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暂停,开始恋爱》 第160章 贺庭洲坐在椅子上,神色变得意兴阑珊了些。 网站的首页推荐带来了极大流量,“速度与激情之无人机追逐大战”的耸动标题,更是成功吸引到了众多网友的目光。 各种因素加成之下,飞雪的这次首飞直播收获了空前的关注度。 同时也承担着声名扫地的风险。 所有人都聚集在监控器四周,全心贯注关注着尚未分出胜负的战局。 直播画面中,小飞鸟好几次差点被宸星C系庞大的体格撞击,一次次在程湜也的操纵下绝地求生。 反倒是追逐的C系不慎撞上树或者同伴,相继坠毁了几辆,等到十五分钟过去,他们的数量已经减少一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飞鸟兜了一大圈后出其不意地绕过宸星的堵截,开始返程。 当它带着最后三台C系回归,出现在可视距离中,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监视器移到空域。 程湜也对于无人机的精准把控令人震撼,小飞鸟回到起飞点的时候,那三台C系终于耗光最后的电量,在飞雪所有员工面前,轰轰烈烈地坠机了。 小飞鸟升高,绕着地上的三具宸星C系环绕飞行,与其说是默哀,不如说是360度的示众。 “啊啊啊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整个现场都被热烈的欢呼声所淹没,程湜也被几个男人激动地扛了起来,浑身僵硬地抓着遥控器,满脸社恐的尴尬式微笑。 小廖大叫着跑过来:“小老板你太牛了!你就是我的神!” 霜序到底还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在这场漂亮的胜仗里眉开眼笑,雀跃地跟小廖击掌:“耶!” 又跟开怀大笑的舒扬击掌:“耶!” 沈聿微笑抬手,她马上把手拍上去,一脸明灿的笑容:“谢谢哥。” “跟哥哥客气什么。”沈聿眼神里含着清浅如水的笑意,夸奖她,“小九今天很棒。” 霜序举着的双手刚要放下,贺庭洲从椅子上起身走来,握住她手晃了两下,毫无感情的声调:“耶~” 霜序:“……” 小廖和舒扬显然都被他颠覆人设的举动镇住了,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沈聿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有半秒钟的停顿。 霜序迅速把手抽走,镇定道:“续航时间和飞控系统稳定性的测试还没有结束,大家继续吧。” 试飞完成,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小飞鸟的首次飞行测试续航成功达到了100分钟。 贺庭洲与沈聿都在现场坐镇到了最后。 一完事,舒扬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宸星吵架。 老方拿着遥控器到甲方爸爸跟前献殷勤,给贺庭洲讲解演示自己那台无人机的各项功能和配置。 “这台我自己搭载了一个降噪收音麦克风,飞行时除了桨叶转动的声音,还能收录到一部分环境音,现在没开始飞,您可以听听,声音是非常清楚的……” 霜序正在处理收尾工作,听见沈聿叫她。 他站在远处抽烟,盛夏温度高热,脱下的西服外套挂在手臂上。 霜序朝他走过去,没察觉有一道淡淡的视线勾到她背影上。 她从沈聿清淡的神色中看出丝异样:“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聿抽完最后一口,将烟摁掉才开口:“这个项目,一定要跟云盾合作吗?哥哥给你投资好不好?” 霜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提及贺庭洲,难免生起两分紧张。 “云盾集团在无人机领域的技术是最先进的,在工业级民用无人机和军用无人机上占据的市场份额也是最大的,飞雪将来想有更广阔的发展,云盾是绕不过去的。” 停顿一下,她问:“哥,你不喜欢我跟庭洲哥合作吗?” 沈聿的眼神让她有些看不懂,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欠庭洲的人情太多了,你的事,我不想劳烦他。” 欠贺庭洲的人情,沈聿都会还,但他不希望把霜序牵扯到这里面来,也绝对不会拿她来还。 霜序大约能明白他的心情,当初没有告诉他,自己去找贺庭洲谈合作的时候,沈长远还没出事。贺庭洲能看沈聿的面子答应她的合作,但一桩桩叠加起来,对沈聿来说,就会成为一个不轻的负担了。 他并不知道霜序自己还过多大的人情,霜序也不想让他知道。 沉思片刻,她说:“你不想我跟庭洲哥合作的话,明天我去找他谈解约。” 舒扬会无条件支持她,员工可能会感到失望,但合作本就是她谈下来的,真要作废,也没人能说什么。 就是,贺庭洲那里可能会比较麻烦一些。 沈聿沉静的目光望她片刻,最终还是妥协地揉了下她脑袋:“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哥,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 沈聿笑了一下,对她说:“你永远不会是我的负担。人情我慢慢还,这些你不用在意。” “庭洲这次会给我两分薄面,未必会一直给面子,下次需要帮忙先来找我,不要麻烦他,记住了吗?” 霜序点点头:“知道了。” 跟沈聿说完话,往回走时,不到两米的地上放着一台静止的无人机。 现场到处都是无人机,霜序也没在意。 回去时,经过贺庭洲面前,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凉凉地乜着她。 霜序看见他耳朵上的耳机,以及站在他椅子旁边的老方,已经走出几步的脚步倏地刹住。 再度回头看向刚才那台无人机的位置。 老方喜欢捯饬自己的无人机,不仅在上面贴了一张大头贴,还加装了麦克风,没事就放在办公室里偷听有没有人说他坏话。小廖贼坏,每次专门对着他的无人机说。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她和沈聿旁边那台无人机,恰好就是老方的。 她跟沈聿说的话,贺庭洲都听见了。 不过,她又没说他坏话。 第161章 沈聿离开后,霜序继续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等把所有设备都搬上车清场,正准备离开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彼端传来的声线淡得没温度,言简意赅两个字:“过来。” 说完不等她答复,就干脆而冷酷地挂掉了。 霜序看看停在不远处的那台库里南,跟小廖交代一声:“你们先回去吧,我跟贺总谈点事情。” “要等你吗?”小廖扒着车门问。 霜序想了想:“不用了。” 徐桢立在车旁,为她打开车门,霜序坐上车,他将车门关闭后没有再上来。 她转头看向贺庭洲,后者寡着一张英俊的脸,用狭长冷锐的眼睛幽幽盯她。 空气静得针落可闻,霜序感觉得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淡,或者说是,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刚坐下,听见贺庭洲道:“怎么没带你的奶瓶。” “什么奶瓶?”霜序茫然。 他薄唇讥诮地一扯,嘲弄意味浓得快要从发丝末梢散发出来:“二十二岁还没断奶,你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宝宝奶瓶。” “……” “我跟我哥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我耳朵没聋,怎么宋总很失望?”贺庭洲嘲道,“耽误你找下家了是不是。” 果然跟她和沈聿的谈话有关系,霜序解释道:“你帮了我们家很多,我哥只是不希望欠你太多人情。” 贺庭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哂。 沈聿聪明至极,却把她保护得纯善好骗,到现在,她还以为沈聿只是单纯地不希望飞雪和云盾产生商业上的合作。 “你哥不让你跟我合作,你就要找新的合作方,下次他给你把刀,你是不是要捅死我?” 哪跟哪啊。 “我捅你干什么。”霜序说,“你跟我合作,本来就是因为看我哥的面子,要是这件事让他不舒服,我当然不能心安理得地……” 她话没说完,就被贺庭洲打断。 他冷峭的语气:“谁告诉你我是看他的面子?” 霜序后半截话消失在嗓子眼里:“难道不是吗?你一开始打算跟宸星合作的。” 贺庭洲道:“我就不能是为了你答应的?” 霜序看他的眼神里写着“你看我信吗”。 “是你自己说,我在你那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才过去短短时日,她可没忘记自己当初求他帮忙时次次碰壁,贺庭洲当时的无情,她记忆犹新。 要是她真有那么大面子,何至于被他捉弄,差点气哭。 她有自知之明。 贺庭洲揉了揉额角,他那张能将地球人口气死一半的嘴,少有理屈的时候。 半晌,他扯唇道:“你的智商都用来算计我了是吧。” “我没算计你。”霜序说。 “对,你没算计我,你利用我。”贺庭洲幽幽瞥她,“首飞成功,马上要一飞冲天了,就想换投资方,拿云盾给你当垫脚石呢?” “你在你哥面前当乖宝宝的时候,就没想过,想终止合作,还需要经过我同意?” “合同条款回去仔细阅读一下,违约金付得起吗?” 付不起。 她知道贺庭洲这关会最难过,请神难,送神更难。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一筹莫展,但跟他暗度陈仓这么久,多少,还是摸到了一点他的脉。 原本,她打算用其他方式来“解决”他这一关的。 霜序视线从贺庭洲脸上移开,看向另一侧的窗户:“我现在没有违约,不用付。” 她那点不自然的小躲闪,被贺庭洲捕捉得清清楚楚。他眉梢微挑,忽然起了兴致。 “那你本来打算怎么付呢。” 霜序还是那套糊弄的说辞:“我还没违约呢,为什么要打算。” 她越是说谎,越喜欢装得正经,贺庭洲看她几秒,右腿放下去,又换左腿搭上来,松懒地靠着座椅道:“刚走红就想一脚踹了原配,我看飞雪挺有渣男潜质,合作诚意也不是很值得信赖,下一期投资款,不如就算了吧。” 霜序果然在意,马上转头看向他:“下个月有几笔款项要付,你别开玩笑。” 贺庭洲懒洋洋三个字:“违约金。” “……” 有一瞬间霜序心想,还不如换个投资方算了,至少不会这样要挟她。 “飞雪跟云盾之间的合作是公事,跟我们俩的事没关系,你能别混为一谈吗?” 她义正词严地指责他,好似占据了道德高地,实则把自己的底牌泄露得彻彻底底。 贺庭洲眉头抬得更高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从眼梢流泻出来。 “我把什么混为一谈了,说清楚。”他咬字又慢又懒,“宋霜序,你到底想了什么?” “……” 霜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说多错多。 在强装镇定这方面她已经有所造诣:“没想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公私分明一点。” “我的公和私不都是你吗。”贺庭洲勾着唇,“你教教我,怎么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 就在三个月之前,霜序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公事和私事都会跟贺庭洲扯上关系,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清楚。 舒扬坐在小廖的副驾驶,正准备发动车子,就见库里南的车门忽然打开了。 霜序的体型是纤瘦清薄的类型,今天穿的这身西装完美展示出她细韧的腰和笔直的腿。 她下车关门,大步走回来,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小廖一脸纳闷:“你不是要坐贺总的车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霜序关好车门,表情比开会都平静:“谈完了就回来了。” 小廖扭头瞅瞅她:“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谁在背后骂你了?” 霜序:“……背后骂的,我怎么会知道。” 手机上弹出新消息,她低头看了一眼。 婷婷:【话都没说完,跑什么】 霜序直接左滑清除,眼不见为净。 删完一抬头,在后视镜里对上舒扬正若有所思观察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霜序还没反应过来,舒扬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她伸着食指在空中晃了晃:“my dear 学妹,等会咱俩聊聊。” 第162章 午餐时间,霜序和舒扬坐在泰餐厅,舒扬拿着菜单就开始了她的发挥:“冬阴功汤青柠檬蒸鲈鱼白诗南罗勒虾仁炒饭椰子奶冻。” 她身体好不容易好转,现在能吃的东西多了一点,每次点餐都带着过度压抑之后毫无节制的放肆。 霜序没阻拦,等她点完,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的时候才说:“白诗南去掉——别以为你把酒夹在中间念得快一点我就听不到。” 舒扬道:“酒是给你点的,不喝点酒我怕你不好意思交代。” 霜序拿起水喝了一口,淡定从容的模样无懈可击:“你想我交代什么。” “还能交代什么,交代一下你跟贺总的小猫腻呗。”舒扬用一种所有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的睿智目光看着她。 “我们没有猫腻。”霜序还想赖。 “没有?”舒扬呵了一声,“你手机里那个婷婷是谁?让我来猜一猜,她的全名,该不会是叫贺婷婷吧?” “……” 霜序那口水半天才咽下去,把装模作样的杯子放下,叹了口气问:“很明显吗?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那倒没有。”舒扬笑眯眯说,“就是头一回看你脸红,有点稀奇,诈诈你。你看,你这心理素质就不行啊。” “……” 霜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憋出一句:“行,你厉害。” 舒扬对她的了解,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沈聿的,从蛛丝马迹里看出问题,其实一点都不出奇。 不过她很好奇:“你上贺总车上到底干什么了。” “就聊了几句。” “聊什么,能把你脸聊得红成那样。”舒扬说,“以前有男人在你面前孔雀开屏,你都跟看猪肉似的毫无反应。” 霜序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她情绪的确有点容易被贺庭洲影响,可能因为,没有别人敢像他这样耍逗她。 “你们交往了?”舒扬问。 “不是交往。”霜序说,“是交易。” 舒扬不是别人,都到这地步了,霜序知道瞒不过她,把她跟贺庭洲之间的交易和盘托出。 舒扬跟贺庭洲的接触实在有限,她印象里的贺总:高冷、神秘、铁腕无情。而霜序今天讲述的那个贺庭洲,跟她认识的那个,反差大得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私下的贺庭洲,没有机会见到他的这一面,或者是,这一面根本就不对其他人开放呢? 舒扬听得兴致勃勃,不时发出“哇哦~”“有点意思!”“啧啧啧……”的评语。 服务生送上餐食和白葡萄酒时,霜序刚好讲完整个经过。 “不是故意要瞒你,这种不光彩的事没有必要拿出来讲,反正只是暂时性的,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快就会结束。” 舒扬趁她讲得专注,动作极其自然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你真的觉得会很快结束吗? “他对我应该只是一点新鲜感和征服欲。”霜序把她手里的酒杯抽走了,“不会持续很久的。” 舒扬抿了抿嘴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可是贺庭洲啊,他挥一挥手就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扑上来,要什么样的没有?他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玩一玩朋友的妹妹吗? 但霜序这话说得的确没错,男人是被新鲜感和征服欲操控的生物,像贺庭洲这样站在权力之巅的男人也许更甚,很难讲。 兴许旁观者跟当局者拥有不同的角度,所以看到的样子也不一样。 “学妹啊,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哥跟你谈这件事的时候,你自己也知道,要是想终止合作,云盾那边会很难处理,那你为什么有自信能摆平贺总?”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霜序动作停了下来。 贺庭洲是一个多么难搞的人,云盾的投资拿下的时候那么费力,她凭什么觉得,现在能轻易地过贺庭洲这一关。 其实潜意识里,她或多或少地也知道,贺庭洲对她,是有几分特别的。 * 飞雪飞控系统的灵敏度与液氢燃料的优势,在今天的实战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这一场顺势而为的宣传手段堪称绝妙,关于飞雪液氢无人机的报道已经出现在多家媒体上。 下午正忙着,小廖跑进霜序办公室:“云盾集团晚上要办一个商务酒会,给我们庆功!” “商务酒会?” “嗯嗯,徐助理说几天之前就在准备啦,云盾面子大,弗莱、威航……几个头部企业都会来参加。”小廖很激动,“贺总对我们也太有信心了吧!” 她报的这几个名字都是业内知名企业,这种商务酒会会有很多同行,交流行业信息,发展合作关系……如果只是飞雪的话,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把头部企业都请来。 贺庭洲没跟她说过这事。 “几点?”霜序问。 “八点。”小廖用手指比了个八,“贺总说让你先回家换衣服,会派人去你家接你。” “知道了。”霜序说。 霜序忙完回家换衣服,进门后看见客厅放着一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小礼服。 一条水蓝色的吊带裙,水光缎的面料就像流动起来的水,让霜序想起身在泳池中时,阳光穿透水面照射下来,那种清透的颜色。 贺庭洲的电话很精准地掐着时间打过来:“裙子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送我裙子干什么?” “好看吗?”贺庭洲不答反问。 “好看。” “穿这条过来。”他言简意赅。 虽然搞不懂只是个酒会,贺庭洲干嘛还要管她穿什么裙子,霜序还是换上了。 第163章 贺庭洲派来的司机在太和院门口等候着,霜序坐上车,出发前往酒会现场。 云盾集团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几个行业头部企业的老总都亲自出席了酒会。 飞雪经此一役名声大噪,又有云盾集团这样的坚实后盾,一跃成为行业新星,霜序一进入宴会厅,就成了焦点。 她不热衷交际,但从小生活的环境早已培养出了社交的能力,她应酬着前来攀谈的众人,忙碌但游刃有余。 小廖在后面戳戳她:“小老板,贺总来了。” 霜序回头,顺着她视线望去,刚好撞上贺庭洲的目光。 贺庭洲的英俊是毋庸置疑的,黑色西服挺阔利落,随便往那一站,就足够瞩目。 尤其是范总监站在他旁边做对照组,让人的眼睛情不自禁就想往他身上放。 宴会厅人头攒动,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贺庭洲的视线远远投落在她身上,黑眸如刚研开的墨,浓黑幽深。 旁边的人跟他说话,也像没听见似的,旁若无人地盯着她看。 霜序的手和脚开始变得不协调起来。 能不能别这么肆无忌惮啊? 云盾自家的酒会,贺庭洲自然是众星拱月的,他身边围着不少人。 但一分钟六十秒里至少有五十秒,他都在看霜序,光明正大,毫不避讳。 连他身边的人都有所察觉,频频朝这个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再这么盯下去,整个酒会的人都要知道他们俩有猫腻了! 霜序只好带着小廖朝那边走过去,公事公办地问候他:“贺总。” 贺庭洲单手抄兜,捏着一支香槟,道貌岸然地回她:“宋总。” 威航的总裁站在他身边,跟霜序握手交换了名片,询问起液氢无人机的项目。 霜序见他感兴趣,便跟他聊了起来,大方地邀请他下次试飞时到现场观摩。 他们俩说话时,贺庭洲立在旁边,目光悠闲地端详她。 人多,不方便说话,霜序只能暗暗用眼神给他示意。 能不能别看了? 贺庭洲像没看懂似的,或者懂了,装不懂,当着一众人的面问她:“宋总是在对我抛媚眼吗?” “……” 一圈人的视线唰地射到霜序身上,小廖本来站在她侧后方,闻言伸着脖子过来看她脸。 她想打贺庭洲的心都有了。 忍了忍,内心恼怒表面平和地说:“我眼睛有点干,不好意思,我去处理一下。” 说着迅速离开现场,去了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时,贺庭洲就站在外面走廊上。 他肩靠着墙,长腿舒展,射灯的光打下来,眉骨的阴影投落进眼窝,让线条狭锐的黑眸显得多情起来。 酒会的人声就在不远处,霜序趁没人,低声提醒他:“你今天干嘛一直看我?” 贺庭洲靠在那看着她,目光慢悠悠从她身上走过。 她绸缎般的长发挽了起来,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锁骨清薄,肩颈线条流畅又柔和。 水蓝色的裙摆在光影下呈现出流动的粼粼波光,随着她的走动,水波荡漾起来,将细碎的星芒闪烁进贺庭洲眸底。 “我喜欢你穿这个颜色。” “……你太明显了,别人会注意到的。”霜序的怒意都在莫名之间消退了,“你控制一下。” “控制不了。”贺庭洲拖着闲懒的声音,“不然你现在带我回家?” “我还有事呢。”酒会才刚开始,霜序今天可不是陪他来玩的。 她想走,贺庭洲勾住她手腕,人还在墙上靠着,偏过来脸看她:“我的违约金呢。” “……”这茬过不去了是吗? “等我违约再说吧。”霜序又要走,手腕被他牢牢握着。 “亲我一下。”贺庭洲声音很低,诱哄似的。 霜序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了,黏黏糊糊的。 这是洗手间又不是无人区,随时都有人会过来,也随时会有人出来,她不敢跟他在这纠缠拉扯。 扭头看看身后没人,扶着他手臂,踮起脚尖。 贺庭洲眼睫半垂,目光轻缓地落上她唇瓣。她今天擦了口红,明艳的红石榴色。 霜序在他唇上快速碰了一下,不敢亲得太实,会留印。 亲完刚要落回地面,贺庭洲手掌兜住她后腰。她心头一紧,下一秒便被他搂着转了半圈,后背靠到墙上。 贺庭洲另一只手托起她后颈,将她脸抬高,结结实实地吻下来。 这个姿势太霸道,霜序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唇舌被他碾磨着厮缠在一起,呼吸交错,她刚喝过香槟,气泡酒的甜香充斥在整个吻里。 几步之外就是会场,随时会被发现的紧迫感令她浑身紧绷。 她被吻得呼吸急促,直到听见脚步声从会场方向走来,两手立刻在贺庭洲肩上用力拍打几下。 贺庭洲似乎会错意,抱着她,身体一转,将她挡在了里侧。 他挺拔的身形投落下阴影,将霜序笼罩在里面,她来不及再躲,那阵脚步声已经走近。 霜序下意识屏住呼吸,把脸埋在了贺庭洲胸前,祈祷那人最好是个瞎子,别看见他们。 “贺总,弗莱的胡总正找您呢,想……”范总监的声音在贺庭洲背后响起,又戛然而止。 他看见贺庭洲背对他的身影,搭在他肩上的手指细白纤长,青葱似的,黑色西裤旁边有一抹裙摆露了出来。 范总监哪怕是个傻子,现在也该知道贺庭洲放着一个宴会厅想巴结他的人不理睬,躲到这旮旯,在做什么勾当了! 范总监的眼珠子都快瞪脱窗。 “找我干什么。”贺庭洲声音懒懒散散的,“没看我这忙着呢。” 霜序不敢出声,在他胸口瞪他一眼。 “瞪我干什么。”贺庭洲说,“是想出来打个招呼吗?” “……” 霜序识时务地忍了。 “我我我马上出去!”范总监心惊胆战,也不敢多看,一溜烟赶紧转身撤了。 等他一走,霜序立刻狠狠踩了贺庭洲一脚,用力把他推开。 贺庭洲力道刚松一点,她就像敏捷的兔子一样从他怀里逃脱,钻进了洗手间。 门关上,才懈下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洗手间外,贺庭洲靠回墙上,他身上西装挺阔端正,一副人模人样,嘴唇上却晕开一片不属于他的红色,放浪极了。 他不以为意地拿手指蹭了蹭。 第164章 霜序在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一边懊悔,刚才怎么就一念之差,竟然纵容贺庭洲的放浪形骸,在公众场合就跟他接吻。 不知道范总监有没有看到是她。 最好没有。 “小老板,你掉进马桶了吗?”小廖推开卫生间的门进来,“怎么这么久啊。” “已经好了。”霜序把口红收起来。 “民航局的人来了,贺总叫你出来见一见。” 霜序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贺庭洲站在宴会厅的石雕罗马柱前,拿着香槟,闲散又随性的模样,正与人说话。 道貌岸然。 她走过去,正好听见那人奉承地道:“贺总今天气色不错。” 一句话引得好几道视线往贺庭洲脸上聚集,霜序跟着看了一眼,脑袋里有根弦立马叮——地响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喝了香槟的缘故,贺庭洲唇色显出一丝略显糜艳的红。 那颜色很浅,又很自然,像是从内往外透出来的,可对男人来说又过于艳丽了一点,与他本就锋俊逼人的五官一结合,形成一种佻薄的邪肆感。 别人不知道,霜序再清楚不过,贺庭洲本来的唇色哪有这么鲜艳。 贺庭洲的心理素质兴许是金刚石做的,在一帮人直勾勾的注视下,啜了口香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天生的。羡慕吗?” “……” 他的脸皮要是能分她一点就好了。 瞧见她,贺庭洲手臂极自然地伸过来,松松揽在她腰间:“民航局的总工程师,打个招呼。” 这个姿势既可以理解为社交礼仪,给自己投资的潜力股介绍人脉,又带出一点若有似无的亲近。 太子爷几时这样当众搂过一个女人? 什么关系不重要,总之匪浅。 那位姓梁的总工程师果然上道,态度热情地与霜序握手,交换名片,又夸赞道:“不愧是沈公子的妹妹啊,年纪轻轻就这么优秀,还是沈公子培养得好。” 霜序笑着说:“梁工,您过奖了。” 正寒暄着,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下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向一处汇拢,只见酒红色幕布前,不知何时坐了一支民乐团。 古筝、扬琴、中阮、笙……每一位乐手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身穿统一制式的旗袍,还未演奏,古典气息已扑面而来。 灯光再暗,光束里出现一道风情万种的曼妙身影,光是一个背影,已经将在座男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住,原本谈笑风生的会场慢慢静了下来。 音乐起,随着悠扬动听的乐曲,那道身影转过来,遮面的扇子缓缓打开,露出一张风姿绝艳的脸。 燕城歌舞剧院的首席舞者,沐妍姝的一支舞可以说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她身段美得让人惊叹,舞姿更是将女人身体所能达到的妩媚展现到极致。 舞动时脸上始终挂着柔婉的微笑,像是贴好的面具,每一个肢体动作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恰恰好的婀娜风情。 而她眼神里的每一个小钩子,都是抛给贺庭洲的。 霜序就站在贺庭洲身旁,默默看着。 小廖看得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哇哇哇美死我了!塞克西!” 一边说还一边摇晃霜序,“我想睡她!” 霜序胳膊被她摇得乱晃,面无表情地道:“跟我说没用。你要先问问贺总同不同意。” “又关我事?”贺庭洲抄着兜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她又不是我没断奶的妹妹,都二十二岁了,跟谁睡觉可以不用经过我同意。” “……” 你还含沙射影上了。 “大美人也二十二岁吗?”小廖惊奇道,“小老板,她跟你同年诶。” ……同个屁。霜序跟沐妍姝可不同岁,贺庭洲就是在影射她。 看见沐妍姝,霜序就觉得自己刚才脑残了才会跟他接吻,不如亲条狗。 她说:“情妹妹不也是妹妹。” 贺庭洲扯起唇:“那情哥哥也是哥哥,宋总知道该怎么叫了吗。” “……” 霜序发现了,她是说不过贺庭洲的。 小廖的注意力都从精彩绝伦的舞蹈被转移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上,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没事。”霜序把她的脑袋转回去,“看你的舞蹈吧。” 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火药味,小廖品不出来,范总监可是品得明明白白。 他想投贺庭洲所好,所以这位大名鼎鼎的沐大美人找到他,说想给洲爷一个惊喜时,他一口就答应了,特地安排了这一场舞蹈。 哪曾想自作了聪明,十五分钟前他才发现,贺庭洲中意的女人竟然另有其人! 简直是五雷轰顶。 他听着霜序跟贺庭洲的互呛,心肝直颤,要是这两人因为这件事闹了矛盾,那他不就弄巧成拙了! 范总监正战战兢兢,巴不得把音乐快进赶紧结束,贺庭洲锋锐的黑眸朝他掠过来,睇他一眼。 “你安排的?” 范总监脑门上已经冒出了汗,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我、那个……我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表演个节目庆祝一下……” 贺庭洲凉凉的口气:“这么爱表演,你上去跳吧。” 范总监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想补救一下:“贺总,我马上叫她们停下来。” “停什么。你宋总大喜的日子,节目要演,就给我演好。她自己一个人跳多没劲,差点喜庆,你教教她怎么跳。” 贺庭洲下巴懒懒一抬,“去吧,” 沐妍姝如今的名气,每次演出一票难求,今天来这个酒会表演,连酬劳都没要。 她徐徐图谋,谋了两年,却没想到宋霜序回国不过数月,就捷足先登了。 现在她想见贺庭洲一面,越来越难,只能想些办法。 这一支舞她用尽浑身解数,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贺庭洲好像个木头,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神都不往她身上放。 舞跳到一半,那个秃顶范总监跟贺庭洲说了几句话,忽然顶着所有人的注视朝她走来。 起初沐妍姝以为,是贺庭洲派他来传话的。她难免心生雀跃,贺庭洲被她的舞打动了,对吗? 却不想,范总监走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扭动着他肥硕而四肢不协调的身躯,跟他一起跳了起来。 第165章 范总监的加入,顿时让整个场面滑稽了起来。 扭腰、摆胯、高抬腿……沐妍姝婀娜性感的舞蹈动作,到了他身上味道大变。 一个秃顶中年男人搔首弄姿的画面,实在太辣眼睛,现场爆发了一阵阵大笑,起哄的、喝彩的,酒会的氛围都变得热烈喧沸起来。 起初范总监硬着头皮跳得满脸尴尬,渐渐地在满堂起哄声中,不知是找到了自我还是迷失了自我,舞姿越跳越舒展,越跳越自信,简直要把沐妍姝的风头都盖过去。 舞团首席的演出固然一票难求,但云盾集团范总监的舞蹈首秀,那可是千年难遇! 这下谁还顾得上看妩媚动人的大美女,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她旁边的秃顶胖子夺走了。 “他跳得也太骚了吧哈哈哈哈!”小廖一边嘎嘎乐,一边眼明手快地在第一时间就举起手机拍视频。 “明天回公司靠这条视频我就能发财!” 霜序也看笑了,范总监为人傲慢又势利,现在在人前这样出丑供大家取乐,这种反差才是最令人捧腹的。 她跟着鼓掌叫好,拍手拍得热烈,从侧面还能看到上提的苹果肌,眉眼弯弯的弧度。 一舞结束,满场喝彩。 沐妍姝娉娉婷婷地鞠躬致谢,脸上笑容依旧动人,就是不知内心是何种心情。 范总监在大家的掌声与欢呼声中走下来,再次拿手帕擦了擦一脑门热出来的汗,先觑了眼贺庭洲的神色,直接转向霜序,赔着堪称谄媚的笑脸说:“这个节目是专门为宋总表演的,您觉得怎么样?” 沐妍姝的媚眼可没抛给她,霜序也不拆穿,反手一个商业吹捧:“很精彩,范总监跳得这么好,沐小姐首席的位置要危险了。” “哪里哪里。”范总监大大松了一口气,“宋总喜欢就行。” 他奶奶的,之前真是眼拙,正主天天在眼前晃他竟然跟个瞎子一样,马屁都能拍到驴屁股上。 民乐团退场,沐妍姝从舞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到底是专业的,比起范总监的气喘吁吁,她一点疲态不露,每一步都走得风姿绰约。 “宋小姐,恭喜啊。今天的直播很火,连我们舞团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霜序礼节性地笑一笑:“多谢捧场。沐小姐的舞蹈也很别出心裁。” 沐妍姝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她的裙子上,正当霜序觉得她看的时长过久了时,沐妍姝笑盈盈地开口:“宋小姐的裙子真漂亮,这是洲爷最喜欢的颜色呢。” 这是贺庭洲最喜欢的颜色? 一圈人都因为沐妍姝的话看向了霜序身上的裙子,这让她有种被当众架上审判席的感觉。 梁工惊奇道:“贺总竟然喜欢这么清新的颜色?” 沐妍姝轻轻摇着扇子,笑说:“洲爷的头像就是这个颜色,好多年没换过呢。这颜色干净,宋小姐气质好,穿起来很合衬。” 贺庭洲的头像确实是这个颜色,这样说起来,他的确对这种干净清透的水蓝色情有独钟。 只不过,沐妍姝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她是故意穿这颜色来取悦贺庭洲的。 这让霜序感到一点微妙的膈应。 尤其是看到梁工脸上露出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她没什么表情地说:“还是沐小姐了解贺总,我都没想到贺总会喜欢这个颜色,蓝色致郁,听说男人喜欢蓝色是身体机能退化的表现,阳痿的征兆。” 此话一出,四周的空气霎时陷入死寂。 沐妍姝都怔了下。 范总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 你说他什么不行,说他阳痿?这可是男人最听不得的两个字! 这里一半是同行,一半是云盾和飞雪的自己人,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震惊这位从来不说脏话的小公主竟然会说这种话,还是该担忧太子爷雷霆震怒。 微妙的凝滞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贺庭洲。 他挑起眉,唇边弧度慵懒,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我阳痿你都知道?” “……” 空气静得愈发古怪了。 小廖吃惊地双手捂住嘴巴,整个人的信仰都崩塌了:“贺总,你……真的吗?” 大帅哥是个阳痿,天呐,谁懂? 全场只有贺庭洲从容不迫,丝毫不担心自己阳痿的名声流传出去,他揣着兜,语气懒得很:“你激动什么,我阳痿不影响你。” “……” 霜序也没想到贺庭洲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那点不爽被无语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可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哈哈哈哈贺总跟宋总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今天开心,大家都笑一笑哈哈哈哈!”在范总监的努力带动下,大家都尴尬不失礼貌地笑起来,诡异的气氛终于破掉。 霜序也端起一个微笑,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带着小廖走开了。 沐妍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视线移向贺庭洲, 他往罗马柱上斜斜倚靠,饮了口香槟,刚才在霜序面前那副懒不正经的模样又收起来了,神色变得寡淡。 沐妍姝莹莹如秋水的眼神望着他,轻声细语:“洲爷果真阳痿吗?” 贺庭洲目光落在远处的那道身影上,声线没点温度:“问什么问,跟你有关系?” 沐妍姝一笑:“好奇啊,洲爷为了哄宋小姐开心,连这种话都认,不怕给人笑话?” “有什么办法。”贺庭洲一副状似烦恼的口吻,实则每一个咬字都透着惬意,“谁让她对我的占有欲这么强,当众造谣我阳痿,好一个人霸占我,你说说,心机这么深,我哪斗得过。” “……” 沐妍姝视霜序为对手,设想过霜序可能会对她耀武扬威,炫耀她先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人。 但她怎么都没想过,把恩爱秀到她脸上的人,竟然会是贺庭洲。 她手里的扇子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慢慢摇着:“洲爷对宋小姐来真的?” “我来过假的?”贺庭洲说完,从柱子上直起身,踩着散漫的步伐离开了。 第166章 后半程霜序都在跟同行交流,没关注过贺庭洲,更没看见沐妍姝什么时候离开的。 酒会结束,她从会场出来,正要先送小廖回家,停在旁边的另一台车,司机殷勤地打开车门:“廖小姐,宋总安排了专车送您回去。” 霜序:? 她什么时候安排了。 小廖正在疯狂跟舒扬吐槽贺总竟然是个阳痿你敢信我终于知道上帝给他关上了哪一扇窗的八卦。 闻言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麻溜地就坐了上去,给司机报了自己家的住址,从窗户里朝霜序挥手:“小老板,拜拜~” 霜序摆摆手,坐上车,司机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在下一个路口停在路边等候。 几分钟后,车门从外面打开,她看着窗外没回头。 路旁种了一排紫薇树,这个时节正是花期,有人坐进来时,凉沉凛冽的气息里,带进来一阵微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花香。 车子重新启动,隔屏玻璃开启了雾化模式,后座就变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霜序转头,贺庭洲解了她的安全带卡扣,握住她手腕把她拽过去。 她腿被裙摆绊着,越过去的时候磕在扶手上,轻轻的咚一声。 隔断的隔音效果不知道到底行不行,霜序压低的声音微带恼怒:“你干什么?” 贺庭洲把人抱坐到腿上:“治病。” 霜序聪明地不接这茬,但贺庭洲没放过她,把她手指拉过来,放到自己手腕上:“宋神医给我把把脉,看我这病今天能不能好。” 要说不能好,那她今天就等着吧。 霜序把手抽走,聪明地选择自保:“你骨骼清奇,已经自愈了。”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贺庭洲说,“你再检查检查呢。” “……” 霜序可不想在车上跟他玩这种游戏,屁股刚要抬起来,贺庭洲把她按住,一只手搂着她腰,一只手控住她小腿,手掌贴在她腿腹,带着他温热的体温。 “治吧。”他霸道极了,“治好了就让你起来。” 霜序安静看他一会,把脸扭开,一脸你爱咋咋地的冷酷:“你爱抱就抱着吧。” 贺庭洲蓦地笑起来,亲亲她耳垂,又亲了下她肩,低头看她腿:“刚才磕哪了?” 霜序不太想搭理他,反正不是很疼,便没说话。 贺庭洲宽大的掌心罩住她膝盖,帮她揉了揉:“又闹什么脾气呢。” 他自己说的,不高兴就说出来,所以霜序沉默几秒,问他:“这个颜色的裙子,你是不是每个女人都送?” 她没立场要求贺庭洲送她的裙子必须独一无二,但是个人都会膈应。 他喜欢这个颜色,沐妍姝那么了解,是不是也收到过同样的裙子? 这不会是他历任女伴的制服吧,每个人上岗都要先领一套工作服什么的…… “就你一个。”贺庭洲说。 霜序还在丰富发散的思维活动戛然而止。 这个答案直接又坦率,没有贺庭洲标志性的嘲讽,霜序回头,正好撞进他幽深的瞳孔。 那对冷眸噙着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光影在里面切割成明暗两半,亮的星芒格外能蛊惑人。 这是贺庭洲最喜欢的颜色,只送过她一个人,他说喜欢她穿这个颜色。 这太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了。 这段时间的贺庭洲不止一次让她产生过这样的误解,可就在前不久,他对她的态度还是冷淡又恶劣的。 兴许他对待睡过的女人就是会多点柔情,男人嘛,床上床下就是两种生物。 第167章 不过哪怕是哄人,也不妨碍这话听起来是顺耳的。 她很排斥成为那些流水线一样的女人的其中一个。 她希望自己在贺庭洲这里,是特别的,虽然这跟他们的交易有着本质上的矛盾。 她不知道是不是女人都有这种心理,她感情经历太过空白,没有参照物,而她唯一喜欢过的人是沈聿。沈聿作为哥哥,给她的宠爱是无可挑剔的。 可能正是因为被惯坏了,她才会这么霸道又贪心吧,连一条裙子都想要独一无二。 “我只是问问。”霜序说。 “问完满意了?”贺庭洲问。 “我没有不满意。”她辩解,“只是因为这条裙子我很喜欢,所以才会有点在意。” 贺庭洲勾起唇角:“是吗?” 他拖沓的调子太有深意了,霜序肯定地说:“当然。” 贺庭洲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那现在能帮我治病了吗?宋当然神医。”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夜间不再拥堵的车道上,霜序双膝跪在贺庭洲腿侧,手撑在他肩膀,腰被他紧扣着。 在唇舌紧密的厮缠间,幽谧的车厢后舱只能听到他们交错的呼吸声。 贺庭洲的手隔着裙子抚上去,水光缎滑腻的料子握了他满手。 车停到太和院别墅,司机被赶下车,一秒钟不耽搁地消失了。 贺庭洲把西装外套披到霜序身上,她低头往下瞄,目光触及他西裤蓬起的地方,马上移开。 贺庭洲懒洋洋地挑眉:“果然是神医啊,手到病除。” “……” 她面红耳赤,贺庭洲心情愉悦地抱她下车,走上门前台阶,指使她:“开门。” 霜序伸手去打开门锁,贺庭洲抱着她进去,把她放下来,霜序脚都没站稳,就被他抵到玄关的实木台面上。 万岁从房间里跑出来,绕着两人挤挨在一起的四条腿转了几圈,见没人理沓,就坐在旁边的地上,用一双黑圆的眼睛望着他们。 霜序罪恶感顿生,在贺庭洲细密的吻中找到空隙说:“回房间……” 贺庭洲低头扫一眼狗:“没听见?” 万岁站起来,乖乖回房间去了。 西服掉到了地上,裙子还悬挂在身上。 霜序双手扶着台面,腰被贺庭洲提着,身高差让她的脚几乎脱离地面,只靠脚尖颤颤巍巍地撑着。 她实在撑不住,带着颤音叫他:“庭洲哥,回房间行吗?” “这么见外呢。”贺庭洲趁机拿捏她,“换个称呼。” “换什么?” “叫哥哥。”贺庭洲说。 她抿住唇。“哥哥”二字对她来说指代着沈聿,这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用来叫贺庭洲也太奇怪了。 “你确定想让我在这种时候叫哥哥?” 贺庭洲眼睛微微眯起,在她腰上惩罚性地捏了一把,霜序蹙眉喊痛,他松了手,给她第二个选择:“叫庭洲哥哥。” 肉麻死了,这两个霜序都叫不出口。 “庭洲哥不行吗?” 就差一个字而已。 “我喜欢偶数。”贺庭洲振振有词,“奇数克我。” 鬼话连篇。 但霜序识时务,不在这种时候跟他杠,想了想问:“那叫你庭洲可以吗?” 贺庭洲动作停了下来。 他喉结忽然滑动了一下,脸上那种气定神闲的神色不见了,低头看她的眸色有些深。 霜序读不懂他眼神的含义,以为他不喜欢:“你不喜欢就算了……” 话音未落,贺庭洲把她快要脱力的身体打横抱起来,抱她上楼回卧室,把她放到床上。 他覆在她上方,挺拔而强悍的身体投落下浓郁阴影,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盖住。 霜序的下颌被他捏住,很温柔地亲了一会,松开时他说:“再叫一次。” 她耳根莫名发烫,又叫了一遍:“庭洲。” 贺庭洲抓住她双腿将她拖近,扣着她腿弯抵进去。他俯下身来,深深地吻她,嗓音又低又紧。 “好乖。” 第168章 结束后,贺庭洲没有立刻抱霜序去洗澡,他从背后抱着她,拨开她汗湿贴在皮肤上的头发,吻她颈后那块柔嫩的皮肤。 他喜欢这种时候的温存,霜序身上沾染了他的味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时候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霜序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她一僵,听见贺庭洲喉咙里发出的低笑声,声线带着事后的慵懒:“饿了?” “嗯。” 酒会上没吃东西,净喝酒了,又被迫消耗了很多卡路里,谁不饿。 贺庭洲这会心情好极了,把她脸扳过来亲了一口:“等着。” 霜序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下楼,厨房开着灯。 贺庭洲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颀长身形站在厨房的灯下。 灶台开了火,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东西,万岁趴在旁边地上打盹。 他左手拿着一本图案鲜艳的菜谱,右手拿黑胡椒瓶,往锅里撒了两下,看一眼菜谱,又撒了两下。 一个家里请了十几个佣人的大少爷给她做饭,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霜序走过去,往锅里看了一眼,煮的牛肉面。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贺庭洲把菜谱递给她:“举着。” 这算什么活儿……霜序站在旁边,像书童一样给他举着菜谱。 举了一会,手有点酸,正想放下休息,贺大少爷吩咐:“翻页。” 霜序马上翻了一页。 他又懒洋洋道:“翻回去吧。就是让你活动一下。” “……” 面很快就煮好出锅,里面加了青菜,撒了葱花,倒也有模有样,很像有朴面馆的牛肉面。 霜序尝了一口,味道嘛,嗯…… 不论是牛肉的味道,还是汤底的鲜郁,距离有朴面馆都差了一个专业厨师的距离。 毕竟太子爷金尊玉贵,生平堪堪第二次下厨。 “你很喜欢吃面吗?”霜序问。 贺庭洲的敏锐度远超她预计:“又想问面馆的事?” 霜序瞄他一眼,不知道能不能问。 上次问,他不回答,冷淡得要命。 “我妈喜欢去那吃面。”贺庭洲往外挑着葱花,一边道,“被绑架的前一天,我说想吃面,她说明天带我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以致于霜序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背后的沉重。 他妈妈并没能从毒贩手中活着回来,所以那碗面,最后变成了一场永远无法履行的约定。 霜序猜到他大费周章地把有朴面馆保留下来,里面一定有缘由,但没料到是这样的。 “好吃吗?”贺庭洲问。 心头下着小雨,雨滴在水面上溅起一层层的涟漪,她点头说:“好吃。” 贺庭洲眉梢一抬:“这么难吃都夸得出口,挺虚伪啊,跟你哥学的?” “……” 就多余心疼他。 小雨停了,湖面的波澜也被抹平了,霜序不再搭理他,低头吃面。 * 酒会上的八卦,到底还是被人传了出去。 小群里仿佛过了年,霜序开完会一打开微信,几百条未读消息。 别人只敢看热闹,不敢开过分的玩笑,其中就属岳子封最猖狂,直接艾特贺庭洲本人,贴脸嘲笑: 【听说你阳痿[坏笑]】 【这么大的事,司令知道吗】 【老贺家要绝后了,这可怎么办哟】 霜序这会有点后悔,怎么被沐妍姝一激,就逞一时口舌之快了,要是大家知道谣是她造的,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怀疑。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贺庭洲亲口承认阳痿这种劲爆的关键上,没人在意谣言的源头。 就在她看手机的工夫,贺庭洲亲自回复了,口吻十分官方: 【谢谢关心,已经被一位神医治好了】 岳子封:【哪位神医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坏笑]】 贺庭洲:【你也阳痿?】 岳子封马上暴跳:【我才不阳痿,老子金枪不倒!我见见你的神医不行?】 贺庭洲:【她害羞】 “……” 霜序想退群。 她正往办公室走,老方叫住她:“宋总。” 霜序停下:“有事吗?” 老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看一眼公司最里间门窗紧闭的办公室。 那间办公室空间很小,但因为足够清净,除非专门过去,否则没事不会有人经过,所以划给了程湜也做独立办公室。 霜序去过几回,里面几乎没有能容人下脚的地方,全被程湜也的各种模型和零件摆满了,看着乱七八糟,但他每次都能精准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平时也不让保洁阿姨进去打扫。 “你知道宸星的人又联系大神了吗?”老方压低着声音,“昨天咱们的试飞太成功了,他们想把大神挖过去。” 霜序倒是不意外,宸星现在是彻底盯上飞雪了。 程湜也对于飞雪的价值,作为竞争对手的宸星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陈沛然跟舒扬分家,最想带走的就是这个镇司之宝。 “你担心大神会答应吗?” “宸星可比我们财大气粗多了,听说这回下了血本,给他开了五倍薪水,免费给他提供房车,还给他股份,加上分红肯定上七位数。” 这么诱人的条件,犹豫一下都算对飞雪有良心了,老方自己听着都心动。 再醉心研究不问世事,那可是实打实的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霜序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安慰他:“别担心,陈沛然当时说得天花乱坠,他都不感兴趣,这点小钱还不足以打动他。” “小钱?那可是七位数啊!”老方的拇指和食指在空中猛晃。 “你比的是八。” 看老方急得要上火,霜序想了想,问:“你见过大神的手表吗?” “我看他表干什么,我自己有。” “那款表是定制的,一只表就要七位数了。” 金钱的诱惑在七位数的腕表面前,威力顿时大减,老方的意外写在脸上:“他是个富二代?看不出来啊。” 霜序叮嘱:“他不说,你就当不知道吧,别往外传。”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程湜也满脸通红地抱着一个纸袋走出来。 他身后,陆漫漫冒出头,笑眯眯地冲霜序挥手:“嗨,小九。” 第169章 “我给你带了橘子。”陆漫漫从程湜也手中接过纸袋,“谢谢啦。” 程湜也说了声“不客气”,火烧屁股似的跑走。 陆漫漫拿着橘子喊他:“小帅哥,你不吃颗橘子嘛?” 程湜也脸更红了,跑进自己办公室:“我不吃了。谢谢。” “还挺有礼貌。”陆漫漫把整袋橘子都塞霜序怀里,“这个卷毛小帅哥是你们公司的啊,我就跟他说句话,他就脸红了。好好玩。” 霜序拿了两颗出来,把剩下的橘子递给老方,让他拿去给大家分了,“你逗他干什么,他很社恐的。” “社恐啊。”陆漫漫抛着橘子说,“更可爱了。” 社恐患者最恐的就是社交悍匪,就陆漫漫这样初次见面抱着人说你好香的恐怖分子,估计能把程湜也吓得连夜打飞的跑路。 “你别欺负他。”霜序义正词严地警告,“他是我们公司的宝贝。” “我哪有欺负他。” 趁着大家热热闹闹地都在分橘子,陆漫漫凑到霜序跟前,挤眉弄眼地问:“我表哥真的那个吗?” “……”霜序看看四周,把她拽进办公室,关上门。 “你专门跑来就是为了八你表哥的卦?” “我的天,我表哥亲口承认自己阳痿,这多大的事啊,能上燕城晚报的好不好!要是你哥当众承认他阳痿,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霜序也没想到她那句话威力会这么大,怎么大家对贺庭洲下半身的兴趣都这么浓厚? “所以到底是不是嘛?”陆漫漫再次拿出不得到答案不死不休的缠人手段,“不会真的是吧?这种事都敢承认,我表哥可真是个真男人,虽痿犹荣!” 霜序被她缠得无奈:“他要是就好了。” 就不用她陪睡来偿还恩情了。 “呼,我就知道,我表哥一看就很行的,这下我妈可以放心了。” 陆漫漫一脸新闻,霜序的心却被她揪了起来:“你妈为什么会知道?” “当然是我告诉她的啊。”陆漫漫说,“事关我表哥的终身幸福,我妈愁得差点失眠,早上起来还打算帮我表哥联系名医呢,被我机智地拦下了。这事问你多方便。” 完蛋。 霜序瘫到椅子上。 八卦果然是病毒,扩散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这下连贺庭洲的亲姑姑都知道了,要是传到司令耳朵里,那才是真的坏菜。 橘子突然就吃不下了,她开始思考把自己埋葬到哪里不会被挖出来。 陆漫漫看见她生无可恋的样子,指尖戳戳她脸颊:“你这什么表情,我表哥没问题你不应该开心吗?” “你妈妈跟司令,经常联系吗?”霜序问。 “我舅舅太忙了,平常没事不联系,有事才会打一个电话。你为什么问这个?” 霜序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把她恭送出门:“那快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妈妈吧,千万别让她着急之下联络你舅舅。” “喂,我才刚来五分钟。”陆漫漫扒住门框,奇怪问,“你为什么怕我舅舅知道?” 霜序:“某种程度上说,谣言是因我而起。” ……? 陆漫漫的双眼以缓慢的速度放大,每只眼睛上都挂着一只硕大的问号:“原来造谣我表哥阳痿的人,就是你?” “我没造他谣,我只是造了蓝色的谣。” 她胡编乱造一句,哪料到贺庭洲脸皮那么厚,这种话都接。 所以,都怪贺庭洲。 陆漫漫:“听不懂,说中文,Thank you。” 算了,解释不清。 霜序一路把她送进电梯:“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一个小时后,回到陆家的陆漫漫给她发来一个“搞定了”的表情包。 【我已经救你两次了喔】 【宋小九,这辈子欠我的,你拿什么还?】 霜序回她:【下辈子还】 下午快下班时,霜序正在处理文件,办公室的玻璃门被轻叩两声。 她抬头,看见沈聿站在门外。 傍晚柔和的光线从侧面洒进来,他身上的白衬衫清隽斯文,臂弯上挂着西服,对她微微一笑。 “还在忙?” “哥?”霜序满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这附近办点事,顺路过来接你。”沈聿道,“今天回家吃饭吧,妈想你了。” “我还有一点没弄完,还要几分钟。” 霜序加快了速度,沈聿温声道:“没关系,慢慢来。” 他走进来等她,视线慢条斯理地环顾这间办公室。窗明几净,摆设简单不繁杂,但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她的小习惯。 浅色系沙发,上面的盖毯是她喜欢的燕麦色。 书架上的书要按照尺寸打小排列,虽然这样会使得类目穿插混乱。 她不擅长养植物,从小养什么死什么,但又喜欢在书桌上摆一盆生命力顽强的绿植,思考的时候喜欢掐叶子玩。 沈聿看见她办公桌上那盆安娜绿绣球,唇边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 这种花青青翠翠,花瓣像叶子一样繁密茂盛,并且不怎么需要护理,干了也不会凋谢。 瓶里的水位有些低了,太阳直射下的花瓣也有点蔫,沈聿给它添了水,又用喷水壶往花瓣上喷了些水。 等霜序把最后一点工作忙完,沈聿已经帮她把花料理好了。 “我好了。” 霜序把文件整理好,沈聿拿起外套,很顺手地接过她的包,就像小时候帮她拎书包一样。 “走吧。” 从办公室出来,员工们见到他都热情地问候:“沈总好。” 沈聿极有风度地回应,一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两人一道下楼,走出写字楼,霜序余光瞥见那台库里南,脚步都僵了一下。 贺庭洲刚好从车上下来,四目相对,空气的流动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贺庭洲目光滑过她暗藏慌乱的脸,滑过沈聿手里的包,反手关上车门。 “来接幼儿园的妹妹放学啊。”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含着微讽,沈聿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抹浅笑:“带她回家吃饭。这么巧。” “不巧。”贺庭洲说,“我来找你妹妹。” 霜序的语气别提多冷静沉稳,实则指尖都捏得紧紧的:“庭洲哥是不是来拿分析报告的?” 贺庭洲幽淡的目光在她紧张兮兮的眼睛上停留两秒,才道:“是。着急要。弄好了吗?” “好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拿。” 第170章 做戏做到底,霜序小跑上楼,去拿贺庭洲“急着要”的试飞数据分析报告。 这东西的确存在,不过电子版上午就已经发送到云盾集团那边了,再怎么着急,都不需要劳动他堂堂贺先生亲自出马。 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贺庭洲从西裤兜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捏成团,抛进几步之外的垃圾桶,他咬着糖靠到车上,看上去松弛且从容。 眼尾几次掠过沈聿手里的白色包包。 月牙形状的女式包,提在他手上并不显得太过违和,大约是因为他那一身成熟雅正的绅士气质。 沈聿很会照顾妹妹,这点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但他并非对每个女人都如此温柔。 柠檬糖有点酸,贺庭洲咔吱咔吱地嚼碎了。 沈聿问:“你助理呢,怎么要你亲自来拿报告。” “陪他女朋友吃晚饭去了。”贺庭洲意有所指,“我这么有边界感的老板,怎么好阻碍人家约会。” 沈聿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腻了。” 贺庭洲懒散抱着胳膊:“最近。” 沈聿仍是那副温润斯文的贵公子模样,淡淡一笑:“你近来有情况?” 虽是问句,但是肯定的语气。 贺庭洲一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薄情相,为他挖空心思的女人多如牛毛,譬如沐妍姝,名动燕城的大美人,锲而不舍地追在他身边两年,都不曾得他垂怜。 他从不跟人谈论女人的话题,偶尔被岳子封他们开玩笑,心情好了,不正经地调笑两句,大多时候都懒得搭腔。 他今天在群里的回复可以理解为玩笑,也可以理解为,身边有人了。 贺庭洲扯唇:“这都被你发现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霜序天真地以为,他们背地里的纠缠能瞒过沈聿。 她有一个敏锐过人的哥哥,那些蛛丝马迹,很难瞒过他的眼睛。 沈聿说:“难得见你提起女人。” “情难自禁。”贺庭洲说,“我初恋,担待一下。” 这是正面的、直接的承认,沈聿唇边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又似乎没有。 “怎么不带出来?子封很想认识一下。” “剥洋葱还没剥到芯儿呢。”贺庭洲懒洋洋勾着唇,“放心,时机到了,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以前没发现电梯的运行速度这么慢,霜序拿着报告,心急如焚地看着缓慢规律变换的数字。 贺庭洲口无遮拦,让她跟沈聿单独待在一起,太不放心了。 早知道就让小廖送下来,不应该自己跑这一趟。 她一路跑回来,站在路旁的两个男人同时看过来,沈聿说:“别跑这么急。” 霜序把文件递给贺庭洲的时候,有点喘,看看他,又看看沈聿,神色都很正常。 “你们在聊什么?” 贺庭洲的糖已经吃完了,说:“幼儿园的安全防护工作。” “……” 他满嘴跑火车,霜序也没看出异样。 “我先带小九回家,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改天来家里吃饭。”沈聿打开车门,让霜序上车,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把人从贺庭洲面前带走。 他刚刚暗爽一点的心情又不爽到了极点。 回家的车上,霜序拿手机给贺庭洲发微信。 【你没在我哥面前乱说话吧?】 那边回得很快:【什么才叫乱说话,真心话算吗】 他的真心话,怎么听起来更让人不放心了? 霜序:【你说什么了?】 贺庭洲:【怎么不问你哥呢,他上车的时候把嘴落下了?】 “……” 霜序转头瞄了眼沈聿,兴许是她动作幅度太明显,沈聿向她看过来,视线扫过她正跟人聊天的屏幕。 明知这个角度他看不见,霜序还是下意识地熄屏了。 沈聿没错过她细微的小动作。 “最近都没回家吃饭,工作很忙吗?” 这段时间霜序回家的次数的确不多,除了公司的工作,还要陪贺庭洲。 “这阵子有点忙。” “谈恋爱了?”沈聿问。 这个问题跳跃得太突然,霜序猝不及防,如果她脑袋上有一个警报器,此时已经滴滴滴地鸣叫起来。 但她还没说话,沈聿似乎已经从她那一刹那的微表情中看出什么,笑着问:“对方是什么人?” 霜序握着手机的关节都是僵直的,感觉那层安全的防护罩已经快要碎掉。 “没有。”她说,“哥,我没有谈恋爱。” 她跟贺庭洲的交易不能被沈聿知道,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是恋爱关系。 沈聿的眼神说不清是审视,亦或别的某种意味,他无声看她几秒,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 他温声说:“小九,谈恋爱了要告诉哥哥。” 霜序垂着眼睛“嗯”了声。 欺骗他的感觉,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回到沈家时,晚餐已经准备好,沈长远公务忙,但还是赶在开饭前回来,陪他们一起用饭。 付芸很高兴,饭后拉着霜序说:“今天晚上在家住吧,你房间我收拾好了,给你换了一床新床垫和鹅绒被,你上去看看。” 霜序看了眼坐在对面沙发的沈聿,怕坚持要走会显得不正常,毕竟她回松明路也是自己一个人。 她点点头:“好。” 回到二楼卧室,才发现付芸给她换了一套粉色带花边的少女梦幻床品,桌子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新鲜的蝴蝶洋牡丹。 她躺到床上,跟贺庭洲说了声晚上不回去。 第171章 台球俱乐部,酒香混着脂粉香,岳子封被人一左一右按到沙发上,脑门上顶着一个硕大鲜明的“王”字。 平常喜好书法的左钟拿着马克笔,在他左脸颊一撇一捺画了两道。 “别动啊,写歪了我可不负责。” 岳子封满脸要不是你们按着我我就跳起来掀桌子的屈辱:“就这破字歪不歪有差吗?” “书法你懂不懂。”左钟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盖上笔帽,“谁让你局局都输,你赢一把不就行了。” 岳子封跳起来,从旁边穿超短裙的女人手里拿过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的颜值没有被“王八”两个字拉低太多。 把镜子扔回去,质问靠坐在台球桌沿的男人:“你今天是不是针对我?逮着我欺负。” 贺庭洲一只手杵着台球杆,单手拨开打火机点烟:“看你不顺眼。” “不是,我招你惹你了?好好的看我不顺眼,嫉妒我长得比你帅?” 贺庭洲也不接话,叼着烟起身,拿起球杆开始新的一局。 他出杆快准稳,岳子封眼睁睁看着他炫技一般,将1到7号全色球一颗一颗按照顺序打进洞,明摆着要一杆清场的节奏。 最后只剩下一颗黑八,贺庭洲拿着巧克粉,漫不经心地擦了擦球杆皮头。 左钟同情地拍了拍岳子封的肩:“我一会把字给你写漂亮点。蛋的笔画有点多,幸好你脸大,写得下。” 岳子封有苦难言:“我擦,他今天到底在哪受气了,过来拿我撒气。” 贺庭洲弯下腰,随着动作绷紧的衬衣勾勒出劲瘦腰线,他的球杆已经瞄准了黑八。 就在岳子封做好准备接受命运的洗礼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亮起。 贺庭洲瞥了眼,收杆,直起身,拿起手机。 小公主:【我今晚在干妈这住,不回去了】 贺庭洲咬着烟,缭绕的烟雾遮住他面无表情的英俊的脸。 他单手打字:【睡你的婴儿床吗】 小公主:【你睡不着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两条信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发送,估计是发完看到了他的嘲讽,霜序又秒速将那句话撤回了。 贺庭洲眉梢挑了一下。 他把烟从嘴里拿下去,摁到烟灰缸里,台球杆丢给岳子封,拿起挂在沙发背上的西装,踩着悠然的步子走了。 一帮人疑惑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岳子封一脸纳闷:“什么意思啊他这是?” 左钟也没搞懂,但看贺庭洲离开时的表情,明显心情已经好起来了。 “意思就是放你一马,你的右脸得救了,不用写字了,开不开心?” “开心个鸡毛。”岳子封说,“你以为王八少个蛋能好哪去?我左右脸都不对称了!” 左钟拿起笔,给他右脸上也写了一个对称的八字,“现在满意了吗,王八八。” 岳子封:“……” 霜序洗完澡出来时,才看到贺庭洲半个小时前给她打过电话。 就在她想直接无视掉的时候,电话再次打进来,时间点倒是掐得刚刚好。 “狠狠挂掉”的念头闪现了一秒,最后冷着脸接起来。 电话里的背景极为安静,贺庭洲散漫的音色便十分清晰:“睡不着。” 霜序冷漠地说:“你吃安眠药吧。一瓶下去,包你睡得着。” 贺庭洲笑起来,低而磁性的笑声经由听筒传来,就好似他人在耳边一样。 “行啊。”他懒着声,“家里没有,你回来给我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霜序说:“我给你叫个外卖。” 贺庭洲轻哼了声:“宋霜序,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是吧。电话不接,人叫不到,造反呢。” 他声线轻懒,听不出几分生气的意味。 “我刚才在洗澡。”霜序说。 “洗完了吗。” “洗完了。” 贺庭洲理直气壮地命令:“那陪我睡觉。” “……” 霜序爬到床上,打开床头的阅读灯,手机打开外放放到一边,她把刚才找出来的那本故事书翻开。 故事念了多久,她压根不记得了,念着念着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发现电话还通着。 彼端一片静谧,想着贺庭洲应该还没醒,她没出声,点了挂断。 下午她还未下班,接到付芸的电话,问她:“教你游泳的秦教练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霜序有点疑惑,“秦教练不是移民澳洲了吗?” “秦教练现在就在家里呢。”付芸带着笑意,“她最近回国省亲,说好久没见你了,顺路过来看看你。你早点下班回来,别让秦教练等久了。” 霜序连忙应下:“好。” 秦教练年轻时拿过世界冠军,退役后跟青梅竹马的丈夫结了婚,她丈夫是做投资的,跟沈长远熟识,才收了霜序做学生。 就这么一个徒弟,秦教练对她自然非常上心,霜序跟她的关系十分亲厚。当初宋勉之禁止她参加比赛,最遗憾的就是秦教练了。 霜序一下班就马上开车回沈家,半路接到贺庭洲的电话。 “又跑哪去了。” “我得回家一趟,我教练来看我了。”霜序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你来飞雪了?” 贺庭洲的语气挺淡:“连续旷工两天,不想干了?” 霜序真不是故意的:“今天是特殊情况,我跟教练好多年没见面了,她已经移民了,难得回国一次,现在在家里等我呢。” “明天呢?”贺庭洲说,“是不是又有情况。” 明天就是周六了,霜序有点底气不足:“我干爸干妈结婚周年纪念,他们今年不想大办,想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到西郊别墅住两天,放松一下。” 贺庭洲哂了声,直接挂了电话。 霜序回到沈家时,阔别多年的秦教练坐在沈家客厅,早就等不及了,一把拉住她:“霜序啊,好几年都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霜序轻描淡写地说:“我去美国读书了,几个月前刚回来。” 许久不见,秦教练心情颇为感慨:“变化真大,小姑娘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