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她改嫁皇帝生皇子》 第561章 云卿抚了抚平坦的小腹,唇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 “四年前。” 这话一出口,裴玄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似的,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被铁链扣住的手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却顾不得那么多,踉踉跄跄的冲到铁栏前,怒目狠瞪着她。 “四年前,四年前,也就是说咱们没成婚之前你便与他勾搭在了一块?” 说此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容变得更加的扭曲。 “三年前的新婚夜,他调我去邺城办差,竟是为了放逐我,好与你私会?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奸夫淫妇……” 云卿后退两步,防止他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 虽然真相并非他说的那样,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解释了。 报复一个男人,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摧毁他的意志与尊严,让他活在屈辱之中。 “难道他不该调你去邺城么?” 一句反问,彻底激怒了裴玄,他双手抓着铁栏疯狂的摇晃着,撞击着。 前段时间被沈氏那贱人一脚踹废,他都没此时此刻这般憋屈愤恨。 如何不恨啊? 他被这对狗男女耍得团团转,丢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不说,还,还做了三年的乌龟王八。 所以她当年委身下嫁给他,就是为了更好的与那姘头暗通款曲? 是了,先帝多疑,不仅忌惮永宁侯府,还忌惮着太子。 那种时候,他们怎敢冒险结亲? 为了打消帝王疑虑,将人嫁入庆国公府,然后调走他这个新郎官,神不知鬼不觉的霸占新娘子。 这样既蒙蔽了先帝,又抱得了美人归,一箭双雕。 可笑他将人娶进门,让这对狗男女在庆国公府的后宅里快活了三年。 整整三年!!! ‘噗’ 怒火攻心下,裴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云卿,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贱,人……”沾满了血水的唇角蠕动,也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云卿看他如同看臭水沟里的烂泥,恶心不说,还埋汰。 她有些后悔来见他了,不过能碾碎他的尊严与脸面,倒也值得。 “我呢,暂时先不杀你,等陛下立我为后,说不定禁宫还有你的用武之地。” 能入禁宫的男子只有两种,要么侍卫,要么……宫监。 前者想都不用想,那就只能是后者。 这贱人纯属是在羞辱他。 裴玄拼尽全力疯狂的摇晃着禁锢自己的铁栏。 若让他脱身,他定要撕烂这毒妇的脸。 “立后?云卿,你在做什么美梦呢?南境的百姓那般请命,他都不曾动过立你的心思, 你指望被他玩弄了数年已经腻了厌了的情况下,还会冒着留下千古骂名的风险立你? 别天真了,自古帝王都爱惜自己的名声,他有望成为中兴之主,这种想法只会更甚。” 云卿勾唇一笑,盯着他瞧了片刻后,转身朝外面走去,边走边道:“那你就等着匍匐在我脚下吧。” 走出几步,似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开口,“如今我怀着皇嗣,说不定肚子争气,诞下太子呢。” 裴玄愣了数息,待反应过来后,更加疯狂的摇晃着铁栏,嘴里还不断在辱骂。 他们和离才多久啊? 这对狗男女就敢珠胎暗结了,他们就不怕被世人戳断脊梁骨么? 放眼整个盛京,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窝囊的男人了吧? 他好恨呐! … 云卿走出地牢后,对花蕊夫人道:“别将他弄死了,但也别让他好过。” 第562章 花蕊夫人点头应是。 回到隔壁宅院,青兰迎上来道:“姑娘,裴二姑娘醒了。” 云卿不自觉的加快脚步,走进西暖阁一看,只见裴韵靠在床头,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 “好点了么?” 裴韵好似在发呆,闻言这才收敛心神。 “头还昏沉沉的,不过身上有些力气了。” 云卿在榻边坐下,见她眉眼间染着愁容,温声问:“在想什么呢?” 裴韵缓缓垂头,迟疑了片刻后道:“从盛京来江南这一路,裴玄都是让暗卫扛着我的, 虽然他们不曾轻薄于我,但肢体不可避免的有了接触,阿姐,我配不上云铮了。” 她只是国公府不受重视的庶女,而云铮是未来皇后的胞弟,下一任永宁侯,手握三十万兵马的权臣。 如今又遭此劫难……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他的良配。 云卿就知她会胡思乱想,这丫头到底是熟读女戒女德长大的闺阁女子,循规蹈矩,不似她这般想得开。 与外男接触得过于密切,便承受不了,还自我贬低,自我厌弃。 “你啊,你要是在阿铮面前说这话,那刺头铁定会跟你急眼的, 韵儿,你喜欢的男子不是那种一味的要求女子必须墨守成规的人,你不必多虑, 别说你现在清清白白的,就算真的有点什么,他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被掳的消息这会应该已经传到北境去了,说不定他正在来余杭的路上呢, 我了解那小子,他跟我父亲很像,都是那种认定了一个人就一辈子都不改的。” 听她这么一说,裴韵想到了半生未续弦,未纳妾的永宁侯。 云家男人的品性,确实值得人敬佩。 担心长姐想起过往的伤心事,她急忙转移话题,“阿姐,你可有见到我弟弟?” 之前迷迷糊糊听裴玄说阿策也跟来了江南。 感动之余又觉得那小子太过冒失了。 她好不容易救他出困境,他怎么还能以身涉险呢? 云卿握住她的手,笑道:“他来余杭的那一日,跟着他的皇家暗卫便将他带来了我这里, 你放心吧,他很好,前不久已经启程去往鲁城,投奔他姐夫了。” 裴韵闻言蹙起了眉头。 “姐夫?他去找阿铮了?这不是瞎添乱么?前段时间他就想去,我拦着没答应,怕他误了云铮的正事。” 云卿笑着安抚,“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次是御驾亲征,决策权在陛下手中,哪怕阿铮都不能擅自行动, 你也无需担心他的安危,他还小,怎么着都不会让他上战场的,顶多在军营做些杂事, 这样也好,让他去见见世面,如果是块好料子,自然能入陛下的眼,于他的前程百利而无一害。” 裴韵听她这一说,稍稍安了心。 … 三日后,帝王下令攻打虞城。 他没急着出兵,先让余副将绑了镇北侯夫人去阵前。 既然媳妇不介意他利用李氏要挟镇北侯,那他也就无需对这位‘岳母’客气了。 他很好奇在城池与妻子之间,苏善那老东西会怎么选。 若选前者,他倒高看敬佩他三分。 如果选后者……也没关系,让李氏亲眼瞧瞧自己当年抛夫弃女,跟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永宁侯纵然不懂风花雪月,但他至少有骨气有血性,不会在危难之时舍弃自己的发妻。 虞城城门对面的烽火台上,萧痕与云铮并肩而立,冷眼注视余副将挟持着李氏朝阵前奔去。 第563章 若问这世上谁最恨李氏,除了云卿,就数余副将了。 他当年可是亲眼瞧着自家侯爷听闻发妻与人私奔,深受打击,自此一蹶不振的。 如今有了报复李氏的机会,还是姑娘授意的,他自然要不遗余力的去办。 至于李氏是何感受,会遭到怎样的打击,与他何干? “现在喊停还来得及。”帝王轻飘飘的开口。 话是说给身侧的小国舅听的。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被人掳到阵前充当俘虏,尊严脸面什么的将荡然无存。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们姐弟俩日后后悔也无用。 云铮冷嗤了一声,缓缓收回视线。 “我阿姐对她都没什么情分了,更遑论是我?但凡她对我们姐弟稍稍仁慈一些,我们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可事实证明有些人就不配为人母,也不值得同情与怜惜,陛下按照原计划行事吧,我们不悔。” 帝王勾唇一笑。 这小子处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日后将云家军交给他,他可安心。 “镇北侯阴险自私,不一定会牺牲一座城池将李氏换回去。” 少年冷哼了一声,“如此更好,叫那女人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自己选择的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不是跟阿姐说镇北侯才是她的归宿,跟着我爹得不到幸福么,那就让她多享受享受被抛弃的滋味, 她若不悔不痛不恨不怨,如何对得起我父亲跟阿姐所受过的苦,遭过的冷眼?” “……” 阵前。 余副将猛地勒紧缰绳,战马跃起双前蹄,吼声震天。 在他身后,便是三十万云家军。 那些将领盯着李氏的目光,犹如豺狼虎豹盯着猎物,恨不得冲上去啃其肉,饮其血。 他们骁勇善战运筹帷幄的侯爷,可被这贱妇害惨了。 要不是看着她还有利用价值,在大小姐将她送来北境的那一日,他们就冲上去将其剁成烂泥了。 亏她还有脸带着与姘头生的女儿去盛京,更恬不知耻的帮其抢夺大小姐的后位。 这种毒妇,不配为人妻不配为人母,更不配活在这世上。 即便今日镇北侯将她赎回去了,他们也会踏平北境,手刃这人为侯爷出一口恶气。 余副将感受到了一众老兄弟激愤的情绪,缓缓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仰头朝虞城城墙之上望去。 “苏善,我知道你在上面,若还是个男人,就现身一见,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墙根下。” “苏善,滚出来。” “苏善,滚出来。” 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叫喊,喊声延绵数里。 即便镇北侯没在城墙之上,无论在城内哪个角落,都能听到这声音。 余副将见城墙上没有任何的动静,直接抽出刀架在了李氏的脖颈上。 森冷的利刃紧贴着肌肤,李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露恐惧之色。 因为她毫不怀疑余副将惊怒之下会直接砍了她的头。 作为永宁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恨她入骨。 “唔,唔唔……” 余副将顺势扯了她嘴里塞着的麻布。 她带着哭腔大喊,“善郎,救我,救我。” 美人落泪,虽然是个半老徐娘,但好歹风韵犹存,到底让镇北侯软了心肠。 他缓缓走到城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阵前一众云家军将领。 李氏见到他,眼底燃起了希望。 直到现在,她依旧坚信自己的选择,认定苏善不会弃她于不顾。 “救我,善郎救我。” 镇北侯在妻子的脸上扫了一眼,剑眉微蹙。 他对这女人,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毕竟是年少时的执念与求而不得。 哪怕时隔多年,她那梨花带雨般的模样还是能牵动他的心。 当然,跟大业比她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余副将也不跟她卖关子,一字一顿道:“让出虞城,我就放她过去与你团聚。” 让出虞城? 镇北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不让本侯放弃整个北境十三城?” 虞城可是北境的门户,一旦落入狗皇帝手中,他可放北戎军入关,然后双方联手破其他十二座城池。 这么说吧,虞城若是失守,那距离他覆灭也就不远了。 他是有多愚蠢,才会这么做? 余副将微微眯眼,蹙眉问:“你不同意?” 说完,他将手中的刀往李氏的脖颈递进一分,利刃划破她的皮肤,鲜血就那么涌了出来。 在剧痛与惊惧的双重压迫下,她凄厉的惨叫出声。 “苏善,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救我啊。” 镇北侯睨了她一眼,眸中蕴出愧疚与自责,独独没有往日的深情。 “淑娘,对不起,这虞城是北境最重要的门户,我不能因为你而弃了它, 你那么善解人意,应该能理解我的难处吧?而且你的那双儿女不会杀你的, 相比于你,我如今的处境更糟糕,若虞城失守,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氏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满脸震惊诧异且不敢置信望着他,双目被刺激得猩红。 “你,你什么意思?曾经你可答应过我的,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会舍身救我, 如今他们没让你以命换命,不过是叫你放弃一座城池而已,你竟,你竟……” 说着说着,她泣不成声。 再看城墙上的男人,只觉狰狞与陌生。 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对她温柔体贴的丈夫,居然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弃了她。 那她这些年的掏心掏肺,努力付出算什么? 她当年抛夫弃女与他私奔,又算什么? “苏善,你不是人。”尖锐的咆哮声响彻在战场上空。 第564章 悔恨惊痛的泪水顺着李氏的面颊滚滚而落。 她以前觉得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她竟在长女面前那般理直气壮的说找到了余生的归宿。 这才多久,她为此放弃一切的男人便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粉碎了她的美梦。 她甚至绝望的想,若今日换做是永宁侯,他会在危难之时抛弃她舍弃她么? 不! 不对! 永宁侯忠君为国,绝不会行反叛之事的,所以两者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一旁的余副将见她神色哀戚,忍不住讥笑道:“这便是你背叛侯爷所跟的男人?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永宁侯府富贵安宁的日子你不过,侯爷满腔深情你视若无睹,我当你寻了怎样的人中龙凤呢, 到头来竟是个叛臣,还在能救你的情况下舍弃了你,李氏,若从来一次,你连给侯爷提鞋都不配。” 李氏被他这么一说,意志彻底崩溃,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尤其是心口,抽搐般的绞痛着,好似钝刀割肉一般。 身处这三军阵前,无人再为她遮风挡雨,她才忆起前夫的好。 才渐渐明白他曾经将她安置在后宅,不是放逐,而是更好的保护她。 只可惜当时年少,不懂夫君的良苦用心,怨他常年在外征战,没有关爱她呵护她。 可她明明一入云家就是金尊玉贵人人艳羡的世子夫人。 后夫君承袭爵位,又在第一时间为她请封一品诰命,让她风光无限。 她却偏偏只记住了他的不解风情,忽略了他给予她的尊贵与体面。 永宁侯夫人,那是无数闺阁女子所梦寐以求的,可她弃如敝履。 现在回头去想,好似拨云见日,才慢慢体会到自己弄丢的何其珍贵。 可……悔之晚矣! 看着城墙上铁了心要抛弃她镇北侯,她惨笑出声,“终究是黄粱一梦, 我所追求的幸福,不过是个笑话,最后化作利刃将我扎得鲜血淋漓。” 话落,她想起已经随继子回北境的小女儿。 虽然心寒她将她独自扔在盛京,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感情深厚。 “苏善,鸾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若还有点良心,就别让她成为你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不等镇北侯回应,余副将在一旁冷嗤道:“晚了,他早就将你那宝贝女儿送去给北境大王子闵胡做妾了。” 李氏瞪大双眼,单薄的身子在北风的呼啸下剧烈颤抖,摇摇欲坠。 打死她也想不到镇北侯会将千娇百宠的女儿送去给人做妾。 而且还是闵胡那等平庸又好色之徒。 她的鸾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十六年来顺风顺水,心气高得很,让她去当妾,不是要她的命么? 他怎么敢? 余副将看着她狰狞的面容,心底涌出一股报复过后的快意。 陛下让他送这女人来阵前,不就是想让她看清自己跟的是个什么玩意么? 加上他心里憋了十几年的火,如今逮住机会,还不得好好发泄发泄? 于是他又继续道:“听说那闵胡与你女儿行房时太过兴奋,得了马上疯,死了, 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着实有些可怜,也有些可惜了。” 这话犹如利刃,一下一下戳在李氏的心口,疼得她脸色煞白,隐有晕厥之势。 可当她触及到镇北侯那阴冷的面容时,又硬逼着自己保持了清醒。 第565章 “苏善,你不得好死。” 可笑往日夫妻恩爱,如今竟变成了死敌,恨不得诅咒对方下地狱。 镇北侯看着她扭曲可怖的面容,眼底那抹愧疚之色也消失殆尽。 深情,爱慕什么的,更是荡然无存。 “淑娘啊淑娘,你就是太容易听信旁人,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说完,他大步撤离城墙,只扔下一句:“众将士听令,全城戒备,胆敢靠近城门者,格杀勿论。” 这话分明是告诉云家军别试图用李氏威胁他,他不吃这一套。 只要他们敢挟持李氏靠近城门,城墙上的将士就敢下死手。 余副将睨了李氏一眼,见她浑浑噩噩,跟丢了魂似的,一时没了用言语打击她的兴致。 侯爷已死,过往的恩怨全都烟消云散,他们若继续追究,显得她多重要似的。 事实上侯爷已经将她的名字从云家族谱中除去,还焚烧了她的所有旧物,不留半丝痕迹。 这些年之所以不续弦,并非顾念旧情,而是黑凤岭一战中伤了心脉,命不久矣。 他不想拖累人家年轻姑娘,所以断了再娶的念头。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宝贝闺女受继母的压迫。 他若不续弦,侯府后宅就卿儿最大,所有家产也可以毫无保留的传给她。 要是再给她生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出来,她在侯府便没那么自在,也不是他膝下的唯一继承人了。 说到底,还是怕女儿受委屈。 与这李氏没甚关系! “你杀了我吧。” 耳边传来李氏心如死灰的声音,拉回了余副将飘忽的思绪。 他稳了稳心神,讥讽道:“杀了你,让你去地下叨扰侯爷,搅得他不得安宁?痴心妄想。” 说完,他猛地提起刀,狠狠在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划了一下。 撕裂般的疼痛袭来,李氏惨叫出声,整个人从马背上跌落,摔在滚滚黄沙之中。 余副将几乎是将这些年所有的怨与恨,全都发泄在了上面,可见他这一刀的力道有多大。 李氏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几下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那方寸之地,全是喷溅而出的鲜血,而她脸上的伤口,也深可见骨。 余副将不再理她,朝一旁的随从道:“送去后方,交给世子处置。” “是。” 云铮得知阵前发生的事情后,面露讥讽之色。 他没有去看被刺得血肉模糊的李氏,只嘱咐军医给她止血,吊住她的命,别让她就那么死了。 不是心生不忍,而是余伯说得对,不能让她去地下搅了父亲的安宁。 … 云卿是五日后收到李氏被镇北侯所弃的消息的。 这要是在京城,她高低得去父亲坟前上炷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听。 人人都想嫁的永宁侯,人人都想做的永宁侯夫人,偏偏她弃如敝履,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值得同情! 又十日后,虞城城破。 据说是西越调了十万兵马攻打与南萧接壤的宿城。 而这宿城,正好是北境十三城的其中一城,也是北境的大后方。 一旦被西越攻破,镇北侯就麻烦了,因为宿城失守,等于断掉了镇北军的后勤补给。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调十万兵马过去镇守。 兵力一分散,虞城就顶不住了,不出十日,城破。 消息传回江南时,云卿只欢喜了那么一会,便陷入担忧之中。 裴韵正陪着她缝制孩童的衣裳,见她心事重重的,便问: 第566章 “阿姐这是怎么了,陛下打了胜仗,撕开了北境的口子,你不高兴吗?” 云卿睨了她一眼,笑道:“打了胜仗自然高兴,御驾亲征都一个多月了,也该拿下一城鼓舞士气, 可西越突然出兵助南萧,让我心生忧虑,总觉得他们有所图。” 裴韵四下环扫了一圈,压低声音问:“阿姐是担心西越趁乱夺南萧的城池?” 云卿摇了摇头,“这倒不会,北境十三城是南萧的国土,西越即便夺了,陛下也会想办法取回来了的, 他们的国力不如我们,抢了也守不住,还会得罪南萧的当权者,百害而无一利。” 裴韵拧了拧眉,“既然他们不敢趁乱夺城池,那阿姐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永乐。”云卿直言道:“万寿节那会,西越的明阳大长公主就有意为她侄儿求娶永乐,后来被陛下婉拒了, 如今他们主动出兵宿城,逼着镇北侯分散兵力,给陛下制造可乘之机,我担心事后他们会借这个人情逼永乐下嫁。” 这世上什么都好欠,唯有人情欠不得。 更何况还是如此大的一个人情。 若西越还没有断了与南萧联姻的念头,那永乐就一定是他们的目标。 当然,南萧皇室实在不想嫁永乐也行,西越可以送公主过来给陛下充盈后宫。 总之你不嫁就得娶。 云卿不愿看永乐嫁,更不愿看陛下娶。 可这是国事,真到了那个时候,必定要给人家一个答复的,不是说她不愿意就能一笔勾销。 裴韵听她这么解释,也明白了她在顾虑什么。 “阿姐在这干着急也没用,前方战事紧张,西越出兵能为陛下分担不少,咱们阻止不了的。” 云卿听罢,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你说得对,谁也没法阻止对战局有利的合作, 罢了,那都是些糟心的事,想也没用,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法子应对吧。” 裴韵搁下手里的红色小肚兜,从一旁的案几上取过羹汤递给她。 “不烫了,阿姐赶紧喝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胎,平平安安诞下南萧天圣朝的第一位小皇子小公主。” 云卿下意识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这肚子好似大了一些。 可有经验的嬷嬷说女子怀第一胎,没那么容易显怀,差不多要到孕四个月的时候才能瞧出端倪。 她应该是三月中旬怀上的,如今六月中,也将将才三个月,怎的肚子瞧着好似微微隆起了? 难道最近吃得多,身子丰盈了? 裴韵见她一个劲的瞧肚子,也跟着她一块瞧。 “阿姐看着像是已经显怀了。” 云卿眨了眨眼,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感觉。 “可我孕期才三个月,又是头胎,按理说没那么快显怀的,会不会长胖了?” 裴韵也没什么经验,回答不了她这问题。 “阿姐本就偏瘦,长点肉丰盈些更好。” 说着,她凑到她耳边,将声线压得极低的补充: “我听说郎君们都爱圆润饱满的娘子,得趣,阿姐的身子丰盈了说不定更能获圣宠。” 云卿闻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还得趣呢,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裴韵顺势抱住她的胳膊,笑眯眯的道:“画本子上都这样写的,大差不差吧, 反正我觉得女子圆润些好,再配上阿姐这国色天香般的容貌,保证能盛宠不衰。” 后宫,那是最趋炎附势,最拜高踩低的地方,唯有荣获圣宠,才能过得滋润。 云卿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只笑笑不接话。 日久见人心,她在后宫能走多远,端看帝王对她的情爱有多深。 若共同经历了那么多还是无法支撑他们携手到老,那就只能说他们彼此都看走了眼,高估了对方。 “走吧,陪我去外面逛逛,透透气。” 裴韵应了声‘好’,下榻扶她起身。 原本堆积在腰间的衣裙垂落,越发衬托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瞧这弧度,真像是已经显怀。 … 云家军攻破虞城,等于打开了通往北境的门户,接下来便势如破竹。 加上北戎与西越在一旁协助,搅得镇北侯心力交瘁,即便他还坐拥十二城,但已呈败势。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二皇子萧烨摆脱了他的掌控,对外宣称自己是被镇北侯要挟,才污蔑今上毒害先帝的。 如此一来,他这正义之师立马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军。 这不仅粉碎了他南下擒王的美梦,更是让镇北军的军心一蹶不振。 没了斗志,这仗还怎么打? 剩下十二城的守将人人自危,都在盘算等御驾兵临城下时如何投降,以保家族平安。 接下来的一个月,北境频频传出捷报。 所有人都知道镇北侯完了,这场战役的结局已定,收复北境十三城,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北境战事必可平。 “半年啊?”云卿坐在窗边感叹,“那他岂不是赶不回来迎接孩子的降生?” 她现在孕四个月,小腹已经明显隆起。 看过她肚子的,都说她不像孕四个月,倒像已身怀六甲,这让云卿心里有些发慌。 她怕孩子太大,到时候分娩困难。 为了控制胎儿的生长,最近她一直在缩减食量。 可不但没效果,还把自己折腾得差点昏厥。 控食根本没用,她的肚子该大还是大,而且大得比之前更快。 花蕊夫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去信给陛下说明缘由,又派人前往盛京请顾院首来江南。 她们倒是请了不少当地的大夫,可任那些人怎么把脉,就是瞧不出个所以然。 云卿看着不太正常的小腹,也越发的焦躁。 第567章 每次大夫把完脉,都说胎像正常。 灵鸢通晓一些岐黄之术,为她仔细诊治过,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不仅没问题,她的脉象还十分稳健,按理说腹中的胎儿发育得极好才对。 可那肚子,就是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大上一圈。 如此又担惊受怕的过了数日,她们盼来了顾礼。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余杭,顾院首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请去了云卿所在的院子。 当他瞧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心中立马有了成算。 看来几个月前猜测的不错,这丫头腹中确实怀了双生子。 云卿在他踏进暖阁的那一瞬,搭着裴韵的胳膊缓缓站起身,屈膝朝他施了一礼。 “伯父年事已高,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实属不该,侄女在这先向您致歉了。” 顾院首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腹中怀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孩儿,还是陛下的皇嗣,于公于私我都该来的。” 云卿笑了笑,乖乖坐回了软榻上。 “花蕊夫人去信给伯父时,应该已经向您说明了我的情况吧? 我如今孕四个多月,瞧这肚子却像是怀胎六月了,心里难免有些焦急, 想着伯父医术精湛,唯有请您过来诊治一二,确保皇嗣无恙,我才能安心。” 顾院首捋了捋胡须,没急着跟她说双生子的事儿。 虽然之前给这丫头诊脉时,从她的胎像上看出了些许端倪,但那会她月份尚浅,做不得数。 事关皇嗣,还是谨慎些为好。 “莫怕,老夫先给你把一下脉。” 云卿点点头,将手臂搁在了案几上。 她现在只想快点弄清楚情况,不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顾院首伸指摁在她的脉搏上。 之前月份浅时,那如同玉珠滚落的胎像还很微弱,如今蓬勃了许多。 片刻后,他察觉到脉搏跳动的频率时而急促时而平缓,心底已然有了决断。 确实是两个胎心,双生子无疑了。 云卿见他眉眼舒展,猜到他已经看出了端倪,急忙询问:“伯父,是何情况?” 顾院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起身朝她颔首道:“郡主不必多虑,你的胎像是正常的,皇嗣也很健康。” 正常? 健康? 那她这肚子为何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大那么多? 云卿蹙着眉呢喃,“可我瞧着不太对劲啊。” 顾院首也不跟她卖关子了,温声解释道:“因为郡主怀的是双胎,腹部自然比怀单胎的要大些。” 云卿的视线原本放在小腹上的,闻言霍然抬头,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您,您说什么?” 无需顾院首再开口,一旁的裴韵笑着提醒道:“阿姐没听错,顾院首说你怀的是双胎。” 云卿怔愣了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眼底的惊讶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是激动。 “伯父确定我怀了……双生子?” 顾院首笑着点头,“三个月前在顾府给你诊脉时,我就看出端倪了, 只不过那时月份浅,胎像弱,我的把握不太大,便没与你跟陛下说。” 云卿猛地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情绪。 她的肚子比寻常孕妇大,不是胎儿出了问题,而是怀了双生子,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安抚人心的? 两个孩子呢,若诞下龙凤胎,儿女双全,该是多大的福气啊?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青兰在一旁道贺。 室内其余人见状,也纷纷附和,笼罩在别院里的阴霾一下子烟消云散。 第568章 云卿朝她们展颜一笑,又垂头望向自己的小腹。 真神奇,里面竟然孕育了两条小生命。 还好请了顾院首过来诊治,不然这大喜事就要被她们胡思乱想成大灾祸,连带着腹中的两个宝贝都跟着遭罪。 想起之前请的那些大夫,竟没一个瞧出她怀了双生子的,果真是庸医误人。 青兰就是一通抱怨,还扬言等陛下回来后要狠狠治那些大夫的罪。 顾院首听罢,失笑道:“一般人碰到这种时急时缓的胎像,只当是孕妇的情绪起伏所致,不会往深处想, 我因着这些年一直为皇室研究双生子的案理,经验多一些,探到这种脉象便知有两个胎心。” 听他这么一解释,几人才恍然明白。 弄清了缘由,云卿便放了心。 见顾院首眉眼疲倦,许是赶路赶得急,不曾好好休息过,连忙招呼别院管家给他安排住处。 “伯父先去休整一下,等歇息好了咱们再叙旧。” 顾院首没急着离开,起身走到一旁的圆桌前,捞起纸笔开了副安胎药。 “三天喝一次即可,不宜多用。” 云卿笑着应了声好,命青兰引着他去客房。 等人离开后,小娘子垂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小腹。 “这才四个多月就如此大了,真不知怀胎十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届时恐怕连床都下不来。” 裴韵坐在她身侧,也抬手抚向她的肚子,“听说月份大了行动确实不便,到时候我搬到这里来,时时陪着阿姐。” 云卿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可我想要夫君陪。” 她那么辛苦的孕育,他却看不到,好亏啊。 裴韵抿唇一笑,提议道:“如今陛下已经收回七城,只剩六座城池了,回来也无妨的, 要不阿姐去信北境,向陛下撒撒娇,请他回来陪着你度过接下来的几个月。” 妻子怀孕,夫婿理该在身边陪着的。 这样才能让他切身体会孕妇的不易,日后才更加珍惜。 云卿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心动了。 可这心动只维持了两息的功夫,立马又被她给压了回去。 如今正是收复北境的关键时刻,她怎能那般不懂事? “我一个人可以的,等孩子生下来,他应该也差不多凯旋而归了。” 裴韵听罢,由衷的赞叹,“南萧有阿姐这样贤惠的皇后,真乃万民之福。” “……” … 眨眼,七月底了。 这晚云卿做了个梦,梦到四年前那落花时节与君相逢。 朦胧的光影里,漫天花瓣随风飘扬,映衬出了一黑一白两抹身影。 那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璧人,勾起了她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渴望。 翌日,她命花蕊夫人准备马车,悄悄去了趟郊外的旧院。 半个时辰的路程,道上虽有颠簸,但车内细软齐全,倒也不怎么疲累。 走进院子,入目处满满的全是回忆。 她其实只在四年前游历南境时来过这宅院一次。 当时觉得此处风景秀丽,院中小桥流水,颇有江南园林之美,十分应景,便暂住了下来。 哪曾想搬进来的第一晚就碰到了个被仇家追杀的少年,浑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 见他伤得实在重,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他。 现在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当时年少不懂事,未曾考虑那么多,更不曾想过他的到来会给她招惹出怎样的灾祸。 最最最想不到的是,一场偶遇,滋养出了一份情,让他们彼此惦念了数年。 第569章 后悔吗? 自是不悔的! 他们如今修成正果,有了爱情的结晶,故地重游,能从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品出蜜来。 前世多少次的回眸与寻觅,才换来今生的相遇? 缘分使然,有因便有果。 她庆幸他们没有错过,没有放弃,携手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归处。 “姑娘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耳边传来青兰的询问声,拉回了云卿恍惚的思绪。 她缓缓收敛心神,勾唇一笑,“自然想陛下。” 青兰不吭声了。 得! 人家有情郎,而且这里还是她跟她情郎缘起之地,回忆满满,出神也正常。 这时,花蕊夫人凑到云卿跟前,颔首道: “自主母到江南后,妾身每日都派人来打扫这院子,里面很干净,您可放心在这住下。” 云卿抬眸环扫了一圈,见庭院里并无荒废的痕迹,小桥流水,百花齐放,与当年离开时并无不同,就知她用了心。 “你有心了,去忙吧,我四处走走,逛逛。” 花蕊夫人应了声是,嘱咐灵鸢跟青兰好生伺候着,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云卿缓步走到拱形木桥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欣赏着锦鲤在池中嬉戏。 抬眸间,从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对面的屋檐。 那年那夜,她推开菱花窗,看他在檐上吹箫,皎白的月光散落下来,笼罩在他身上,衬得他清贵无双。 当时她就能从他的气质风骨上瞧出他绝非常人。 事实证明,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尊贵。 那时她哪能料到四年后的某一日,自己会怀着他的骨血再游故地,重温旧梦?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姑娘不宜久站,去凉亭的长椅上歇会吧。”灵鸢在一旁提醒道。 云卿缓缓收回视线,踱步下了拱桥,不过没去凉亭,而是去了后院。 青兰猜到她想去瞧什么,眼看灵鸢还想劝说,下意识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开口。 姑娘与陛下相遇时,桃花开得正盛。 那后院里就栽满了桃树,有着属于他们的回忆。 姑娘重游旧院,不就是心念陛下,想要找到他的痕迹,一解相思么? 云卿沿着回廊拐进后院,见满园葱绿,微微一愣。 这倒是与记忆里有些不同了。 转念一想,他们当年住在这里时才三月中,桃花开得正盛,枝头并未长出多少新叶。 如今已是七月底,桃花落了,桃子也熟透了,只剩满树的绿叶,自然与当年不一样。 她顺手从枝叶间摘下一个要掉不掉的桃,干瘪瘪的,早就没了水分。 终究是来晚了,没能尝到新鲜的果子,搏个好寓意。 不过她并不后悔,前段时间外面不太平,外出会暴露行踪,给自己带来危险。 要真落入了镇北侯派来的探子手中,别说吃果子了,她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这满园硕果错过便错过,她跟他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余生漫漫,还怕尝不到一个新鲜的桃子? “青兰,去拿铲子来。” 铲子? 青兰微怔,隐隐猜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姑娘要将树下的桃花酿挖出来?可您如今怀着孕,喝不得酒啊。” 那桃花酿,是陛下当年不辞而别后,姑娘心情低落,亲自摘了花瓣酿的。 她将那段隐晦的情愫藏于酒坛,埋在土里,然后奉父命回京待嫁,自此与那少年陌路天涯,不忆,也不念。 云卿盯着树下的土堆瞧了片刻,摆手道:“罢了,挖出来也无人饮,白白糟蹋了好酒。” 青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笑着询问,“姑娘这是在恼陛下?” 小娘子哼哼了两声,“当年不辞而别,害我黯然神伤,时隔三年后又来招惹我, 招惹完弄大了我的肚子,又不见人影了,我上辈子是欠了他多少债?” “……” 眼看两个小厮搬了把躺椅放在回廊下,青兰扶她走过去靠着。 “那等陛下打完胜仗回来,您就晾着他,不给他好脸色,叫他长长记性。” 云卿眨了眨眼,迟疑道:“这不太好吧,他凯旋而归,我却跟他闹脾气,多不像话?” 她想他想得紧,才不要晾着他呢。 青兰抿着唇笑,只差将‘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挂在脸上了。 “这廊下的风吹着舒适,奴婢给您盖件薄被,您睡会,再过个把时辰又要用午膳了。” 云卿折腾了一番,确实有些疲倦,侧过身子面朝那桃花林,缓缓闭上了双眼。 战事为重,她又怀着身孕,无法去寻他,也不能写信唤他回来,可她思他念他,只盼能入梦再与他相见。 青兰为她掖了掖被角,等她呼吸渐渐平缓,这才起身将灵鸢拉到了一旁。 “触景生情,姑娘越发思念陛下了,这样不利于养胎,我看等午后咱们还是劝她回城吧,就别在这留宿了。” 灵鸢扫了眼已经熟睡的主子,点头道:“行,听你的。” 云卿又入了梦。 这回梦到的不是两人并肩赏花的场景,而是他不辞而别, 将她一人扔在这空旷的宅院里,未曾留下一言,一物,走得干脆利落,走得悄无声息。 她在桃花林中穿梭,举目望去一片荒芜,泪水氤氲而起,渐渐模糊了视线,让周遭变得朦胧,虚幻。 突地,强烈的光线刺入眸中,眼前显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与记忆里消失的那张脸慢慢重合在了一块。 云卿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应该……是梦境吧? “你不是不辞而别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第570章 从北境快马加鞭赶回的帝王听到这话后微微一愣。 什么不辞而别? 他何时不辞而别了? 去北境御驾亲征之前,他还特地转道来了江南,将自己的计划与行程说予了她听。 这姑娘,是睡迷糊了吧? 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桃树林,突地想起四年前确实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不禁头疼起来。 媳妇儿这是打算与他翻旧账么? “咳,那个,朕……” 不等他说完,云卿猛地瞪大双眼,直接从躺椅上弹坐起来。 这不是梦! 梦里的少年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更不会自称朕,所以这是现实。 “你,你是陛下?” 萧痕正伸手护着她的腰腹,担心她冒冒失失冲撞到肚子呢,听了这话后直接给气笑了。 “不是朕还能是谁?怎么,在余杭待了三个月,瞧上哪个长得俊俏的郎君了?” 云卿眨了眨眼,眸中蕴出一抹惊喜之色。 她倾身扑进他怀里,仰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真是陛下,您怎么回江南了?” 小娘子脸上堆满了笑容,掩都掩不住,可见心里有多欢喜。 帝王受她影响,眸光渐渐柔和下来,也不去计较她是不是瞧上哪个俊书生了。 轻轻揽住她的腰,湿热的吻落在她眉眼间。 “想你了,便回来看看,很高兴?” 废话! 当然高兴啊! 云卿伸手圈住他的后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臣女没做梦对不对?” 听她这么一说,皇帝陛下渐渐明白过来。 竟是在梦里梦到了他,乍一看到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帝王又心疼又怜爱的抚摸着她柔顺的面颊,动作温柔缠绵。 “你经常梦到朕?” 说到‘朕’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提醒她这不是梦。 云卿微微垂头,眉心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眼下正是盛夏时节,衣着单薄,男人身上炙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给她,让她寻到了一些真实感。 “是啊,臣女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期盼着陛下早日归来。” 这话取悦到了帝王。 男人一扫几日来马不停蹄赶路的疲惫,将她抱坐到了自己腿上。 “傻,想我不知道去信唤我回来?眼巴巴在这等着念着又有何用?” 云卿歪着脑袋枕在他胸膛上,侧耳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是要做一代贤后名垂千古的人,如何能在战事最焦灼的时候唤您回来? 这要是传出去,保不准落个妖后祸国的骂名,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白费?” 她如今可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因为要稳坐后位,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 萧痕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心口被熨烫得服服帖帖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两个人的心靠在一块,力往一处使,确实比一个人埋头苦干要轻松得多。 若没她铺路,他虽然能强行迎她入宫,但结果到底不尽人意。 唯有军民拥戴的皇后,才是这南萧真正的国母。 “懂事归懂事,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云卿笑着摇头,“我得了陛下专宠,何来的委屈?” 好吧,害喜严重的时候,肚子莫名变大的时候,确实有点委屈。 来这旧院形单影只时,也确实不太好受。 可睁眼见到他的那一刻,这些情绪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御驾亲征,打的是镇北侯,害她父亲被困身负重伤的罪魁祸首。 而收复的城池,将来也会由她腹中的皇嗣继承。 他出去数月,给她跟孩子创造了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还为她父亲报了仇。 第571章 孕期里那点子委屈,包括四年前的不辞而别,又算得了什么? 萧痕看着她含笑的面容,被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摄去了心魂。 这一世栽她手里,是必然的。 即便没有四年前的相遇相知,而后在盛京遇到她,他也会沉沦。 有的人,只需一眼便是一生。 视线下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眸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他后宫虽然没有嫔妃,但也见过不少怀孕的内外命妇,她们孕四个多月时,小腹确实不如她这般明显。 到底没经验,这一胎又极其重要,也难怪她会如此的担惊受怕。 云卿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瞧,下意识伸手捞起他的大掌覆上去。 “陛下去北境的时候,这里还很平坦,如今已经隆起来了,变化是不是很大?” 说此一顿,她眨了眨眼又问:“你应该已经知晓臣女怀了双胎吧?” 帝王隔着布料抚摸了一番,内敛的神情里染上了些许慈爱,那是为人父的欢喜。 “嗯,我在回江南的路上收到了花蕊的书信,得知了此事,卿卿,辛苦你了。” 说着,他吻了吻她的发,又继续道:“离生产还有五个来月,朕哪都不去了,只守着你,陪你一块迎接他们的降生。” 别看他这会镇定自若,昨儿个赶路时收到飞鸽传书,得知这个喜讯后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兴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日夜兼程太过疲惫所致。 云卿也知他那股高兴劲儿已经过了,便没问他开不开心,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他说的那句‘哪都不去了’上面。 “陛下不回北境了么?” 萧痕没急着回答,将手掌笼罩在她腹部,视线往上游走,扫过她丰盈的胸脯,眸光微暗。 素了三个多月的男人,正如狼似虎。 他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逼着自己挪开视线。 云卿见状,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突然凑到他侧颈,轻咬了一下他的耳。 成功让男人绷紧了身体后,她压着声线问:“臣女的身子好像更饱满更圆润了,陛下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 废话! 当然喜欢啊。 这样风情万种百媚千娇的小娘子,哪个男人瞧了不迷糊? 若她没怀孕,他早就拉着她去榻上翻滚了,哪还会任她在这撩拨而无动于衷? 这丫头片子,就是仗着自己怀了孕,他不敢把她怎样,所以肆意的勾诱。 萧痕强压着眼底的欲色,抬眸朝对面的桃树林望去,一本正经的回答她之前那个问题: “不去了,朕带你回京,眼下你的肚子越来越大,再过两个月恐出行不便,赶路的话会遭罪。” 云卿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知他不好受,暂时放过了他。 “那战事怎么办?” 虽然如今已经收复了七城,但还有六城被镇北侯控制着。 这段时间势头好,捷报频传,他该乘胜追击,战至最后的。 如今他丢下大军折回江南,接下来由谁统领云家军? 程霖么? 可他年纪尚浅,经验不足,不似陛下这般沉稳内敛,运筹帷幄,恐难当大任。 阿铮? 那还不如程霖呢,程霖至少有过上战场的经验,他却是第一回,怎么调兵遣将? 至于余副将,经验是有,但威望不够,他毕竟只是永宁侯的随从,由他领兵,军中那些老将领恐不服。 萧痕吹了会从桃树林刮过来的凉风,散去了体内堆积的燥意。 第572章 静默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道:“朕是秘密折返江南的,离开之前已经去信安国公,他会悄悄出京北上。” 云卿仰头盯着他,蹙眉问:“安国公不是得留在盛京牵制右都督司马丞么?您将他调去北境,那盛京怎么办?” 萧痕垂眸与她对视,“所以咱们得赶紧启程回京。” 听他这么一说,云卿隐隐明白了什么。 “陛下是打算派程伯父北上接替您,然后您自己回京收拾那帮苏党官员?” “聪明。”帝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豫亲王虽然代朕理政,但他没有对付苏相的能力, 肃清朝廷蛀牙,提拔年轻官员上任等要事,还得朕亲自去处理。” 云卿见他心有成算,便不再多问。 她相信他的帝王权术,相信他能在朝堂上游刃有余。 之前所有人都说镇北侯拥兵三十万,不太好对付,他不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撕开一道口子,攻占了虞城么? 如今回到他熟悉的朝堂,他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那咱们何时启程?今日么?” 话落,她盯着他疲惫的眉宇瞧了瞧,又道:“还是歇息两日再说吧,龙体要紧。” 萧痕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到地上,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 “听你的,走,我陪你四处去逛逛。” 说完,他扶着她走出长廊。 云卿半靠在他怀里,一手撑着腰,一手捂着小腹,想起埋在树下的桃花酿,笑道:“陛下有口福了。” 帝王扬了扬眉,“嗯?什么口福?” 说此一顿,他突然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卿听罢俏脸瞬间绯红,嗔瞪了他一眼,“我倒是可以给,陛下敢吃么?” 男人不着痕迹的扫过她丰盈的身子,意有所指道:“看你给哪一处。” 小娘子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身上突地蹿起一股热意。 不止他蠢蠢欲动,她也情难自禁。 男女之间,一旦突破大防尝到了甜头,便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本就两情相悦,男欢女爱自是水到渠成,能从里面品到各种滋味。 他们分离三月,彼此思之若狂,如今重逢于旧地,本该抵死缠绵共赴极乐。 可因着怀有身孕,只能强行压制。 眼下被言语这么一刺激,那股子火苗又窜了起来。 云卿红着脸将他推开,踩着虚软无力的步子朝前走去。 她不能陪着他胡闹,尤其是在怀了双生子的情况下。 虽然医书上说过了头三月可以适当的行房,但她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就觉得危险。 “青兰,拿铲子来。” 帝王见她走到树下的土堆处,隐隐猜到里面埋了什么,不禁失笑。 原来她说的‘口福’是指这个。 果真素了太久,会不受控制的曲解她的意思。 眼看她撑着腰肢准备蹲下去,萧痕急忙冲上前拦住了她。 “我来,你别动。” 这要是一个没蹲稳,身子往前倾,小腹磕在地上就麻烦了。 接过青兰匆匆送来的铲子,他边铲边问:“何时酿的酒?” 云卿眨了眨眼,如实告知,“某人四年前不辞而别的第二日,我将对他的少女情愫全都藏在坛子里,埋进土堆了。” 某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抬眸朝媳妇儿望去。 见她笑意盈盈的,不像是生气,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埋得好,他那般不知好歹,辜负了美人心,活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另嫁,独自在东宫肝肠寸断黯然神伤。” 话落,他从刨开的坑中取出酒坛,拭了拭上面的泥土,起身走到她面前。 “四年前你埋进去,四年后我取出来,卿卿,你这一生圆满了吗?” 云卿眼眶一涩,眸中有水雾氤氲。 她当年酿这酒时,想的是余生再无交集,彼此陌路天涯,哪曾想过有重逢之日,相爱之时? 萧痕将手里的酒坛交给青兰,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缓缓将她拥入怀中。 “岁月更替,斗转星移,还好我没弄丢你。” 云卿伸手回抱住他,吸了吸鼻子后,哑声道:“对,你没有弄丢我,从始至终你都在努力为我们创造机会。” 若没有他的强势与执着,若他不缠着她拘着她,他们今生怕是只能错过。 萧痕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与她额头相抵,“等回京后,我就下旨立你为后可好?” 云卿盯着横在两人中间隆起的小腹,眸光透亮。 她那么努力的争取百姓与将士们的拥戴,不就是为了给未来的孩儿最体面最尊贵的身份么? 如今帝王肯册封,而她也消受得了,自然没理由再拒绝。 “好。” 萧痕的心在她说出这个好字时,彻底落到了实处。 他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朝正屋走去。 “答应了就不许再反悔。” 云卿靠在他怀里,缓缓闭上双眼,“若为后,不仅我能得到正妻的位份,我的孩子也能成为皇室的嫡子嫡女,我为何要反悔?” 她不是李氏,也不会成为第二个李氏。 既然将这两个孩子带到了这世上,她就要给他们最好的,谁也别想挡她的路。 两人回到正屋后,云卿将那坛桃花酿开了封。 她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陪帝王小酌了几杯。 喝着喝着,两人的目光就粘在了一块,然后从桌前挪到榻上。 云卿信了裴韵之前在别院说的那番话。 男人,确实更喜欢身体丰盈的女子,他能从那温香软玉中品出更多的趣味来。 云卿颤着手将榻上的帷幔放下一层又一层。 直到彻底将光亮挡在外面后,才遂了他的意,躺在细软之中任他施为。 他倒是没完全失去理智,知晓有些地方暂时碰不得,便不去招惹。 也正因为这样,才叫他寻到了别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