几分春华秋实的明净与耀眼,配着一身红衣,像是将三月热烈的春色穿在了身上。 她压着眼尾,眉目间带着笑,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你我都可以去引他出现,但换女装的关键点在于伪装,他见过你,你若还这副模样出现,定会打草惊蛇,何不换个装束,打他个措手不及?” 还有一点她不说我也知道,女装可以戴面纱,更能伪装而不突兀。 我别扭地看向被我扔在箱子里的裙子,鼓了鼓腮帮子,一点一点将它拿起。 我的一世英名,就要被它毁了,呜呜。 乌藉4(玄幻版) 土寨四周都是用黄土与杂草垒起的高墙,里面零零散散地落了几座土屋。 几人牵着骆驼带着货物在里面穿行,时不时摇一下手里的货鼓,想将自己的货物卖给前来歇脚的旅人。 再往里,可以看见唯一一栋林立在寨子里的高楼。 与其它土屋不同,它的楼体为木质结构,外雕壁画金莲,色彩艳丽纷杂,四周墙体设有神龛,内置彩塑,整体称得上“奢华”二字。 我看着用梵文写着“聚神客栈”几个字的高楼,眉头一挑,牵着骆驼往那处走去。 肩上藏青色的披帛随风飘摇,同色裙摆随着我的走动步步生莲。 从迎上来的小厮眼里可以看到,此时正是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裙的小姑娘牵着一匹骆驼缓步朝他走来。 骆驼背上还坐着一个同样年轻的贵不可言的小姑娘。 我看了一眼看着我们眼睛都发直了的小厮,别扭地将脸上坠着铃铛的面纱往上提了提,刚要开口,又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夹着嗓子说话。 “住店。” 随后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抬手将缰绳扔给他,转身去扶坐在骆驼背上的人下来。 “叮铃铃……” 一阵金铃晃动,暗红雕金头纱拂过我的眼前,随后层层叠叠的暗红裙摆在我面前散开。 再往上,是一截皓白的纤腰,被几缕交叉的金链纠缠,上面坠着错落的红色碎石,一摇一晃,颇具风情。 我的脸微微红了红,抬手将垂在她身后的头纱往那截腰上裹了裹,嘟囔一句。 “这个中原人,怎么这么不知羞。” 叶六理着裙摆的手一顿,眯着眼睛看着我。 “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我没有!不信你问他!” 我指着门口的小厮开口,小厮茫然地看着我,随后朝着我们摆摆手,示意他听不懂。 我暗自得意一笑,在西域,除了少主殿的人,不是每个胡人都会汉话。 我轻哼一声,不再理她,步伐轻快地往里走。 刚一推开客栈的门,无数目光瞬间朝我射来,坐在门口的人手已摸上了桌子上的大刀。 我视线微微压了压,毫无察觉似的抬脚跨入门内,又转身将屋外的人扶了进来,一口一个小姐的喊着。 华丽的衣裙伴着金饰的响动顿时引的无数人纷纷侧目,有好奇,有探究,也有露骨的打量。 待我们彻底进到客栈后,身后的大门又蓦然被关上,好似将屋内与屋外彻底隔绝。 而内外也确实是两个天地,与屋外的贫瘠萧条相比,这客栈内简直是壁画上才有的人间天堂。 整个大堂的天顶上吊着一个花枝缠绕的秋千,距地有四尺高,上面坐着一个只披着一层薄纱的娇媚舞姬,拍着手鼓,摇曳身姿,娇笑着取悦着客栈里的所有人。 见人进来,周围的舞乐与美酒也未停,依旧一盏一盏地传递着,将整个室内渲染的奢靡又无序。 我看着个个曲线玲珑的舞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孩童身材,随后又侧头看向身姿同样起伏不大的叶六,默了一瞬后开口。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优势哎。” 本来打算用美色将那狗贼引出来,没想到这里处处都是美色,我们这点孩童般的姿色已经不够看了。 叶六嘴角一抽,也同样傻眼地看着这一幕,喃喃开口。 “我光想了解决方案,却忘了考虑环境变量。” “什么是环境变量?” “……就是我以为进了个无人区,没想到进了个盘丝洞。” 我扯了扯头纱,表示听不懂。 随后看着摇着扇子朝我们走来的老板娘,立刻捏着嗓子开口。 “还有没有上房,我们要住店。” “有有有,两位贵人楼上请。” 老板娘笑着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个遍,大概是叶六身上的那股矜贵威仪之感太过扎眼。 她目光止不住地一直往叶六的脸上瞟去,恨不得立刻揭开那面纱瞅两眼。 我拧着眉将她与叶六隔开,只见她尴尬地咳了一声,眯着眼睛笑着与我们搭话。 “两个小姑娘就敢来这里,胆子可真大。” 在人前,叶六一般不说话,恐暴露了中原人的身份。 于是我自然地接过话茬,编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 “我们本是去王庭的商队,没想到中途遇见了大沙暴,将我们和商队吹散了,我和小姐只能先来这里避难,然后再想办法和商队联系,对了,你们这里昨天有没有来人,可能有与我们走散的人。” 老板娘摇着扇子笑了一下,唇上红艳艳的口脂妩媚动人,眼底满是精明老练。 “我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不知你们想找的人叫什么?” 我刚要开口,身后的头纱便被人扯了一下。 我长睫微眨,顿时胡乱报了几个名字。 老板娘摇头笑了笑,说这里没有这几个人,随后领着我们上了三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一阵罡风猛然朝着叶六袭来,带出一阵兵刃划破长空的破空声。 我目光一凌,瞬间拔出腰间匕首格挡,“铮”的一声,一把飞刀顿时嵌在了大堂的柱子上。 叶六脸上的面纱被掀起一角又瞬间落下,堪堪将无数窥伺的目光挡在纱外。 我拿着匕首,满眼冷怒地站在她身前,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众人带着惋惜的神色又陷入在那沉醉的享乐中,好似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连作案的人都不知是哪一个。 我顿时被他们的举动气笑了,刚要破口大骂,便被一只温凉的手捂了回去。 我不满地看着她,只见叶六对着老板娘微微一笑,随后就着捂着我的嘴的动作将我拖进了最近的厢房。 屋内,我抱着臂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丝毫没有怒意,反而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的人,心里满是不解。 “你为什么不让我将他们都骂一遍?” 真的气死我了,凭什么要吃这个哑巴亏,人就算找不出来,将全场每个看热闹的人都骂一遍,总能骂到他的身上! 叶六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眼尾扫我一眼。 “我们此行是来抓人的,你现在冲出去,是生怕对方认不出你?” 我抬手喝了一大口茶,心里一阵窝火,鼓了鼓腮帮子,抬眸看着她。 “那现在怎么办,美人计行不通,我们要一个一个地去找吗?” 刚刚大致扫了一眼,没见到那狗贼的身影。 这客栈里的人也不少,他要是躲起来,我们确实不好找,况且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来了这里。 “谁说美人计行不通?” 听到这话,我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她,随后目光落在她的胸前,动作不言而喻。 叶六满脸黑线,顿时拿起桌上的橘子砸了过来,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自顾自地将自己裹起来,咬牙切齿道: “肤浅!又不是每个人都看这个,就不能看一下整体!” 我嘴角抽了抽,“怎么看整体?” “容貌、气质、青春、足够稚嫩,这些都是诱人的存在,刚刚众人的反应就足以证明他们对我是感兴趣的!” 随后她抬起下巴看着我,音色肃然。 “在你调查的卷宗里,那狗贼偏爱对哪一群体下手?” “年轻的女子。” “这不就得了,我难道还不够年轻?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乌藉5(玄幻版) 夜幕降临,整个客栈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欢,舞乐极致地高昂,将一声又一声的欢笑推至高潮。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眨着眼睛的小姑娘,抬手摸了一下叶六给我编的小辫子,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作,透着一股懵懂与可爱。 我眨了眨眼睛,通过镜子看见叶六正站在对面的窗前,含着眼眸注视着楼下,某一时刻,轻轻扯了扯嘴角,清冽的音色缓缓传来。 “我们好像误入了什么窝点,你要是现在冲下去,那可是一等一的功劳。” 哦? 我顿时来了兴趣,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着头凑到窗前往外看。 只见大堂里依旧是那个千娇百媚的舞姬在那秋千上荡着。 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与泪痕。 因为在她的下方,聚了四只皮包骨瘦的饿狼,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光,正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撕咬。 一看就是专门被饿了很久,一但出笼,不喂饱便是不会罢休。 她每往下荡一次,就有被饿狼撕咬的风险,铁栏外全是看热闹的赌徒,红着眼睛下注。 赌她生的让她快躲,赌她死的嘴里喊着快咬死她。 每个人脸上都跳动着鲜活生动的表情,好似这样的场景早已屡见屡鲜。 野兽、鲜血、虐杀,无一不让他们骨子里的血液沸腾了一次又一次。 我气的浑身发抖,自从少主设昭冥司,定律法条例,凡作恶不法者,皆由昭冥司管理后,王庭再也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营生发生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敢公然抬上桌来。 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就是昭冥司的人,看见了就得管。 可刚走了一步,又被人提着领子拎了回来。 我转头瞪着她,早已被气红了眼。 “你干嘛?不是你让我去领那一等一的功劳的吗?” 叶六抱臂看着我,冷笑一声。 “下面聚的可有不少亡命之徒,还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打手,你现在冲下去砸场子,别说领功,你立刻就能光荣。” 我拧着眉停在原地,上头的热血顿时被她的话冻住。 我身边没有帮手,这个出头鸟确实不好做。 可耳边不断传来众人激动的尖叫声,还夹杂着几声哀嚎,我难受地看着她,抿着唇开口。 “那你说怎么办?” “看他们的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客栈外那般萧条,这里面却如此奢靡,光靠经营客栈可挣不到这么多钱,背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要人命的勾当。 想必白日里飞来的那一刀,就是那老板娘的试探,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几斤几两,能不能被她轻易拿捏。 而我白日大致一观,聚在这里的全是商人和亡命之徒,这里大概不欢迎官府的人,才敢公然拿人命来赌,说明官司找不上他们。 我们此时若硬碰硬,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等你回去后再带人来将这里端了,现在,只能去将那个女子换下来。” 听完她的分析后,我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她。 “怎么换?” “我飞过去换。” “……” 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 叶六朝我眨了眨眼睛,抬手理了一下垂在身侧的雕金头纱,弯了弯唇。 “我没跟你说笑,我认真的,我等会儿去将那个女子换下来,你记得将人接住。” 我眉头一跳,看着抬脚往外走的人,一把将人拉住,长睫颤了颤。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我们以后再给她报仇。” 是我想救人,可我能力不足,更不能连累其他人。 而且少主说过,凡事量力而为,况且她没欠那女子什么,不该去替那女子受苦。 叶六回头看着我,杏眼顿时一弯,抬手在我头顶薅了一把,啧啧两声。 “藉将军,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对付那几只饿狼还是绰绰有余。 况且,此行也不只是为了救人,还为施展我们的美人计呀。” 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叫我藉将军,可又被她后面的话打断,满眼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假的?” “比真金还真,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她来到三楼的横栏处,此时大堂内的呼声已经沸腾到滚烫。 而秋千上的女子如玉的腿上已经添了几道血淋淋的爪痕。 鲜血沿着白皙的脚踝滴落在狼群中,刺激的本就极饿的狼群发了疯,四肢蓄力跳起去撕咬刚要荡下来的人。 我瞳孔猛然一缩,耳边全是那女子闭着眼的尖叫。 刹那间,只见一道暗红色身影猛然从天而降,荡上了缠满花枝的绳索。 秋千借着她的力瞬间往前猛的一冲,扑上来的饿狼顿时被荡来的秋千撞翻。 她周身薄纱轻扬,手一松,翩然落在了秋千上。 随后抬手朝着抱着一边绳索瑟瑟发抖的女子伸手,脸上的面纱随着身姿的倾斜寥寥飘动。 周围的呼声都停止了,和我一样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像是被突然闯入的身影惊住,又或是惊艳住。 那似是壁画上才会有的色彩和救赎。 只见那女子颤抖着身躯将手递给她,又在秋千被荡上最高处时被她拽着手甩了出去。 我眼睛一下瞪大,顿时手忙脚乱地运起轻功去接,心里大骂一声。 混蛋,提前说一下会死啊! 我抱住人转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停在了大堂里。 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秋千上荡起来的人,又看向领着数人朝我走来的老板娘,僵着脸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我们小姐比较任性,她看那秋千好看,她也想去荡荡。” 老板娘目光危险地盯着我,身后站着数位面目凶狠的打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这秋千要是坐上了,可是生死不论的。” 我压着心里的愤怒,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明白您这儿的规矩,我们也不是来砸场子的,换个人玩不是也一样,我们小姐敢玩,难道您还不敢让她试?” 周围众人早已又沸腾了起来,目光如狼似虎地黏在新来的女子身上,呼声比刚刚更热更响。 老板娘扫了一眼秋千上那抹稚嫩又明艳的身影,眼里的精光闪了闪。 一下笑了起来,一派和善地开口,丝毫不见刚刚的阴沉与狠厉。 “玩,能玩,想玩多久都可以,你也可以下注,想赌你家小姐生,还是死?” 我压着心里的怒火,将手里的人丢给她,抬手解了腰间玉佩,当着她的面丢上赌桌。 “生。” 老板娘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好好,你家小姐你说了算。” 周围跟着下注的人不少,哄抢着赌那秋千上稚嫩纤弱的人死。 我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转头去看静静坐在秋千上荡着的叶六,只见她抬手摘了一朵缠在绳索上的花枝轻捻。 暗红色衣裙飞扬,腰间的金链轻晃,垂着眼眸淡淡地看着周围,无端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睥睨与从容,好似从未将这场中的伎俩放在眼里。 我长睫眨了眨,眼里映着那抹高贵又神秘的红影,脑中却与远在王庭中的身影重叠。 叶六,她好像,好像我们少主啊,连,连漠视一切的神情都一样。 只见她垂着腿逗弄着地上的饿狼,每当它们将要扑上来时,手中的匕首利落一旋,顿时换来一声惨叫。 周围人的目光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 明明她只是安静地在秋千上荡着,可那股高不可攀的气势却反而惹得无数人饥渴难耐。 从开始喊着“咬死她”逐渐变成了“杀了它”。 他们像是很热衷于摧残弱者和驯化强者。 可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一刀一刀避着要害,用同伴的鲜血引诱着饿狼,最后给他们上演了一场更加残忍的狗咬狗。 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只有她闭着眼睛坐在秋千上,悠然地享受着这带着血的宁静。 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似是一只蹁跹的蝴蝶,静静地飘着,干净又美好。 此时周围再也没有一丝呼喊,只静静地看着她,好似今日只为看她荡秋千而来。 我顿时觉得汗颜,中原人果真阴险,荡个秋千就把人迷的找不着北了! 乌藉6(玄幻版) “yue,我以后再也不想荡秋千了。” 我捧着一大包赢来的珠宝跟在她的身后,一进屋子便见她晃着步子干呕起来,丝毫没有刚刚坐在秋千上的清冷神女模样。 我看着她,翻了一个白眼。 “谁让你不早点下来,非要在上面荡这么久。” 以她刚刚露出来的实力可以窥见,她并不弱,相反,还很强,对付那几只饿狼真的绰绰有余。 可她偏偏慢悠悠地晃了这么久,不晕她晕谁? 闻言,叶六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抬手揪在我的脸,咬牙切齿道: “我这是为了谁?你个小没良心的,今晚不许睡觉,去门口蹲人!” 我掰着她的手将我的脸救了回来,揉着脸瞪着她。 “真的会有人来?” “不要质疑仙女的魅力。” 我:“……” 月上中天,四周静的出奇,只余大漠里的风沙在黑夜里一下一下地刮着,带着几分骇人的呜咽。 门口蓦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响,响了一下又瞬间停住,隔几息后再响,反反复复,好似在试探屋里的人有没有被惊醒。 一刻钟后,房门才彻底被撬开,黑暗中,一个探头探脑的猥琐身影慢慢钻了进来。 我站在门后,眯着眼睛看着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轻轻将身后的门掩上,随后面无表情地冲上去将人擒住。 “你是采花贼?” 我压着人按在地上,五指成爪扣着他的喉咙,威胁的意味毫无掩饰。 那人瞬间不敢再做反抗,额头冷汗直冒,连连低声求饶。 “我是来采花的,这不是还没成功吗,饶命,饶命啊!” 我顿时冷笑一声,一边拿出今日赢来的夜明珠取亮,一边想着叶六的美人计果然好使,都逃命了,还不忘干自己的老本行。 当光照到那人的脸上时,我嘴角的笑一下僵住,掐着那人脖颈的手瞬间用力,怒吼道: “你说谎!你才不是采花贼!” 那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不断挣扎着伸冤。 “咳咳咳,我真的是来采花的,我就是采花贼!” 一阵金饰的响动从黑暗中缓缓传来,我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叶六不知何时醒来的,此时正坐在床上看着我,一言难尽地抚了抚额,呐呐开口。 “将人打晕从后窗丢出去。” 我抬手将还在挣扎的人打晕,愤怒地踩了踩地上这个骗子,随后才拎着他的领子将人从后窗扔出去。 转头气鼓鼓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影,拧着眉低吼道: “你这是招的什么人,他不是我要找的采花贼!” 叶六抬手抹了一把脸,似乎是又没考虑到这个环境变量。 随后看我一眼,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 “少气点,后面还多着呢。” 果不其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每隔半个时辰便钻进来一个黑影,基本处理流程如下。 “你是采花贼?” “我是。” “骗子!” “嘭!” 直到黎明破晓,我木着脸扔完最后一个,挂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同样一晚没睡的人,眯着眼睛开口。 “你是不是失算了,那狗贼根本不在这里。” 今夜招的人倒不少,人人都说自己是来采花的,可人人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采花贼。 叶六抬手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一头栽进了被子里,呐呐开口。 “若真按照你说的,那是一个好色成性的淫贼,那他肯定不会放过眼前的美色,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暗戳戳地望风呢,不急,我们明晚再等他。” “那将刚刚那些人扔出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官府的人,顶多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来采花时被发现了,这才被人打了出去。 这么一来,本姑娘具有挑战性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挑战本姑娘呢……” 说着说着便没声了,我走近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抬手将被子替她拉好。 随后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转瞬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我草草洗漱完后,便大快朵颐地吃着小二送上来的饭菜,丝毫不理老板娘在一旁暗戳戳地和我打听叶六的容貌。 唔,不吃饱晚上可没力气扔人。 同样的夜,同样的地点,我站在同样的门后。 看着一支细长的管子从微开的门缝伸进来,眨了眨眼睛,抬手按在了管子的口上。 一阵咳嗽声顿时从门口传来,我抬手将门打开,一道人影直直栽了进来。 我迅速将人拽进来合上门,用夜明珠照了照他的脸,下一瞬便将人从窗口扔了出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今夜来的人惯会使用些下三滥,什么迷药都往屋子里扔。 还好九姐姐给了不少药丸,头脑不清醒时便含一粒,揍人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我耐着性子等到了后半夜,刚扛起一个从房顶潜下来的人往窗外扔,便与一个刚好想从我扔人的窗户翻进来的人对上。 我看着他一条腿翻进屋内,另半边身子还悬在窗外,借着窗外的月光还能看清这个大聪明的脸。 不是那狗贼是谁! 他似乎也认出了我,瞳孔震了震,顿时便要往窗下跳。 说是迟那是快,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人拽了进来,“嘭”的一声砸进了室内的地上。 惊的叶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又打着哈欠看我一眼。 “唔,是他?” “就是他,他才是那个采花贼!” 我咬牙切齿道,随后一脚踩在那狗贼的腿上,恨恨开口。 “叫你跑,叫你跑,还敢戳我水袋!” “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人顿时痛呼出声,不断地磕头求饶。 却又在某一时刻,猛地抬手一挥,袖子里的飞镖顿时朝我射来。 我瞳孔一缩,瞬间侧身一躲,那人顿时趁机大叫着往外跑。 “来人啊!他们是官府的人!他们是官府的人!!!” 尖锐的喊叫声惊的夜色都颤了三颤,楼下顿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怕极了官差的样子。 “嘭”的一下,门被那人撞开,一根银簪又瞬间刺穿夜色直直朝着那人追去。 “噗嗤”一声,银簪正中后心,那人顿时往前踉跄了几步,随后直直从横栏处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栋客栈的灯都亮了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叶六收回了手,起身来到我的身边。 看着除了我们所在的屋子,其他房间都亮起了灯,目光微敛,沉着嗓子开口。 “怕是要硬碰硬了。” 我听着耳边纷杂的脚步声与拔刀声,心脏狂跳,随后长睫眨了眨,抬手握在背后的双刀上,鼓了鼓腮帮子。 “硬碰硬就硬碰硬,我们昭冥司的人还没怕过。” 说完,我抬脚走出了屋子,看着拿着刀上楼的众人,又看向披着外衣沉着脸站在大堂里的老板娘。 在她脚边正躺着此次我要抓捕的对象,此时却因拒捕碎了一地。 我拿出怀里的令牌举起,抬眸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扬声开口。 “昭冥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乌藉7(玄幻版) 我的话一出,整个客栈都静了下来,连周围空气都凝滞了三分。 冲上楼来的人在听到“昭冥司”三个字时,拿刀的手一抖,齐齐朝楼下退了退,脸上盈满惊骇。 我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又看着站在大堂里被吓白了脸的老板娘,冷笑着扯了扯嘴角。 “本大人奉少主之令追捕在逃凶犯至此,尔等如此作态,是想与我昭冥司为敌?” 我的质问声声回荡在大堂中,连出来看热闹的旅客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谁人不知,昭冥司背靠的可是令整个瀚海都闻之丧胆的主。 谁知道惹了昭冥司的人,下次来的是狱主,还是血狼军。 身后传来一阵金饰的响动,叶六缓步走出站在我的身边,周身气势沉敛,带着几分悠然从容之感。 好似特意出来给我撑场子,与我一起垂眸看着不发一言的老板娘。 我底气顿时足了不少,盯着大堂里的人继续开口。 “凶犯既已伏法,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我们现在便要赶回王庭复命,还望老板娘把路让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幽幽笑起来的声音打断。 “放你们回去,然后再让你们带人来抓我们?” 老板娘低头笑了起来,随后猛然仰着脸看着我们,满眼狠厉与怨毒,扯了扯嫣红的嘴角。 “两个小东西也敢冒充昭冥司的人,来人!将他们抓起来!割舌,断手,卖去地下妓场!” 我眼睛一下瞪大,目光瞬间射向她。 “你敢!” 老板娘冷笑一声,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袍,音色阴冷。 “我有何不敢,都让你们撞破了我这里的营生了,你们回去了,我们还有命活吗?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们留在这里。” 随后她拍了拍手,抬眸将整栋客栈都扫了一遍,厉声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你们以为自己能逃的了,他们若是回了王庭,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昭冥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你们抓回去处决了! 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留在这里,只要他们回不去,谁知道死去了哪里。” 我瞳孔震了震,她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 太猖狂了! 突然,我眼眸一暗,拽着叶六旋身一闪,一支弩箭直直钉在我们刚刚所在的地上。 随后整栋客栈的人像潮水一样朝着我们涌来,似是被那老板娘煽动,铁了心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我抬手将背后的双刀拔出,冷笑一声。 “袭官之罪,罪不容诛,立斩,不赦!” 随后挽刀一斩,飞身朝着一群亡命之徒冲去,兵刃相接,血溅数尺。 果真如叶六说的,只能硬碰硬了。 杀了一批又一批,随着老板娘吹响手里的笛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杀手越来越多。 叶六扯着我的领子带着我退回了屋里,沉声开口。 “不要恋战,先撤,等我们回去后再摇人来收拾他们。” 叶六带着我从刚刚扔人的窗户跳了下去,刚好踩在前半夜扔下来的人身上。 此时四周漆黑一片,只余凉飕飕的风沙还在土寨里刮着。 我连忙借着月光辨认方向,随后扯着叶六的袖子就往右跑。 “从这里可以出寨子!” 我们摸着黑往前跑,周围全是我们的呼吸声,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随着一阵笛声响彻四周,整个土寨周围都亮起了火把,不少人举着火把朝着我们追来。 我狠狠啐了一口,看着从前面围过来的人群,拉着人往后退了退。 “整个寨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跑不掉了。” 叶六眸光一暗,抬手将插在土墙里的竹竿拔出,握着长竿一挥,顿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她抬眸看了一眼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的杀手,眼底扯出一抹冷笑。 “既然对方不想息事宁人,那我们今晚就把这里打通关了。” 我看着她拿竹竿的姿势,眨了眨眼睛,缓声开口。 “原来你是使长枪的。” “是啊,要看吗?” 说完,不等我的回答,提着竹竿便冲了上去。 长竿一挥,犹如破军之势,瞬间将冲上来的人扫翻在地。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厉害。 竹竿在她手里一冲一甩都仿佛有撕碎万物之势,每一招都带着无限凌厉杀伐之感,似是从沙场上走下来的万兵之主。 我心脏不禁震了震,好似透过那稚嫩的身躯看见了那里面强大果决的灵魂。 我愣愣地提着双刀与她并肩作战,将所有想要冲到她身后的人挑翻在地。 鲜血染红了夜色,腥风随着沙雾一层一层地吹拂。 我们一路打到了寨门口,叶六手里的竹竿已经断成了两节。 看着老板娘亲自举着火把追来,她抬手将手里的两节竹竿砸向人群,扯着嗓子大喊。 “一群小瘪三,等着姑奶奶回来再收拾你们!” 随后拎着我便往寨子外跑,身后的人又举着火把追了二里地。 “小兔崽子,等老娘追上你,把你毒哑了卖去当哑奴!” “老东西,等我摇来了人,把你的舌头扯下来喂狗!” “小兔崽子!” “老东西!” …… 天光大亮的那一刻,我和叶六倒在了一处沙丘上,身后早已没了追着我们咬的人。 我们不停地喘息着,谁也没有说话。 隔了好久之后才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此时散乱又狼狈的模样。 我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我们能混的这么惨。 看着看着,我和叶六就笑了起来,根本停不下来,捂着肚子笑倒在了沙丘上,眼角全是笑出来的眼泪。 “我们怎么能这么惨,人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哈哈哈哈,是啊,现在不用怕别人来戳我水袋了,因为我们连水袋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我们好惨。” 我和叶六笑着躺在了沙丘上,藏青色衣裙和暗红色裙摆随意铺散,抬眸看着天高地迥,眼里的笑意未退。 身下是茫茫大漠,头顶是地迥天高,而我们眼里此时看见的唯有肆意。 天地浩大,俯仰同状,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乌藉8(玄幻版)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我和叶六蹲在一处瓜棚里,狼吞虎咽地吃着老伯递来的蜜瓜,狼狈的像两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老伯看着我们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拿出匕首砍了两个瓜过来。 我一手拿着一半蜜瓜,左边先咬一口,随后再咬一口右边,恨不得将整个蜜瓜都塞进嘴里。 随后看了一眼不断忙活的老伯,鼓着腮帮子道谢。 “唔谢谢,谢谢啊,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唔再不进食,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早上我和叶六休息好后,沿着车辙留下的痕迹来到一处荒僻的原野,老远便看见这里有一片瓜田。 我们顿时大叫着朝着这处跑来,守瓜的老伯听到声音便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着我们的狼狈样,顿时开了两个瓜递给我们。 清甜的汁水流进肚子里我们才彻底活了过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小丫头在外边跑,你们的大人呢?” 我眨着眼睛咽下一大口瓜,随后挺了挺自己的胸脯,骄傲开口。 “我已经是大人了,而且我才不是什么小丫头,我是我们大漠的勇士!” 老伯看着我愣了一下,眼里出现的明明是一个傲娇生动的小姑娘,随后仔细看了看,接着捋着自己蜷曲的胡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真是个男娃子!” 我也咬着瓜笑了笑,随后看着叶六吃饱后坐在一旁放空,过了一会儿才从饥渴难耐中回神,身上全是虚脱后的冷汗。 我看着她唇色发白,顿时凑了过去,小声开口。 “你没事吧?” 闻言,叶六转眸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干涩的音色被蜜瓜润湿了不少。 “没事,再缓缓就好了。” 说完,她又兀自笑了起来,感慨一声。 “怎么我每次来你们西域都是天崩开局?”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瓜,含糊开口。 “唔你以前来过我们西域?” “当然,第一次来还是被人牙子绑来的,好不凄惨。” 我转了转眼睛,随后抬起下巴,目光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在那时学会胡语的?” 要不是她和老板娘对骂时露了馅,我还真以为她不会胡语。 我拧着眉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你个骗子,你明明会胡语,为什么还要装不会!” 我的话音刚落,叶六便揪着我的手指头将我按在地上,轻呵一声。 “我就想看看你背地里是怎么骂我的,小骗子,骂的挺欢啊!” “你才是骗子!你们中原人果然阴险!” “你们西域人也不遑多让。” 老伯听不懂汉话,看着我们扭打在一起,只坐在一旁哈哈大笑,像是看两个孩子玩闹。 闹够了后,叶六将我放开,起身看着四周的瓜田,长睫眨了眨,转头对着老伯开口。 “老人家,我看你的瓜都熟了,想卖去哪里?” 老伯愣了一下,没想到中原来的小姑娘胡语竟然这么好,眼里更添了几分喜爱。 “我要卖去附近的大弥城,你若喜欢,可以多摘点留下,这瓜又甜水分又足!” 我坐在地上,赞同地点点头,随后看着叶六敛着眼眸思索片刻后缓声开口。 “大弥城到处都是蜜瓜,蜜瓜在那里不值钱,何不去其它地方看看。” “去哪里?” “王庭。” 老伯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连连摆手,笑着开口。 “你这丫头说笑了,我的瓜怎么去得了王庭,就不去污了那些贵人的眼了。” 谁人不知王庭是整个西域最富饶的地方,那里的每个人都贵不可言,下等的东西连城门都进不去。 “怎么去不了,我带你去!” 我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扬声开口。 叶六抱着臂点了点头,也微微扬了扬下巴。 “我们两个给您保驾护航,保证您的蜜瓜在王庭大卖!” 第二天一早,我和叶六坐上了装着蜜瓜的板车,由三匹骆驼拉着往前走,老伯坐在其中一只骆驼背上。 我们一起踏上了去王庭的路。 漠漠古道顿时荡响一阵驼铃,随着风沙传遍瀚海的每一个角落。 我翘着二郎腿枕在枯草上,头顶的草垛下全是香甜的蜜瓜,闭着眼睛感受着风沙拂过耳旁的从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惬意”二字。 随后我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坐在骆驼背上的老伯,扯着嗓子大喊。 “等去了王庭,我让我那些哥哥姐姐都来买你的瓜,你价格喊高些,他们有的是钱!” 老伯捋着胡须大笑一声,“你个小娃子可真不厚道。” 我也笑了起来,躺回枯草上,翘着二郎腿哼笑着开口。 “你不用考虑他们,他们真的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到时候我要买六七十个回家!” “好,想买多少有多少,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王庭,也是托了你们的福!” 叶六笑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看着湛蓝的高空,音色悠然。 “别这么说,我们可是托了您的福才能这么安逸地回王庭,到时候我们带您在王庭逛逛,保不齐还能见到各种大人物呢。” “哈哈,那敢情好!” 我笑了一声,随后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和我一起躺在枯草上的人,用肩膀撞了撞她,悠悠道: “哎,我们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叶六转头看着我,幽深的杏眼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之后弯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算。” “那我们算朋友了吗?” “算。” 我眼睛顿时一亮,一下从板车上坐起来,发尾的铃铛瞬间荡在身前。 我抬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握住,抬眸看着她,沉着嗓子认真开口。 “我以手里的这把匕首起誓,我乌藉愿与叶六结为生死之交,护她犹如护吾君吾主,她的荣耀便是我的荣耀,我愿持剑捍卫,万死不退!” 四周风沙飞扬,鹰唳九霄,怒吼着应和着我的宣言。 叶六怔怔地看着我,风沙拂过她的头纱,一滴泪猛然从她眼里掉落。 我愣了一下,她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哑着嗓子开口。 “这是你,没说出口的话……” 我茫然地看着她,听着耳边风沙的呜咽声,握着匕首有点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我们大漠之人为朋友都是这么承诺的,若实在是说不出口,还可以为她献上自己的匕首,表明愿意成为她手里的刀,何时何地都愿护她周全。” 叶六肩头微缩,捂着眼睛笑了一下,嗓音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鼻音。 “原来如此。” “你,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这是喜极而泣,你这个朋友,我叶六交定了!” “哼,这还差不多,等回了王庭,你就知道交本大人这个朋友你多有面!” 乌藉9(玄幻版) 随着周围景物不断变换,板车拉着我们离王庭越来越近。 当王庭城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被我搁浅在一旁的思绪逐渐回笼,瞬间想起自己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起之后,整个人后知后觉地焦躁起来。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叶六拿着一截枯草,转头看我一眼,挑了挑眉,似是读懂了我的焦躁,缓声开口。 “那采花贼恶贯满盈,就算问罪也当诛,他拒不伏法,我们这才迫不得已将他就地击杀,也免了他继续作恶,按你们昭冥司的规矩,这也是可以的。” 我一下一下地揪着手里的枯草,抿了抿唇,看着叶六委屈开口。 “若是平时,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他该死,可这是考核,标准就是捉拿凶犯归案。 中途若因任何外界干扰导致不得不将真凶就地击杀都会被叛为不合格,因为那都是自己能力不足和思虑欠缺所导致。” 杀人不难,难的是将其活捉问罪。 所有考核目标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也知道自己最终要面临的下场。 所以在追捕的过程中,凶犯很容易自杀或者鱼死网破。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要让他们受到律法的制裁,而不是死亡的制裁。 这才是昭冥司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警示与规范。 死太简单了,要看他们怎么死才能达到威慑的作用,让民众不敢与他们犯同样的恶。 活剐之刑,噬心之刑,炮烙之刑,剖腹饲鹰之刑…… 自己累起的罪恶,得有与之相匹的死法才算死得其所。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长睫眨了眨,自己果然还没练到家,不像其他哥哥姐姐那般从容,抓一个人就将自己弄成了这个狗样子。 胳膊突然被戳了戳,我满脸愁容地看过去,只见叶六眼眸转了转,缓声开口。 “若放在平时,你这个案子算是办的漂亮吗?” 我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骄傲地扬起下巴。 “那当然!我可是白手起家,前前后后跑了一个月,从受害者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线索,然后又各种蹲守观察,这才将那狗贼锁定。 只是,只是抓捕的过程中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差错,这不能否定我前期的努力和作用吧,而且他已经伏法了,就是死的有点不是时候。” 叶六笑了一声,抬手薅了薅我的头发。 “不否定不否定,所以,在找到那狗贼之前,没人知道那狗贼长什么样子吧?” 我顿时眉头一挑,“我不是说了吗,那案子是我一个人侦破的,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 “那就好办了,你拿我去交差吧。” 我眼睛瞬间瞪大,一下从板车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又不是采花贼!” “反正这个案子你已经办完了,那狗贼已经伏法了,你只需要一个活人去完成这次考核,为了朋友,我愿意两肋插刀!” 闻言,我垂着眼睛看着她,凉凉开口。 “我把你交上去,你除了两肋要插刀,两眼、两手、两脚、两腿都要插刀。” “……凭咱俩的关系,能少插几刀吗?” 重点在这里? “以上便是属下此次办案的全部经过,还望少主批评指正。” 回到王庭后,我先将老伯安顿好,随后立刻到昭冥司将已经写了一半的卷宗补充完整。 上半部分是抓人之前写的,记录的是侦查探案的过程,后半部分便是现下才补充的抓捕凶犯的过程。 最后听叶六的,将那客栈里发生的一切和对那老板娘的揣测也一并整理成卷呈了上去。 我焦急地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少主身边的亲卫来传我进殿述职。 我进殿后,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坐在上位的人,便低下头去行礼。 随后将此行发生的一切一一交代。 我说完许久,大殿里都没有声音,正当我额头冷汗直冒,便听得一阵缥缈的叮铃声缓缓传来。 不一会儿,一双绣着暗纹的锦靴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截暗红色衣摆一下一下地荡着,和它的主人一样,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矜贵慵懒。 我瞳孔一震,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 只听一道清越又带着几分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地传来。 “你的案子办的不错,前期利用一切细节逐一侦破,后期锲而不舍捉拿凶犯,期间还能与地方势力一较高下,不可谓不英勇。” 我眼睛瞬间一亮,满腔的喜悦顿时烧红了脸,心脏怦怦直跳,满脑子都是少主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可谓不英勇。 少主夸我英勇,哈哈哈哈,少主夸我英勇,少主夸我英勇! 我连忙右手抚肩,激动开口。 “多谢少主夸奖!” 我刚说完,头顶便传来一声轻呵,带着似笑非笑的轻佻。 “昭冥司没有不英勇的人,只有勇,没有谋,才让你此次的案子办的这么狼狈。 前期细心蛰伏还有可取之处,后期你觉得若无人相助,你还能回到这里与本少主说话吗? 贪功冒进乃大忌,你年纪尚轻,不必如此急于证明自己,拿不下的东西若硬拿,付出的可是你自己的命,这不是本少主想看到的。” 我嘴角的笑一下僵住,瞬间蔫了下去,低着头小声开口。 “少主教训的是。” “最后一个问题,本少主很好奇,你确定,门外的人是采花贼?” 我顺着少主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人背对着我们站在殿外,周身裙摆随风飘扬,她背手而立,带着几分端肃沉静之感。 可再怎么装成熟,那身形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半大的小丫头,不能再大了。 我迎着少主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 “我抓的那个采花大盗伏法后,在回来的路上,我又,又遇见了这个采花贼,别看她年纪小,但她玩的花,坏得很……” 叶六说了,这叫声东击西,呸,这叫等量代换。 我需要一个活的采花贼将此次考核收尾,她现在就是采花贼,采花贼等于采花贼,我抓了她,就相当于抓到了采花贼。 所以我现在的状态便是又破了案子,又抓到了贼,简直完美。 若有人感念我的辛劳,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 若没有人感念我的辛劳,她就亲自下场跟对方辩上一辩。 虽然我觉得很离谱,但是又莫名觉得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鬼使神差我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目光凉凉地看着我的少主,心虚地瑟缩了一下。 他扫了我一眼,随后抬了抬琉璃色的眼眸,音色轻缓。 “将人带进来。” “是!” 乌藉10(玄幻版) 我抿着唇看着叶六被人带了进来,只见她戴着面纱,眼睛格外透亮,直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眼中带着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突然想到刚刚来少主殿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不断搓着手,好似焦虑地坐立难安。 我顿时挑眉,古怪地看着她。 “去挨骂的是我,你在这里焦虑什么?” “你不懂,我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小激动,有点小沧桑,有点小焦躁,还有点小感慨。” 她现在眼里就是她刚刚说的那样复杂,我不太懂,但我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好家伙,她那么复杂的眼神看的竟然是我们少主! 只见我们少主感受到她的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周身满是肃杀与冷漠,看她好似在看蝼蚁,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一刻我后悔了,后悔跟着她胡闹了。 她若冒犯了少主,我是救不了她的。 我紧紧盯着少主,只见他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如玉的指尖抚了抚衣袖,转头看着我,不急不缓道: “她,是采花贼?乌藉,不要糊弄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轻缓的声音打断,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酸涩。 “摩那娄诘,你确定不抱抱我?” 整个大殿瞬间静了下来,都满脸惊悚地看向用汉话直呼我们少主名字的人。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六。 只见她抬手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明艳至极的脸,整个人明如朝举,皎如松月,像一只骄傲的小凤凰,倾身站在殿内,直直地盯着我们少主,腰间的青玉鸾佩缓缓荡着。 少主也微微吃了一惊,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眸微眯,薄唇轻启。 “中原人?” 随后踱步到她身前,垂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笑了一声,勾了勾唇。 “本少主为何要抱你?” “因为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现在得抱我,将来还得抱我。” 她说的太理所当然,周围人都忘了倒吸一口凉气,等反应过来后连忙补了一口。 她在口出什么狂言! 少主好似被她的话逗笑,低低笑了起来,嗓音低沉性感,指尖从她的脸侧滑到下巴然后挑起,暗红色袖摆垂在她的肩头。 只见他轻笑一声,盯着那双杏眼缓缓启唇。 “小丫头,梦话怎么不知道留在梦里再说?” 我顿时汗流浃背地替叶六捏了一把汗,少主已经给了她台阶下,她顺着下来就行了,千万不要再作死了。 可今天的叶六好像是将脑子存放了再来的。 只见她抬眸瞪了我们少主一眼,在少主没反应过来时抬手扑进他的怀里抱住,喃喃开口。 “你可真难哄,那我抱你行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尖叫瞬间冲破天灵盖在大殿里无声回荡。 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叶六拖走,大叫着开口。 “少主息怒,属下立刻把她收押了!” 叶六不明所以地挣扎起来,急忙将腰间的玉佩解下,不断朝着少主站的地方伸手,满脸急切。 “这是我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快拿着……你别拉我,我还没表白呢,摩那娄诘!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的,我不骗你,哎我说了你不要拉我……唔你会喜欢我的,摩那娄诘,摩那娄诘!!!” 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喊叫,再也没有人不相信她不是采花贼了。 我扛着人汗流浃背地往外跑,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殿内侍从传来的惊叹声。 “开始乌藉大人说她是采花贼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了她丑恶的嘴脸,不愧是采花贼,这也太疯狂了吧!” “就是就是,胆子可真大,连我们少主都敢采,太可怕了!” “是啊,这下谁还分得清正常人和采花贼。” 听到这话,我顿时泪流满面,我分不清。 哇呜呜呜呜,我被骗了,我竟然真的把采花贼放进了少主殿,还冒犯少主至此。 叶六你个骗子,我要与你割席! 死牢里,我拿着鞭子看着坐在地上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玉佩的人,时不时还拿起袖子擦一擦,似是爱惜无比。 我拧了拧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都进死牢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叶六抬头看我一眼,眼里还有一丝埋怨,看着我淡声开口。 “习惯了,连流程都一样,上次也是刚在少主殿待了一会儿就被送到这里来了,也有你这个内奸来套我的话。” 我顿时额头青筋直跳,一下走到她的面前,咬牙切齿道: “我信了你的邪把你带进少主殿,说,你是不是就是来对我们少主图谋不轨的!” 叶六看着我撇撇嘴,随后一下将手里的玉佩举起来,不满道: “都怪你,我都快成功了,你把我拉走,害得我连玉佩都没送出去。” 我顿时满脸黑线,好想将她摇醒。 “你那是快成功了吗,你那是快成仙了!要不是我及时将你拉走,你现在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拼都拼不起来!” 叶六愣了一下,久久没有言语,只垂着眼眸盯着手里的青玉鸾佩,神情有些恍惚。 “他会……对我出手?” 我看着她突然退了满身的热情,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明白这里不是她想象中的地方。 这里是她从没有踏足过的大漠,这里潜藏着一切未知的危险。 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有几分失魂落魄的人,缓缓开口。 “你到底是不是采花贼?” 闻言,叶六收了玉佩,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瞪我一眼。 “你入戏可真深,不都说了是为了帮你才假扮的采花贼吗?” “可你不像演的。” 叶六:“……” 叶六抬头瞪我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要是没有这么像,你们少主能信?” 我愣愣地看着她,眼里又有了几分光,一下拉着她的袖子开口。 “你的意思是刚刚都是演的,你不是真的想对我们少主下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暂时就不跟她割席了。 “我刚刚是真情流露,我真的很想对你们少主下手,但你没给我机会。” 这个狗贼,我要弄死她! “咳咳咳,你干嘛!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我的前提是不许伤害我们少主,你竟然敢打我们少主的主意,我不要你这个朋友了,我要跟你割席!” “咳咳咳,你的气性不要这么大,反正最后你们少主也是我的,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 “我们少主凭什么是你的!” “因为我又争又抢,他不是我的都难!” 乌藉11(玄幻版) 我和叶六打累了后,各自抱臂坐在死牢的对角气喘吁吁,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叶六拿起地上的一小块石子砸在我的脚边,见我看去,顿时眉头一挑。 “你现在不是应该担心你的考核吗,你的少主对你的评价可不高,还有心情在这和我置气?” 我眼睛眨了眨,是哦,我的考核! 我抬头看了一眼悠然靠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叶六,眉头又一拧,可现在我和她有夺少主之恨。 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才不会接受她的帮助呢! 我顿时将头一甩,冷哼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闻言,叶六顿时乐了,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悠悠道: “汉话学的不错嘛,连歇后语都会了,啧,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回头瞪她一眼,“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装什么深沉呢?” 我的话刚说完,脸便被对方揪了一把,只听对方轻呵一声。 “就算是大一天,你也得叫我一声姐,更何况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出现在这死牢的,但凡你的良心没被狗啃过,都得对我感恩戴德。” 我撇撇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保不齐你是故意的,利用我来接近我们少主。 可我终究没把这话说出来,总感觉,总感觉叶六不是这样的人。 我抿了一下唇,随后鼓了鼓腮帮子,别扭地看着她。 “那现在你怎么看?” 叶六起身摸着下巴在牢里走来走去,四周光线暗淡,只余一盏油灯在这牢中摇曳生姿。 她暗红色的裙摆拂过昏暗的光晕,眯了眯眼睛,缓声开口。 “刚刚听诘…你们少主对你的评价,感觉满意度不是很高,你这次确实太冒进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你先前侦破案件的手法和后续揭开了那客栈阴暗的一角都很加分,所以,我们还可以反转一下。” 我目光随着她的走动挪动,褐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长睫微敛,将心里的想法说出。 “我去将那老板娘抓了,我也算是大功一件。” 叶六打了一个响指指着我,笑着开口,“聪明。” “以我对诘兔兔的了解,这案子一定会落在你的身上,一是他想给你一次机会,用老板娘这个大案子弥补你第一个案子上的过失,若成功,你最终成绩不会太差,二是你已经和那老板娘打过照面,具体细节你最了解,你去追捕最为合适。” 我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一个疑问。” “说。” “诘兔兔是谁?” “……” “不会是我们少主吧?” “……” “……我们少主才不是兔子!” “怎么不是!明明和兔兔一样可爱!” 好歹毒的发言,这忍不了一点,先打半个时辰再说。 半个时辰后,我和叶六各自抱臂坐在死牢的对角气喘吁吁,这是我和她能离的最远距离。 叶六没喘多久就靠在墙角缓声开口。 “先休战先休战,等把正事办完再打也不迟。” 我冷哼一声,抬手揉了揉被她揪红了的脸,没好气道: “那我现在就去请命追捕那老板娘。” “不急,这可不是一个小案子,你们少主将人手安排好后定会传唤你去,现在你先给我说说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哪几个方面。”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拿在手里揪了揪,转了转眼睛,看着她,缓缓开口。 “那间客栈涉及到赌命的营生,属于违法经营,而那老板娘想将我们割舌、断手,卖去地下妓场,还曾扬言将你卖了当哑奴,说明他们还涉及到人口拐卖,奴隶贩卖与数不清的……不正当交易。” 越说我越心惊,原来此案不单单只牵扯出一个老板娘,还有那一条地下交易线,难怪叶六说这不是一个小案子。 叶六看我还沉浸在思索中,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抱臂看着我。 “既然情况已经清楚了,你现在知道往那个方面努力了吧。” 我起身站在她的面前,沉着眼眸点了点头。 “那老板娘没留下我们,此时定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想必那间客栈早就人走楼空。” “不错,所以你想从哪里入手?” “地下妓场、哑奴,只要找到这其中的一个,便能顺着交易的路线找到源头,将他们的营生一锅端了,不怕最后找不到那老板娘。” 叶六轻笑一声,抬起下巴看着我,悠悠开口。 “挺机灵的嘛,我这里还有一个线索,可以让你兵分两路,一路去端他们的地下交易场所,一路去抓那逃窜的老板娘。”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抬眸看着她。 “什么线索?” “拿纸笔来。” 不一会儿,狱卒送来笔墨,我凑到叶六身边看着她在纸上勾勾画画。 脏污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随着微风摇曳。 她垂着眼眸将纤长的羽睫投在了眼下,铺成一道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端沉与稳重,无端令人心生信服。 我看着她,眸光闪了闪。 明明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可她总给我一种大人的感觉。 好似她一直站在更高的位置看着我,引导我,让我成长成更好的人。 从刚刚的谈话中便可以看出,她明明一眼便看透了这个案件的本质,是一场黑暗的人口贩卖与财色交易。 可她自己不说,而是引导我自己说出来,让我明白这个案子的重量,从而从已有的细节中找出突破口。 好似整个事情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她不过分插足,也不冷眼旁观,只悉心引导破案,让我能真正学到东西和不负未来昭冥司狱主之名。 她的引导中又带着无限纵容,好似最后不管做的再差,她都可以给我兜底。 好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哎,发什么呆啊,看看,这个图腾是哪家的。” 胳膊被拐了一肘子,我顿时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只见白纸上出现了一个较为复杂的图案,似是一只双翅大开的苍鹰。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你为什么觉得它是图腾?” 在西域,每个部落或者家族都有自己的图腾,独立出去建立自己的势力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图腾,以此来区分族群。 可又不是每一个图案都会是图腾,她一个外族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那客栈外的墙体上设了很多神龛么,那里面放的每一个彩塑身上都有这样的图案。 我虽不知道他们拜的是什么神,但那神龛里每一尊彩塑都神态各异,怎么会每一个神都有这样的纹身呢,所以我觉得他们拜的神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图案背后的人。 而且,这一看就是图腾啊,你们西域不都喜欢用飞禽走兽来作为图腾吗,你们少主的图腾不就是一只血狼吗?” 我本来还在为她的细心严谨感慨,听到最后一句话,一下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们少主的图腾的!” “怎么,我不能知道?” 你不是不能,是你怎么敢的! 你可是一个外族人,图腾一事可是只在我们内族人里流传的! 乌藉12(玄幻版) 我深深地怀疑我们少主被她监视了,但我没有证据。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把她上下打量了个遍,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对我们少主如此狂热! “我没让你看我,我让你看画。” “哦。” 我抿了抿唇,重新把视线放在她的画上。 在西域有很多人喜欢用苍鹰做图腾,但每个图腾又带了自己的特点,若仔细辨认,是不会轻易将其搞混的。 我看着纸上的图案,拧了拧眉,看第一眼时便觉得很别扭,明明就是鹰,可怎么看都觉得不霸气。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缓声开口。 “你就按照它的神态,将它的体型画小一点,翅膀画窄一点,然后将眼珠全涂黑。” 叶六照做,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新的图案。 我凑过去一看,瞬间咧开嘴角,“不是鹰,是猎隼!” 他们故意将猎隼和鹰结合起来混淆视听,但整个画风完全没有鹰的霸气,反而透着一股轻灵小巧之感,叶六重画之后才算是将整个画面和谐了。 看来那老板娘还是个谨慎的人,可惜,还是露出了马脚。 我立刻在脑子里搜索哪个部落或者家族用猎隼做图腾,叶六就站在一边看着我想。 我想到一个后,立刻拿过她手中的笔记录,随后将以猎隼为图腾的家族或部落全列了出来。 “就是这些,你过来看看。” 叶六走过来看着桌子上的纸,记了没有十七八个也有十五六个。 “这就是全部了,可有遗漏。” “不会,昭冥司办案以严谨迅敏著称,我们每个人正式加入昭冥司前都要进行重重考核,这西域的所有图腾代表的是哪个族群都是要考的,再也没有比我们记得更全的人了。” 叶六眯了眯眼睛,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声开口。 “离王庭近的,离昭冥司管辖的区域近的,离那客栈太远的,统统去掉。” 我按照她说的去完后,纸上只留了一个被圈起来的姓氏,桑珠。 我愣愣地看着圈里的字,感觉自己离破案又近了一步。 叶六挑了挑眉,抬手指着被圈起来的姓,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就它了,在哪儿?” 我想了想这个家族,按照昭冥司整理的人口信息,这个家族是在, “曼嘉国。” 我说完,叶六一下愣住,随后眯着眼睛看着我,目光危险。 “曼嘉国的大王子是不是叫蒙娑?” “要不你来当这个西域人,我感觉你当的比我好,你什么都知道。” 叶六:“……” 叶六没好气地白我一眼,随后垂着眸看着我,音色寥寥。 “现在目标锁定了,那老板娘背后的金主是这个叫桑珠的家族或者这个家族里的某个人,那老板娘此时肯定会逃回去求救,你现在带人去抓,指不定能连根拔起。” 我从刚开始的没底到现在信心十足,经过叶六和我的一通分析,整个案子瞬间通透明了起来。 我抬头看着叶六,整个眼睛都是亮的。 “以后你就当我的军师吧,我觉得你一点也不狗头,你太厉害了!” 叶六嘴角一抽,抬手薅了一把我的头顶,缓声道: “为了万无一失,你们兵分两路,一路从地下妓场和哑奴下手,地下妓场若不好找,就直接找哑奴,他们既然贩卖奴隶,那一定有人买,就去那客栈附近的城里找买过哑奴的人,顺着买家找到卖家。 第二路去曼嘉国会会那个叫桑珠的家族,把那老板娘揪出来,我会跟着这一路去一趟曼嘉,你安排一下。” 闻言,我转头看着她,目光略带探究。 “你去曼嘉做什么,难道除了我们少主,你还肖想曼嘉国大王子?” 叶六看我一眼,抬手理了理散在脸侧的发丝,冷笑一声。 “我想他去死。” 我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怎么感觉她话里的杀意不像演的。 我古怪地看她一眼,缓缓开口。 “曼嘉国大王子得罪过你?” 闻言,叶六弯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语调轻缓。 “我这里感觉隐隐作痛。” 我抬眸瞅了一眼她手摸的地方,没见伤口,可看她眉间紧锁,好似真的疼痛万分。 所以,“那这和蒙娑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我梦见以后他会在我这里穿一刀,我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所以我要先去砍死他。” 我:“……” 随后我收了玩闹的心,看了叶六一眼,心里满是光明,一蹦一跳地往牢外走去。 “你先在这里待着吧,我去请示少主,晚些时候便带人出城。” 叶六抱臂斜靠在墙边,看我一眼,笑了一下。 “你现在的任务,便是去帮那老伯把瓜卖了,你们少主可不会让你连夜出城。”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少主殿,四周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宁静。 我低头站在廊间,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截飘逸的暗红衣摆上,将整件事上报后,请命出城,正等着少主发话。 “你早上刚回来,现在又要走,没这个道理,先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我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果然和叶六猜的一样。 我抿了抿唇,怕那老板娘跑了,于是又挣扎了一下。 “属下怕已打草惊蛇,若再晚一点,他们还不知会逃窜到哪里去。” “叮呤呤……” 一阵金饰碰撞的轻响,转眼间便见一双暗纹锦靴出现在视野里,接着是一条笔挺有力的长腿。 只听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语调中带着惯有的慵懒与漠然。 “逃到哪里不都还是西域,抓几只小耗子而已,不用把他们看的太重,只是,死牢里的那只小家伙,你是不是该跟本少主解释一下了?” 我猛然抬头,顿时撞进一双意味深长的眸中,审视又略带轻佻。 我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将真相说出。 “其实,其实叶六不是采花贼,她就是在大漠里救了我的人……” 我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少主。 只见少主抱着臂斜倚在横栏上,周身墨发飞舞,红衣飘摇,正抬着眸看我,弯了弯唇。 “出去一趟,贼没抓明白,倒学会骗人了,嗯,乌藉?” 我顿时瑟瑟发抖,连忙找补,可好像没什么东西可补,最后又把头低回去认错。 “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但,但叶六是无辜的,她是为了帮我才撒的这个谎,还请少主原谅她的冒犯。” “她是何人?” “中原人啊。” “少主?少主???” “以后出门,记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乌藉13(玄幻版) “驾!” 第二天天一亮,我领着人策马出了城,回头看了一眼骑马跟在我身边不断往身后瞅去的人,没好气地开口。 “别看了,我们少主没来!” 叶六拧着眉回头看我一眼,一身黑衣利落十足,配着她高束的马尾多了几分英气。 此时正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扯着缰绳,看着我扁了扁嘴,哀怨道: “他怎么不知道送送我?” “你哪位?我们少主为什么要送送你?”送我还差不多。 “……行吧,先绝交一个案子的时间。” 我翻了一个白眼,一扬鞭子冲出,追着霞光大盛的朝阳而去,回头看了一眼策马跟在我身后的叶六,扬声开口。 “我们少主说了,只要你我联手结了此案,便不追究我们此前的弄虚作假,所以,这次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叶六挑眉笑了一下,眼底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朝着我扬了扬下巴。 “跑不了,不过瓮中捉鳖罢了!” 说完,我们策马入了大漠,狂风卷着纱雾为我们做势,队伍又在某处自动分开,一路沿着西南而下,一路朝着曼嘉奔赴。 七日后,我和叶六来到曼嘉国,看着巍峨雄伟的城门,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先不暴露身份,先进城打探一番再说。 随后与一众同僚伪装成一支商队混进了城。 客栈里,我抱臂站在二楼窗前,抬眸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建筑。 六层高楼,金玉装饰,檐角雕金游龙吊灯极尽奢靡,灯面毫不掩饰地刻着猎隼图腾,彰显着整个家族的荣耀与财富。 我撑着窗扇,看着那酒楼,褐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音色沉寂。 “桑珠家的产业遍布曼嘉与周围都城,玉石、酒楼、香料、丝绸等生意都做,其中尤以玉石为主,他们家的玉在曼嘉说不上是最好的,但也不差,曼嘉前五肯定是排的上号的,对面便是他们家最大的酒楼了。” 说完,久久不见回应,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只见叶六屈着腿坐在软垫上,正拿着一张洁白的丝绢擦拭着自己腰间的鸾佩,高扬的马尾垂在身前。 她敛着眸,眉间多了几分认真,手中赫然是那日没送出去的玉佩。 我嘴角一抽,抱臂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脚尖踢了踢她的鞋面。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叶六抬头看我一眼,杏眼澄澈,点了点头。 “听了,你想去对面的酒楼看看?” “时不我待,听闻桑珠家家主每晚都会降临那栋酒楼,我想去会会他。” 叶六放下手中擦亮了的玉佩,看我一眼,起身背着手便往外走,音色悠然。 “那就走,去会会他。” 我连忙跟上,看着大摇大摆地往外走的人,急急将人拉住。 “就这么出去?我们不掩饰一下?” “上次出现在那客栈里的是两个小姑娘,这次可是两个小公子,能一样吗?” 我看了一眼叶六的打扮,一身黑色锦衣,背着手踩着暗纹玄靴往外走,配着她大摇大摆的姿态,还真有几分矜骄小公子的模样。 更何况上次我们戴了面纱还没露过脸,谁能发现? 我顿时挺直了腰杆,也学着她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酒楼内,刚一进去便被一阵舞乐吸引,渺渺仙音,袅袅婀娜,典雅传神,名动中城。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不禁感慨,这酒楼这么火还真是有原因的,雅而不俗,奢而不乱,实乃仙品。 “走吧,去二楼听曲儿。” 叶六“刷”的一下将手里的扇子打开,看我一眼,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我看她一眼,嘴角一抽,“扇子哪来的?” “0元购,嘻嘻。” “……” 二楼的隔间四面围着薄纱,将面前的纱幔撩起,恰恰可以欣赏大堂里的舞乐。 我刚坐下喝了一口茶,胳膊便被拐了一肘子,我转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缓声开口。 “又怎么了?” “有钱吗,本公子要打赏。” 我掏出怀里的钱袋递给她,长睫眨了眨。 “你又想到什么馊主意了?” 她现在一动作,我就知道她又在算计人。 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我大概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她啊,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情。 叶六嘴角一抽,抬眸瞪我一眼。 “你个文盲,这叫计谋,叫什么馊主意!” 她拿过我手里的钱袋掂了掂,嫌弃地撇撇嘴。 “就这一点,我一回扔了都只能证明我是一个穷鬼。” 随后她抬手扔了回来,我连忙接住,狠狠瞪她一眼。 “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不少了!” 里面还有不少金块呢,都可以买一处院子了。 本来还可以更多,但怕自己走后,那老伯一个人在王庭卖瓜太辛苦,就将一半的积蓄给了他。 “我们这里不把碎金子当作钱。” 我:“……” 随后我便看见叶六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一会儿从袖子里摸出几块色泽艳丽的宝石,一会儿从腰间摸出一对品相极佳的红玉镯子,更离谱的是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金豆豆。 我眼睛微微睁大,呐呐开口,“我说怎么这一路岁月静好的,原来是你在负重前行。” 叶六嘴角抽了抽,看我一眼,没好气道: “商人重利,没有足够的利益引诱,你想见的人可不会给你见。” “这都要扔啊,多可惜啊。”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叫策略,你学着点。” 随后我看着她摇着扇子走了出去,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听曲儿。 周围不少目光时不时地朝她瞟去,皆被那张陌生又惊艳的中原面孔捕获。 中原人,中土,在我们眼里,都是神秘的存在。 她光顶着那张脸站在那里,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楼下舞乐一阵高昂,某一时刻,戛然而止,她“刷”的一下将扇子打开,大叫一声好。 随后抬手将怀里的宝石金子朝着楼下抛去,笑的豪气万丈,顿时引得一群人哄抢。 只见她倚着横栏用胡语大喊,“今夜本公子高兴,全场所有消费本公子买单!” “好!好!好!” 整个酒楼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举杯。 她笑着将一对红玉镯子递给从她身边经过的舞女,抬手摸了一把对方的脸,笑的一脸风流,十成十的纨绔子弟模样。 我看着摇着扇子走回来的人,满脸黑线,压着音量开口。 “你有那么多钱吗你就买单?” 这个败家子,知道这得多少钱吗,要是等会儿付不起,把她抵在这里洗碗我都不会来赎她的! 叶六吊儿郎当地靠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看我一眼,笑意深深,音色悠然。 “不用你赎,大冤种不是来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材魁梧的人穿着一身华服,额头上戴着两指宽的金色抹额,身后跟着四名侍从,正缓步朝着我们走来。 我盯着那人衣摆上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的鎏金猎隼,默默朝着叶六竖起了大拇指。 乌藉14(玄幻版) “不知这对镯子可是公子的?” 我看着侍从手里递来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放着叶六刚刚送出去的那对镯子。 我眼尾扫了一眼叶六,见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神情散漫悠然,把贵公子的作态拿捏的极好,我立刻替她点了点头。 “是我家公子的,刚刚不是打赏给美人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那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指着锦盒里的镯子,缓缓开口。 “此玉名曰凤凰血,红而透,艳而纯,价值连城,一只便够买下鄙人这整个酒楼的了,送一个下人着实浪费了些。” 闻言,我立刻看向那对红玉手镯,眨了眨眼睛,这么贵,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叶六似是看透了我的想法,轻咳一声,连眼神都没给那人,只悠悠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懒懒开口。 “千金难买我乐意,本公子想送谁就送谁,凤凰血而已,给本公子砸核桃本公子都嫌不够档次。” 那人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豪气,鄙人最喜欢与豪气的人交朋友,不知道鄙人有没有这个荣幸?”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那是喜欢和钱交朋友吧。 果然,无利不起早。 叶六看他一眼,抬脚踩在一个矮凳上,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神情矜骄,懒洋洋地开口。 “本公子交朋友就两个字,‘随缘’,不知兄台与我有没有这个缘分。” 那人看了一眼叶六,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玉佩上,碧眼眯了眯,笑着开口。 “在下桑珠·帕勒,能与公子一见,便是有这个缘分,来人,上酒!” 不一会儿,纯正的红葡萄酒便盈满了金盏,只见叶六端起一盏闻了一下,随后摇着头放了回去。 帕勒看着她的动作,神情一顿,沉声开口。 “怎么,公子不喜欢这酒?” 叶六轻笑一声,端起金盏摇了摇,轻啧一声。 “传闻娇美人口感绵柔、甘美、劲爽,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可惜,在本公子眼里,它只配用来泡脚呢。” 我包着一口酒僵在原地,鼓着腮帮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随后看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帕勒,慢慢将酒咽了下去。 他这个反应,说明这是个好酒。 只见帕勒眯着眼睛看着叶六,脸上堆起一抹假笑。 “想必公子品过更好的酒,在下怕是在公子面前献丑了。” 叶六抬手将手里的金盏放下,继续躺回椅子上,眼眸含笑,摇着扇子悠悠开口。 “确实挺丑,你西域的酒,本公子只喝慕萨莱思,南坻的酒,本公子只品醉颜酡,北幽的酒,本公子只好莫尔白,至于我中原,首选当然是九酿春。” 我愣愣地看着她,除了慕萨莱思,其它的酒都没听过。 但我知道慕萨莱思在西域是什么地位,那可是有价无市,其它酒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帕勒几经试探,此言一出,叶六怕是将中原富商的身份立住了。 果不其然,听到叶六说完,帕勒脸色立马变了,连忙起身看着她,弯着腰朝着叶六开口。 “敢问公子贵姓?” “段。” “公子难道是来自大盛第一皇商段家?” “胎投得好而已,不足挂齿。” 这算是默认了。 帕勒立刻又堆起一脸的笑,此时却多了几分真诚。 “原来是段公子,恕在下眼拙,没早点认出您来。” 叶六摇着扇子看着他,眼尾轻挑,将富家公子的矜骄作态拿捏的十分到位。 “段家虽是大盛第一皇商,但这里终究不是中原,兄台认不出也正常。 此行便是家父派我来物色新的合作伙伴,想卖一卖你们曼嘉特有的香料。 可奈何这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你们这里谁家的香料卖的好,不知兄台可否推荐一二。” 我捧着金盏喝了一口,看着叶六挖坑,帕勒兴冲冲地冲过来跳进去,满脸喜色。 “不瞒公子,在下家里也做香料生意,在这曼嘉,桑珠家的香料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不知公子可否考虑考虑?” 我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屁的第一,明明只能称的上第三,想打开中原市场连脸都不要了! 叶六也好厉害,轻而易举就将对方拿捏了。 只见叶六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拿着扇子指着对方,笑着开口。 “那敢情好,若真如兄台所说,那我中原在西域的香料这条线就完全交给兄台了,你我一起赚更多的财富!” “多谢公子给在下这个机会,今日全场消费免单,公子尽兴!” 我看了一眼朝我挑眉的叶六,又默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强还是她强。 但我还是竖早了,当我出现在桑珠的府宅时,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见帕勒携着整个家族的人来宴请叶六,宣布桑珠家的生意将做去中原,以后他们将有数不尽的财富,与祖上不曾出现的荣耀。 我看着这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连烤全羊都架了起来,连忙扯了扯叶六的袖子,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吧,他怎么这么好骗。” 我也没想到桑珠家这么好进,连让我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叶六斜着眼睛看我一眼,手里把玩着她腰间的玉佩,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这不是你们西域的特色吗,叫做质朴。” 我:“……”怎么办,兄弟们,她骂我们缺心眼。 我看着这载歌载舞的府宅,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了个遍,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晚上还得出来一趟。 夜宴结束后,我与叶六被安排在了客房,今晚谁也没有打算睡觉。 月上中天的那一刻,我和叶六从后窗翻出了房间。 我躲着守卫匿在一处矮墙下,听着周围巡夜的脚步声,低声开口。 “我们分头行动,前院不用找了,我们直接去后院,越偏僻越好,等将那老板娘找到,我们便能证实这个桑珠确实与那客栈有关,便能将他们查抄了。” “好。” 我躲着巡夜的守卫落在一处柴房,捅破窗户纸一看,里面漆黑一片,摆满了杂物,倒不像是有人住的,随后便掠去了他处。 一个时辰过后,我满头大汗地贴着墙站立,鼓了鼓腮帮子,咬了一下唇瓣。 怎么哪里都没有,难道叶六的推测是错误的? 我眼眸转了转,随后敛了气息朝着某处掠去。 不多时候,我停在了一处华丽的殿阁后,悄无声息地撬开后窗钻了进去。 脚刚一沾地,一只手便蓦然放在我的肩上。 我身体一僵,瞬间拽着那只手往前甩。 刚一用力,另一只微凉的手蓦然捂着我的嘴将我拖到一座彩塑后面。 我瞪大眼睛,正准备挣扎,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气音。 “嘘,别出声。” 叶六! 我提起的心一下放下,一阵“哒、哒、哒”的闷响又蓦然传来。 四周漆黑一片,空旷的殿阁中配着这脚步声,猛然令人悚然一惊。 我睁着眼睛看着毫无人影的室内,长睫眨了眨,小声开口。 “没人啊,这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仔细听。” 我伸着脖子又听了听,像是从右前方的地下传来的。 我眼睛一下瞪大,回头看着蹲在我身后的叶六。 “有密室。” “对,我刚刚找遍了东院,丝毫不见人影,便想来帕勒的卧室看看,没想到床上压根没人,刚听到点动静,你就闯了进来。” 我眼睛一亮,看来我和叶六想到一块去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它地方找不到,保不齐他将人藏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咧嘴笑了笑。 误打误撞,还给我们找到了,看来要提前收网了。 乌藉15(玄幻版) 地面传来一阵震颤,我和叶六又往彩塑后躲了躲。 双眼早已适应了黑暗,屋内的陈设此时在我们眼里一清二楚。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右前方的地板消失不见,遥遥望去,只见一道蜿蜒的阶梯直通室内,一人正踩着台阶走了出来,赫然是那桑珠·帕勒。 只见他走出后,警惕地四处瞅了瞅,随后抬手按在了一旁的香炉上。 “哐当”一声,消失的地板又恢复如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他这副模样,地下没有猫腻我一万个不信。 刚想问接下来怎么做,一道黑影便瞬间从我身后冲出,一手刀将帕勒劈晕。 我看着软绵绵地倒下去的人,又看向得意地吹了吹自己手刀的人,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刀斩乱麻,我们就查他一次,密室里有那老板娘,直接抄家,密室里没那老板娘,我们便跑路,不必手下留情。” 是这么个道理。 我走到香炉旁,学帕勒刚刚的样子按了按香炉,“哐当”一声,旁边的地板再次消失不见 叶六拿过帕勒房内摆着的夜明珠往阶梯下走,我跟在她身后,小声开口。 “你觉得地下会有什么,帕勒大晚上的还要亲自去看?” “商人重利,奇货可居,说不定地下有意想不到的宝贝呢。” 我们下到最下面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的墙上都用金碗装着灯油,明晃晃的火光映满了整个墙面。 叶六将手里的夜明珠收起来,抬眸扫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墙体,弯唇笑了一下。 “你们西域果真金银遍地。” 我看了一眼装着灯油的金碗,狠狠蹙了蹙眉,撇撇嘴。 “才不是这样,你看到的只是个例,在西域还有大片大片的人吃不上饭呢! 有钱有权的人占领了所有的生存资源,他们只愿意拿出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的东西去圈养为他们劳作的奴隶,那些人的生活在西域才是常态。 人是被分为三六九等的,奴隶连下等人都不算,和牲口是等价的,打与杀全看奴隶主的心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少主建了昭冥司后才有所好转,自那以后,奴隶主不敢随意打杀奴隶,怕被昭冥司剥夺其财富与特权,市场上更是不能非法贩卖奴隶。” 说到这里,我对少主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一边往前走一边骄傲开口。 “这一切都归功于我们少主,他简直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我要一辈子保护我们少主!” 叶六侧头看我一眼,眸光潋滟,弯唇笑了一下。 “可我听说你们少主凶名在外,不是所有人都将他当作英雄的。” 我一下瞪了过去,扬着下巴倨傲地看着她。 “他们眼皮子浅,看的都是表面文章,要不是我们少主手段铁血,杀伐果决,能让西域有如今的和平统一?能凭一己之力颠覆旧权定新的律法条例? 西域现在的和谐与人权都是用拳头争来的,仁慈从来无法从混战中带来和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是可笑的东西,拳头才是硬道理。” 叶六看着我,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说的不错,他就是我们的英雄。” “是我的,不是你的……” “嘘,好像有声音。” 我立刻敛了气息,脚步也放缓了,贴着墙听了片刻,随后捕捉到一阵兽类的低吼。 我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叶六,指了指左边。 叶六点了点头,随后和我一起往左走去。 绕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设有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堆满了金银与珠宝。 那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量,夸张到能堆出几座金山银山。 “这得花几辈子才能花完啊?” “充公的话,就一下子吧。” “……” 地下四通八达,聚集着无数财富。 我们又绕过一个走廊,循着声音穿过一个狭窄的甬道,便见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正关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见有人来,雄狮立刻扑到铁笼边朝着我们大吼。 我看着眼前巨大的阴影,眼睛都瞪直了,目光直直地盯着笼子里的狮子,喃喃开口。 “果然是个宝贝,这体型,这毛发,王宫里的狮子与它相比都略逊一筹!” 叶六捏着我的下巴往左边转了转,冷笑一声。 “是啊,喂得这么好,它的伙食也不差啊。” 我视线一斜,无数带血的残肢顿时映入眼帘,那一刻,我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僵硬着脑袋回头看着叶六。 “不用找了,我们直接抄家吧。” “证据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头转了回去,指着满地残肢的某处,声音艰涩。 “那只手上戴的戒指是那个老板娘的,我记得。” 叶六歪着头看了看,随后轻笑一声。 “原来是祖传的手艺,在那客栈她拿年轻的女子喂狼,现在却被她的主人喂了狮子,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她话音刚落,目光又猛然一凌,瞬间抬手将我身后双刀中的一把拔出。 “铮”的一声,一把短刀猛然被她打落在地。 我拔出另一把刀,对着从甬道的另一头赶来的杀手,冷笑一声。 “看来是惊动了这地下的老鼠。” 我拿着刀飞身一旋,顿时倒下一片,看了一眼叶六,见她游刃有余,随后便不再管她,不顾一切地朝着人群冲去。 笼子里的狮子似是被周围的鲜血刺激,疯狂地撞着铁笼,想冲出来撕碎猎物。 某一时刻,我被人一脚踹向铁笼,脊背刚撞在笼子上,一只锋利的爪子便猛然朝我袭来。 千钧一发的那一刻,叶六一把拽着我的衣襟将我甩了出去。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围上来的杀手,冷声开口。 “找死!” 随后身影鬼魅般的冲了出去,“噗嗤”数声,地上顿时倒下一片。 我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横刀一斩,又是几人,整个人利落又锋利,像是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 好似死人这种东西见的太多,她不介意再多几个。 每次触发她毫无保留的出手的,都是我拿不下的时候。 我起身将她身后的杂碎挑翻,与她并肩作战,好似做了千百次一样。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狮吼声传来,像是贴着人的耳朵,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回头看了一眼,眼睛一下瞪大,只见一人趁着其他人和我们缠斗,想打开那铁笼的锁。 那狮子若放出来,我们都得玩完,十个人都不一定能打过它。 我连忙飞去一刀将站在笼子前的人穿透,随后想上前去将笼子关上,刚走了一步便被人拽了回去。 只见叶六一刀解决完最后一个人,拽着我便往回跑。 “来不及了,跑!” 身后不断传来震天动地的狮吼声,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而急促,带着无上的压迫。 我匆匆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巨大的身影迅猛地朝着我们追来,四肢跳跃,好似几步便能扑到我们身前。 我以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前跑,额头冷汗直冒,崩溃开口。 “怎么办,它要追上来了!” “跑不死就往死里跑,怎么每次跟你查案都特么像个神庙大逃亡似的!” 我们沿着甬道拼命地原路返回,身后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每一次吼叫都仿佛能闻到一阵血肉的腥臭味。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狮子快追来了,那面用金碗盛着灯油的墙才出现在视野里。 我几步掠了过去,抬手将几盏油灯朝着飞扑来的狮子扫去。 见到火光,狮子的兽瞳一缩,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叶六趁机一掌打在墙上,满墙的油碗震落,灯油流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火带。 狮子在火带那一头不断徘徊,我看了一眼它不断蓄力的四肢,立刻拉着叶六便往前跑。 果不其然,我们刚踏上台阶,一阵愤怒的狮吼便传来,我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它一下跃过火带朝着我们扑来。 叶六几步跨出台阶,随后一把将我拽出,同一时刻抬手按在了香炉上,在狮子扑上来的那一刻,地板猛地一下合上。 “嘭”的一声,地板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地面都颤了三颤。 我坐在地上不断喘息,身上的汗水被蒸腾成热气在周身萦绕,半边脑子都是麻的。 看了一眼同样作态的人,咧嘴笑了一下。 “又多活了一天呢。” 叶六看我一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开口。 “以后长点记性,办案别再孤身犯险,不是次次都有我这么给力的队友,能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强者,只有活人才能执法。” 乌藉16(玄幻版) 次日一早,我换上了昭冥司的官服,腰间悬着官令,背手站在桑珠府宅的大门口,身后跟着两队昭冥司的同僚。 往来之人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这是怎么了?昭冥司的人怎么来了曼嘉?” “不知道啊,听说是来逮捕凶犯的。” “这桑珠家犯事了?怎么没听说过?” …… 我听着耳边的议论,面色沉静,抬了抬手,扬声下令。 “桑珠·帕勒暗自营恶,非法牟利,证据确凿,来人,将府内之人全部收押,听候审问!” “是!” 士卒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府宅,将桑珠氏全部下狱,最后布了罗网,放出了那头雄狮。 从那地下搬出的金银累满了整个当地刑司的后院,还揽出了不少残肢。 地牢里,叶六抱臂站在牢外,一身黑衣利落英挺,看着披散着头发碌碌地瞪着她的人,弯唇笑了一下。 “怎么?在想自己引狼入室?” 桑珠·帕勒目光死死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 “中原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叶六笑了一声,高扬的马尾垂在身前,靠在牢门上,语调散漫。 “这怎么还搞起地域歧视了呢,若不是你太贪,又怎么会引狼入室?” 我点了点头,赞同道:“就你这脑子,栽在我们手里也不算亏,要不然以后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帕勒看我一眼,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想和他做生意?” 我一下愣住,回头看了看叶六,只见叶六拿起自己腰间的玉佩摸了摸,笑着开口。 “那对镯子是不错,可和我这玉佩相比,那可是云泥之别,你们家主要做玉料生意,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你想要它才和我虚以委蛇的,对吧,兄台。” 我愣愣地看着她,所以一开始她把玉佩擦的锃亮,就是因为听我说他们家主要是做玉料生意,她想用这玉佩敲开桑珠家的门。 帕勒恶狠狠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本来将你骗进府,是想等后半夜去取你的玉佩,没想到我在算计你们,你们一开始便在用那对镯子引我出现。” 叶六轻笑一声,指尖勾着手里的鸾佩甩了甩,悠悠开口。 “抛砖引玉罢了,你们家卖玉,想必身为老板的你也爱玉,我这不得投其所好,什么大盛第一皇商,这玉佩才是引你上钩的噱头。 怪就怪你太贪了,贪了那对镯子其实已经够够的呢,可你还想要这玉佩,就不能怪我们钓到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咬着饵不放。 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胆子也够大,我这玉佩世间只此一枚,可抵你西域数十城池,你看上它,栽的不冤。” 我默了一瞬,原来只有我一个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还是有点不死心,看着帕勒,拧着眉开口。 “可你昨晚不是还对自己的族人宣布要与中原做生意吗?你不是已经相信她是大盛的皇商了吗?” 帕勒冷笑一声,看着我,语气嘲弄。 “段家是大盛第一皇商,但中原与西域一直不睦,虽也有少量的生意往来,但谁敢真正大张旗鼓地与中原做生意,还是跟皇族有关的,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我那么说,家里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只觉得我又看上了他身上的东西,无奸不商,我……”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木着脸打断他的发言,不想再听到这场关于心眼子的霸凌。 我感觉自己的心眼有必要去提高一下。 我转头看向叶六,只见她拨着玉佩上的穗子轻叹一声。 “你不惜将我们引进家门也想得到它,可我满心欢喜地将它送出去有人却不收,果然,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说完,她转身便往外走,又被一道疑问叫住。 “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玉,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玉料生意也没遇见这样的仙品,连它雕刻的手法都巧夺天工。” 叶六弯唇笑了一下,抬脚继续往前走去,懒洋洋的声音随着环佩空鸣落下。 “天子的东西,能不是好的吗?” “天子?你和中原的天子认识?” 走在牢外,我小跑着追上叶六,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能让天子给她东西,那她在中原的地位肯定不低。 “我单方面的不想认识他,不提也罢。” “你不想说就算了。” 关于叶六到底是谁,其实我并不关心,我想和她交朋友,只因她这个人,并非她的身份。 所以,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和我同生共死过的朋友。 桑珠·帕勒落网后,当地的刑司协助昭冥司办案。 并且昭冥司的身份一亮出,就连曼嘉国国主都惊动了,听闻已派大王子蒙娑赶来此地协助处理。 我一想到叶六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顿时觉得他是来添乱的。 查封桑珠家的产业以及调查背后牵扯到的势力时,连泥带水扯出了不少渣滓,其中还不乏当地的官员。 另一路的人也已顺着哑奴那条线端了他们的地下交易场所,救出了不少失踪的人口,随后赶来曼嘉与我汇合。 我一时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叶六,只苦口婆心地嘱咐道: “别惹事,一切等这案子结束之后再说。” 果不其然,当蒙娑来到此地时,除了叶六的冷眼,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非常欣慰,当即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她,夸奖道: “非常有大局观,奖励你去曼嘉城里逛逛,有这令牌,想去哪里都没人敢拦你!” 毕竟昭冥司只听命于少主,其他人无权问罪昭冥司,我们简直强的可怕。 半个月后,这个案子彻底收尾,该抓的人全抓了,该封的产业全封了,就差押着主谋回王庭复命。 当晚,我便收到了曼嘉大王子遇刺的消息,手里刚倒的安神茶一下掉在地,顿时仰天长啸一声。 “叶六!你特么真敢啊!” 当晚我便命人收拾行囊,第二天天一亮就马不停蹄地往王庭跑,生怕再晚一刻曼嘉的军队就将我们围了。 来时浩浩荡荡,走时鬼鬼祟祟,再也没有比我更狼狈的昭冥司成员了。 马车上,我愤愤地看着靠在车里悠闲地喝着茶的人,面色沉的可怕。 “你下死手了?” 叶六将茶盏放下,抬眸看我一眼,理直气壮道: “不是你说等案子结束之后再说的吗,现在你的案子结束了,所以我就可以下手了啊。” 天地良心!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瞬间失去了所有辩驳的力气。 叶六杏眼弯了弯,抬手薅了薅我的头发。 “这事你不用管,我会亲自去与你们少主说。” 我抬眸看着她,见她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令她害怕。 我抿了抿唇,缓声开口,“那他,那他死了吗?” “不死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