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后,我入宫当皇后沈知念南宫玄羽沈南乔》 第289章 南宫玄羽会维护谁 柳贵妃看姜婉歌的眼神像淬了毒:“区区一个妃位,竟敢冒犯本宫!若小伟子与冬燕并无首尾,本宫定要让你明白,什么叫宫规森严!” 姜婉歌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的目光:“那贵妃娘娘就等着看吧!” 她这个人记仇得很,从来没有忘记上次那一巴掌的痛!柳贵妃甩她的耳光,她还没还回去呢! 更何况她们身后的家族,本就是敌对关系。 她不趁此机会踩柳贵妃一脚,岂不是傻子? 柳贵妃冷冷道:“牙尖嘴利!本宫就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姜婉歌冷哼一声,丝毫不慌。 书里虽然没有详细描写过,像小伟子、冬燕那样的小角色之间发生的事,但她相信慎刑司的能力。 苏全叶都查出来了的事,还能有假? 对上镇国公嘲弄的目光,定国公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这看似是文妃和柳贵妃之间的较量,实际是看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谁能压过对方一头。 沈南乔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现在有嫌疑的人已经从她,变成她和文妃、柳贵妃了。 后宫发生的事,怎么看都与她无关。文妃和柳贵妃斗得凶,她应该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了吧? 沈南乔不确定地看了沈知念一眼…… 沈知念的眼神毫无波澜,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南乔竟从里面读出了一个意思—— 沈知念觉得她是个蠢货! 沈南乔咬着嘴唇,屈辱归屈辱,可现在最能让她安心的,不是娘,也不是官居吏部侍郎的爹,而是沈知念…… 很快,小伟子就被人带了过来。 作为永寿宫的掌事太监,他平时走到哪里,都被其他宫人捧着。可今天,传话的太监去叫他时,不仅语气冰冷,还什么事都没透露。 这让小伟子心中,升起了一阵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不知陛下传奴才过来,有什么吩咐?” 看到帝王的眼神,苏全叶上前询问道:“不知伟公公和御膳房的宫女冬燕,是什么关系?”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当着贵妃娘娘的面,他对小伟子当然要客气些。 小伟子的心猛然往下沉去! 难道他和冬燕的事,被人知道了?! 不应该啊! 那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事发了,也应由贵妃娘娘处置他。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连陛下都亲自过问了? 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被人发现了还会遭受处罚,小伟子当然不敢承认:“奴才确实认识御膳房一名叫冬燕的宫女,但与她不过是泛泛之交,不知苏公公为何由此一问?” 姜婉歌倨傲道:“你还不知道呢?冬燕胆大包天,竟敢在宫宴上投毒,毒杀了刘常在!” “慎刑司已经查出,她是你的对食。你还不承认,说出幕后的主使,争取让陛下从轻发落你?!” 小伟子在后宫再体面,也只是个奴才。听说冬燕居然毒杀了小主,他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这……奴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伟子从王府时,就在柳贵妃身边伺候了,她十分了解他的性子。柳贵妃原本不相信,苏全叶查出来的事。可此刻看到小伟子的反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贵妃气得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到了小伟子身上,呵斥道:“你与那个冬燕,究竟有没有关系?还不快交代得一清二楚!非得等人把脏水泼到本宫身上,才算满意吗?!” 小伟子哪里还敢隐瞒,吓得不停地磕头:“回贵妃娘娘,奴才没有!奴才真的没有!” “奴才知道宫规森严,自己若是犯了错,丢的便是永寿宫的脸。奴才哪敢违反宫规,和宫女结为对食?奴才……奴才只不过见冬燕相貌俏丽,所以……所以平日对她多了几分关照罢了……” 太监虽不是男人,没法对宫女做些什么,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后宫不缺一些相貌清秀的宫女,知道以自己的姿色,入不了帝王的眼,就寻求有权势的太监庇护。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牵涉进了宫嫔被毒杀的案件里,事情就闹大了…… 姜婉歌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帝王道:“陛下,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冬燕是小伟子的人,不就等同是贵妃娘娘的人!对刘常在下手的人究竟是谁,可想而知!” “臣妾院子里的那只耳环,定是有心人为了栽赃,故意丢到臣妾院子里的!” “至于陆太太身上的鹤顶红……” 姜婉歌的眼珠转了转,心中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臣妾明白了!” “其实贵妃娘娘毒杀刘常在的目的,是嫁祸给柔嫔!如此一来,柔嫔定会被处置,贵妃娘娘就能达到铲除异己的目的了!要是运气好,还能拖臣妾下水!” “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啊!” 姜婉歌并不知道柳贵妃和沈知念,已经在私底下结盟了。 她心里想着,这两个都是她极为讨厌的敌人,若她们能斗得你死我活,她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一派胡言!” 她和柔嫔是盟友,怎么可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柳贵妃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含着泪倔强地看向帝王:“陛下,文妃不过一个妃位,而臣妾是贵妃!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以下犯上,往臣妾身上泼脏水吗?” 难道在陛下心里,新欢真的不如旧爱? 他们多年的情分,还比不上入宫不久的文妃? 看着柳贵妃美丽而倔强的模样,帝王眼底闪过了一抹愧色。 然而为了铲除镇国公府,他连自己都可以委屈,更何况是委屈贵妃。 南宫玄羽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柳贵妃,淡淡道:“贵妃既知自己是贵妃,就应多包容下面的妃嫔,而不是在这里以身份压人。” 柳贵妃的身体晃了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明明是姜婉歌恃宠而骄,步步紧逼。为何在陛下眼中,竟成了她咄咄逼人? 沈知念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第290章 冬燕背后的主子 南宫玄羽狗起来,还真是挺狗的…… 就算有朝一日,柳贵妃明白了他对姜婉歌的种种偏爱,都只是为了使镇国公府更加膨胀。她今天的伤心,也是实打实的…… 当一个女人的心被伤透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这就是帝王。 他再宠爱一个女人,也不会把对方看得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就连沈知念也不敢说,有朝一日,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帝王不会为了大局,让她受委屈。 从道理上来说,南宫玄羽似乎没错,情感上却让人很难接受…… 时至今日,沈知念再次庆幸,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帝王动真心。 她……绝不会步柳贵妃的后尘! 看到帝王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甚至连一丝体面都不给柳贵妃,姜婉歌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 “贵妃娘娘听到了吗?臣妾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就事论事,就算您是贵妃,也别想以身份堵住大家的嘴!” 柳贵妃双眸含泪,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痛恨! 贱蹄子!!! 终有一日,她会让文妃不得好死!!! 定国公早就受不了,镇国公和文妃嚣张跋扈的样子了,起身拱手道:“陛下,贵妃娘娘贵为贵妃,又侍奉您多年,您不可因为他人的谗言,就疑心贵妃娘娘啊!” 小伟子把他和冬燕认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终于反应过来了,跪伏在地上道:“陛下,贵妃娘娘,是冬燕那个贱婢蓄意接近、勾引奴才!” “冬燕就是想和永寿宫扯上关系,好攀咬贵妃娘娘,以保护她背后真正的主子!”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察觉到冬燕的目的,才被她钻了空子,连累到贵妃娘娘。” “求陛下明鉴!求陛下明鉴啊!”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苏全叶,将他拖下去审问!” “奴才遵命!” 柳贵妃的身体下意识往前倾了倾,想开口求情。 可小伟子既不是宫妃,又不是功臣家眷,只是一个嫌疑很大的奴才。慎刑司审问他,天经地义,她没有任何理由为小伟子求情。 更何况……陛下的心已经不在她这里了,若她再开口,姜婉歌那个贱蹄子,更会欲加之罪。 此时此刻,不少人的目光落在柳贵妃身上,神色都有些微妙。 毕竟在场的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善妒。柔嫔娘娘如此受宠,还怀了皇嗣,贵妃娘娘确实有铲除她的理由。 文妃娘娘的推测,完全站得住脚。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只有她和柳贵妃明白,在镇国公府彻底倒台之前,她们的盟友关系还是十分稳固的。 凶手是谁,都不可能是柳贵妃。 柳贵妃如果现在就倒下了,镇国公府肯定会倾尽全力,将矛头对准她。 这样一来,她说不定等不到镇国公府覆灭,就先被他们除掉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找出那个阴险的幕后真凶,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沈知念都不能让他们把这口黑锅,扣在柳贵妃头上。 就在沈知念思考破局之法的时候,小明子猫着腰从外面回来了,附在她耳边道:“娘娘,奴才幸不辱命!” “接到您的吩咐,奴才就出去打听冬燕平日的习惯、喜好,以及人际关系了。” “明面上的那些东西,跟慎刑司的人查出来的大差不差,奴才知道的可能还没他们多。但一些细枝末节,他们未必能察觉到……” “许多宫女为了多挣点钱,通常会把自己的刺绣、打的络子,交由出宫采买的太监带去贩卖。冬燕最擅长的,便是打络子!” “奴才的一个朋友的哥哥的同乡,也在后宫里当差。他和冬燕熟识,曾见过一名在良妃娘娘宫外巡逻的侍卫,腰间佩戴着一枚络子,极像了冬燕的手艺!” “不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再也没见那名侍卫,佩戴过那枚络子。” 沈知念道:“难为你了,这么弯弯绕绕的关系,都能打听清楚。” 小明子咧嘴一笑:“奴才早就说了,奴才有个‘包打听’的诨号。” 沈知念快速在心中分析着这些事…… 现在看来,冬燕真正的相好,很有可能是负责在长春宫附近巡逻的侍卫! 她背后的主子,是良妃! 冬燕奉了良妃的命令,许久以前就开始蓄意接近小伟子。就是为了在事发后,伪造出她和小伟子是一对,她听从柳贵妃命令的假象。 同时,良妃又派人把冬燕的一只耳环,扔进了钟粹宫。 然后让冬燕趁机撞倒沈南乔,拿走她压襟上的玛瑙珠,再把鹤顶红塞到沈南乔身上! 虽说良妃提前并不知道,沈南乔今晚也会来赴宴,但这并不要紧。因为冬燕栽赃的可以是沈南乔,也可以是任何一个跟沈知念关系亲密的人。 如此一来,铁证如山!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沈知念怀恨在心,所以命沈南乔指使冬燕,毒杀了刘常在。 就算此计不成,只要能挖出冬燕和小伟子的关系,也可以把罪名安到柳贵妃身上。 不管沈知念和柳贵妃谁倒下,良妃都赢了! 退一万步说……她们一个身怀皇嗣,一个家世显赫,就算不因为此事被废,也都会认为是对方陷害自己,从而斗得不死不休! 良妃就可以稳坐钓鱼台,成为最后的赢家! 真是好精湛的计谋! 沈知念下意识看向了良妃。 对方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像悲天悯人的菩萨。 啧…… 沈知念沉声问道:“你可打听出那名侍卫的身份了?” 小明子恭敬道:“娘娘吩咐的事,奴才哪敢不办得尽善尽美?” “那名侍卫名叫张原庆,今晚正负责长春宫附近的巡逻,保证一抓一个准!” 即便如此,沈知念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理智地分析着利弊。 抓到了张原庆,冬燕打的那枚络子,也未必还在他那里。 虽说他如果和冬燕有过首尾,慎刑司的人细查之下,必会查出蛛丝马迹,但依然有风险。 第291章 沈知念布局说出真相(1万打赏值加更) 万一没查出什么,良妃就可以反过来,治沈知念一个污蔑之罪! 现在是姜婉歌和柳贵妃在斗法,沈南乔和她身上的嫌疑,基本上洗清了。她在其他人眼里,甚至还是受害者。 冒险,值得吗? 柳贵妃现在还不能倒。 而且沈知念总觉得,比起明面上的敌人,隐藏在暗中的毒蛇才是最可怕的! 良妃是四妃之一,在后宫的名声又那么好,想抓住她的错处将她踩下去,太难了! 即便冒险……沈知念也想一试! 对镇国公府的人来说,唯有定国公府的女儿,才能与他们一较高低!姜皇后薨逝后,他们想将姜婉歌推上后位,最大的阻碍便是柳贵妃。 此时不除掉她,更待何时? 以镇国公为首,这一派的官员纷纷起身,群情愤慨道:“陛下,不管小伟子承不承认,冬燕和他关系密切,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 “冬燕一个小宫女,与后宫的主子们毫无仇怨,又怎么会胆大包天毒害刘常在,然后嫁祸他人?此事定是贵妃娘娘在背后指使!” “皇后娘娘病重,贵妃娘娘代掌六宫事宜,却如此蛇蝎心肠,嫉妒他人,为天理所不容!”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臣等恳请陛下严惩贵妃,肃清后宫!” “严惩贵妃,肃清后宫!” “……” 定国公和依附他的朝臣,自然都为柳贵妃据理力争! 然而自帝王登基以来,皇后出自镇国公府,镇国公府便隐隐压了定国公府一头。如今文妃又如此受宠,再加上最不利的证据,指向了柳贵妃…… 局势对柳贵妃越来越不利了。 放在其它时候,到了实在解释不清的情况下,就只能弃车保帅。说这些都是小伟子瞒着他们做的,柳贵妃和定国公府完全不知情。 可这么做的前提是……帝王不是看不穿这拙劣的把戏,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想深究下去,所以就此打住了。 但今天,妃嫔和文武大臣都在,想让一个掌事太监认罪,就把宫嫔在皇家宴会上被毒杀的事揭过去,根本不可能。 柳贵妃宠冠六宫,向来不可一世,还从来没有陷入过这么被动的境地。 她下意识看向了帝王,随即凄然一笑。 放在从前,柳贵妃有绝对的自信,说她没做过的事,只要她解释,陛下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冤枉她。 但现在…… 见识到帝王一次次对文妃的偏袒,一次次因为文妃打她的脸,柳贵妃再也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她只能咬着唇,等慎刑司的审问结果。 她相信是冬燕那个贱婢,蓄意勾引小伟子。小伟子从来没有和冬燕同流合污,做过恶事。 可这些话,小伟子说了,别人就会相信吗? 文妃和镇国公府的这些人,会放过她吗? 陛下……又会相信她吗? 果不其然,苏全叶带来的审问结果,跟柳贵妃猜测的一样。 尽管定国公府的人据理力争,镇国公一派,还是死死咬着柳贵妃不放! 毕竟慎刑司没有找到,冬燕跟姜婉歌来往的证据。整座皇宫,冬燕唯独跟小伟子关系亲密,柳贵妃又有陷害柔嫔的动机。 凶手不是柳贵妃,还能是谁? 镇国公府乘胜追击,力求帝王处置柳贵妃! 南宫玄羽面色冷峻,眼底杀意弥漫。 堂堂臣子,竟敢逼迫帝王!镇国公府,果然无法无天! 但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 从前,帝王虽将朝堂上哪些官员是镇国公的人,掌握得十有八九了。可终究有一些漏网之鱼,是他没有发现的。 而今天,或许是他们以为,斗垮了柳贵妃,便能同镇国公一起,将文妃送上后位!这些人都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 很好! 帝王将他们的面孔,都记在了心中。 就在气氛一度凝固的时候,沈知念忽然起身道:“启禀陛下,臣妾有事想说……” 柳贵妃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猜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柔嫔的盟友关系十分脆弱。难道柔嫔要在这时反水,连同文妃一起将她踩下去? 不。 如果是这样,后宫再也没有人能牵制镇国公府的势力,柔嫔必死无疑,她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只是幕后之人的布局如此缜密,连永寿宫的掌事太监都算计进去了。柳贵妃实在想不到,柔嫔有什么办法破局?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面色如常,眼眸深处却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何事?” 沈知念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说,她早就让小明子去暗中打探,看有没有什么被漏掉的细节。 如此不是把自己的底牌,露给别人了吗? “臣妾昔日代掌六宫事宜,不敢有任何疏忽。但凡臣妾负责的事,臣妾都事无巨细地过问过。唯独有一事……” 说到这里,沈知念复杂地看了良妃一眼:“臣妾协理六宫的时间不长,不清楚宫中的每一条规矩。但臣妾觉得,良妃娘娘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处事肯定不会有错。因此臣妾心中即便有所疑虑,也不好贸然过问良妃娘娘负责的事。” “可今天……涉及到了贵妃娘娘的清白,臣妾一时竟不知道,是当说还是不当说了……” 柳贵妃着急忙慌地追问道:“什么事?!柔嫔,你快说!” 她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这个黑锅扣在她头上的?! 良妃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眉头轻轻蹙起了一瞬,脸上始终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本宫侍奉陛下的时间虽长,但也不敢说对六宫的所有事情都熟悉。柔嫔妹妹若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但说无妨。” 帝王虽迟早会拔除定国公府,却没想过这时就动柳贵妃。况且他也想知道,此事与良妃有何关系? 沈知念叹了一口气:“臣妾之前就发现,宫里出宫采买的太监,时常会帮宫女们带一些手工活出去售卖。” “此举虽不合宫规,但一来,臣妾感念底下的宫人生存不易。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二来,出宫采买的宫人,都是由良妃娘娘负责,臣妾不便干涉。” 柳贵妃又问道:“这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第292章 抓到长春宫附近的侍卫 沈知念道:“最初发现此事时,臣妾怕宫中的宝物失窃,良妃娘娘却被底下的人蒙在鼓里,曾让人注意过他们带出宫的东西。见都是一些手工活之类,便没有再关注。”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臣妾才隐隐约约想起来……之前好像听小明子说过,那些手工活里面有几枚络子打得极好,他特意问了一嘴,是御膳房一名叫冬什么的宫女的手艺。” “络子造型独特,给小明子留下的印象很深。后来他曾在……负责守卫长春宫的侍卫身上见过……” 沈知念的话音刚落下,小明子就上前跪在了地上:“奴才也是突然想起了此事,事关重大,不敢不禀报柔嫔娘娘。” “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陛下和良妃娘娘恕罪!”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良妃身上! 侍卫原本是不能进后宫的。 可陛下的爷爷在位时,也就是孝宗时期,后宫混进了一批极为厉害的刺客。由于侍卫都在乾清门外当差,等他们赶到后宫时,已经有不少妃嫔和皇嗣死于刺客之手。 从那以后,皇宫就改了规矩。 每个宫外都定时有侍卫巡逻,只是他们不得踏入妃嫔居住的地方。 当时在书里看到这条规矩,姜婉歌就明白了—— 后宫的每一座宫殿,都相当于一个小区,妃嫔等于住在里面的业主。侍卫就是保安,可以在小区外巡逻,但不能无故进入业主家里。 虽说这些侍卫,明面上都归禁军管辖,但有一件事,是宫里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负责保卫哪一宫的侍卫,通常都与那个宫里的主子关系密切,甚至是对方的心腹。 柳贵妃冷冷地看向了良妃:“所以冬燕那个贱婢的相好,根本不是小伟子,而是长春宫附近的侍卫?!” 良妃一愣,随即蹙起了眉头,委屈道:“贵妃娘娘,臣妾的确知道,出宫采买的太监,偶尔会帮宫女带绣活之类的物品出去售卖。” “但就像柔嫔妹妹说的那样,宫人生存不易。况且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一些事,臣妾平日并未追究。” “可说冬燕和在长春宫附近巡逻的侍卫有首尾,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啊!” 良妃老好人的形象深入人心,不少宫嫔都帮着说话:“嫔妾也觉得,此事肯定有误会!” 南宫玄羽审视着良妃,眸色幽深似海:“查!” “是!” 慎刑司的人之前就查出了,冬燕擅长打络子。只是宫女做手工活出去售卖的事,在后宫十分常见。顺着这条线,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才就此作罢。 此刻有了新的线索,苏全叶立即带人去排查,在长春宫附近巡逻的侍卫! 沈知念低下头,唇角轻轻勾起。 凡事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她相信,不用她刻意说出张原庆的名字,慎刑司的人都去长春宫查了,肯定能把人找出来。 就算找不出来……她也还有后招! 良妃始终端坐在椅子上,神色从容,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 哪怕是沈知念,也从她脸上找不出一丝端倪。 过了许久,苏全叶终于回来了,行完礼后道:“启禀陛下,柔嫔娘娘所言非虚,长春宫附近有一名叫张原庆的侍卫,奴才在他的住处搜出了一枚络子。经熟悉冬燕的宫女辨认,它确实是出于冬燕之手。” 良妃的眉头微微蹙起。 姜婉歌诧异地看向了她。 不愧是书里能当上皇后的人,难道幕后真凶真是良妃?这一重接一重的布局,也太可怕了! 柳贵妃怒视着良妃:“人赃并获,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枉本宫以前还以为,你真的是个老好人!” 哪怕到了这一步,良妃依旧保持着淡定,看向帝王不疾不徐道:“臣妾侍奉陛下多年,相信臣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陛下更清楚。” “臣妾不认识冬燕,从未指使过她。即便她和张原庆之间真有什么,也不代表这些事与臣妾有关。” 雪嫔看戏看到现在,眼底闪过了一抹讥诮。 这就是良妃的高明之处了。 她如果一个劲地为自己辩解,高呼冤枉,反而会觉得她有很重的嫌疑。但她像这样轻声细语地陈述,就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感觉。 雪嫔懒得掺和这些事,即便心中有所见解,也始终一言不发。 放在从前,帝王肯定会相信良妃的品性。可经过孟庶人的流言一事,他对良妃的信任已经不如从前了。 但这并不代表,南宫玄羽会因为三两句话,就定良妃的罪:“将张原庆带上来。” “是!” 虽说皇宫的侍卫都出身大族,但真正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都在御前近身伺候陛下。相比起来,他们这些四处巡逻的普通侍卫,家世并没有那么显赫。 张原庆进来时,脸色有些发白,颤抖着跪下行礼。 苏全叶将从他住处搜到的络子,丢到了他脚下:“张原庆,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吧!” 看到那枚络子,张原庆的脸色更白了:“我……这就是我在街上买的络子,有什么问题吗……” 柳贵妃窝了一肚子火,呵斥道:“死到临头了,你还不老实交待!” “你跟冬燕做的那些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现在还不承认,是想让陛下将你抄家灭族吗?!” 柳贵妃久居上位,通身的气势岂是一个小侍卫扛住的。再加上张原庆本就吓得不轻,心理防线都快被击溃了! 他慌忙地看向了良妃,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地摇头:“属下不知道……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属下不认识什么冬燕,求陛下和贵妃娘娘明鉴!” 帝王冷冷道:“苏全叶!” “奴才遵命!” 慎刑司的刑罚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看是张原庆的嘴硬,还是他们的刑具硬! 张原庆下意识看向了良妃,似乎是想开口求救,可最后还是咬牙闭上了眼睛。 到了这一步,许多人看良妃的眼神都变了。 第293章 沈知念品出了不对 甚至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时间已经不早了,苏全叶也想早点查出结果,阴冷道:“张原庆,你从前应该没吃过什么苦头吧?慎刑司的刑罚,你真的受得住吗?!” “若想免去皮肉之苦,还不如早点交待!免得到时候被打得不成人形了才说,不是白受刑了?” 被往外拖去的张原庆,脸上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惊恐地看向了良妃:“娘娘!娘娘您救救属下啊!” “属下和冬燕做的那些事,可都是奉了您的命令!是您说要毒杀刘常在,嫁祸给柔嫔娘娘!若是不成,便再栽赃给贵妃娘娘!” “冬燕已经为您送了命,属下真的不想死,求求您救救属下吧……” 听到这劲爆的消息,大殿里瞬间一片哗然! “我的天!居然真的是良妃娘娘?!” “我以前也一直以为,良妃娘娘是顶好的人,真是没想到!” “你们忘了?上次孟氏从冷宫跑出来,宫里就有良妃娘娘伪善的流言了。” “现在看来,孟氏说的话未必不是真的!” “……” 柳贵妃更是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砸在了良妃头上:“你个贱妇,竟敢设局陷害本宫,本宫以前真是被你的装模作样骗了!” 良妃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柳贵妃此举当然不合规矩,但她最得宠的时候,比现在还嚣张呢。这回又是受害者,便是脾气火爆了些,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良妃转过身,不敢相信地望着张原庆:“本宫从未让你做过这些事,是何人指使你污蔑本宫?!” 柳贵妃怒极反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装无辜?!” 张原庆跪伏在了地上:“陛下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属下家世不显,即便进了宫,也只能做个普通的巡逻侍卫。是良妃娘娘承诺属下,事成之后,便举荐属下去做御前侍卫……” “属下也是被利益蒙了眼,才一时糊涂!”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若离心疼地用帕子捂着良妃的伤口,愤怒道:“一派胡言!” “我日日在娘娘身边伺候,从未见过娘娘与你说这些话!” 姜婉歌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是良妃的心腹,即便看到了,当然也会说没看到。说不定这件事里,也有你的参与呢。” 若离还想再争辩些什么,良妃却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她,若离多说无益,反而还会惹怒陛下。 良妃看向了张原庆,缓缓问道:“你说是本宫指使你的,就是本宫指使你的?有何凭证?” “若空口白牙,就可以污蔑宫妃,后宫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张原庆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良妃娘娘,属下也不想出卖您,可宫里谁不清楚慎刑司的刑罚,属下真的不想进去受刑……” “事到如今,您还是承认了,向陛下认错,争取陛下的原谅吧……” “您赏给属下的朱钗,属下还藏在住处第三块的墙砖里呢……” 苏全叶立刻派人去查了。 不多时,慎刑司的人便按照张原庆说的,将朱钗找了出来。经辨认,确实是良妃的。 想到自己今天差点被这个贱妇栽赃了,即便柳贵妃已经将良妃砸得头破血流,依旧怒火难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怎么狡辩?!” 良妃摇头道:“这些事本就与臣妾无关。” “张原庆是在长春宫附近巡逻的侍卫,想潜入长春宫盗取本宫的朱钗,并非难事。” 张原庆吓得磕头:“属下真的把自己知道的事,全交代了。属下知罪!求陛下和贵妃娘娘开恩,饶属下一命吧!” 柳贵妃阴冷地望着良妃:“证词是假的,证物是盗取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无辜的。全是别人陷害你,是吧?!” “良妃,这话你信,也要问大家信不信!” 依附柳贵妃的宫嫔纷纷落井下石:“死鸭子嘴硬!” “人证物证俱在的事,还不承认,良妃娘娘的脸皮,嫔妾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不知怎么的,事态发展到现在,沈知念竟渐渐品出了一丝不对…… 因为太顺利了。 以良妃的城府和手段,如果这个一环接一环的局,真的是她布下的。她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等着被人揭发吗? 沈知念不禁想着,究竟是良妃百密一疏? 还是……这也只是幕后之人的一个局。若不能把她和柳贵妃拉下水,良妃就是最后兜底的人,确保真凶不会被查到? 若是后者,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真是比毒蛇还阴险…… 沈知念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真相。 但她不会傻到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因为无论真凶是不是良妃,良妃遭殃,都是她乐意见到的结果。 镇国公眼底闪过了一抹幽冷的光芒。 本以为可以凭着此次机会,将柳贵妃拉下去,没想到真凶竟是良妃。 不过无所谓。 良妃资历深,名声又好,也会成为文妃娘娘登上后位的阻力,能将她除去也不错! 殊不知定国公心中,同样是这么想的。良妃如今的位份,虽在贵妃娘娘之下,但皇后薨逝后,她未必不会和贵妃娘娘争夺后位。 这么多年,两人还是第一次达成共识。 “陛下,良妃伪善,毒杀宫嫔,嫁祸他人,心如蛇蝎!此妖妃不除,后宫如何能和睦?!” “为了前朝和后宫的安宁,臣恳请陛下严惩良妃!” “求陛下严惩良妃,还刘常在一个公道,以安后宫众人之心!” “……” 当然,良妃这些年积攒的好人缘,不可能因为一两件事就消失。许多受过她恩惠的宫嫔都站出来求情,说良妃必定是冤枉的! 良妃的父亲毕竟是太傅,虽然因为年事已高致仕了,但朝中有不少人都是他的门生。此时也纷纷起身,替良妃说话。 一时间,关于怎么处置良妃的事,众人争论不休。 随着帝王淡淡抬手,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 第294章 良妃被永久幽禁(30万票加更) 南宫玄羽看向在下方跪得笔直的良妃,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良妃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依旧面色平静,目光温和,望着帝王缓缓道:“陛下可还记得,儿时臣妾家中种了一棵桃树?” “有一回,臣妾的父亲出了一篇极难的策论,您与诸位皇子都苦思无果。您向臣妾的父亲承诺,会在桃花开之前,出宫将写好的策论交予他。” “臣妾日日在家中守着桃树,既盼望花开,又希望它不要那么快开。” 盼望花开是因为,想见到他。 不想那么快开是因为,怕花开了,他还没写完策论,无法向太傅交差。 良妃含蓄,可这话即便不说出口,众人也明白意思。 南宫玄羽想起了昔日,在被柳太后收养之前,他是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 但太傅有教无类,依旧对他倾囊相授。从未像其他人一样,因为他的出身区别对待。 即便太傅已告老还乡,依旧是他心中最敬重的人。 而太傅致仕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 南宫玄羽看良妃的眼神,不似刚才那么冰冷了:“没见良妃受伤了?” 太医立即上前,为良妃包扎。 看到帝王的态度,镇国公等人的心凉了大半…… 偏向良妃的宫嫔和朝臣,则暗暗松了一口气。 良妃望着帝王,眼中蓄了一层泪水,继续道:“后来,您虽将策论交予了臣妾的父亲,可桃树在您到来之前,就莫名枯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是臣妾小女儿心性,怕花开了您还没来,会失信于父亲,所以对桃树做了手脚。” “就连父亲也认为,臣妾被儿女情长蒙蔽了双眼,失了贵女风范,因此狠狠责罚了臣妾。只有您相信,臣妾不是这样任性之人。” “直到花匠承认,是他用错肥料,导致了桃树枯死。父亲才知道,是他们误解了臣妾。” 说到这里,良妃一度哽咽:“今日的情景,与当年何其相似?臣妾蒙受冤屈,有苦说不出。” “但臣妾还是想告诉陛下,臣妾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陛下,臣妾对您的心从未变过。可您对臣妾的信任……还跟儿时一样吗?” 沈知念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同是为自己辩解,其他人只会说什么都不知道,没做过,是冤枉的,求陛下明鉴。 瞧瞧良妃的手段多高,先是动之以情,让帝王回忆起了太傅的传道授业之恩。 后又晓之以理,说当年所有人都觉得,桃树枯死的事是她做的,最后却证实,她确实是冤枉的,让帝王体会到她的委屈。 同样的情况,南宫玄羽以前相信她,这回怎么就不信任她了? 如果沈知念是帝王,都会被良妃情意深长的话打动,觉得她是被诬陷的,不忍心责罚她了…… 这不,看着良妃带着伤委屈的模样,再听着她的这番话,帝王显然也想起昔年的事,神色隐隐有些动容。 然而好不容易有踩良妃一脚的机会,沈知念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良妃就这样把自己摘出去! 她在菡萏的搀扶下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缓缓跪在了良妃旁边。 这张楚楚动人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几分委屈:“陛下……今日的事,先是通过臣妾的长姐,牵扯到了臣妾。后又将文妃娘娘与贵妃娘娘,都扯进来了。” “臣妾原是觉得,自己怎么受委屈都无所谓,可实在不愿让我们的孩子,跟着臣妾一起蒙冤受屈……” “而且臣妾真的很担心,若不查明真相,还要牵扯到多少无辜的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臣妾本以为,是这个侍卫与刘常在有过节,才让冬燕伺机毒杀刘常在。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说是良妃娘娘指使他的……” “臣妾觉得,良妃娘娘向来关爱六宫,怎会意图陷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于不义呢?或许……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所以臣妾想恳请陛下,宽恕良妃娘娘!” 说完最后一句话,沈知念深深拜了下去。 南宫玄羽眼中,肉眼可见出现了一抹心疼。 曾经,他最喜欢的就是念念的单纯善良。可现在,他真的希望她有时候不要这么善良。 她总为别人着想,那谁来为她着想呢? 今天若不是顾锦潇恰巧看到了,冬燕曾撞倒过沈南乔。毒杀刘常在的罪名,就会落在沈南乔身上。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念念指使她的,念念会落到什么下场? 念念不好了,皇嗣还会好吗? 她如此为良妃考虑,良妃考虑过她吗? “此事朕自有决断,还不快把你们娘娘扶起来!” 菡萏连忙扶起了双眸含泪的沈知念。 帝王的目光重新落在良妃身上时,已经不带一丝温度:“良妃毒杀宫嫔,陷害他人。即日起,褫夺协理六宫之权,幽禁长春宫,无召不得出!” 柳贵妃眼底满是不甘:“陛下?!” 良妃闹出这么大的事,居然只是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永久幽禁,连降位都不曾?! 菡萏在沈知念身边,用仅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愤愤不平道:“娘娘,陛下也太偏心良妃娘娘了吧!” 钟粹宫的人可没忘记,良妃上次挑唆孟庶人,来恶心娘娘的事,一个个都盼着她倒霉呢! 沈知念却不觉得奇怪:“于情,陛下和良妃的父亲师徒情深,良妃与他又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还是四妃之一。情分之深,非常人能比。” “于理,太傅毕竟是陛下的恩师,即便致仕了,在朝中也门生众多。若陛下严惩良妃,定会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被毒杀的刘常在,或许很无辜可怜。但上位者的心,从来都是偏的。 菡萏扁扁嘴:“这样也不错。手里没了权力,又被幽禁了,她以后就没办法出来作妖了。”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 再多的情分,也有耗尽的一天! 当有一日,青梅竹马和师生之情,都在帝王心中耗光了。良妃再犯错,帝王还会相信、偏袒她吗? 届时,便是良妃的死期! 第295章 柔嫔也没你说的那么黑心 对沈知念来说,今天最大的收获是,从这一刻开始,良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全部毁于一旦了! 即便幕后真凶不是良妃,她有朝一日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损失的名誉也回不来了。 良妃再向其他人示好时,对方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相信她。她就算想继续装老好人,也装不下去了。 若离眼中满是泪水,觉得天都塌了:“娘娘……” 后宫只有良妃娘娘坐在了四妃的位置上,是贵妃之下的第一人! 为什么娘娘竟和皇后一样,落到了被幽禁的下场…… 相比起来,良妃的反应要平静许多。 一个家世不高,又无宠的常在死了,原不算什么。她是四妃之一,就算真杀了刘常在,只要理由找得好,最终也不会怎么样。 陛下之所以震怒,是因为有宫嫔在宫宴上被人毒杀了,还牵扯了这么多高位妃嫔进去。若不严肃处理,让满朝文武怎么看皇室? 陛下正在气头上,她现在辩解,只会起到反效果。 良妃看南宫玄羽的眼神没有错愕,也没有怨怼,只是从容中带着几分委屈,然后深深拜了下去:“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臣妾,臣妾自知怎么解释都没用,更不愿让陛下为难。” “臣妾愿意领罚,从此幽居长春宫,待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再侍奉陛下左右。” “臣妾……拜别陛下!” 说完这话,良妃便在若离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 即便到了这一刻,依旧有一些受过良妃恩惠的宫嫔,坚信她是无辜的。看到良妃被人陷害至此,她们的眼眶都红了:“良妃娘娘……” 柳贵妃嗤笑道:“装模作样!” 帝王望着良妃离开的方向,眼底一片幽深之色,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看到这一幕,柳贵妃有些气愤,却也不敢继续对良妃落井下石了。 沈知念却在感叹,良妃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真是不错。 她如果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冤枉的,求帝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相信她,只会让帝王反感。 这样全心全意地为帝王着想,平静地接受了他给的处罚,反而能在帝王心中保留美好的形象。 若有一日,事情有转机,南宫玄羽想起今日的事,也会更加觉得亏欠她。 在后宫能爬上妃位的,果然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当然……文妃除外。 沈知念不禁有些好奇……姜婉歌陷入了帝王温柔的陷阱中,以为自己是他的真爱和例外。当有一天,她发现帝王将她宠上天,只是捧杀她的手段,会怎么样? 沈知念都有些期待了呢…… 随着此事告一段落,这场庆功宴也彻底结束了。 赵云归担忧地看着沈知念。 从前她只知道深宫惊险,可经历了今晚的事,才切身体会到,后宫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知念姐能在这么多美人里杀出重围,成为一宫主位,还怀了皇嗣,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有些心疼…… 沈知念遥遥朝赵云归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任何通往成功的路,都是充满荆棘的,她不后悔,也无所畏惧! 赵云归这才露出一抹笑容,跟着赵夫人离开了。 知女莫若母。回家的马车上,见她心事重重,赵夫人问道:“还在担心柔嫔娘娘?” 赵云归点点头:“女儿只是觉得知念姐很不容易,从小没有母亲疼爱,在那样凉薄的家里长大,如今又身处惊险的后宫……” 或许是因为除了她这个好朋友以外,知念姐从来没有体会过温情,才只求权势富贵吧。 赵云归并不觉得这有错,只希望好友能过得轻松些。 赵夫人慈爱道:“柔嫔娘娘在去年选秀时救了你,又对周家有大恩。不管是我们赵家,还是周家,都会在暗中支持她的。” 前朝后宫不可分割,在朝中有势力,身处后宫就不会过得太艰难。 如若不然,良妃娘娘犯了如此大的错,陛下为何只是将她夺权幽禁? 换成其他没有背景的宫嫔,陛下早就一杯毒酒,将其赐死了。 另一边。 沈茂学在前头骑马,吹风醒醒酒。 周氏和沈南乔上了马车,后者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好险…… 差一点,她这一世又交待在皇宫里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重开的好运气了…… 周氏满眼心疼,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没事了。” 沈南乔紧紧抓住了周氏的手臂:“娘啊!皇宫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来了……” 周氏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她如今倒是爬得高,但好处我们半点没得到,坏处倒是沾上了不少!” 不用周氏解释,沈南乔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想起在太和殿,鹤顶红从她身上掉出来的时候,沈南乔一度以为自己完了! 没想到竟是沈知念一直为她据理力争,才让她免于去慎刑司。 沈南乔复杂道:“娘,或许柔嫔也没你说的那么黑心……” 周氏望着她冷笑了一声:“你难道忘了,柔嫔如今拥有的荣华,都是你亲手让给她的!看着她高高在上,你后悔不?!” 沈南乔嘟着嘴唇,轻哼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后宫有多危险,娘你今天也看到了,哪比得上在外面做一品诰命夫人快活?我只等夫君在秋闱夺魁!” 沈南乔现在对沈知念的心情很微妙。 通俗来讲就是,她希望对方过得好,却又不希望对方她过得比她好…… …… 长春宫。 柳贵妃连夜派人取走了,良妃这里的账本和印鉴。 随着“砰”的一声,长春宫的大门被紧紧关上,侍卫层层将这里围住了! 只是苦了住在右侧殿的康贵人,每次进出都要经过侍卫的排查。 主殿里。 良妃坐在主位上,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神色,眼底却闪过了一抹阴霾。 “这一次,是本宫疏忽了,竟被人钻了空子。” 若离气愤地问道:“娘娘,此次究竟是谁陷害我们?!” 良妃冷静地分析着:“左右不过就那几个人……” 第296章 帝王的心意 “皇后和文妃、贵妃、箫妃、柔嫔,或者……雪嫔!” 若离越听越不明白了:“可今日的事,不是将文妃娘娘、贵妃娘娘和柔嫔娘娘都牵扯进去了吗,她们险些就成为了凶手,怎么会是布局之人?” “你也知道是险些。” 良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们险些成为了凶手,那最终查出来的凶手是本宫,就没人怀疑她们了!” 若离听得心惊,但想想也有道理:“剩下箫妃娘娘和雪嫔娘娘……” “箫妃娘娘有皇子,未必没有图谋后位的野心,将您视为敌人还说得过去。” “可雪嫔娘娘……她不是从来不参与宫嫔之间的斗争吗?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良妃看着关起的宫门,语气深沉:“后宫的女人……有几个是表里如一的?焉知雪嫔的清冷脱俗,不是她刻意展现出的伪装?” 若离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毕竟在今天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娘娘是难得老好人呢…… 当然,这话她只敢腹诽,绝对不敢说出来。 若离担忧道:“娘娘,经此一事,您在后宫的……声誉,大不如前。若不让陛下改变主意,您就永远都不能离开长春宫。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良妃心中又何尝不着急,但着急有用吗? 父亲教导过她,遇到任何问题,都要冷静下来去处理。 “幕后之人的手段如此高明,如今本宫身陷囹圄,想将其揪出来恐怕不容易。只有从涉事的人身上去查,从而找出蛛丝马迹!” 若离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了:“可是所有涉事的宫人,都被陛下下令处死了。张原庆不仅被杖毙了,连张家都受到了牵连,被陛下贬出京城了,要从何查起?” 良妃起身走到了书桌前:“父亲虽致仕了,但本宫的兄长和叔叔还在朝中为官。他们奉旨出巡不在京城,正好可以暗中调查张家。” “本宫不信,张原庆舍得豁出性命污蔑本宫,其中没有内情。只要在张家找到原因,就可以揪出幕后之人,证明本宫的清白。” “本宫这就修书一封,你命人悄悄送出宫去。” 若离连忙点头:“是!” 还好同是被幽禁,但长春宫和坤宁宫不同。 坤宁宫被陛下下旨封闭,上到皇后娘娘,下到粗使宫人,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去一步。 而长春宫只有娘娘不能出门,他们这些宫人还是自由的。 …… 钟粹宫。 沈知念一行人前脚刚回来,小徽子后脚就到了。 “奴才给柔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在软椅上坐下,抬眸看向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年纪小,小徽子不像宫中的那些老油条一样谄媚,露出了一个简单而清澈的笑容,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 “回柔嫔娘娘,是陛下让奴才将这里面的东西,送来给娘娘的。” 芙蕖接过篮子,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布,看到了一颗颗像红宝石般鲜嫩的红莓。 菡萏诧异道:“听说丹东今年一共只进贡了两小篮子红莓,一篮在养心殿,一篮在慈宁宫。陛下这不会是把养心殿的红莓,都送过来了吧?” 小徽子笑道:“陛下见娘娘在宫宴上多用了几口红莓,这才有此一举,可见陛下心里十分记挂娘娘和皇嗣呢!” 这话小徽子当然想不到,是师父教他的。 师父说,别看宫里的宠妃那么多,可真正让陛下放在心上的,或许只有柔嫔娘娘一个。多讨好柔嫔娘娘,总没错的! 所以师父才没让其他人跑腿,而是让他过来。 虽说沈知念不会因为男人送了一篮子贡品,就感动得不能自已。但帝王的行为至少说明,他谋划除掉镇国公府的同时,也没忘记关心她和孩子。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那一篮可口诱人的红莓上,唇角微微弯了弯。 不过她记得自己现在的人设,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的可怜女子。 所以,当着小徽子的面,沈知念眼中难掩悲伤,却还是强颜欢笑道:“本宫知道了,你替本宫向陛下谢恩。” 芙蕖熟练地递上了丰厚的打赏。 “奴才遵命,谢娘娘赏赐!” 出了钟粹宫,小徽子叹了一口气。 撇开每次都出手阔绰不说,柔嫔娘娘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他都不敢多看。这样的仙女,居然也会伤心? 小徽子想不明白,只知道不管陛下问什么,自己都要如实汇报。 …… “娘娘。” 菡萏好奇地问道:“您在宫宴上受了委屈,陛下特意让小徽子送了红莓过来,那他今晚会来看您吗?” 红莓不能久放,沈知念让芙蕖把它们都洗了,拿起一颗吃着:“不用等了,陛下今晚不会过来的。” 毕竟帝王现在最“爱”的人可是文妃,甚至顶着后宫妃嫔和满朝文武的反对,将她送上了妃位。又怎么会在文妃封妃的第一晚,跑到钟粹宫来呢。 菡萏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怕惹娘娘伤心。 殊不知……沈知念根本不伤心,所有心思都在复盘今晚发生的事。 瞥到盘子里的红莓,她淡淡道:“这些你们分了吧。” 心腹们受宠若惊! “娘娘,这怎么使得……” 连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宫里都没有的贡品,他们做奴才的怎么能吃呢? “本宫在宫宴上已经吃饱了,剩下的红莓也吃不完,放到明日该坏了。” 菡萏他们这才喜笑颜开道:“嘿嘿……那奴婢们就不客气了!” 感受到房间里欢快的气氛,就连古板的肖嬷嬷,都有些被感染了。 菡萏塞了一个红莓到她手里:“嬷嬷,您尝尝。这可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咱们不能浪费了。” 不知道为什么,肖嬷嬷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凉…… 罢了,罢了,反正他们不说出去,陛下也不会知道。 她原本是最讲规矩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快被钟粹宫的这帮小滑头带歪了。 第297章 帝王问沈知念心情怎么样(2万打赏值加更) 林嬷嬷看出了沈知念的若有所思,关切地问道:“娘娘,您还在想今晚发生的事吗?” “慎刑司已经查明,凶手是良妃娘娘,她也得到了处罚。为何您还……” 沈知念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什么,本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本宫对良妃的了解虽然不多,可从种种事情看来,她一贯喜欢用挑唆的手段,让别人去做恶事,自己手上始终是干干净净的。” “这一次,亲自出手算计了那么多人,不像是良妃一贯的风格……” “而且她苦心孤诣,在后宫营造好名声,未必没有图谋后位的野心。既如此,又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让自己身上有了污点?” 听到这里,芙蕖他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若凶手不是良妃,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手段如此之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沈知念和良妃的猜测差不多:“若良妃真是清白的,后宫有能力促成此事的,除了皇后和箫妃,本宫想不到其他人了。” 虽说柳太后也有这样的本事,但对方是千年的狐狸,还想借她的手,帮柳贵妃按死姜婉歌,不会这么快就动除掉她的心思。 菡萏诧异地问道:“可冬燕的耳环,不是在太极殿找到的吗?若真凶是皇后娘娘,怎么会把文妃娘娘牵扯进去。”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那只耳环原本在钟粹宫,是小周子提前发现了,将它扔到了太极殿!” 否则今晚的宫宴上,不等牵扯出良妃,就能定沈知念的罪了! 肖嬷嬷和元宝同时跪在了地上:“老奴/奴才失察,才让人钻了空子,请娘娘降罪!” 沈知念并没有怪罪他们:“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明白,位份越高,身边伺候的人越多,人心也就越复杂。哪怕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都不敢说没有旁人安插的暗棋。这不是你们的错,起来吧。” 就像一些人宫里,有沈知念安插的钉子。后宫哪有简单角色,那她宫里有别人安插的钉子,也不奇怪。 毕竟钟粹宫现在上上下下有二十多名宫人,其中只有几个是沈知念的心腹。那些粗使宫人的背景她虽然都调查过,但有些事情想在明面上糊弄过去,太容易了。 她去赴宴了,洒扫的宫人想夹带一只不起眼的耳环,丢在院子里,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保证除了心腹以外的人,都不能进内室。其他人就算有异心,也闹不出太大的乱子。日久见人心,等他们露出了狐狸尾巴,自然能将人揪出来! 肖嬷嬷沉声道:“冬燕的耳环是在太极殿被找到的,那咱们就不能大动干戈审问下面的人,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娘娘想陷文妃于不义。” “但请娘娘放心,稍后老奴就说是娘娘的戒指失窃了,定会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找出来!” 沈知念含笑道:“所以,本宫不怕内鬼搞事情,就怕他们默默无闻。” 毕竟露出了破绽的内鬼,哪有隐藏在暗处的钉子可怕。 肖嬷嬷和元宝风风火火地去处理此事了,他们可不能让娘娘怀疑自己的能力! 芙蕖担忧地望着沈知念:“皇后娘娘虽被收走册宝幽禁了,但暗地里的手段,依然不可忽视。箫妃娘娘有皇子,为了替三皇子铲除障碍,也有对娘娘下手的动机。” “那么……幕后之人究竟是良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是箫妃娘娘呢?” 她真的很心疼娘娘,怀着身孕还要面对众人的明枪暗箭。 沈知念沉声道:“若良妃是清白的,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替本宫传信出去,让父亲派人注意良妃家族的动静。如果良妃也在暗中调查此事,就说明她也是遭人算计了。” “奴婢遵命!” …… 永寿宫。 虽说已是春末,但这两天突然降温了,大公主有些咳嗽。 柳贵妃心疼不已,盛怒之下又处置了一批伺候的宫人,今天的宫宴也就没带她出去。 见柳贵妃回来,大公主迈着小小的步伐迎了上去,却看到了柳贵妃神情愤恨,双眸含泪的样子。 大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母妃的情绪很不好,关心地问道:“母妃,您怎么了?是不是父皇又不让您出门了?” 她记得上次,父皇很久不让母妃出门,母妃每天都很难过,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哭。 大公主的五官和柳贵妃长得很像,眉眼间却能看出南宫玄羽的影子。柳贵妃将她抱了起来,走进了内室,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大公主很心疼,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为她擦眼泪:“母妃不哭……” “韫儿去跟父皇说,让父皇别禁足母妃,母妃别难过了好不好?” 柳贵妃吸了吸鼻子,眼底闪过了一抹刻骨的恨意:“父皇没有不让母妃出门,是有贱蹄子,把你父皇的心,从母妃这里勾走了!” 以往,柳贵妃从未在大公主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伺候的宫人更不敢用这样的词语,污了大公主的耳朵,是以她并不明白。 大公主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母妃,什么是‘贱蹄子’?” 柳贵妃抱紧了大公主:“韫儿,你要记住,所有跟母妃抢你父皇心的女人,都是贱蹄子!母妃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听母妃的话!” 大公主懵懂地点头:“韫儿听母妃的话,母妃不哭……” …… 养心殿。 帝王今晚没有翻任何人的牌子,回来后就在沉默地批折子。 宫人们都看出陛下的心情不佳,伺候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见小徽子终于回来了,李常德重重舒了一口气:“东西都送去钟粹宫了吗,柔嫔娘娘怎么说?” 帝王也放下奏折,看向了小徽子:“柔嫔她……心情还好吗?” 小徽子行了一礼,如实道:“启禀陛下,柔嫔娘娘收下了红莓,让奴才代她向您谢恩。” “但奴才总觉得……娘娘看起来有些神色郁郁……” 第298章 怎么弄得跟私通的狂徒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徽子忐忑地看了李常德一眼。 师父总说他笨,脑子不会转弯,也不知道他如实汇报柔嫔娘娘的反应,有没有做错…… 南宫玄羽拿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一直以来,念念对他的爱都简单而热烈,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但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为了文妃而疯狂了。有女儿、妹妹在后宫的朝臣,对镇国公府越发不满。 这种时候,他不能在明面上偏宠念念,所以只让小徽子在私底下,将剩余的红莓全送过去。 帝王看似在批奏折,心思却早已飘远了…… 他既希望她开心。 可她如果真的很开心,他又会觉得,她是不是没有那么在意他?因为不在意,所以好哄…… 直到小徽子回来,告诉他念念的反应,帝王一边感到欣慰,念念果然爱他至深;一边又担心,她郁郁寡欢会不会影响到身体。 在朝政上,帝王向来杀伐果断;可感情上,向来都是女人讨好他,从未有人教过他,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有生之年,南宫玄羽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抓耳挠腮的滋味…… 作为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李常德虽不参与政事,但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陛下早就动了除掉镇国公府的心思。 对镇国公府的无限纵容,对文妃的滔天宠爱,便都说得过去了。 李常德也就明白,陛下如果在这时,去他真正在意的人那里,反而对对方不好。 那么身为总管太监,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懂得察言观色,为陛下排忧解难啊! 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就是揣测圣意,大不敬。 见帝王明明拿着奏折,却一副走神的样子,李常德弯着腰,笑呵呵道:“陛下,今晚的月色不错,不如奴才陪您去御花园赏赏月?” 钟粹宫可就在御花园旁边。 小徽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今日又不是十五,赏什么月?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天上只有一弯月牙,还被云层遮住了…… 师父这么说,陛下不会治他一个欺君之罪吧? 小徽子正担心着,就见陛下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那便去赏月吧。” “朕今晚想静静,除了李常德外,其他人不必跟着。” 李常德甩了一下拂尘,笑着跟了上去:“奴才遵命!” 要不怎么说,宫里的太监那么多,却没有一人能取代他的位置?还有谁比他更懂陛下? 只留下小徽子站在原地,满脸不解。 在陛下面前说瞎话也行?陛下不仅没怪罪,甚至乐在其中? 十一岁的小徽子默默想着,自己果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跟师父学习…… 另一边。 帝王哪次出门,身边不是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鲜少只有李常德在旁边伺候。 从孝宗时期发生了刺客事件开始,后宫巡逻的侍卫就一轮接着一轮,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什么人在那里?!” 帝王颀长的身影站在阴影处,李常德上前翘着兰花指道:“是咱家。” 谁不知道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侍卫们立刻拱手行礼:“李公公!” 李常德道:“忙你们的去吧,莫说今晚见过咱家。” 侍卫们隐隐约约看到,李公公身后还有一个人,却不敢问,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当不知道:“是!” 侍卫们离开后,李常德转过身,堆笑道:“陛下,咱们走吧。” 南宫玄羽的脸色有些黑,没有说话。 他堂堂帝王,见自己的妃子天经地义,怎么弄得跟私通的狂徒似的? 尽管南宫玄羽不想承认,可这确实有一种……新奇的刺激感…… 李常德憋着笑,一路跟在后面。 他打小就伺候陛下,也见过陛下当初盛宠贵妃娘娘的样子。但陛下对贵妃娘娘再宠爱,也从未为了见贵妃娘娘而这样过。 看陛下这兴致勃勃的模样,李常德终于明白了,难怪戏文里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咳咳……他真该死啊,怎么能这么想陛下呢…… 从养心殿到御花园的距离不短,过了许久,两人终于到了。 李常德明白,陛下要面子嘛,有些话当然要他这个做奴才的来说。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告罪道:“哎哟!瞧奴才这记性,忘了今晚不是月圆之夜了,求陛下恕罪!” “只是都到这里了……陛下要不去钟粹宫坐坐?” 南宫玄羽双手负在身后,听到这话,矜持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便摆驾钟粹宫吧。” 至于为什么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今晚没月亮,到御花园了才发现此事?两人是只字不提…… …… 钟粹宫。 肖嬷嬷和元宝将所有宫人,都集中在了院子里。 柔嫔娘娘受宠,性子也和善。被分到她身边当差,他们不仅日子过得轻松,不用担心随时被责罚,平时的打赏也多。而且走到哪里,都会被其他人宫里的人高看一眼。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神色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一名宫女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嬷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肖嬷嬷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沉着脸道:“娘娘的一枚戒指失窃了,那是陛下私库里的赏赐!” “娘娘说了,念在你们在钟粹宫当差一直兢兢业业,此次又是初犯,只要主动把东西交出来,便不再追究此事。” “否则等我们查出来……就别怪娘娘将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扭送到慎刑司了!” 肖嬷嬷唱完黑脸,该元宝唱白脸了:“真是的,娘娘的性子你们还不清楚吗?只要诚心悔过,娘娘就会当作此事没发生过。到底是谁拿了?快交出来吧,不然到时候后悔也没用了……” 太监和宫女们都吓得跪在了地上:“请嬷嬷和公公明察,奴才/奴婢万万不敢盗窃娘娘的宝物!” 肖嬷嬷和元宝对视了一眼,冷哼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明子,小周子,你们去他们的房间里搜!” 两人齐声道:“是!” 第299章 沈知念找出埋藏的钉子 戒指失窃了是假,想趁机搜查他们的房间是真。 若真有内鬼,总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算找不到,搜一搜也没什么损失。 肖嬷嬷严厉的目光,再次从这些宫人身上扫过:“若有人发现他人有形迹可疑的地方,皆可向我检举。说错了也没关系。一旦查实,娘娘重重有赏!” 财帛动人心。大家都知道娘娘出手阔绰,听到“重重有赏”四个字,心思都变得活络起来! 不过毕竟同在一宫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愿意第一个举报共事的人。 肖嬷嬷也不着急,来回走动盯着他们。 她也是从底层小宫女爬上来的,太懂这些宫人的性子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宫女指着另一名太监道:“嬷嬷,我昨天中午看到小阳子,鬼鬼祟祟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小阳子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光明正大走大门进出的,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 有了这个开头,很快又有一名太监,看向一名宫女道:“嬷嬷,我昨天半夜起来出恭,见冰巧还在院子里晃荡,形迹可疑!” 冰巧胆子小,都快吓哭了:“我是晚上整理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块手帕不见了,所以到外面找找。你不要乱说!” “嬷嬷,我白天见……” 曾经在御前伺候的人,哪能没有几分本事?即便他们说得很杂乱,元宝还是把每个人,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话,都牢牢记下来了。 小明子和小周子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肖嬷嬷和元宝都看出了端倪,交待芙蕖看着这些宫人,和两人进了内室。 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宫里为了利益互相陷害的人还少吗? 未知的等待才是最可怕的,宫人们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这对真正的内鬼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上的考验…… 林嬷嬷刚为沈知念涂完精油,服侍她穿好衣衫起身。然后垫了一个软枕在她身后,让她躺得舒服些。 沈知念抬眸扫了一眼:“查出什么了?” 小明子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娘娘,这是在小顾子的床铺下搜出来的!” 菡萏气愤道:“果然有内鬼!” 普通宫人一年的俸禄才六两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攒八年多才有五十两。 哪怕加上主子们平日里的赏赐,五十两也是不可估量的数目,不可能出现在一名普通太监身上! 钟粹宫的粗使宫人,沈知念知道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却不了解他们的性子。 她没有贸然下结论,看向了肖嬷嬷和元宝:“你们觉得,会是小顾子把冬燕的耳环,扔在了钟粹宫吗?” 肖嬷嬷摇了摇头:“安插暗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钟粹宫的防守如此严密。若毒杀刘常在的凶手,真是良妃娘娘,她不会让费尽心思埋藏进来的钉子,这么快就废了。” “老奴猜测,凶手肯定早就给了内鬼好处,这张银票不过是用来嫁祸的。”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起:“一出手,就用五十两银子嫁祸,幕后之人倒是阔绰。那依你们看,内鬼会是谁?” 肖嬷嬷和元宝知道,这是娘娘对他们的考验。若连一个搞事情的内鬼都找不出来,他们凭什么掌管钟粹宫? 元宝上前道:“娘娘,据和小顾子同屋的小阮子检举,几日前的下午,小顾子外出了许久才回来。” “小顾子对此的解释是,他的扫把坏了,去内务府登记领一把新的。在路上遇到了相熟的太监,聊了几句,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领取扫把确有此事,但他是否遇到了相熟的太监,时辰已晚,暂且无法查证。” “而且小顾子也是今天白天,负责扫院子的人之一,确实有嫌疑和作案的时机。再加上从他床铺下搜出来的银票,任谁都会觉得内鬼是他。” 沈知念点了点头:“接着说。” 元宝受到了鼓励,更有自信了:“正因为指向他的证据太全面了,奴才才觉得不对。” “奴才和肖嬷嬷刚才在外面审问他们,或为了厚赏,或真心想替娘娘找出盗贼,那些宫女和太监,都绞尽脑汁想旁人鬼祟的地方。哪怕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他们都能遐想许多,从而当成罪名。” “除了小阮子外,所有人都被检举过……” 菡萏品出不对劲来了:“越是真正的内鬼,越会掩人耳目。小阮子的行为太干净了,反而不正常。而且他和小顾子住一间房,嫁祸起来也容易!” “检举小顾子的人是他,若我们真认为小顾子是内鬼,他不仅可以洗清嫌疑,还可以凭借此次功劳,得到娘娘的青眼!” 元宝含笑道:“菡萏姐姐机敏!” 他虽说是钟粹宫的掌事太监,但菡萏和芙蕖是娘娘的陪嫁,元宝从来不在她们面前摆架子。 肖嬷嬷道:“娘娘,老奴和元宝一样,都认为小阮子才是内鬼!” 虽说他们的推测有道理,但也不排除是小顾子扮猪吃老虎,想用这种方式误导他们,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试探一番就知道了。 沈知念道:“先把小阮子喊进来。” “是!” 来钟粹宫这么久了,这是小阮子第一次进入内室。他全程不敢抬头,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喊奴才进来,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冷笑一声,将那五十两银票丢在了他脚下。 小阮子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好了,惶恐地问道:“娘娘,这……这是……” 沈知念声音微凉,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你把这张银票放在小顾子的床铺下,想将他诬陷成内鬼。本宫却没拿他怎么样,反而喊了你进来,你还不明白吗?” 元宝呵斥道:“老实交待,你真正的主子是谁?!” 小阮子确实吓了一跳。 但他忽然想起了,娘娘册封礼当日,鞋子里被人放了针,她也是这么诈夏风、秋月和柳絮的。 说不定这次同样是试探,他不能上当! 第300章 南宫玄羽看到了多少(3万打赏值加更) 想到这里,小阮子安心了不少,眼底浮现出了几分迷茫,不解地问道:“娘娘,肖嬷嬷和元宝公公不是说,陛下从私库赏赐给您的戒指不见了?” “在小顾子床底下搜出来的银票,和您口中的内鬼,又是怎么回事?” “奴才实在愚钝,求娘娘明示啊!” 小阮子的模样不似作伪,仿佛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沈知念觉得,他有可能真的是清白的。 也有可能是……她上次诈夏风她们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所以小阮子不上当。 但沈知念又不傻,同样的手段,怎么可能连着用两次? 她的身体往后倾,躺在了软枕上,似乎失去了所有审问的兴趣:“本宫知道了真相,本想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但你不知道珍惜,就别怪本宫无情了。” “小周子,将他捆起来,明日一早直接扭送慎刑司!不……不用等了,连夜将他送过去!就说……本宫的戒指不见了,是在他的床底下找到的。” 小周子磨拳擦掌地上前:“奴才遵命!” 小阮子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说他是内鬼,他打死不承认就行了。为什么娘娘不把这个罪名安在他身上,反而又扯到了戒指失窃的事? 下一秒钟,元宝就为小阮子解惑了。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忍:“你说你,娘娘都知道你是内鬼了,你还狡辩,惹娘娘生气。那娘娘只能用非常手段处置你了。” “你交代做内鬼的事,最多就赔上自己的性命,娘娘说不定还会对你从轻发落。” “但盗窃出自陛下私库里的御赐之物,那可是吵架灭族的罪!你是想死自己一个,还是想死一黄册?” 黄册就是户部发放的身份凭证,上面记载了每户的人口数、姓名、性别、生辰日期等。 肖嬷嬷皱着眉头道:“娘娘都发话了,元宝,你还跟这个刁奴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小周子,还不快把人拖下去,别在这里碍娘娘的眼了。” 小周子立马将小阮子钳制起来:“是!”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阮子的反应。 她从一开始表现出的样子,就是自己确实知道了真相,而且问都懒得问了,直接要把人送到慎刑司去。 现在摆在小阮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死自己一个,还是全家人一起死? 如果小阮子真的是内鬼,惊慌之下,肯定会露出破绽。 小阮子还在挣扎,脸上写满了冤屈:“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道您说的内鬼是什么意思,更没有盗窃过您的戒指!您不能这样颠倒黑白啊!娘娘……” 沈知念看都懒得看他,仿佛不想观赏他拙劣的表演。 小周子记得娘娘之前交代的,如果对方都被拖出钟粹宫了,还坚持这番说辞,便可以暂时证明他的清白。所以小周子依旧钳制着他,往外面拖去。 终于,在快被拖出房间的时间,小阮子彻底绷不住了—— 娘娘是认真的! 她真的会把盗窃御赐之物的罪名,安在他身上,让他被满门抄斩! 他之所以帮那人做事,不就是为了保全家人吗?如果黄册上的人都要死光,那他苦苦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娘娘!奴才交待!奴才什么都交待!” 沈知念这才抬手,示意小周子放开他。 小阮子跪在了地上,痛哭道:“是良妃娘娘!奴才背后的主子……是良妃娘娘……” “几日前,良妃娘娘的心腹私底下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一只耳环,让奴才今天把它丢在钟粹宫的院子里……” “奴才真的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除了沈知念的心腹,所有人都以为冬燕的耳环,是在太极殿找到的,此事跟钟粹宫没有任何关系。 小阮子能准确说出耳环的事,证明他确实是内鬼! 这样看来,一切逻辑都对得上了。 就连芙蕖他们心中的疑虑也消了。 娘娘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想多了。良妃确确实实就是毒杀刘常在,布下这个局的凶手。 但……沈知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头绪。 元宝不经意间一瞥,竟看到陛下从门口走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剩下的宫人也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哗啦啦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陛下!” 沈知念的心头猛然一跳,不确定他们刚才的话,南宫玄羽听到了多少…… 她一直在帝王心中维持着单纯善良的形象,如果让他知道,冬燕的耳环原本在钟粹宫。他肯定能猜到,是她让人将其丢到太极殿,把姜婉歌拉下水的。 那他不就明白,她往日无害的模样,都是装出来骗他的了…… 入宫这么久,沈知念还是第一次有心虚的感觉。 真是惊心动魄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忐忑的同时,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感…… 但现在还不到向帝王摊牌的时候。 沈知念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当然不会不打自招,一秒装出了一副悲伤中,又透着几分惊喜的样子,一脸复杂地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随即,她在林嬷嬷的搀扶下,准备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 南宫玄羽连忙抬手制止了沈知念,大步走到床边:“朕说过许多次了,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沈知念有些摸不准了,只能试探:“陛下不是应该去文妃娘娘那里吗,怎么到臣妾的钟粹宫来了?” 帝王走进钟粹宫的时候,见大晚上的,所有宫人竟都站在院子里。 他心中虽有疑惑,却想着给念念一个惊喜,便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 谁知道他刚走进房间,竟看到念念漫不经心地靠在软枕上,低头睨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奴才。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跟他往日见到的,娇媚柔软的样子截然相反…… 那一瞬间,南宫玄羽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第301章 帝王承认爱上了沈知念 再仔细一看,念念依旧是从前的念念。刚才的那一瞥,仿佛只是幻觉。 听她用带着些许吃醋的语气,问他为何不去文妃那里,怎么来了钟粹宫,帝王眼底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他喜欢看她在意他的样子。 在他看来,她的吃醋不是善妒,是可爱。 至于其它事……能从一众皇子中夺嫡成功的帝王,或许不是真的看不透,只是不愿深想…… 心悦一个人,对方在自己眼中,就自带一层光晕,怎么看都觉得美好。 他不愿打破这层美好。 帝王不打算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讨论沈知念是否吃醋了的事,转头看了跪在地上的小阮子一眼:“这个奴才怎么惹念念不高兴了?” 现在看来,南宫应该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只看到了她刚才凌厉的眼神,沈知念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管他是真的忽视了,还是不想深究,既然南宫玄羽没说她跟平时不一样,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但这也给沈知念提了一个醒,以后哪怕在自己的寝殿里,也要谨言慎行。不然哪天被南宫玄羽发现了,她是芝麻馅汤圆的事,恐怕不好收场…… “没什么,只是臣妾的一件首饰不见了,例行问话而已。” 帝王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问道:“钟粹宫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李常德,命慎刑司……” 沈知念抓着南宫玄羽的手臂,摇了摇头:“陛下,那件首饰或许是臣妾一时忘了放在哪里了,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何必劳烦慎刑司大动干戈呢?” “陛下大晚上来看臣妾,臣妾不想让其它事,耽误我们一家三口相处。”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握着南宫玄羽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笑吟吟地望着他,眼眸中似有星辰闪动。 帝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哪还顾得上其它事,心中只剩下柔软。庆功宴上的事让他产生的不快,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肖嬷嬷等人十分有眼力见,带上小阮子退了出去。 对小阮子来说,落在娘娘手里,可比被陛下审问好多了,自然不会主动拆穿。 转眼间,内室只剩下两人。 想起小徽子说来送红莓的时候,见念念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如今她却像没事人似的,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难过。 是在强颜欢笑么…… 帝王无法解释朝堂上的事,只能将沈知念拥进了怀中:“念念,看到你吃文妃的醋,朕其实挺开心的。因为这让朕知道了,你心里有多在意朕。” “但朕还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任何人难过,她们不值得你如此。”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番话,沈知念左耳进,右耳出。 南宫玄羽爱她的时候,她吃醋是在意他。 但只要帝王想,他可以得到天底下的任何一个美人。有朝一日,他不爱她了呢? 届时,她的吃醋就是善妒,是面目扭曲,失了本心。 柳贵妃的前车之鉴,不就摆在那里? 心中这样想着,沈知念却将脸贴在帝王的胸口,声音有些忐忑,却带着自欺欺人般的信任:“只要陛下说,臣妾就相信。哪怕陛下是哄臣妾的,臣妾也甘之如饴……” 不继续哄骗这个男人,怎么让他对她情根深种,将来立后时,越来越偏向她? 南宫玄羽捧着沈知念的脸,和她四目相对。两道剑眉之下,一双如潭水般幽深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君无戏言。” “朕……没有骗你。” 沈知念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臣妾知道。臣妾只是……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陛下的盛宠……” “臣妾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臣妾其实是想告诉陛下,曾经在话本子里看过的一个故事。” “女子明知道情郎是骗自己的,却还是笑着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毒酒。臣妾那时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直到遇见了陛下,臣妾才明白了……” “若有一日,陛下将毒药递给臣妾,臣妾也会心甘情愿,笑着吃下去……难怪古人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臣妾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傻,可是臣妾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深深爱上了陛下……” 说到这里,沈知念再也绷不住了,晶莹的泪水像星星般,一颗颗从眼眶里掉下来,唯美而又哀伤。 南宫玄羽只觉得心头闷痛,甜蜜而又心疼,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轻柔地吻掉了她脸上的泪珠:“念念,不要这么说……” “朕不是氓,也绝不会让你成为诗中的弃妇。你可以放心地相信朕、爱朕;亦可以放心地将你的一颗真心,交付于朕。因为……朕亦心悦你……” 从小养成的性子,让南宫玄羽习惯了将所有情感藏于心中。 他曾经一度以为,即便他爱上了她,也永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口。 因为一个帝王,不该将自己的软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软肋本身,也不行。 可看着她深爱着他,因为这份感情忐忑不安,辗转反侧的模样,他于心何忍? 因为不忍,所以想让她安心。 沈知念在心中轻哼了一声。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感觉得到这个男人的爱。 但爱一个人,是需要说出口的。 帝王不说爱她,她如何一步步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有了这个铺垫,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即便有一天,南宫玄羽发现了她是黑心莲的真相,又如何? 原因和理由她都找好了—— 她为什么不再事事小心翼翼,处处谨小慎微?敢伤害她的人,她就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是帝王的爱,让她有了底气和资本! 她变成那样,都是被他宠出来的,可就不能怪她咯…… 那个时候,南宫玄羽已经在她身上付诸了太多感情。如果舍弃她,那他的所有付出都白费了。他舍得么? 所以,哪怕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子,他也咬牙认了吧! —— 注:引用自先秦·匿名《卫风·氓》。 第302章 她爱的是陛下,而不是南宫玄羽 面对帝王的示爱,沈知念该是什么反应呢? 不可置信?欣喜若狂?感动不已? 不不不,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沈知念如果这么做,站在南宫玄羽的角度就是—— 他们已经在一起许久,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还有了孩子。曾手谈到天亮,也曾互诉衷肠,蜜里调油。 他的心意,她不是应该早就明白了么? 听到他说心悦她的话,她的反应这么大,岂不是代表她过去被打动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所以……沈知念吸了吸鼻子,欣喜却不诧异:“两个两心相许的人在一起,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对方的心意呢?其实臣妾一直有所猜测,陛下心中亦是爱着臣妾的。” “只是……只是陛下是九五之尊,臣妾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样的福分……” “今晚听到陛下的这番话,臣妾终于知道,原来臣妾的感觉没错。” “此生能得到羽郎的真心,念念死而无憾了……” 南宫玄羽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辗转反侧,攻城略池。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终究顾及怀中的女人有身孕,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气息有些沉重,声音喑哑:“念念,不要说‘死’字……” 沈知念眸中染了一层水光,魅惑而不自知。 她握着南宫玄羽的大手,和他十指紧扣,声音如羽毛般轻柔:“好。” “臣妾和孩子,会一直陪着陛下……” 南宫玄羽看她的眼神,盛着万千柔情:“念念,你怎么不像刚才那样叫朕了?” 天天在私底下喊他“羽郎”,他不就习惯了吗?这样的杀手锏,她当然要留在关键时刻用。 然而男人大多有一种贱贱的心理,南宫玄羽如果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得到了她的心。不就像把鱼饵吃完了的鱼,还会接着咬钩吗? 那她还怎么钓着他,让他继续追逐,继续抓肝挠腮在她身上花心思? 故而,沈知念是一副动了情,却依旧克制的样子。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爱上了帝王,但始终在深宫保持着一份清醒,不敢对他死心塌地。 “……陛下,哪怕是皇后娘娘,也要与您先论君臣,再论夫妻,更何况是臣妾呢?” “刚刚是臣妾失态了,臣妾不想让别人说,臣妾恃宠而骄,居然在陛下面前忘了规矩。” 南宫玄羽本想说,他允许她不讲规矩,却看到了她眼底的忐忑。 他得到了念念的心,可还没完全得到。 因为他是帝王,自古帝王无情,她怕彻底付出真心后,会万劫不复。 南宫玄羽能理解。 他爱的,不正是这样单纯又聪慧,深情又清醒的念念? 所以,没关系。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会让念念完全对他敞开心扉,身心都彻底为他沦陷! 这一刻,南宫玄羽对沈知念的感情,是来自男人的征服欲,也是无法克制的真情! “……朕不逼迫你,你可以尽情做你自己。” 沈知念靠在南宫玄羽怀里,低头笑了:“好。” 这个男人以为自己是猎手,而她是落入他情网的小绵羊。那就让他一直以为着吧。 或许是因为,觉得他们已经两心相许了。这一夜,帝王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神色复杂地和沈知念说了许多。 “朕曾经以为,皇后深爱朕。可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家族荣耀,以及下一任帝王身上,有没有流着镇国公府的血。” “朕也曾以为,贵妃对朕用情至深。但比起朕,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被皇后压一头,有没有在宠爱上输给别的女人。” “甚至……朕一直觉得,与朕青梅竹马长大的良妃,虽不是朕心动的类型,却温和贤良,与后宫的其他人都不同。却没想到……” “朕是富有四海的帝王,却从未得到过纯粹的真心……直到朕遇见了你。” 说到这里,帝王抱着沈知念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所以,念念,答应朕,对朕的感情永远都不要变,永远都不要骗朕……” 心肠再冷硬的女人,听到这话恐怕也会忍不住动容,沈知念却人间清醒。 姜皇后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站在她的角度,她身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本就肩负着家族荣耀。 如果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不是纯纯脑瘫么? 帝王希望对方心中不要只有家族,那好,只知道情爱的柳贵妃嫁给了他。 可他满意了吗? 又嫌弃人家善妒…… 至于良妃……沈知念其实挺欣赏她的。为了谋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装这么多年的老好人。 不过欣赏归欣赏,沈知念可不会对对手心慈手软! 所以啊,哪怕是帝王,也不能什么都想要! 最后……沈知念出现在了南宫玄羽身边。性子、容貌、才情、背景等等,全都是他喜欢的,堪称完美,帝王终于满意了! 但他就没有想过,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能完美地符合自己的喜好吗? 有没有可能,对方能跟他完全适配,是因为别有目的,所以费尽心机编织了陷阱呢? 然而换位思考一下,沈知念也觉得正常。他是天子嘛,有自负的资本,自然会认为,她理所当然深爱着他。 沈知念真诚道:“陛下放心,臣妾永远爱陛下,永远都不会变……” 这一句倒是实话。 她爱的是陛下,而不是南宫玄羽。 换句话说就是……谁是陛下不要紧,只要她永远是风光无限的宠妃,将来能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就行! 至于从情感的角度去考虑…… 平心而论,南宫玄羽确实对她挺不错的。谪仙般的模样,是她喜欢的类型。那方面的能力,也挺让她满意。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世家公子,沈知念或许会付出真心,和他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因为即便有朝一日他变心了,她也输得起。 然而没有如果。 只要他一天主宰着对她的生杀大权,她就一天不会交出自己的真心。 第303章 柳太后看透了真相(32万票加更) 翌日。 沈知念醒来前,南宫玄羽就带着李常德回了养心殿,随后从养心殿去上朝。 离开前,李常德特意交待钟粹宫的宫人,就当陛下没来过。 昨晚和今早,看到过他们的侍卫、宫人不少,但陛下都发话了,哪个不要命的敢说出去? 故而满宫的人都不知道,帝王昨夜宿在了钟粹宫。 大清早,内务府的人便带着妃位的朝服、朝冠,以及陛下特意交待的赏赐,去了太极殿。 所有人都觉得,贵妃娘娘也好,柔嫔娘娘也罢,都是明日黄花了。陛下现在心尖尖上的人,是文妃娘娘! 后宫嫉恨姜婉歌的人,岂止一个?只不过她现在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人,又身居妃位,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柳贵妃守着冰冷的永寿宫,流泪到天亮。 “娘娘。” 翠竹走了进来,眸中难掩心疼:“袁嬷嬷来了。” 袁嬷嬷是柳太后最信任的心腹,柳贵妃对她也很敬重,当即道:“伺候本宫梳洗。” 她不能让袁嬷嬷看到,她萎靡不振的样子。 因为袁嬷嬷知道了,姑母也就知道了。 “是!” 柳贵妃像往常一样,盛装打扮完毕,才走到外间见袁嬷嬷。 袁嬷嬷行了一礼:“老奴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 柳贵妃抬眸问道:“嬷嬷这时候过来,可是姑母有什么吩咐?” “太后娘娘命老奴过来,请贵妃娘娘去慈宁宫一趟。” 柳贵妃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 为了减轻陛下对定国公府的猜忌,一直以来,姑母不仅不过问后宫的事宜,甚至很少跟她来往。 这一次,叫她过去做什么? 柳贵妃虽然不解,但并没有多问:“是,本宫这就过去。”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慈宁宫。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柳太后正在大佛堂念经,听到柳贵妃行礼的声音,她敲木鱼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柳贵妃不敢打断,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过了良久,木鱼声才停下,柳太后将手中的木鱼锤交给了袁嬷嬷,转身望着柳贵妃:“贵妃,你可知错?” 在外头不可一世的柳贵妃,面对柳太后时却十分听话,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跪下了:“清清不明白,望姑母明示……” 柳太后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这些年,你跟皇后明争暗斗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又占了国母之位。与她斗争,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可那文妃算什么?不过是姜氏一族中,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旁支之女,记在了镇国公名下而已。山鸡就是山鸡,便是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与她争风吃醋,你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份?!” 说到此事,柳贵妃这张美艳至极的脸上,眼睛里迅速蓄了一层泪水:“姑母,您不懂。” “哪怕是皇后那个病妇最风光的时候,清清都没有这样恨过她。” “我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像对姜婉歌那样,对一个女人好过……他甚至因为那个贱蹄子,失了理智……” “其实清清心里一直明白,这些年,陛下虽然宠爱我,可对我的也只是宠,而不是爱……” “清清原本以为,陛下不爱我没关系,毕竟他是帝王,帝王哪有真心呢?所有人都得不到的东西,那我得不到,似乎也没什么。” “但我万万想不到,姜婉歌居然得到了陛下的真心,她凭什么啊?!” “姑母,您说,这叫我如何能忍?!” 柳贵妃过来之前,柳太后之所以敲了这么久的木鱼,就是为了平心静气一番,以防柳贵妃的言论把她气到! 柳太后没想到,她都已经做足准备了,还是低估了这个心中只有情爱的侄女!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当年,后宫没有母妃的皇子有好几个,你可知哀家为何单单选中了皇帝,扶持他登上这个位置?” 柳贵妃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陛下值得啊!他那么好,您和定国公府选中他,不是很正常么?” 柳太后:“……” 怕继续说下去,她真的会被柳贵妃气死,柳太后开门见山道:“是因为皇帝那时年纪虽小,却十分懂得隐忍,且冷毅持重。” “文妃除了会写一些来历不明的酸诗,有些颇为新鲜的手段,还有什么?” “皇帝的后宫,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为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失了理智,置前朝后宫的所有人于不顾,甚至不怕别人说他是昏君?” 柳贵妃双眸含泪,倔强道:“正因为如此,臣妾才心痛啊……他爱文妃,爱得那么深……这是臣妾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真情……” 柳太后闭了闭眼睛,自动忽视了柳贵妃的话,继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哀家推测,咱们那位皇帝,应该是要对镇国公府下手了!文妃,不过是他用来麻痹他们的手段!” 柳贵妃止住了眼泪,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姑母,您的意思是,陛下根本就不爱姜婉歌那个贱蹄子?!” 柳太后和她各说各的:“既如此,咱们就助皇帝一臂之力!接下来,你暂避文妃的锋芒,任她在后宫嚣张跋扈,呼风唤雨!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柳太后停顿了一下,根据柳贵妃的性子,无奈地补充道:“皇帝的心,根本就不在文妃身上。他现在也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委屈你。” “你乖乖听话配合,等铲除了镇国公府,皇帝见你这么懂事,会像以前一样宠爱你的。” 只要帝王没有爱上其他女人,柳贵妃的心情就很好。 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眼中浮现出了隐隐的兴奋:“姑母,清清都听您的!” 镇国公府没了,姜婉歌和皇后那个病妇,都得从后宫消失! 届时,见她如此识大体,陛下会将后位给谁,还用问吗? 柳贵妃阴沉着脸来了慈宁宫,却是笑着离开的。 谁知道下一个转角,她的仪仗竟和姜婉歌的迎面碰上了! 第304章 镇国公府的恶性循环 连旁观者都觉得,文妃娘娘取代了贵妃娘娘,成为了新的宠冠六宫的宠妃,更何况是她这个当事人? 姜婉歌已经彻底迷失,不管走到哪里,都拿出了宠妃的架势! 尤其良妃被幽禁,箫妃还在坐月子,根本没人能与她争锋,她更得意了! 此时此刻,冤家路窄,姜婉歌望着柳贵妃美艳的面容,眼底闪过了一抹恨意! 她知道古代阶级森严,放在从前即便再想报复,也不敢在柳贵妃面前放肆。 但此一时,彼一时。 柳贵妃已经过气了,而她是陛下的真爱! 哪次她们对上,陛下不是偏向她。所以,她有什么好怕的? 姜婉歌不仅没让自己的仪仗让开,甚至都没从肩舆上下来,只是微微低头行了个极其敷衍的礼:“见过贵妃娘娘。” “陛下体谅臣妾身娇体弱,让我见到他时都不必行大礼,想必贵妃娘娘能理解吧?” 柳贵妃若是不满,坚持让她按照宫规行礼,那就是架子比陛下还大! 柳贵妃最受宠的时候,永寿宫的宫人都是用鼻子看人的,连姜皇后的心腹都不放在眼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昨天的事,最后虽证明刘常在的死,与小伟子无关,但他在慎刑司受了重刑,已经残废了。再加上他确实跟冬燕有首尾,违反了宫规,又闹得那么大,没办法继续在永寿宫伺候了。 柳贵妃给了他一大笔钱,足够他衣食无忧地过完后半生,让他年纪轻轻就出宫养老去了。 如今,柳贵妃最信任的心腹,只剩下翠竹。 越是如此,她越要拿出架势,不能让人看轻了永寿宫! “放肆!” 翠竹望着姜婉歌,呵斥道:“文妃娘娘,您不过是区区妃位,见到贵妃娘娘不下轿行礼就算了,还不快退开,给贵妃娘娘让路!” 姜婉歌争的就是一口气! 即便现在,她还没办法把那一巴掌还给柳贵妃,也要让满宫的人知道,贵妃受宠的时代,早就是过去式了! 陛下如今最爱的,是她姜婉歌! 她冷哼一声,语气轻慢:“臣妾也很想给贵妃娘娘让路,只是……” “陛下传了旨意,要臣妾去御书房伴驾。若是耽误时间,让陛下久等了,哪怕是贵妃娘娘,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所以,只好委屈贵妃娘娘退一退咯。” 翠竹等人都气得够呛:“……你!” 皇后娘娘都不敢与贵妃娘娘争锋,文妃算个什么东西?! 贵妃娘娘就该狠狠赏她几耳光,好让她明白上下尊卑! 放在之前,柳贵妃确实会勃然大怒,让这个贱蹄子知道妃和贵妃的区别! 然而她已经从姑母口中得知,陛下根本就不爱姜婉歌,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铲除镇国公府。 这个蠢货还沉浸在虚假的宠爱里,以为自己是陛下的真爱,真是愚不可及! 柳贵妃再看姜婉歌恃宠而骄,小人得志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那就像姑母说的,暂且忍耐,让她嚣张跋扈,自取灭亡吧! 柳贵妃淡淡地抬手:“退后。” 所有人都愣住了! 翠竹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娘娘?!” 贵妃娘娘的脾气,不是后宫第一火爆吗,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对上柳贵妃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众人不敢反驳,连忙应了声“是”,抬着肩舆往后退去。 别说他们了,就连姜婉歌都有些诧异。 不管是书里,还是穿书以来的接触,柳贵妃那跋扈的性子,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姜婉歌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故意挑衅。 若柳贵妃又找她的麻烦,她就顺水推舟闹到陛下面前去。陛下已经爱上了她,会帮谁可想而知。 长此以往,陛下定会越来越厌恶柳贵妃。这抹朱砂痣,就会彻底变成蚊子血了! 然而没想到……柳贵妃居然退让了。 姜婉歌兴奋之余,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果然是天选女主! 连怼天怼地怼空气,连一国之母都照怼不误的柳贵妃,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姜婉歌像一只胜利的公鸡,高傲地扬起了头:“我们走!” 后宫就没有哪个宫人不怕贵妃娘娘,太极殿的这些奴才原本都吓得不轻,怕文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对上,他们会成为炮灰。 没想到……文妃娘娘居然胜过了贵妃娘娘,做到了皇后娘娘都没做到过的事! 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些宫人一个个挺直了腰杆,抬着姜婉歌的肩舆离开了。 从今以后,后宫就不是永寿宫的天下了,而是他们太极殿的! 翠竹气得眼眶都红了:“娘娘,您看文妃那嚣张劲……” 柳贵妃靠在肩舆上,嗤笑了一声:“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这件事传开后,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管是昔日的王府,还是如今的后宫,都没有一人敢挑战贵妃娘娘的脾气。因为冒犯过贵妃娘娘的人,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众人一直以为,就算文妃娘娘仗着陛下的新鲜劲,暂时盖过了贵妃娘娘的风头,也无法取代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万万没想到,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的贵妃娘娘,居然向文妃娘娘低头退让了!!! 看来后宫真的变天了!!! 那些不服气的宫嫔,面对姜婉歌时纷纷夹起了尾巴做人,不敢对她有一丝不敬。 这让姜婉歌越发觉得,自己已经取得最终的胜利,拿到了女主剧本! 说不定要不了多久,陛下还会像她以前看过的那些一样,为她遣散后宫,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事情传到宫外后,镇国公府的人越发不可一世,族中的子弟一个接一个,比从前膨胀了无数倍,在京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苦主们有的根本不敢跟他们对上,有的气不过告到了官府。 然而如今谁不知道,陛下被文妃娘娘迷得五迷三道,对镇国公府更是无限宽容。哪个当官的敢不要命,得罪镇国公府? 这让镇国公府的人,行事越发没了顾忌。 如此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第305章 沈知念审问出结果 大周自开国以来,两个国公府的势力就不相上下。却没想到到了本朝,帝王因为文妃的缘故,格外优待镇国公府。 面对镇国公府的无恶不作,别说普通百姓和权贵敢怒不敢言了,就连定国公府的人,都要暂避锋芒。 镇国公府实现了从未有过的辉煌,不知道惹得多少大世家或艳羡,或嫉妒。 甚至民间都开始出现这样的流言—— 从前,勋贵之家最重男丁。现在看来,生儿子哪有生女儿有用? 待女儿长大了,若是能入宫得陛下的宠爱,不比一百个儿子加起来都强? 文妃娘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殊不知有一人在暗处,将镇国公府膨胀之下犯下的罪证,都一一收集起来了。 顾锦潇只等时机成熟,便将它们都呈与帝王! …… 无论是文妃和从前的柳贵妃一样,在帝王的宠爱中迷失了自我,觉得后宫是自己的天下了;还是镇国公府无限膨胀,族中的子弟一个顶一个嚣张。 沈知念都不关心,安心在钟粹宫做着自己的事。 唯一让她诧异的就是,以柳贵妃火爆的性子,居然会向姜婉歌退让。 不过得知在那之前,柳贵妃是从慈宁宫出来的,沈知念就不觉得奇怪了。 后宫的聪明人不少,可唯一能称得上千年狐狸的,恐怕就只有那位太后娘娘了…… 难怪帝王想集中皇权,是先从镇国公府下手。 发现小阮子是内鬼的那个晚上,南宫玄羽突然来了,沈知念不好继续审问他。 这几天,她有意晾着小阮子,一是为了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二是留出足够的时间,调查他的家庭背景。 毕竟许多宫人帮人作恶,除了财帛动人心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家人受到了威胁。 然而沈茂学送进来的调查结果是,小阮子的家人都在宫外生活得好好的,也没有被人威胁过的迹象。 沈知念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想多了…… 小阮子背后根本没有其他人,他的主子确实就是良妃? 不管怎样,继续确定一番再说。 沈知念让人重新将小阮子带了过来。 小阮子本以为,自己暴露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没想到过去了好几天,娘娘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只是让人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每天只能得到一点点水和食物维持生命。 而且未知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刚开始,小阮子还能保持着镇定。可渐渐地,他越来越不安。 今天被放出来时,他已经没有之前的精气神了,虚弱地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睨了他一眼:“你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良妃,那本宫问你,你是何时成为她的人的?又是何时与她有过接触?何时听从她的命令陷害本宫?何时从她那里拿到了冬燕的耳环?” 世间没有完美的谎言,如果小阮子说谎了,这么多问题问下来,必然能找到漏洞! 小阮子的眸色闪了闪,一副认命了的样子:“回娘娘,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就有许多宫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巴结后宫的新主子。奴才也不例外,就是在那个时候,入了良妃娘娘麾下。” “在此期间,良妃娘娘没吩咐过奴才做任何事。后来,奴才就和新一批的宫人一起,被分到了钟粹宫。” “前些日子,良妃娘娘身边的若离姑娘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一只耳环,让奴才做这件事。” “奴才真的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开恩啊!” 听到这里,沈知念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怀疑没错,冷笑道:“说谎!” “以良妃谨慎的性子,就算真要让你陷害本宫,也只会派陌生的宫人与你接触,如何会指派自己的心腹宫女做这件事?” “你这番说辞,倒像是故意想把嫌疑栽赃到良妃身上!” 小阮子脸上闪过了一抹心虚,有气无力道:“娘娘,奴才不敢欺瞒您,说的都是实话。奴才真的不知道,您还要奴才交代什么……” 沈知念挥了挥手,似乎失去了所有耐心:“你还是去跟慎刑司的人交代,为何要盗窃陛下从私库里,赏给本宫的御赐之物吧。” 小阮子一愣! 怎么又是这一招?! 娘娘就不会用别的办法审他了吗?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对沈知念来说,当然是因为这个威胁管用啊。 小周子已经把小阮子往外面拖了。 饿了好几天,他连挣扎的本事都没有了。 谁不怕“死一黄册”的威胁?小阮子的肩膀耸拉下来,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娘娘,奴才交代……” 沈知念冷冷道:“你这次最好说的是实话,本宫可没有多余的耐心,陪你玩文字游戏!” 看到她眼底的冷芒,小阮子的心狠狠一跳,明白了娘娘说的都是真的。 自己交代的事,如果再不能让她满意,她真的懒得再审了。直接让他这个内鬼,付出满门抄斩的代价! 小阮子颤抖道:“娘娘料事如神,确实不是良妃娘娘指使奴才的,她跟这些事毫无关联。是幕后之人说,奴才若是暴露了,就咬死自己是听从良妃娘娘的命令……”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那人是谁?” 小阮子摇了摇头:“娘娘,奴才不敢再欺瞒您,奴才真的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每次联系奴才的,都是不同的陌生宫人。皇宫这么大,宫人更是数都数不清。别说奴才了,就算是您,恐怕也无法将他们找出来……” 沈知念知道,小阮子这话没说错。 “你既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何为那人卖命?” 小阮子痛苦道:“因为第一次有人找到奴才时,拿来了奴才娘亲最常戴的簪子。那名宫人说,只要奴才听从他主子的命令,待奴才出宫后,便许奴才人人艳羡的权势富贵。否则……就要了奴才全家的命!” “奴才当时很害怕,特意写信回家去问过。” 第306章 小明子举荐楚夕颜(4万打赏值加更) “奴才的家里人说,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奴才的娘有一支簪子不见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一刻,奴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幕后之人根本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奴才,能得罪得起的。那人现在虽没有对奴才的家人怎么样,但奴才若是敢不听话,奴才的家人肯定会遭受无妄之灾。” 说到这里,小阮子祈求地看向了沈知念:“娘娘,奴才从未有过害您之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全家人。” “求求您看在奴才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要杀就杀奴才一个,放过奴才的家人吧……” 这个结果,和沈知念推测得差不多。 她低头看着小阮子,缓缓道:“念在你也是一心为了家人的份上,本宫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本宫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家人,但从今往后,你得听本宫的话!” 小阮子本以为自己做了背叛娘娘的事,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能看到一线生机! 他当即拖着虚弱的身体,重重给沈知念磕了几个响头,连连道:“奴才愿意!奴才愿意!只要娘娘能保住奴才的家人,奴才什么都听娘娘的!” 看着小阮子脸色苍白的样子,沈知念都担心他下一秒钟就会晕过去,她无法继续问话了:“小周子,先带他下去用膳,少量吃些清淡的就行。” 饿得太久,猛然吃大量荤腥,反而会出问题。 “是。” 孕期易疲惫,两人离开后,沈知念打了个哈欠,由林嬷嬷搀扶着,到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她的精神饱满了,小阮子也修整好了在外面候着。 沈知念问道:“你可还记得,把耳环给你的那个宫人,长什么模样?” 小阮子点了点头:“回娘娘,奴才记得。” “只是……奴才之前已汇报过,幕后之人十分谨慎,每次派来和奴才接触的,都是些生面孔。想把人找到,恐怕不容易……” 沈知念道:“只要对方没从后宫消失,总有找到的一日,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惜,钟粹宫没有擅丹青的人……” 如若不然,按照小阮子的描述把人画下来,就好找多了。 小明子迟疑了一下,才上前道:“娘娘,您还记得上次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叫夕颜的小宫女吗?” “她在如意馆当差,且在绘画一道十分有天赋。若不是因为没有背景,一直被打压,说不定已经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女画师了。” 小周子看了他一眼:“你连这都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人家了?” 小明子连忙解释道:“什么叫我关注人家?莫瞎说。” “是上次在御花园遇到,娘娘担心她别有用心,让奴才查查她的背景,奴才才对她有所了解。” 楚夕颜入宫前,将贵妃给的一百两丧葬费,拿了一些出来,换了个新的身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一大笔银子砸下去,她的新身份当然没问题。就算有心人去查,也经得起推敲。 除非有人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去深入调查许久,才能发现端倪。 很显然,现在的楚夕颜,还不值得有人那么做。 小明子的性子向来谨慎,既然敢推荐那个叫夕颜的小宫女,便说明对她还是有一些信任的。 沈知念身边没有擅丹青的人才,若能再多一个可用之人,也不错。 他看向了小明子,道:“既如此,你便去如意馆传她过来,就说本宫想为自己画一幅画像。” “是!” …… 如意馆。 每次看着别的画师画画,楚夕颜都会想起昔日在家中,她最喜欢画的,就是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画面。 虽说娘亲在宫里没回来,但她凭着记忆,笔下的娘亲总是栩栩如生。 可惜,为了不留下把柄,被人发现她的来历有问题。入宫前,楚夕颜把那些美好的画全烧了。 新年的第一天,他们一家人本可以像画里那样相聚,却全被柳贵妃毁了! 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忘记这刻苦的仇恨!!! 只是……想在后宫出头,比她想象中更难……更难…… 入宫这么久,别说报仇了,她连柳贵妃的面都见不到。 楚夕颜本想走柔嫔娘娘的路子,但钟粹宫的防守,不比永寿宫差,她也进不去钟粹宫的大门。 唯一让楚夕颜感到欣慰的就是,她与柔嫔娘娘身边的明公公,有了些许交情。 但这微不足道的交情,并不足以让她入柔嫔娘娘的眼。报仇,更是遥遥无期的事。 楚夕颜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殊不知平日展现出的绘画天赋,在如意馆惹得多少画师眼热! 凭什么他们苦练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画出来的画,竟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有灵气?! 因为画师都是男子,后宫的娘娘们,通常不会单独召他们为自己画像。若夕颜的天赋传出去了,娘娘们肯定会很喜欢她。 到时候,如意馆岂不是要阴盛阳衰,成为小丫头片子的天下了?这让这些心高气傲的画师如何能忍!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颐指气使,每日将最脏、最累的活,交给楚夕颜干。 “夕颜,我早上用过的那套画笔,还没洗好吗?!” “我要的颜料矿石还没磨好?你一天天干什么吃的?” “夕颜,我不是让你去把磨好的石灰石筛了吗?你怎么还没去?!” “……” 楚夕颜每天忙得连轴转,也做不完他们交代的事。 然而如意馆地位最高的,就是这些画师。看出他们有意为难楚夕颜,没有一人敢冒着得罪他们的风险,帮楚夕颜说话。 甚至……为了讨好这些画师,不少人都跟着欺负楚夕颜。 想起娘亲和爹爹惨死的模样,楚夕颜咬着牙一一忍了下来,换来的却是他们得寸进尺的刁难。 “夕颜,你聋了吗?没听到我让你拿一张宣纸过来?!” “林画师,对不起,我这就给您拿!” 楚夕颜抱着宣纸过去,险些撞到了人:“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来人是谁,众人连忙停下了手中的事,一脸讨好地迎了上去:“明公公,什么风把您吹到如意馆来了?” 第307章 沈知念挺满意 宫里谁不知道,明公公是柔嫔娘娘身边的大红人,他们当然要上赶着讨好他。 刚刚发生的事,小明子都看到了,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然而在宫里待得久了,小明子明白,许多时候流言是能杀人的。 贵妃娘娘身边的伟公公,从前何其风光?不就是跟宫女不清不楚,才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最后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所以,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夕颜。 小明子抬眸扫了一圈,淡淡道:“柔嫔娘娘想为自己画一幅画像,若谁能办好这件差事,娘娘重重有赏!” 听到这里,画师们争先恐后道:“明公公,鄙人最擅丹青,画出的画,定能让柔嫔娘娘满意!” “明公公,您看,这边都是我的作品。只要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会把柔嫔娘娘画得如同九天神女!” “明公公,我也愿意为柔嫔娘娘效力!” “……” 赏赐倒是其次,若能入柔嫔娘娘的眼,他们定前途无量! 楚夕颜亦动了心思。 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跟柔嫔娘娘攀上关系,可就难如登天了。 然而这样的好差事,无数画师争先恐后地抢着,哪轮得到她呢? 小明子抬头,便对上了楚夕颜期待中,又带着几分失落的表情。 他知道,像她这样有绘画天赋的小宫女,在如意馆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若众人见她得了娘娘的青眼,日后也会敬着她几分。 “娘娘喜静,你们这么咋咋呼呼的,吵到娘娘了怎么办?况且你们都是男子,出入钟粹宫多有不便。” 说到这里,小明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本公公之前听说,如意馆有一名挺有绘画的天赋的小宫女,不知是哪个?” 楚夕颜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机会上前:“回明公公,是奴婢!” “奴婢愿意为柔嫔娘娘绘画,求明公公给奴婢这个机会!” 小明子指了指她:“行了,就你吧。” 楚夕颜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己苦等多时的机会,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宣纸,连连应“是”,跟了上去。 其他画师急了,纷纷劝道:“明公公,夕颜不过是个在如意馆打杂的宫女,连画师都不是,如何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是啊,若是惹柔嫔娘娘不快,恐怕整个如意馆要受牵连。” “夕颜,明公公给你面子,你还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还不快退下!” “……” 小明子冷冷地问道:“本公公要选哪个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置喙了?” 他是钟粹宫的管事太监之一,跟在沈知念身边这么久,也养出了一股气势。 这些画师顿时不敢再说,连忙低头道:“明公公恕罪……” 如意馆的画师,虽说都是为宫中贵人画像的。但因为画师都是男子,为了避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妃嫔们没事,基本不会单独召他们去为自己画像。 所以,沈知念这次没有选经验丰富的画师,而是选了一名有绘画天赋的宫女,众人并不觉得奇怪。只当她是心血来潮,想要一幅自己的画像,又刻意避嫌。 一路上,楚夕颜都在想着,等到了钟粹宫,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柔嫔娘娘满意。 不多时,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楚夕颜跟着小明子,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婢给柔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起来吧。” 沈知念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本宫为何叫你过来,想必小明子都告诉你了,那便开始吧。” 她总得先看看,这个叫夕颜的宫女,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楚夕颜应了一声“是”,小心翼翼地拿出工具,一边观察沈知念的模样,一边下笔。 一开始她只是在想,怎样才能让柔嫔娘娘对自己满意。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楚夕颜沉浸在了绘画的动作里。专心致志,只想做好这一件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停下动作,放下笔恭敬道:“娘娘,奴婢画好了。” 沈知念招了招手,示意小明子把她的画呈上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 画中的女子不仅和她一模一样,就连那娇媚动人的气质,都仿佛能通过画像透出来。 难怪如意馆那些见过不少世面的画师,都如此嫉妒这个小宫女的天赋,她的本事确实不小。 沈知念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着楚夕颜:“画得不错。” “既如此有绘画的天赋,你为何会入宫?” 楚夕颜垂下眼帘,似乎有些悲伤:“回娘娘,奴婢的母亲早逝,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奴婢的父亲是一名画师,奴婢自小就跟着他学习绘画。” “可惜一场风寒,带走了奴婢的父亲……” “奴婢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面是没办法生存的。恰巧内务府在民间采选宫女,奴婢便进宫了……” 这是楚夕颜花重金,为自己伪造出的身份。 小明子早就查过这些事了,沈知念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可知如意馆有那么多画师,本宫为何单单让小明子找你过来?” 楚夕颜一愣。 不是明公公选中的她吗? 这难道是柔嫔娘娘的意思? 她本想说,是因为画师都是男子,不好长时间逗留钟粹宫,而她是小姑娘,便没了这个顾忌。 可转念一想,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柔嫔娘娘何必刻意问她? 楚夕颜太想抓住这个机会了,脑子转得极快,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愚钝,不敢揣测娘娘的意思。奴婢只知道,不管娘娘有何吩咐,奴婢只需要听从就是。” 入宫前,女夫子跟她说过,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所以一旦有机会,她不需要在主子面前表现得太聪明,只要展露自己的忠心就行。 对方接住了她抛出的橄榄枝,沈知念挺满意这个回答。 第308章 后宫的女人效仿柔嫔娘娘 “你除了会画人像,可还会根据他人的描述,把对方见过的人画下来?” 楚夕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原来这才是柔嫔娘娘找她的真实目的! 只要她能办好这件事,就可以初步取得柔嫔娘娘的信任了! “回娘娘,奴婢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曾多次根据父亲的描述,画母亲的样子。父亲曾说,奴婢画的母亲,和他印象中的丝毫不差。” “既然娘娘有吩咐,奴婢愿意为娘娘一试!” 沈知念点了点头,挥手道:“小明子,你带她去见小阮子吧。” “奴才遵命!” 时间流走得很快,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小明子、小阮子和楚夕颜,终于带着她画的画像,进来复命了。 小阮子完全不敢因为楚夕颜的年纪小,而轻视她,惊叹道:“娘娘,神了!如意馆的这名小宫女,真是神了!” “奴才描述的那些人,她都画得一点不差,仿佛真的见过似的!” 楚夕颜依旧低着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沈知念抬眸看向她,问道:“你可知本宫让你画那些宫人,是做什么用的?” 楚夕颜跪在了地上,恭敬道:“奴婢刚进宫的时候,教规矩的嬷嬷就说过,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好奇。” “奴婢今日来钟粹宫,只是为娘娘画了一幅您的画像,其它事一概不知。” “奴婢只求……娘娘看在奴婢还算得用的份上,允许奴婢今后为您做事!” 话音落下,楚夕颜深深拜了下去! 后宫想投靠钟粹宫的宫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沈知念都看得上。 这个宫女本事不小,人也机灵。若她的忠心是真的,沈知念不介意将她收入麾下。 “日后你好好为本宫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芙蕖,赏!” 芙蕖应了声“是”,递了个鼓鼓的荷包过去。 楚夕颜知道,她如果不要赏赐,反而会让怀疑她别有目的。 而且想复仇,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她接过荷包,感激道:“奴婢多谢娘娘赏赐!”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楚夕颜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小明子将她送出了钟粹宫,压低声音交待道:“今日的事,不能透露出去半句,明白吗?” 楚夕颜认真地点头:“请明公公放心,奴婢晓得!” 见她带着这么多赏赐回到如意馆,众人都知道,这丫头真的入了柔嫔娘娘的眼。 画师们心中即便再嫉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楚夕颜了。 不然哪天柔嫔娘娘再想起她来,宣她过去侍奉,她在柔嫔娘娘面前告上一状,他们岂不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夕颜姑娘,你回来了啊?我早就说过,以你的天赋,必定不会被埋没。还是柔嫔娘娘慧眼识珠,所以明公公一来就挑中了你!” “夕颜姑娘,大家同在如意馆做事,你得了柔嫔娘娘的赏识,可不要忘记帮我们美言几句啊!” “夕颜姑娘,你去了钟粹宫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快坐下喝杯茶。” “……” 看着这些人前倨后恭的模样,楚夕颜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然而她进宫只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没兴趣跟这些人争个高低。 “多谢诸位画师。” 见楚夕颜对他们的态度一如从前,画师们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丫头年纪小,好忽悠,没有记他们的仇。 虽说陛下被文妃娘娘迷了眼,对柔嫔娘娘的宠爱不如从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柔嫔娘娘还怀着皇嗣,金贵着呢。 沈知念的一举一动,在后宫都有无数人关注着。楚夕颜为她画了一幅画像,得到了丰厚赏赐的事,迅速在后宫传开了! 许多宫嫔纷纷效仿,派人请楚夕颜过去为她们作画。 反正她是宫女,相处得再久,也不用担心宫中会有闲言碎语。 一时间,楚夕颜越发炙手可热起来! 她不仅没有飘,反而还越发谨慎。 同时,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 借着柔嫔娘娘的这阵东风,她在后宫总算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楚夕颜相信,只要继续努力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她也能有机会接触到柳贵妃! …… 钟粹宫。 沈知念当然不会因为,楚夕颜几句表忠心的话,就彻底相信她。 她离开后,沈知念吩咐小明子:“派人在暗中盯着夕颜。” 她倒要看看,那个小宫女究竟是真的想投靠她,还是别有用心。 一旦对方试图把今天发生的事传出去,就会被抓个现行。沈知念绝不容许,有人破坏她的计划! 小明子立刻道:“是,请娘娘放心!” 沈知念指了指桌案上的这些画,眼底划过了一抹冷芒:“你们派人暗中在宫中搜寻这几名宫人,一旦发现线索,不要打草惊蛇,立刻来向本宫汇报!” “奴才/奴婢遵命!” 吩咐完这些事,沈知念才重新看向小阮子:“幕后之人现在并不知道,你已经暴露了。既如此,你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等待那人继续派人联络你。” 小阮子压下心中的激动:“是!” 只要抓住了幕后之人,他和他的家人就彻底安全了。 而且有了这份功劳,他就能成功将功赎罪,继续安心地在娘娘身边伺候。 他们退下后,芙蕖拿了一封信进来:“娘娘,是老爷派人送来的。” 沈知念接过,打开看了看。 之前,她让沈茂学注意良妃家族的动静。 如果良妃家里也在派人调查,那个叫张原庆的侍卫,咬死良妃的事,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就可以证明,良妃确实是冤枉的。 信上说,良妃的家族确实在调查张家。 沈知念看完,照例让芙蕖将密信丢进香炉烧了。 里面写的内容,心腹们也知道了。 芙蕖眼底划过了一抹担忧:“娘娘,良妃娘娘向来老谋深算,这次居然也阴沟里翻船了。幕后之人的手段,真是让奴婢害怕!” “若不将其揪出来,那人保管有一天,又会算计到您头上……” 第309章 美男计来了(34万票加更) 沈知念冷笑道:“本宫不怕那人再次出手!” 庆功宴上,她没有任何准备,才险些被幕后之人算计。但最终,她也成功洗清了身上的嫌疑。 现在她已经有了防备,那人再想对钟粹宫下手,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心腹们虽然担心,但其实也没那么害怕。因为娘娘的手段,他们早已见识过。 …… 太极殿。 姜婉歌看过许多宫斗,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宫的那些妃嫔,明知道帝王无情,最终却还是一个接一个,控制不住地爱上了帝王。 直到亲身经历了,她才体会到这种感受…… 看书的时候拿着上帝视角,自然以为自己能把控全局,觉得那些守不住心的妃嫔,都愚蠢无比。 可现实是,身处书中的人,并没有上帝视角。 她只能根据自己的感受,去判断,去推测,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这个时候姜婉歌才明白,她曾经仗着站在上帝视角,就觉得这个妃子蠢钝,那个妃子愚笨的行为,究竟有多自大。 同样的情况下,她做得未必有她们好呢…… 穿书以来,姜婉歌一直都知道镇国公府的结局,也致力于改变这个结局。 后来她得到了帝王的宠爱,也曾怀疑过,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他捧杀的手段? 可南宫玄羽对她,真的太好太好了…… 一个男人爱不爱她,她是能感觉到的。 帝王给了她那么多的宠爱,一次又一次,为她打破了规矩和原则。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甚至民间都出现了,不重生男重生女的传言。历史上的唐玄宗,对杨贵妃也不过如此吧? 姜婉歌终于一点点卸下心房,逐渐相信了帝王的真情…… 事实证明,南宫玄羽并没有辜负她。 贵妃也好,柔嫔也罢。自她出现后,她们都只能靠边站了。 这让姜婉歌如何不动容,如何忍心继续怀疑陛下对她的真心? 她彻底沉沦在了这段感情里…… 原本,姜婉歌成了宠妃,镇国公府也度过了覆灭的危机。她算是走上了人生巅峰,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快乐。 可随着关于镇国公府的消息,一条条传进来,姜婉歌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因为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镇国公府的人当真以为,她一个人力挽狂澜容易吗?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让陛下改变了主意,他们却如此不知道珍惜?! 再这样作下去,就算陛下对她是真爱,恐怕也无法容忍镇国公府了! 姜婉歌气得不行,只能一连写了好几封信,派人送去给镇国公。让他约束族中的子弟,不要再那么无法无天了! 然而……镇国公如果听得进去,就不叫镇国公了。 姜氏一族的子弟,欺男霸女的行为,跟他做的事比起来,压根都不算什么…… 镇国公早已在暗中,再次扩大了走私牟利、招募私兵的规模,为将来的事做准备。 一旦文妃娘娘生下皇子,他便会揭竿而起,除掉陛下,扶皇子上位! 届时,他便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待地位稳了,便让幼帝禅位于他! 从今往后,大周的江山就要改姓“姜”了! 姜婉歌虽不知道,镇国公心中有那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但见镇国公府的人,完全不听她的约束,她真是又生气,又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穿成镇国公的女儿。可这个世界,女子和家族的命运,就是联系在一起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虽说南宫玄羽对她是真爱,可姜婉歌并不敢保证,在一位帝王心中,会把爱情看得比皇子更重要。 所以……一旦沈知念生下皇子,说不定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她不能让那个女人,把陛下的心从她这里抢走!因为南宫玄羽不爱她了,她的性命就无法得到保障了。 想到这里,姜婉歌问道:“本宫之前交代父亲办的那件事,办妥了吗?” 虽说沈知念如今怀着身孕,不可能跟侍卫发生些什么,但姜婉歌要的,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只要让沈知念跟侍卫,传出不清不楚的事情,陛下就再也不会宠幸她。说不定还会怀疑,沈知念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到那时,她才算彻底胜利了! 墨韵道:“娘娘,国公爷送进来的那几名侍卫,已经在各处当差了,最近正在找时机,偶遇柔嫔娘娘呢。” 姜婉歌点了点头:“很好!” 纸影担忧道:“娘娘,陛下之前命内务府的人,用心准备您晋为嫔位的册封礼。但还没来得及开始,您就封为妃位了,所有事情都得重新安排。” “贵妃娘娘重掌六宫大权,万一她在您封妃的册封礼上动什么手脚……咱们不得不防啊……” 姜婉歌冷笑了一声:“那不是正好吗?” “虽说那个脾气火爆的贱人,早就失宠了,但男人都是忘不了旧爱的。陛下心里,始终有她的一席之地。” “柳贵妃如果敢继续作死,破坏我的册封礼,正好让陛下彻底厌恶她!” 纸影她们松了一口气:“娘娘心中有数就好,看来是奴婢们多虑了。” …… 明日便是三皇子的满月宴,神秘的箫妃,终于要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了。 后宫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件事,并且暗中准备着。 钟粹宫却依旧是一派轻松的景象。 沈知念像往常一样到御花园散步,确保每日的活动量。 谁知拐角处,竟有一名身形健壮,容貌俊美的侍卫,冒出来朝她行了一礼:“属下见过柔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这名侍卫是奉了镇国公的命令,来勾引柔嫔娘娘。 真见到了他才发现,柔嫔娘娘竟比传言中更加妩媚动人!而且因为怀着身孕,周身还带着一层柔和的光辉。 哪个男人看到了能不动心啊? 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名侍卫觉得,在妃嫔们身边伺候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她们平日哪见得到,像他这样威猛的男子?肯定会春心荡漾! 第310章 沈知念猜到是谁做的 后宫虽然时不时也有侍卫巡逻,但他们不得进入妃嫔居住的宫殿,看到有妃嫔在的地方,也会远远避开。 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主动凑到妃嫔跟前去说话。 毕竟惹出了什么风言风语,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肖嬷嬷看着这名侍卫,呵斥道:“你是在何处当差的侍卫,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他叫姜盛,是姜婉歌的族兄。虽说在镇国公府,他只是旁支一名不起眼的子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盛并不惧怕肖嬷嬷。 “柔嫔娘娘,属下是新来的侍卫,和其他兄弟一起,负责巡视御花园到钦安殿一带。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属下。” 姜盛的容貌放在整个京城都是出挑的,平日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要不然也不会被镇国公选中送入宫中,委以重任。 尤其是穿上一身侍卫服侍,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威武不凡,俊朗异常。 不少路过的小宫女,看到这样俊美的侍卫,都悄悄红了脸颊…… 这让姜盛更自信了! 沈知念忽然想起……赵云归告诉她,镇国公府在挑选一些年轻俊美的侍卫,准备送进宫中,不知道想干什么。 她那时猜测,难不成他们是胆大包天,想混淆皇室血脉? 现在看来……这是冲她来的? 沈知念的唇角狠狠抽了抽,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情绪。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 上一世她养面首,是因为在陆家,她已经站在了绝对的高位。整个陆家就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 即便陆江临知道了此事,也只能默默忍了。 那种情况下,沈知念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而这辈子,她是宫妃啊! 沈知念的脑袋又没有被门夹过,怎么可能在皇宫给帝王戴绿帽子?这不是嫌九族死得不够快吗? 究竟是哪位人才想出的这种办法? 而且……撇开这些事不谈,就算她真想找几个小玩意养养眼,也要吃点好的啊,哪看得上这种油头粉面的男人? 他长得还不如南宫玄羽呢。 接到沈知念的眼神授意,菡萏呵斥道:“既是新来的,就好好学学规矩,别到妃嫔面前晃悠!冲撞了我们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在宫外的时候,姜盛见过太多刚开始对他疾言厉色,后来却忍不住因他沦陷的女人了。柔嫔娘娘没有正眼看他,姜盛也不气馁,再找机会就是了。 “姑娘说得是,属下告退!” 姜盛离开后,菡萏皱着眉头道:“现在的侍卫,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娘娘还在这里呢,也不知道避开。” 四周人来人往的,沈知念不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新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忘了规矩的,下不为例便好。” 言下之意就是,有一没有二,下次再敢凑到她面前,就别怪她按宫规行事了! 而且她已经宽容过一次,下次再怎么处置对方,都不会让人觉得她小题大做。 不过沈知念很好奇,与妃嫔私通,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镇国公府派自己人来,就不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但转念一想,沈知念就明白了。 对方的目的,并不是真和她发生些什么,只要闹出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行了。 像镇国公府那样,有数百年底蕴的大世家,不会因为一些流言就怎么样。可这些流言对后宫的妃子来说,却是致命的! 道听途说的事,就算帝王没办法处罚她,只要心中对她有了疙瘩,她也会就此失宠! 毕竟后宫的女人那么多,帝王何必宠幸一个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呢? 策划这件事的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既然侍卫来自镇国公府,不用想都知道,这不是姜皇后,就是姜婉歌的手笔。 姜皇后一个将死之人,就算要做困兽之斗,也应该用更狠辣的手段,牵扯更多人进去。 那么此事是谁做的,可想而知了。 沈知念眼底有凉意一闪而逝:“派人盯着刚才那个侍卫。” 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她要送文妃娘娘一份大礼! “奴才遵命!” 见今日的运动量差不多了,沈知念将手搭在了芙蕖的手背上:“回去吧。” “是。” 快到钟粹宫的时候,她又遇到了韩贵人。 看到沈知念一行人,韩贵人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迎了上来:“嫔妾给柔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虽说后宫现在最受宠的是文妃娘娘,但韩贵人一直觉得,柔嫔娘娘怀着皇嗣,今后的日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她还是继续努力抱这条大腿吧! 从抄佛经祈福的事件过后,韩贵人时不时就往娘娘身边凑,钟粹宫的宫人都熟悉她了。 只是……她虽然有一些小聪明,却不知道隐藏自己,表现出的目的性太强了,平白让人不喜。 后宫的人都是今天你利用我,明天我利用你。沈知念并不反感,别人想沾她的光上位。但前提是,对方得有让她喜欢的本事啊! 就像过去,她看孙常在顺眼,不介意帮孙常在一把。可这个韩贵人,凭什么让自己帮她呢? 沈知念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韩贵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韩贵人自然感觉到了沈知念的冷淡。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方设法,到柔嫔娘娘面前献殷勤了,可对方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让韩贵人气馁的同时,心中忍不住生起了一丝怨怼。 她已经伏低做小到这种份上了,为什么柔嫔娘娘就不能像招揽孙常在一样,把她收了呢? 这么小家子气,难怪陛下的心会被文妃娘娘勾走…… 心中这样想着,韩贵人面上却丝毫都不敢表现出来,依然挂着一抹殷勤的笑容:“嫔妾没什么事,只是日常来给柔嫔娘娘请安,娘娘这两天身子还好吗?” 沈知念淡淡道:“劳烦你关心,本宫的身子自有太医照料。” “本宫刚散步完,要歇息了。韩贵人若是没事,便回去吧。” 第311章 给孙常在的赏赐 韩贵人咬着嘴唇,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甘。 如今满宫的妃嫔,都喜欢跑到太极殿献殷勤,只有她还往钟粹宫来。柔嫔娘娘居然这么冷淡,都不请她进去说说话…… 然而这话,韩贵人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低头道:“是。嫔妾告退。” 她离开后,肖嬷嬷摇了摇头:“娘娘,那个韩贵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沈知念漫不经心道:“跳梁小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孙常在将门口发生的事看在眼里,堆着笑迎了上来。 她就知道,没人能取代她在柔嫔姐姐身边的位置! 韩贵人那个学人精,再想走她当初的路子,也只是枉然! “柔嫔姐姐。” 孙常在抱着琵琶,笑嘻嘻地问道:“嫔妾新谱了一首曲子,您要不要听听?” 这些日子,因为有孙常在的陪伴,时不时就给她弹动听的曲子,沈知念的孕期生活都没那么枯燥了。 听到这话,她含笑道:“好啊。” 孙常在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内室,她熟练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琵琶边弹边唱。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沈知念觉得,孙常在得宠,除了因为自己举荐的缘故,更多原因是她自身也有实力。 毕竟这样的曲调,沈知念一个女人听着都觉得享受,更何况是男人呢? 一曲毕,孙常在笑吟吟地问道:“柔嫔姐姐,怎么样?可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沈知念虽不会吹拉弹唱,但她有极强的鉴赏功底:“第二句的最后一个音,我觉得可以再高一些。” 孙常在现场修改了,又弹了一遍:“这样呢?” 沈知念点了点头:“嗯,不错。陛下听了这首曲子,肯定会喜欢的。” 孙常在有些不得劲。 要不是为了在后宫过得好一些,谁愿意去跟那么多女人争陛下啊?但现在,她想要的东西,柔嫔姐姐都可以给她,她何必再去陛下那里费心思? 她特意谱这首曲子,是为柔嫔姐姐解闷的。弹给陛下听,不过是顺手的事。 但这话毕竟有大不敬的嫌疑,孙常在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只好道:“柔嫔姐姐喜欢就好。” 这时,小周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自从上次险些在南宫玄羽面前露馅,沈知念就很注意这一点了。免得哪天他又心血来潮,突然造访。 这不,小周子的话音刚落下,南宫玄羽就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知念和孙常在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免礼。” “朕刚才似乎听到,你们在聊曲子?” 沈知念笑道:“是呢。孙妹妹新谱了一首曲子,陛下要不要听听?” “这些日子也是因为她的陪伴,陛下不在的时候,臣妾和孩子才不那么寂寞。” 南宫玄羽看孙常在的眼神温和了许多:“你是个有心的。那朕也听听吧。” 在陛下面前,孙常在还是装出了一副羞涩且喜悦的样子:“是。” 随着她的纤纤十指,缓缓在琴弦上拨动,悦耳的曲子如流水般响起。配上软糯的音调,确实称得上小家碧玉般的解语花。 沈知念对自己人向来不吝啬,有心想抬举孙常在。她开口,南宫玄羽应该会给这个面子,升一升孙常在的位分。 然而后宫向来有无故不得晋升的规矩,若帝王莫名晋孙常在的位分,前朝的那些御史言官,肯定会像攻讦姜婉歌一样攻讦她。 一旦背上了狐媚惑主的名声,不利于孙常在的将来。 所以,沈知念打算等生产后再向帝王提出,她孕期多亏了孙常在的陪伴、解闷,孩子才能发育得这么健康。 届时,孙常在有功,晋升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不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没人能说孙常在不规矩。 但现在,为孙常在讨点好处还是可以的。 一曲毕,沈知念含笑道:“孙妹妹的技艺越发精湛了,真是余音绕梁!” “陛下,孙妹妹这么努力,您是不是该给她一点奖励?” 帝王鲜少见到柔嫔为别的女人讨赏,可见孙常在与她的关系,确实处得不错。 他看向了李常德,吩咐道:“去将朕私库里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连同曲谱一并取来。” “奴才遵命!” 李常德立刻去办了。 孙常在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 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的大名,没有哪个擅琵琶的人没听说过,这可是不折不扣的神品! 因为琵琶大多是四弦,帝王私库里的那一把,是当世唯一一把五弦琵琶! 准确来说,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和一般的四弦琵琶,并不是同一种乐器。四弦琵琶是“曲项”,而它的琴轸、相和琴面,在同一个盘面上,是“直项”。 五弦琵琶的曲谱,只有帝王的私库里有一本,外界早已失传。所以到现在,外界已经没人会弹五弦琵琶了。 陛下将这把琵琶和曲谱,都赐给了她。学会后,她就是大周唯一会弹五弦琵琶的人了!!! 对一个乐痴来说,这份赏赐,比多少金银财宝都珍贵!!! 孙常在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跪地谢恩:“嫔妾多谢陛下!嫔妾一定好好学,定不辜负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的大名!” 李常德的办事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将东西取来交给孙常在了。 沈知念虽不擅乐器,但对宝物也有一份好奇心,同样看了过去。 这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极其华美,通体由紫檀制成,制作工艺十分精细! 琴头以云纹为主,额面和转手等地方,是菱角图样。琴身镶嵌着精美的螺钿、玳瑁和琥珀。 面板中下部的玳瑁捍拨,上面镶嵌着骆驼载胡人弹奏琵琶的图案,透着浓郁的西域风格。 人物上方同样用螺钿工艺,镶嵌成盛开的树形,五只祥鸟绕树飞翔,看起来华丽四射! —— 注:对【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的介绍,引用自唐朝的同名文物,现收藏于日本正仓院。 第312章 满月宴到了 尽管早就听说过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的大名,见到实物的时候,孙常在眼底还是迸发出了难以言说的惊艳!!! 果然能被陛下收藏进私库的,就没有一件是凡品! 她爱不释手地抱着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再次谢恩:“多谢陛下!多谢柔嫔姐姐!” 孙常在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柔嫔姐姐的夸赞,陛下不会想到把这件宝物赏给她。 沈知念笑道:“大周已经没有会弹五弦琵琶的人,若孙妹妹能学会,也算没辜负这件宝物。” “臣妾很期待,孙妹妹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只要能让念念高兴,这件宝物就没赏赐错。 南宫玄羽看了孙常在一眼,道:“那你便回去慢慢练习吧。” “是。嫔妾告退!” 孙常在抱着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所以,讨好陛下有什么用?努力讨柔嫔姐姐的欢心,才是正道! 琴棋书画是世家贵女的必修课,后宫擅琵琶的宫嫔也不少。谁没听说过陛下的私库里,收藏着世间唯一一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但这样的宝物,她们从前想都不敢想! 所有人都没想到,陛下最后竟将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和曲谱,赏赐给了区区一个常在! 一时间,有人错愕,有人艳羡,有人嫉妒! 若让孙常在学会了,她就是大周唯一一个会弹五弦琵琶的人了!光是冲着这独一份的新鲜劲,陛下身边就会一直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份好运,怎能不让人感叹! 她们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韩贵人得知这个消息,更是气得不行! 孙常在的长相也就一般,后宫多得是会弹琵琶的人,她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关注,摘得桂冠? 还不是因为她住在钟粹宫,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自己也能住进去,说不定早就入了陛下的眼,把孙常在压下去了! 都怪柔嫔娘娘不肯接受她的投诚! 韩贵人嫉妒孙常在的同时,又对沈知念升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怨恨! …… 太极殿。 镇国公府派出的侍卫,开始接近沈知念后,姜婉歌就一直暗中关注着:“怎么样?姜盛跟柔嫔说上话没有?” 看书的时候,沈知念有一个面首,就是俊美威武的类型,身材一等一的好! 当时书评区有不少人都在感叹,这死丫头吃得真好,让她们进去演两章! 姜盛算是那个面首的平替。 沈知念一直对着帝王,以她的性格,应该早就腻了吧?换换口味也好! 纸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带回了姜盛传递的消息,摇头道:“娘娘,盛公子说柔嫔娘娘并未过多关注他。但这还只是个开始,决定不了什么,他会继续努力的!” 姜婉歌也不失望。 沈知念的眼光高些也正常。 她此次安排了好几名侍卫,不信一个都入不了沈知念的眼! “本宫知道了,让其他侍卫都接着努力!” “是!” …… 翌日。 三皇子的满月礼,箫妃也终于出月子了。 今日不仅帝王会到场,满宫的妃嫔也都会来承乾宫恭贺。 沈知念带上贺礼,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与孙常在一起出发了。 承乾宫就在钟粹宫前面,两人很快就到了。 孙常在搀扶着沈知念往里面走去:“柔嫔姐姐,小心门槛。” “箫妃娘娘那么神秘,竟不知不觉生下了三皇子,今天总算能一观她的庐山真面目了!” 沈知念对那位上一世没有出现过的箫妃,也很好奇。 她们过来的时候,不少妃嫔和皇室宗亲都已经到了。 承乾宫的正殿内,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左右两边依次摆放着锦缎软垫。众人按照身份不同,坐在相应的位置。 看到沈知念进来,不少人起身行礼:“见过柔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很快,柳贵妃、雪嫔、姜婉歌,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宫嫔,都陆陆续续到了。 众人依次起身行礼。 三皇子是帝王的长子,贵不可言。不管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必须带着热络的笑容。 哪怕是向来不可一世的柳贵妃,今天也必须咽下满心苦涩,恭贺三皇子满月。 姜婉歌心里有些不得劲。 她和南宫玄羽是真心相爱的,可这该死的封建朝代,让帝王必须有后宫佳丽三千。 看着别的女人生下了南宫玄羽的孩子,她真的感到不是滋味…… 如今后宫以柳贵妃的位分最高,她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冷冷地扫了姜婉歌一眼:“今日是三皇子满月的好日子,文妃怎么苦着一张脸?难道是不欢迎三皇子的降生?” 虽说姑母一再交待她,这些日子暂且忍耐文妃,等镇国公府覆灭了,文妃便是阶下囚了! 但看着这个贱蹄子,日日在自己面前嚣张,柳贵妃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逮到了机会,她当然要给文妃使绊子!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婉歌身上。 皇室宗亲本就不满,陛下因为这个妖妃忘了祖宗规矩。只是碍于陛下的宠爱,他们无法拿她怎么样。 此刻听到这话,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凉。 陛下子嗣单薄,好不容易箫妃娘娘生下了三皇子。文妃娘娘不盼着三皇子好,是想让大周后继无人吗? 姜婉歌也知道,这个帽子若是扣在了她头上,她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再爱她,也会生气的。 她毫不示弱地对上了柳贵妃的目光,冷笑道:“贵妃娘娘这是以己度人吗?你自己是这么想的,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在场的谁不知道柳贵妃善妒,听到这话,神色都有些微妙。 柳贵妃气得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放在从前,区区一个妃位,敢这样跟她说话,她早就命人将文妃拖下去打板子了! 然而想到姑母的交代,柳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文妃真是牙尖嘴利!” 姜婉歌挑了挑眉:“彼此,彼此。”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313章 晋为德妃(5万打赏值加更) 文妃娘娘真是勇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贵妃娘娘的脾气,被她如此冒犯,居然只是在言语上呵斥了几句,没有真把她怎么样。 放在过去,这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文妃娘娘受宠,可经历了这件事,才具象化地看到了她的受宠程度! 不然为什么连性子火爆的贵妃娘娘,面对她时都要退让三分? 一时间,有人心头越发不屑,觉得她就是个妥妥的妖妃! 有人心思活络,动了攀附的念头。 姜婉歌偏偏喜欢跟柳贵妃作对,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曾经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一直记着这个仇。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书里,帝王无情,唯独对个性鲜明,明艳美丽的柳贵妃有过几分真心。 甚至,帝王将定国公府覆灭后,都没有降柳贵妃的位分,给她的一应待遇一如从前。只是柳贵妃大势已去,死在了和贤妃的斗争中。 所以,姜婉歌看柳贵妃,就像看老公的前女友一样,当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两人交锋,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以柳贵妃的性子,能忍到现在,真是苦了她了。 看来慈宁宫的那位太后娘娘,没少在背后提点柳贵妃。 说曹操曹操到。 “太后娘娘驾到——!!!” 听到太监的通传声,众人立即起身迎接。柳贵妃和姜婉歌,也停止了言语上的交锋。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太后虽深居简出,整个人却依旧透着一股不露自威的气势! 她走到主位落座,才缓缓道:“免礼。” “谢太后娘娘!” 姜婉歌虽不把柳贵妃放在眼里了,却知道柳太后才是书里最狠的角色,不敢在柳太后面前不敢造次。她起身后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了。 柳贵妃将这一幕收进眼里,明艳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讥诮。 姑母说得不错,文妃果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作为长辈,柳太后自然要关心怀孕的妃嫔。 周贵人自从断了一臂后,就窝在永寿宫不出门了。 此刻,柳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沈知念身上,温和地问道:“柔嫔近来身子可好?” 柳贵妃是好糊弄的,柳太后可不是。在她面前,沈知念半点都不敢马虎。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起身道:“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妾和皇嗣一切都好。” 柳太后点了点头:“你怀着身子,别站着了,坐下吧。” “是。” 有宫嫔左顾右盼了一番,不解地问道:“箫妃娘娘怎么还没带着三皇子出来?” 聪明人已经听出不对味了。 恐怕她这不是好奇,而是暗戳戳地在柳太后面前上眼药呢。 毕竟太后娘娘都到了,可箫妃还没来。岂不是说明她仗着生下了三皇子,架子就比太后娘娘都大了? 啧……后宫还真是到处都是不见烽火的战争。 承乾宫的宫女连忙解释道:“回小主,因今日是三皇子的满月宴,陛下昨晚来看三皇子,便歇在了承乾宫。” 言下之意就是,是帝王逗弄三皇子,耽误了时间,迟到了可不能怪箫妃。 刚刚说话的那名宫嫔,瞬间不吱声了。毕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置喙帝王。 放在平时,良妃肯定要出来打圆场了。然而那位老好人还在幽禁中,弄得众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终于—— “陛下驾到——!!!” “箫妃娘娘到——!!!”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 潜邸老人上次见到箫妃,差不多是一年前了。新入宫的妃嫔,更是从未见过她,一个个都好奇得不行! 沈知念也不例外,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她本以为知道自己怀孕后,就立马装疯,以淡出后宫众人视线,好平安生下孩子的,一定是一个心机深沉,手腕狠辣的女人。 许多没见过箫妃的宫嫔,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她实际上的形象,跟她们想象中都不一样! 箫妃穿着一袭织锦流云裙,裙摆是深邃的墨绿色,上面用通经断纬的方法,织着一朵朵云彩。行走间摇曳生姿,云朵仿佛随着她的步伐在流动。 裙摆处镶嵌着珍贵的宝石和玉石,透着温润的气质,带着几分低调的尊贵。 她身形高挑,姿态曼妙,乌发如云,眉目如画。即便打扮得如此美丽,也没被衣衫和首饰抢了风头。 比她的美貌更吸引人的,是她通身那温柔婉约的气质。看起来是一位蕙质兰心,知书达理的美人。 尤其是生产后好好养了一个月,箫妃面颊红润,周身仿佛带着一层柔和的光辉。比少女少了几分青涩,如成熟的水蜜桃般诱人。 沈知念都忍不住感叹,南宫玄羽真是好福气,吃得比她上辈子还好! 殊不知帝王也在第一时间,看向了沈知念。 三皇子固然可爱,但他最期待的,还是他和念念的孩子…… 但这话,南宫玄羽没跟任何人说过,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柳贵妃的目光落在箫妃身上,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在三皇子出生前,她都快忘了还有箫妃这么一个人了。没想到这个狐媚子,是躲起来悄悄憋了个大的! 众人依次行完礼,南宫玄羽道:“李常德,宣旨吧。” 李常德应了声“是”,缓缓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承乾宫箫妃,温婉贤淑,蕙质兰心。为皇室延绵子嗣,功不可没。即日起,晋为正三品德妃。钦此!” 箫妃抿着嘴唇,眼神闪了闪。 众人的神色也都有些微妙…… 陛下登基前,大皇子就夭折了。即便如此,良妃依旧被册为了四妃第二的良妃。 他们本以为箫妃生下了陛下的长子,会成为四妃之首的贤妃呢,没想到她只得了一个最末尾的德妃位分…… 只一瞬间,箫妃,不,德妃就收起了眼底的异样,含笑道:“臣妾领旨,谢陛下隆恩!” 众人都或真心,或假意地上前恭贺。 第314章 三皇子有问题 “恭喜德妃娘娘晋升四妃!” “娘娘为陛下诞下三皇子,功不可没,四妃之位实至名归!” “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贵不可言啊!嫔妾恭喜德妃娘娘!” “……”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德妃就被无数人围着,好不风光。 德妃脸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容,并没有因此而得意:“本宫和三皇子,以后还要承蒙各位姐妹多多关照。” “德妃娘娘,您太客气了!” 柳贵妃看着这一幕,牵着大公主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生韫儿伤了身子,导致再也不能生育了。以她的宠爱,肯定早就为陛下生下了长子,哪轮得到德妃在这里得意! 虽说她早就将为她接生的稳婆、太医、宫女全部杖毙了,可依旧换不回她的生育能力。每每想起来,柳贵妃都痛心不已! “母妃……” 大公主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您捏痛韫儿了……” 柳贵妃这才如梦初醒,愣神地放开了她:“韫儿,对不起,母妃不是故意的……” 大公主一点都不记仇,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没关系,韫儿没有怪母妃。” “母妃,韫儿可以去看看三皇弟吗?” 柳贵妃再不喜欢三皇子,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来,只能掩去了眼中的复杂:“去吧。” 大公主开心地跑了过去。 以前宫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觉得无聊得紧,今后终于有弟弟陪她玩了! 她也是当姐姐的人了! 柳太后和帝王并无血缘关系,只想让定国公府的女人生下皇嗣,又怎么会真心疼爱三皇子呢。但最起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见柳贵妃一副失落的样子,她的脸色沉了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贵妃,三皇子是陛下膝下唯一的儿子,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必须给哀家高兴起来!” 柳贵妃仰了仰头,将眼底的泪意逼了回去,挤出一抹笑容道:“是。姑母,清清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她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涌起了一阵悲哀…… 她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生来就是天之骄女,也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恐怕待字闺中时的她,根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要处处委屈求全,甚至难过了都不能表现出来吧…… 不知道当年那个明媚的自己,若是看到了这一天,会不会后悔那时的选择? 不。 她永远都不会后悔。 只要能陪伴在陛下身边,得到陛下的爱,让她付出再多,她也愿意…… “三皇子满月礼开始——” 吉时已到,随着仪仗官的唱礼声响起,打扮得极为喜庆的奶娘,抱着被大红襁褓包裹的三皇子上前。 原本,奶娘应抱着三皇子走到正殿中央,向帝王、皇后跪下行礼。 但皇后被幽禁,便由柳太后代替了她的位置。 奶娘恭敬道:“三皇子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太后一脸和蔼道:“快快请起!” 随即,她和帝王一起,将早已准备好的赏赐,赐给了三皇子。 刚刚三皇子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姜婉歌根本挤不进去。而且这是别的女人为南宫玄羽生下的孩子,她也懒得过去凑热闹。 三皇子被奶娘抱过来,姜婉歌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这孩子怎么看起来…… 姜婉歌心中虽然有隐隐的猜测,但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皇室的长子,身份有多贵重,不用想她都知道。这么多妃嫔,都没人敢说三皇子一句不好,甚至还要压下心中的不快,挤出笑容恭贺。 她如果说出自己的猜测,肯定会被人扣上因为嫉妒,所以诅咒三皇子的帽子。 众目睽睽之下,只怕南宫玄羽也保不住她,到时候她上哪说理去? 姜婉歌想了想,还是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心中藏着秘密,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三皇子几眼。 真的好像啊…… 沈知念注意到了姜婉歌的异常,一时竟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只好试探道:“文妃娘娘一直在看三皇子,应该很喜欢他玉雪可爱的模样吧?” 三皇子哪里可爱了?这个女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姜婉歌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大家都很喜欢三皇子,本宫自然也不例外。” 柳贵妃瞥了姜婉歌一眼,毫不留情地讥讽:“文妃如今宠冠六宫,将满宫的妃嫔都衬托成明日黄花了。按理说,你得的恩宠最多,应该有好消息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婉歌的肚子一眼,眼底的讥诮之色更浓了。 刹那间,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婉歌身上,带着一股敢怒不敢言怨怼。 她们平日被陛下翻牌子的次数,本来就少。这段时间,文妃娘娘几乎独占着陛下,她们更没机会了,怎能不嫉恨? 姜婉歌只觉得不屑。 曾经她想怀上皇嗣,是为了保命。但经过她的努力,镇国公府的结局已经改变了。她不需要再像后宫的这些女人一样,靠生孩子增加自己在帝王心中的份量。 而且古代女子成婚早,身体都还没发育好。她们这个年纪生孩子,不仅对母体的伤害很大,还容易一尸两命。 所以姜婉歌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然而此等先进的知识,就算她说了,这些落后的古代女人也不会明白。 姜婉歌轻哼一声,眼底带着淡淡的优越感:“孩子的事讲究缘分,臣妾不着急,就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反正她还年轻,等过个几年身体彻底发育好了,多得是时间生。 不像柳贵妃这个贱人,以后是彻底没机会咯。 柳贵妃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但触及柳太后警告的眼神,她终究没有继续跟姜婉歌争个高低。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越发坐实了文妃娘娘宠妃的身份! 沈知念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沉思。 其实从很久以前,她就很好奇,姜婉歌身上那股莫名的优越感,究竟从何而来? 第315章 南宫玄羽赐名 庆典正式拉开了帷幕,乐师们鱼贯而入,演奏排练多时的庄重乐曲。舞姬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为三皇子祈福。 众人表演之际,皇室宗亲和各宫妃嫔纷纷上前,为三皇子献上祝福和满月礼。 哪怕宫嫔们心中再艳羡、嫉妒,为了避免落人口实,送出的礼物都是精心准备的。 帝王和柳太后,更是再次赐下了重礼! 作为今日的主角,三皇子和德妃享受着从未有过的风光! 甚至有不少皇室宗亲,暗搓搓地在心中猜测,大周立太子的规矩,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皇后病重,命不久矣。陛下今后再立后,有没有嫡子还不可知呢。就算有,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三皇只占了一个“长”字,但真是尊贵无比! 这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人选,众人的态度越发热络。不少命妇都围在德妃身边,一阵恭维。 柳贵妃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眼底却交织着嫉恨、羡慕、苦涩等复杂的情绪。 镇国公府送了一个文妃进来跟她抢陛下,如今德妃又生下了陛下唯一的孩子。陛下最重子嗣,德妃在他心中定是与众不同的。 从今往后……陛下心里真的还有她的位置吗? 明明陛下就在身旁,柳贵妃却觉得,陛下离她好远……好远…… 沈知念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德妃和三皇子,低头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的光芒。 她进宫就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那么她的孩子,自然也要成为下一任天子! 三皇子占了“长”字又如何?只要她能登上后位,她的孩子便是大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姜婉歌坐在椅子上,一副看透本质的模样。 刚开始,她只是想保住小命,在陌生的古代活下去。 可人心总是不知足的,得到了这些,就想要更多。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又没有回去的办法,她当然要用尽一切手段,让自己过得更好! 男人通常都会爱屋及乌,等将来她生下了孩子,在南宫玄羽心中,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就像历史上的康熙,对赫舍里皇后是真爱。赫舍里皇后的儿子刚出生,康熙就将其立为了太子。 南宫玄羽都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在她入宫不久,既没资历,又无子的情况下,将她封为了妃位!那么肯定也会像康熙对赫舍里皇后的儿子一样,对他们的孩子! 姜婉歌原本还有些担心,德妃生下的三皇子,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现在看来,完全是她想多了。 呵!三皇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被立为太子的! 按照大周的规矩,帝王会在满月礼当天,为皇嗣赐名。 德妃从乳母手中接过了三皇子,亲自抱着他上前,温婉道:“请陛下为三皇子赐名!” 离得近了,看清三皇子的模样,姜婉歌心中那股恶寒的感觉又上来了…… 偏偏她又不能点破,只能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不然心中藏着这个秘密,真是难受死了。 也幸亏古人的见识少,看不出三皇子的异常。不然今天的满月礼,喜事可就要变成坏事了…… 南宫玄羽温和地望着襁褓中的三皇子:“至若春和景明,三皇子既出生在春日,便叫‘南宫景明’吧。” 刚才还信誓旦旦觉得,三皇子作为陛下的长子,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皇室宗亲,此刻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因为“景明”在诗中,有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意思。用作名字的寓意,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怎么说呢……这个名字也不能说不好,可跟被寄予厚望,将来要继承大统,完全不沾边啊! 从赐名看来,陛下只希望三皇子温暖和煦地度过这一生。 在陛下心中,长子的份量,终究还是没有不知道在哪的嫡子重啊! 德妃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异样,依旧是那副温柔婉约的模样,抱着三皇子行了一礼:“臣妾替三皇子,多谢陛下赐名!” “皇儿,你以后就叫‘景明’了,知道吗?” 三皇子依旧笑着,唇边流出了涎水。 能在后宫顺利生下皇子的,绝不是简单人物。虽说德妃不太可能在三皇子的满月礼上搞事情,因为满月礼出了什么事,三皇子难免被人扣上不祥的名声。 但沈知念还是从未放松过,对德妃的警惕。 然而一直到满月礼结束,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随着柳太后和帝王离去,众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承乾宫。 …… 太极殿。 自从姜婉歌宠冠六宫,墨韵、纸影、笔意和砚情的野心,也跟着被养大了。 此刻内室没有外人,墨韵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娘娘,虽说从目前看来,陛下并未对三皇子寄予厚望,可今后的事谁知道呢……” “他是陛下至今唯一的皇子,又是长子。若三皇子长大了,陛下动了立储的心思,岂不是对咱们十分不利?” 墨韵未说完的话就是,不如趁现在,三皇子还没有构成威胁,先下手为强! 姜婉歌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警告道:“你们大可放一万个心,陛下就算立大公主为储,也不会立三皇子的。” “太极殿的人都给本宫老实点,莫要对三皇子出手。否则不仅是做无用功,被人抓住了把柄,还会平白连累本宫!” 四人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不解。 大公主是公主,陛下怎么可能立她为储?娘娘这样比喻,说明三皇子没有丝毫继位的可能。 墨韵不解地问道:“娘娘,您为何这么笃定呢?” 她们虽说是她的心腹,可都有不安分的心思,一些重要的秘密,姜婉歌当然不会告诉四人。 “本宫这样说,你们这样做就行了,不该问的事别问!” 只有她为南宫玄羽生下的孩子,才会成为大周的储君! 三皇子,靠边站吧! 墨韵等人虽满心好奇,却也不敢继续追问:“……是。” …… 钟粹宫。 孙常在在主殿,陪着沈知念说话。 第316章 不给四妃之首的原因(6万打赏值加更) “在今天之前,嫔妾也和大家一样,以为德妃娘娘生下了三皇子,陛下会将她册为四妃之首呢。没想到,她只得到了一个末尾的位分。” 孙常在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道:“柔嫔姐姐,您说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陛下子嗣单薄,按照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不是应该大大抬举德妃吗? 原因其实很简单。 帝王喜欢的,一直都是单纯善良的女子。 德妃知道自己有孕后,就装疯卖傻淡出众人的视线。虽说此举是为了保全自身,以及腹中的孩子,但在南宫玄羽看来,心思未免太深沉了些。 站在帝王的角度,他记得德妃开枝散叶的功劳,却又不喜她表里不一的性子。 从前的德妃还算得宠,但经此一事,她再也没有走进南宫玄羽内心的可能,反而还会被他忌惮。 谁又能说出,德妃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呢? 听完沈知念的解释,孙常在眼里闪过了一抹了然:“原来如此……” “这么说,德妃娘娘其实挺可怜的……” 话音刚落下,孙常在就觉得有点可笑。 四妃末位,那也是堂堂的四妃啊!!!自己一个常在,竟同情起比她高了整整四级的德妃娘娘来了。 这个插曲过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孙常在就告辞了。 嘿嘿嘿……她还要赶回去练习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呢。 转眼到了晚膳时分。 沈知念刚用完膳,准备出去消消食,小明子就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三皇子从一个时辰前,就一直哭闹不止。承乾宫宣了太医,最后竟查出,是有人对三皇子下了不好的东西!” “陛下已经到了承乾宫,各宫的娘娘也都赶了过去。” 三皇子如今可是后宫的金疙瘩,竟有人敢对他下手?! 沈知念作为协理六宫的妃嫔之一,发生了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装不知道。 她在菡萏和芙蕖的搀扶下起身,往外面走去:“传暖轿,本宫也去承乾宫。” “是!” 孙常在坐在窗边练琵琶,看到这一幕,立刻放下手中的琵琶,大步走了出来:“柔嫔姐姐,这是怎么了?” 小明子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孙常在上前接替了菡萏的位置:“柔嫔姐姐,嫔妾陪您过去。” 如今后宫谁不知道,德妃娘娘心机深沉。柔嫔姐姐还怀着身孕呢,她怕对方在承乾宫出什么事。 一方面是因为,柔嫔姐姐对她这么好,孙常在自然希望对方万事顺遂。 另一方面则是,她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柔嫔姐姐的庇护。柔嫔姐姐好了,她才能更好。 不多时,两人就抵达了承乾宫。 帝王和柳贵妃都已经到了。 柳贵妃本来懒得管这样的糟心事,但她掌六宫大权,三皇子出了事,她若是坐视不理,明天御史们参她的折子,就该堆满陛下的案头了。 姜婉歌听说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看热闹了。 三皇子都那样了,完全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竟还有人费尽心思对他下毒? 哦,也对,这些没见识的古人,又不知道三皇子的异常。 同样跟着过来的,还有许多打着关心三皇子名义的低位宫嫔。 众人陆续行完礼,都或焦急,或好奇地望着内室。 “三皇子怎么样了?” “天!三皇子才满月,究竟是谁的心思如此歹毒,居然对他下毒?”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遭此劫难,真是可怜啊!” “……” 帝王眼底同样萦绕着一层阴霾,周身带着一层肃杀之气! 太医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德妃立刻迎了上去,红着眼眶问道:“太医,怎么样?三皇子可有大碍?” 太医恭敬道:“德妃娘娘不必忧心,三皇子不打紧。” 听到这话,德妃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眼底蓄了一层泪水:“那就好……那就好……” “三皇子是臣妾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真是活不下去了……” 南宫玄羽虽不喜心机深沉的女子,但德妃对三皇子的慈母之心,确实令人动容。 他看德妃的眼神温和了不少,转而问道:“让三皇子不适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另一名太医,从内室拿了一个精致的镶金鼗鼓出来:“回陛下,问题出在这上面。” “鼗鼓两边的鼓面,被人涂抹了一层脂粉。两侧的手柄摇动时,敲击到鼓面,脂粉便会飘散开。” “这对大人来说不碍事,但婴孩体质弱,一旦接触到,便会引起不适。严重些的,可能还会危及性命……” 姜婉歌好奇地看了一眼,鼗鼓不就是现代俗称的拨浪鼓。 乳母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是奴婢见今日的贺礼中,有一个鼗鼓,便拿出来逗三皇子了。奴婢真的不知道,鼗鼓上有脂粉。引起三皇子不适,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饶命!” 南宫玄羽冷冷地问道:“这个鼗鼓是何人送的?!” 看到鼗鼓的那一刻,孙常在脸上的血色就褪得干干净净了! 感受到帝王周身散发出的凉意,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这个鼗鼓是嫔妾送给三皇子的贺礼,但嫔妾真的不知道,上面为什么有脂粉啊!”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本以为今天不会出什么差错,没想到是她高兴早了。 不过……好在她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孙常在即便被牵扯进去了,最终也不会有事。 沈知念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此事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算计? 德妃上前一步,温声道:“陛下,女子日日都要上妆,孙常在送的鼗鼓上沾染了脂粉也正常,想必她也不是有心的。” “臣妾和三皇子,只想在后宫安静度日。既然三皇子没有大碍,此事便算了吧。”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德妃娘娘,三皇子的身份何其贵重!怎能因为没有铸成大错,就轻飘飘地把这件事揭过去呢?” 第317章 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孙常在抬头看了过去,见刚才说话的那名宫嫔是韩贵人,眼底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厌恶! 这个学人精,以为把她挤兑下去了,就能取代她的位置了?做梦! 有柔嫔姐姐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知念望着德妃,诧异地问道:“如今还没有确定鼗鼓上的脂粉,真是从孙常在身上沾染的,德妃娘娘何必急着为孙常在开脱?”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德妃娘娘刚才那话,看似是在为孙常在求情,实则是不动声色坐实了她的罪名! 想到德妃娘娘装疯卖傻,成功在暗中生下了三皇子,众人再次忌惮她的城府! 就连南宫玄羽看德妃的眼神,都淡了几分。 德妃并没有慌乱,温温柔柔道:“本宫只是觉得,横竖也没出什么大事,不想闹得后宫不安安宁。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上次庆功宴,没抓住机会除掉沈知念,一直是姜婉歌心中的遗憾。此时此刻,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这怎么行?” “今天是三皇子满月,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有人敢对他下手,性质太恶劣了!这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而且今天只是一些脂粉,虽然不碍事,可不严惩下手之人,杀鸡儆猴,谁知道明天是什么?” “为了三皇子能健康成长,也为了后宫的安宁,臣妾觉得,此事必须严查!” 依附于镇国公府的宫嫔,自然是姜婉歌指哪,她们就打哪:“文妃娘娘所言极是!” “谋害皇子,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怎能这么轻飘飘地算了?!” 另一人一唱一和道:“其实吧……嫔妾觉得,此事说不定真的只是误会。毕竟孙常在没有皇子,跟德妃娘娘和三皇子又无冤无仇,何必费尽心思害三皇子呢?” 这人的话音落下,不少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孙常在没有皇子,可柔嫔娘娘怀着身孕啊! 满宫谁不知道,孙常在和她素来交好,是她手底下最忠心的狗! 焉知不是柔嫔娘娘指使孙常在,对三皇子下手?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出所料的冷笑。 孙常在虽颇为受宠,但一无家世,二无子嗣,位分也不高,不值得有心人费尽心机算计。这事果然是冲她来的! 沈知念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 因为现在并未有人明晃晃地说,她是谋害三皇子的凶手。她着急忙慌地跳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她也想知道,还有哪些人会参与进来! 柳贵妃倒希望三皇子真死了。 这样一来,韫儿又是陛下唯一的孩子了,陛下的注意力,就不会被德妃这个贱人分走! 而且周贵人的身孕,已经快六个月了。若是能生下皇子,她以后就有儿子了,自然希望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只可惜,下手的人胆子还是不够大,弄一些无毒的脂粉有什么用? 柳贵妃觉得,若是柔嫔动手,肯定会一举要了三皇子的命! 此事要么是孙常在自作主张;要么是有人想通过陷害孙常在,拉柔嫔下水。 柳贵妃从前一直认为,一把不好用的刀,折了便是!所以以往沈知念多次面临危难,她都选择作壁上观。 然而上次庆功宴,若不是沈知念找出真凶,那口黑锅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柳贵妃记得这个人情,也不想让其他追随她的人寒心。否则以后她再遇到麻烦,还有谁会为她卖命?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只要能让文妃这个贱蹄子不痛快的事,柳贵妃都愿意去做! 她扫了姜婉歌一眼,讥讽道:“本宫怎么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给了文妃协理六宫之权了?本宫和柔嫔都还没说话呢,文妃在这里跳得倒是欢!” 按照宫规,僭越犯上是要被治罪的! 姜婉歌下意识看向了南宫玄羽。 见对方看她的目光依旧温和,还带着一丝宠溺,姜婉歌的底气瞬间足了! 这个柳贵妃,哪次跟她对上能讨到好,怎么还不知道长教训?真是蠢! “臣妾也是关心三皇子,所以想找出害他的凶手罢了,贵妃娘娘何必这么上纲上线呢?” “难道您为了针对臣妾,连三皇子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柳贵妃嚣张了小半辈子,吃的所有亏都是来自姜婉歌。尽管姑母一再叮嘱她忍一时之气,此刻她这双明艳的桃花眼里,还是控制不住燃起了怒火! “陛下?!” 就算陛下要捧杀镇国公府,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文妃骑到她头上吧?! 难道陛下就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吗…… 帝王淡淡道:“文妃年纪小,性子跳脱些也是难免的。况且她也是一片好心,贵妃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听到这话,姜婉歌越发挺直了腰杆,挑衅地看了柳贵妃一眼! 被偏爱的人,都是有恃无恐的! 尽管知道帝王是在做戏,柳贵妃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忍不住升起了一抹不安和怀疑…… 如果不是姑母告诉她真相,她也一直以为,陛下对文妃是真爱。 满宫的人,包括文妃本人,都被陛下骗过去了。原来男人爱一个人的样子,真的是可以装出来的。 那么从前,陛下对她的宠爱,又有几分真心呢? 柳贵妃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终于,太医汇报道:“启禀陛下和德妃娘娘,三皇子的哭闹已经止住了。且因为发现得早,鼗鼓上的脂粉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只是……许是因为德妃娘娘怀三皇子的时候,居住的环境不好,养分也未跟上,导致三皇子生来体弱。类似的情况,以后千万要注意!” 德妃握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温婉娇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歉疚:“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未给三皇子一个强健的身体,臣妾亏欠了他……” 虽说德妃装疯卖傻,躲到最偏僻的景福宫去,是因为二皇子夭折,让她心生害怕,她才出此下策。 第318章 孙常在洗清嫌疑 但对南宫玄羽来说,德妃有孕一事,她瞒着别人也就算了,居然从头到尾将他也瞒得死死的。 这不就说明,在她心中完全不信任他。 帝王的权威不可冒犯,虽说看在德妃诞下三皇子有功的份上,南宫玄羽并未计较此事,也给了她应有的尊荣,可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然而此刻,听到太医的这番话,看着德妃拭泪的样子,帝王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怜悯。 想到三皇子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吃尽了苦头,如今刚满月,又有人试图谋害他,南宫玄羽眼底燃起了一层怒火! 若涉事的是其他人,他早就命慎刑司将其带下去审问了! 然而孙常在在他面前,颇有几分体面,又与念念交好。念念向来善良,他贸然处置孙常在,她会伤心的。 想到这里,帝王的语气虽然冰冷,却并未发作孙常在:“鼗鼓是你送给三皇子的,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是和柔嫔姐姐的贺礼放在一起,同时送到承乾宫的。 孙常在从来没有想过,是柔嫔姐姐害她。毕竟柔嫔姐姐如果有这个心,何必费尽心思助她得宠呢? 那么只能说明,是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想以她为突破口,陷害柔嫔姐姐! 她落难了,还有柔嫔姐姐搭救她。若柔嫔姐姐也被牵扯进来了,就没人救得了她们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柔嫔姐姐牵扯进来! 孙常在正准备否认,实在不行,就自己咬牙把事情认下来! 然而沈知念却在她开口之前,抢先道:“陛下,这件事真的是大家误会孙妹妹了。” “臣妾怀着身孕,所以对婴孩的避忌十分注意。因此钟粹宫送来承乾宫的贺礼,臣妾刻意请两名太医交叉查验过,确认没问题,才包好送给三皇子的。” “孙妹妹的鼗鼓,也在其中。” “除非有人提前拆开了包装,在鼗鼓上动了手脚。不然鼗鼓应该是到了承乾宫后,才沾染上脂粉……” 肖嬷嬷福了一礼,恭敬道:“回陛下,娘娘和孙常在的贺礼,都是当着两名太医的面包好的。一路上人来人往,有许多宫人看着,任何人都没有拆开它们的机会。” “所有贺礼到了承乾宫,皆有专门的人登记入库,更不可能有人提前将它们拆封了。” 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钟粹宫,而是出在承乾宫。 帝王当然相信沈知念说的话,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还是道:“宣那两名太医过来。” “是!” 很快,唐洛川和另一名太医都到了。了解清楚情况后,两人皆证明沈知念所言非虚。 孙常在身上的嫌疑,彻底洗清了! 帝王低头看着她,温和道:“朕知道你没有坏心,起来吧。” 毕竟近朱者赤,与念念交好的宫嫔,又怎么可能心思歹毒呢? “谢陛下!” 孙常在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重松了一口气! 难怪昨晚柔嫔姐姐就跟她说,让她把贺礼拿到主殿,今天一同送到承乾宫来。原来柔嫔姐姐早就怕有人在里面动手脚,所以提前有了防备啊! 孙常在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柔嫔姐姐足够谨慎,她此刻一定完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足够信任柔嫔姐姐!否则自己昨晚要是有一丝怀疑,不按柔嫔姐姐说的做,今天也要遭殃了…… 唐洛川低着头,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的色彩。 柔嫔娘娘怀着身孕,已经足够辛苦了。为何后宫的这些女人,还是一次次算计到了她头上? 他最近研究了一些无色无味的毒药,好想…… 然而想归想,唐洛川明白,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他真的毒杀了宫嫔,必定会留下痕迹。 到时候自己身死不打紧,反而还会连累柔嫔娘娘。 可是……他真的好想为柔嫔娘娘扫清障碍啊…… 以姜婉歌为首,镇国公府一派的宫嫔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姜婉歌撇撇嘴,气馁得很。 沈知念这个女人,还是这么狡猾! 她之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那就早点说出来啊,显得她们这些把嫌疑往她身上引的人很呆! 柳贵妃漫不经心地扫了德妃一眼,嗤笑道:“承乾宫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本宫还真以为,宫里有人要谋害三皇子呢,原来是你们贼喊捉贼啊!” 德妃有些委屈,却并未与柳贵妃呛声,只是温柔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妾早就说过,此事既未酿成大祸,便就此算了,免得兴师动众……” 正因为德妃一直都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只是文妃在旁边拱火,再加上陛下在意三皇子,事情才逐渐闹开了。 所以即便问题是出在承乾宫,也没人怀疑是德妃自导自演了这一出。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与沈知念无关了,她和孙常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戏。 沈知念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南宫玄羽冷冷道:“既如此,便说明是承乾宫的人,伺候三皇子不尽心,那便换一批!” 被陛下金口玉言换下去的乳母、保母等,还能有好去处吗?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奴婢们以后定尽心尽力伺候三皇子,不敢有丝毫马虎!求陛下再给奴婢们一次机会!” 德妃不忍地蹙起了眉头,为她们求情:“陛下,自三皇子出生以来,这些宫人照料他都还算尽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若因为今日之事,就将她们全部惩处、换掉,传出去了,不免显得皇室残暴不仁。且三皇子已经习惯了乳母们的照料,若突然之间换了一批人,恐怕三皇子会不适应。” “而且三皇子还小,臣妾也想替他行善积德。就算真有错,查出那个疏忽之人,处置了便是。” 德妃说的话句句在理,南宫玄羽自然不会拒绝:“李常德,命人去查!” “奴才遵命!” 沈知念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来了!后手终于来了! 第319章 沈知念怼姜婉歌(36万票加更) 两盏茶的功夫过后,李常德终于回来了。 “启禀陛下,孙常在的鼗鼓自送到承乾宫后,奴才查问了所有接触过的人。最终发现是给三皇子洗贴身衣物的宫女雨珠,趁着乳母不注意,在鼗鼓放涂了脂粉。” 宫里换洗的衣裳,都是统一送到浣衣局,由专人负责。但三皇子是婴孩,肌肤娇嫩,它的一应衣物,都是由承乾宫相应的宫人负责。 帝王沉声问道:“雨珠在哪?!” 立刻有两名太监,压着雨珠上来了。 德妃诧异且痛心地望着她:“你虽是内务府分配到承乾宫的,与本宫和三皇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本宫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为何要……” 雨珠吓得脸惨白,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奴婢没有想害三皇子!奴婢真的没有!想必是奴婢伺候三皇子的时候,不小心将脂粉粘到了鼗鼓上……” “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求陛下和德妃娘娘饶命!” 事关三皇子的安危,帝王不会跟她客气:“来人,将她带下去,命慎刑司的人仔细审问!” “是!” 雨珠还想求饶,却被钳制她的小太监堵上了嘴巴。 柳贵妃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以袖遮面打了个哈欠,眼底闪过了一抹不耐。 德妃真是烦,以为自己生了个皇子,就了不起吗?非要把后宫搅得不得安宁! 这么多人眼巴巴地陪她等着,她就开心了? 事儿精! 沈知念坐在下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却在悄悄猜测,不知这回又有哪个倒霉蛋,要被牵扯进来了…… 半个时辰过后,苏全叶亲自过来回禀了。 他行完礼,恭敬道:“启禀陛下,刚开始雨珠不肯招认,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让鼗鼓沾上了脂粉。经过一番审问,她终于承认了,是……是……”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不少人的心情都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无辜被牵扯进去。 帝王沉声问道:“是谁?” 苏全叶低着头道:“是……是周贵人……” “据雨珠交待,周贵人自从有了身孕,胎象便一直有些不稳。断了一臂后,性子更是古怪。眼见德妃娘娘平安生下了三皇子,周贵人心中嫉恨不已,所以……所以买通了她做这件事。” “奴才也确实在雨珠的房间里,搜到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对上位者来说不算什么,但像雨珠那样的宫女,就算每月的例银一文都不花出去,也要攒整整五年。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贵妃身上。 毕竟满宫皆知,周贵人是贵妃娘娘的人。且周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皇子,生下来后铁定是要抱给贵妃娘娘养的。 周贵人做的恶事,跟贵妃娘娘做的有什么区别? 而且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内务府的总管陈亚明就是她的人,雨珠又是从内务府出去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周贵人只是个顶包的,真正想谋害三皇子的人,是贵妃娘娘…… “一派胡言!” 柳贵妃将茶盏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周贵人自断臂后,便在梨花阁深居简出,安心养胎,如何会谋害三皇子?” “依本宫看,定是雨珠那个贱婢,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攀咬周贵人!” 话音落下,柳贵妃冷冷地看向了德妃,意思很明显了。 德妃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暗示,轻轻蹙起了眉头,温温柔柔道:“周贵人还怀着身孕,臣妾也是怀过孩子的人,知道有孕之人为了腹中的孩子,心肠最是柔软。” “臣妾也觉得,此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周贵人怎么会做如此歹毒的事呢……” 每次神仙打架,承受压力的都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苏全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回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慎刑司调查过雨珠与周贵人的关系。确实曾有宫人见到,雨珠在梨花阁附近徘徊。” 所以说单凭这一点,定不了周贵人的罪。但再加上雨珠的供词,而且周贵人确实有下手的动机,她身上的嫌疑太大了…… 柳贵妃蹙眉看向了帝王:“陛下,周贵人已经失去了许多,现在只有腹中的孩子了。她每日只想着,怎么把孩子生下来,不会做这种事。” 姜婉歌冷笑道:“正因为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宠,所以她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咯。要是能除掉三皇子,周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不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贵妃娘娘再为她狡辩,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说,此事跟贵妃娘娘也有关系,所以你才着急忙慌地为她脱罪?” 柳贵妃冷冷地瞪了姜婉歌一眼:“本宫没跟你说话!” 啊啊啊!镇国公府为什么还不倒台?她真的要被这个贱蹄子,小人得志的样子气死了! 等镇国公府没了,文妃落到她手上,她一定要让这个贱蹄子,后悔这段时间的嚣张跋扈! 姜婉歌“切”了一声,丝毫不怕:“臣妾只是合理说出自己的推测而已。” 沈知念含笑道:“文妃娘娘这么会断案,不去慎刑司当差,真是可惜了。” 反正她早就打算,一步步让南宫玄羽接受她真实的样子,自然不介意在必要时刻露出锋芒。 姜婉歌瞪了她一眼:“……你!” 慎刑司都是些死太监,而且她听说,许多太监因为阉割得不好,经常憋不住尿,导致身上总带着一股尿骚味。 她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跟一帮死太监为伍?沈知念简直就是在羞辱她!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见多了念念温柔识大体的样子,没想到她像小野猫一样亮出爪子时,也格外可爱。 帝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再善良懂事的女人,也会有忍不住争风吃醋的时候,这恰恰是在意他的表现。 “行了,派人去梨花阁,传周贵人过来问话。” “是!” 第320章 帝王怀疑文妃 断臂后,周贵人就鲜少踏出永寿宫的大门了。 一方面是因为自卑,变成了这样子,她不想再看后宫那些身体健全的女人。 另一方面是为了蛰伏下来,找机会报复害她至此的姜婉歌! 可是周贵人等来等去,都没等到时机,反而等来了姜婉歌晋升文妃的消息。 她真的不明白,难道陛下就一点都不在乎,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了吗,竟如此抬举那个毒妇! 周贵人每日都在苦思冥想,怎样才能报仇,却听到慎刑司的一名太监道:“周贵人,陛下请您去承乾宫一趟。” 承乾宫住的不是德妃和三皇子吗?她白天借口身子不舒服,没去参加三皇子的满月宴,此时叫她过去干什么? 周贵人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彩衣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不解地问道:“不知陛下为何喊我去承乾宫?” 她就算能生下皇子,这辈子也废了,太监自然懒得讨好,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恕奴才无可奉告,贵人过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周贵人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是……” 一路上,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太监都没有透露分毫,这让周贵人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到了承乾宫,她发现不仅陛下在,贵妃娘娘和许多妃嫔也在。她踏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周贵人压下心中的惶恐,恭敬地行完礼,才问道:“敢问陛下宣嫔妾过来,所为何事?” 南宫玄羽看了苏全叶一眼。 苏全叶立即上前,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周贵人,雨珠一口咬定,是奉了您的命令,对三皇子下手。” 周贵人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 尽管早就见识到了后宫的可怖,可这段时间,她都已经闭门不出了,这些人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就因为她腹中怀着皇嗣吗? 周贵人已经大致看出来了,陛下的后宫百花齐放,长得漂亮的美人,大多都能得到他的青睐。但陛下最喜欢的,还是柔弱可怜的类型。 所以,周贵人没有歇斯底里地辩解,而是被彩衣搀扶着,缓缓跪了下来,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陛下,嫔妾自知后半生已经没有指望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顺利生下腹中的孩子。” “嫔妾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又怎么会对一个刚满月的婴孩下手呢?” “嫔妾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谁,导致那人要将三皇子险些出事的事,嫁祸到嫔妾身上……” “不如……不如陛下将嫔妾废入冷宫吧……若入了冷宫,就能远离这些纷争,嫔妾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周贵人深深拜了下去。 沈知念都有些欣赏她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看来一个人身上遇到了极大的变故,真的会快速成长起来。 帝王每日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后宫的女人对他来说,大多只是政事繁忙时的消遣。他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深究消遣们是不是冤枉的,是不是受了委屈,只看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就算她们真是冤枉的,在帝王看来,只要惹出麻烦让他烦心,便是她们的错。 这就是上位者的心态。 周贵人过来之前,种种证据都指向她,帝王对她也充满了猜疑。 但不得不说,周贵人猜得很精准,南宫玄羽确实偏爱柔弱善良的女子。 此刻看着周贵人微微隆起的肚子,以及空荡荡的左边衣袖,他终究还是有些怜悯和不忍。 “你还怀着孩子,将来不管怎样都是皇嗣的生母,何至于此?朕从未说过,要将你废入冷宫。” 姜婉歌咬着嘴唇,看周贵人的眼神有些复杂。 俗话说得好,大恩如大仇。这个道理用在歉疚上面,也是一样的。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当初想用蜘蛛吓周贵人,才被人钻了空子,导致周贵人被截肢。 姜婉歌毕竟是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平白害人失去了一条手臂,一开始,她心中确实有些愧疚。只能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她放的是无毒的蜘蛛,真正的凶手不是她! 但时间长了,姜婉歌对周贵人的感受,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如果周贵人不在了,她再也不用在后宫看到这个女人,就不需要再遭受良心上的谴责了! 所以,周贵人为什么不消失,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呢?! 长时间忍受压力和愧疚,姜婉歌便在复杂的心理反应,和防御机制下,把对周贵人的歉疚,转化成了恨意。这样她就能避免面对,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了。 “不是你做的,雨落为什么把你招认出来了?她一个宫女,总不会冒着被满门抄斩的风险,去谋害三皇子吧?” “而且曾经有人看到过,她在梨花阁周围出现,说不定就是跟你接头。” “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你,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 姜婉歌迫不及待,想把周贵人盯在恶人的耻辱柱上!一旦如此,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就是合理的了! 她对付周贵人,是为民除害!周贵人失去了一条手臂,是罪有应得! 看着姜婉歌咄咄逼人的模样,周贵人险些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演不下去了。 这个毒妇把她害成了残废,还想要她的命才满意吗?! “陛下,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 “嫔妾跟文妃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置嫔妾于死地!” “满宫都知道文妃娘娘受宠,嫔妾从未想过和她争夺您的宠爱。难道……难道文妃娘娘就连嫔妾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吗?” 姜婉歌脸色微变:“本宫从始至终都是对事不对人,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帝王的眼神有些晦暗。 他早就知道,梅园当初的蜘蛛是文妃放的。但为了拔除镇国公府的计划,他只宣称此事是意外。 今晚文妃一个劲地想拖周贵人下水,很难让人不怀疑,雨珠实际上是文妃的人…… 第321章 交给贵妃和柔嫔处理 姜婉歌完全想不到,她只是想让周贵人消失,免得一看到对方,她就会想起自己间接害人残废的事,从而承受内心的煎熬。 可落在帝王眼里,她却有了嫌疑…… 顾锦潇和负责对付镇国公府的几名大臣,明日还要秘密入宫觐见。眼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三皇子又没有大碍,帝王懒得再关注这些烦心的后宫琐事。 “贵妃,柔嫔,你们看着办吧。” 李常德连忙跟了上去:“陛下起驾!”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恭送陛下!” 姜婉歌的脸色有些难看。 周贵人是柳贵妃的人,南宫玄羽把这事交给柳贵妃处理,不是明摆着偏袒周贵人吗? 就是不知道沈知念,会不会趁机把水搅浑…… 然而沈知念和柳贵妃的盟友关系,暂时还是稳固的,自然不会横插一脚。 柳贵妃不屑地看了姜婉歌一眼,轻轻勾起了唇角。 文妃不想让周贵人好过,她偏偏不让这个贱蹄子如意! 和文妃对上,吃了这么多次亏,她总算扳回一局了!可见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 柳贵妃漫不经心道:“周贵人日日生活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有没有跟雨珠来往,有没有意图谋害皇嗣,没人比本宫更清楚。一切皆是那个贱婢,故意攀咬周贵人!”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了沈知念一眼:“柔嫔,你觉得呢?” 柳贵妃嚣张跋扈的形象深入人心,除了文妃,后宫就没有敢跟着她对着干的人。 既如此,沈知念只是分到了少量的六宫大权,柳贵妃拍板决定了的事,她不出言反对,很正常吧? 正好她也不想在这件事里担责任,便顺水推舟道:“贵妃娘娘说得是。” 柳贵妃这才看向苏全叶:“慎刑司务必审问出,是谁在背后指使雨珠!” 苏全叶连忙垂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这个插曲过后,柳贵妃将手搭在翠竹的手背上,转身离开了。 路过周贵人身边时,她停下来瞥了瞥对方:“还不快跟本宫回去。” 周贵人重重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对姜婉歌的恨意,低头道:“是!” 虽说众人心中依旧有所怀疑,觉得是贵妃娘娘指使周贵人,对三皇子下手。但陛下都发话,将此事交给贵妃娘娘处理了,她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最多就在私底下议论…… 德妃却好似松了一口气,温声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就好!本宫实在不愿宫中多生波澜。” 同样的情况下,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众人或许还会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但德妃装疯卖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城府。此刻看着她这副温柔的样子,她们只觉得后背发凉,纷纷找借口离开了承乾宫…… 德妃也不介意,依旧跟没事人似的,回到内室抱着三皇子轻轻哄着。 三皇子笑了起来,唇边又流出了涎水。 虽说一个月大的婴儿,流涎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三皇子这副模样,乳母们总觉得有些不对…… 就好像……他跟一般的婴孩不太一样…… 然而三皇子身边有这么多太医伺候,太医们都没检查出三皇子的身体有问题,她们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所以,即便心中有所疑虑,乳母们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 永寿宫。 周贵人跟着进主殿,跪在了地上:“多谢贵妃娘娘搭救!今日若不是贵妃娘娘,嫔妾恐怕真要背上谋害三皇子的罪名了……” 虽说她现在怀着身孕,不会有人把她怎么样,但她的处境肯定会变得更糟糕。 柳贵妃没兴趣为难一个残废,否则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利:“起来吧,赐座。” 周贵人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谢贵妃娘娘。” 从前,贵妃娘娘都对她都是颐指气使。她断臂后,贵妃娘娘对她的态度,倒是温和了不少。 最近连太医过来请平安脉,都说皇嗣发育得比以前好了一些。 然而她不想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只想要自己的手臂完完整整地回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文妃那个贱人!!! 周贵人咬紧了牙关,眼底迸发出了滔天恨意:“贵妃娘娘,今晚的事一定是文妃做的!她想通过诬陷嫔妾,将脏水泼到您头上!” “镇国公府送文妃进宫,本就是为了争夺后位,文妃又得陛下的宠爱,还这么狼子野心!贵妃娘娘,您不得不防啊!” 柳贵妃嗤笑了一声,凌厉而明艳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争夺后位?她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行了,此事是文妃做的也好,不是她做的也罢。横竖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太久了,不必在她身上费心思。” “你好好安胎,把皇嗣生下来才是正事!” 周贵人品出了一丝不对。 从前贵妃娘娘最担心的,就是有人跟她夺后位。如今文妃甚至取代了她宠冠六宫的地位,她不是应该很忌惮对方才对吗? 为何提起文妃,她却是这种态度? 周贵人试探性地问道:“贵妃娘娘,您的意思是……” 毕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嫡女,柳贵妃在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尽管她十分想嘲讽姜婉歌,但还是没透露柳太后告诉她的那些事。 “不该管的事你就别管。” “时间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周贵人不敢再追问,只好压下了满心困惑,起身道:“是。嫔妾告退。” …… 钟粹宫。 孙常在也在主殿陪沈知念说话。 她接过芙蕖递过来的茶,猛然灌了下去,才放下茶杯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柔嫔姐姐,今晚真是吓死我了!” 她不得宠的时候,过的日子虽然很差,可压根没人陷害到她头上来。这还是孙常在,第一次真正卷进后宫的斗争中。 陛下虽然还算宠她,可后宫的女人这么多,这些宠爱什么都不是。 一旦她被扣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322章 沈知念要反击德妃(7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道:“三皇子的事,是冲本宫来的。”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帝王的宠爱和后宫的危机,向来是密不可分的,孙常在得到了前者,就没有办法避免后者。 沈知念希望盟友是聪明人,能明白这个道理。而不是悄悄在心中生出怨怼,觉得被她连累了。 当然,按照她对孙妹妹的了解,沈知念相信孙妹妹不是这种人。 果不其然,孙常在看得还是很透彻的:“后宫哪个受宠的宫嫔,没有被人陷害、针对过?嫔妾得到了陛下的宠爱,又跟着姐姐过上了好日子,自然会招人嫉妒。” “在很久之前,嫔妾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有些事,嫔妾想不明白……” 沈知念耐心地为她解惑:“说说看。” 孙常在也不客气:“三皇子可是后宫至今为止,唯一的皇子。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陛下不是应该把他看得跟宝贝疙瘩似的吗?” “为什么查出来的凶手是周贵人,陛下居然没处置她,直接把这件事交给您和贵妃娘娘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放过周贵人。” 孙常在和周贵人无冤无仇,说这话倒不是盼着她倒霉,只是想不通。 沈知念不疾不徐道:“因为在陛下眼里,许多事没有对错,只有利弊。三皇子是陛下的孩子,难道周贵人腹中的就不是了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三皇子没受到伤害,无论陛下相不相信周贵人,最终都会和稀泥。” 孙常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柔嫔姐姐,那您觉得这件事是周贵人做的吗?” 沈知念嗤笑了一声:“德妃能在后宫生下皇子,能简单吗?这样的人物,岂会让区区一个周贵人,害到她的孩子?” 孙常在越听越心惊:“您的意思是……” 沈知念的狐狸眼危险地眯起:“妹妹不觉得此次的连环计,有些眼熟吗?” “先是想通过你,拉本宫下水。若一计不成,便将黑锅扣到周贵人身上,让大家疑心贵妃娘娘。” “只可惜,德妃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陛下对周贵人的态度,没有深究此事。” 孙常在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秘密,眼中满是震惊:“柔嫔姐姐,您是说今晚的事,实际上是德妃娘娘自导自演?!雨珠是她的人,攀咬周贵人,也是受了她的指使?!” “甚至……甚至您父亲的庆功宴上,真正毒害刘常在的凶手,也不是良妃娘娘,而是德妃娘娘?!” 沈知念冷笑道:“原本我只知道,良妃不是幕后之人,不确定真正下手的人是谁。但今天看到这熟悉的手笔,我便明白德妃是真凶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孙常在的后背再次惊出了冷汗:“刘常在是文妃娘娘的走狗,我虽然也不喜欢她,但她和德妃娘娘素无恩怨,德妃娘娘为了对付其他人,竟活生生害死了一条人命……” “这不是杀人不眨眼吗……” “德妃娘娘看着温温柔柔的,嫔妾之前一直以为,她装疯的事也是迫不得已,一切都是为了三皇子。” “没想到……没想到她简直比毒蛇还可怕!” 见孙常在吓成了这样,沈知念安抚道:“妹妹不必惊慌,其实德妃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骇人。” “如果她能沉住气,一直伪装得温温柔柔,像良妃一样在后宫装老好人。时间长了,大家便会说她当初装疯卖傻的事,都是因为慈母心肠,其实本性不可怕。那她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但……或许是二皇子夭折的事,让她心中有了阴影;又或许是好不容易生下三皇子,实在想为他谋一个前程。德妃太心急了,刚从景福宫出来,就频繁地搞了这么多事。” “而且她的针对性太强了,此次把后宫连带本宫在内,唯二有身孕的妃嫔都牵扯进来了。若本宫和周贵人出事,她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陛下不傻,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没深究此事,不代表他心中对德妃没有疑虑。” “还有,她每次设计的手法如此类似,一旦哪天暴露了,所有旧账都会被人翻出来。” “所以啊,德妃虽阴险,但还没有到不可战胜的地步,妹妹不必被她吓破胆。” 孙常在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沈知念说的这番话。 “嫔妾今天差点就要进慎行司了,确实被德妃吓得不轻!” “不知道为什么,听您这么一说,嫔妾忽然就不害怕了……” “嫔妾还好奇一件事……雨珠还在慎刑司受审,此事便没有彻底结束,会怎样发展下去呢?” 盟友也需要进步,因为沈知念再聪明,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万一哪天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所以,她没有解答孙常在的疑惑,而是反问道:“妹妹觉得呢?” 孙常在认真地分析道:“陛下多疑,所以他并不确定,究竟是周贵人想害三皇子,还是德妃娘娘自己做了这件事。” “但不管凶手是谁,查下去的结果都不是陛下想要的。既然您说了,陛下的态度是和稀泥,那这件事最终肯定会不了了之!” 沈知念点点头:“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柔嫔姐姐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眼神,孙常在忽然梦回昔日在王府的时候,跟着女乐师苦练琵琶,被夸奖了的场景。 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 “柔嫔姐姐,您从未得罪过德妃娘娘,她却一而再地想害您,真是太过分了!” 沈知念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还用得罪吗?肚子里有皇嗣,便是怀璧其罪。” “不过德妃真以为本宫是软柿子,可以任她捏圆搓扁吗?!” 上一次,是她还没来得及查出幕后之人。现在已经知道,事情都是德妃做的。以沈知念的性子,怎么可能只被动防守? 自从觉得德妃不那么可怕了,再听到这话,孙常在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柔嫔姐姐,您想做什么?有什么是嫔妾能帮到忙的地方吗?” 那个可恶的德妃,险些害惨了她,她当然也想借着柔嫔姐姐的东风,狠狠出一口恶气! 第323章 三皇子的不对之处 沈知念道:“对付敌人最好的方式,是兵不血刃。” 她和德妃斗得死去活来,势必会留下痕迹。 一来容易影响她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形象;二来可能被人抓住把柄;三来她们鹬蚌相争,若被其他人渔翁得利,岂不是得不偿失? 孙常在渐渐听明白了:“刘常在是德妃娘娘毒杀的,却让良妃娘娘背了黑锅,导致良妃娘娘被陛下下旨幽禁,无诏不得出。” “柔嫔姐姐,您的意思是,若良妃娘娘知道害她至此的真凶,是德妃娘娘,势必不会放过对方!” “届时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咱们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看德妃娘娘倒霉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不错。”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孙常在便起身道:“柔嫔姐姐,您还怀着身子呢,要早点休息。嫔妾告退。” 她离开后,沈知念吩咐道:“明日秘密替本宫将康贵人,约到漱芳斋的戏台一见。” 漱芳斋地处偏远,现在又空着,在那里会面,可以避免被人看到。 “是!” …… 翌日。 果然像沈知念推测的那样。 苏全叶是帝王的人,不可能继续查下去。 承乾宫昨晚发生的事,慎刑司最终以是雨珠不小心将脂粉粘在了鼗鼓上,为了逃避责罚,才故意把周贵人牵扯了进来。 随着雨珠被杖毙,此事便结案了。 消息传开后,众人的想法不一。 有人觉得,雨珠的胆子真是大,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污蔑其他人。 有人觉得,慎刑司定是接到了陛下的授意。说白了,陛下就是偏袒贵妃娘娘,才不想让人继续追查周贵人。 看来文妃娘娘虽宠冠六宫了,但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还是占据着极重的分量。 有人则觉得,说不定雨珠背后,还有别的人指使。 然而不管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帝王都盖棺定论了的事,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继续揪着不放。 太极殿。 姜婉歌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虽然她早就知道,古代的男人都认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帝王更是如此。 所以她已经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南宫玄羽的三宫六院,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就行了。 等他对她的感情更深了,说不定会像和短剧里那样,为她遣散后宫。 毕竟那些女人都是宾馆,只有她是家。 可姜婉歌万万没想到,南宫玄羽心里居然还这么在意柳贵妃! 对她来说,这种感觉就像老公都和自己结婚了,还忘不了前女友,真的跟吃了苍蝇似的! 墨韵就是在这时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好消息!娘娘,国公爷传了好消息进来!” 姜婉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呵斥道:“没看到本宫现在心情正差?!你在这里说什么好消息,是存心想膈应本宫吗?!” 看到她眉眼间露出的凌厉之色,旁边伺候的宫人都吓得跪了一地:“娘娘息怒!” 姜婉歌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刚穿书的时候,虽然她知道古代社会阶级分明,在这里讲人人平等,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可她毕竟是在现代社会长大的,每次看到一大群人跪拜自己,心中还是有些不适应。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仅渐渐习惯了,还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放到了主子的位置呢? 难道……她真的被古代社会同化了吗? 姜婉歌想了想,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如果穿成了宫女、有钱人家的奴婢,或者贫苦女子,肯定会怀念现代社会人人平等,丰衣足食的好。 可她穿成的是上位者啊! 每天过着锦衣玉食,呼奴唤俾的生活,还宠冠六宫,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对自己恭恭敬敬。这不比在现代社会毕业后,天天做社畜996,被老板pua,还赚不了几个钱强? 想到这里,姜婉歌的眉头舒展开了,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看向墨韵问道:“说吧,什么好消息?” 墨韵、纸影、笔意和砚情,都有同一种感受。 刚被分到娘娘身边伺候时,娘娘其实还挺平易近人的,不像国公府其他高高在上的主子,让她们十分畏惧。 正因为如此,最初陪着娘娘入宫时,她们的态度才有些放肆。 但随着娘娘越来越受宠,也越来越有主子的派头了,让她们逐渐有了敬畏之心。 墨韵垂首将手中的匣子递了过去,恭敬道:“娘娘,国公爷按照您的建议,用您提供的火锅方子,让手下的人在国公府名下的几间酒楼,大肆推广火锅。” “果然像您说的那样,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没见过这样新奇的吃法。” “尤其您还是陛下的宠妃,大家听说火锅是您发明的,不管喜不喜欢吃,都冲着这股新鲜劲去捧场了!这才没过去多久,那几间酒楼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一匣子银票,是国公爷让人送进宫来给您的。” 姜婉歌打开匣子看了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心头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按照本宫说的办法,当然能赚钱!” 毕竟推广火锅的,是镇国公府名下的酒楼,不用像那些白手起家的小商贩一样。而且她这个宠冠六宫的文妃娘娘,就是火锅最好的形象代言人! 姜婉歌越发觉得,自己果然是天选女主! 见她的心情不错,墨韵趁机提醒道:“娘娘,国公爷还说,您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怀上皇嗣!毕竟后宫已经有了一个三皇子,柔嫔娘娘和周贵人又怀着身孕。” “三皇子是长子,一出生就占了优势,您不能太落后啊……” 姜婉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让人告诉父亲,不必将三皇子放在心上。” 她昨天一看三皇子,就知道了! 小眼睛,宽眼距,塌鼻梁,眼睛外侧往上斜,这不就是标准的唐氏儿长相! 一个智力低下唐氏综合征,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长大了也是流口水,还想争皇位? 第324章 姜婉歌触碰了帝王的雷区 姜婉歌隐隐约约记得,唐氏综合征是在19世纪末,才首次被一个英国医生报道。 古人根本就没有唐氏儿的说法,一般是在孩子长大后,发现对方智力低下,称一句痴呆儿。 难怪皇宫的那么多太医,都没检查出三皇子不对劲,只有她发现了异常。 这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的感觉,让姜婉歌对古人有一种天然的蔑视,这也是她优越感的来源! 墨韵不解地问道:“敢问娘娘,您为何总是这么肯定?” 姜婉歌不屑道:“有些事跟你们解释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总之你让人这样告诉父亲就行了。” 墨韵低下了头:“是。” …… 御书房。 帝王正在会见顾锦潇,以及一干心腹臣子。 众人汇报完这些日子,针对镇国公府的进展,便说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镇国公派往域外走私的商队,大部分都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起来。剩下的几只漏网之鱼,也在追捕中。便是他们不落网,也翻不起浪花来了。” “镇国公的私兵,基本都是靠那些走私商队牟利养着。切断了银两的源头,短时间内他们必定会出乱子。” “只是……” 南宫玄羽问道:“只是什么?” 大臣继续道:“只是……文妃娘娘将火锅的方子给了镇国公,镇国公府名下有许多间大酒楼,都在京城最好的地段。” “且民间向来喜欢追捧,在皇室有名的东西。京城的百姓和权贵,知道火锅是文妃娘娘发明的,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去光顾。单单是那几间大酒楼,镇国公府便可赚个盆满钵满!” “这样下去,只怕臣等这些日子,打击镇国公府的走私商队,都是做无用功了……” 听到这里,南宫玄羽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他曾以为文妃出自旁支,或许不知道镇国公的狼子野心。 然而此次,他前脚秘密派人拔除了镇国公府的走私商队,后脚文妃就想出新的办法,给镇国公赚银子。 说她是无辜的,谁信? 镇国公密谋的那些事,文妃究竟参与了多少?! “此事朕知道了,自会处理。” “是!” …… 漱芳斋,戏台。 康贵人接到沈知念传递的消息,准时来赴约了:“嫔妾参见柔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手道:“免礼。” “良妃被幽禁,长春宫出入多有不便,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康贵人含笑道:“把守长春宫的侍卫,只针对良妃娘娘。且自从被陛下下旨幽禁后,她便一直在主殿闭门不出。侍卫们乐得清闲,并未为难嫔妾与其他宫人。” 沈知念点了点头:“那便好。” 康贵人开门见山地问道:“娘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和嫔妾说话吧?” 沈知念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本宫确有一事,想让悠然帮忙。但你若不愿意,本宫也不勉强。” 她和康贵人虽然是盟友,关系却不如住在一起的孙常在那么亲近。康贵人和良妃在明面上素无恩怨,沈知念并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若康贵人不愿,她再用其它法子就是了。 康贵人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了:“娘娘请说。” 沈知念道:“毒杀刘常在的人并非良妃,而是德妃。本宫掌握了一些线索,想请你秘密透露给长春宫的人知道。” 康贵人不傻,结合最近发生的事,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沈大人的庆功宴那日,柔嫔娘娘险些被德妃的毒计拉下水,那想让德妃和良妃斗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也正常。 盟友说到底,是利益关系。她曾经和柔嫔娘娘联手,扳倒柳如烟,是因为柳如烟害了她的孩子,她自然义无反顾。 但要不要与良妃娘娘为敌……撇开她与柔嫔娘娘的交情不谈,康贵人在心中理智地分析着此事的利弊。 沈知念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康贵人考虑。 虽说满宫的人都已经知道,良妃娘娘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纯良。但在此之前,良妃娘娘老好人的形象伪装得非常好。同住一宫的日子,从未为难过她。 可自从良妃纯良的名声,一点点崩塌后,康贵人心中就忍不住生起了一抹疑虑…… 当初她都还没发现自己怀孕了,柳如烟为何会知道,从而想办法害了她的孩子?柳如烟背后站着的是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康贵人很难不怀疑,是与她同住一宫的良妃娘娘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将此事透露给皇后娘娘,好来个借刀杀人。 虽然她没有证据,可女人的直觉,让她控制不住这么想…… 还有就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在后宫哪争得过那么多宠妃?想往上爬,努力弄好跟柔嫔娘娘的关系,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这根橄榄枝都伸到她面前来了,她如果不想办法抓住,机会被别人抢走,再后悔也晚了! 想到这里,康贵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望着沈知念,认真道:“但凭柔嫔娘娘吩咐,只要是嫔妾能做的,嫔妾定不推辞!” 沈知念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示意芙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康贵人:“这些画像上画的,都是德妃在后宫的钉子。” “你悄悄将消息透露给良妃后,能不能将这些人找出来,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康贵人接过了画像:“嫔妾明白!” 今日她们是秘密见面,不宜拖延得太久。这个插曲过后,两人就隔开时间,分别离去了。 康贵人并不打算现在就行动,因为她前脚出了长春宫,后脚证据就出现在良妃面前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她决定先蛰伏下来,静静等待时机。 回钟粹宫的路上,菡萏不解地问道:“娘娘,以良妃娘娘的聪慧,肯定想得到,是有人想让她与德妃娘娘争斗,那她会按照咱们的计划走下去吗?” 沈知念勾唇笑了:“想到了又如何?” 第325章 贵女传授班(8万打赏值加更) “良妃想洗清毒杀刘常在的嫌疑,解除幽禁,势必会与德妃对上。” “所以,即便她明知道,有人想渔翁得利,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这,便是阳谋! 菡萏点头道:“奴婢受教了!” 沈知念一行人刚穿过御花园,快抵达钟粹宫的时候,看到了前方有一道如松柏般清瘦挺拔的身影。 菡萏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娘娘,那好像是顾大人。陛下今天又召他到御书房议事了?” 御书房就在钟粹宫旁边,他们能在这里看到顾锦潇,实属正常。 想起庆功宴那日的事,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顾大人留步。” 顾锦潇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了一位气质娇媚的宫装美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垂下眼帘,客气而疏离地行礼:“臣见过柔嫔娘娘。” 小周子他们立即到周围守着,以防有人突然过来。 虽说大臣在御书房附近遇到妃嫔,行礼打个招呼,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但瓜田李下,这一幕若是被有心人看去了,终究不好。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正因为上一世,她站在陆江临背后,跟顾锦潇斗了那么多年。没人比她更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格,究竟有多刻板守礼。 所以她才想不明白,庆功宴那日,顾锦潇明明看到了她命人掌掴沈南乔的事,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帮着说谎,宣称沈南乔的脸是自己摔的? “顾大人不必多礼。” “说起来,庆功宴上的事,本宫还未感谢过顾大人呢。”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沈知念不必点得太透,顾锦潇也能明白。 她感谢的,不只是他出面作证的事,还有他帮着圆谎。 顾锦潇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眉眼间带着几分让人不敢靠近的清冷:“举手之劳罢了,柔嫔娘娘无需言谢。” “臣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他转身时,清隽的身影泰然自若,仿佛没听出沈知念的弦外之音。 沈知念挑眉,轻轻“啧”了一声。 装傻是吧。 她上辈子怎么没看出来,顾锦潇还有这一面? 回了钟粹宫,沈知念躺在软椅上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后,见小明子他们围在一起,饶有兴致地说着些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起劲。让本宫也听听。” 小明子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娘娘,今天不是遇到了顾大人吗,奴才就稍微关注了一下他的消息,得知顾大人正在与国子监监丞家的小姐议亲呢。” 菡萏有些感慨:“顾家是京城的大世家,顾大人更是年轻有为,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是从二品的礼部侍郎了,前途无量!” “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世家贵女,对顾大人芳心暗许。就连几位尚未出阁的长公主,都对顾大人有意。他怎么、怎么会跟国子监监丞家议亲呢?” 那国子监监丞,不过是个七品小官……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门第,哪配得上光风霁月的顾大人? 这一点,小明子也打听清楚了,压低声音道:“陛下不喜世家,更不喜大世家之间联姻结盟。顾大人深受陛下器重,顾家自然不会犯陛下的忌讳。” “国子监监丞家的小姐,门第虽说低了点,但国子监是最清贵不过的地方,更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顾大人与之议亲,倒也不奇怪。” 沈知念的神色忽然有些一言难尽……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顾锦潇光风霁月,年轻有为。唯独因为议亲的事,让他雪白的人生,沾染了一抹污点。 扬州是盐商的聚集地,基本上每一位盐商都富甲一方。秦楼楚馆便兴起了养瘦马之风,卖给盐商或达官显贵,从中牟取暴利。 但扬州瘦马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玩物,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就算跟了显赫之人,也只能做妾。一位来自扬州的神秘权贵,便在这个基础上,弄起了“贵女传授班”。 里面的成员要么是家境贫苦,自愿卖身的美丽的女子,要么是出得起巨额束脩的商户之女。 顾名思义,贵女传授班会从外貌、姿态、礼仪、交际等方面,将这些出身寒微的美人,培养成假贵女,然后给她们安排上假身份。 贵女传授班还会根据不同类型的美人,调整她们的衣着风格、穿戴打扮。教导她们茶艺、诗词、女工、管家等技能,让她们内外兼修。 可以说从贵女传授班出来的假贵女,从外形和气质上来看,跟真正的官家贵女,基本能以假乱真了。 她们的目的,就是吸引各大世家未婚或者丧妻的男子,以及朝中没有妻子的权贵,从而嫁进去做贵夫人,彻底改变阶层! 许多小官之家,要么没有女儿,要么女儿的资质一般,不足以吸引权贵们的目光,让他们打破门第之见,娶回家做妻子。 那么为了攀附上权贵,一些官员自然乐得跟假贵女们合作,帮她们伪造出官宦之女或亲眷的身份。 再加上扬州那位神秘的权贵多方面运作,很长一段时间,那些从贵女传授班出去的假贵女,身份竟真没有被人拆穿。 运气好的,成功成为贵女,嫁给大官做正妻;运气一般的,也有机会做老权贵的填房,同样可以享受奢华的生活和地位! 运气差一些的,嫁不进权贵之家,也能嫁给清贫的举子做正妻,将来照样是官夫人! 很不幸……跟顾锦潇议亲的那位小姐,就是从贵女传授班出来的假贵女…… 上辈子,顾锦潇虽对那位假贵女无意,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顾家喜欢国子监的清贵,也满意那位假贵女温柔小意的性子,便替顾锦潇定下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没过多久,“贵女传授班”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还闹得沸沸扬扬。 顾锦潇年纪轻轻就登上了高位,还是天子近臣。可想而知,朝中嫉恨他的人有多少。 他的未婚妻,竟是贵女传授班出来的假贵女,可不就让他们抓住了嘲笑他的机会! 第326章 沈知念又要套路帝王了 其实吧……那个时候,沈知念也是针对顾锦潇的人之一。 他少年及第,年轻有为,却依旧对抗不了世俗礼法,父母有绝对的权力为他定下亲事。正是这门亲事,让他身上有了弱点。 虽说事情传开后,顾家退了这门亲事,国子监监丞的官职也被撸了。但顾锦潇损失的名誉,终究回不来了。 从此世人提起贵女传授班,都会想起像顾大人这样的人物,也跟假贵女定过亲,真是贻笑大方! 平心而论,上一世沈知念和顾锦潇并无私怨,甚至还挺欣赏他的才能,敌对只是因为政见不同。 这辈子立场不一样了,顾锦潇曾经帮过她,沈知念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就让这位克己复礼的顾大人,一直白玉无瑕下去吧。 只是……她身处后宫,没办法把手伸到顾家去,让他们莫要和国子监监丞家议亲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沈知念能阻止这门亲事,也不能保证像顾锦潇那样的青年才俊,不会被其他假贵女盯上。 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法子! 沈知念仔细回想着上辈子发生的事。 贵女传授班背后涉及的是权色交易,是一张张复杂的人脉网。 她推测,那位扬州的神秘权贵,或许不仅仅是想从中牟利,恐怕还有更大的野心。 毕竟如果朝中许多达官贵、世家子弟的妻子,都是从他的贵女传授班出去的,那他手中掌握的情报和势力,简直不可忽视! 然而哪怕贵女传授班的事,被人揭发出来,那位神秘权贵的身份,也始终没有浮出水面。因此,沈知念并不知晓那人的身份。 不过上一世她听人说过,此事之所以被人揭发,跟后宫的一名宫嫔有关…… 那名宫嫔家中有六个姐妹,却只有一个弟弟叫耀祖。 耀祖虽然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遛鸟斗鸡,但好歹也是正经的官家公子,便被贵女传授班的假贵女,当成了目标。 果不其然,在那名假贵女的精心设计下,耀祖对这位柔弱美丽,温柔小意的姑娘,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娶! 两家交换了庚帖后,他们便时常结伴同游。 得知耀祖的一位姐姐,在皇宫里做宫嫔,假贵女便再也掩饰不住贪婪的本性,总是缠着耀祖说,想见见宫里的稀罕物件。 这时,耀祖已经被她迷得五迷三道,自然有求必应。一个劲地央求家里人,给宫里的姐姐写信,弄点稀罕玩意出来。 家人虽知道此举不合规矩,被发现了是杀头的罪名!可架不住耀祖撒泼打滚,以死相逼。 这对夫妻一连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平日里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六个姐姐更是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但凡是耀祖想要的,他们就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那名宫嫔只好买通了城门护军和外出采买的太监,帮她偷运宫里的物件出去给耀祖。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很快就被发现了。 帝王震怒,下令彻查! 一来二去,就顺着那名宫嫔,查到了耀祖那里。又顺着耀祖,查到了假贵女身上。 利益链上的权贵,伪造出的假身份,可以瞒住一般官员,但哪瞒得住帝王的人。没过多久,贵女传授班的事便被查得一清二楚。 此事传开后,在京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许多娶了假贵女的官员,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把她们的“娘家”告上了公堂! 当然,还是有少部分官员,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只是他们和假贵女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毕竟真正的官家小姐,怎么可能像假贵女一样事事以他们为先,毫无尊严地迎合他们,每天都把他们哄得无比愉悦?便是妾室,也做不到这种份上。 与其说他们被假贵女骗了,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只是假贵女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妻子是从贵女传授班出来的。 此事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京中的各个世家大族、官宦人家,给儿子说亲时,都比原来谨慎了无数倍,生怕说到一个在贵女传授班待过的假贵女。 那名涉事的宫嫔,自然也被帝王下旨赐死了! 算算时间,耀祖对那个假贵女的感情,虽然还没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两人已经接触上了。 沈知念只要找到那名宫嫔,便可以通过她,提前揭露贵女传授班的事! 只是……对沈知念来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后来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朝堂上,助陆江临平步青云,有关贵女传授班的一些细节,她记不太清了。 时隔两世,她也无法确定那名宫嫔的身份。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 “小明子,去查查后宫的哪位小主,家中有五位姐姐,一个弟弟,弟弟名叫耀祖。” 小明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正在打趣顾大人议亲的事,娘娘突然有了这个吩咐。但他还是立即躬身,恭敬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小明子离开后不久,小徽子就来了,行完礼道:“柔嫔娘娘,陛下让奴才过来说一声,他晚些到钟粹宫来用晚膳。” 沈知念自然要露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本宫知道了。” “御前还有事,奴才就不打扰柔嫔娘娘,先告退了。” 帝王虽然依旧谨守承诺,日日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到钟粹宫来看她和孩子,但留宿的次数减少了许多。 毕竟他既要让文妃宠冠六宫,又要疼着三皇子,每天忙得很。 南宫玄羽对文妃不过是捧杀,沈知念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但一个人的感情就那么多,她不能让三皇子,分薄了南宫玄羽对她孩子的关爱。 毕竟受帝王宠爱的孩子,一生下来得到的东西,就比其他孩子多得多。若是皇子,将来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沈知念看向菡萏,道:“今天替本宫化个虚弱点的妆容。” 这种事,菡萏做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是!” 第327章 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南宫玄羽走进钟粹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沈知念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打扮得很简单,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夕阳从窗外打进来,落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 只是她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愁绪。 “孩儿乖,你父皇最近政事繁忙,你要知道谅解他,乖乖长大……”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众人行礼的声音,让沈知念回过神来了,连忙起身。 她刚刚屈膝,就被南宫玄羽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落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朕怎么觉得,念念的脸色比昨日苍白了一些,可是有哪里不适?” 菡萏关切道:“陛下,其实这段时间,娘娘的孕中反应变得比以前强了许多,时不时便反胃吃不下东西……”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的手,到椅子上坐下,蹙眉问道:“朕记得念念这一胎,不是没什么孕期反应吗,怎会如此?可宣太医看过?” 菡萏点了点头:“太医来看过,但也只说这是孕期的正常现象。” 说到这里,她壮着胆子道:“奴婢们都觉得,是皇嗣想念父皇的缘故……” 沈知念嗔了她一眼:“孩子才四个多月,哪有这么多小心思?越说越没谱了。” 菡萏低下了脑袋:“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南宫玄羽眼底,不禁带了几分歉疚。 从前他来看念念和孩子,总会陪着他们说许久的话,还经常留宿钟粹宫,抱着她与孩子就寝。 但这段时间,他给了文妃从未有过的盛宠,又时不时去看三皇子,导致念念这里被忽视了。他每次过来,都只是坐坐就走了。 虽然念念懂事,从未因此有过不满,可心里想必也是失落的。 孩子还这么小,确实不知道这些。但念念心头失落,又怎么能安心养胎呢? 然而镇国公府还未铲除,文妃依旧要宠冠六宫。短时间内,他无法给予念念承诺。 南宫玄羽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沈知念的肚子,温声道:“你乖一点,父皇心里日日都惦记着你和你母妃呢……” 沈知念一直都知道,南宫玄羽停留在钟粹宫的时间不会变多。她的目的也从来不是把人留下来,而是要他不管在哪里,心里都惦念着她和孩子。 要他记得,她与孩子今时今日,因为他偏宠文妃所受的冷落。不要有了三皇子,就忘了其他孩子。 果不其然,晚膳过后,南宫玄羽离开钟粹宫前,目光落在沈知念的肚子上时,是带着些许亏欠的。 看出帝王的情绪不佳,李常德小心翼翼道:“陛下,柔嫔娘娘和皇嗣,心里知道您记挂着他们呢。” 南宫玄羽的薄唇抿起,没有说话。 他曾经告诉过念念,他心悦她,最看重的也是他们的孩子。 可如今,他去太极殿和承乾宫的时间,比去钟粹宫多得多。他无法告诉念念,此举是为了保护她。念念心中一定有很多苦涩。 那……她还会相信他的爱,还会相信他曾经的承诺吗? 帝王再次尝到了抓肝挠腮的滋味…… 殊不知这正是沈知念的目的。 心中惦记着一个人,才会辗转反侧,才会时不时想起。 那么南宫玄羽在她和孩子身上,付诸了太多感情,他们在他心里的分量,就越发不一样了。 即便她的孩子出生时,帝王和三皇子已经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有了深厚的感情,也不会威胁到她孩子的地位! 后宫不就是这样,妃嫔争夺帝王的宠爱,皇嗣争夺父皇的关注。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陛下,咱们现在是回养心殿,还是……”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色:“去太极殿。” “是!” 随着帝王大步从外面走进来,满室的宫人跪了一地,恭敬地行礼。 墨韵、纸影、笔意和砚情,因为娘娘的气势越发强盛,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明目张胆地在陛下面前晃悠了。 姜婉歌心中自然是高兴的,笑吟吟道:“陛下,您来了。” 这些日子,陛下来得最多的就是太极殿。她听宫里的人说,连柳贵妃最受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盛宠呢。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走到主位落座。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他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朕听说镇国公府名下的酒楼,近日大力推广了你研制的火锅,反响极好?” 帝王如果是冷着脸问这句话,姜婉歌肯定就要多想了。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引起的陛下的不满? 然而此刻,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看向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丝丝宠溺。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姜婉歌心中只剩下甜蜜,迫不及待地想跟心爱的人,分享自己的努力成果:“回陛下,正是!” “其实火锅也有许多种吃法,光是锅底就分为好多种呢。柔嫔父亲庆功宴那日,臣妾只展示了清汤和红汤。而且不同的食材,也有不少不一样的处理方式。” “臣妾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们整理好,正式投入经营。” “不仅是火锅,臣妾会的东西还很多!” 说到这里,姜婉歌的眼神亮晶晶的。 里不都是这么写的?男人既希望女人柔弱,能依附自己,又欣赏优秀的女人。 女人想要底气足,还是得自己有本事! 她让南宫玄羽看到了她的才华,看到了她跟后宫那些,只知道当米虫的女人不一样。她在他心中,自然会更加与众不同。 帝王的神色有些晦暗:“镇国公有你这样的女儿,当真是幸事!” 姜婉歌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嘻嘻道:“那当然啊!” 要不是她穿成了镇国公的便宜女儿,让眼前这个男人爱上了她,镇国公府早就走上满门抄斩的路了。 镇国公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会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第328章 把孝心外包给她(9万打赏值加更) 至于为什么不把火锅的方子献给帝王……姜婉歌的想法很简单。 参考现代社会,那么多一起开公司的夫妻,最后还不是因为利益反目成仇。 虽说南宫玄羽是帝王,她也相信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不是一点点利益能影响的。可爱情里掺杂了利益交换,就变得不再纯粹了。 而且自己有钱,和老公有钱,是两码事啊。她当然要借着镇国公的手,打拼属于自己的事业! 帝王面上是温和的神色,看姜婉歌的眼神,却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凉意。 文妃确实有一些奇思妙想,可她已经嫁入了皇室,不想着怎么报国,却与镇国公沆瀣一气! 单单是大力推广火锅,就已经让镇国公府赚得盆满钵满。若文妃再想出其它新奇的点子,镇国公府的财力,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大量增长。 他筹谋已久的布局,难度会大大增加。 然而镇国公府靠走私牟利的商队刚刚被灭,若他再在明面上阻止文妃相助,镇国公定会产生怀疑。 既如此,便给文妃找点事情做。 “……还有一个月就是圣寿节了,爱妃可愿意替朕聊表孝心,亲手为母后抄写七七四十九卷佛经?” 太后的生辰,称为圣寿节。 姜婉歌整个人都傻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啊,不是! 柳贵妃才是柳太后的亲侄女,柳太后过生日,不让柳贵妃去抄佛经,为什么要让她抄? 而且满宫都知道,她和柳贵妃十分不对付啊! 她这样费心去向柳太后表孝心,柳贵妃肯定会在背后蛐蛐她。不,以那个女人的性格,恐怕不是在背后,而是会当面狠狠嘲讽她! 而且南宫玄羽和柳太后不是亲母子,书里两人的关系也十分疏离。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孝心外包给她? 看到姜婉歌的表情,南宫玄羽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问道:“爱妃不愿意?” 听到他微凉的语气,姜婉歌这才如梦初醒。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古代的帝王,说出的话就是圣旨。他现在对她的感情,还没有深到刻骨铭心的程度,自然接受不了妃嫔忤逆他。 而且古人最重孝道,有些朝代做官,都是靠举孝廉。 南宫玄羽和柳太后的母子感情再疏离,明面上肯定也要做得漂漂亮亮的。 说到底,陛下也是因为重视她,才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她,不然他为什么不去找柳贵妃呢? 想到这里,姜婉歌心里舒服多了:“既然这件事是陛下希望的,臣妾怎会不愿意的?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努力!”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要抄完七七四十九卷佛经,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她都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 翌日。 钟粹宫。 小明子垂首站在沈知念面前,恭敬地汇报道:“启禀娘娘,您昨日让奴才打听的那名小主,是住在落樱阁的吴常在。” “吴常在体弱多病,向来深居简出,因此宫里的许多人,都对她没什么印象。” 沈知念“啧”了一声,有些感慨。 一个体弱多病又无宠的常在,在宫里醒来不与人斗争,只想安静度日。最终却因为无底线惯着自己的弟弟,触犯宫规,落到了被帝王赐死的下场。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您怎么突然调查起吴常在了?” 前世的事没办法和他们解释,沈知念道:“午膳过后,派人请吴常在到钟粹宫来,就说本宫见她一直深居简出,想跟她说说话。” “是!” …… 落樱阁。 吴常在的贴身宫女檀儿,一脸不忿道:“小主,其他宫嫔的家人,大多都会关心她们在后宫这样举步维艰的地方,过得好不好。就算想让他们争宠,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耀。” “可奴婢说句不敬的,老爷和夫人怎么能这么对您呢?明知道您身体不好,还责怪您不得陛下宠爱,无法为少爷争个好前程。” “男子真想在仕途上大展拳脚,就该去读书科举啊!总想着走您的裙带关系算什么?” 因为常年病弱,吴常在的脸色透着一股几近透明的苍白,闻言蹙起了眉头:“檀儿,不要这么说。” “家里只有耀祖一个弟弟,我们六姐妹自然要倾尽一切扶持他。” “只怪我的身子不争气,也没本事,争不来陛下的宠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后宫本分度日,免得出了什么事,连累耀祖。” 檀儿扁扁嘴,虽不认同,却也不敢跟小主顶嘴。 这时,另一名宫女进来了,紧张中带着几分惶恐:“小主,柔嫔娘娘身边的秋月姑娘来了!” 檀儿十分诧异:“柔嫔娘娘可是宠妃,还怀着皇嗣,身份贵重无比!多少宫嫔想去拜见柔嫔娘娘,都见不到娘娘的面。柔嫔娘娘怎么会突然派人,到咱们落樱阁来?” 吴常在顾不上深想,连忙道:“快请!” “是!” 秋月进来后,并没有因为吴常在位分低又无宠,而轻视她,客气地行一礼,才说出沈知念的目的。 不管柔嫔娘娘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对方的召见,都不是她一个小小常在能拒绝的:“请姑娘稍等,我换一套衣裳,便去拜见柔嫔娘娘。” “常在客气了。” 去钟粹宫的路上,她们迎面碰到了韩贵人。 吴常在虽然不认识对方,但还是跟着秋月,按照宫规行礼了。 韩贵人认得秋月,知道她是钟粹宫的人,态度十分温和:“不必多礼。” “秋月姑娘,你们这是……” 秋月客气道:“娘娘要召见吴常在,奴婢不敢让娘娘久等,先行告退了。” 韩贵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但当着她们的面,还是没有露出异常:“好,你们去吧。” 她们的身影消失后,韩贵人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紫蝶唤道:“小主……” 韩贵人阴沉着脸道:“我隔三岔五就找机会,去柔嫔娘娘身边献殷勤,可她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转而却召见起一个无宠的常在来了!” 第329章 韩贵人想投靠德妃 “本小主好歹也是贵人,哪里不如一个常在了?柔嫔娘娘竟这么、这么……” 韩贵人终究有所顾忌,不敢在外面把“不识抬举”四个字说出来。 紫蝶是最了解自家小主的人,自然明白对方未说出口的话。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柔嫔娘娘是盛宠在身的一宫主位,小主不过是个无宠的贵人,哪能这么说柔嫔娘娘呢。 但她不敢明说,只好劝道:“小主,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讲究缘分的,许是咱们与柔嫔娘娘没有缘分。” “既然柔嫔娘娘不愿接受您的投诚,我们不如……不如算了吧……” 韩贵人没好气地瞪了紫蝶一眼:“你以为本小主喜欢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可在后宫没有陛下的宠爱,便什么都不是,连份例都会被内务府的那帮太监克扣!” “别的不说,就说水溪阁的饭桌上,多久才能见一次荤腥?那些本该分给我的份例,都去哪了?还不是被那些奴才中饱私囊了!” “后宫每天发生的事那么多,得不到圣宠,谁有功夫管这点小事?” “本小主只是想往上爬,有什么错?凭什么孙常在可以,我就不可以?”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柔嫔区别对待! 紫蝶低着头不敢反驳:“小主,您说的道理不错,可是……可是柔嫔娘娘不愿抬举咱们,咱们能怎么办呢?不如您换个目标吧……” 其实文妃娘娘被陛下破格封妃的时候,韩贵人就动过这个心思了。只是后宫谁都知道,她对柔嫔娘娘十分殷勤。如果见文妃娘娘得宠了,就转化目标,肯定会有人说她两面三刀。 但现在,柔嫔娘娘这条路显然走不通,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只是这次,她一定要选个万无一失的目标,不能再出岔子了! 文妃娘娘虽然宠冠六宫,但陛下的宠爱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子嗣的女人,在后宫就是无根浮萍。 投靠文妃娘娘,还不如投靠德妃娘娘呢! 德妃娘娘是四妃之一,又有三皇子傍身,将来怎么都不会差的! 想到这里,韩贵人跃跃欲试道:“你说得不错,我们确实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快回去准备一番,本小主要去承乾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 钟粹宫。 吴常在走进主殿,恭恭敬敬地给沈知念行了一礼:“嫔妾参见柔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听闻吴常在身子不好,来人,赐座。” 芙蕖立刻搬了一个绣凳,放在吴常在身后。 见沈知念的态度还算温和,吴常在心中那股惶恐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一些,小心翼翼道:“谢娘娘。” “嫔妾愚钝,不知娘娘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沈知念知道,吴常在最在意的,其实不是帝王的宠爱,而是她家里那个宝贝弟弟。 想让不同的人为自己办事,要用不同的方法,沈知念道:“本宫听闻,吴常在家里有个弟弟,名叫吴耀祖?” 吴常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起来:“……是。不知娘娘为何提起耀祖?” 难道是耀祖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如果是这样,她一定得求柔嫔娘娘救救耀祖! 沈知念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不疾不徐道:“吴常在不必紧张。本宫只是听说,令弟最近结识了一名女子?” 吴家人天天都在想着,怎么让在宫里当小主的吴常在,扶持吴耀祖,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送一封信进来向她施压。 吴常在体弱多病,未必没有忧思太多的缘故。 母亲最近送进来的一封信上确实写了,耀祖有了心上人,且两家已经有结亲的准备了。 女方虽然也出身官宦之家,但门第太低了些,他们原本是看不上的。奈何吴耀祖非对方不可,天天在家里要死要活,他们也只有顺着他了。 吴家人希望,吴耀祖成亲后能立业,在朝中有个正经的官职,最好还能得到陛下的赏识。 光凭吴家人的运作,虽然能把吴耀祖送进官场。但能不能入陛下的眼,就要看枕头风了。 比如朝中升官最快吏部侍郎沈大人,不就是因为他的女儿在后宫受宠。 这个压力,自然又落到了吴常在头上。 吴常在虽不知道,柔嫔娘娘为何会问起此事,却也不敢隐瞒:“如娘娘所说,舍弟确实在议亲。” “娘娘突然叫嫔妾过来问起此事,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知念没想到,吴耀祖和那名假贵女之间的进展,比她想象中要快,都到了议亲的地步了。 她靠在软枕上,望着吴常在道:“本宫确实听说了一些消息,那女子的身份有问题。令弟若是与之结亲,恐怕不仅会影响自身,还会祸及家人。” 这一点沈知念说的是实话。 毕竟上辈子,吴常在被帝王赐死。吴家也因贪图皇宫里的宝物,被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就连吴耀祖已经出嫁的五个姐姐,也受到连累。要么被夫家休弃,要么“病逝”了。 那名出身商贾假贵女也想不到,自己只是贪婪了一些,想拥有几件皇宫里的宝物,最后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只能说假的终究是假的,她们装得再像,见识和底蕴也无法和真正的官家贵女比。 听到沈知念的话,吴常在的脸色更苍白了,起身跪在了地上,恳求道:“娘娘仁慈,愿意告诉嫔妾这个消息,嫔妾感激不尽!” “只是那女子的身份,究竟有什么问题?还望娘娘指点迷津。” 她并未怀疑沈知念的话有假。 毕竟自己一个无宠的常在,家世也一般,有什么值得柔嫔娘娘图谋的呢?娘娘完全没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言来骗她。 贵女传授班的事,迟早会在京城传开,沈知念不需要隐瞒这件事。况且提前揭露贵女传授班的存在,对她并没有坏处。 她将此事大致说了一遍,不过添加了一些技巧进去,不会让人发现她重生的事。 第330章 沈知念和吴常在密谈 听完后,无论是吴常在,还是菡萏他们,脸上都满是惊愕之色! “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冒充官家贵女,嫁给朝中官员做正头夫人,那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娘娘不愧是娘娘,连这样隐秘的事都知道!” “……” 过了良久,吴常在还是无法消化心中的震惊:“这……官宦之家规矩森严,那些女子怎能冒充官家贵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沈知念淡声道:“利益动人心,没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只凭那些女子,确实没办法做成这样的事。但在背后运作贵女传授班的,是神秘权贵,还有不少小官乐意配合。” “他们对外宣称那些假贵女,是自己妻子娘家的某位亲戚、来自老家的侄女,或因为某种原因,自幼养在外头的女儿等等。” “山高路远,鲜少会有人刻意去他们说的地方查证。就算有,他们肯定也早把背景安排妥当了。” 吴常在无言以对,眼中满是担忧:“这……如果真像娘娘说的,即将与舍弟定亲的是假贵女,这可如何是好……” 正常情况下,只要她将此事如实告知,父母定会拆穿对方的身份,全力反对这门亲事。弟弟受到了欺骗,也不会再跟假贵女来往了。 然而……吴常在太了解父母和耀祖的性格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向来是不讲道理也要得到。 就算她把这件事说了,耀祖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她居心不良,蓄意挑拨。 退一万步说……哪怕家里人都相信了,以耀祖的性子,肯定还是会要死要活,非那个假贵女不娶。父母就算再生气,最终也会继续惯着耀祖。 那么一旦事发,吴家轻则沦为京城的笑柄,重则被连累满门…… 耀祖的一生也会因此毁了! 想到这里,吴常在的身子摇摇欲坠,膝行到沈知念跟前抓住了她的裙摆:“柔嫔娘娘,您今天既然愿意叫嫔妾过来,告知嫔妾这件事,想必一定有办法。” “嫔妾只有耀祖一个弟弟,他是我们老吴家的根啊!嫔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假贵女蒙骗……” “嫔妾不才,求柔嫔娘娘指点迷津!” 这个吴常在,除了把弟弟看得跟命根子似的,其它地方还算聪明。 沈知念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如此。” “菡萏,扶吴常在起来。” 菡萏应了一声“是”,重新将吴常在扶到了绣凳上。 吴常在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眶,依旧祈求地望着沈知念。 “想解决此事,很简单,只要让贵女传授班从京城消失,便一劳永逸了。” “否则以令弟的性子,就算没了这个假贵女,也会有其他假贵女将他视为肥羊。” 听到这里,吴常在算是明白了,柔嫔娘娘想借她的手,拔除贵女传授班。 只是……柔嫔娘娘为什么要耗费大量精力,做这样的事? 稍微思索了一下,吴常在便想通了。 听闻柔嫔娘娘家中有几名庶弟,虽说他们现在年纪还小,但让贵女传授班继续发展下去,难保他们长大后,婚事不会被那些假贵女算计。 届时沈家出了什么事,柔嫔娘娘也会受到影响,不如趁现在彻底除了这个毒瘤! 吴常在太明白,后宫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了。知道柔嫔娘娘的目的后,她反而安心下来了。 “嫔妾愚钝,如何让贵女传授班从京城消失?请柔嫔娘娘明示!” 沈知念道:“真正棘手的,不是勾了令弟心的假贵女,也不是贵女传授班。而是这条利益链里,所有参与进去的权贵和官员!” “要与他们作对,还要取得胜利,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帮你。” 吴常在一点就通:“娘娘是说陛下?” 随即,她咬着嘴唇,神色有些为难:“可是……嫔妾平日里连陛下的面的见不到,只怕陛下连嫔妾是谁都忘了,又怎么会为嫔妾做主呢?” 沈知念摇了摇头:“你错了,陛下不是为你做主,而是肃清官员的后院!” “否则大周的官场上,越来越多官员的妻子,是来自贵女传授班。那贵女传授班背后的主子,将掌握多大的势力和情报网?” “你觉得,陛下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今天是吴常在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柔嫔娘娘。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一会儿,她却明白了,陛下为什么这么宠爱柔嫔娘娘。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她如果是男人,也会喜欢。 柔嫔娘娘都这么美好了,那宠冠六宫的文妃娘娘,一定更美丽、优秀吧? 后宫的竞争果然激烈…… 宠妃之间的争锋,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常在能参与的,如何解决耀祖面临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事! 吴常在已经明白了,柔嫔娘娘选择让她去做这件事,应该是不想在明面上掺和。 无论怎样,柔嫔娘娘愿意将这些事告诉她,让耀祖避免被假贵女蒙骗,她便将这份人情记在了心中。 “嫔妾明白了。只要娘娘能让嫔妾见到陛下,嫔妾知道该怎么说话!” “只是……若陛下问起,嫔妾身处深宫,如何知道贵女传授班的事,嫔妾该如何回答?” 沈知念道:“这便需要你自己去跟吴家人沟通了。” “想必吴大人和吴夫人也不愿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个假贵女回家。届时你便跟陛下说,是他们发现了那名假贵女的身份有问题,顺着她查下去,意外得知了她们是有组织的。” “不过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本宫劝你最好还是让吴家人瞒得死一点,免得令弟知道了真相,为了那名假贵女闹起来,坏了大计。” 不知道为什么,吴常在总觉得柔嫔娘娘提起耀祖时,有些阴阳怪气,似乎很看不上耀祖…… 这可是她的宝贝弟弟,吴无常在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但终究没有表现出来:“是,嫔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知念挥了挥手:“待你准备好,私底下派人来钟粹宫告知一声,本宫自会让你见到陛下。” “是,嫔妾告退!” 第331章 跑到文妃的脖子上去了(38万票加更) 吴常在离开前,沈知念赐了一些补品给她,才让秋月把人送出去。 吴常在身子弱,确实需要好好补补,但以她的身份,平日哪接触得到这么好的东西。 虽说知道贵女传授班的事,她与柔嫔娘娘只是各取所需,但这一刻,吴常在眼底还是带了一抹感激。 菡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娘娘,您如果要揭露贵女传授班,让老爷在宫外做这件事不是更方便?一旦闹开了,陛下肯定会命人彻查。” “为何……” 沈知念抬头看向了她:“你是想问,本宫为何要放着能信任的人不用,让陌生的吴常在去做这件事?” 菡萏点了点头。 其实不仅是她,芙蕖他们也有些困惑。 沈知念耐心道:“你们觉得,能在扬州创办贵女传授班,并成功让那么多假贵女,成了官员正妻的那位神秘权贵,会是简单人物吗?” “本宫现在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何苦暴露自己,引来一个藏在暗处的强大敌人?” 至于吴家会不会被那位神秘权贵报复……如果沈知念不插手,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走下去,吴家满门都会覆灭。 这一世,她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能不能改变命运,就看吴家人自己的本事了。 沈知念也不担心,贵女传授班消失后,吴家会把她供出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们说了,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如果她和沈家是小门小户,那位神秘权贵只要有一丝怀疑,便会灭了他们。可她是帝王的宠妃,沈家是从二品的吏部侍郎! 那位神秘权贵的势力再大,也不会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招惹她和沈家。 不过现在,还有一条尾巴需要扫干净…… 沈知念协理六宫,关心一下体弱的宫嫔,召她过来说说话很正常。但她如果只召见吴常在一个人,就太可疑了。 “小明子,看看后宫还有哪些受冷落的常在、贵人,再请几个到钟粹宫来,本宫和她们说说话。” “是!” 接下来,沈知念召见了不少宫嫔,关心了一下她们在后宫的生活,然后赐下了赏赐。 如此一来,她与吴常在见面的事,便不惹眼了。 忙完这些事,沈知念摸着肚子,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皇后之位一天没到手,她就一天要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后宫,只想快点解决贵女传授班的事,还了顾锦潇的人情。 从此,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上一世的宿敌,这辈子竟互相帮助起来了。前世的她,只怕做梦都想不到。 沈知念不禁有些感慨,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挺神奇的…… 钟粹宫今天发生的事传开后,在后宫又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有人觉得,柔嫔娘娘真是尽职,虽说怀着身孕,但从未忘记过自己协理六宫的职责,连低位宫嫔都十分关心。 有人则觉得,柔嫔娘娘不过是见陛下的大部分宠爱,都被文妃娘娘抢走了,所以在后宫拉拢人心罢了。 但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因为陛下居然金口玉言,让文妃娘娘为太后娘娘的圣寿节抄写佛经! 要知道太后娘娘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平时不知道有多少妃嫔想讨好她,却连太后娘娘的面都见不到。 只要太后娘娘开口,愿意为她抄佛经的人,只怕要从神武门排到午门了!这样的殊荣,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陛下一定是觉得,他破格封文妃娘娘为妃,导致到了现在,朝野上下对文妃娘娘依旧是一片骂声,说她是狐媚惑主的妖妃! 他才想借此事,为文妃娘娘营造孝顺的名声,好洗清妖妃的污点吧。 原来哪怕尊贵如陛下,只要真心宠爱一个女人,就会处处周到地为她着想。 一时间,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恨不得将文妃取而代之,让她们去抄佛经! 姜婉歌心中拟定了许多赚钱计划,只等一一去实现。然而南宫玄羽的这道旨意,让她忙得脱不开身了。 她原本有些气闷,觉得陛下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她,七七四十九卷佛经,她得抄到什么时候! 然而听到后宫的这些传言,姜婉歌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 陛下果然是真心爱她的!不然他为什么不让别人抄佛经,只让她抄? …… 永寿宫。 柳贵妃如果不知道真相,恐怕也会像后宫的其他人一样,觉得陛下居然如此抬举文妃那个贱蹄子! 给太后娘娘的圣寿节抄佛经,她配吗?! 然而知道陛下对文妃只是捧杀后,再看这件事,柳贵妃就只觉得可笑了。 文妃还在因此沾沾自喜,觉得陛下十分为她着想,每日给姑母抄佛经时,都用了十足十的诚心。 柳贵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蠢货!本宫从未见过这样的蠢货!” “翠竹,你赶紧派人去圆明园一趟,看看猪首还在不在!” 翠竹有些懵:“啊?娘娘……” 娘娘不是在说文妃吗,怎么突然想到圆明园去了? 柳贵妃嗤笑了一声,美艳的眉眼间尽是不屑:“因为本宫怀疑,圆明园的猪首是假的,真的跑到文妃的脖子上去了!” “噗——” 反应过来之后,内室伺候的宫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 长春宫。 被帝王幽禁后,良妃既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歇斯底里,依旧温和从容。每天不是绣花打发时间,就是礼佛静心。 她在后宫的口碑本就极好,庆功宴那日就有一些宫嫔,坚信她是冤枉的。 听说了良妃的反应,越来越多人都开始相信,良妃娘娘是无辜受冤了。 只是这件事,陛下早已下了结论,她们人微言轻,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天,若离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凝重道:“娘娘,奴婢今早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例银,回来的路上竟在长春宫的宫墙外,捡到了这包东西!” 良妃缓缓睁开眼睛,将手中的檀香插到了香炉里,才转身看向若离:“本宫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越是这种处境,越要处事不惊。” 第332章 良妃知道德妃是真凶 若离福了一礼:“是,奴婢受教了。” 良妃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拿着的包裹上:“里面装着些什么?” 若离一脸凝重地打开了包裹,将最上面的一封密信递给了良妃。 信上说,沈侍郎庆功宴那日,真正在背后布局的黑手是德妃!攀咬良妃的那个侍卫张原庆,也是德妃的人! 下面这些画像上的宫人,便是德妃在后宫的钉子。只要良妃能把他们找出来,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德妃身上。皆时良妃便知道,密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哪怕良妃的情绪再稳定,看完这封密信,手指还是微微收紧,将纸张捏得泛皱了。 若离焦急地问道:“娘娘,您说信上写的是真的吗?将我们害到这个地步的,真的是德妃娘娘?!” 良妃沉声道:“本宫怀疑过很多人,德妃也在其中,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封密信上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还提供了线索,十有八九是真的。” “呵……德妃!以往倒是本宫小瞧了她!” 若离气愤道:“岂止是您?当初谁不觉得,她疯了被挪到景福宫去,后宫再也查无此人了,怎奈她的心机如此深沉!” “娘娘,德妃虽不是好人,但将这个包裹送到我们面前的,只怕同样是敌非友!” “对方不就是想让您和德妃娘娘斗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良妃幽幽道:“那又如何呢?” “难道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本宫就不将矛头对准德妃了?” 若离一噎。 是啊…… 最让人不爽的就是,她们明知道那人想做什么,可还是不得不按照对方设想的路走下去。否则娘娘身上的冤屈,永远都无法洗脱。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娘娘,奴婢这就顺着密信上的笔迹调查下去!” 良妃摇了摇头:“不必做无用功了。” “对方既然敢写这封密信,会在笔迹上留下破绽吗?只怕这笔迹,不知道是仿谁的。” “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到证据,洗刷本宫身上的冤屈。” 若离只好压下了心中的不甘:“是。” 娘娘说得也有道理。 后宫如花似玉的美人那么多,再被幽禁下去,陛下还记得娘娘是谁吗? 恐怕不止是陛下,满宫都要忘记娘娘的存在了,这个四妃不就成有名无实的了! “娘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良妃道:“传信给本宫的叔叔与兄长,让他们调整调查方向,去查德妃和张原庆家人的关系。” “再命人秘密在后宫寻找,这些画像上的宫人!掌握证据之前,莫打草惊蛇,免得德妃有了防备。” 若离应了声“是”,立即去办了。 走出主殿,看着外面蔚蓝的天色,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作为长春宫的掌事宫女,若离以前走到哪里,都被下面的宫人捧着。就连一些低位宫嫔,也对她客客气气。 但自从娘娘被幽禁,她可谓尝遍了人情冷暖。 幸好这样的日子,不用持续太久了! …… 太极殿。 这几日,姜婉歌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抄佛经。生怕到了圣寿节任务还没完成,无法向帝王交待,更怕被满宫的妃嫔看笑话。 通常一天下来,她的手就酸得抬不起来了,可第二天还要继续…… 墨韵她们当然不会真心心疼她,但样子上还是要装一装的:“娘娘,您这也太辛苦了,奴婢们看着都替您累……” 姜婉歌叹了一口气:“宫里的那些传言你们也听到了。” “大周以孝治天下,陛下此举的就是为了给本宫营造孝顺的名声,好让朝中那些骂本宫是妖妃的老顽固闭嘴!陛下如此用心良苦,本宫又怎可辜负他呢?” 墨韵和纸影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野心。 她们说这番话,当然不是为了体恤娘娘,而是想找机会上位! 四名宫女都有小心思,最终还是墨韵的胆子最大,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以前看的时候,姜婉歌最烦听到这句话了。 要是真不想讲,干脆闭嘴不就行了?说不知当讲不当讲,不就是自己想说,却又希望别人求着她说。 当真是又当又立! 她一边抄佛经,一边嗤笑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别说了。” 墨韵:“……” 娘娘怎么不按常理来? 纸影眼底闪过了一抹幸灾乐祸,低头道:“请娘娘恕奴婢斗胆,国公爷送奴婢们进宫的目的,就是为娘娘固宠,好让镇国公府的地位更稳固。” “但……后宫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美人,想博取陛下的关注。娘娘如今为圣寿节抄佛经,完全脱不开身侍奉陛下。” “等娘娘忙完,说不定……说不定陛下的目光,已经被哪个狐媚子勾走了……” “奴婢们并无野心,只是不敢忘记国公爷的嘱托,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听到这里,姜婉歌算是明白了。这四个不安分的,不就是看她现在没时间,所以想找机会上位! 以前她并未和陛下心意相通,自然不介意墨韵她们得宠,多为镇国公府争取一线生机。 可危机早已解除,陛下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陛下。她们还是这样的想法,这跟自己手底下的员工,想勾引自己的老公有什么区别?! 姜婉歌都快气炸了,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冷嗤道:“本宫还没死呢,你们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将父亲抬出来压本宫,想踩着本宫上位了?!” 看到她眼底的凌厉之色,四人都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奴婢们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反正这是国公爷交代的事,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姜婉歌忽然有些心酸。 如果她穿成了镇国公的亲生女儿,镇国公还会这样对她吗? 不就是因为她是从旁支过继过去的,所以在他眼里,镇国公府的利益,可比她的幸福重要多了。 但转念一想,姜婉歌又沉默了。 姜皇后不仅是镇国公亲生的,还是他从小捧在手心,精心呵护大的嫡长女。 结果呢?姜皇后还没病逝,镇国公就已经一而再地送人进宫,准备取代她了。 第333章 墨韵想爬龙床 说到底,这些古代男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这样对比起来,陛下对她的情意,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可贵,墨韵、纸影、笔意和砚情的想法,就越可恶! 换成柳贵妃,早就命人将这四个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然而到了现在,哪怕姜婉歌希望有些人消失,可依旧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直接下令杀人。 所以,她只是冷冷道:“你们既随了本宫进宫,就给本宫安分点!全给本宫滚到院子里,跪够两个时辰!再有下次,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四人眼底满是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姜婉歌的命令:“是……” 院子里。 墨韵压低了声音,恨恨道:“当初国公爷精心挑选我们入宫,本就是希望我们能成为陛下的女人,也与娘娘交代过此事。娘娘倒好,自己得宠了,就把国公爷的安排忘到了脑后!” “叫我们安分点,她自己怎么不安分点呢?!” 另外三人也和墨韵是同样的想法。 若不能翻身成为小主,她们就只有跟普通宫女一样,等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 可寻常女子都是十五六岁便许了人家,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哪还有好男人要?只能去给别人做继室填房了。 四人皆生得身段妖娆,貌美如花,如何甘心庸碌一生? 正因为如此,娘娘越是压着,不让她们出头,她们心中越是不愤! 砚情叹了一口气:“可我们能怎么办呢?” 说到底,她们都是娘娘的奴婢,只要娘娘找个合理的罪名,便是将她们打杀了都行。 墨韵冷哼了一声:“女子韶华易逝,你们认命,可我不认!我不信,以我的容貌,入不了陛下的眼!” 历朝历代,后宫想爬龙床的宫女,不知道有多少。但真正成功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剩下的不是弄巧成拙,触怒了陛下,就是被主子发现,找个由头处置了。 因此,纸影、笔意和砚情虽有这样的想法,可胆子终究没有墨韵大。 三人都低下了头,准备观望一番。 若墨韵能成功,那她们又有何不可? 这时,内务府总管陈亚明,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跪在院子里的墨韵、纸影、笔意和砚情,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讶色。 妃嫔带进宫的陪嫁,都是自己最核心的心腹。平日里就算用恩威并施的手段,也是施恩居多。 文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竟把自己的四个陪嫁宫女,都罚到了院子里跪着? 这不是折损她们的威信吗?让太极殿的其他宫人看到了,必定会从心底轻视四人,不利于她们御下。 长久下去,太极殿必生内乱。 然而陈亚明是柳贵妃的人,乐意看到那一天,自然不会多嘴提醒。 他走进内室,恭敬地行了一礼:“奴才给文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姜婉歌还在生气呢,冷淡地问道:“陈公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亚明是老油条,自然不会让人抓住一丝错处。无论姜婉歌的态度怎么不好,他脸上的笑容都恭敬且热络。 “后宫谁不知道,文妃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有关娘娘的事,奴才们自然是一万个上心!” “这不,刚确定好娘娘晋升妃位,册封礼的日子,奴才就赶紧过来汇报了!” 姜婉歌以前没少在影视剧里看过,后宫妃子封妃的隆重场面!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为册封礼的主角。 她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很久了,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激动地问道:“是哪一天?!” 陈亚明弯着腰,脸上热络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回文妃娘娘,是下个月初二,这可是个大大的好日子!” 姜婉歌一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几天,她日日给太后娘娘抄佛经,没人比她更记得,圣寿节是哪一天! “怎么会定在五月初二?!那天不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吗?!” 太后娘娘什么宝物没见过,生辰礼最看重的不是那些礼物的价值,而是心意。 姜婉歌一直幻想着,圣寿节那天,她拿出辛辛苦苦抄了一个月的佛经,一定能孝感动天,让所有人都称赞她的孝顺,成为宴会上的焦点! 从今往后,朝堂上那些讨人厌的老古板,就再也没有理由说她是妖妃了! 可内务府这么一安排,她还怎么去参加圣寿节?这些佛经不是白抄了?! 而且姜婉歌一直想着,册封礼那天,她一定要把满宫的妃嫔都请过来,见证她的风光和荣耀! 如果她的册封礼,和太后娘娘的生辰撞上了,还有谁会来太极殿?她不就成衣锦夜行了?! 宫里不可能同一天出现两件盛事,陛下再宠爱她,也不会让她抢了太后娘娘的风头。 五月初二是圣寿节,自然所有好东西,都紧着太后娘娘那边。她的册封礼,肯定会办得低调又寒酸! 陈亚明笑道:“圣寿节可不就是天大的好日子?文妃娘娘,届时您也能沾沾太后娘娘的福气。想必礼部为您拟定这个日子,也是用心良苦!” 姜婉歌都快气吐血了! 礼部和内务府,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她! 是谁?! 是柳贵妃那个过气的女人?! 还是沈知念?! 沈知念虽然也跟着协理六宫,但她手上分到的权柄并不多。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柳贵妃! 柳贵妃果然是个贱人,见不得陛下真心爱她是吧?! 姜婉歌冷冷地剜了陈亚明一眼,大步往外走去:“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陛下!” 她不信,陛下不为她做主! 这一次,她定要让柳贵妃吃不了兜着走! …… 永寿宫。 翠竹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娘娘,谁都看得出来,您这么做是不想让文妃娘娘好过。陛下如此宠爱她,若是知道了此事……” 柳贵妃嗤笑了一声,没有解释。 正因为知道了真相,她早就看明白了,陛下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让文妃那个贱蹄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抄完七七四十九卷佛经。 第334章 念念所在之处,便是他心之所向(10万赏) 一定是那个贱蹄子,做了什么惹陛下不悦的事。 在除掉镇国公府之前,陛下不会对文妃怎么样,所以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免得文妃闲着。 偏偏连带文妃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陛下给她的荣耀。笑死个人了! 所以……她这时候给文妃一点教训,陛下又怎么会驳她的面子? …… 众人都认为文妃娘娘宠冠六宫,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不,自从她晋为妃位的那一天,陛下就下旨了,文妃娘娘任何时候来养心殿,都不需要通报。 这可是从未有人有过的殊荣!!! 陛下当真是爱文妃娘娘爱得紧! 姜婉歌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气冲冲地把这件事说了一遍。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 “陛下,一定是贵妃娘娘嫉妒臣妾抢走了您的宠爱,所以才让人这样针对臣妾!” “她分明是存心想毁了臣妾的册封礼!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帝王眼底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贵妃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抬眸看向姜婉歌时,眸色却有些深沉:“文妃是想说,五月初二不是极好的日子?” 姜婉歌一噎。 她如果点头,岂不是把太后娘娘给得罪了?那她抄再多佛经,也换不来孝顺的名声了。 而且据她所知,按大周的律法,一旦背上不孝的罪名,轻则被人鄙夷,重则是要入狱的! 到时候都不用太后娘娘收拾她,朝中的那些大臣,都会恨不得把她活撕了! “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只是臣妾的册封礼,和圣寿节撞上,岂不是有对太后娘娘不敬的嫌疑?” 帝王淡淡道:“册封礼的吉日,向来是礼部与钦天监一起拟定的。他们选定这个日子,自有他们的道理。若贸然换时间,恐怕于你的气运不利。” “想必母后宽宏大量,不会与你计较这点小事,爱妃大可以安心。” 姜婉歌:“……” 啊,不是! 这是她安不安心的事吗?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要被柳贵妃那个贱人毁了啊! 果然男人和女人在思维方式上,有天然的差异。许多时候女人说的事,男人根本理解不了! 南宫玄羽温和地望着她:“好了,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朕晚些再去看你。” 陛下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她还能怎么办? 姜婉歌只好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离开了! 该死的柳贵妃!!! 姜婉歌走后不久,李常德捧着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快步从外面小跑进来:“陛下,加急秘奏!” 南宫玄羽自然认得这个小匣子,是他与周钰溪的秘密联络方式,钥匙只有他这里有。 这么久了,终于等来消息了。 “快呈上来!” “是!” 南宫玄羽打开小匣子,取出里面的秘奏,奏折上竟是一片空白。 他起身走到内室,将空白的奏折放在烛火上,用热气熏了熏,字迹才显现出来。 秘奏上说,周钰溪潜伏在镇国公军队里的这些日子,终于探听到了他豢养的私兵,所在何处,立即给周家传讯了。 那些私兵对镇国公绝对忠诚,说是他的秘密死士也不为过,根本不可能被策反、招安。 周将军第一时间带了精锐部队过去,现在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他们便伪装成了盗匪。 镇国公的大量私兵,本就因为走私商队被灭,京城的酒楼利用火锅赚的银两,还没来得及换成粮草送过去,都快草尽粮绝了。 周将军又是带兵的好手,经过一番恶战,成功以少胜多,将那些私兵尽数歼灭了! 镇国公得知消息后,派人去调查了一番,觉得不像是山匪所为。 然而豢养私兵,本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他哪敢明目张胆地调查,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镇国公一会儿怀疑是某方势力黑吃黑,除掉了他的私兵;一会儿怀疑,是不是定国公发现了什么,对他下了黑手。 他也怀疑过,难道是陛下知晓了此事,秘密派人动的手? 可文妃娘娘宠冠六宫,陛下怎会无缘无故疑心镇国公府?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文官掌握再大的权力,也不过是文臣。只有武将手中的兵权,才能颠覆江山! 帝王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旨,抄了镇国公府,就是因为镇国公手中不仅有兵权,还豢养着大量私兵! 从前,哪怕镇国公手中握着兵权,但只要他造反,便是乱臣贼子!许多士兵或许碍于兵符和上峰的命令,不得不跟随镇国公,但名不正,言不顺,军心是涣散的。 私底下培养的军队,才是镇国公真正的主力! 如今私兵不复存在,便等同帝王已经断了镇国公的一条臂膀! 即便镇国公现在意识到不对,也没有说造反,就有能力造反的底气了! 只等周钰溪拿到兵符,断了镇国公的另一条臂膀,便是镇国公府覆灭之日! 谋划了这么久的大计,终于成功了一大半,帝王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李常德不知道那秘奏上的内容,却能看出陛下此时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呵呵道:“见陛下龙颜大悦,奴才也跟着高兴!” 不知怎么的,这位年轻的帝王兴奋过后,脑海里竟第一时间冒出了沈知念的身影。 念念所在之处,便是他心之所向。 心情烦闷时,唯有在她身边,才能感到温暖放松。 意气风发时,也第一时间,想和她分享内心的喜悦。 “摆驾钟粹宫!” 李常德已经习惯了,陛下每天不管多忙,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柔嫔娘娘和皇嗣。 “是!” …… 钟粹宫。 “奴才/奴婢参见陛……” 不等他们行完礼,帝王便挥了挥手:“全部下去。” “是!” 沈知念第一时间看出来了,南宫玄羽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尽管身处高位,他已经习惯了大部分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 但此刻,无论他怎么克制,都掩饰不住眼底眉梢的愉悦。 第335章 说到了南宫玄羽的心坎里 发生什么事了,竟能让南宫玄羽这么高兴? 沈知念笑吟吟地问道:“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帝王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将机密政事随便透露,那是昏君才会有的行为。 因为走漏了一丝消息,就会有无数人因此付出性命! 所以,他只是牵着沈知念的手,走过去坐下,并没有提及镇国公府的事:“朕见到念念了,自然高兴。” 切,不愿意透露就算了,还说些动听的话来哄她。 沈知念不吃这一套,面上浮现出了一抹羞赧的笑容,心中却冷静地分析着。 南宫玄羽每天要处理的政事很多,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覆灭镇国公府! 看来……是事情有进展了?而且进展还不小? 那就正常了。 说到底,南宫玄羽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 年轻帝王,持重隐忍,步步为营,拔除在大周盘踞了数百年的顶级世家! 那么多任帝王想做,但没能做成的事,他却取得了极大的成效,如何能不意气风发? 推测出了原因,沈知念就知道该从哪个方面,给这个男人提供情绪价值了。 她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像含着万千春水,妖媚多情,美艳动人:“臣妾又何尝不是呢?” “虽说陛下日日都来看臣妾和孩子,但每次见到陛下,臣妾的一颗心都会为之悸动。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她艳若桃李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似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帝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因为什么?” 沈知念脸上的红晕更浓了,看南宫玄羽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敬仰,仿佛眼睛都在放光:“因为在臣妾心中,陛下不仅是臣妾两心相许的爱人,还是让臣妾又爱又敬的千古明君!” 如果是其他时候,有人说这样的话,帝王定会觉得,对方有拍马屁的嫌疑。 然而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拔除镇国公府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自然不能免俗,希望被人夸赞和敬仰。 偏偏这些事,都是秘密进行的,帝王即便喜悦,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心中憋着欣喜,沈知念的这番话,就更对帝王的胃口了! 他的神色更温和了,含笑问道:“那念念倒是说说,为何觉得朕是千古明君?” 沈知念早就明白了,大部分男人不管身处怎样的高位,掌握了多大的权力,内心的成长都不健全。这种时候,把他们当稚童去对付就行了。 她确实可以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将朝堂上的事分析得一清二楚。详细罗列出,从哪些事情可以看出来,南宫玄羽是明君。 但凡事过犹不及。 伴君如伴虎,沈知念如果真展现出自己在政治上的能力,恐怕这个男人对她就不是爱,而是忌惮更多了。 她眉眼含笑,声音甜腻:“臣妾一个深宫妃嫔,既不懂朝政,也不懂政局,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 “臣妾只知道,昔日还没进宫的时候,每次出门都能看到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如果这还不能叫千古明君,那什么才是呢?” 帝王是在和自己心悦的妃子聊天,又不是在跟大臣讨论政事,本就没指望她罗列出个所以然来。 但沈知念的这番话,可谓说到了南宫玄羽的心坎里! 他将她拥进了怀里,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念念,你真的是懂朕的……” 后宫的妃嫔再多,也没有人能像她一样,与他心意相通! 沈知念的双手环着帝王精瘦的腰际,笑吟吟道:“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心有灵犀吧……”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早把这个男人的性格,钻研得透透的了。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精准给到他想要的情绪价值。能不懂他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南宫玄羽觉得她懂他! 帝后一体,同心同德。帝王越觉得他们心意相通,将来立后时,她的赢面越大! …… 落樱阁。 吴常在早就把信写好了,只等机会派人送出宫。 当然,她是个聪明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信里提起沈知念,而是用了别的方法去说服父母。 今天终于等到了机会,吴常在兴奋道:“檀儿,把柔嫔娘娘上次赏赐的那些补品,一并让人带出去给耀祖!” 檀儿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奴婢本来还觉得奇怪,您的身体这么差,为什么不用那些补品补补身子?原来是想着送回去给少爷……” “小主,少爷是吴家唯一的男丁,老爷、夫人都把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难道府里还会少了他的补品?” “这些东西,您为什么不为自己留着?” 吴常在理所当然道:“正因为柔嫔娘娘赏赐的补品,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外面根本见不到,我才更要留给耀祖啊。” “他是我们老吴家的根,我这个做姐姐的多疼他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檀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可是……可是您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啊……” 吴常在摇了摇头,含笑道:“我不打紧的。” “爹娘自小就教导我们姐妹六个,家里只有耀祖一个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紧着他。” “我没本事,在后宫争不来陛下的宠爱,只能送这些身外之物给耀祖,本就是亏欠了他。好了,檀儿,你就别说了。” 檀儿觉得很憋屈,可又不敢违抗吴常在的命令:“是……” …… 这天下午,沈知念照例在御花园散完步,正准备回去,突然刮来一阵风吹走了她的手帕。 菡萏上前去捡,穿着一身侍卫服侍的姜盛,却抢先将手帕捡了起来。 他身量极高,宽肩窄腰,五官立体,容貌俊美。配上这一身行头,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威武! 一路上经过的小宫女,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时,不少都红了脸颊。 姜盛却像没注意到一样,走到距沈知念一丈远的地方站定,弯腰行了一礼:“属下见过柔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第336章 沈知念反击姜婉歌 “娘娘,您的手帕。” 姜盛弯着腰,抬手将手帕递了过去。 他的容貌在一众威武不凡的侍卫里,也是拔尖的,看周围那些小宫女的反应就知道了。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姜盛不相信,自己入不了柔嫔娘娘的眼。 娘娘的贴身之物,自然不能落在外人手中。就算过后要将这条手帕烧了,也得先拿回来。 菡萏冷哼一声,从姜盛手中抽回了手帕,阴阳怪气道:“多谢了!不过怎么又是你?” 姜盛并不在意她的态度,露出了一个俊朗的笑容:“属下上次就说过了,属下负责御花园到钦安殿一带的巡逻。” 菡萏冷冷地问道:“那你怎么没跟其他侍卫一起,每次都是一个人行动?怕不是擅离职守了吧!” 姜盛真不明白,柔嫔娘娘身边的这名宫女,怎么跟个小辣椒似的,脾气这么大? 放在其它时候,他不介意逗逗这个小辣椒,然而他进宫的任务是柔嫔娘娘。 “姑娘言重了,哪能呢?其他兄弟都在别的地方巡视呢。” 姜盛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以前在外面玩过的那些女人,他越是上赶着讨好,她们越是恃宠而骄。他对她们忽冷忽热,她们反而爱他爱得不行。 所以他此次过来,只是为了在柔嫔娘娘面前露露脸。 露脸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不就熟悉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展开了。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姜盛朝沈知念拱手道:“属下还有巡逻的任务在身,就不打扰柔嫔娘娘,先行告退了。” 沈知念眼底浮现出了厌恶之色,回了钟粹宫才问道:“本宫上次让你们盯着那名侍卫,可有什么发现?” 小明子上前道:“回娘娘,奴才都打听清楚了,那名出自镇国公府的侍卫,名叫姜盛。他曾多次与文妃娘娘身边的纸影姑娘,有过接触……” 菡萏诧异地问道:“难不成那个姜盛,跟纸影有私情?!” 在宫里私相授受可是大罪! 芙蕖摇了摇头:“未必。你没看到,姜盛已经往娘娘身边凑了两次了……” 在场的没有傻子,哪怕菡萏不如芙蕖聪慧,经她这么一点拨也懂了:“你的意思是,文妃想利用姜盛,污蔑娘娘的清誉?!” “她怎么这么歹毒!!!” 女子的名节大于天,尤其是帝王的女人! 虽说娘娘有孕在前,姜盛入宫在后。但娘娘如果和侍卫扯上关系,别人就会质疑娘娘的品行,觉得这个孩子不是姜盛的,但也未必是陛下的。 一旦文妃的毒计成功了,娘娘说轻了是和侍卫私通,说重了是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最可怕的是,不管娘娘有没有做过这些事,一旦有流言传出来,陛下心里就会有疙瘩! 文妃这是想让娘娘带着污名死啊!!! 岂止是菡萏,内室的所有人都气得不轻! 沈知念的眼神如寒潭般冰冷:“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明子,你继续盯着姜盛,摸清他的当值时间、日常习惯等等。” 小明子垂首道:“奴才遵命!” “芙蕖,交待我们安插在太极殿的钉子,让她……” “是!” 吩咐完这些事,沈知念瞥到了菡萏手中,那条被姜盛摸过的帕子,厌恶道:“丢进香炉烧了!” “是!那个姜盛,真是平白污了这上好的蜀锦帕子!” 沈知念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行了,都别生气了。” “文妃既然敢这样做,希望她能承受住被反噬的后果!” …… 太极殿。 姜婉歌不像古代的世家贵女,很小就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她的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 哪怕是洒扫的小太监,也知道了娘娘因为举办册封礼的日子,和圣寿节撞上了的事心情不佳。 自从有了爬龙床的心思,墨韵伺候姜婉歌的时候,反而比以前更恭敬用心了:“……娘娘,您生得这么美,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嘛,要多笑一笑才好看。” 姜婉歌恨恨道:“本宫的册封礼,注定要成为一个笑话,都是因为柳贵妃从中作梗,你让本宫怎么笑得出来?!” 墨韵心中不屑,嘴上却依旧哄着:“奴婢听说,近日宫里的小主们,都喜欢找如意馆的一名宫女为自己画像。” “那名宫女的年纪虽小,在丹青上却极有天赋。据说画出来的人像,让各宫的小主们十分满意。” “娘娘,您要不要也召她过来试试?” 反正宫女不像男画师,相处时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姜婉歌的心情真的很差,听到墨韵的话,也来了兴趣。 就当见识一下,古人画画的水平怎么样。 “那你去如意馆,把她喊过来吧。” “是!” 这些日子,楚夕颜在后宫走动,为许多小主画过画像。 她的天赋确实很高,再加上做这种事已经得心应手了,没过多久,一张美人图就跃然纸上了:“文妃娘娘,好了。” 姜婉歌走过去看了看,画得确实不错,但她眼底还是闪过了几分不屑。 古画画得再惟妙惟肖又如何?也没有现代的相机强。 她给了打赏,便将楚夕颜打发回去了。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柳贵妃的耳朵里。 她放下茶杯,嗤笑了一声:“文妃从前不过是镇国公府旁支,连个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如何能与嫡支精心培养的女儿相比,懂欣赏画吗?” 翠竹捂嘴偷笑:“文妃娘娘那么爱显摆,要是会欣赏画,早就宣扬得天下皆知了。依奴婢看,她除了会写几首酸诗,其它地方可能一窍不通。” 这时,大公主迈着小短腿,从外面走了进来,晃了晃手中的网兜:“母妃,韫儿刚刚抓到了一只蝴蝶!蝴蝶漂亮,送给母妃!” 柳贵妃心头一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听说如意馆的那名宫女,确实有几分本事。” “翠竹,命人去召她过来,本宫要与大公主一同入画。” —— 注:引用自读者“不看****h”在段评中的回复。 第337章 楚夕颜见到柳贵妃(11万打赏值加更) 楚夕颜现在是如意馆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她的性子并没有因此变得倨傲,每天都踏踏实实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尽管那些讨好她的人,让她不必再在琐事上浪费精力,用心伺候好后宫的娘娘、小主们就行了,她依旧没有忘记初心。 时间长了,不仅小主们喜欢她,她在如意馆也交到了几个朋友。 “哟,这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花公公吗,什么风把您吹到如意馆来了?” 听到画师们讨好的声音,楚夕颜磨颜料的手猛然一顿,死死地抓住了研钵! 小花子扫视了一圈:“哪个是楚夕颜?就是那个擅作画的小宫女。贵妃娘娘传召!” 楚夕颜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稳住情绪转身上前:“是奴婢。不知贵妃娘娘要召见奴婢,所为何事?” 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紧张。 没人知道这一刻,楚夕颜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小花子淡淡道:“你运气好,贵妃娘娘想和大公主一同入画,特命咱家来传你去永寿宫。办好了这件差事,贵妃娘娘重重有赏!” 楚夕颜借着衣袖的遮挡,狠狠地掐着自己,才没有露出异样,惊喜道:“是!” “走吧!别让贵妃娘娘久等了。” 回永寿宫的路上,小花子走在前面,楚夕颜低头跟在后面。因此没有人看到,她眼底燃烧着怎样的恨意! 入宫前,楚夕颜一直在想,若有机会见到柳贵妃,哪怕她豁出这条小命,也要杀了对方,为爹爹和娘亲报仇!!! 可真进宫了,在后宫生活了这么久,楚夕颜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柳贵妃身边有无数人伺候着,她如何近得了对方的身?只怕她刚准备动手,就被人拿下了。 不过没关系。 至少现在,她已经能见到柳贵妃了。 只要她办好了今天的事,便有机会一步步取得柳贵妃的信任,不信找不到时机,为家人报仇! 哪怕楚夕颜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可来到永寿宫,走进内室,看到柳贵妃的那一刻,她心中还是涌起了滔天恨意!!! 主位上坐着的那位宫装美人,五官明艳,雍容华贵,自带威仪的气质。一眼望去,恍若神妃仙子! 柳贵妃的样子,和楚夕颜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的一样,像天上走下来的仙女,美得倾国倾城! 可为什么这么美丽的人,心肠却比蛇蝎还歹毒?! 明明只差一天,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柳贵妃却把她的娘亲活活打死了…… 送娘亲尸体回来的侍卫,还杀死了爹爹…… 一天之间,她和小宝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为什么?! “大胆!” 翠竹呵斥道:“见到贵妃娘娘和大公主了,还不行礼!” 楚夕颜死死地咬着嘴唇,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跪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奴婢参见……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大公主!” “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仙子般的美人,所以一时看得愣住了……求贵妃娘娘恕罪!” 大公主坐在柳贵妃怀里,奶声奶气道:“韫儿也觉得母妃是天上的仙女,母妃最漂亮了!” 柳贵妃被哄得眉开眼笑,自然不会再计较楚夕颜的失仪:“行了,起来吧。” “小花子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本宫传你过来的目的。” 楚夕颜低着脑袋道:“谢贵妃娘娘。” “奴婢一定用尽全力,为您和大公主作画!” 永寿宫的庭院里,摆着许多应时的花。柳贵妃让人布置好背景,便牵着大公主过去了。 她睨了楚夕颜一眼:“本宫不喜欢摆出一副生硬的样子入画,那样画出来的画太过死板。” “本宫与大公主就在这里赏花,你便将我们母女互动的样子画下来,务必要温馨又有灵气,可能做到?” 楚夕颜恭敬道:“奴婢谨遵贵妃娘娘命令!” 柳贵妃朝大公主招了招手:“来,韫儿。院子里的这些花,你可都认识?” 有些花并不是同时盛开,是花房的宫人用心培育开的。 大公主迈着两条肉嘟嘟的小短腿,穿梭在花丛中,奶声奶气地一盆盆指认:“母妃教过,韫儿认得。” “这盆是百合花,这盆是白玉兰,这盆是蝴蝶兰,这盆是迎春花……” 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的柳贵妃,和大公主相处时,眉眼却很温柔:“对!韫儿真乖……” 身着华贵宫装的倾国美人,和玉雪可爱的小公主,站在花丛中,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温馨。 一旁伺候的宫人,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 楚夕颜看着这美好一幕,眼眶却阵阵发热,握画笔的手都控制不住,开始颤抖了…… 多美好,多温馨啊! 曾经她也幻想过,待娘亲结束了宫里的差事,他们一家人也会这么温馨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可是…… 凭什么她家破人亡,独自一人背负血海深仇进宫。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依旧身居高位,享受着母女相处的天伦之乐?! 凭什么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亲了,凶手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柳贵妃也是当娘亲的人,她肆意残杀别人的娘亲,就不怕天理报应吗?! 她不怕有一天,大公主像那些被她杀死的人的孩子一样,从小就没了娘亲?! 恨!!! 好恨!!! 她真的好恨啊!!! 最让楚夕颜痛苦的是,凶手就在眼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奴颜婢膝伺候对方! 最痛苦的时候,楚夕颜想起了进宫前,女夫子的交代。 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仅无法为爹爹和娘亲报仇,还会把自己折进去! 楚夕颜狠狠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提笔作画。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 楚夕颜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画笔,垂首恭敬道:“奴婢画好了,请贵妃娘娘查验。” 大公主玩累了,被保母抱下去了。 柳贵妃将手搭在翠竹的手背上,上前瞧了瞧。 第338章 大公主遇到德妃 画像上,一对容貌相似的母女,年轻美丽的母亲,陪玉雪可爱的女儿,在花丛中追逐着蝴蝶。 两人脸上都带着明艳且幸福的笑容。 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温馨。 哪怕挑剔如柳贵妃,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满意,低头看了楚夕颜一眼,慢悠悠道:“确实有几分本事。” “翠竹,赏!” 翠竹应了声“是”,递了一个荷包给楚夕颜。 没人知道楚夕颜的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柳贵妃和大公主相处时的画面越温馨,她仔细看着这一幕,还要用心地画下来。就越像有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了她的心里,不停地搅动! 她连忙接过荷包低头,没让翠竹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贵妃娘娘赏赐!” “能为贵妃娘娘这样仙子般的美人,和大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作画,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定是祖上烧高香了,才有这样的福分!”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柳贵妃也不例外。 她看着楚夕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年纪不大,小嘴倒挺甜。你叫什么名字?” 楚夕颜恭敬道:“回贵妃娘娘,奴婢贱名‘夕颜’。” 此时恰好到了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洒在了楚夕颜身上,确实是夕阳下美好的容颜。 且她年纪小,柳贵妃完全不用担心,她会凭这张美人胚子般的脸勾引陛下,看楚夕颜也就顺眼了几分。 “跪安吧。” 楚夕颜恭敬应“是”。 “贵妃娘娘,奴婢将这幅画带回如意馆,等裱好了再给您送来。” 柳贵妃随意点了点头,搭着翠竹的手,转身回了内室。 有小宫女上前:“夕颜姑娘,我送你出去。” 楚夕颜客气道:“有劳姐姐了。” 出了永寿宫,她依旧不敢露出任何异样,面上始终是欣喜且激动的笑容。 毕竟得到了贵妃娘娘的赏赐,她就该是这种表现。 楚夕颜隔三差五,就会被后宫的小主们召去作画。如意馆捧高踩低的管事,分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出来给她。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楚夕颜才敢卸下伪装,扑在枕头上狠狠哭了一场! “爹爹,娘亲,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 御花园。 一干保母跟追大公主身后,紧张道:“慢点!大公主,您慢点,可千万别摔着了……” 大公主手里拿着一个小网兜,欢快地跑着:“不能慢,不然漂亮蝴蝶就要飞走啦!” “父皇最近很少去看母妃,母妃伤心了,蕴儿不想看到母妃伤心。” “上次那只蝴蝶,母妃很喜欢。蕴儿要把这只也抓到,送给母妃,母妃就会多笑笑啦!” 大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却一点都不像贵妃娘娘那么骄纵跋扈,还十分孝顺,保母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贵妃娘娘见大公主这么有孝心,肯定会很开心的。但公主也要慢点跑,别让贵妃娘娘担心……” 大公主奶声奶气道:“蕴儿知道啦。小蝴蝶别跑!” 谁知道她一下子没注意,竟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看清来人是谁,保母们顿时跪了一地:“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大公主连忙放下网兜,抬起肉嘟嘟的小手行礼,不好意思道:“蕴儿见过德娘娘!” “德娘娘,对不起。蕴儿在追小蝴蝶,没看到路,不是故意的,没把您撞痛吧?” 德妃挥了挥手,让保母们起来。随即蹲下身,平视着大公主,笑得一脸温柔。 “大公主这么可爱,怎么会撞痛本宫呢?” “倒是你,额头痛不痛?” 小公主摸了摸额头,甜甜笑道:“谢德娘娘关心,蕴儿不痛。” 德妃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即牵起了大公主的手,温声道:“瞧你跑了这么久,额头都出汗了。” “走,跟德娘娘去亭子里坐坐,休息一会儿。” 以大公主良好的教养,自然做不出强行把手抽回来,忤逆长辈的事。 而且小孩子心思简单,不会碰到一个人,就觉得对方是坏人,更何况德妃对她还这么温柔。 保母们连忙跟了上去,紧张地盯着德妃和大公主。 她们虽然不放心,可光天化日之下,德妃娘娘只是和大公主说说话。便是贵妃娘娘来了,都挑不出错处,她们做奴婢的能说什么呢? 德妃牵着大公主进了凉亭,她身边的掌事宫女青黛,将保母们拦了下来。 “凉亭这么小,你们都挤进去作甚?在这里候着就行了。” 一名保母担忧道:“大公主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青黛扫了她一眼:“你是担心德妃娘娘照顾不好大公主?还是担心德妃娘娘会对大公主做什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保母吓得脸色一白:“姑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青黛冷哼道:“既不是,就在这里好好等着!” 所幸凉亭四周没有遮挡物,里面发生的事,保母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才不至于失了分寸:“……是。” 她们被分到大公主身边时,贵妃娘娘就特意交代过,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另一名机灵的保母,悄悄退了下去,飞快地往永寿宫跑去! 凉亭里,德妃正一脸温柔地和大公主说话:“……大公主这么可爱,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你是本宫的女儿就好了。” 大公主礼貌道:“德娘娘,三皇弟也很可爱呀,蕴儿喜欢三皇弟。” 德妃含笑道:“大公主这么聪明,本宫来考考你。” “大公主可知道,为什么连带陛下在内,后宫的所有人,都这么喜欢你?” 大公主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年纪虽小,却笑得自信明媚:“因为蕴儿最乖哒!” 德妃摇了摇头:“非也。大公主虽乖巧可爱,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大公主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解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德妃循循善诱:“因为大公主,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啊!独一无二,当然珍贵。” 第339章 回到天上做仙女去了 “如今周贵人和柔嫔都怀着身孕,指不定她们谁,会为陛下生下二公主。” “如果宫里有了其他公主,大公主就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 “到时候,不仅大家的注意力会被二公主抢走,就连陛下也会去宠爱她,从而忘了大公主。” 说到这里,德妃怜悯地望着大公主:“唉,本宫真是为大公主担心呢……” 大公主却笑着摇了摇头,还反过来安慰德妃:“德娘娘,您不用为蕴儿担心哒!有了皇妹,蕴儿也会像喜欢三皇弟一样,喜欢皇妹的!” 德妃:“……” 有时候小孩子的嫉妒心,不比大人弱。往往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其他孩子,抢走属于自己的关注。 正因为年纪小,没有很明显的善恶观,他们作起恶来,才更让人防不胜防。 大公主也是个蠢的,对可能会抢走她宠爱的人,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德妃也不气馁,继续温温柔柔道:“大公主乖巧,但别人不一定都跟你一样乖巧啊。难道你不怕父皇的宠爱被别人抢走?不想永远做你父皇唯一的公主吗?” 大公主有些懵懂:“韫儿当然想做父皇的宝贝,想父皇疼韫儿。可是……” 父皇真的会有了皇妹,就不喜欢她了吗? 大公主光是想想,就觉得好难过…… 德妃继续诱哄:“其实大公主也不用担心,万一柔嫔或周贵人出了什么事,她们的孩子回到天上去了,就不会有人和你争宠了。” 大公主好奇地问道:“德娘娘,回到天上去是什么意思?是去当仙女了吗?” “韫儿总听别人夸,母妃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呢!” 德妃笑着点了点头:“对!大公主真聪明!” “周贵人或柔嫔的肚子,要是被人大力撞到了,那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回到天上当仙女了!” “你把可能出现的二公主,送回天上去做仙女,你就依然是唯一的公主,可以继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大公主似懂非懂。 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德妃娘娘,雪嫔娘娘往这边过来了!” 德妃的眼神一沉,笑吟吟地看向了大公主:“大公主,德娘娘今天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不过你刚才撞到了本宫,你若是答应本宫,不把我们今天的对话告诉别人,本宫就原谅你。” 大公主立即道:“父皇教过韫儿,做错了事就要认错改正。刚刚是韫儿没看到路,只要德娘娘愿意原谅韫儿,韫儿答应您!” 德妃满意地点头,温柔道:“那大公主可要记住了,不然说话不算话,就不是好孩子了!” 大公主认真道:“韫儿是好孩子,一定信守承诺!” 雪嫔的仪仗已经到了附近。 她许久没出门了,听说御花园的鲜花开得正好,才过来透透气。远远看到了德妃和大公主,坐在凉亭里说话。 德妃心机深沉。 虽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不可能对大公主做什么。但大公主才三岁,跟这样的女人单独相处,雪嫔实在不放心。 她加快了脚步,朝凉亭走去。 众人立即福身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雪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青黛敢拦保母们,却不敢拦雪嫔。 她走进凉亭,先是仔细看了大公主一眼,见这孩子没有异常,才朝德妃福了福:“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大公主腿短,够不着地,从石凳上跳了下来,奶呼呼地笑着给雪嫔作揖:“雪娘娘好!” 雪嫔喜欢孩子,目光落在大公主身上时,一贯清冷的眉眼,都情不自禁变得温柔起来了:“大公主不必多礼。” “德妃娘娘和大公主怎么在这里?” 德妃温温柔柔道:“本宫也是来御花园散步,遇到了大公主。这孩子为了抓蝴蝶,跑得满头是汗,本宫便带她过来歇歇。” “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看三皇子了。” 随即,德妃对远处的保母们道:“你们照顾好大公主。” “是!” 保母们如蒙大赦,连忙小跑到了大公主身边:“大公主,您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贵妃娘娘该担心了,跟奴婢们回去吧。” 德妃的仪仗已经离开,雪嫔半蹲在大公主面前,温声问道:“大公主,告诉雪娘娘,德娘娘刚才有没有给你吃什么东西?” 虞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娘娘这话传出去了,只怕要多生事端,还会得罪德妃娘娘。 明明娘娘性子清冷,从来不喜欢参与后宫的斗争,遇到跟孩子有关的事,却会失了分寸…… 为什么娘娘这么好,老天却要剥夺她做母亲的资格呢? 大公主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韫儿用了早膳出来,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 “雪娘娘,您是不是怀疑德娘娘藏了好吃的,不拿出来给我们吃?德娘娘没有哟。” 稚子童心,哪会明白人心险恶呢。 雪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忍不住捏了捏大公主头上的小揪揪:“好了,快回去吧,别让贵妃娘娘担心。路上慢点,莫摔跤了。” 大公主礼貌地挥了挥手:“韫儿回去啦,雪娘娘再见!” 望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雪嫔清冷的脸上,忽然划过了一道泪痕。 “娘娘……” 虞梅担心又心疼地望着雪嫔。 雪嫔抬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若本宫当年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也像大公主这般大了,一定会跟大公主一样可爱吧……” 虞梅侧过身,擦掉了眼中涌出的泪水。 跟在雪嫔身边的心腹宫女,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 永寿宫。 柳贵妃当初冷眼看着二皇子窒息而亡,对德妃的心情本就很复杂。 听完保母的汇报,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形象都顾不上了,大步往外跑去! “本宫让你们照顾大公主,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若大公主遇到什么危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正因为知道之前那批乳母的下场,这名保母才赶紧跑回来报信,听到这话不禁双腿一软! 第340章 孙常在被掌掴(12万打赏值加更) 她现在只能期望,德妃娘娘对大公主没有什么坏心思,否则她们这些伺候的保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柳贵妃一行人走到半路,就看到大公主被一群保母带着往回走了。 大公主快步迎了上去,将手中的鲜花递给柳贵妃:“母妃,小蝴蝶飞走了,韫儿没抓到,但这朵花花送给母妃。” “母妃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哟!” 柳贵妃提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一些。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带着大公主回了永寿宫。 刚进门,柳贵妃就将大公主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韫儿,德妃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可感觉哪里不舒服?!” 大公主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是韫儿撞到了德娘娘,但德娘娘并没有生气。” “母妃,韫儿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您怎么了?” 柳贵妃紧张道:“万一有什么地方,是本宫看不出来的……翠竹,快去请太医过来!” 如果大公主遇到的是其他妃嫔,柳贵妃当然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可或许是因为心中不安,她十分担心德妃做了什么对大公主不利的事。 翠竹劝道:“娘娘,德妃娘娘前脚在御花园遇到了大公主,后脚永寿宫就请了太医。传出去了……别人肯定会说,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不利于您的名声。” 柳贵妃想了想,明白翠竹说的有道理,便道:“那就说是周贵人的身子不适,去召谢炎过来!” “是!” 很快,谢炎就来了,按照柳贵妃的吩咐为大公主把脉,又将她的衣物、帕子等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柳贵妃心中的那颗大石头,这才彻底落下了。 翠竹不解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太谨慎了?” “光天化日的,德妃娘娘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大公主啊。” 柳贵妃摇了摇头:“你没当过母亲,不会明白这种心情。”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落在韫儿身上了,都是她这个母妃无法承受的! 随即,柳贵妃的目光,看向了那些保母:“把御花园发生的事,仔细说一遍!” 保母们应了声“是”,从大公主追逐蝴蝶,不小心撞到了德妃开始讲起。 “……当时,德妃娘娘带着大公主到凉亭里休息。她身边的青黛姑娘,将奴婢们都拦了下来,说凉亭小,别都挤进去。” “因为离得远,奴婢们听不清,德妃娘娘与大公主说了些什么。” 柳贵妃眼里闪过了一丝厌恶,看向大公主时,放缓了语气问道:“韫儿,你告诉母妃,德妃是不是跟你说了离间我们母女感情的话?” 那个女人肯定见不得她们好! 大公主摇了摇头:“没有。” 她答应过德娘娘,不把德娘娘说的话告诉别人,好孩子要说话算话。 大公主没事,柳贵妃也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只是叮嘱道:“以后离德妃远点!” “……也少跟雪嫔说话!” 雪嫔流产伤了身子,便再也不能生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内心扭曲,嫉妒别人有孩子,从而对韫儿下手。 大公主有些不开心:“母妃,韫儿上次说,要去钟粹宫找柔娘娘玩,您不让。现在又说,要韫儿离德娘娘远点,也不能跟雪娘娘玩。” “可是后宫的娘娘们都那么漂亮,和母妃一样是香香的仙女,韫儿也想和她们交朋友啊……” 柳贵妃明白,她不可能永远把大公主关在永寿宫。一味地压制,只怕会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韫儿去找柔嫔玩。比起德妃和雪嫔,至少柔嫔没有害她的理由。 “以后你想去钟粹宫找柔嫔玩,就去吧,只是别太频繁了,让保母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想到香香软软的柔娘娘,大公主开心道:“韫儿知道了。母妃最好了!” …… 韩贵人美滋滋地带着一大堆赏赐,从承乾宫出来了。 紫蝶也为她开心:“小主,早知如此,我们便早点来投靠德妃娘娘了!” 韩贵人笑道:“谁说不是呢?” “你瞧,德妃娘娘这么大方,不像某些人,成天给脸不要脸!” 这毕竟还是在外面,紫蝶前后看了看,提醒道:“小主,慎言!” 韩贵人冷哼了一声:“怕什么?本小主又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 德妃娘娘比柔嫔高了整整两级,还有皇子傍身!她攀上了德妃娘娘,还用再受柔嫔的窝囊气吗? 紫蝶见劝不动,只好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便是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内务府的那帮宫人,也不敢再克扣咱们的份例。水溪阁的日子,总算能好过一些了!” 韩贵人如果有尾巴这话,这时候已经翘起来了:“哼!那帮捧高踩低的奴才,量他们也不敢!” “本小主今晚就要加餐,只要肉,不要菜!”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竟在宫道上遇到了孙常在。 孙常在在心里道了声“晦气”,指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但她还是按照宫规,行了个挑不出错处的礼:“嫔妾见过韩贵人,贵人吉祥!” 韩贵人顿时冷笑了一声!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区区一个常在,以往仗着攀上了柔嫔娘娘,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韩贵人从很久以前,就看孙常在不顺眼了!只是碍于柔嫔娘娘,她不敢把对方怎么样。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她背后站着的是德妃娘娘,还用怕孙常在这个贱人? 接触到韩贵人的眼神授意,紫蝶故意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把手中的赏赐丢在了地上。 “哎呀!孙常在,您撞奴婢作甚?!” “这几匹料子可是德妃娘娘赏赐的,掉在地上弄脏了,万一德妃娘娘怪罪,谁担待得起?” 孙常在气得不轻:“你胡说什么?我碰都没碰到你!你自己拿不稳东西,还赖到我头上?” “啪——!!!” 韩贵人抬手,狠狠给了孙常在一巴掌! “你做错了事,还敢顶嘴?!” 第341章 一刻钟的窝囊气都不受 认识沈知念以前,孙常在就算再不受宠,也只是日子过得差了些,从来没有人打过她。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孙常在眼中满是错愕! 珠儿惊呼了一声:“小主,您没事吧?!” 随即,她看向了韩贵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韩贵人,就算您是上位,也不能动手打人吧?!” 心中憋了那么久的恶气出了,韩贵人甩了甩手,脸上满是痛快之色:“孙常在对德妃娘娘不敬,按照宫规当重罚!本小主只是给她一点教训,有何不可?!” 反应过来之后,孙常在眼中闪过了一抹恨意,抬手就想打回去! 但最终,还是被理智克制住了。 宫规森严。韩贵人动手打她,不对的是韩贵人。她如果与韩贵人互殴,便是冒犯上位。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的了。 柔嫔姐姐教过她,遇事不可冲动,要多想想怎么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见孙常在抬起手,又不得不放下,韩贵人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浓了:“怎么?你还想打回来不成?” “你一个常在,有错在先,敢冒犯贵人,你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吗?!” 珠儿气得眼眶都红了! 孙常在冷冷地上前,直接拽住了韩贵人的手腕:“走!跟我去柔嫔娘娘那里评理!” 韩贵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放开本小主!” 孙常在日日苦练琵琶,手指上的劲大得很,哪是韩贵人能挣脱的。 钟粹宫就在旁边,两人拉扯着便进去了。 秋月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孙常在,韩贵人,你们这是……” 孙常在气愤道:“帮我通报一声,嫔妾要见柔嫔姐姐!” 她的话音刚落下,听到动静的沈知念,便遣芙蕖出来查看了。 看到孙常在脸上的巴掌印,芙蕖吓了一跳,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随即吩咐道:“秋月,快去煮个鸡蛋来,为孙常在滚滚脸。” “是!” 韩贵人本就不是城府极深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无宠到现在。 她只是看到孙常在,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受的窝囊气,才一时没忍住,想给对方一点教训。 孙常在拉着她来钟粹宫的时候,韩贵人心里就有些慌了。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不停地在心中告诉自己,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已经是德妃娘娘的人了,柔嫔娘娘再怎样,也不敢对她太过分的。 沈知念也看到了孙常在肿起的脸,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明明遭受韩贵人的掌掴,和语言上的羞辱时,孙常在虽然气愤,但还坚持得住。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到柔嫔姐姐关心的眼神,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给自己撑腰的人。 “柔嫔姐姐……” 孙常在委屈道:“嫔妾在外头遇到了韩贵人,客客气气地向她行礼。可她身边的紫蝶,自己没拿稳德妃娘娘的赏赐,却硬说是嫔妾撞掉的!” “嫔妾不过解释了一句,韩贵人就给了嫔妾一巴掌!” 韩贵人连忙道:“分明是你做错事了,弄脏了德妃娘娘的赏赐,还不承认,我才一时没忍住。” “怎的到了柔嫔娘娘面前,你竟颠倒黑白起来了?是觉得你与柔嫔娘娘素来交好,所以娘娘一定会袒护你吗?”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 她说韩贵人今天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原来是攀上了德妃那根高枝。 “韩贵人的意思是,本宫协理六宫,竟是处事不公,偏袒亲信之人?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品行?还是在质疑陛下的眼光?!” 这么大几顶帽子扣下来,韩贵人哪承受得了,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跪在了地上:“嫔妾失言!嫔妾不是这个意思,请柔嫔娘娘恕罪……” 沈知念坐在主位,声音透着一股威仪:“既失言,就该掌嘴长长记性,省得哪天再祸从口出!” “孙常在,你替本宫执行刑罚,先赏她二十耳光!” 孙常在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瞬间感觉脸上不痛了,起身撸起袖子上前:“是!” 韩贵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正想说些什么,孙常在便抡起大耳刮子,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还是抱柔嫔姐姐的大腿强啊,有仇当场就报复回去,一刻钟的窝囊气都不受! “啪!啪!啪!啪……” 一时间,内室全是掌嘴的声音。 沈知念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她对其他人没有多余的善心,却会护着自己的盟友。 从利益上来说,一个高位妃嫔,连盟友都护不住,以后还有谁会投靠你? 而且满宫都知道,孙常在与她交好。韩贵人打孙常在的脸,不就等于打她的脸?不严惩回去,她还有什么威信协理六宫? 从情感上来说,孙常在真心待她,她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到孙常在头上。 终于,二十个巴掌打完了,孙常在的手虽然有些发麻,但看到韩贵人肿成猪头的脸,她真的觉得好爽啊! 嘿嘿嘿嘿……难怪话本子里的狗腿子,都喜欢仗势欺人! 因为确实痛快!!! 孙常在越发庆幸,还好在外面的时候,她没有和韩贵人互相扯头花。现在名正言顺,翻倍打回去,韩贵人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不是更好吗? 秋月将剥好的鸡蛋拿进来,交给了珠儿,为孙常在敷脸。 韩贵人嘴里满是血沫,死死地抠着地毯,眼底涌起了滔天恨意!!! 贱人! 孙常在是贱人!! 柔嫔也是贱人!!! 只是有了这个教训,她不敢再口出狂言了,斟酌了一番才道:“刚才是嫔妾失言,娘娘教训嫔妾,嫔妾无话可说。” “但孙常在弄脏了德妃娘娘的赏赐,还拒不承认,便是对德妃娘娘不敬!” “德妃娘娘乃四妃之一,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常在能冒犯的?嫔妾刚才不过是对她小惩大诫,请柔嫔娘娘按宫规处置孙常在!” 孙常在已经不急了。 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做过的事,柔嫔姐姐一定不会让人冤枉她。 第342章 将韩贵人降为常在 沈知念冷嗤道:“看来韩贵人的宫规,还是学得不够好!” “且不说今日的事,事实究竟是怎样。” “一宫主位,才有处罚宫嫔的权力。就算孙常在真撞掉了德妃娘娘给你的赏赐,你一个贵人,谁给你的胆子掌掴她?!” 韩贵人一噎。 她一个劲地想往孙常在头上扣帽子,确实把这一点给忽视了…… “柔嫔娘娘,嫔妾……嫔妾……” “就算嫔妾真有什么不对,可也是孙常在冒犯在先啊,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后宫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沈知念,想看她出错,她们就有机会攻讦她,让她失去协理六宫之权了。 这件事虽小,但沈知念也得妥善处置。 低位宫嫔出门,不会像高位宫嫔一样,身后哗啦啦跟着一群人。韩贵人今天只带了紫蝶,孙常在也只带了珠儿。 沈知念先看向了珠儿:“你说。” 珠儿福了一礼:“回柔嫔娘娘,事实就像我们小主说的那样,是紫蝶自己没把赏赐拿稳。奴婢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小主根本就没碰到她!” 随即,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了紫蝶身上:“你也说说,是怎么回事。” 接触到沈知念冰冷而幽深的目光,紫蝶第一次觉得,貌美动人的柔嫔娘娘,竟这么可怕! 然而她和小主主仆一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道:“不、不是的……是孙常在撞到了奴婢,奴婢手里的东西,才都掉到了地上!” 沈知念语气未变,又问道:“照你这么说,孙常在是突然朝你撞了过去?你是怎么当差的,手里拿着德妃娘娘给的赏赐,为何不避开?” “还是说,你们本就离得很近,所以你没注意到孙常在,故而一时疏忽被她钻了空子?” 紫蝶下意为自己开脱:“是我们本就离得很近,所以奴婢没注意到!” 沈知念靠在了软枕上,不屑再跟她说话了。 肖嬷嬷上前呵斥道:“宫女进宫后学规矩,教引嬷嬷便告诉过你们,当差时务必小心,不要冲撞了主子!” “宫道那么宽,你手里抱着德妃娘娘给的赏赐,更要注意,千万别碰到了哪位小主。” “既然孙常在不是突然撞过去的,便是你没有和小主保持好距离,碰掉了东西也是你的问题!” “你这个贱婢,孙常在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倒倒打一耙起来了!” 说到这里,肖嬷嬷严肃道:“后宫岂容这样颠倒黑白的贱婢?娘娘,依老奴看,便该将她发落去辛者库服苦役!” 紫蝶跟着韩贵人,本就没什么胆识,被肖嬷嬷这样一吓,只觉得魂都掉了! 辛者库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去那里服苦役了,还能活到二十五岁出宫吗? 紫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把所有事都抖了个干净:“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求柔嫔娘娘饶命!求柔嫔娘娘饶命啊!” 孙常在指着韩贵人,冷笑道:“好啊你!你让宫女摔掉东西,赖到我头上,还敢在柔嫔娘娘面前说谎!你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可以随便糊弄吗?!” 韩贵人整个人都懵了。 她以为当时没有别人在,只要她和紫蝶一口咬定,是孙常在把赏赐撞掉了,还死不承认。那么孙常在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 毕竟宫嫔之间的这点矛盾,不至于让慎刑司的公公来审问,谁能证明孙常在是无辜的呢? 但韩贵人万万没想到,柔嫔居然这么狡猾,三两句话就诈得紫蝶说出了真相…… 她倒能屈能伸,立即磕头道:“柔嫔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实在是一时糊涂……” “是孙常在以往处处对嫔妾不敬,嫔妾也是气不过……” “柔嫔娘娘,嫔妾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原谅嫔妾这一次吧!” 沈知念冷冷道:“宫嫔之间偶有小摩擦很正常,只要不闹出格,不管是本宫还是贵妃娘娘,都不会抓着不放。可你委实过分!” “即便孙常在与你真的有矛盾,你如实禀告上位,请求处置就是了。从哪里学的这种颠倒黑白,诬陷他人的手段?” “如此行径,若有朝一日,真让你爬上了高位,岂不是后宫每一个得罪过你的宫嫔,都要被你构陷一番?” 听到这话,韩贵人心中越发不安:“娘娘言重了,嫔妾不敢……” “不敢?本宫看你的胆子大得很!” 沈知念懒得再跟她废话,吩咐道:“肖嬷嬷,去将今日的事回禀贵妃娘娘,请示是否可将韩贵人降为常在!” 嫔位以上,只有帝王才能决定她们的升降。 嫔位及以下,皇后便可处置她们的位分。 后宫的所有人都知道,姜皇后已经跟废了没什么区别,柳贵妃掌六宫大权,自然可以发落韩贵人。 肖嬷嬷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韩贵人瘫软在了地上,终于知道怕了:“不要啊……柔嫔娘娘,不要啊……” 大周规矩严苛,不像有些朝代,宫嫔晋升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太祖时期,便立下了后宫无故不得晋升的规矩。她如果被降为了常在,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熬到爬回贵人之位! 沈知念懒得再看韩贵人,小明子和小周子,立刻一左一右将她拖了出去。 “至于紫蝶……污蔑宫嫔,罪无可恕!但念其最终交待了的份上,赏二十板子。” 虽然一个体弱的宫女,二十板子下去,也得要了小半条命。但这个处罚,怎么也比去辛者库做苦役好。 紫蝶含泪道:“奴婢谢柔嫔娘娘开恩!” 孙常在的脸用鸡蛋滚过,又厚敷了清凉的药膏,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红肿了。 此刻,她看沈知念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和依赖,声音一度哽咽:“柔嫔姐姐,有你真好……” “离了您,后宫还有谁会在意,嫔妾是不是受了委屈……” 陛下?还是别指望了…… 沈知念看向她:“现在开心了?” 孙常在连连点头:“当然开心啊!” “其实韩贵人的巴掌,甩到嫔妾脸上的那一刻,嫔妾真的很生气,都抬手准备打回去了!” 第343章 良妃的家人查到线索(13万打赏值加更) “但嫔妾记得您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冷静。一旦冲动了,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授人以柄。” “所以嫔妾就忍下来了,拉了韩贵人来见您。” 沈知念点了点头:“在后宫对付任何人,都要师出有名。这件事你应对得很好。” 毕竟后宫又不是比武的地方,动不动就上去给人一巴掌,不是疯子吗…… 孙常在一副被夸奖之后,羞赧又高兴的样子:“嫔妾都听柔嫔姐姐的!” …… 永寿宫。 柳贵妃压根不记得韩贵人是谁,但听完肖嬷嬷的汇报,她美艳的脸上还是闪过了几分厌恶。 后宫人人都说她嚣张跋扈,可她再跋扈,也不会一言不合就掌掴宫嫔。 韩贵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这样的无脑之人,做常在都是抬举她了,贬为答应吧!” “是!” 按理说,韩答应无宠,这样的小事闹不到帝王面前。 然而所有宫嫔,都是帝王的女人。柳贵妃代行皇后权力,虽说可以处置低位宫嫔,却依旧要将升降的结果向帝王汇报。 很快就有人,将此事报到了御前。 听完后,南宫玄羽俊美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讶异。 跟韩答应与柳贵妃无关。 虽说入宫这么久,念念成长了许多,但在南宫玄羽的认知里,她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 此次竟命人将韩答应的脸,打肿得没法看了,还请示贵妃降了她的位分。 韩答应心术不正,罪有应得,他并不觉得念念有错,只是有些新奇。 原来念念也有雷霆手段。 他又在她身上,发现了不同的一面。 不知怎么的,南宫玄羽忽然有些心痒痒,想看看这样的念念…… 帝王终究还是矜持的,没有立刻起身去钟粹宫,只是道:“派人去柔嫔那里传话,朕今晚过去用膳。” 李常德垂首道:“是!” …… 承乾宫。 这些日子,德妃已经听到宫里隐隐约约有人议论,三皇子长得……不太好看。 但做母亲的看自己的孩子,自然怎么看都觉得好。 三皇子这么可爱,哪里不好看了? 德妃正抱着三皇子轻轻哄着。 青黛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娘娘,韩答应求见……” 后宫没有秘密,钟粹宫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 德妃将三皇子交给了乳母:“让她进来吧。” 青黛很不解:“娘娘,每一个来承乾宫拜见的宫嫔,临走时您都会赐下赏赐。这并不代表,您将她们收入麾下了。” “是韩答应那个蠢货自己会错意,拿着鸡毛当令箭,还险些连累了您的名声。” “她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您还见她干什么?” 德妃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呢。本宫若将韩答应拒之门外,岂不是会让人觉得本宫心虚?” “这样一来,定会有人在背后说,是本宫指使韩答应去挑衅钟粹宫的人,失败了就翻脸不认人。” “与其如此,本宫倒不如坦坦荡荡的。” “而且……” 说到这里,德妃勾唇笑了笑:“韩答应之前确实没什么用,但现在,柔嫔害她从贵人跌落至答应,或许这辈子都没有翻身之日了。后宫还有谁,比她更恨柔嫔?” “这样一颗棋子若是用得好,说不定哪个意想不到的日子,柔嫔便会折在她手上……” 毕竟大人物不是死在同阶的对手手里,而是阴沟里翻船的例子也不少。 青黛了然道:“奴婢明白了!” 韩答应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向德妃哭诉完,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恨意! “……德妃娘娘,嫔妾前脚带着赏赐从您宫里出去,柔嫔后脚就给了嫔妾这么重的惩罚,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满宫的人,不许亲近您吗?” “您是堂堂的四妃之一,她不过是一个嫔位,竟这么不把您放在眼里!” “还有,从前宫里的高位妃嫔少,陛下分点六宫之权给她也就罢了。可现在,四妃里又多了德妃娘娘您。您都还没协理六宫呢,哪能得到柔嫔在那里越俎代庖?” “嫔妾痛恨柔嫔,可也是真的为您不平啊!” 韩答应虽然有私心,但这番话确实说到了德妃的心坎里。 堂堂四妃之一,有皇子傍身的德妃,都未协理六宫,一个嫔位手上竟有六宫之权。这让她情何以堪? 不过在韩答应面前,德妃没有表露出一丝情绪,只是道:“韩妹妹的遭遇,本宫也很同情。但本宫现在只想好好抚育三皇子,无心旁的事。” “妹妹今天的话若是传出去了,定会招来祸端。本宫就当没听到,妹妹以后莫要在外面说了。” “好了,妹妹今天受苦了,先回去歇息吧。若遇到什么困难,便派人来知会青黛一声。” 不管怎样,德妃娘娘还愿意管她,她在后宫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相比起来,德妃娘娘简直比柔嫔好太多了! 韩答应感激道:“经历了今天的事,嫔妾才明白,谁才是后宫真正好说话的人。” “嫔妾就不打扰德妃娘娘,先告退了。” 韩答应不信,德妃娘娘不想为三皇子争一个好前程,那她与柔嫔就是天生的对手! 只要自己牢牢依附于德妃娘娘,总能找到向柔嫔报仇的机会! …… 长春宫。 若离激动地走进了内室:“娘娘,公子和二老爷传信进来了,定是查到了线索!” 良妃接过信,面上依旧是镇定之色,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的情绪。 信上说,良妃的兄长与叔叔,顺着她提供的蛛丝马迹查下去,虽然还没有找到,张原庆是受德妃指使的证据。 但他们意外发现,张家原本卷进了一桩贪污案里,最后却完好无损地脱身了。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正是德妃的姑父! 于是他们推测,是德妃以张家的存亡威胁,让张原庆为她所用,攀咬良妃! 但德妃不仅是四妃之一,还是三皇子的母妃,光凭推测定不了她的罪,所以他们还在进一步寻找证据。 第344章 沈知念最深层次的目的 钟粹宫。 小徽子早就过来传话了,说帝王今晚会来用晚膳,小厨房自是好生准备着。 南宫玄羽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大多都是他爱吃的。 为了防止刺客下毒,帝王不可暴露自己的喜好,每道菜都不能吃超过三口。但身边最亲近的人,总能窥知一二。 念念对他用心了。 南宫玄羽免了沈知念的礼,牵着她的手走到饭桌前坐下:“孩子今天还乖吗,有没有闹你?” 沈知念低头摸着肚子,唇角漾起了一抹温婉的笑容:“陛下日日来探望,孩子每天都能见到父皇,又怎么会不乖呢?” 这话就是在潜移默化间,培养南宫玄羽的习惯,和对孩子的责任感,让他谨记这个任务。 帝王的目光落在沈知念的腹部时,眉眼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起来:“朕再忙,也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这个孩子在他心里是与众不同的,不单单是因为,这是他和念念结出的果实。也因为他每天都抽出时间来陪伴,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已经倾注了许多感情。 晚膳过后,两人坐在窗边手谈。 帝王落下一颗白子,漫不经心地问道:“朕听闻,你今日处置了韩答应?” 宫嫔的位分有变动,都会报到帝王那里。不然帝王下次想见某个贵人,可宫里已经没有这么一个人了,岂不是闹笑话? 沈知念早就猜到,南宫玄羽会问起这件事。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手段,会让这个男人不喜,落下黑子后不疾不徐道:“是。” “臣妾无意为难任何人,但在其位,谋其政。臣妾既同贵妃娘娘一起协理六宫,就有肃清后宫的责任。” “韩答应心思不正,构陷宫嫔,故而臣妾按照宫规处罚了她。” 说到这里,沈知念抬眸看向南宫玄羽,语气里带了一抹紧张:“陛下可是觉得……臣妾的性子不像从前那么软了?陛下是不是……因此不喜欢臣妾了……” 帝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安抚地摩挲:“朕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念念怎么想了这么多?” “朕是喜欢你单纯善良的性子,可再善良的人,也必须有锋芒。” “尤其协理六宫,若一味地善良,连低位宫嫔之间的小矛盾都处置不好,便不是善良,而是软弱和无能了。” “无能之人,如何管理六宫?” “所以,今日的事,念念做得很好!朕看到了你的成长,亦为此感到自豪!因为,你是朕亲自挑选出来的人。” 沈知念低头笑了笑。 这个男人满意就好。 希望以后,他看到了她更多与众不同的一面,也能继续满意下去。 不过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她总得给南宫玄羽缓冲和习惯的时间。 这样她的真面目彻底暴露的一天,他才不至于震惊到无法接受,不是么? …… 几日后。 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吴常在那边派了人过来,说已经和吴家沟通好了。”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知道了。” “让吴常在好好准备,本宫会找机会,安排她面见陛下。” 芙蕖道:“是!” 沈知念摇头笑了笑。 他们再不沟通好,恐怕顾家都要为顾锦潇,和国子监监丞家的那位假贵女定亲了。那她就只有从其它地方,去还顾锦潇的人情了。 其实……平心而论,沈知念对贵女传授班的那些假贵女,虽然没什么好感,却也没到厌恶的程度。只是冷漠无感。 因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官员可以费尽心思往上爬,那她们努力想嫁给权贵改变阶级,又有什么错?错也是错在,不该用假身份蒙骗他人。 真正该谴责的,是那些色令智昏的男人。 可往往这样的事,男人都完美地隐身了,只有女人承受着谩骂和恶意…… 然而沈知念做事,向来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不管她怎么看待那些假贵女,拔除贵女传授班于她有利,她就会去做。 除了想还顾锦潇的人情以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镇国公和定国公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京城的大部分官员,都在两人麾下。 南宫玄羽想让自己的亲信取代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据沈知念所知,上一世,那些娶了假贵女的官员,许多都是镇国公和定国公的人。此事爆出来后,南宫玄羽以此为借口,将他们贬官的贬官,发落的发落。 毕竟那些假贵女,都是从贵女传授班出来的,嫁给官员后,在贵夫人的圈子里,组成了一张很可怕的关系网。 你娶假贵女,是不是冲着这层关系网去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这样的人,怎能放心让他为官! 什么?你说你不知道,你也是被假贵女蒙骗了? 那更好办了! 修身,齐家,方能治国。连自己妻子的身份都弄不清楚的人,谁敢委以重任?更要贬了! 总而言之就是……帝王只要想处置他们,就能抓住此事,找出无数理由。 朝中的官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镇国公和定国公的人,把位置空出来了,南宫玄羽不就能安排自己人顶上了? 沈知念入了宫,和帝王就是利益共同体,自然要站在他的角度筹谋,助他提前集中皇权! 这,才是沈知念最深层次的目的! 她真正要针对的,从来不是那些假贵女,而是她们背后,依附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官员! 毕竟情情爱爱的事,哪有政治好玩? …… 落樱阁。 檀儿紧张道:“小主,柔嫔娘娘派人传话过来了,说陛下下午在御书房和大臣议完事,回养心殿的时候,会从御花园经过。” “咱们得准备起来了!” 以她们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打探到帝王的行踪,更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吴常在虚弱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为我梳妆打扮吧!” 她这副身子,争宠也争不过别人。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有见到陛下的机会,就十分激动。 第345章 柔嫔娘娘真是神了 在吴常在心里,一百个陛下,也没有一个弟弟重要。 她谋算这么多,也只是不希望耀祖被假贵女害了。 檀儿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小主,只要能趁着此次机会,入了陛下的眼,咱们在后宫就算熬出头了!” 吴常在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在后宫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能帮到耀祖就行。” “上次我命人送回去的珍稀补品,耀祖应该都吃了吧?他是男儿,体格应该养得壮硕些。” 虽然知道做奴婢的,不应该这么做,但檀儿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主,您气血两虚,才需要多补补。少爷那体格,还需要补?” 再补只怕都要补成猪了…… 吴常在含笑道:“你不懂,有一种瘦,叫姐姐觉得他瘦。耀祖虽然是可以娶妻的人了,但在我心里,他始终是个需要呵护的小男孩。” 檀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小主,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出发吧。从这里走到御花园,还需要一些时间呢,要是错过了陛下就不好了。” 吴常在点点头,在檀儿的搀扶下起身。 终于到了御花园,吴常在站在了一棵树后面,檀儿去前方观望。 不多时,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小主,陛下的仪仗已经快到了!” 吴常在立即拿出帕子,嘤嘤啜泣起来。檀儿在旁边安慰着,却无济于事。 李常德甩着拂尘,沉声问道:“什么人在那里?!” 吴常在似乎没想到,陛下的仪仗会在此时路过,惊慌失措地跪下:“嫔妾……嫔妾落樱阁吴常在,参、参见陛下!” 檀儿也跪在她身后,吓得身子微微颤抖着。 南宫玄羽对这个吴常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既然看到了,他便顺道问了一句:“因何在此哭泣?” “嫔妾……嫔妾……” 吴常在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跪伏在地上道:“嫔妾斗胆,求陛下救命!” 李常德和身后的小太监们,眼底都闪过了一抹讶色。 他们在后宫见多了特意制造各种偶遇,想得到陛下关注的宫嫔。还是第一次见到,向陛下求救的小主。 南宫玄羽并未动容,反而还有些不悦:“后宫的事,自有贵妃和柔嫔处理。你若遇到了不公,为何不去回禀她们?” 吴常在鼓起勇气道:“回陛下,实在不是嫔妾僭越,而是……而是事关前朝的大臣们,只怕贵妃娘娘和柔嫔娘娘,也做不了主……” 帝王的眸色微微一沉。 李常德蹙眉道:“吴常在,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是大罪!” 吴常在满脸泪痕道:“嫔妾自知身份低微,本打算让家里人吃了这个哑巴亏,莫多生事端,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可嫔妾每每想起来,实在是害怕……今日到御花园散心,才忍不住恸哭出声,惊扰了圣驾……” “既然上天愿意救嫔妾的家人,让嫔妾遇到了陛下,嫔妾便斗胆请求陛下做主!” 这番话勾起了南宫玄羽的好奇心:“将她带回养心殿。” “是!” 养心殿里,吴常在跪在地上,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嫔妾的父亲是工部员外郎,家中有六姐妹,唯有一个弟弟。前些日子,嫔妾的弟弟结识了工部司匠家的小姐,想娶对方为妻。” 工部员外郎是从五品,可工部司匠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官。他的女儿,给工部员外郎唯一儿子的做妾可以,做正妻确实是高攀了。 南宫玄羽并未打断,吴常在继续道:“这门亲事虽门不当,户不对,奈何嫔妾的弟弟实在心悦对方,父母也就允了这门亲事。” “俗话说,娶妻娶贤。父母不介意那位小姐的门第低,但对方嫁进了吴家,将来便是吴家的宗妇。性子品行,自要打听清楚。” “谁知,不查不打紧,一查竟发现……工部司匠家的小姐,早在半年前就病逝了,但他们秘不发丧,找了一位假贵女来取代自己女儿的身份!” 此事虽新奇,但帝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坐在这个位置,再离奇的事他都听说过。 官家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她们的容貌,自家人又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况且从九品的芝麻官,交际圈不大。只要那位假贵女嫁给吴家公子后,避开从前那些见过真小姐的人,此事便不会穿帮。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你说涉及朝中的大臣,是何缘故?” 吴常在紧张道:“回陛下,嫔妾的父母本以为,是工部司匠想攀高枝,所以在自己的女儿病逝后,弄了个假贵女出来,蓄意接近大臣家的公子。” “可嫔妾的父母顺着那名假贵女查下去,竟发现……发现她们是有组织的……不少世家子弟的妻子,都是类似的假贵女……” “嫔妾的父亲立刻意识到,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定是手眼通天的权贵。父亲怕再深查下去,会招来祸端,便立即收手了,想让弟弟远离那名假贵女。” “可那假贵女缠上了嫔妾的弟弟,勾得弟弟非她不可。父母都担心此事闹开了,会被假贵女背后的权贵察觉。对方知晓吴家发现了秘密,定会杀人灭口!” “嫔妾看到父亲的信,日夜都活在惶恐和担忧中……” 帝王不愧是帝王,听完来龙去脉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事不是简单的女子想攀高枝,而是有野心勃勃之人,想通过那些假贵女,来控制大周的官场! 幕后之人,真是其心可诛! “此事朕已知晓,会派人彻查,你和吴家莫再往外透露一个字!” “是。” 目的已经达到了,吴常在重重松了一口气:“嫔妾相信陛下,定会处置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如此嫔妾终于可以安心了。” “嫔妾告退。” 回到落樱阁,檀儿忍不住感叹:“小主,柔嫔娘娘真是神了,竟将陛下的反应料得丝毫不差!” 第346章 顾锦潇没沾过女色(40万票加更) 吴常在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不然你以为,宠妃是那么好当的?光是揣摩陛下的心思,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檀儿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问道:“不管怎么说,揭露了贵女传授班的事,都算大功一件吧?柔嫔娘娘为什么自己不去,而是把这个功劳让给了您呢?” 吴常在神色复杂,苍白的脸上有钦佩,也有忌惮:“这就是柔嫔娘娘的厉害之处了。” “寻常人都恨不得在陛下面前表现,将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柔嫔娘娘却始终保持着清醒,能抵抗住诱惑,明白什么功劳能要,什么功劳不能要。” “耀祖确实与工部司匠家的女儿有情,此事由吴家发现端倪,名正言顺。陛下不会怀疑,传开后,世人也不会怀疑。” “但柔嫔娘娘在深宫,沈家那些儿郎年纪都还小,不在假贵女们的考虑范围。若由柔嫔娘娘或沈家来揭露此事,定会有人追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有时候圆一个谎,需要说更多谎。谎言说得多了,就容易被人发现破绽。所以,柔嫔娘娘干脆不在明面上掺和这件事。” “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吴常在有些担忧:“就像我刚刚在陛下面前说的,有能力创建贵女传授班的,定是我们不敢想象的,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那么毁了贵女传授班的始作俑者,一定会被那位神秘权贵报复……” “柔嫔娘娘不暴露自己,才是聪明的做法。” 檀儿吓了一跳:“这么说,小主和吴家不是很危险?柔嫔娘娘这是想让我们做替死鬼?!” 吴常在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柔嫔娘娘是在救我们。” 檀儿越听越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吴常在继续道:“既然柔嫔娘娘已经知道了贵女传授班的事,就证明此事不是秘密,迟早会在京城传开。” “若柔嫔娘娘没有找上我,耀祖按照原本的轨迹娶了那名假贵女,你觉得事发后,吴家不会被连累吗?” “至少现在,我在陛下面前揭露了此事,吴家进入了陛下的视线范围。那位神秘权贵就算想报复,也会有所顾忌。” “不管怎么样,吴家的结局都会比原本好。所以,柔嫔娘娘虽有私心,但对吴家终究是恩大于仇。” 檀儿一直都知道小主聪慧,只要不遇上跟少爷有关的事,她向来清醒又理智。 “小主,您要是把这份聪明劲用在争宠上,说不定早就不是常在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吴常在靠在椅背上,头上都冒出了虚汗:“我不争宠,是因为我不想吗?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啊……” 说起这件事,檀儿又不高兴了:“那能怪谁?还不是因为您把补品都给了少爷!” 吴常在皱眉道:“我们六姐妹,就这么一个弟弟,一点补品算什么?以后莫要再提了。” …… 帝王出手,自然是雷霆手段! 没过多久,贵女传授班的事,就被查得一清二楚,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帮假贵女伪造身份的小官,全部被下狱了! 吴耀祖心悦的,工部司匠家的“女儿”;和顾锦潇议亲的,国子监监丞的“女儿”,都在其中。 顾大人和顾夫人,以及顾氏族人,都忍不住一阵后怕! 顾家是世家大族,为了不让陛下忌惮,才想为顾锦潇这位顾家未来的掌权人,娶一个门第低,但满门清贵的妻子。 谁曾想他们挑来挑去,挑中了国子监监丞家的女儿,对方居然是从贵女传授班出来的…… 惊吓之余,顾家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庆幸,还好此事暴露得早!要不然再过几天,顾家就该正式将那名假贵女定下来了。 到时候,他们必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尤其顾锦潇,是顾家这几代最出色的儿郎,前途无量,简在帝心! 若他因为他们强行给他安排的姻缘,成了笑料,顾大人和顾夫人真的要愧疚死…… 顾夫人歉疚道:“是母亲不好,不该强迫你议亲,以后母亲再也不插手此事了!” 顾锦潇眉眼清冷,神色淡然:“儿无心婚姻之事,如此甚好。” 顾夫人又开始着急了。 寻常男子到了二十多岁,膝下都有好几个孩子了。 锦潇才学出众,玉树临风,深受陛下器重。可到了这个年纪,别说娶妻了,身边竟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这让她怎能不担心…… 顾夫人怕再次弄巧成拙,不敢再催了,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道:“自古都是先成家,再立业……” “罢了,母亲也不逼你了。只是你自个得注意,若是有了心悦之人,一定要告诉母亲。母亲定请京中最好的冰人,上门去为你提亲!” “娶妻娶贤,便是门第低些,容貌差些,都不打紧!” 想到顾锦潇这个年纪了,都没沾过女色,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男女之事上开窍。 顾夫人便一咬牙,将标准又放得低了些:“……实在不行,二嫁的也成,只要品性好!” 顾锦潇沉默了良久,无奈道:“母亲,您越说越没谱了。” 顾夫人呵呵笑道:“好了,母亲不啰嗦了。但母亲今日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多留意姑娘家啊!” 顾锦潇望着顾夫人离开的方向,无奈摇头。 如今京中人人都说他运气好,还没与国子监监丞家的小姐定亲,陛下就查出了贵女传授班的事。否则有一个假贵女做未婚妻,他只怕要名声扫地。 顾锦潇却觉得……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倒像是有贵人在背后助他似的。 …… 娶了假贵女的世家子弟、朝中官员,有些是真的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有些是知道了,依然乐在其中,还帮忙遮掩。 但他们都逃不出一个共同点,就是因后院失火,受到了牵连。不是丢了官职,就是被贬到偏僻贫瘠的地方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这些色令智昏的男人,也算受到了惩罚。 他们空出来的官位,自然都被帝王换上了自己人。 第347章 沈父又升官了 按理说,就算南宫玄羽借贵女传授班的事,对那些官员发难,镇国公和定国公也会在朝堂上护着他们。 事情之所以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还有几个原因—— 镇国公府养的私兵被灭,导致实力大打折扣,自然不像从前那么硬气,成天拿鼻孔看人了。 而且镇国公也怀疑,此事是不是帝王的手笔,在准备好后路之前,他哪敢继续跟帝王对着干。 至于定国公…… 太后娘娘早就郑重交代过他,帝王不像先帝,只知道沉迷美色,贪图享乐,导致朝政都被权臣把持。 他们这位陛下,心中有沟壑,有雄心! 定国公府想将荣光延续下去,最好不要太过忤逆帝王,否则触怒君心,对定国公府没有任何好处。 只要柳贵妃能登上后位,再养一个皇子在膝下,定国公府便会更风光荣耀! 在此事上向帝王妥协,也是一种示好。 总结就是……经过一场大清洗,大周的官场发生了极大的动荡! 放在其它时候,同时撸了这么多官员下去,朝政说不定就瘫痪了。可这场动荡,并没有影响到京城的运转。 因为南宫玄羽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培养、拉拢了许多亲信。只不过从前,他们都被依附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官员压着,才没有展现才能的机会。 此次正好作为新鲜血液,及时补充上去了! 贵女传授班被拔除,最大的赢家竟是帝王! 第二就是……沈知念! 因为沈茂学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也牵涉进了贵女传授班的事里。 不过帝王念及他年事已高,对大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直接处罚他,而是给了他最后一丝体面,让他自己告老还乡了。 那吏部尚书的位置,可不就空出来了…… 同样的官职,放在不同的朝代,品级都不一样。在大周,各部尚书是从一品的大员! 尤其吏部掌管全国官吏,更是实打实的实权部门,乃六部最重要的位置!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重臣,为这个位置抢破了头! 然而对帝王来说,越是重要的职位,他越要交给自己的亲信,免得再出现朝政被权臣把持的事。 沈茂学是吏部侍郎,本就是尚书的备选官员。 且沈家在京中的根基不深,是帝王一手提拔上来的。 沈茂学更是从不与某个大臣交好,是当之无愧的孤臣,唯一能依附的只有帝王。 最后一层原因就是……沈爱卿是念念的父亲。他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为念念铺路了,自然希望她的家世更高一些…… 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也会因为有一个强有力的外祖家,而不被人看轻。 还有谁,比沈爱卿更适合这个位置? 为了稳定局势,帝王很快就下旨,晋吏部侍郎沈茂学,为吏部尚书! 这升官的速度虽然太快了些,但众人都觉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比沈茂学更有能力的人,不像他是孤臣,深得帝王信任。 和他一样是孤臣的,对吏部的事务又没他熟悉。 对吏部的事务比他熟悉的,又没有女儿在宫里做宠妃。 总而言之就是……朝中虽然有一些不服的声音,但最终还是没掀起什么浪花。 沈茂学就这样走马上任,成了新的吏部尚书! 在外面,他尚且能保持淡定,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可关上门在自己的房间里,沈茂学扬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在京城的大街上随便丢一块搬砖,都能砸到好几名官员。即便再有才能,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出头,也难如登天。” “老夫从前哪敢想,自己竟能成为吏部的尚书大人!” “生女当如是啊!” 沈茂学是高兴了,周氏却笑不出来:“老爷,如今人人都在笑妾身,您飞黄腾达,妾身身上却连个诰命都没有……” “妾身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沈茂学瞥了她一眼:“你从前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数?老夫若是为你请封诰命,惹得陛下和柔嫔娘娘不悦,只怕官路就到头了!” 或许是这些日子遭受的嘲笑和冷眼太多,周氏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您这样说我,难道您自己就很无辜吗?” “是!我从前是对柔嫔娘娘不慈,可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了?你若真心疼爱她,沈家上下有谁敢磋磨她?” “你以为陛下看在柔嫔娘娘的面子上抬举你,柔嫔娘娘就真的与你父女情深了?” “不过是因为沈家在朝中的官职越高,她在后宫的地位就越稳固。柔嫔娘娘对你,也只是利用罢了!你还真以为在她心中,你是她的好父亲?呵!” 周氏都能看明白的事,沈茂学又怎么会不明白?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身为沈家的掌权人,本就应以族人的利益为先。哪个儿女对沈家的前途有益,他便看重哪个儿女,何错之有? “你以为柔嫔娘娘跟你一样,是目光短浅之人?” “无论她对老夫有没有父女之情,只要老夫和沈家能为她所用,这层关系就是牢固的!” 从前,因为柔嫔娘娘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所以他不重视这个女儿。 今后,若他不能为柔嫔娘娘和皇嗣提供助力,她也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他这个父亲。 世间的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他明白这个道理,柔嫔娘娘更明白。 周氏瘫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流下了嫉恨的泪水。 为什么入宫的不是她的女儿呢?! 如果进宫的人是南乔,她过得不知道要比现在风光多少倍! 所幸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还有几个月就是秋闱了。只要像南乔笃定的那样,贤婿能高中解元,她的日子便有盼头了! …… 一座豪华的府邸里。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主位上坐着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仔细看,他的眉眼竟和当今天子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比起帝王,这张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鸷。 “呵!本王多年的心血,竟都被毁于一旦了!” 第348章 吴家被神秘权贵报复 房间里站着几名幕僚。 主子一手创建的贵女传授班,他们也参与进去了。自然知道主子的目的,是想通过那些假贵女刺探情报,在不知不觉中掌控大周的官场! 奈何这个计划才进行到一半,便被人察觉到报给了陛下。 岂止是主子,他们多年的谋划,又何尝不是做了无用功…… 一名幕僚眼底满是杀意,冷冷道:“主子,那吴家不过是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竟敢坏我们的大事!不给他们一点教训,实在难泄属下心头之恨!” 另一名沉稳些的幕僚,扫了他一眼,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贵女传授班被剿灭,无数官员牵扯进去了。但主子布局缜密,至今都没有将自己暴露出去。” “陛下定会以吴家为饵,想抓住贵女传授班真正的主人。若我们这时对吴家出手,岂不是会暴露主子的身份?” 刚才那名幕僚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依旧咽不下这口气:“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吴家以此事为垫脚石,飞黄腾达?!” 主位上,那名一直没说话的年轻男子,眼里闪过了一抹阴霾:“敢坏本王的大计!呵……” 哪个当官的,敢保证自己手里是绝对干净的? 要对付区区一个工部员外郎,有一万种方法! 只不过这些人都明白,作为揭露贵女传授班的人,吴家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关注。 他们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暂时只能给吴家一点小小的教训! 年轻男子不需要亲自出手,毕竟吴家把贵女传授班的事捅出来,让大周的官场大换血,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 他们只需要在暗中将吴家的过错,透露给那些人,多得是人去整治吴家! 工部掌营造工程事项,每次朝廷拨款下来,工部上下的官员总会吃那么一点回扣。水至清则无鱼,上面的人也默认了这些规则。 可有些事,私底下做可以,一旦被人捅到明面上,就是明晃晃的罪名了! 吴大人这些年吃的回扣,都被人整理成证据,由御史参到了帝王面前! 所有人都明白,吴家是因为揭露贵女传授班的事,被人报复了。但那又如何呢? 吴大人确实犯了贪污之罪,若不按律处罚,朝中的官员岂不上行下效? 帝王想顺藤摸瓜,查出是谁在背后针对吴家。然而吴家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现在是墙倒众人推,根本无从查起。 而且一码归一码,哪个帝王会喜欢拿着朝廷的银子,中饱私囊的贪官? 吴大人按律,应夺官流放。但功过相抵,最终由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贬为了从七品的光禄寺署丞。 在大周,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可称大员;五品以下的,便只是不入流的小官。吴家的门第,可谓一落千丈! 吴常在早就做好了被报复的心理准备,对此并没有太大的落差。 因为比起那些娶了假贵女,被贬去贫瘠之地的官员,吴家最少还在京城,焉知以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吴耀祖根本接受不了,写信进来把吴常在狠狠骂了一顿! 信上说,他并不介意那姑娘是假贵女,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吴常在却横插一脚,害他喜欢的姑娘被下了大狱! 她就是个心思歹毒的毒妇! 而且以前,他是五品大员家的公子,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前呼后拥。可现在,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儿子,在京城根本没人搭理。 吴常在不仅毁了他的终身幸福,还毁了整个吴家! 吴耀祖用最恶毒的语言,在信里诅咒吴常在。仿佛吴常在不是从小疼爱他的姐姐,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吴常在看得心痛不已,哭得几近晕死! 檀儿脸上写满了气愤,都顾不上主仆尊卑了:“若不是小主苦心为少爷谋划,他真娶了那假贵女,事发后还不知道会被流放到哪个苦寒之地去!” “如今他还能好好地做着官家公子,都是小主的功劳。少爷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怎么、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小主,恕奴婢直言,这样的白眼狼,根本不值得您对他好!您以后清醒一点吧!” 吴常在伤心归伤心,可听到檀儿这样说吴耀祖,她还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檀儿,莫胡言。” “耀祖是我的弟弟,便是有不懂事的地方,我这个做姐姐的,难不成还真与他计较?” “而且本小主跟你说啊,男人不管长到什么年纪,内心都跟小孩子似的。” “耀祖还是个孩子,一时接受不了身份上的落差,才在气头上说了几句气话。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念姐弟之情呢?” 檀儿:“……” 她家里也有弟弟,可也没像小主这样,把弟弟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啊! 这时,小徽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吴常在,陛下传您去御书房一趟。” 吴常在和檀儿都顾不上计较这件事了,连忙洗干净脸上的泪痕,梳妆打扮好,去了御书房。 “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吴常在忐忑地问道:“敢问陛下此次传嫔妾过来,所为何事?” 说到底,是因为吴常在当初起了那个头,才有了后续一系列事情,帝王并不吝啬嘉奖。 “有错当罚,有功当赏。吴常在,你揭露贵女传授班有功,朕许你一心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檀儿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后宫女人最想要的,当然是晋位分啊! 若小主成了贵人,落樱阁的一应份例,都会提升一个档次! 实在不行,小主求些金银珠宝,以后她们主仆二人在后宫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熬了这么久,终于要熬出头了。若不是不敢在帝王面前失仪,檀儿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吴常在眼底也闪过了一抹欣喜,跪伏在地上道:“嫔妾承蒙圣恩,得以入宫,已经感激不尽了,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若陛下要嘉奖嫔妾,嫔妾想恳请陛下,在朝中给嫔妾的弟弟一官半职!” 第349章 顾锦潇知道真相(14万打赏值加更) 关于吴家的一切事情,帝王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 吴耀祖从前是五品大员唯一的儿子,若想上进,即便不走科举入仕的路子,有吴家荫庇托举,他的仕途也会比寒门学子顺畅许多。 但吴耀祖不学无术,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成天只想着怎么沾六个姐姐的光,走裙带关系。 这样的人,帝王如何看得上? 此刻,南宫玄羽看吴常在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失望。 就连李常德都暗自摇了摇头。 大好的机会送上门,吴常在只要能抓住,哪怕入不了陛下的眼,也能提高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啊! 没想到她竟是个拎不清的。 南宫玄羽虽不喜吴耀祖,但君无戏言。他低头看着跪在下方的吴常在,最后一次问道:“你确定要将此次机会,用在你弟弟身上?” 檀儿都快急哭了,却没有任何办法。 吴常在声音虚弱,但语气十分坚定:“臣妾只有这一个弟弟,求陛下成全!” 吴家被贬官,导致耀祖现在过苦日子了,本就是她对不起耀祖,若她再不为耀祖打算,那耀祖今后的人生怎么办? 帝王冷淡道:“传朕的旨意,命吴耀祖入光禄寺任监事。” 光禄寺监事虽然只是从八品的小官,但耀祖总算正式入仕了! 吴常在磕头道:“嫔妾代耀祖谢陛下隆恩!” 李常德望着吴常在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怕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陛下了。 陛下不会喜欢拎不清的女子,更不会喜欢入宫后,心里还只有娘家利益的人。 吴常在算是废了。 她出去没多久,长身玉立,眉眼清隽的顾锦潇,便进了御书房与帝王议事。 另一边。 吴常在又何尝不明白,陛下给了她此次机会,她却用来为耀祖谋官职。只怕以后,她再也得不到半分宠爱了。 反正她本就无宠,如今只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吴常在心中倒没有太大的落差。 不管怎样,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耀祖谋划了。耀祖知道这个消息后,应该不会再生她的气了吧?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复杂,吴常在没有急着回落樱阁,而是在御花园漫无目的地逛着。 檀儿跟着走了很久,待两人绕到一个假山后面时,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小主,刚才在御书房,您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陛下虽然没跟您计较,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在心里厌弃您了。您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说到这里,檀儿直接气哭了! 吴常在叹了一口气,神色似无奈,似委屈:“我也知道,我错过了来之不易的晋升机会。可我只有耀祖一个弟弟,父亲已经指望不上了,我如果再不为耀祖着想,还有谁会为他谋划呢?” 檀儿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当初柔嫔娘娘找上您,想让您与吴家联合起来,揭露贵女传授班时,奴婢还以为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没想到在宫里吃了这么多苦头,您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从来不为自己着想,心里只想着少爷!” 檀儿是自小伺候她的,又跟着她从吴家进了后宫。吴常在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近的人,即便檀儿的态度不恭敬,吴常在也没有和她计较,只是温声安抚着。 最终,主仆二人的矛盾还是没有化解,带着无奈回了落樱阁。 却没看到假山的另一边,站着一道如松柏般清冷的身影。 顾锦潇在御书房和帝王议完事,正准备离宫,却在御花园听到了宫嫔的声音。 听墙角不是君子所为,他本打算离开,竟听她们提到了贵女传授班。 他心中本就对贵女传授班,突然被人揭发的事有所疑虑,便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真正揭露贵女传授班的人,不是吴家,而是柔嫔。 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太多言语交流,便能推测出对方做的每一件事,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顾锦潇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柔嫔不在明面上参与此事的原因。 他曾经亲眼看到,柔嫔命人掌掴对她不敬的陆太太。那时他便知道,柔嫔在陛下面前柔弱无害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实则,冒犯过她的人,她绝不会客气。 今日,他又知道了柔嫔与众不同的一面。 深居后宫,却能于暗处搅动朝堂上的风云。 有智慧,懂谋略。年纪轻轻,就比官场上的许多老狐狸都沉得住气,知道不该显摆的时候,绝不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手段。 朝堂上的派系那么多,柔嫔若为男子,定会成为许多重臣的劲敌。 这样聪明的女子,却只能困于后宫,可惜了…… 顾锦潇惋惜之余,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从前,还不知道国子监监丞家的小姐是假的,他便对那位姑娘无意。 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家可以在不需要他同意的情况下,与国子监监丞结亲,将那位姑娘定下、娶回来。 他若闹个天翻地覆,确实可以阻止此事。但世道宽容男子,却对女子苛刻。他如果这样做,那位姑娘的名声就全毁了,不可能活得下去。 顾锦潇以身许国,无心成家。若顾家与国子监监丞执意这么做,他不忍让一无辜女子殒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踏进那姑娘的院子一步,只让人一辈子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却未曾想……他以为的无辜女子,并不无辜。最终与国子监监丞一家,接受了律法的制裁。 顾锦潇之前便怀疑过,贵女传授班的事,在顾家与假贵女定亲之前爆出来,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早就知道了真相,顺手让顾家避开了这个坑? 这一刻,顾锦潇心中,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感觉…… 是柔嫔……在还他上次的人情么? 但……他今天若没有听到,吴常在与宫婢的对话,便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助了他的人是柔嫔。 她从未想过让他知晓此事,所求的不过是无愧于心。 柔嫔娘娘,才是真君子啊! 第350章 南宫玄羽有了暴君的名声 钟粹宫上下都是一片喜色! 因为老爷成了吏部尚书,娘娘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品大员家的女儿了! 这样的家世,即便放在满是世家贵女的后宫,也十分尊贵! 娘娘再也不会因为出身的问题,被人瞧不起了。甚至许多宫嫔的父兄,在朝中都要仰仗老爷,她们如今巴结、讨好娘娘还来不及。 沈知念设计拔除贵女传授班,只是因为她和南宫玄羽的利益一致。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本宫怎么感觉,父亲升官的速度,比本宫还快?” 菡萏捂嘴偷笑:“朝中谁不说,有才能的官员那么多,唯独老爷一次次被陛下委以重任,都是因为陛下重视娘娘呢!” 肖嬷嬷看得更远。 陛下这是……在一步步为娘娘打算啊! 因为在后宫想坐上更高的位置,光有宠爱根本不够,家世才是最重要的! 寻常人家,男人的银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放在皇室,也是一样的道理。 陛下真正爱一个女人,必定会给体面,给位分,给尊荣!甚至……给她的儿子太子之位! 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虽多,可最在意的,还是他们娘娘啊! 肖嬷嬷和元宝越发觉得,当初选择效忠娘娘,真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沈知念看向了元宝:“小徽子可有说过,陛下这几天的心情可好?” 她这么问是因为……南宫玄羽手中掌握的实权,虽然越来越多,但世间终究还是愚昧的人占大多数。 见帝王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处置了这么多官员,险些引起了朝野的动荡!落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可不就是暴君才有的行径…… 哪怕是帝王,也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如今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人议论纷纷,说陛下手段凌厉狠辣。贬谪、斩杀官员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一位极其可怕的暴君! 南宫玄羽做的明明是功在千秋的事,那些无知的人,却只看到了表面。暴君的名声落在身上,想必他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元宝摇了摇头:“小徽子不敢揣测圣意,但他在养心殿伺候的时候,并未见陛下露出不悦的神色。” 沈知念深想了一番,也就明白了。 雄狮岂会在意犬吠? 从南宫玄羽决定铲除门阀,打压世家,抬举寒门的时候,就料到身上会背负诸多恶名了。 既决定了集中皇权,他便不会在意世人的眼光。 这时,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大公主来了。” 大公主怎么会来钟粹宫? 沈知念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可能将大公主拒之门外:“快请进来。” “是!” 大公主穿着一袭粉色的宫装,在几名保母的陪同下,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了。 她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雀跃的笑容,在沈知念面前站定,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柔娘娘!” “柔娘娘,韫儿来找您玩啦!” 沈知念有些诧异。 柳贵妃向来把大公主看得跟宝贝似的,不喜欢她跟后宫的妃嫔接触,生怕有人起歹念害了她,这回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知念面上不显,含笑道:“不必多礼。” “大公主今日怎么来钟粹宫了?” 大公主奶呼呼道:“韫儿喜欢柔娘娘,所以想跟柔娘娘玩。母妃同意了,韫儿就来找柔娘娘啦!” “韫儿不会打扰到柔娘娘吧?” 身后的保母恭敬地补充道:“回柔嫔娘娘,是大公主上次在御花园遇到了德妃娘娘。贵妃娘娘觉得,不能总拘着大公主,便让她多来看望您。” 沈知念听明白了。 大公主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柳贵妃不可能不让她出门。 比起德妃那个危险人物,柳贵妃更信任她,觉得至少大公主来钟粹宫,不会莫名其妙被人害了。 沈知念朝大公主招了招手,含笑道:“大公主这么可爱,本宫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打扰?” 大公主记得柔娘娘身上香香的,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柔娘娘最好啦!” 沈知念有孕五个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了起来。 大公主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想摸一摸,却又怕碰伤柔娘娘肚子里的皇弟或皇妹,便把手放了下来。 她好奇又期待地望着沈知念的肚子:“柔娘娘,以前宫里只有韫儿一个小朋友,韫儿觉得很孤单。” “好不容易有了三皇弟,可三皇弟还那么小,不能陪韫儿玩。” “等您肚子里的宝宝出生了,韫儿就有新玩伴啦!” “柔娘娘,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大公主生得可爱,性子也惹人喜欢。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众人的眉眼间都染了几分笑意。 沈知念含笑问道:“那大公主希望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大公主毫不犹豫道:“韫儿想要弟弟!” 因为德娘娘说了,父皇和娘娘们之所以这么喜欢她,是因为宫里只有她一位公主。 如果有人生下了二公主,她就会失宠了,父皇也会只喜欢二公主。 她不想变成没人爱的小可怜…… 所以她希望,柔娘娘能生个弟弟,不要生妹妹! 沈知念虽然将皇子还是公主看得不重,但钟粹宫人人都希望,娘娘能生下一个皇子,后半生就彻底有指望了! 听到大公主的童言童语,大家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小明子逗趣道:“娘娘,奴才听说,孩童能感知到,许多旁人感知不到的事。说不定您肚子里的,真是位小皇子呢!” 沈知念无奈地摇头:“皇子还是公主,现在谁说得准呢?只要是本宫生的,本宫都喜欢。” “若是个像大公主一样可爱的公主,本宫定会将她视为珍宝!” 听到这话,大公主越发不安。 她是不是个坏孩子?不然为什么总希望,不要有皇妹抢走大家的宠爱呢…… 柔娘娘如果生下了公主,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她了…… 那父皇是不是也会忘了她? 她不要! 第351章 韫儿只说给母妃一个人听 大公主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变成没人爱的孩子。 她想起德娘娘说的,如果怀着宝宝的娘娘,宝宝都去天上做仙女了,她就依然是唯一的公主。 只要她用力撞她们大大的肚子,还没出生的皇妹,就会变成仙女啦! 德娘娘说,做仙女很好玩,还能在天上飞呢! 可是…… 大公主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在外面抓蜻蜓,跑得太快了没看到路,不小心撞到了一棵大树。 那一次,她的额头都撞破了,很痛很痛的…… 她如果撞到了柔娘娘,柔娘娘应该也会很痛吧? 她不想被皇妹抢走大家的爱,可她也喜欢柔娘娘,不想让柔娘娘痛…… 大公主纠结得小脸皱了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沈知念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温声问道:“大公主怎么不开心了,能跟柔娘娘说说吗?” 大公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她答应过德娘娘,不能把她们之间的秘密说出去,说话算话的才是好孩子! 小明子笑道:“娘娘,您看,大公主小小年纪,还有心事了呢。” 沈知念换了一种方式:“好,大公主不想说,那柔娘娘也不问了。” “大公主可以告诉柔娘娘,怎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吗?” 柔娘娘好温柔,她好喜欢柔娘娘! 大公主看着沈知念的肚子,扁了扁嘴,有些伤心地问道:“柔娘娘,如果您生的是皇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韫儿了?” “父皇有了其他公主,就会把韫儿忘记了吗?” “后宫的娘娘们,是不是也只会喜欢皇妹了?” 沈知念的眉头皱了起来:“当然不是!” “大公主,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肖嬷嬷他们也都变了脸色。 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在大公主面前,嚼这样的舌根?! 保母们吓得脸色苍白:“柔嫔娘娘明鉴啊!奴婢们可从未在大公主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也不知大公主是从哪听来的!” 大公主谨记着承诺,捂着嘴摇了摇头:“韫儿不能说!” 大公主虽待她亲近,但她们毕竟不是母女,沈知念也怕追问下去,会适得其反。 她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温声道:“好,大公主不说,柔娘娘也不逼你。” “你去玩吧。” 钟粹宫新奇的东西很多,大公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把刚刚的小插曲忘到了脑后。 沈知念看向了为首那名保母,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今天回去后,你们将刚才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禀报给贵妃娘娘!” “并告诉贵妃娘娘,后宫极有可能有包藏祸心之人,想利用大公主作恶!” “就算不是,那人也想用这样的言语,让大公主活在害怕和担忧之中,其心可诛!” “贵妃娘娘是大公主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耐心询问,会比本宫追问大公主,效果要好得多。” 保母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道:“是!” 小孩子精力旺盛,也累得快。很快,大公主就玩得睡着了,被保母们抱着回了永寿宫。 如今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后宫上到妃嫔,下到宫人,都要换新装了,柳贵妃正在看这一季度的账本。 见大公主回来了,她放下账本问道:“韫儿在钟粹宫玩得还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一名保母将熟睡的大公主抱了下去休息,另一名保母按照沈知念的交待,把那些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柳贵妃这张美艳的脸,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眼底有杀意一闪而逝:“放肆!” “韫儿是本宫、陛下,以及太后娘娘,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后宫就算有了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也没有一人能动摇韫儿的地位和宠爱!” “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韫儿面前胡言乱语?本宫要拔了他们的舌头!” 保母和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贵妃娘娘息怒!” “就算给奴才/奴婢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在大公主面前胡说八道啊!定是哪个杀千刀的想利用大公主,才与大公主说了这番话!” 柳贵妃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眸色冷得像淬了冰:“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话音落下,她便起身去了大公主房里,亲自守着。 一觉醒来,看到母妃就在跟前,大公主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扑进了她怀里:“母妃。” 柳贵妃摸了摸大公主肉嘟嘟的脸蛋,没有将怒火表现出来,温声问道:“韫儿,你可不可以告诉母妃,究竟是谁跟你说,若宫里有了二公主,大家就不会再喜欢你了的?” 说起这件事,大公主就觉得伤心。 但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母妃,不行。韫儿答应过要保守秘密的,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您不是也说过吗?说话不算话的,可不是好孩子。” 柳贵妃:“……” 为了让陛下满意,她一直按照圣贤书中的道理,去教导韫儿。 韫儿确实像陛下给她取的名字一样,知书达礼,怀珠韫玉。 可这时,柳贵妃不禁有些后悔,她是不是把这孩子教导得太死板了? 终究是亲母女,柳贵妃了解大公主,依旧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道:“对,母妃是教过韫儿,做人要信守承诺,一诺千金。” “既然韫儿答应过那人,要保守秘密,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那就照做好了。” “可是呀,母妃不是别人啊!韫儿说对不对呢?” 大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也是……” 母妃是她最爱的母妃,怎么会是别人呢? 柳贵妃继续道:“那就对了!母妃不是别人,韫儿不可以告诉别人的秘密,却可以告诉母妃。” “这不算违背诺言,韫儿依旧是乖宝宝!” 大公主的教养极好,如果是沈知念追问此事,她就算再喜欢柔娘娘,也会做到自己答应过的事。 但母妃不是别人,大公主就没有顾忌了:“母妃让大家都出去吧,韫儿只说给母妃一个人听!” 第352章 杀了德妃的心都有了(15万打赏值加更) 不需要柳贵妃发话,宫人们都极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大公主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像以前一样和柳贵妃分享秘密:“是德娘娘关心韫儿,所以担心宫里有了其他公主,韫儿不再是唯一,大家就不会再喜欢韫儿了……” 竟是德妃! 柳贵妃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阴霾! 但她怕吓到大公主,没有表现出来,声音依旧温和:“原来是她啊!” “韫儿告诉母妃,德娘娘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三岁的孩子,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和母亲之间便没有任何秘密:“德娘娘帮韫儿想了一个办法,说只要韫儿把周娘娘和柔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送回天上去做仙女,就不会有人跟韫儿争宠啦!” 后宫的妃嫔都是皇嗣的庶母,不论位分高低,皇嗣皆以封号或姓,加“娘娘”称呼她们。 因为太过愤怒,柳贵妃气得衣袖下的双手都开始颤抖了!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让大公主看出异常:“那德娘娘有没有跟韫儿说,怎么把她们的孩子送回天上做仙女呢?” 大公主点了点头:“说了。” “德娘娘说,只要韫儿用力撞她们的肚子,那柔娘娘和周娘娘的宝宝,就会回天上去了!” “母妃,今天看着柔娘娘的肚子,韫儿其实很害怕,因为韫儿不想变成没人爱的孩子……” “可是韫儿想起以前撞到树上了,很痛痛,不想让柔娘娘痛。” “所以柔娘娘的宝宝,还在她的肚子里,没有回天上做仙女……” 柳贵妃现在杀了德妃的心都有了! 那个毒妇,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韫儿还这么小,不管是柔嫔还是周贵人,都不会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有防备之心。 如果韫儿真按照德妃说的,出其不意,狠狠撞向她们的肚子,极有可能导致两人小产! 不管是柔嫔还是周贵人的孩子没了,三皇子都会少一个竞争对手。 而且没人会相信,三岁的孩子会有这么狠毒的心思。如果是柔嫔的孩子没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这个做母妃的,教唆韫儿行凶! 若流产的是周贵人……虽说众人都知道,她看中了周贵人的肚子,不会让韫儿这么做。但韫儿害死皇嗣的罪名,怎么都跑不掉,今后必定会失去帝心。 韫儿被陛下厌弃了,她身为母妃也会受到连累,宠爱一定大不如前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德妃都能得利! 过去,就连皇后那个病妇,都知道韫儿是她的底线。和她斗得再凶,也不敢算计到韫儿头上。 德妃那个贱蹄子,究竟是怎么敢的?! 见柳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公主有些不安:“母妃,您怎么了?是韫儿说错什么话了吗?” “是不是韫儿没把可能出生的皇妹,送回天上去做仙女,所以您不高兴了?” 事关重大,柳贵妃必须和大公主解释清楚! 她的双手轻轻握着大公主的肩膀,和她四目相对,郑重道:“韫儿,母妃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大公主鲜少见到柳贵妃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禁有些紧张,但还是乖巧道:“母妃,您说,韫儿一定记着!” 柳贵妃道:“德妃是骗你的!你如果撞了柔嫔或周贵人的肚子,她们的孩子不会回到天上去做仙女,只会死掉!” 想到大公主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意思,柳贵妃又道:“就像你以前养的那只小兔子一样,死了就没了!再也醒不过来,再也不会跟你玩了!” 大公主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韫儿不想让柔娘娘和周娘娘的宝宝死掉,那韫儿就是坏孩子了!呜呜呜……韫儿不想做坏孩子!韫儿不要……” 柳贵妃将大公主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哄着,越心疼,就越恨德妃! “韫儿不哭,韫儿最乖了。” “只要你离柔嫔和周贵人的肚子远远的,不去碰她们的宝宝,宝宝就不会死掉,没有人会说你是坏孩子。记住了吗?” 大公主都哭得打嗝了,重重地点头:“韫儿乖!韫儿不碰她们!” 柳贵妃又叮嘱道:“德妃骗了你,骗人的就是坏人!以后你离她远点,看到她了,就赶紧让保母们带你离开。她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大公主哭着点头:“知道了。德娘娘骗人,她坏!韫儿再也不要跟她玩了!” 柳贵妃又哄了一会儿。 大公主终究是小孩子,哭累了就又睡着了。 回到主殿时,柳贵妃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翠竹上次见到贵妃娘娘的脸色这么难看,还是陛下因为文妃,下令将娘娘禁足时。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在大公主面前嚼了舌根?” 柳贵妃冷着脸,将和大公主的对话说了一遍。 翠竹是看着大公主长大的,听完后,她心中的气愤不比柳贵妃少:“后宫的腌臜手段确实多,可再怎样,堂堂的大人,也不该利用一个三岁的稚童!” “德妃娘娘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怎能如此歹毒?她就不怕报应到三皇子身上吗?!” 自从小伟子废了,小花子便被提拔成了永寿宫的掌事太监。他知道自己不如从前的伟公公,受贵妃娘娘信任,一直想找机会表现。 好不容易等到了时机,小花子立即为柳贵妃出主意:“娘娘,您就该将此事禀报陛下啊!若陛下知道,德妃娘娘做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定会龙颜大怒!” 柳贵妃愤怒归愤怒,但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多疑。德妃毕竟是三皇子的母妃,空口白牙的事,凭本宫一张嘴说了,陛下就会相信吗?” “难保陛下不会怀疑,是本宫嫉妒德妃生了三皇子,所以出言污蔑。” 小花子和翠竹对视了一眼:“这……” “娘娘,不如让大公主去说?” “陛下就算不相信您,总该相信大公主吧?” 第353章 真当我柳时清是吃素的 柳贵妃能宠冠六宫,凭的可不仅是家世和美貌。 她爱南宫玄羽至深,不代表她看不清后宫的形势。 听到小花子的话,柳贵妃扫了他一眼:“证据呢?” “谁能证明那些话,确实是德妃跟韫儿说的?” “事情闹开了,难道德妃不会倒打一耙,说是本宫故意教韫儿污蔑她?毕竟本宫是韫儿的母妃,韫儿肯定会听本宫的。” 到时候,陛下可能会相信她,也可能会相信德妃。 但不管陛下的内心偏向谁,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都会偏袒德妃。 因为陛下再疼爱韫儿,也不会把公主看得比皇子重。 三皇子,就是德妃最大的底气! 她没有任何胜算。 甚至很有可能……德妃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她的目的,不止是想利用韫儿,除掉柔嫔或周贵人的皇嗣。 德妃不怕韫儿把事情告诉她,因为只要她敢把事情闹开,德妃就可以借机颠倒黑白,然后从中获利! 那个毒妇还真是机关算计! 小花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奴才愚钝,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要是娘娘听他的话,把事情捅到了陛下面前,却因为没有证据,被德妃娘娘反将一军,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柳贵妃又何尝不明白,小花子没有坏心,只是太想在她面前立功了。 若不是看小花子还算忠心,她也不会提拔他。 现在看来,还是小伟子聪明。 只可惜,他再也没办法在宫里伺候了。 翠竹不忿道:“娘娘,德妃娘娘的胆子这么大,居然算计到了大公主头上!若我们就这么算了,她岂不是会更加嚣张?” 柳贵妃冷哼了一声:“算了?箫月莹那个贱妇,敢利用本宫的女儿,真当我柳时清是吃素的?!” 箫月莹便是德妃的闺名。 小花子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柳贵妃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后宫不是人人都说,本宫的脾气火爆吗?那本宫就火爆给她们看!” “给本宫盯着承乾宫,看那个贱妇什么时候出门!” 翠竹立即道:“是!” 柳贵妃想了想,又道:“你去把德妃跟大公主说的那些话,告诉柔嫔和周贵人。” 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总得让两人记得她的恩情。 还有就是,柳贵妃一直希望,沈知念和周贵人的孩子,都能平安生下来。德妃起了歹心,当然要让她们有所防备。 因为如果周贵人的肚子不争气,生的不是皇子,她好歹还有柔嫔这个备选! 虽说柔嫔已经是一宫主位,又颇得陛下宠爱,完全可以自己抚养皇子。可定国公府想要的皇子,还有夺不来的? 姑母在慈宁宫不问世事,不代表真的忘了昔年的手段! “奴婢遵命!” 翠竹离开后,柳贵妃坐在椅子上,有些黯然神伤。 小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柳贵妃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记得最初嫁给陛下的时候,陛下因为皇后那个病妇的算计,疑心本宫,本宫伤心欲绝。” “因为本宫觉得,自己深爱陛下,陛下也同样爱着我,为什么对我却没有推心置腹的信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宫已经习惯了陛下的多疑,习惯了陛下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原来……本宫和陛下真的是君臣,而不是寻常的夫妻……可明明本宫最想要的,只是陛下的真心而已……” 这番话,小花子不敢,也没法接,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 钟粹宫。 翠竹离开后,众人脸上都是气愤之色! “……难怪大公主今天一直说,希望娘娘生的是皇子,害怕后宫有了二公主,大家就不会喜欢她了。原来是德妃娘娘从中挑拨!” “大公主还是个孩子啊,那么小,又那么可爱,德妃娘娘怎么能利用她作恶?这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 菡萏“呸”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亏她自己还是稚儿的母亲呢,这样的人,也配做母亲?!” 沈知念眼底有杀意一闪而逝! 她一直觉得,妃嫔争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算计别人,别人算计她,都可以。若是技不如人,便怨不得旁人。 可她再怎样,也没想过对三皇子下手。德妃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她的孩子身上来! “……良妃的家人真是废物!本宫都把线索摆到他们面前了,他们竟到现在都还没查出,德妃让良妃背锅的证据!” 元宝道:“娘娘,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 “太傅致仕后,良妃娘娘家中能顶事的,就只有她的兄长与叔叔了。奴才听说,二人前些日子就奉旨出巡了,不在京中,有些事做起来自然没那么方便。” “若他们没有离京,恐怕早就找到证据,证明良妃娘娘的清白了。” 沈知念冷冷道:“研磨!本宫要修书一封,让父亲在宫外助他们一臂之力!” 两人间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良妃解除幽禁后,岂会放过德妃? 她们一个伪善,一个阴险,正好斗个你死我活! “是!” 这个插曲过后,芙蕖带着密信离开了。 菡萏依旧很生气:“以贵妃娘娘的脾气,知道了德妃娘娘的所作所为,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她是想让娘娘与德妃斗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奴婢觉得,按照贵妃娘娘的性子,不像是这么能忍的啊……” 沈知念摇了摇头:“柳贵妃如果连这种事也能忍,那她就不是柳贵妃了。” “小明子,你让人注意着承乾宫和永寿宫的动静。” 小明子嗅到了看好戏的气息,激动道:“奴才遵命!” …… 终于—— 小花子一脸激动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今日天气好,德妃娘娘出门了,眼下正被许多小主簇拥着,在千秋亭饮茶呢!” “咱们得赶紧过去,晚了怕是就堵不到人了!” 柳贵妃的椅子上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传本宫的仪仗来!将永寿宫力气大的太监,都带上!” “是!” 第354章 给德妃下马威 千秋亭。 如今宫里除了文妃娘娘,最炙手可热的就是德妃娘娘了。 然而文妃娘娘福气好,受陛下重视,肩负为太后娘娘抄佛经的重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众人只能找机会,来巴结德妃娘娘了。 此刻,包括韩答应在内的一些低位宫嫔,都围在德妃身边,说着极尽恭维的话。 就是希望能入德妃娘娘的眼,为自己挣个好前程。 “德妃娘娘还这么年轻,就已经位居四妃。若今后再为陛下生下几个小皇子,便是封贵妃,也未尝没有可能啊!” “谁说不是呢?放眼整个后宫,谁比得上德妃娘娘,有皇子傍身?” “三皇子可是陛下的长子,身份贵不可言!便是柔嫔娘娘或周贵人,日后生下了皇子,和三皇子也是没法比的!” “……” 德妃却没有任何架子,脸上始终是温温柔柔的笑容,嗔了刚才说话的宫嫔一眼:“莫胡言。” “柔嫔和周贵人怀的皇嗣,和三皇子一样,都是陛下的孩子,没有三皇子比其他人尊贵的说法。” “而且承蒙陛下厚爱,封了本宫为四妃,本宫已经很满足了,只想守着三皇子好好过日子,从未肖想过贵妃之位。” 因着攀上了德妃,又放得下身段和脸面去讨好,韩答应被贬为了答应后,倒也没有过得太差。 这种时候,她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捧着德妃:“四妃距贵妃只有一步之遥,若娘娘能再生下一位皇子,封贵妃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以娘娘的福气,这不是迟早的?” “是吗?” 柳贵妃从肩舆上下来,将纤细的手指搭在翠竹的手背上,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凌厉地扫了韩答应一眼:“这么说在你心里,德妃迟早会跟本宫平起平坐?!” 韩答应做梦都不会忘记,当初柔嫔要将她降为常在,是贵妃娘娘听说此事后,直接将她贬为了答应! 她敢恨柔嫔,却不敢恨出身顶级世家,位高权重,脾气还火爆无比的贵妃娘娘! 此刻,韩答应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贵妃娘娘恕罪!嫔妾、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德妃和旁边的宫嫔也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柳贵妃今天是来找德妃麻烦的,自然不屑跟一个答应计较,不然岂不是平白失了身份? 她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径直走到主位落座,没有叫起。 捧德妃臭脚的,能是什么好人?柳贵妃为难起她们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如果是面对其他娘娘,众人行完礼,肯定就自己起来了。 然而满宫都清楚贵妃娘娘的脾气,哪怕她宠冠六宫的头衔,已经被文妃娘娘抢走了,她们依旧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以德妃为首,她们就这样维持行礼的动作,维持了一刻钟。有些身子虚弱的宫嫔,都快坚持不住,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了。 柳贵妃这才将手中的茶杯交给翠竹,不紧不慢地看向她们:“本宫还以为,你们一个个成天闲着没事干,所以才围在德妃身边,说些巴结讨好的话呢。” “既如此,本宫就给你们这个机会,看巴结德妃,能得到什么好处!” “怎的她连让你们在本宫面前免礼的权力都没有?” 到这时,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肯定是德妃娘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今天刻意来找她的麻烦。 神仙打架,她们这些在旁边的小鬼,可不就遭殃了…… 这些宫嫔恭维德妃,并不是因为她们是德妃的人,只是想通过巴结她,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好处罢了。是万万不敢因为德妃,而得罪柳贵妃的。 她们十分有眼力见,一个接一个道:“贵妃娘娘言重了!” “嫔妾只是来御花园散步,看到德妃娘娘在千秋亭,所以过来向德妃娘娘请个安。嫔妾宫里还有事,请贵妃娘娘恕嫔妾先行告退!” “嫔妾宫里也有事,请贵妃娘娘允嫔妾告退!” “瞧这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嫔妾的院子里还晾着,准备晒干了做香囊的鲜花呢。嫔妾告退!” “嫔妾同样告退……” 柳贵妃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屑,淡淡抬手。 这些宫嫔顿时如奉大赦,在宫女的搀扶下,作鸟兽散了! 娘啊!贵妃娘娘的气场真是太吓人了! 转眼就只有德妃和韩答应,还在原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 倒不是韩答应对德妃有多忠心,而是她明白自己如今在后宫的处境。如果连德妃都不管她了,那她就彻底完了! 反正贵妃娘娘早就厌恶她了,她也不怕在这点小事上,让贵妃娘娘更不喜她。说不定还能因此在德妃娘娘面前,博一个忠心的名声呢。 横竖德妃娘娘有三皇子傍身,贵妃娘娘还真敢把对方怎么样不成? 德妃能隐忍,却也不是软柿子。四妃只比贵妃低了一级,而且她还是三皇子的母妃,真论起来,并不需要惧怕柳贵妃。 因为行礼的动作维持得太久,德妃头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抬眸看向柳贵妃,咬了咬嘴唇问道:“敢问臣妾是哪里得罪贵妃娘娘了,娘娘要这样大费周章,来给臣妾下马威?” 德妃当然知道原因。 定是大公主那个蠢货,把她们的对话告诉了柳贵妃。 她是故意这么问的,目的就是激怒柳贵妃。 只要柳贵妃在盛怒之下,把事情说出来,她就可以倒打一耙,指控柳贵妃借大公主的嘴污蔑她。连三岁的女儿都要利用,柳贵妃根本就不配做母妃! 柳贵妃如果是冲动之人,就不会现在才来找德妃的麻烦了。 她并没有上当,似笑非笑地望着德妃:“德妃这是何意?什么叫本宫给你下马威?” “本宫今日心情好,来御花园逛逛,谁知道刚靠近千秋亭,就听到有人为你口出狂言,说你不日就要与本宫平起平坐!” 第355章 一力降十会(16万打赏值加更) “本宫受陛下信重,协理六宫,岂容后宫有如此猖狂之人?” “只是咱们都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总不好为难几个常在、答应,失了气度。既如此,本宫就只有找你这个始作俑者了!” 没有人不爱听恭维的话,德妃也不例外。但刚刚那些宫嫔围在她身边说的话,真不是她的本意。 可树大招风,旁人要因为三皇子巴结她,她想阻止也阻止不过来。 却没想到被柳贵妃抓了个正着,以此发难。 德妃柔声道:“贵妃娘娘真的误会了,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您也知道,低位宫嫔们难免不懂事。以后再听到类似的话,臣妾一定罚她们!” 德妃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柳贵妃再抓着不放,倒显得她拿位分压人似的。 她这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道:“行了,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德妃和韩答应的双腿一软。 幸好身边的宫女及时搀扶住了她们,两人才没有失态。 德妃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柳贵妃今日怒气冲冲地过来找麻烦,绝不可能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很期待! 因为按照大周的规矩,贵妃之位虽然有两个名额,但从未有哪个帝王,同时册立过两位贵妃。 德妃想更进一步,自然要想方设法,把柳贵妃拉下来! 柳贵妃扫了韩答应一眼。 那些宫嫔都怕得罪她,跑完了,这里竟还有个不怕死的。 “你是何人?” 这一刻,韩答应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屈辱! 柳贵妃将她从贵人贬至答应,害她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毁了她今后的人生,可对方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上位者! 韩答应低着头,压下了心中的憋屈:“嫔妾……水溪阁韩答应。” 柳贵妃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嗤笑道:“就是那个借着德妃的赏赐,构陷宫嫔,被降位了的蠢货?难怪到现在,你还跟在德妃身边不肯走了,真是物以类聚!” 这话说得委实难听,不仅骂了韩答应,还把德妃也骂进去了。 韩答应不敢接话,德妃却面色微变:“贵妃娘娘,您过分了吧?!” 接到柳贵妃的眼神示意,翠竹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韩答应:“贵妃娘娘的茶杯空了,你去倒一杯来吧。” 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小主,贵妃娘娘居然把她当宫女使唤?! 韩答应生气归生气,却不敢反抗:“……是。” 现在千秋亭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小花子摘了一朵海棠花过来。 柳贵妃看向了德妃,似笑非笑道:“劳烦德妃替本宫把这朵花簪上吧。” 小花子立刻拿着海棠花,堆着笑递给了德妃。 官大一级压死人,德妃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拒绝,柳贵妃便可治她一个不敬上位之罪! 德妃只好接过海棠花,笑着上前,柔声道:“贵妃娘娘倾国倾城,这朵海棠花能戴在您头上,是它的福分。” 谁知道这时,柳贵妃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德妃脸上! “啪!!!” 德妃一直防备着柳贵妃,却也只是提防对方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压根没想到,柳贵妃会直接对她动手。 她的身子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被扇得扑在了石桌上! 柳贵妃却捂着脑袋,愤怒地盯着她:“你作死呢?把本宫的头发扯得这么痛!” 翠竹也指责道:“德妃娘娘,我们娘娘心胸宽广,不计较您觊觎贵妃之位的事,还好心让您帮忙簪花。您怎能借此机会,报复贵妃娘娘呢?!” 德妃身边的宫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就想冲上来护着德妃。 然而柳贵妃带过来的,那些孔武有力的太监,早有防备,死死地将他们拦在了千秋亭外面。 “娘娘?!” 德妃从石桌上爬了起来,脸颊高高肿着,唇角还溢出了一抹血迹。 她擅长使连环计,昔日在潜邸,就不知道用类似的手段,除掉了多少对手! 此次她为柳贵妃挖的坑,也是一样的。 不管是大公主害了柔嫔和周贵人的孩子,还是柳贵妃发觉此事,捅到帝王面前,她都能让柳贵妃掉进坑里。 可德妃万万没想到,柳贵妃完全不按套路来,而是一力降十会! 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温柔的笑容,眼中喷涌着怒火:“臣妾根本没扯到贵妃娘娘的头发,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退一万不说,就算臣妾真的不小心弄痛了您,臣妾也是堂堂三皇子的生母。您怎能如此不顾臣妾和三皇子的脸面,掌掴臣妾?!” 提起孩子,柳贵妃就来气!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着德妃的头发,左右开弓又给了她几巴掌! 随即附在德妃耳边,用仅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恶狠狠道:“箫月莹,你对韫儿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本宫今天只是给你一点教训,再敢算计到韫儿头上,本宫定要了你的命!” 话音落下,柳贵妃狠狠一推,将德妃甩到了地上,像一只战斗胜利的孔雀:“我们走!” 德妃的宫人得到了自由,这才冲上前将她紧紧围住:“天呐,娘娘流血了!”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快来个人,去将此事禀报陛下!” “……” 千秋亭里手忙脚乱,众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德妃扶到肩舆上,往承乾宫抬去。 母亲在意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柳贵妃来教训了德妃,沈知念又岂会放过她? 她早就料到,以柳贵妃火爆的脾气,必定会对德妃动手。所以刚接到小明子汇报的消息,沈知念就立即让小周子,埋伏在了宫道的围墙上。 眼见几名小太监,急匆匆地抬着肩舆跑过来,小周子掂了掂手中的石子,以内劲掷了出去! 太监们脚踝一痛,同时倒地,直接将德妃从高高的肩舆上,脸朝地摔了下来…… 做完这件事,小周子掩去身形,快速离去。 第356章 贵妃莫不是背着他练铁砂掌了 “天呐!!!娘娘!!!” 宫人们快速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将德妃扶了起来! 她已经昏过去了,温柔美丽的脸上满是血迹,鼻孔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青黛吓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按住了德妃的鼻子,恶狠狠地看向抬肩舆的那几个小太监:“你们怎么当差的?!脑袋不要了吗?!” 小太监们都快吓哭了,顾不上脚踝处的疼痛,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青黛姐姐,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脚突然痛了一下……”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青黛只好重新点了几个太监:“你们几个,先把娘娘抬回去。若再出了什么差错,当心你们的脑袋!” “是!” 一行人刚离开,打扫宫道的宫女,就悄悄把地上的几颗小石子捡走了。 …… 钟粹宫。 沈知念坐在主位上,听小明子和小周子绘声绘色地讲着,外面发生的事。 “……娘娘,您是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奴才听那些宫女说,贵妃娘娘勇猛无比,一把薅着德妃娘娘的头发,把她的嘴都快打歪了!” “……娘娘,德妃娘娘从肩舆上摔下来的时候,是脸先着地的。最好老天有眼,让她毁了容貌,看她以后还怎么在后宫作恶!” 德妃落到这个下场,虽然很惨,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反而都觉得痛快无比! 菡萏冷哼道:“敢算计到我们娘娘和皇嗣身上,她活该!”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看向小明子和小周子:“此事你们办得不错。” “芙蕖,赏!” 两人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谢娘娘!” 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奴婢就没有见过,比贵妃娘娘更勇猛的宫妃!” “可德妃娘娘不管怎么说,也是三皇子的母妃,贵妃娘娘这样直接冲上去把她打一顿,陛下知道后,真的不会怪罪吗?” 虽然他们一直都明白,娘娘和贵妃娘娘的盟友关系,只是暂时的。而且贵妃娘娘还惦记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但至少在德妃娘娘的事情上,大家都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沈知念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了一抹深色:“你们真以为,贵妃娘娘能坐稳这个位置,是无脑的冲动之人?” “恰恰相反,她这样做,不仅完全避开了德妃给她挖的坑,还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等着看吧,陛下即便为了三皇子的面子,不得不问罪贵妃娘娘,也只会给她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 众人更高兴了:“如果陛下真的这么偏袒贵妃娘娘,这一次,即便德妃娘娘的鼻子没有摔歪,恐怕也要气歪了!” …… 听承乾宫的宫人,哭着把千秋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养心殿的人都惊呆了! 李常德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文妃娘娘抢走了陛下的宠爱,贵妃娘娘却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他之前还以为,贵妃娘娘终于转性了呢。 现在看来,贵妃娘娘那火爆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如果这件事是其他人做的,帝王肯定会震怒,觉得后宫岂能有如此放肆之人! 然而动手的人是柳贵妃,他的第一反应竟是—— 以贵妃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南宫玄羽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起身道:“朕去看看德妃。” 李常德甩着拂尘跟在后面:“摆驾承乾宫!” 帝王的仪仗抵达目的地时,太医已经为德妃处理好了伤口,她也醒了过来。 德妃的大半张脸都被纱布包裹起来了,完全不见之前柔弱的美感,看起来还有些骇人。 别说李常德吓了一跳,就连帝王心中都是一惊! “……这是贵妃打的?” 徒手能把人打成这样,贵妃莫不是背着他练铁砂掌了? 南宫玄羽此刻都有些怀疑,是德妃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陷害贵妃了…… 青黛哽咽道:“回陛下,是从千秋亭回来的路上,几个抬肩舆的太监出了差错,把娘娘摔了,奴婢已经命人将他们押起来了。” 虽说此事有蹊跷,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陛下治贵妃娘娘的罪! “陛下,今天在千秋亭,娘娘正和几位小主们饮茶、说话。贵妃娘娘一过去,就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还狠狠训斥了我们娘娘一顿!” “娘娘不敢不敬贵妃娘娘,对贵妃娘娘的态度始终恭敬。贵妃娘娘却以娘娘为她簪花时,扯痛了她的头发为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娘娘好多个巴掌……” “此事若是传开了,娘娘和三皇子的颜面何存?求陛下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德妃躺在床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贵妃娘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臣妾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要找个如此蹩脚的借口,殴打臣妾。” “难道就因为臣妾生下了陛下的长子吗,所以贵妃娘娘如此容不下臣妾?” “可三皇子何辜,臣妾又何辜?” “呜呜……早知如此,臣妾还不如待在景福宫别出来,至少能得一份安宁……” 说到这里,德妃挣扎着起身,想给帝王跪下:“臣妾真的害怕,再这样下去,贵妃娘娘指不定哪天,就会要了臣妾的命……” “求陛下开恩,允许臣妾带着三皇子回景福宫吧!我们母子,今后再也不敢碍贵妃娘娘的眼了!” 帝王扶住了德妃:“荒谬!” “三皇子是朕的儿子,你是堂堂的四妃,怎可如此?” 德妃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可贵妃娘娘这么跋扈,谁不害怕啊……” 帝王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贵妃侍奉他多年,他自问十分了解贵妃的性子。她的脾气虽然火爆了一些,但绝不是一言不合,就会去殴打妃嫔的人。 总不会因为德妃为她簪花没簪好,她就对着德妃下此狠手吧? 难道这件事里,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不管怎么说,德妃确实受了委屈,帝王安抚道:“你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357章 德妃的鼻根摔得有些严重 听到这话,德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柳贵妃做的事放在任何妃嫔身上,都会引起帝王震怒!就算不被打入冷宫,也会降位失宠。 然而哪怕到了现在,陛下说会给她交代,言语间也没有太过责怪柳贵妃。 果然,当年在潜邸她就知道,陛下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唯独柳贵妃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德妃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恨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楚楚可怜而又信赖地望着帝王:“臣妾相信陛下。” “如今臣妾和三皇子能依靠的,也只有陛下了……” 帝王又安抚了德妃一番,赐下了许多赏赐,才离开承乾宫。 她刚醒,陛下就过来了,德妃这才有机会问太医:“本宫的脸究竟怎么样了?是否能恢复好?可会影响容貌?” 且不说在许多女子看来,自己的美貌比性命还重要。在后宫若是失去了美貌,还如何得到陛下的宠爱? 太医斟酌了一番,才道:“这……娘娘脸上的其它地方倒不打紧,只是些皮外伤,唯独鼻根摔得有些严重……” “但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尽力为娘娘医治!” 哪怕德妃的内心再强大,此刻也不禁紧张起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本宫的鼻根!” 接到她的眼神示意,青黛立刻到内室,拿了一叠厚厚的银票出来,塞到了太医手里。 德妃道:“这些不过是些许赏赐,若你能让本宫的脸痊愈,本宫还重重有赏!” 太医捏了捏厚厚的银票,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微臣必定使出浑身解数,保证娘娘的容貌,不受到任何影响!” 太医下去后,德妃脸上的温柔之色消失殆尽,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霾:“查清楚了吗?那几个抬肩舆的太监,为何会将本宫摔下来?!” 青黛恭敬道:“回娘娘,他们都说是自己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才导致失手。” “太医也查验过了,几人的脚踝处,确实都有拇指盖大小的淤青。” “奴婢已经命人将此事向慎刑司汇报,可慎刑司派人在出事的宫道上,仔细检查了许久,也没发现击伤他们的凶器。” “慎刑司已经在调查那段时间,负责打扫那条宫道的宫女了。” 德妃冷冷道:“太监的口供和脚踝处的淤青,都证明此事是人为。下手之人倒聪明,竟把证据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对方早有准备,慎刑司也未必查得出什么。” 青黛蹙起眉头问道:“娘娘,您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德妃冷笑了一声:“自从本宫生下了三皇子,后宫明里暗里嫉恨本宫,巴不得本宫去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谁都有下手的可能!” “但嫌疑最大的,依旧是贵妃!” “你派人去告诉慎刑司的人,让他们往永寿宫的方向查!” 慎刑司只听命于帝王,但德妃作为苦主,提供的线索他们当然得听。 青黛垂首道:“是!” “贵妃娘娘如此跋扈,陛下此次若不严惩她,如何能服众?” “娘娘,奴婢这就命人去打听,陛下处置的结果!” …… “去永寿宫。” “是!” 李常德原本也在猜想,贵妃娘娘做了这么过分的事,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听到这话,他心里瞬间有数了。 因为妃嫔犯了错,陛下往往都是传她们过去问话。可放在贵妃娘娘身上,却是陛下亲自前往永寿宫。 要不怎么说,满宫这么多娘娘、小主,除了柔嫔娘娘,也就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最重。 “陛下驾到——!!!” 南宫玄羽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柳贵妃立即起身上前,委屈巴巴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放在从前,帝王早就亲自将她扶起来了。 但此刻,南宫玄羽只是从柳贵妃身边走过,到主位落座,才冷淡道:“起来吧。” 帝王早就知道贵妃火爆的性子,以往对她的骄横,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此次,她确实做得过分了! 毕竟德妃不是什么没有名号的宫嫔,而是位居四妃,还是三皇子的母妃! 贵妃如此不顾她的脸面,帝王怎能不生气? “谢陛下……” 柳贵妃扁了扁嘴,一张美艳无比的脸,泫然欲泣地望着帝王,声音越发委屈:“陛下将文妃宠上了天,臣妾都快不记得,您多久没踏进过永寿宫的大门了。” “您今日这样急匆匆地过来,是为了德妃来向臣妾兴师问罪的吗?”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样跟帝王说话,早就被发落了。 然而不管是翠竹他们,还是李常德等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贵妃娘娘和陛下的相处模式。他们虽然都低着头,却没有多惶恐。 “你做错了事,自己还委屈上了?” 南宫玄羽不禁想,是不是他以往太娇惯贵妃了,才让她的性子越发跋扈? 但看着柳贵妃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只是皱眉问道:“说说吧,德妃怎么得罪你了?” 柳贵妃将脸偏到了一边,语气里带着一抹倔强:“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吗?德妃为臣妾簪花时,扯痛了臣妾的头发,所以臣妾一时没忍住。” “这话你自己信吗?” 南宫玄羽冷冷道:“你今日的行为,打的不仅是德妃的脸,更是三皇子的脸!” “他的母妃在后宫被人肆意折辱,今后众人会如何看待三皇子?” “你可知道,明日早朝会有多少御史言官参你一本,请求朕处置你?” “朕来询问你缘由,你还如此拿乔,真是朕太惯着你了吗?!” 柳贵妃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是因为陛下凶她,而是因为她在这件事里,感受到了陛下对她的在意和偏袒…… 她还以为,陛下真的不爱她。原来在陛下心里,还是把她看得很重要,很重要的…… 柳贵妃倔强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抬眸看向帝王:“臣妾说了,陛下就会相信臣妾吗?” 第358章 大公主把德妃的话告诉帝王(42万票加更) “你只管说出缘由,信与不信,朕心中自有判断。” 柳贵妃看向了翠竹:“去把大公主带过来。” “是!” 到养心殿求见陛下,试图邀宠,一般是低位宫嫔才有的手段。高位妃嫔大多不会这么做,因为若是见不到陛下,丢的是自己的脸面。 但大公主才三岁,和帝王的感情又深厚,倒是经常去养心殿求见。这些日子,她见到帝王的次数,倒比柳贵妃多多了。 看到南宫玄羽,大公主迈着小小的步子,飞快地跑了过来:“韫儿见过父皇!” “父皇,您今天怎么过来看韫儿了?” 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南宫玄羽捏了捏大公主的脸:“父皇想韫儿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柳贵妃吸了吸鼻子:“请陛下让其他人都出去。” 南宫玄羽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挥了挥手。 李常德立刻垂首退下,翠竹等人也都离开了,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柳贵妃这才蹲下身,平视着大公主:“韫儿,把德妃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再跟你父皇说一遍。” 她如果一知道真相,就怒气冲冲地把此事捅到陛下面前,若德妃倒打一耙,陛下定会疑心自己。 但她在千秋亭以雷霆手段,去找德妃算账了,将陛下吸引过来,让陛下心有疑虑,主动问起此事。 这时,韫儿再说出那些事,可信度便提高了许多。 从一开始,柳贵妃便一环接一环地计划着。 明明所有事情,都在按照她的预想发展,可这一刻,柳贵妃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升起了一丝悲哀…… 她想要的,是陛下全心全意的信任,是与陛下两心相许,是两人心有灵犀地相爱。 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陛下都会无条件相信她,偏爱她!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和后宫那些她看不上的女人一样,对陛下的感情中,掺杂着许多谋求算计…… 大公主捂着嘴巴,有些迟疑:“不行的!母妃,韫儿答应过德娘娘,要保守秘密。” 三岁的小孩还不好哄吗?柳贵妃故技重施,温声道:“韫儿不是说过,母妃不是别人,那难道你父皇就是?” 大公主想了一下,笑着道:“对哦!父皇也不是别人!” “父皇,德娘娘跟韫儿说……” 随着大公主奶呼呼的声音响起,南宫玄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听完后,他漆黑深邃的眼底,如同凝结着狂风骤雨! 即便如此,他还是怕吓着大公主,克制着情绪道:“父皇知道了。” “你母妃说得对,以后你要多听她的话。” “来人,带大公主下去休息。” 翠竹推门进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将大公主交给保母抱走了。 柳贵妃美艳的桃花眼里,又蓄了一层泪水:“陛下现在明白,臣妾为何对德妃下狠手了吧?” “自从三年前,为陛下生下韫儿,臣妾就伤了身子,再也不能做母亲了。臣妾只有韫儿一个孩子,谁敢利用韫儿,臣妾定要跟对方拼命!” 若柳贵妃直接带着大公主,跟他说这番话,帝王定会疑心,是不是她想排除异己,所以利用韫儿诬陷德妃? 但此刻,想到柳贵妃在千秋亭冲冠一怒,看着她如今委屈又愤怒的模样,帝王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剩下的一两分,南宫玄羽并不是针对柳贵妃,而是身处至高无上的位置,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人。 他压下了眼底的阴霾,沉声道:“……若真如你所说,德妃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你打也打回去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下,帝王便起身离开了永寿宫。 “臣妾恭送陛下……” 柳贵妃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脸上反而再次滑过了两行泪水。 翠竹和小花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看陛下的反应,应该是信了您与大公主的话。” “德妃娘娘不仅被您掌掴了数个巴掌,听说还在宫道上,把鼻根都摔断了。这口恶气,咱们永寿宫算是出了!” “您为何……为何还是不开心呢?” 柳贵妃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你们觉得,陛下宠爱韫儿吗?” 翠竹想也没想就道:“当然!满宫谁不知道,大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 柳贵妃脸上的神色越发苦涩,又问道:“如果是其他人敢这样算计韫儿,还把柔嫔和周贵人的孩子都算计进去了,陛下会怎么做?” 这下翠竹和小花子都听明白了。 那肯定是即刻废除位分,打入冷宫啊!说不定赐死都有可能! 可陛下只说,德妃娘娘落到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对她并没有任何惩罚…… 柳贵妃凄楚地笑了笑:“本宫早就明白,看在三皇子的份上,陛下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会和稀泥。” “所以这个仇,只能本宫亲自动手去报!不然韫儿的委屈,就是白受了。” “可真看到了陛下的反应,本宫还是觉得好寒心,好心痛啊……” 翠竹心疼地望着她:“娘娘……” 柳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刚擦干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说到底,一万个公主,在陛下心里也比不上一个皇子!” “只要柔嫔和周贵人没有生下皇子,任何人都动摇不了三皇子的地位,这就是德妃的免死金牌!” “为什么……为什么本宫只生了个公主,生不出皇子呢?!” “如果本宫也能为陛下生下皇子,箫月莹那个贱妇,还怎么借着三皇子,夺走陛下的偏爱?!” 翠竹连忙道:“娘娘,慎言!” “大公主要是再听到这种话,会更伤心的……” …… 随行人员都感觉到了,帝王周身低沉的气压,纷纷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吓得大气不敢喘。 李常德虽然没听到,大公主和帝王的对话。但也从柳贵妃后续和帝王说的话里,推测出了真相。 陛下气的,恐怕不仅是德妃娘娘试图利用大公主,更气她竟敢算计柔嫔娘娘的皇嗣! 第359章 把钟粹宫当成家 李常德了解帝王。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一些身居高位的人,陛下很少因为对方做错了一两件事,就严厉地惩处他们。而是不动声色,将他们犯过的错,一件件记在心中。 这就给了很多人一种错觉,觉得以自己的地位,哪怕犯了错,陛下也只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殊不知……陛下是不处置则矣,一处置,就是彻底清算了! 陛下对镇国公府如此,对德妃娘娘……只怕也是如此! 德妃娘娘以为,三皇子是她的免死金牌。只要有三皇子在,陛下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然而事实是,陛下对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德妃娘娘如果不知收敛,迟早会自掘坟墓…… 但那些事,就不是李常德该操心的了。 如何让陛下开怀,才是他的任务。 陛下心情不好了,该怎么办呢? 李常德已经轻车熟路了,笑呵呵地问道:“陛下,可要摆驾钟粹宫,去看看柔嫔娘娘和皇嗣?” 他唯一效忠的人只有帝王,说这话倒不是对沈知念好,而是哪个妃嫔能让帝王心情愉悦,他就偏向哪个妃嫔。 南宫玄羽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去吧。” 他早上下朝后,已经去看过念念一次,晚上又跑过去,倒显得他这个帝王多不矜持似的。 李常德提议的,就与他无关了。 …… 钟粹宫。 元宝垂首站在沈知念面前汇报:“娘娘放心,奴才已经把尾巴都打扫干净了。德妃娘娘再怎么让慎刑司调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办事,本宫向来放心。” 元宝连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嘿嘿嘿……谁说他不如小周子的?娘娘夸他了! 菡萏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娘娘,这件事倒让奴婢有了警惕。” “您每次出行也要乘坐暖轿或肩舆,如今有孕在身,更是摔不得。万一德妃娘娘,或者后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从此事中受到了启发,用同样的手段算计您怎么办?” 小周子拍着胸脯道:“菡萏,你就放心吧!” “且不说娘娘每次出门,都安排了人在前面检查,就是怕要走的路有问题。不是我自夸,就算有人想模仿我,也得有那样的本事啊!” “毕竟宫里到处都有侍卫巡逻,不是所有人都能避开侍卫,潜伏在暗处,事成后还能顺利脱身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娘娘。娘娘出去时,我都在身边伺候呢,岂会让歹人得逞?” 菡萏点了点头:“那倒是……” “多亏了小周子,娘娘才能高枕无忧!”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家里从前是开武行的,你的功夫又这么好。就算家里忽然遭了灾,以你的本事,想在外面谋生也不难吧,为何竟净身入了宫?” 话音落下,菡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妥,万一戳到了小周子的伤疤怎么办? 她下意识捂了捂嘴,抱歉地看了小周子一眼:“你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小周子眼底闪过了一丝悲伤,苦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娘娘应该听小明子讲过了,奴才家里出事,是因为开的武行盈利颇多,被县太爷盯上了。他便给奴才的父亲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夺了奴才的家产。还将奴才的家人……全部害死了……” “奴才也是因为有几分功夫,再加上家人的掩护,才侥幸逃了出来。” “可奴才不过是升斗小民,功夫再好,也双拳难敌四手。便是想保住性命都难,又如何斗得过县太爷?” “恰好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了内务府的人在民间采买。奴才一是想避开追捕,二是想进宫后能入哪位贵人的眼,借贵人的力为家人报仇。便把心一横,卖身做了太监……” “造化弄人,奴才进宫不久,便在一次出宫采买时,听家乡的人谈论起,县太爷被革职查办了,奴才的家人已全部平反。” “可奴才失去了东西,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沈知念要用一个人,自然会将他的生平都查得清清楚楚。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其他人却是第一次听说。 一时间,众人看小周子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菡萏更是唏嘘不已。 从小周子的描述不难听出来,他的家境十分殷实。若没有被贪官所害,应该会在民间娶妻生子,过着平凡而富足的生活。 退一万步说,如果他晚几个月遇到内务府采买的人,家中已经平反了,就不需要再卖身入宫了。 他同样可以找个好姑娘,生几个孩子,将一身武艺传授下去。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 因为以小周子当时的处境,若不进宫,恐怕早就被那个贪官害死了。 就像他所言,只能说造化弄人…… 菡萏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做人要向前看!” “过去的苦难,已经全部过去了,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 小周子低头抹了把眼泪,真心实意道:“其实以前,奴才也曾抱怨过上天不公,为何要如此待我?” “直到奴才被分到了娘娘身边伺候。” “娘娘从不像别的主子一样,压根不把宫人们当人看。钟粹宫也不像其它宫里,充满了勾心斗角。” “娘娘宽和仁厚,大家友爱一心。说句僭越的,在这里,奴才是真的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比起枉死的家人,和在宫里过着非人生活的人,奴才已经是幸运的了。” “奴才只求娘娘,永远都不要赶奴才走,永远让奴才留在这个‘家’里。” 小明子和小周子是同乡,再次听小周子提起这些事,他的感触是最深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哪怕古板如肖嬷嬷,此刻也不禁动容。 把钟粹宫当成家了的,又岂止小周子一个…… 沈知念见多了人性的凉薄,从不相信情爱。 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最不该出现真心的后宫,感受到温馨。 原来世间除了男女之情,友情、亲情和主仆之情,亦能触动人心。 第360章 为德妃再添一把火 这时,秋月从外面进来了,汇报道:“娘娘,圣驾已经过了御花园,往钟粹宫来了。” 沈知念下意识道:“陛下不是早上才来过吗?” 怎么这会又来了? 她虽然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肖嬷嬷是人精,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别的娘娘盼星星,盼月亮,都不一定能盼到陛下。怎么陛下来看娘娘,娘娘好像还不高兴似的? 只一瞬,沈知念就敛去脸上的神色,换上了温柔且期待的笑容:“准备接驾吧。” 小周子快速在脸上抹了一把,恭敬地低下了脑袋。 毕竟他是钟粹宫的奴才,娘娘又仁厚,偶尔展露真实情绪表忠心无妨。可一个奴才,在陛下面前煽情,就有失仪的风险了。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拉着沈知念的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还噙着不易察觉的惊喜。似乎他的到来,让她十分开心。 帝王心中烦闷的感觉消散了不少,温声问道:“念念的心情似乎不错?” 内室的宫人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知念靠在南宫玄羽怀里,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画着圈圈,语气娇嗔:“才没有呢。臣妾哪里高兴了?” 帝王眼底的笑意更浓:“是是是,念念没有高兴,高兴的是朕。” 她向来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也正常,他便不打趣念念了。 事实上,沈知念这会真有些无奈。 倒不是她看到南宫玄羽就烦,毕竟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谪仙般的脸,看着就赏心悦目。她也有爱美之心,自然喜欢欣赏。 而是德妃和柳贵妃今天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满宫的眼睛都盯着帝王,想知道他今晚会去安抚谁。 可他既没留在承乾宫,也没留在永寿宫,而是来了钟粹宫,这不是妥妥给她拉仇恨吗? 她今晚可不能让帝王在这里留宿。 不然德妃恨极了她,柳贵妃也打翻了醋坛子,她还怎么作壁上观? 话虽如此,沈知念却也不会在帝王刚来的时候,就把人往外面赶。 后宫的斗争,向来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 短短一会儿,沈知念就把所有事情,都分析了一遍。 她一直让人注意着,永寿宫和承乾宫的动静。 正常情况下,帝王就算再宠爱柳贵妃,她在后宫如此跋扈,还打伤了德妃。为了平息流言蜚语,帝王必然会象征性地给柳贵妃一些惩罚。 可一直到帝王过来,都没有传出柳贵妃被处罚了的消息。 如此便说明,帝王的内心深处,觉得柳贵妃做得没错。甚至他也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德妃。 必然是柳贵妃让大公主,把德妃说过的话告诉了帝王,而且这个男人还信了大半。 那现在的情况就是—— 柳贵妃掌掴德妃,是以簪花为借口。在帝王看来,其他人不清楚,德妃想教唆大公主作恶的事。 所以南宫玄羽并不知道,沈知念已经知道了德妃试图算计她,还以为自己帮德妃瞒着她。 因着这一点,他心中对她定是歉疚的,这也是他大晚上又过来看她的原因。 沈知念要做的,就是利用好这一点,加深南宫玄羽对她的感情! 想明白了这些弯弯绕绕,沈知念抬眸看着帝王,声音轻柔,语气里带着一抹关切:“陛下,臣妾听说了千秋亭发生的事。” “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之间的矛盾,臣妾相信陛下自有圣断,便不妄言了。” “只是……臣妾听说德妃娘娘挨了打,回承乾宫的路上,又从肩舆上摔了下来。不知伤势严重吗?太医怎么说呢?” 南宫玄羽的心情,忽然变得极为复杂…… 如果贵妃说的话说真的,那德妃原本是打算算计念念的孩子。 如今并未闹出大事,为了三皇子的颜面,他不打算公开此事。 念念这么单纯,这么善良,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担心德妃…… 甚至……她如此信赖他,可他也不得不为了大局瞒着她…… 这一刻,他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又亏欠,又心疼…… 同时,对德妃也更加不满! “念念,其实有时候,你不需要那么关心别人,多在意自己就好了。” 沈知念深情地望着南宫玄羽:“其实臣妾真正在意的,不是德妃娘娘,而是陛下……” “德妃娘娘是三皇子的母妃,三皇子虽然还很小,但母子连心。德妃娘娘如果出了事,三皇子感应到了,肯定会哭闹不止。” “到时候,陛下又该心疼了。” “陛下每天要忙那么多国事,已经够辛苦了。念念又怎么舍得,让陛下再因为后宫的事烦忧呢?所以念念希望,德妃娘娘能平安无事。” 南宫玄羽的内心极为震动,拥着沈知念,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念念知道了,德妃在背后算计她和他们的孩子,该多寒心,多难过…… 越是如此,他对她越是愧疚。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希望,自己不是帝王。 因为怀中的这个女人,虽在成长中生出了些许尖刺,却还是改变不了善良美好的本性,从来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他人。 甚至别人都在暗处害她了,她还傻乎乎地为别人着想呢…… 这样单纯的人,是不适合在后宫生存的。 既然上天把念念送到了他身边,他更要保护好她! “……念念待朕的真情,朕早已知晓。” “贵妃和德妃之间如何,你不必管她们。好好在钟粹宫养胎,好好地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其它事,他自会为她扫清障碍! 沈知念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羞赧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南宫玄羽摸着她脑后的头发,声音轻柔:“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沈知念知道,帝王心中对德妃的不满,已经加深了许多。 这时候,她便要再添一把火! 第361章 来兴师问罪(17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起身离开了南宫玄羽的怀抱,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臣妾也想和陛下在一起,可后宫已经没有人像臣妾这么幸福,日日都能见到陛下。这种时候,臣妾不能再自私。” “德妃娘娘受了伤,三皇子又还那么小,正是需要陛下关怀的时候。臣妾不能,也不忍霸占陛下。” “所以臣妾想请陛下……去安抚一下德妃娘娘吧。” 赶紧走,把仇恨都拉到承乾宫去! 沈知念心中这样想着,眼底却写满了真挚。 如果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在为德妃考虑,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帝王一定会忍不住怀疑,那些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可她刚才就说了,她真正在意的不是德妃,而是他。让他去安抚德妃,是希望后宫和平,希望他被政事烦忧的时候,不用再为后宫的事分心。 念念总是如此体贴,如此善解人意。 既如此,南宫玄羽又怎么忍心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而且他也有些事,想找德妃求证! “……那朕明日再来看你。” 沈知念点了点头,眸中似有不舍,但依然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臣妾和孩子等着陛下。” 出了钟粹宫,南宫玄羽似在和李常德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若朕早些年娶的是念念,以她贤淑的性子,定会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下敬服。” 李常德原本已经习惯了陛下对柔嫔娘娘的宠爱,鲜少露出震惊之色了。可听到这话,他的身子猛然一顿,不敢相信地抬起了头! 能名正言顺打理后宫,统御妃嫔的,只有中宫皇后!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 不等李常德深想,帝王便摇头失笑:“也不对,朕当年娶妻时,念念还未及笄呢。” 涉及后位,李常德不敢随便接话,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现在去哪?” 南宫玄羽眼底的温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凉意:“朕去看看德妃!” 德妃想作恶,贵妃也给了她惩处,帝王原本想将此事就此揭过。 可念念那么懂事,那么善良,还在处处为德妃着想。 她不知情,他也没办法告诉她真相,却无法忍耐德妃了! 听陛下这语气,李常德默默在心里,为德妃娘娘点了根蜡烛…… …… 承乾宫。 德妃服了药,唤道:“青黛!” 青黛连忙走了过来,低着头道:“娘娘……” 看她这神色,德妃就意识到不对了,声音沉了下去:“这个时辰,陛下应该早就从永寿宫离开了,他是如何处置贵妃的?” 青黛支支吾吾道:“娘娘,您刚喝了药,要不……要不先睡一觉,明天再想这些事吧……” 德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青黛。 她的脸被纱布包着,眼神并不凌厉,甚至称得上温柔,青黛却觉得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娘娘!” 青黛跪在了地上,把心一横道:“陛下对贵妃娘娘,没有任何惩罚……” “只说……只说这是女人间的一点小矛盾,揭过去就算了……” 德妃靠在床上,闭了闭眼睛:“本宫设想过许多种,贵妃可能会有的反应,不管她选择怎么做,都会脱一层皮。却唯独没想到,她会直接对本宫动手!” “现在看来,她是用釜底抽薪的方式,将本宫和大公主说的那些话,告诉了陛下。看陛下的样子,应当是信了。” “呵……没想到贵妃,也有这么可悲的一天!” 青黛越听越懵:“娘娘,这一局,贵妃娘娘不是大获全胜了吗,您为何说她可悲?” 德妃讥诮道:“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东宫,贵妃的性子都飞扬跋扈。因为陛下的宠爱和偏袒,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从前的她,想让陛下相信她的话,哪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不过大半年没见,她也丢掉往日的骄傲,开始学后宫的女人,费尽心思使手段,才能让陛下站在她那边了。” “看来本宫幽居景福宫的那段日子,她也不好过!” 青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娘娘,贵妃娘娘有底气也好,丢了骄傲也罢,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成功了,陛下真的信了她……” “陛下知道了您想利用大公主,除掉柔嫔娘娘和周贵人的皇嗣……这才是最可怕的啊!” 放在从前,德妃确实会很害怕。但此刻,她虽然有些慌,却依旧保持着镇定。 “贵妃没有证据,陛下就算大体上信了她的话,心中也会有一两分怀疑。” “而本宫只要利用好那一两分怀疑,再加上三皇子的分量,还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时,一名宫人匆匆进来汇报道:“娘娘,陛下的仪仗出了钟粹宫,往承乾宫来了!” 德妃可不会认为,帝王刚去看过柔嫔,这时候来承乾宫,是为了关心她。 只怕是想到柔嫔腹中的皇嗣,险些被她利用大公主害了,来兴师问罪的! 德妃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但没有失态:“快去把三皇子抱过来!” “是!” 青黛急匆匆地起身,往外面跑去! 帝王来到内室时,看到的就是德妃抱着三皇子轻轻哄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神色很是温柔。 母子在一起,气氛温馨而美好。 南宫玄羽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儿时曾无数次想过,若他的母亲还在,一定也是位十分温柔的女子。 如同德妃待三皇子这样。 “臣妾参见陛下!” 德妃似乎才发现帝王进来了,抱着三皇子就想起身行礼。 “那些宫人也真是的,陛下来了,怎么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南宫玄羽淡声道:“你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德妃浅浅一笑:“谢陛下。” “还好臣妾只是摔伤了脸,手臂没事,依旧可以抱三皇子。不然这孩子一会儿不赖着臣妾,就要哭了。” 说这话的时候,德妃周身透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帝王没有说话,只是审视着她。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真的会歹毒到想利用三岁的稚儿,去害别人腹中的孩子? “……朕听闻,你曾在御花园遇到过大公主?” 第362章 皇后娘娘最多只剩下三日了 帝王如果突然问起这句话,哪怕德妃的内心再强大,也会在惊慌之下露出破绽。 然而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刻,德妃的大半张脸都被纱布包着,看不清表情。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慈母的温柔:“回陛下,不错。” “那天臣妾在御花园赏花,见大公主跑得满头是汗,便拉着她在凉亭里休息了一会儿。” “当时臣妾还和青黛说,若三皇子是位公主,长大了定会像大公主一样玉雪可爱。” “陛下怎么忽然问起此事了?” 德妃的神色没有一丝不对之处,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如果南宫玄羽是直接来承乾宫,恐怕也会信了。然而经过柳贵妃和沈知念的铺垫,他心中对德妃充满了怀疑。 再结合德妃曾经装疯卖傻,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的事…… 南宫玄羽只觉得,她的演技和城府,比他想象中更深。 在后宫心机深沉不是错,但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只是……看着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帝王总会不知不觉地想起,幼时的自己…… 最终,他冷冷地看了德妃一眼:“大公主是贵妃的掌上明珠,你既与贵妃有了龃龉,今后便离大公主远些,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且你有伤在身,就好好养伤,没事莫出去走动了。” 是提醒,也是警告! 德妃脸上的神色未变:“是。臣妾多谢陛下关心。”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她,转身离去了。 “恭送陛下!” 帝王的身影消失不见后,青黛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娘娘,陛下刚才那话,明显是点您呢……” “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他不戳破此事,但不代表心中没数……” 德妃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那又如何?陛下最终不还是没有给本宫任何惩罚。” 话虽如此,可陛下对娘娘不满了,以后还会宠爱娘娘吗? 青黛正想说话,看到德妃的神色,突然就明白了。 连她都知道的道理,娘娘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三皇子已经睡着了,德妃让乳母将他抱了下去。 她靠在床上,仔细复盘着从景福宫出来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 最终,德妃深深地喟叹了一声:“是本宫太心急了……” 经历了十月怀胎生下的二皇子,被人害死的事,德妃不想重蹈覆辙。所以用尽一切手段,想除掉后宫所有能威胁到她的人! 只有爬到更高的位置,她才能保护好自己和三皇子,不让三皇子落到和二皇子一样的结局。 却不曾想太过急功近利,最终适得其反,不仅在后宫树敌无数,连带着陛下都对她不满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一刻,德妃疯魔的心,清醒了许多:“既然陛下发话,让本宫好好养伤,即日起,便封闭承乾宫的大门。除了太医以外,本宫不见任何人!” 一是为了安心把脸治好。 二是及时从这个漩涡中抽身。 三是向陛下表态。 不管怎么说,三皇子还小。便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只要她安分一段时间,陛下会消气的。 青黛恭敬道:“是!” …… 回养心殿的路上。 南宫玄羽坐在帝王的仪仗上,目光锐利如剑:“告诉太医院的太医,仔细顾着后宫两名怀孕的妃嫔,其他人的事,不必太过劳心。” 李常德听明白了,陛下这话的意思是,让太医们不用拿出看家的本领,去为德妃娘娘治脸了。 没了美貌,哪怕德妃娘娘有三皇子傍身,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了。 倒不是陛下对德妃娘娘狠心,谁叫德妃娘娘想利用大公主,去算计柔嫔娘娘与周贵人的皇嗣。 且不说陛下有多宠爱大公主,柔嫔娘娘那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啊!德妃娘娘这不是作死吗?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是!” …… 永寿宫。 得知帝王昨晚从这里离开后,先是去了钟粹宫,后又去了承乾宫,最后才回养心殿休息,柳贵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柔嫔怀着皇嗣,陛下去看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再跑去承乾宫一趟?!”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箫月莹那个贱妇有多歹毒,何必这么给她脸?!” 翠竹带回了最新消息:“娘娘息怒!” “陛下昨晚刚离开,德妃娘娘就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承乾宫都闭门谢客。” “虽然她明面上的理由是要安心养伤,但奴婢猜测,肯定是陛下给她吃了挂落。只不过看在三皇子的份上,陛下没有像待良妃娘娘那样,在明面上下旨幽禁她。” 柳贵妃抬眸看向了翠竹:“你的意思是,陛下昨晚去承乾宫,不是探望德妃,而是找她算账的?” 翠竹捂着嘴笑了笑:“正是呢。” 随即,她压低了声音:“娘娘,奴婢还听说,陛下交代太医院的人,不必用心为德妃娘娘治疗。” “您想啊,如此隐秘的事,太医院当然不会传得满宫皆知。奴婢既然能知道,肯定是陛下的意思。” “这代表了什么?” 柳贵妃的脸色由阴转晴:“代表陛下是故意将这个消息透给本宫的,就是想让本宫知道,他为本宫出气了,给了德妃不轻的惩罚!” 翠竹心想,陛下虽说有这一层考虑,但更多应该是想到了娘娘的脾气,让娘娘不要再把后宫闹得不得安宁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只能笑道:“娘娘说得是!” “德妃娘娘算什么?就算生下了三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也不能跟您相提并论!” 柳贵妃哼了一声,眉开眼笑道:“本宫就知道,陛下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本宫受委屈!” “德妃的鼻根,只怕是治不好了!” …… 坤宁宫。 虽说皇后娘娘和满宫的人,都被幽禁了许久。但文妃娘娘终究念着姐妹情谊,每隔十天,就让太医来给皇后娘娘请脉、开药。 文妃娘娘宠冠六宫,没人敢违抗她的命令。就连守着坤宁宫的侍卫,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芳华跪在床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因为太医刚刚说,皇后娘娘最多只剩下三日了…… 第363章 本宫终于要将她熬死了 姜皇后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像一具干瘪的尸体…… 太医刚才说的话,她已经听到了。 此刻,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虚弱道:“芳华,别哭了……” 芳华一直都清楚,待皇后娘娘薨逝,便是她的死期! 她伤心,不仅是因为皇后娘娘要去了,更因为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娘娘,说不定是刚才那个太医诊断有误!奴婢想办法去求陛下,让陛下派医术更高明的太医,过来为您瞧瞧!” 姜皇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枚老旧的同心结,递给芳华,断断续续道:“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没必要做无用功了……” “你让人把这枚同心结,连同本宫的身体状况,一同送到御前。” “并说本宫求陛下,看在我们少年结发,且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的份上,让我在最后的这几天,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想……不想被幽禁到死……” 芳华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用意,但还是哽咽道:“……是。” 看守坤宁宫的侍卫,都是帝王的人。 知道陛下厌恶了皇后娘娘,一般事情,他们从不会去御前打扰。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敢隐瞒。 听完禀报,南宫玄羽并不意外。 因为没有他的允许,文妃就算再受宠,也没有哪个太医胆大包天到,敢私底下去给皇后看病。 文妃派出的那个太医,实际上听命于他,将皇后的病越治越重。 帝王看着手中已经褪色了的同心结,沉默了良久…… 这是他们大婚那晚,他亲手送给皇后的。 人对将死之人,总会宽容许多。 帝王曾经与姜皇后,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传令下去,撤了坤宁宫的守卫。” “是!” 时隔这么久,坤宁宫的幽禁终于解除了! 宫人们得以呼吸外头的空气,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反而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悲伤不已的神色。 因为太医对皇后娘娘的诊断,已经在后宫传开了。 他们是坤宁宫的人,若皇后娘娘薨逝了,他们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不会有好下场……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柳贵妃了! “……皇后那个贱妇,自己的身子不行,还一直霸占着中宫之位。熬了那么久,本宫终于要将她熬死了!” 后宫论家世,论资历,论位分,论宠爱,还有谁比贵妃娘娘,更适合做下一任皇后? 即便永寿宫的宫人们都训练有素,此刻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 “恭喜娘娘,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柳贵妃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姑母再三交代,让本宫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低调。本宫真想去坤宁宫,看看那个病妇临死前的样子!最好再狠狠嘲讽她一番,才够解气!” 皇后娘娘压在贵妃娘娘头上这么多年,终于要病死了,贵妃娘娘高兴再正常不过。 翠竹恭维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娘娘,左右坤宁宫那位,也就这几天的事了,咱们就暂且忍耐一下。” “待皇后娘娘薨逝,您就是后宫当之无愧的,位分最高之人了!” 柳贵妃眼底闪过了一道杀意! 皇后死后,镇国公府也坚挺不了多久了,看文妃那个贱蹄子宠冠六宫的美梦,什么时候醒! …… 正常情况下,皇后娘娘的身子大不好了,满宫的妃嫔为了彰显自己的恭敬和关心,定会络绎不绝地过去探望。 然而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被收走了册宝,有名无实,陛下又厌恶了她。她们这时候凑过去,万一被皇后娘娘连累了怎么办? 所以,坤宁宫即便被解除了幽禁,也分外冷清,只有姜婉歌过来探望。 看到姜皇后的那一刻,姜婉歌吓得不轻! 上次见面,姜皇后虽然也瘦得脱了相,但看起来还没有现在这么可怕啊! 果然是行将就木之人…… 明明书里,姜皇后要到今年的初冬才病逝,现在才四月底,她为什么就不行了? 姜婉歌和姜皇后,名义上虽然是姐妹,却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道:“臣妾不是每隔十日,就让太医来为皇后娘娘治疗吗?娘娘的病情怎会、怎会恶化成这样?” 姜皇后不是没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计较那些事了。 她示意芳华把早已准备好的匣子拿出来,交到了姜婉歌手中。 姜婉歌疑惑地接了过去:“皇后娘娘,这是……” 姜皇后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望着她,叮嘱道:“文妃,你要记住,身为镇国公府的女儿,最重要的便是……便是姜氏一族的荣耀!” “本宫死后,你必须、必须用尽一切手段,登上……登上皇后之位!知、知道吗?!” 这话不用姜皇后说,姜婉歌也明白。 毕竟她是天选女主,怎么可能做妾?肯定是要当皇后的啊! 而且姜婉歌还暗戳戳地猜想着,是不是因为她穿过来了,书里的轨迹才发生了改变?姜皇后提前被剧情杀了,就是为了给她让位。 想到这里,姜婉歌心虚地低下了头:“是,皇后娘娘,臣妾知道的!” 姜皇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吃力地交待道:“本宫嫁给陛下,做了那么多年的正室,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曾做过哪些恶,有哪些弱点,本宫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你手中的这个匣子里,放着的便是她们的把柄!” “文妃,你只要利用好,一定……一定能铲除所有对手!你……你要替、替本宫,把镇国公府的荣耀,延续……延续下去……” 这一刻,姜婉歌的心情极为复杂。 这就是古代女人的可悲之处吧,从小就被家族洗脑了。 她会当上皇后,在这个时代陪着南宫玄羽,一直走下去的! 不是为了延续镇国公府的荣耀,而是身为天选女主,她本就该拥有风光无比的人生! 不过对一个将死之人,姜婉歌还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臣妾明白。” 第364章 柔嫔娘娘动了胎气(44万票加更) “父亲从旁支选中臣妾,将臣妾送入宫中,臣妾一定会投桃报李,将镇国公府的荣耀,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臣妾必定会成为皇后,生下带有镇国公府血脉的皇子,他也会成为大周的下一任帝王!” 姜皇后这才满意地笑了。 姜婉歌离开后,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芳华的手:“……派人去钟粹宫,请柔嫔过来!就说、就说本宫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芳华伺候了姜皇后这么多年,十分了解她。此刻她已经明白,姜皇后想做什么了。 芳华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悲伤,哽咽地问道:“娘娘,您是想用您的死,拉柔嫔下水?” 姜皇后的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眼底闪过了冰冷的杀意:“陛下再厌恶本宫,本宫也是皇后!” “若本宫是死在柔嫔手中,即便所有人都明白此事有蹊跷,但柔嫔身上背着谋害皇后的名声,陛下就算不处置她,她也绝不可能登上后位!” “这是本宫最后……最后能为文妃铲除的障碍了……” 芳华脸上满是泪水。 可到了这一刻,她就算再悲痛,也要以大局为重! “娘娘的想法很好。可是……可是文妃娘娘最大的对手,是贵妃娘娘啊……” “您既然决定以身做局,为何不引贵妃娘娘入局,而要针对区区一个柔嫔?” 或许是回光返照,姜皇后这会儿的精神,倒比平时好了不少:“本宫又何尝不想除掉贵妃?” “但后宫有太后娘娘,前朝有定国公府。贵妃的根基,不是本宫能动摇的。” “而柔嫔的父亲即便已经是一品大员,沈家在京中的底蕴也不深。柔嫔怀着皇嗣,又受陛下宠爱,今后定会成为文妃的心腹大患!” “本宫绝不、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镇国公府的未来!” 芳华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沉痛道:“是,奴婢明白了!” …… 钟粹宫。 听芳华说,姜皇后要请她去坤宁宫一叙,沈知念瞬间察觉到了,这是一场鸿门宴! 然而就像姜皇后说的那样,哪怕被收走了册宝,她也依旧是中宫皇后!要见一个嫔位,哪容沈知念拒绝? 而且人都会下意识同情弱者,姜皇后又是将死之人。她这时候传召,沈知念若不过去,定会惹来许多非议。 待姜皇后薨逝,沈知念的那些敌人,马上就会给她扣上一个曾不敬先皇后的罪名! 不过对方有诡计,她也有破局之法。 沈知念和菡萏、芙蕖交换了一个眼神,主仆间极有默契,两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后娘娘传召,臣妾不敢不从,这就前往坤宁宫!” 芳华垂首,掩盖住了眼底闪过的凉意:“柔嫔娘娘请!” 然而谁知道……下台阶的时候,沈知念忽然不慎踩空了! “娘娘!!!” 菡萏和芙蕖同时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两人搀扶得及时,沈知念虽然没有摔倒,但脚踝还是扭到了。 她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肚子……本宫的肚子好痛……” 菡萏连忙道:“太医!快去请太医!” 现场瞬间混乱一片,众人小心翼翼地把沈知念往内室扶去。 芙蕖脸上带着一抹焦急,告罪道:“芳华嬷嬷,娘娘出了这样的意外,还不知道腹中的皇嗣有没有事,怕是无法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劳烦您转告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待我们娘娘的身子没事了,一定亲自去坤宁宫请罪!” 芳华:“……” 皇后娘娘也得撑得到那一天才行啊!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柔嫔是故意的! 可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强行把柔嫔抬去坤宁宫吧。 那样就算皇后娘娘的计谋成功了,也诬陷得太明显了。 芳华只能压下了心中的冷意,皮笑肉不笑道:“无妨,柔嫔娘娘的身子要紧。” 芙蕖走进了内室:“娘娘,芳华嬷嬷已经离开了。” 沈知念坐在主位上,恢复了轻松惬意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痛苦之色。 小明子反应过来了,拍着胸口道:“原来娘娘是不想去坤宁宫,才由你们配合着演了这出戏。” “奴才刚才还以为,娘娘是真摔倒了,吓得魂都要飞了!”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坤宁宫那位活不了几天了,还想算计本宫!既如此,本宫就送她最后一份大礼好了!” 上一世,姜皇后做了一辈子风光无限的皇后,直到病逝后许久,才被废为了庶人。 这辈子,沈知念要在姜皇后还活着的时候,就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让世人知道她做的那些恶事,让她背负着谴责和骂名去死! 不然有朝一日,沈知念登上了后位,前头还有个先皇后,多膈应人! 唐洛川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钟粹宫,气息都还没稳,就急匆匆地行完礼问道:“娘娘哪里不适?!” 沈知念幽幽地望着他:“本宫没事,但本宫希望,自己看起来有事。” 唐洛川这才注意到,柔嫔娘娘脸色如常,不像动了胎气的样子,终于重重松了一口气。 “……微臣但凭娘娘吩咐!” …… 养心殿。 南宫玄羽看着手中的密信,龙颜大悦! 信上说,周钰溪潜伏了这么久,终于成功夺得了镇国公手中的兵符! 至此,镇国公府的另一条臂膀,也被砍断了! 谁知道这时,李常德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焦急道:“陛下,出事了!柔嫔娘娘动了胎气,太医正在极力救治!” “你说什么?!” 南宫玄羽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心中的喜悦一扫而空,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怎么回事?!” “柔嫔的胎相不是一直很稳吗,为何会突然动胎气?!”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衣袖下的双手,竟微微颤抖着,心中涌起了无限恐慌! 若念念和孩子出了什么事…… 南宫玄羽简直不敢想下去! 李常德紧张道:“据说是坤宁宫的芳华,说皇后娘娘传召柔嫔娘娘,让柔嫔娘娘即刻过去!娘娘着急之下,从台阶上踩空摔着了……” 第365章 柳贵妃感到唇亡齿寒 帝王眸色骤冷,周身带着一层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皇后……很好! 南宫玄羽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众人皆感觉到了低沉的气压,气氛越发冷凝。 御驾快速往钟粹宫而去,李常德看了坤宁宫的方向一眼,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本就时日无多了,临死前还要作死……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无视行礼的宫人,大步往内室走去,轻轻掀起了床幔。 沈知念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即便睡着了,双手还是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很难受。 帝王的心倏忽痛了一下,没有吵醒她,放下床幔看向了唐洛川:“柔嫔和皇嗣怎么样了?!” 唐洛川垂首恭敬道:“回陛下,柔嫔娘娘是不慎摔倒,才导致动了胎气。” “经过微臣尽力救治,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接下来还是要服用安胎药,卧床休养一些时日。” 帝王松了一口气,脸色却越发阴沉。 念念这一胎怀得一直很好,就算偶有孕期反应,也不严重。如今竟到了需要喝安胎药,卧床休养的地步了! 都是因为皇后,快薨逝了,还不安分! “陛下,是您来了吗……” 沈知念虚弱的声音,从床幔里传来。 南宫玄羽立即过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是朕!念念,朕来了!”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抹急切:“陛下,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帝王温声安抚道:“太医说了不要紧,你不用担心。” 沈知念的心落回了胸腔,歉疚道:“皇后娘娘曾经……虽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既然皇后娘娘想见臣妾,臣妾自然没有不遵命的道理。只是没想到……臣妾竟这么不小心。”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大不好了,怕是等不了太久……既然臣妾没有大碍,理应遵命,去坤宁宫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年少结发,姜皇后了解帝王,帝王也了解姜皇后。 这种时候,她就算要见,也应该见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人,见念念做什么? 念念心思简单,一直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不知有些人就是毒蛇,临了了还试图兴风作浪! “你好好养胎,皇后那边不用理她。” 沈知念不安地蹙起了眉头,眼底带着细碎的担忧:“可娘娘毕竟是皇后啊,她最后的传召,臣妾如果不遵命,别人会说闲话的……” 帝王为沈知念掖好了被子,安抚道:“是朕让你安心养胎的,谁敢说闲话?” “好了,你先休息,别想这些事了。朕晚一些再过来看你。” 沈知念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不敢违抗帝王的命令:“……是。” 随着南宫玄羽起身往外走去,众人立即行礼:“恭送陛下!” 姜皇后做过的一些事,帝王不是不知道。之所以隐忍不发,一是因为过去要顾及镇国公府,无法废后。 二是因为,横竖姜皇后也日无多了。看在年少结发的情分上,他本想为她保留最后的体面。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利用新婚之夜的那枚同心结,勾起他心底最后的怜悯。在他解除了坤宁宫的封禁后,去算计念念! 出了钟粹宫,帝王眼底一片肃杀之色,冷冷道:“传朕的旨意,将坤宁宫近身伺候皇后的宫人,全部投入慎刑司严刑拷打!务必审问出,皇后这些年都做了哪些恶事!” 李常德心中一凛,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是!” …… 坤宁宫。 侍卫们进进出出,完全不顾姜皇后的身份与体面,将她的心腹全部抓捕起来了! 芳华似乎预感到,自己进了慎刑司,就再也出不去了,一个劲地朝内室伸手:“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皇后娘娘……” 然而姜皇后现在连说话都费力气了,又如何救得了她? 曾经风光无比的坤宁宫掌事嬷嬷,就这样被侍卫们,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昔日的坤宁宫,何等威严气派! 如今却瓷器、摆件摔了一地,混乱无比,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如同姜皇后行将就木的身子。 这件事传开后,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们一直以为,陛下还是念夫妻之情的,所以听说皇后娘娘快不行了,便即刻解除了坤宁宫的幽禁。 怎么这才过去几个时辰,陛下就如此大动干戈了? 得知皇后娘娘身边的芳华,去了钟粹宫一趟,柔嫔娘娘就动了胎气。一时间,众人猜测纷纷。 然而因为坤宁宫发生的事,整个后宫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出去搅动风云。 …… 永寿宫。 “陛下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皇后那个病妇留了,此举是打算废后啊!” “如此甚好,省得那个病妇一直到死,都还占着中宫之位!” “皇后这些年作的恶,姑母早就在暗中收集了不少证据。可她老人家一直说时机未到,再等等,再对那个病妇出手。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有姑母在暗中推波助澜,她绝不可能以皇后的身份去死了!” 柳贵妃笑道:“去年选秀时,姑母一眼就看中了柔嫔,觉得她进宫后,定会成为本宫手中最锋利的刀!姜还是老的辣,姑母的眼光果然没错!” 翠竹等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贵妃娘娘的心情这么好,纷纷在一旁附和:“坤宁宫那位德不配位,本就该给娘娘退位让贤!” 然而柳贵妃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 “满宫都说,陛下是因为皇后的传召,导致柔嫔动了胎气,才龙颜大怒,严审坤宁宫的人。” “柔嫔……柔嫔在陛下心中,真有这么重的分量?让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最后的体面都不顾?” 这一刻,柳贵妃的心情极为复杂,既为姜皇后可能要被废了,而欣喜雀跃。 又为帝王对沈知念的在意,感到心惊和嫉妒。 甚至……冷静下来之后,还有一丝唇亡齿寒的感觉…… 第366章 朕会晋你为官女子 翠竹有些心慌! 因为坤宁宫的宫人,都被投入了慎刑司,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试图算计柔嫔娘娘。 若贵妃娘娘钻了牛角尖,因妒生恨,对柔嫔娘娘下手,那她岂不是也要落到跟芳华一样的下场了? 而且翠竹真不相信,柔嫔娘娘心中在陛下心中,占据着那么重的位置。 “娘娘,哪能呢?” “陛下子嗣单薄,就算要在意,最在意的也是柔嫔娘娘肚子里的皇嗣。” “况且陛下应该早就对皇后娘娘不满了,这一点,从陛下封禁了坤宁宫那么久,就能看出来。依奴婢看,陛下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发落皇后娘娘。” 柳贵妃坐在椅子上,似乎受到了安慰:“你说得对……” 陛下为了铲除镇国公府,都能将文妃那个贱蹄子宠上天。那么以柔嫔为理由,发落皇后那个病妇,又有什么奇怪的。 柳贵妃这样想着,心情好转了不少。 …… 太极殿。 后天就是圣寿节了,可给太后娘娘抄的佛经还差许多。今天去见皇后,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姜婉歌刚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抄了起来。 听说了坤宁宫发生的事,她吓了一跳! 皇后都要死了,陛下在这个时候动她干嘛? 芳华去过钟粹宫,难道是皇后还改不了打胎的习惯,想在临死前再动一波手,把沈知念肚子里的孩子带走? 做坏事就算了,还失败了…… 姜婉歌快速在心中,分析着这件事对自己的利弊。 古代的家族都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的姐姐是先皇后,那么将来她想登上后位,从身份上就占据了优势。 如果姜皇后死之前还被处置,成了罪人,自己不也成了罪人的妹妹? 不行! 她得捞姜皇后一波! 可佛经还没抄完,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姜婉歌担心,这个任务如果完不成,就没办法向陛下和太后娘娘交代。到时候耽误了自己的册封礼,她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妃子,岂不是更糟糕? 想到这里,姜婉歌快速写了一封,为姜皇后求情的信,交给了墨韵:“你把这封信,送到养心殿去。” 南宫玄羽都看在她的份上,放过镇国公府了。姜皇后马上就要死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大周,都没有任何威胁。 而且姜皇后虽说想对沈知念动手,不也没有成功吗? 只要她求求情,陛下会消气,让姜皇后体体面面地走的。 墨韵应了一声“是”,拿着信离开了。 去养心殿的路上,她的一颗心控制不住,变得激动起来! 自从有了爬龙床的心思,她就一直在苦等机会。然而以她的身份,想避开娘娘,单独接近陛下,太难了! 今天终于等到了时机,还要感谢皇后娘娘用自己的命,成全了她! 到了养心殿,墨韵朝李常德行了一礼:“李公公,我家娘娘有东西,让我来交给陛下。” 李常德从来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后宫的任何妃嫔,笑呵呵道:“咱家这就去为文妃娘娘通报。” 很快他就出来了:“姑娘进去吧。” “谢李公公。” 墨韵含笑福了一礼,进了主殿,心脏扑通地跳了起来! 高位上坐着的帝王,那么俊美,那么威严!若是能成为他的女人,她这辈子都值了! 她本就是镇国公精挑细选出来的,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段很有信心! 墨韵跪在地上行礼,将自己最美的角度展现出来:“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手中拿着一封奏折,头也没抬地问道:“文妃派你过来,所为何事?” 对皇后动手,就意味着覆灭镇国公府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这种时候,帝王每日要忙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若不是怕文妃添乱,他根本不会见她身边的宫女。 墨韵将怀中的信拿了出来,含羞带怯地望着南宫玄羽:“启禀陛下,是我们娘娘想为皇后娘娘求情,但因为圣寿节将至,她要抄佛经脱不开身。所以写了这封信,让奴婢送到您面前。” “请陛下恕奴婢僭越……” “奴婢并不想跑这一趟,因为奴婢觉得,陛下要处置谁,定是那人犯了不可原谅的错。娘娘却仗着陛下宠她,就做一些让陛下为难的事,实在……实在是不应该。” “可奴婢在太极殿当差,又不得不听娘娘的话……” 说这番话的时候,墨韵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就像一个胆小柔弱,可为了大局,鼓起勇气,勇敢直言的女子。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讥诮,放下奏折看向了她。 每个月,后宫想爬龙床的宫女,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手段他已经见过太多。只一眼,就看出了墨韵的心思。 这个宫女的容貌和气度,在宫女中确实都是上乘,甚至比一些低位宫嫔还好。尤其露出这副柔弱可怜的姿态,一个劲地为他着想,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然而……他是喜欢柔弱善良的女子,可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 南宫玄羽想到,围剿镇国公府的计划,已经在宫外秘密展开了,这时不宜再节外生枝。 不如再给文妃找点事做,让她没心思掺和皇后的事。 他低头审视着墨韵,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做朕的女人?” 墨韵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直接,一张脸瞬间红透了。 她虽然有些摸不准陛下的心思,可有些机会是转瞬即逝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墨韵干脆把心一横,点头道:“是!陛下龙章凤姿,奴婢敬仰不已!” 南宫玄羽眼底的讥诮之色更浓了:“放下信,自己去偏殿待两个时辰再回去。朕会宣称今日幸了你,晋你为官女子。” 官女子虽然没有品级,只是可以侍寝的宫女,但只要再进一步,便可成为答应,是正儿八经的小主了! 墨韵都快被这个惊喜砸晕了! 她虽然不知道,陛下这么做的目的。可她一直所求,不就是成为陛下的女人,博一个好前程吗? 第367章 姜婉歌真的要气哭了(18万打赏值加更) 只要她听陛下的话,乖乖配合,还愁入不了陛下的眼? 今日侍寝是假的又如何?终有一日,她会成为真正的小主! 墨韵羞涩一笑:“奴婢都听陛下的!” 她去了偏殿后,南宫玄羽将姜婉歌的信拆开看了看。无非就是说皇后活不了几天了,又是她的姐姐,求他看在她的面子上,给皇后最后的体面。 帝王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耐,随手将这封信揉皱,丢在了地上。 李常德十分有眼力见,立刻捡起来扔进了香炉里。 …… 太极殿。 将近一个月,姜婉歌忙起来,就不知道时间为何物了。 或许是因为锻炼得太久,她现在抄佛经,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容易酸了。 又完成了一些任务,姜婉歌停下来歇息时,才发现不对,蹙眉问道:“这都过去多久了,墨韵怎么还没回来?” 纸影的神色有些微妙:“娘娘,奴婢刚才就遣人去养心殿问过了。陛下身边的小徽子说……说……” 姜婉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难道是陛下不想放过皇后娘娘,所以迁怒去送信的墨韵了?” “她也真是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纸影的神色更微妙了,低头道:“回娘娘,并不是……” “是陛下宠幸了墨韵,已经将她晋为了官女子……” 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她们就抢着去送信了,平白让墨韵占先机,爬上了陛下的龙床。 “砰!” 姜婉歌手中的毛笔,重重掉在了书桌上,刚好的佛经顿时被墨汁污染。 但此刻,她根本顾不上这个,抬起头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墨韵那个贱婢怎么敢的! 陛下说过,他心里真正爱的人,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会宠幸她身边的宫女?! 纸影重复了一遍:“陛下宠幸了墨韵,将她晋为了官女子。此事千真万确,奴婢万万不敢胡说!” 姜婉歌跌坐在椅子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心痛到无法呼吸! 伤心过后,她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愤怒! 自己的老公怎么会有错?错的当然是那些狐狸精! 她平时对墨韵还不够好吗?为什么那个贱婢,要背着她勾引陛下?! 笔意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道:“娘娘,墨韵回来了……” “她还敢回来!” 姜婉歌咬牙道:“让那个贱婢进来!” “是!” 其实,纸影、笔意和砚情也很想知道,墨韵最终会落到什么结局。这样她们就可以考虑,要不要走跟她一样的路了。 离开养心殿前,墨韵特意将自己的发髻弄得松散了一些,装出一副刚承完恩的样子。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有些朝她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有些则艳羡不已。 墨韵根本不在意她们的看法。 只要能飞上枝头,这些宫女以后见到了自己,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小主”。 既然决定了爬龙床,她就知道回来后,将面临娘娘怎样的怒火,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墨韵走进内室,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姜婉歌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砸了过去! “贱婢!本宫让你去养心殿送信,你竟敢勾引陛下!” 这砚台要是砸在头上,她还不得毁容? 墨韵往旁边一闪,避了过去,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姜婉歌的目光:“后宫佳丽三千人,每一个都是陛下的女人,奴婢也不例外。” “陛下要宠幸谁,是他的权力。娘娘如此善妒,传出去了,只怕会令陛下不喜。” 如果墨韵是正常爬了龙床,回来见主子时,自然心虚得不行,在姜婉歌面前夹起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哪敢这么嚣张。 然而她是个聪明人,知道陛下明明没有宠幸她,却对外这样宣称,就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她背后站着的是陛下,何须再惧怕文妃娘娘? 姜婉歌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都快晕过去了:“你、你敢背主,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 “区区一个官女子,命比蝼蚁还贱,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么样?!” 墨韵似笑非笑道:“陛下对奴婢正是新鲜的时候,还说了明日依旧要召奴婢过去侍奉。若奴婢有什么损伤,只怕娘娘不好向陛下交差呢。” 姜婉歌真的要气哭了! 她终于明白现代社会,那些老公出轨后,被小三上门挑衅的原配,是什么感受了! 这些小三,怎么这么贱啊!!! 墨韵也怕将姜婉歌刺激得太狠,她真的会不顾后果处置自己,便道:“陛下说奴婢今日辛苦了,让奴婢回来后好好休息。奴婢先行告退了。” 纸影、笔意和砚情,在旁边看得都惊呆了! 原来得到了陛下的宠爱,底气就能这么足?! “啊!啊!!啊!!!啊……” 姜婉歌气得将桌子上刚抄好的佛经,都撕了个粉碎! 墨韵那个贱婢,从前在她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却敢这么张狂,不就是因为陛下对她有几分新鲜感! 姜婉歌现在压根没心思想皇后的事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收拾那个背主的贱婢! …… 此事在后宫传开后,众人的反应不一。但绝大多数妃嫔,哪怕是最善妒的柳贵妃,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一个宫婢,哪怕成了官女子,也不配做她们的对手。跟这样的人争宠,不是平白失了身份吗? 柳贵妃不屑的同时,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文妃那个贱蹄子,也算是尝到被心腹背叛的滋味了。 而且宫女背着主子爬龙床,对主子来说,向来是极为丢脸的事! 后天就是文妃的册封礼了,她还有脸出去见人? …… 钟粹宫。 许多人都在议论,陛下是不是看上了墨韵的美貌,沈知念却想得更深。 南宫玄羽是帝王,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做这样的事? 而且他如果看上了墨韵,多得是机会宠幸她,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刻? 只怕是不想让文妃联合镇国公府,阻挠他审问姜皇后的罪过。 第368章 朕没有宠幸文妃身边的那个宫女 明白归明白,有些戏沈知念还是得做。 后宫的妃嫔们不把墨韵当回事,是因为她身份低贱,入不了她们的眼。 帝王的柔嫔沈知念,当然不会在意一个由宫女升上来的官女子。 但南宫玄羽的爱人念念,却会因为自己动了胎气,卧床休养的时候,他还有心思宠幸宫女,而黯然神伤。 不然那个男人又怎么会一直坚信,她深爱着他? 所以……翌日南宫玄羽照例来钟粹宫,看望沈知念和孩子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模样比昨日更憔悴了…… “臣妾参见陛下……” 沈知念似乎不愿在南宫玄羽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强行压下了眼底的哀伤,想起身行礼。 帝王上前阻止了她:“不必多礼。” 沈知念的薄唇微微抿起,强颜欢笑道:“谢陛下。” 南宫玄羽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她的心情为何不佳。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升起了隐秘的喜悦。 后宫的那些妃嫔,人人都说爱他。可得知他宠幸了文妃的宫女,她们不是不屑,就是想看文妃的笑话。 真的爱一个男人,会是这种反应吗? 说到底,包括贵妃在内,她们最爱的都是自身的地位,和他的身份。觉得一个宫女无法威胁到她们,才会对墨韵如此不屑。 唯独念念,爱的是他这个人。 故而在她看来,这件事不是帝王宠幸了一个宫女,不值一提。 而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自己身子最不好的时候,还有心思跟别的女人寻欢作乐。 看着沈知念眼底的悲伤,南宫玄羽真是既欣喜,又心疼。 随着他挥手,宫人们无声地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握着沈知念的手,温声问道:“念念不开心?” 沈知念强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臣妾不敢。” 南宫玄羽眸中的笑意更浓了:“朕都还没说,你因何事不开心,你就说不敢。这是不打自招吗?” 沈知念将头偏到了一边:“臣妾向来是说不过陛下的……” “你都还没说,怎么知道说不过?” 南宫玄羽将她的脸转了回来:“现在这里没有旁人,念念可以跟朕说说,为什么不开心吗?” “你不是曾说过,只求和朕心意相通?既如此,我们之间便不需要有秘密。” 沈知念似乎被打动了,一双翦水秋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臣妾听说陛下昨日在养心殿,幸了一名宫女……” “其实臣妾明白,陛下富有四海,后宫的所有女人都是属于您的。您要宠幸谁,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置喙,臣妾更不该因此难过。” “只是……只是陛下想在任何时候宠幸别的女人,都可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臣妾怀着您的孩子,又动了胎气的时候?” 说到这里,沈知念的声音越发委屈:“这让臣妾想起了,陛下曾经说过,您心悦臣妾。臣妾当了真,所以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觉得自己与陛下两情相悦。” “却没想到……陛下给了臣妾这样的当头一击……” “这让臣妾忍不住想,难道陛下就一点、一点都不在意臣妾的感受吗……” 话音落下,沈知念吸了吸鼻子,低头告罪道:“是臣妾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南宫玄羽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欢愉:“念念,你没有失言。相反,朕很高兴,你愿意对朕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沈知念的声音有些不安:“陛下……不怪臣妾善妒吗?” 南宫玄羽眉眼含笑:“如果一个女人,在意自己心爱的男人,也叫善妒,那朕希望念念越善妒越好!” 在他没看到的角度,沈知念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讥诮。 这个男人曾经也是这样跟柳贵妃说的吧?柳贵妃当真了,结果呢? 所以啊,男人,尤其是帝王的话,听听就好。 如果自己把握不好其中的度,一味地照做,只怕就离失宠不远了。 南宫玄羽此时正在兴头上,沈知念当然可以再放肆一点:“那陛下明知道臣妾会吃醋,会难过,为何还要……” 南宫玄羽捧着沈知念的脸,眼底带着丝丝笑意,温声道:“朕没有宠幸文妃身边的那个宫女。” “朕知道你昨日才动了胎气,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做让你难过的事?” 帝王拥有三宫六院,且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他当然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置满宫的妃嫔于不顾。可也不会在念念的身子最脆弱的时候,还有心思去寻找新欢。 沈知念根本不在意,南宫玄羽是宠幸妃嫔还是宫女。之所以演这一出,不过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真的死心塌地爱着他。 南宫玄羽说出的事,倒是她没料到的,沈知念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镇国公府倒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有些事,这时候就没必要瞒着了。 “文妃与皇后是姐妹,定会想尽办法,与镇国公一起保全皇后最后的体面,朕不过是给她找点事情做。” 沈知念眼波流转,忽然嗔了南宫玄羽一眼:“原来是这样。” “都是陛下不好,平白惹臣妾难过!” 南宫玄羽哭笑不得:“又是朕不好了?” “朕幸了墨韵,是错;没宠幸她,也是错?” “满宫也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 沈知念垂下了眼帘,轻哼道:“就是陛下的错!” “是对陛下的爱,让臣妾变得小肚鸡肠,变得多思善妒,变得一点都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有时候臣妾真的希望,自己不要那么爱陛下,这样就不会那么在意陛下了……” “不会所有喜怒哀乐,都被陛下主宰着……” 帝王向来冷硬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湾春水:“说什么傻话呢?” “念念爱朕,朕又何尝不是同样爱着念念?” “朕最喜欢的,就是念念在朕面前坦诚的样子。” “你的‘小肚鸡肠’,你的‘多思善妒’,都是爱朕的表现,朕高兴还来不及。” 第369章 慎刑司查出所有真相 沈知念靠在南宫玄羽怀里,满意地笑了,声音轻柔:“那陛下答应臣妾,以后有类似的事,不要瞒着臣妾,不要再让臣妾白白伤心了。” “好不好?” 只有掌握更多的信息,她才能知道,下一步棋怎么走是最好的! 南宫玄羽摸着沈知念的头发,眼底带着醉人的温柔:“好。” “……其实,朕准备等此事结束后,追封你的母亲为诰命夫人。” 沈知念抬起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此话当真?!” 她知道,帝王这里的“母亲”,指的不是周氏,而是她的生母梦夫人! 南宫玄羽捏了捏沈知念的脸:“君无戏言。从什么时候骗过你?” 母亲明明是良家女子,但周氏从前总喜欢羞辱她,说她是低贱的妾室,就算再得老爷喜欢,也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物,跟青楼里的妓子没有任何区别。 可现在,母亲先是成了平妻,后又要成为诰命夫人了。周氏见到了她的牌位,也得低一头。 母亲在天之灵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欣慰吧! 沈知念眼眶微热,真切地感激道:“臣妾多谢陛下!” …… 五月初二,圣寿节,也是文妃的册封礼。 太后生辰,普天同庆! 京城和各个直隶省,早就提前建好了道场,会在今天统一为太后诵经贺寿。 直隶省的大小官员,都会按照身份、品级统一列队,在指定的时间,望着皇宫的方向行礼。 而皇宫内,帝王会首先带着王公大臣,到慈宁宫向太后行礼。然后统一出发前往太和殿,让太后在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没资格赴宴的小官、各直隶省耆老、士族和普通百姓,通常会统一到大周门以内,午门以外的那片区域,遥遥向太后行礼、祝贺。 太后还会亲自赏赐茶果、酒食和其它宝物,给大臣与上了年纪的命妇。 最后,再由帝王批准大臣编纂《圣寿圣典》,太后的生辰庆贺,便彻底结束了。 今日,帝王依旧天未亮就起来了。 王公大臣们,皆已在进宫的路上。 李常德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供词呈了上去:“……启禀陛下,芳华和坤宁宫的宫人都招了。” “皇后娘娘这些年做的一干恶事,以及相关证据,都在这里了……” 今天才是坤宁宫的宫人,被打入慎刑司的第三天早上。按理说那么多繁琐的事,没这么快全部审问出来。 然而早在很久以前,柳太后就开始收集姜皇后作恶的证据,为的就是等时机成熟了,给予她致命一击! 姜皇后把位置腾出来了,柳贵妃才能登上后位! 这一次,有柳太后在暗处推波助澜,慎刑司的调查,可谓前所未有的顺利! 帝王拿起供词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阴沉! 尽管早就知道皇后的手不干净,可南宫玄羽压根没想到,她犯下的恶事,竟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指使柳如烟,在去年的万寿节,害康贵人小产! 利用塞外秘药苏合丸,让柳如烟假孕争宠,意图“流产”后陷害柔嫔! 指使上官庶人放火烧冷宫,想治柔嫔一个管理不力之罪! 让坤宁宫的掌事太监高云怀,在柔嫔册封礼当日,往她的鞋子里放针,嫁祸给当初的孟嫔! 命令高云怀,害孟嫔小产! 甚至……大皇子当年爬树摔下来,不治身亡;二皇子被蚕豆噎死的事,都是皇后的手笔! 不仅如此,昔日在王府,那些有了身孕的侧妃、侍妾,要么小产,要么生产时母子俱亡,也都是皇后做的! 诸如此类,一桩桩,一件件事,数不胜数…… 哪怕帝王身处这个位置,见过了太多恶人,还是觉得姜皇后的种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这个毒妇,竟如此歹毒!” 过去的那些年,他竟与这样的毒妇结发为夫妻,相伴走过了那么多岁月。 一想起,南宫玄羽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李常德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 或许皇后娘娘年纪轻轻就沉疴缠身,命不久矣,就是因果报应吧…… “李常德!” 帝王沉声道:“研墨,朕要拟诏书!” “待圣寿节结束,便将此事昭告天下!” 李常德立刻上前:“是!” 洋洋洒洒地写完圣旨,帝王怀着满腔怒火,将玉玺重重盖在了上面! …… 坤宁宫。 虽说宫人们都被投入了慎刑司,可陛下没有下旨,侍卫们可不敢真的对姜皇后不管不顾,让她就这么死了。 因此,每日都有一名小宫女,进来喂姜皇后一些水和稀粥。 姜皇后吃进去的不多,但好歹没饿死。 小宫女只管喂水食,其它事情可不管。姜皇后的拉撒便都在床上,无人收拾。 堂堂一国之母,到了此刻,身下竟全是秽物,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这两天,姜皇后的神志都有些不清了。时而觉得,这是她刚嫁入王府的时候;时而又觉得,现在是陛下初登基,她刚坐上皇后宝座的时候。 看着李常德带着一帮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姜皇后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以为端庄的笑容,吃力道:“李……李常德……可是、可是陛下又派你送……送什么赏赐过来了?” “外、外面是什么声音?” 李常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回皇后娘娘,今日是圣寿节,陛下正带着王公大臣们前往慈宁宫,为太后娘娘贺寿呢。” 姜皇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思绪这才被渐渐拉了回来。 她想起来了,如今是她成为皇后的第二年。 陛下厌弃了她,她的所有心腹都不得善终,她也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了…… 姜皇后眼中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依旧带着最后的期盼:“李常德,陛下……陛下为何这时、这时派你过来?” “是不是……是不是让你来接本宫,去……去为太后娘娘祝寿?” “也对,本宫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这样的大日子,怎能……怎能不在?” —— 注:太后的生日流程,参考了百家号人文撷英《清朝皇帝的生日和祝寿》。 第370章 姜皇后被废(46万票加更)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做春秋大梦呢! 李常德懒得跟姜皇后废话了,直接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皇后姜氏,阴怀妒害,包藏祸心,屡屡诬陷妃嫔,戕害皇嗣,有虎狼之毒!不堪承天命,奉祖宗,今废为庶人!死后不得葬入皇陵,尸身发还本家!” 李常德放下圣旨,扫了床榻上瘫着的妇人一眼:“姜氏,接旨吧!” 姜庶人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不、不会的……不会的……” “本宫是陛下的结发妻子啊!陛下怎会、怎会如此狠心对本宫?!” 她已经嫁入了皇室,可陛下不仅将她废为了庶人,还连皇陵都不许她葬入! 她一个出嫁女,死后尸身竟被发还本家,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镇国公府,都是莫大的羞辱啊! 姜庶人风光了一生,压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她最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望着李常德嘶吼道:“本宫不相信!本宫绝不相信!陛下不会这样对本宫的!” “李常德,是不是你这个狗奴才假传圣旨?!” “本宫要见陛下!本宫要见陛下!” 李常德还要赶到慈宁宫去侍奉帝王呢,哪有时间浪费在姜庶人身上。 他直接将手中的圣旨,丢给了姜庶人,懒得再搭理她:“走吧!” 身后的小太监们立刻跟了上去:“是!” 姜庶人颤抖着手,捡起身上的圣旨,展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去。 阴怀妒害。 包藏祸心。 有虎狼之毒。 不堪承天命。 不堪奉祖宗。 原来……原来他们年少结发,到最后,陛下竟是这样看她的…… 可明明新婚之夜,陛下亲口跟她说,愿他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啊…… “陛下,您好狠、好狠的心啊!” 姜庶人的目光,落在最后盖着玉玺的地方,猛然喷出了一口血,明黄的圣旨瞬间被鲜血染红了。 随着姜庶人的双手垂落,圣旨也滚落到了地上。 她倒在床上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 前几次的宫宴,总会或多或少出现一些变故,搞得柳贵妃都有心理阴影了。 柳太后不仅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更是她的亲姑母。圣寿节的宴席,她从很早以前,就每一个细节都亲自盯着了。 所幸这一次,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出任何岔子。 唯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满宫都知道文妃从一个月前,就肩负陛下布下的重任,为太后娘娘抄佛经祈福了。 可到了今天,她派人送过来的佛经,竟还差一小半。 文妃宠惯六宫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嫉恨她。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们可不得一个劲地攻讦她! 许多人都说,文妃娘娘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对太后娘娘不诚心,理应受到惩处! 然而到这种时候,陛下竟然还护着文妃,说只要她尽力就好。 文妃虽然不在场,但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嫉妒。 私兵被灭,兵符失窃,坤宁宫的宫人都被打入了慎刑司。镇国公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明白,是帝王想对镇国公府出手了! 然而在大周盘踞了数百年的大世家,底蕴远不是一般贵族能比的。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帝王在演戏。 镇国公也一边暗中部署,一边陪着演戏,说感谢陛下对文妃娘娘的宠爱与宽容。 一时间,君臣间的氛围,看起来竟分外和谐。 然而不管是帝王,还是镇国公,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圣寿节结束,坤宁宫发生的事,也传开了。 这一回,不仅是后宫,连朝野都为之震动!!! 不单单是大周,自古以来的每一个朝代,皇后都是一国之母!帝后一体,国母的地位,轻易不能动摇!无故废后的帝王,都会被人视为昏君。 然而陛下废了姜氏,朝堂上下没有一个人说反对的话。毕竟姜氏犯下的那些罪行,真的是罄竹难书! 就连镇国公,也连夜上了数道请罪的折子! 姜庶人的尸首被发还本家后,甚至连镇国公府的祖坟都没入。镇国公只让人随意找了个山堆,将她掩埋了。 镇国公夫人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也无济于事。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唏嘘不已。 心情最复杂的人,莫过于柳贵妃了…… 她与姜庶人的年龄、家世、容貌,都旗鼓相当。少女时期,她们被并称为“京城双姝”。 哪怕是她,也想不到,姜庶人最终竟会落到如此凄凉的下场…… “……翠竹,本宫和姜氏斗了小半辈子。本宫曾以为,看到她倒台的那一日,本宫一定会仰天大笑,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宫的好心情!”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本宫心中除了快意,竟是唏嘘更多……” “姜氏一贯把家族的荣耀,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她一生都在为镇国公府谋划,哪怕临死前,也还想着除掉柔嫔,为文妃铺路。” “可到头来,镇国公府却连她的尸身都不曾收敛……” “过去本宫一直觉得命运不公,同是顶级世家的嫡长女,凭什么她为正宫,本宫为妃妾?” “但现在,本宫竟觉得,自己比姜氏幸运多了。不管是姑母,父亲、母亲,还是定国公府的族人,都把本宫的意愿,看得比家族的荣耀重要。” “哪怕本宫当年要自降身份,顶着所有人的嘲笑,嫁给还是王爷的陛下为妾,他们最终也还是随了本宫。” “本宫一定不会、不会落到跟姜氏同样的结局,你说是不是?!” 贵妃娘娘这是兔死狐悲了。 翠竹安抚道:“姜氏命贱,娘娘尊贵无比!她怎可与娘娘相提并论?” “依奴婢看,娘娘最后一定会荣登后位,母仪天下!百年之后,也会与陛下同葬帝陵,享永世香火!” 柳贵妃心中的那股凄凉感,这才渐渐消退,眼底眉梢尽是笑意:“你说得对!” “本宫斗倒姜氏,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应该高兴才是!” 第371章 镇国公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了 太极殿。 姜婉歌从被帝王封为文妃的那一天,就听许多宫人说过,妃位的册封礼多么风光、隆重! 她也一直期待着,被万众瞩目的那一天,这才符合天选女主的排面! 然而姜婉歌万万没想到,当这一日真的到来了,别说排面了,简直是上不得台面! 满宫的人都忙着为太后娘娘贺寿,根本没人顾得上她…… 一天下来,姜婉歌都快委屈哭了! 都怪该死的柳贵妃,嫉妒她受陛下宠爱,故意把她的册封礼,安排在圣寿节! 她一直都相信,陛下肯定是想护着她的,只是忌惮定国公府,才不得不妥协了。 千错万错,都是柳贵妃的错! 然而姜婉歌万万没想到,当她举行完册封礼,回到自己的宫殿时,等来的居然不是陛下的安抚,而是姜皇后被废了的消息! 陛下也真是的,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 姜婉歌原本有些不满,甚至都开始在心里怀疑了,陛下是真的爱她吗? 如果真的爱她,又怎么会这么对她? 姜婉歌正这样想着,却听说圣寿节的时候,许多妃嫔都在攻讦她,没完成为太后娘娘抄的佛经,不忠不孝,不堪为妃! 要知道,大周以孝治天下,不孝可是无比严重的罪名! 任何妃嫔被扣上这个帽子,这辈子的前程基本上就完了,被打入冷宫都有可能! 是陛下力排众议,一个劲地护着他,压下了那些流言蜚语,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指摘她。 姜婉歌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甚至有些歉疚。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陛下如此保护她,她不该怀疑陛下的真心…… 至于废后的事…… 算了。 姜氏本就是个阴狠歹毒,心如蛇蝎的女人。看书的时候,姜婉歌就非常不喜欢姜氏。 甚至一度遗憾,姜氏犯下的那些恶事,都是死后才被清算的。她美美地做了一辈子的皇后,真是便宜她了! 要不是穿成了镇国公的便宜女儿,姜婉歌也不想和姜氏站在统一战线。姜氏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报应! 她何苦再为了姜氏,跟陛下闹得不愉快呢? 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收拾墨韵那个背主的贱婢! 放在其它时候,姜婉歌贵为妃位,想处置一个官女子,再容易不过。 但陛下对墨韵正新鲜,今天又召她去养心殿侍奉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哪怕是姜婉歌,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肯定是墨韵使了些下三滥的手段,陛下才被她勾引了! 等着吧,一旦陛下对墨韵失去了兴趣,就是那个贱婢的死期! 这时,纸影从外面走了进来,让内室伺候的宫人都出去,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国公爷有秘密命令,让您近期想办法,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棋子,在皇宫制造混乱!” 起初,镇国公送姜婉歌入宫,是想让她接替姜庶人的位置,生下皇子。 然后,他便利用小皇子谋朝篡位! 然而现在,帝王已经意识到了镇国公府的野心,并断掉了他的左右臂膀,镇国公不得不做最后一搏了! 所幸,哪怕私兵和兵符都没了,以镇国公府的底蕴,还是能在京城掀起不小的波澜! 只要能逼宫成功,他就能反败为胜,成为天下的主人! 但这种诛九族的事,镇国公连姜庶人都没有说过,姜婉歌自然不知道。 听到纸影的话,她疑惑地问道:“……制造混乱干什么?” 纸影摇了摇头:“国公爷的心思,岂是奴婢能揣测的?但奴婢觉得,国公爷肯定不会做对您不利的事,我们只要服从他的命令就行了。” 姜庶人虽然死了,但她留下的那些人脉、暗棋、后手,都由姜婉歌继承了。 姜婉歌很明白,她如果不听镇国公的话,便会失去在后宫的一切助力。 届时就算有陛下的宠爱,她恐怕也斗不过其他妃嫔。 横竖她和镇国公府是一体的,就像纸影说的,镇国公总不会害她。 “本宫知道了,会想办法的。” 姜婉歌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类似的事,都不需要告诉墨韵那个贱婢!” 自从爬上了龙床,墨韵跟她们相处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直拿鼻孔看人。 纸影、笔意和砚情,现在跟墨韵也不是一伙的了,巴不得看她倒霉:“奴婢遵命!” 现在不用抄佛经了,姜婉歌坐在椅子上,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 制造混乱? 怎样才能在后宫制造混乱呢? 宫里到处都有侍卫巡逻,放火之类的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等等! 她想到办法了! 还有什么比妃嫔跟侍卫私会,更劲爆的事? 尤其沈知念现在还怀着皇嗣,此事一旦闹起来,定会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一旦给沈知念扣上一个偷人的名声,所有人都会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野种了! 姜婉歌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既能完成镇国公交代的任务,又能顺便除掉一个对手! “你去告诉姜盛,本宫会为他多方面打点,让他……” 纸影越听越心惊! 娘娘这一招,真是够狠的! 但只要能成功,柔嫔娘娘就完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 皇后薨逝,自然要举国哀悼,大办丧仪! 但一个庶人的死,掀不起任何波澜。 后宫真正会为姜庶人伤心的心腹,都进了慎刑司,不仅受到了严厉的惩处,还祸及家人。 大周正式没有皇后了,如今的后宫都以柳贵妃为尊,每天前往永寿宫巴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柳贵妃也在阵阵吹嘘声中,彻底不为姜庶人的死唏嘘了,只觉得压在自己头上的那座山,终于没了! 然而……沈知念却从这股平静中,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单单从宫里巡逻的侍卫,比以前增加了不少,就能看出来。 沈知念推测……应该是镇国公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了! 在大周盘踞了数百年的顶级世家,又出了那么多任皇后、宠妃,恐怕镇国公府在皇宫的隐藏势力,也不容小觑! 第372章 有后妃跟侍卫私通 还有,南宫玄羽这两天每次来看她,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要紧事,不太脱得开身。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忘记过当初许下的,每天都来看她和孩子的承诺,一直认真地践行着。 沈知念确实有些触动。 但也仅仅是触动而已。 毕竟她腹中怀的,也是南宫玄羽的孩子。做父皇的关心自己的孩子,不是应该的么? 幸好沈知念之前就让唐洛川对外宣称,她动了胎气需要卧床休养,正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出门。 这时,小明子忽然进来汇报道:“娘娘,您之前让奴才派人盯着姜盛,并注意文妃娘娘的动静。” “下面的人来报,文妃娘娘准备让姜盛……” 听完后,众人脸上都是愤怒之色:“文妃这是要毁了娘娘啊!她和姜庶人不愧是姐妹,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狠毒!” 沈知念讥诮地笑了笑:“她倒比本宫想象中要聪明一些。” “既如此,便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吧,也该让她尝尝自食苦果的滋味了!” 小明子立即道:“是!” …… 姜婉歌当然不会蠢到,让姜盛跟沈知念“私通”。 因为姜盛是她的族兄,一旦这么做了,就算能除掉沈知念,姜盛也是死罪,还会祸及镇国公府! 到时候,自己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从始至终,姜盛都只是姜婉歌放在明面上的幌子,让他数次去勾引沈知念,也只是为了使沈知念放松警惕。 她真正的杀手锏,另有其人! 如今后宫主事的人是柳贵妃,姜盛一大早,就去永寿宫求见了。 并在过去的路上,就一直宣扬,他发现了有后妃跟侍卫私通,特来检举!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如同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满宫的宫嫔瞬间都不困了,不管位分高低,许多都赶来了永寿宫看热闹。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事情闹得这么大,柳贵妃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皇后之位,更要将后宫管理好,让陛下看到她的能力。 “……传姜盛进来!” 进了永寿宫,姜盛跪下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柳贵妃对镇国公府的人,可没什么好脸色,厉声问道:“姜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若将空穴来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姜盛丝毫不慌,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回贵妃娘娘,事关重大,属下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也不敢来向您禀报。” “其实……属下本不想掺和后宫的阴私,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属下既入了宫里做侍卫,就有责任守卫皇宫的安全,检举宫妃的不贞之事!” 柳贵妃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因为陛下在她心中,是谪仙般的存在。那么威严,那么完美!怎么可能有宫妃放着陛下不喜欢,去跟侍卫私通,这不是侮辱陛下吗? 两边坐着的宫嫔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有胆子大的人,连忙问道:“姜侍卫,你说的究竟是谁?” 姜盛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事情是这样的,属下前些日子就发现,与属下同住一处的侍卫赵长河,行迹十分可疑。经常大半夜偷溜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侍卫都是世家子弟,大多不住在宫中,一般是当值完毕,就出宫回家去了。 但许多负责巡逻的侍卫,每隔一段时间,换班到了晚上,宫门已经下钥了,宫里便有专门供他们休息的地方。 柳贵妃冷冷地望着姜盛:“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赵长河夜晚偷溜出去,是与宫妃私通。你言之凿凿,若没有其它证据,本宫定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姜盛笃定道:“贵妃娘娘容禀,起初属下也没有多想。时间长了,属下才怀疑赵长河,是不是与哪个宫女有私情,才每每趁晚上出去与之私会。” “因此,属下便对赵长河多了几分关注。” “谁知近日,属下竟发现赵长河的柜子里,收藏着女子的贴身衣物!且从面料和刺绣看来,根本不是宫女的规格,而是娘娘才能使用的!” “属下吓了一大跳,不敢隐瞒,所以连忙来禀报贵妃娘娘了!”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派人去赵长河的住处,搜上一搜!” “若真是属下弄错了,属下愿意认罚。否则放过了此事,使陛下的名誉受损,甚至将来混淆了皇家血脉,那才是天大的罪过啊!” 柳贵妃虽不喜欢,后宫有贱蹄子跟自己争宠,可如果真的有妃嫔敢给陛下戴绿帽子,她定不饶恕! “来人,去搜!并传赵长河过来问话!” 小花子终于等到了在贵妃娘娘面前表现的机会,应了声“是”,立刻带人去办了。 如今后宫的几位高位妃嫔,良妃被幽禁;德妃闭门养伤;沈知念动了胎气,卧床安胎;雪嫔向来不问世事。 文妃为了避嫌,免得让人怀疑此事是她指使姜盛的,也没有过来。 只剩下一些低位宫嫔,在这里交头接耳:“空穴不来风,姜侍卫既然敢这样说,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这还能有假吗?不管怎么说,姜侍卫也是镇国公府出来的人,还会连妃嫔和宫女的衣料都分不清?” “那个叫赵长河的侍卫,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跟后宫的娘娘私通!” “就是不知道赵长河是谁家的子弟,只怕这次,他的家族也要受到牵连了!” “……” 很快,就有人把赵长河的身份,向柳贵妃禀报了:“贵妃娘娘,那个赵长河,是赵贵人的族兄,负责钟粹宫一带的巡逻。” 后宫的贵人、常在、答应数不胜数,柳贵妃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住:“……赵贵人是哪一个?” 翠竹道:“娘娘,赵贵人是去年选秀入宫的,初封常在,侍寝后晋为了贵人。后来不幸染了肺热病,便挪到偏僻的地方养病去了。” 第373章 朕诛你九族(19万打赏值加更) “前些日子,太医说赵贵人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她这才搬到咸福宫的右侧殿,丽宣阁。此事还是您允准的呢。” 柳贵妃每日要处理许多宫务,经翠竹这么一说,才想了起来:“原来是她。” “来个人去丽宣阁,召赵贵人过来。” 一名太监道:“是!” 吴常在也在看热闹的低位宫嫔里。 但此刻,她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跟赵长河不仅认识,还是熟识。 她体弱多病,之前一直闷在落樱阁不出去。赵长河偶尔会带宫外的小玩意进来,为她解闷。 包括此次吴家落难,也是赵长河在外面托关系,才让耀祖免于被人欺负,还经常将耀祖的消息带给她。 其实……吴常在一直都知道,赵长河对自己隐秘的心思。 然而她早就是陛下的女人了,与赵长河之间绝无可能! 因此,两人一直保持距离,只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为什么赵长河居然会与妃嫔私通? 难道他以往对自己的那些情愫都是假的,实际他就喜欢跟后宫的女人不清不楚? 这一刻,吴常在心乱如麻…… 不多时,小花子就带着从赵长河的房间里,搜到的贴身衣物回来了。 他本人也被押解过来了。 赵长河身形颀长,星眉剑目,是一个十分俊朗的美男子。容貌比起姜盛,竟丝毫不差。 看到他的这一刻,一些宫嫔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与赵长河私通。 随着小花子将搜到的贴身衣物丢在地上,不少宫嫔看到肚兜上绣着的并蒂莲,都羞红了脸。 娘娘、小主们的衣物,都是由内务府的绣娘统一裁制。只一眼,大家就看出来了,这布料确实是妃嫔才有的份例! 涉及高位妃嫔,哪怕柳贵妃代掌皇后权力,也无法随便审问、处置了:“翠竹,去请陛下来永寿宫!” “奴婢遵命!” 后宫的高位妃嫔,总共就那么几个。柳贵妃愤怒的同时,心中居然是好奇更多:“大胆赵长河,还不快交代,与你私通的是何人?!” 赵长河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吴常在。 没想到……他对吴常在的心思,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却还是被有心人察觉到了。 那人竟以吴常在为威胁,逼迫他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 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 谁让见到吴常在的第一眼,他就为她沦陷了。只要能保护好她,让她在宫里平安喜乐地活下去,他怎么样都可以。 赵长河跪在地上,故意露出了慌乱之色,但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贵妃娘娘处置属下就是了,属下不想连累其他人。” 姜盛叹了一口气:“赵兄,今日的事你也不能怪我。与妃嫔私通,淫乱后宫,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我也只是不想看到你一错再错,最终连累家族而已。” “你就听我一句劝,把那不守妇道的妃嫔说出来吧!说不定贵妃娘娘会看在你如实交代的份上,求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这时,赵贵人也到了。 她恭敬地向柳贵妃行了一礼,极为复杂地看向了赵长河:“堂兄,你真做了如此糊涂的事?!” 赵长河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柳贵妃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妃嫔的贴身衣物,看起来虽然都差不多,但不管是布料,还是样式、绣纹上,都有细微的差别。” “此事就算你不交代,本宫费一些时间,也能查出来。” “到时候别说你了,就连在你面前站着的赵贵人,以及宫外的赵家,通通都会受到牵连!” “怎么?你真想因为你一个人,连累整个赵家?!” 赵贵人都快急哭了:“堂兄,你快交代啊!” “我入宫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养好了病,能重新被陛下看到了。你真要因为你的一己私利,毁了我,毁了赵家吗?!” 赵长河似乎有些害怕,抬起头紧张地问道:“贵妃娘娘,属下也没想到,此事……此事竟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若属下如实交代了,您真的能求陛下只处置属下一人,不迁怒赵贵人与赵家吗?” 柳贵妃的桃花眼里,满是凌厉的光芒:“你没资格和本宫讨价还价。” “是老老实实交代;还是等本宫查出,那个与你私通的淫妇是谁,再从重处置!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赵长河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跪伏在地上,颤抖道:“属下……罪该万死……” “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色令智昏,被柔嫔娘娘的美貌迷惑了……” “像她那样媚骨天成的尤物,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属下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求贵妃娘娘开恩啊!”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柳贵妃都愣住了。 “一派胡言!” 南宫玄羽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甚至不顾帝王的形象,狠狠一脚踹在了赵长河身上,怒斥道:“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污蔑柔嫔?!” “你再敢往她身上泼一句脏水,朕诛你九族!” 所有人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姜盛也跪在地上,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弧度。 柔嫔娘娘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每次示好,她都无视,那就让赵长河来毁了她吧! 他与文妃娘娘都知道,这个局做得有些拙劣,甚至漏洞百出。 但没有关系。 因为世道对女子苛刻,女子的清誉,本就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更何况是帝王的女人? 只要他们把私通的脏水,泼到柔嫔娘娘身上,就算拿出来的证据不够充分,流言也能杀死人! 只需让陛下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以后就绝不会再宠幸柔嫔娘娘。连带着她腹中的皇嗣,也会变成血脉不明的野种! 母子俩的前程都完了! 姜盛都有些佩服了,文妃娘娘这一招真是高啊! 她知道怎样,才能最好地毁掉一个女人! 第374章 沈知念来了 听到“诛九族”三个字,赵贵人都快吓哭了,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什么都没做错啊,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被族兄连累?! 赵长河的心也狠狠一颤! 但他只迟疑了一瞬,眼神就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吴常在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哪怕贵为宫嫔,也把手足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份品质,何其难能可贵? 他年幼丧母,父亲续弦后,继母是个心狠的。只有一母同胞的阿姐,始终护着他长大,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最后更是为了保护他,免遭继母的毒手,被继母磋磨死了…… 赵长河从小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娶一个像阿姐一样的女人为妻! 直到他在吴常在身上,看到了阿姐的影子,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吴常在! 那些族人从来没有对得起过他,他又何必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当年还小,没能保护好阿姐,如今一定要保护吴常在!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想到这里,赵长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重新爬起来跪好:“陛下,属下不敢胡言……” “是属下被柔嫔娘娘吸引了,才做出逾矩之事,偷窃了柔嫔娘娘的衣物。” “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 “属下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饶恕,只想求陛下明鉴,这些事真的与柔嫔娘娘无关,全是属下的单相思!” 赵长河如果说与他私通的人是沈知念,这话传出去后,对沈知念的名声虽然极为不利,却经不起推敲。 可他这样一个劲地维护沈知念,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反而能坐实沈知念的罪名。 若两人不是确有私情,赵长河为何会豁出一切保护她呢? 吴常在坐在椅子上,衣袖下的双手微微握紧了。 她在洛樱阁养病,深居简出的日子,每日最盼望的其实不是被陛下想起,而是能见到赵长河。 过去,吴常在一直以为自己对赵长河无意,只是把他当朋友。 可今日,见他如此维护柔嫔娘娘,她忽然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闷痛…… 所以,赵长河对她的好感,都是她的错觉?他不过是怜悯她身子不好,才给了她几分帮助。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柔嫔娘娘? 姜婉歌可不只做了这一手准备。 随着赵长河的话音落下,那些依附于镇国公府的宫嫔,对视了一眼,纷纷道:“赵长河,你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若你柔嫔娘娘没有私情,怎么可能弄得到她的这么多贴身衣物?” “我想起来了!刚才不是还有人说,赵长河负责钟粹宫一带的巡逻吗?一切都对得上了!说不定他就是哪天当值的时候,与柔嫔娘娘看对眼了!” “天呐!这么说,柔嫔娘娘肚子里的皇嗣也未必是……” “陛下,您如此宠爱柔嫔娘娘,她却辜负了您的信任与爱重。您一定严惩她,以正宫闱啊!” “……” 帝王的尊严不容挑衅,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南宫玄羽心中都会出现一个疙瘩。 但念念不同。 后宫的这么多女人,唯有念念与他相爱。 他一直都知道,念念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甚至以为他宠幸了一个宫女,她都会吃醋、伤心不已。 一个如此爱他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背着他,与侍卫私通? 帝王的目光,从赵长河与姜盛身上扫过,周身的气场越发冰冷! 赵家! 姜家! 很好! 他根本不信这样的无稽之谈,放在其它时候,早让人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侍卫,拖出去乱棍打死,发落其家族了! 然而帝王爱一个女人,真的会处处为她着想。 人言可畏,哪怕他贵为九五至尊,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今日的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念念身上便会一直背负着与侍卫私通的罪名。甚至他们的孩子,也会被人质疑血脉。 这是南宫玄羽绝不能容忍的事! 看到帝王如此在意柔嫔,柳贵妃心里虽然不舒服,却她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万一周贵人的肚子不争气,她还得指望柔嫔生下皇子,让那个孩子成为定国公府未来的希望呢。 她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将柔嫔的皇嗣污蔑成野种。 “陛下,臣妾也相信以柔嫔的人品,定不会做出这种事。不如遣人去钟粹宫,传她过来问话?” 南宫玄羽正想说不必了,念念身体不好,怎能劳累。 沈知念却在菡萏和芙蕖的搀扶下,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气愤与倔强,缓缓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 南宫玄羽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将沈知念扶住了:“不必多礼!” “太医不是说你身子不好,近期最好卧床休养,你怎么跑到永寿宫来了?” 沈知念冷冷地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愤懑道:“臣妾也想知道,臣妾好好在钟粹宫养胎,究竟是得罪了谁,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臣妾若再不过来,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殊不知,她这副明明委屈无比,却依旧强撑着,不肯露出脆弱一面的样子,比楚楚可怜时,更惹人心疼。 帝王竟亲自扶着沈知念,走到椅子前坐下了:“朕从未疑心过你,你莫气坏了身子,中了幕后之人的奸计。” 沈知念吸了吸鼻子:“幸好还有陛下相信臣妾,不然臣妾真的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柳贵妃看着这一幕,内心酸甜苦辣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她既为陛下相信柔嫔,柔嫔腹中的皇嗣不会被人质疑血脉,而感到欣喜。 又为陛下如此在意柔嫔,忍不住酸涩不已。 为什么? 人人都说陛下宠爱她,可陛下从来没有对她这么温柔过…… 难道就因为柔嫔腹中怀着的皇嗣,有一半的可能是皇子? 如果她没有伤了身子,还能为陛下开枝散叶。陛下对她,一定会比对柔嫔更好吧…… 赵贵人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恨意! 第375章 慎刑司查到贴身衣物的主人 无风不起浪。 她才不相信,族兄会无缘无故去偷窃柔嫔的贴身衣物,就为了成全自己的单相思。 看柔嫔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就知道定是她耐不住寂寞,勾引了族兄! 说不定就像大家刚才想的那样,柔嫔腹中怀的根本不是皇嗣,而是族兄的种! 凭什么他们的私情,要让整个赵氏一族陪葬,要毁了她今后的人生?! 如果是族兄觊觎宫妃,赵家的所有人都会被连累。 可要是柔嫔不安于室,蓄意勾引。族兄只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一时没把持住。那处死他一人就好了,赵家说不定能求到一线生机。 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不管两人是谁先勾引的谁,只要能证明此事只是误会,赵家便不会有事,她也不会有事了。 不过这些话,赵贵人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陛下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敢冲出去触陛下的霉头。 韩答应最怨恨的就是沈知念了! 若不是因为柔嫔这个贱人,她怎么会由堂堂的贵人,被贬为谁都可以看不起的答应?! 她投靠德妃娘娘,就是为了寻找报复柔嫔的机会!没想到德妃娘娘还没出手,柔嫔就自寻死路了! 这个贱人最好跟自己一样,也被贬下来!被陛下打入冷宫赐死! 想到这里,韩答应看了赵长河一眼,用帕子捂着嘴,似笑非笑道:“柔嫔娘娘与贵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对宫规应该再清楚不过,大家当然都相信,柔嫔娘娘不会明知故犯。” “只是……铁打的证据放在这里,光凭柔嫔娘娘几句话就想否认,实在很难服众啊……” 姜婉歌安排的那些宫嫔,纷纷附和:“可不是!” “柔嫔娘娘说有人冤枉你,就有人冤枉你?你的贴身衣物,可都藏在赵长河的房间里,被人搜出来了呢!” “真是羞死人了!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都没脸活下去了!” “……” 沈知念轻蔑地看了韩答应一眼,眸中的不屑之色仿佛在说,这样的搅屎棍,她回头随手就能收拾了,不值得在此刻浪费时间。 “哦?” “就凭赵长河说,这些衣物是本宫的,就是本宫的?” “本宫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赵长河的话,变成金口玉言的铁律了?” 说到这里,沈知念的目光,从刚才说话的那几名宫嫔脸上扫过,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陛下都还没下定论的事,你们听风就是雨,一个个迫不及待指摘本宫。” “陛下和贵妃娘娘都还在这里呢,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竟能越过陛下与贵妃娘娘,给本宫定罪了?!” 岂止沈思念,柳贵妃看她们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她倒不是护着沈知念,只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和权力,受到了冒犯。 这些依附镇国公府的低位宫嫔,脸色都是一白,连忙起身请罪:“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请柔嫔娘娘恕罪……” 有文妃娘娘撑腰,她们不怕柔嫔娘娘。可柔嫔娘娘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在了她们头上,她们哪敢当…… 沈知念冷笑道:“你们冒犯的,不是本宫的威严。该请罪的对象,也不是本宫。” 她们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转身向主位跪下:“请陛下和贵妃娘娘恕罪……” 同样的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她们要么一个劲地为自己辩解,要么怒火冲天。 念念却只是语气平淡,不疾不徐地指出了这些人的过错,谈笑间便占据了上风。 并且没有喧宾夺主,将贵妃的面子也照顾到了。 念念……果然有管理后宫的能力。 帝王不屑跟这些女人计较,柳贵妃也因为沈知念始终捧着她,心情还不错。 她冷冷地看向地上跪着的这些低位宫嫔:“既没有这个意思,便一个个都给本宫闭嘴,别在这里跟长舌妇似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宫的永寿宫是菜市场呢!” 柳贵妃的气势何其强大,经她这么一呵斥,她们心中即便再不甘,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是。” 南宫玄羽原本担心,是赵长河这个狗奴才,不知道从哪里偷窃了念念的衣物,在这里诬蔑她。 他若大张旗鼓去查,最后查出这些贴身衣物,确实是念念的,就无法收场了。 念念不会连自己的小衣都不认得,见她如此笃定,南宫玄羽终于放心了,沉声道:“李常德,命慎刑司的人全力调查此事!” 一般情况下,宫妃与人私通的丑事,肯定越低调处理越好。然而此事已经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了,大张旗鼓查清楚,反而能还柔嫔娘娘清白,堵住所有人的嘴。 “是!” 不管是赵长河,还是姜盛,都丝毫不慌。 尤其是姜盛,觉得陛下让慎刑司调查,正好! 妃嫔的衣物,都是统一送到浣衣局,由里面的宫女浣洗、晾晒、熨烫。这些过程,都有专门的管事嬷嬷盯着。 一是因为料子珍贵,损坏便是大罪。 二则是娘娘们身份贵重,她们的衣物,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般人想盗窃妃嫔的贴身衣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皇后娘娘留下的那些人手,早就交给了文妃娘娘。她想在浣衣局动动手脚,得到柔嫔娘娘的衣物,简直轻而易举。 想必很快,柔嫔娘娘就笑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姜盛竟有些可惜。 这样的尤物,竟没有被他引诱,到现在他还未能一亲芳泽。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被冤枉之后的气愤,心中却气定神闲。 因为她埋在太极殿的钉子,早就将她的贴身衣物,和姜婉歌的调换了。 文妃今天作的所有恶,终将反噬自身! 事关重大,苏全叶半点不敢马虎,亲自带着人去调查了。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便带着结果来永寿宫汇报了:“启禀陛下,从赵长河房里搜出的小衣,确实是妃嫔所穿的。但不是柔嫔娘娘的,而是……而是……” 第376章 桃色谣言对一个女人的杀伤力(20万赏值) 南宫玄羽并不意外,冷冷地问道:“是谁的?” 姜氏虽然被废了,可陛下对文妃娘娘的态度一如从前,苏全叶也有些拿不准陛下的意思,只好低着头道:“是文妃娘娘的……” 姜盛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慎刑司的人是不是搞错了?! 赵长河眼底也满是错愕。 他和柔嫔娘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才诬陷她。 没想到,最终竟查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赵长河此刻竟有种畅快的感觉! 若文妃娘娘因此遭殃,算不算自食恶果? 姜盛疯狂地给赵长河使眼色。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去说,与他私通的人是柔嫔。不然这盆脏水,可要泼到文妃娘娘头上了! 赵长河就像没看到姜盛的暗示一样,跪在地上不一动不动。 而此举倒不是为了袒护沈知念。 毕竟他的任务一日没完成,吴常在就一日多一份危险。 只是他刚才表现出的形象,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柔嫔娘娘着想。现在柔嫔娘娘已经洗清了嫌疑,他反而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岂不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在诬陷。 柳贵妃看了沈知念隆起的肚子一眼,心落回了胸腔,畅快地笑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真正与人私通的,是文妃啊!” “姜盛,你还真是大义灭亲,连自己的族妹,都照检举不误。” 姜盛此刻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贵妃娘娘,不、不是的……” 依附于镇国公府的那些宫嫔,这时也傻眼了。 文妃娘娘不是在私底下交代,让她们今天一个劲地攻讦柔嫔娘娘,坐实她与侍卫私通的罪名吗?怎么到头来,罪名竟是指向文妃娘娘? 赵长河不得不帮着道:“陛下,贵妃娘娘,属下压根不认识文妃娘娘,真不知道她的贴身衣物,为何会出现在属下的房间里。” “说不定、说不定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求陛下明察啊!” 康贵人讥讽道:“证据指向柔嫔娘娘时,你说是自己情不自禁,被柔嫔娘娘的容貌与气质吸引了。” “可当证据指向文妃娘娘,你却说是有人陷害你,你根本不认识文妃娘娘。” “依本小主看,有人陷害你是假,你收了谁的好处,故意诬陷柔嫔娘娘是真吧!” 赵长河不是没想过,拉着文妃娘娘同归于尽!这样她便无法再用吴常在的安危,威胁自己了。 可镇国公府在后宫的势力不容小觑,就算文妃娘娘倒下了,她的人想对付一个吴常在,也轻而易举。 赵长河不敢赌。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连忙辩解道:“属下不敢在各位娘娘、小主面前撒谎,更不敢欺瞒陛下!” “属下、属下真的不认识文妃娘娘啊!” 帝王不耐道:“来人,传文妃过来!” …… 太极殿。 姜婉歌看的那本书里,镇国公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造反的想法。只是想让有镇国公府血脉的皇子,登上皇位,再禅位于他。 此时此刻,姜婉歌更不知道,镇国公的两条臂膀早就被断了,不得不走上孤掷一注的路。 在姜婉歌心中,镇国公依旧是那个手握兵权,权倾朝野的顶级权贵! 所以,她压根想不到,镇国公让她在后宫制造混乱,是为了发动兵变造反,当乱臣贼子。 她还以为镇国公是不满姜氏被废,所以想暗中在后宫搞点事,报复一下帝王。 正好,她也想趁此机会,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姜婉歌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美滋滋过了。 沈知念和侍卫私通,皇嗣的血脉存疑。古代,尤其是帝王家,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 哪怕那个女人再聪明,再有手段,这一仗也无法翻身了! 纸影依旧有些忐忑:“娘娘,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满宫谁不知道,陛下那么宠爱柔嫔娘娘,光凭从侍卫房里搜出来的几件,她的贴身衣物,就能定她的罪?” “万一她一口咬定,那些衣服早就失窃了,也没办法做实她与侍卫私通的事啊……” 姜婉歌不屑地笑了笑:“你懂什么?这种敏感的事,想要杀死人,不需要实打实的证据,谣言就够了。” 穿书前,她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和她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又一起考上了大学,还成为了室友。两人的关系,可谓比亲姐妹还亲! 变故出现在大三的下学期,为了一个保研的资格,她们成为了竞争对手。 朋友不管是成绩、在校内的评价,还是受导师的喜爱程度,都比她强,她根本竞争不过…… 姜婉歌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便是暗戳戳地在背后造谣! 说那个朋友的私生活不检点,高中的时候就交了无数男朋友,上大学了,更是被好几个不同的老男人包养过。 因为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说出去的事,在旁人看来可信度极高。 朋友因此身败名裂,承受了无数指责和谩骂,最后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从天台跳了下去。 姜婉歌顺利拿到了保研的资格! 其实对那个朋友,她心里是十分愧疚的……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像那些家境优渥的女孩子,有父母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她想要光明的前途,美好的生活,就只有靠自己去争取! 是朋友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点流言蜚语就受不了了。 这样的人,就算顺利读研,取得了更高的学历,也无法为社会做贡献。 可不能怪她…… 姜婉歌自认为,还是有良知的。在那个朋友去世后,每隔几个月就去为她扫墓,向她道歉,忏悔自己的迫不得已……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学业,就穿进了这本书里。 思绪回笼,姜婉歌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对桃色谣言对一个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这时,笔意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陛下请您即刻去永寿宫一趟!” 第377章 人赃并获,你还不跪下认罪 姜婉歌蹙起了眉头:“为何召我过去?”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暗处搅动风云,没有在明面上参与过这件事啊。 笔意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总不好让陛下久等了。” 姜婉歌这才更衣出门,坐着肩舆,往永寿宫的方向而去。 廊下垂首站着的一名宫女,唇角勾起了一抹轻轻的弧度。 她讨好了文妃娘娘那么久,才得到了一点信任,偶尔有进内室伺候的机会。 总算没有辜负,柔嫔娘娘布下的任务。 永寿宫就在太极殿旁边,姜婉歌很快就到了。 刚走进内室,她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尤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落在了她身上,看得她心里发毛…… 姜婉歌压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不知……陛下宣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帝王看她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哪怕他对文妃没有真情,可普通男人尚且受不了,被戴绿帽子的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帝王? 尤其是此事,是文妃犯下的,还把黑锅扣在念念头上,更是罪该万死! “你还有脸问?!” 柳贵妃呵斥道:“你与侍卫赵长河私通,你的贴身衣物都藏在他的房里。此次经你的族兄姜盛检举,人赃并获,你还不跪下认罪!” 沈知念垂眸扫了姜婉歌一眼,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里,有讥笑一闪而逝。 姜婉歌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看向了地上的那堆小衣。 姜盛和赵长河不认识她的贴身衣物,她自己当然能认出来,这确实是她不久前才穿过的。 可是……可是她让人放到赵长河房里的,不是沈知念的小衣吗?怎么会变成她的?! 感受到从南宫玄羽身上传出的冷冽气息,姜婉歌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个男人越爱一个女人,遭受背叛时,就会越愤怒。 正因为陛下给了她冠绝后宫的宠爱,若以为她与侍卫私通,一定会雷霆震怒! 姜婉歌的脑海里,快速思索着破局的方法。 肯定不能把真相说出来,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本想陷害沈知念,却自食恶果了。 到时候,大家都会嘲笑她不说,她还将承受严重的后果!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罪过,都推到赵长河身上! 因为在书里,赵长河有严重的恋姐情节,更是把这份情感,投射在了吴常在身上。 两人虽说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但后来还是跨越雷池,搞到了一起,爱得难分难舍。 最后,吴常在为了帮吴耀祖,私运宫中的宝物出宫,被帝王赐死,赵长河也跟着殉情了。 要不是看过书,姜婉歌也不会此时就知道,赵长河对吴常在的隐秘心思,并利用起来。 想拿捏这样一个恋爱脑晚期的男人,太容易了。只要她以吴常在的性命为威胁,赵长河就不敢反水! 想到这里,姜婉歌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冷冷地看向了赵长河:“你是何人?本宫从未见过你,本宫的贴身衣物,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是不是你盗窃了本宫的小衣,故意栽赃陷害?!” “说!是谁指使你的?!” “犯下这样的大罪,再不老实交代,不仅是你,所有你在意的人,都会跟着玩完!你现在向陛下坦白你的罪过,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被从轻发落的机会!” 在决定牺牲自己,保全吴常在的时候,赵长河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跪伏在地上,缓缓道:“……是属下曾经在巡逻的时候,遥遥看了文妃娘娘一眼,对她一见倾心。这才情难自抑,偷窃了文妃娘娘的贴身衣物。” “东窗事发,属下也是担心文妃娘娘会无辜受连累,才情急之下,将此事推到了柔嫔娘娘身上……” “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无话可说。” “属下认罪,愿凭陛下与贵妃娘娘处置……” 沈知念这才卸下脸上的倔强之色,一脸委屈地看向了帝王:“陛下,臣妾何辜,我们的孩子又何辜?要承受这样的恶意……” 南宫玄羽又愤怒,又心疼,温声宽慰道:“朕知道你今日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朕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姜婉歌眼里闪过了一丝妒意。 她又不是不知道沈知念的本性,这个女人在这里装什么装? 陛下真正爱的人是她,难道会把沈知念看得比她还重要? 姜婉歌也露出了委屈之色:“陛下,可是这件事,从臣妾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臣妾也是受害者啊……” 沈知念扫了她一眼:“是不是受害者,文妃娘娘心里比谁都清楚。” “赵长河不过是一个在钟粹宫附近巡逻的侍卫,如何能接触到文妃的贴身衣物?只怕这件事里,还有内情吧!” “就算这些小衣真的是赵长河偷来的,那他是何时,在哪里偷的?总会有痕迹。” “就是不知道顺着查下去,是会查实他的罪名,还是会发现蹊跷。” 此时此刻,姜婉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太极殿出了内奸,所以她的计划,早就被沈知念知道了。 对方将计就计,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姜婉歌眼眸眯起,辩解道:“柔嫔说得不错。” “但满宫都知道,你与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想插手浣衣局的事,再容易不过。” “贵妃娘娘身份贵重,显然不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故意利用赵长河做了这个局,来污蔑本宫!” 她倒不是真心夸赞柳贵妃,只是这种时候,将矛头对准弱势的那个人,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 “够了!” 南宫玄羽眼睁睁地看着,念念今天承受了这么多不白之冤,怎么可能让文妃继续往她身上泼脏水? “苏全叶,将相关人员都带到慎刑司,严查此事!” “奴才遵命!” 不仅赵长河,就连姜盛都被慎刑司带走了。 不过他是检举之人,暂时应该不会受刑,只是问话罢了。 第378章 让文妃娘娘“病逝” 赵长河也不知道,文妃娘娘是如何知晓,自己心悦吴常在的。 但她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因为以她的身份,想找借口对付一个常在,太容易了。 被人拿捏住了软肋,赵长河只能宁死都不交代。 不管慎刑司的人怎么审问,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单方面爱慕文妃娘娘,那些小衣都是他偷来的。 可赵长河又说不出,他哪来的本事在后宫到处乱跑,还能偷到妃嫔的贴身衣物。 这些说辞,没有任何可信度! 姜婉歌之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觉得事发后,沈知念一定会百口莫辩。 因为如果不是沈知念跟赵长河有私情,将自己的小衣送给了他,那赵长河是怎么得到的? 没想到最后,她挖的这个坑,竟然让自己栽进去了…… 捉奸向来都是要捉双,姜婉歌和赵长河,虽然没有被捉奸在床,可也搜出了这么多铁证! 不管两人怎么狡辩,都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清白。 然而……帝王最终还是让慎刑司,以赵长河所言为真,文妃的那些贴身衣物,都是他偷窃来的,结案了。 对这个结果,包括沈知念在内,所有人都不意外。 因为被妃嫔戴绿帽子,本就是奇耻大辱!这件事若是传到宫外去了,皇室也会颜面无存! 比起堂堂妃位,竟跟侍卫私通的丑闻,当然是侍卫色胆包天,偷窃妃嫔的小衣,更能保全帝王和皇家的名声。 可这并不代表,帝王相信了文妃。更不代表,他不会清算她! 帝王当场下旨,将赵长河杖毙了! 赵贵人也受到牵连,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赵家的前途更不用说了…… 被两个太监拖去冷宫时,赵庶人泪流满面,简直恨不得将姜婉歌扒皮抽筋,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陛下,贵妃娘娘,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此事全是嫔妾堂兄一个人的错吗?!” “就算她真的觊觎文妃娘娘的美貌,又哪来的胆子去偷对方的小衣?一定是文妃娘娘蓄意勾引,给了他什么暗示,嫔妾的堂兄才会行差踏错!” 横竖赵家完了,她入了冷宫,也会过得生不如死。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将文妃也拖下水? 赵庶人豁出去了,说出的话越来越大胆:“依嫔妾看,文妃就是生性淫贱!陛下几天没翻她的牌子,她就耐不住寂寞,想找别的男人了!” “这样的淫妇,怎配居于妃位?!怎配侍奉陛下?!” “陛下,您如果不处置她,她迟早还会淫乱宫闱,有损皇家威名啊!陛下……” 一般情况下,在赵庶人喊出第一句话时,太监就已经把她的嘴堵上了。 然而此刻,将她拖去冷宫的,是永寿宫的太监。 他们都知道,贵妃娘娘厌恶文妃,赵庶人辱骂文妃,正合贵妃娘娘的意,他们又怎么会这么没眼力见呢…… 最终还是李常德,看到帝王的脸色越来越黑,甩了一下拂尘呵斥道:“还不快给咱家把她的嘴堵上!平白说些污言秽语,脏了陛下和各位娘娘的耳朵!” 两个太监这才掏出帕子,堵住了赵庶人的嘴,将她拖走了。 虽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了,可在场的,哪个看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 众人的目光落在姜婉歌身上时,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尤其是那些不受宠的妃嫔,对她更是唾弃不已。 她们做梦都想得到陛下的宠爱,可文妃娘娘宠冠六宫,还不知足,居然跟侍卫勾搭在了一起。 果然像赵庶人说的那样,她就是生性淫贱,一刻都少不得男人! 姜婉歌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心中除了恐慌,更多的是委屈! 她一直是吩咐姜胜联系赵长河,今天才跟赵长河第一次见面,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这些人却是非不分,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泼脏水,让她背负这些莫须有的骂名? 穿书前,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好受点,姜婉歌经常安慰自己,她为了前途造谣朋友,没做错! 朋友患上重度抑郁症,是对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跟她没关系! 直到此时此刻,姜婉歌才明白,原来能风轻云淡,是因为刀子没捅到自己身上…… 可是古代和现代不同啊! 现代被造桃色谣言,只要自己的内心能挺过去,别人就伤害不到自己。 但是在古代,一个妃嫔一旦被帝王怀疑不忠,就等同被判了死刑! 沈知念既然提前洞悉了她的计划,以这个女人的聪慧,多得是办法化解。沈知念用其它方式解决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将罪名推到她身上?! 这个女人真的好歹毒!!! “陛下……” 姜婉歌膝行上前,抓住了南宫玄羽的袍角,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如果她是被扣上了私通的帽子,那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为自己解释。可帝王都说了,此事是赵长河偷窃所为,与她无关。 那她再辩解,不就是做贼心虚?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事关女子的名声,捕风捉影的谣言,远远比实打实的证据,更能毁掉一个人! 帝王懒得再看姜婉歌一眼,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 李常德知道,陛下是为了不让宫中传出丑闻,才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文妃娘娘活着一天,陛下就一天会想起,自己曾被妃嫔戴过绿帽子的事! 让陛下心情不快,就是他这个总管太监的无能了。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边,叹息道:“陛下,姜庶人年纪轻轻就病逝了,说明镇国公府的女子,身体里极有可能带着隐疾。” “幸好文妃娘娘命好,不像姜庶人,缠绵病榻不到一年,就熬不过去了……” 他之所以没提出,让文妃娘娘“暴毙”,就是怕事情做得太突兀,导致今日的事惹人深想。 帝王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了一抹杀意! 第379章 朕该如何补偿柔嫔(47万票加更) 敢做出与侍卫私通的事,帝王岂容姜婉歌舒舒服服地“病逝”,生前死后都享受着妃位的尊荣? 横竖镇国公府覆灭的那一天,近在眼前。届时,他便要让文妃承受应有的后果! “……传朕的口谕,文妃未管理好自己的寝殿,使得小衣流到侍卫手中,在后宫引起风波,还使柔嫔无辜被诬陷。” “即日起,将其降为贵人,褫夺封号!” 贵人到妃位,可谓质的飞跃! 若不是有极好的运气,许多贵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妃位,她这是被一朝打回原形了!更别提连封号都被夺了。 当初,陛下将“文”字是赐她做封号,就是觉得她才华横溢,诗词绝妙。唯有这个字,才能与之相配! 后来姜贵人写的诗,在朝野和民间遭受了许多质疑,流言之所以能那么快平息,封号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陛下毕竟陛下金口玉言,用“文”字赞美她,谁敢一个劲地质疑她的才华? 现在好了吧…… “奴才遵命!” 李常德看着帝王的脸色,斟酌道:“今日的事,确实是委屈柔嫔娘娘了。可怜娘娘怀着身孕,又动了胎气,还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帝王沉默了良久,才问道:“……你觉得,朕该如何补偿柔嫔?” 不是因为不在意,才把这个问题丢给李常德。恰恰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想知道最好的办法。 李常德的脑子转得极快! 后宫的娘娘们最想要的,当然是升位分啊! 但他也知道,大周有无子不得封妃的规矩。 若陛下这时就封柔嫔娘娘为妃,她便会像姜贵人一样,遭受无数骂声。朝中的那些大人,就该辱骂柔嫔娘娘是妖妃了。 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腹中的皇嗣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李常德绞尽脑汁想了想,最终赔笑道:“奴才愚钝,揣摩不了柔嫔娘娘的心思。但娘娘金尊玉贵,有陛下的宠爱,什么都不缺。寻常宝物,肯定入不了娘娘的眼。” “不妨陛下亲自问一问,娘娘可有什么想要的?” 帝王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理。 只是他现在实在心情不佳,不想让念念身子不好的时候,还要安抚他的情绪,便先回了养心殿。 …… 永寿宫。 师父要侍奉陛下,脱不开身,便由小徽子过来传了口谕。 依附于镇国公府的那些宫嫔,原本还抱着最后的希望。觉得陛下那么宠爱文妃娘娘,今日的事,他更是压了下去。 那么就算陛下心中有气,应该也不会对文妃娘娘怎么样吧? 直到此刻,她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堂堂的文妃娘娘,成了姜贵人……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她被陛下厌弃了,她们是不是该另谋出路了? 剩下的人都明白,陛下只是碍于颜面,没戳穿真相,却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所以给了姜贵人这么重的惩罚。 若不是因为她是镇国公的女儿,恐怕陛下早就在私底下,让人用一杯毒酒将她赐死了! 沈知念听完帝王的口谕,便明白了一件事。恐怕镇国公府,马上就要被清算了! 不然南宫玄羽不会停止做戏,还收回了对姜婉歌的所有宠爱和优待。 柳贵妃稍微一思索,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天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姑母的话,她面对姜婉歌时,不得不避其锋芒,过得有憋多憋屈! 眼下陛下都表态了,她哪还用忍气吞声,居高临下地望着姜婉歌,冷冷道:“文妃……呀,瞧本宫这记性,竟忘了你已经不是妃位了,姜、贵、人!” “贵人没资格在后宫乘肩舆,今后你遇到了他人的仪仗,记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否则别怪本宫治你一个藐视宫规之罪!” 姜婉歌知道,柳贵妃还记得,当初她们的仪仗在宫道相遇,她抢路了的事。 真是小人得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屈辱,她就暂且忍下来了! “臣……嫔妾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嫔妾告退!” 姜婉歌之前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 她宠冠六宫的时候,多少人嫉妒得牙痒痒。此刻见姜婉歌从高处栽下来了,谁都想上去踩一脚。 这些宫嫔在她背后用帕子捂着嘴,讥笑道:“有些事大家不戳穿,不代表看不透。” “真没想到,姜贵人竟是这种人!” “要不怎么说旁支之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呢。若她是镇国公嫡出的,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吗?” “陛下保全她的颜面,她还真有脸继续活着?我要是她,回去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向陛下谢恩了!” “就是!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一想到要跟这种淫妇,待在同一个后宫,我就觉得恶心!” “她怎么还不回去以死谢罪?” “快以死谢罪吧!” “……” 这些讥讽和谩骂,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姜婉歌的耳朵里。 心中的情绪,作用在了身体上。她整个人开始心慌、手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原来一句句轻飘飘的话,加起来压在同一个人身上,便会变得像大山一样重…… 原来看似没有攻击力的言语,也能像冬日的刀子一样,让人又冰又痛…… 她只是经历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了。穿书前的那个朋友,却日复一日,无孔不入地承受着类似的攻击…… 此时此刻,姜婉歌才感同身受,为什么对方会患上重度抑郁症,最后活不下去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穿书的真正原因,恐怕不是看看得猝死了。 而是……而是因为她的造谣,使朋友患上重度抑郁症身亡。她在现代社会,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还被保研了,即将迎来前途无量的人生! 所以老天看不下去了,将她送来人命如草芥的古代,让上位者主宰她的性命,让她为那个朋友偿命! 姜婉歌越想越害怕,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没有一人上去搀扶她。 柳贵妃皱着眉头,厌恶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拖走,别脏了本宫的地!” 第380章 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立刻有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抓着姜婉歌的手臂,将她拖了出去。 一路上遇到的宫人,有的忍不住唏嘘;有的在宫里待得太久,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圣心难测,今日受宠风光无限,明日失宠跌落泥泞的例子,不在少数。 然而捧高踩低是人的本性,还是幸灾乐祸的人更多。 姜婉歌在中途就已经醒了,但她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干脆继续装晕。 反正古代又没有网络,不可能有人铺天盖地骂她,她只要在自己的寝殿不出去,把风头避过去就行了。 总不可能有人离谱到,天天跑到她的寝殿骂她。 这样一想,姜婉歌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到太极殿,她听到了笔意她们,和内务府太监的争执。 得知他们把自己的东西,都从主殿搬了出来,许多她十分喜欢的宝物,他们全都要拿走,姜婉歌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站直了身体,愤怒地盯着内务府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还不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御赐之物也敢动,不要命了吗?!” 那么多漂亮的花瓶、首饰、摆件等等,每天光是看着,心情都会变得很好,谁会想失去? 陈亚明朝姜婉歌行了一礼,说的话虽然客气,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姜贵人,嫔位才是一宫主位,您被贬为了贵人,自然不能继续住主殿了。奴才们只是按照规矩,将您迁到侧殿去。” “至于这些宝物,都是嫔位才能使用的,您一个贵人用了,便是逾制。奴才们也是为了您好,特意将它们收回内务府。” “哦……还有,贵人身边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贵妃娘娘仁厚,知道您喜欢清净,特意吩咐了,除了您带进宫的四名侍女,其他宫人都撤走。” 听到这话,纸影、笔意和砚情的脸色都是一变! 从前,她们是妃位身边的大宫女,一等一的体面。每日只用陪在娘娘身边,做做端茶倒水的事就行了。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有小宫女伺候。 太极殿的其他宫人都撤走了,在院子里洒扫之类的粗活,不就落在她们头上了?! 她们娇生惯养的,哪吃得了这种苦头! 墨韵倒不担心。 她毕竟是官女子,粗活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干。 姜婉歌气愤道:“狗仗人势!欺人太甚!” 别以为她不知道,书里,内务府总管陈亚明,就是柳贵妃的人! 搬出主殿,裁减份例,还可以说是宫规。可贵人除了自己带进宫的侍女,也有四名普通太监,和四名普通宫女伺候。 柳贵妃把她身边的人都撤走,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陈亚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您是小主,您想怎么骂奴才都可以,奴才不敢反驳。” “但这些都是上头的意思,您要是不服气,就自己去找上头的人吧!” 话音落下,陈亚明挥了挥手:“我们走!” 浩浩荡荡的太监们,搬着从主殿拿出来的宝物离开了。 姜婉歌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心都在滴血…… 太极殿外面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虽然没人敢在宫中喧哗,但他们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是狠狠刺痛了姜婉歌…… 她咬着牙,进了右侧殿,雅文苑。 明明这是她刚入宫时住的地方,可住过宽敞明亮的主殿,再回到这里,姜婉歌只觉得哪哪都不适应。 或者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啪!” 墨韵刚走进来,姜婉歌就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陛下虽然没有真的宠幸她,可外人又不知道。这几天,墨韵享受着许多宫人的恭维、巴结,已经从心里觉得,自己快成为主子了! 骤然被姜婉歌掌掴,她不敢相信地看了过去:“小主失势,又不是奴婢的错,何苦拿奴婢撒气?!” “若陛下今天传召奴婢的时候,看到了奴婢脸上的巴掌印,只怕会对小主更加不满!” 说起这件事,姜婉歌就来气! 这个贱婢背着她勾引陛下,还敢在她面前嚣张?! 不过她现在要处理的,是另一件事:“事到如今,你还装腔作势?!” “拿给赵长河的贴身衣物,明明是柔嫔的,怎么会变成我的?!如果不是太极殿出了内奸,别人的手伸得到我的寝殿来吗?!” 此话一出,纸影、笔意和砚情,看墨韵的眼神也变了。 毕竟墨韵已经背叛了娘娘,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墨韵气愤道:“娘娘是怀疑,此事是奴婢做的?!” 姜婉歌恨死她了:“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派你去养心殿送信,你却爬上了龙床!现在还想踩着我的尸骨上位是吧?我告诉你,做梦!” 墨韵冷笑了一声:“便是慎刑司办案,也得讲证据呢。小主空口白牙,就想将这样的罪名安在奴婢身上?奴婢可不认!” “……你、你!” 姜婉歌气得不轻:“本小主要将你……” 眼见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纸影她们连忙上前打圆场:“小主息怒!” “或许这件事真有什么误会,您何必跟墨韵一般见识呢?” 她们倒不是维护墨韵,而是小主已经失势了,墨韵又刚承宠。小主如果这时处置了她,处境只会更糟糕。 姜婉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指着墨韵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一点都不喜欢古代了,小三都挑衅到自己面前了,她却还要忍气吞声…… 纸影和砚情对视了一眼,着急道:“娘娘,现在不是收拾墨韵的时候。” “宫里的奴才最现实了,见您失势了,一定会谁都想上来踩一脚,咱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 “您想想办法,怎么重获圣宠,才是最重要的事!” 姜婉歌不怪南宫玄羽。 因为那个男人也是不知道真相,才误会了她。 偏偏她是始作俑者,没办法去解释。 男人惹女人生气了,通常会送礼物哄。那女人惹男人生气了呢? 姜婉歌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你们去给我找一些规则的木条,还有刻刀过来!” 第381章 让她去跟德妃作伴吧 钟粹宫。 此次事件,娘娘虽然大获全胜,让姜贵人自食恶果了。但菡萏他们并不觉得畅快,反而还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若娘娘埋在太极殿的钉子,没有洞悉姜贵人的计划,事态会怎么发展下去…… 尤其是林嬷嬷,更是心疼得不行。 娘娘还怀着身孕呢,每天却要面对这么多刀光剑影,真的很不容易。 沈知念却笑着安慰他们:“……本宫并不觉得辛苦。早在入宫的时候,本宫就料到后宫的艰辛了。” “想要荣光,又怎能不经历风险呢?” 看到她如此气定神闲,菡萏他们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不过此事倒给沈知念提了一个醒。 若有一日,有人故技重施,拿她的贴身衣物做局。陛下虽然未必会信,但宫中的风言风语,终究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 浣衣局此次涉事的宫女、嬷嬷,都被处置了,沈知念干脆将效忠于自己的人换了上去。今后她的一切衣物,只由她们负责。 沈知念有协理六宫之权,在此次事件中又是受害者,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 就连柳贵妃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还效仿沈知念,也派专人去浣洗自己的衣物了。 毕竟后妃的名声不容有损,哪怕她位高权重,沾上这样的事也得喝一壶,当然要防范于未然! 翌日。 芙蕖低声汇报道:“娘娘,蔷薇避人耳目,私底下来求见了。” 蔷薇就是沈知念之前安插在太极殿的钉子,姜婉歌被降位后,她与其他宫人一起,回到了内务府。 “传她进来。” “是!” 蔷薇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奴婢给柔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温声道:“此次若不是你机敏,恐怕本宫早就被姜贵人算计了。你功不可没,不必多礼,快起来。” 蔷薇眼底盛满了感激之色:“当初奴婢的姐姐病重,眼看就要不行了,是娘娘派了唐太医为她诊治,奴婢的姐姐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样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太医在宫中当值的时候,当然不能随便出宫给人看病。但下衙后,回到宫外的府邸,时间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沈知念道:“你对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是想来本宫宫里,还是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蔷薇摇了摇头:“离开太极殿的时候,奴婢见姜贵人看墨韵的眼神不对劲,显然怀疑是墨韵出卖了她。如此正好,让她们内斗。” “若奴婢来了钟粹宫,姜贵人顷刻就会明白,真正的内鬼不是墨韵,而是奴婢了。” “虽说有娘娘在,不会让姜贵人把奴婢怎么样,但奴婢不想为娘娘添麻烦。” “而且……而且奴婢还想继续为娘娘效力!娘娘需要奴婢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蔷薇这么说,除了想报恩以外,也是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毕竟钟粹宫有这么多厉害的宫人,她来了以后,也占据不了重要的位置。只有在外面不断立功,她在娘娘心中的分量,才会越来越重。 沈知念思索了一会儿:“……正好,再过半个月,宫里要放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内务府会重新分配宫女顶上去。既如此,你便去长春宫伺候吧。” “只是良妃为人谨慎,你去了也未必能得到她的信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在院子里做些粗活,连内室都接近不了。” 蔷薇郑重道:“奴婢不怕吃苦,愿为娘娘效力!只要有一日,娘娘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对奴婢来说就值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放心,你家中本宫会派人照顾好。” 蔷薇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多谢娘娘!” “奴婢就不打扰娘娘休息,先告退了!” 蔷薇离开后,沈知念倚在窗边看书。 菡萏气愤道:“娘娘,那姜贵人如此可恶,现在失势了,不如我们趁机……永绝后患!” 沈知念放下书看向了她:“你觉得姜贵人做出这样的事,陛下会容许她继续以贵人的身份,在宫里养尊处优吗?” “既如此,我们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平白给人留下把柄?” 就像良妃,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做过恶事,每一次都是借别人的手。就是为了将来问鼎后位的时候,身上不存在污点。 沈知念觉得,有些地方,自己也得跟对手学学,扬长避短。 菡萏低下了头:“奴婢只是觉得,姜贵人不仅歹毒,还虚伪。做了坏事,还总觉得自己是好人。这种无知的恶,比明晃晃的恶,更让人讨厌!” 沈知念感觉到了,宫中越来越严峻的气氛,淡声道:“且耐心等等。” “对了……告诉内务府的人,水溪阁漏雨需要修缮,将韩答应挪到瑞雪轩去。” 瑞雪轩是承乾宫的左侧殿。 既然韩答应觉得攀上了德妃,在后宫便有了靠山,那就让她去跟德妃作伴吧! 德妃已经失去了帝王的信任,南宫玄羽以后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她想利用大公主,戕害皇嗣的事。 韩答应和德妃住在一起,又是德妃的拥趸。这种情况下,帝王是会宠爱韩答应,还是会厌恶她呢? 沈知念讥诮地笑了笑。 在后宫做任何事,只要师出有名,便不怕被人指摘。 芙蕖应了声“是”,立刻去办了。 晚膳过后,芙蕖汇报道:“娘娘,韩答应听说了这个安排,高兴得不行。” “她跟别人炫耀,陛下经常去承乾宫看三皇子,她住进瑞雪轩后,见到陛下的次数,会比原来多得多。” “在您这里没走通的路子,她在德妃娘娘那里走通了,说不定她会成为第二个孙常在。”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愚不可及!” 小周子急匆匆地从外面小跑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沈知念立刻准备接驾。 像之前那样,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帝王阻止了。 “……念念,你现在感觉身子怎么样?” 第382章 镇国公准备逼宫了(48万票加更) 沈知念将上半身侧到了一边,不看南宫玄羽:“臣妾和孩子只想安生度日,都平白被人诬陷。陛下以后还是少来钟粹宫吧,不然臣妾真的害怕,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南宫玄羽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念念,朕知道此事你受了委屈。可你不能因为他人犯下的错,就将朕拒之门外。” “朕是你的夫君,是孩子的父皇,有来看你们的权力。” 从前,若有人敢这样跟帝王说话,他只会觉得对方恃宠而骄,不知好歹。 可在沈知念潜移默化的调教下,南宫玄羽面对她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将底线放得越来越低了…… 沈知念倔强道:“是。陛下是帝王,整座皇宫都是属于您的。您要来钟粹宫,臣妾自然没有权力阻止。” “若只有臣妾一人,臣妾不需要畏惧?可臣妾的孩子何辜,要被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还没出生,就险些被人质疑血脉。” “臣妾……臣妾真的……” 说到这里,沈知念一度哽咽。 虽然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想让帝王更加怜惜这个孩子。但作为一个母亲,腹中的孩子差点被人算计,她愤怒的同时,又怎能不心疼?不担心? 所以,她要借南宫玄羽的手,让始作俑者付出更多代价!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拥进了怀里:“你说的这些,朕都明白。念念,相信朕,朕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 “任何敢伤害你们的人,朕都会让他们后悔!” 虽然赵长河已死,赵氏一族也被清算了。但说到底,赵长河也是为了保护姜贵人,才把罪名推到念念身上。 他们这对奸夫淫妇,做了丑事,却要念念来承受后果,他岂能容忍! 受了委屈的人,若是一个劲地胡搅蛮缠,也会让人失去耐心,感到厌恶。 沈知念见好就收,从南宫玄羽怀里抬起了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信赖地望着他:“那臣妾就再相信陛下一次。” “若陛下保护不好臣妾和孩子,以后就别来钟粹宫,给我们招惹是非了。哼!” 听到这话,李常德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这……柔嫔娘娘怎么敢这样跟陛下说话呢? 这是大不敬啊! 连总管太监都吓成了这样,更何况是元宝他们? 一个个生怕陛下说翻脸就翻脸…… 南宫玄羽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满是无奈:“你呀……胆儿真是肥!” 沈知念有恃无恐:“那不都是陛下宠出来的?所以陛下不该怪臣妾,而是该怪自己。” 她就是要这样,一天天给南宫玄羽灌输,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理念,让他一点点习惯。 这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下意识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帝王竟松了一口气:“是是是,都是朕的错。” 只要念念的情绪能好转,不会影响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子就好。 古代还没有后世的那种说法,如果姜婉歌知道这些事,就会明白帝王早就在潜移默化间,被沈知念pua了…… 两人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帝王终于进入了正题,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交到了沈知念手中。 看清令牌上的图案,沈知念的心微微一跳! 上辈子,陆江临成为宰相后,自然能接触许多,普通人压根接触不到的机密。沈知念听他描述过,这块令牌上的图案。 大周自开国以来,就有一支龙甲军,个个武功高强,骁勇善战,且只听从帝王的命令。 此令牌,就是号令龙甲军的信物! 南宫玄羽……竟把它给了她? 沈知念尽量保持着平静,故作不解地问道:“陛下,这是?” 南宫玄羽郑重道:“念念,朕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中!” “镇国公的两条臂膀,虽然都被朕断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宫有许多侍卫,都是镇国公府的子弟。朕虽然早就命人暗中看管着他们,但难保不会百密一疏。” “数百年来,一代代禁军,也被镇国公府渗透了不少。即便是朕身边,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朕接到密报,镇国公应该就在这两天,联合各方势力……准备逼宫了!” 沈知念早就根据局势,分析出了这些事。然而在帝王面前,她还是露出了十分惊讶,且担忧的模样:“镇国公竟如此狼子野心?!” “陛下,那您的安危……” 看着念念急得不行的样子,南宫玄羽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道:“放心,朕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 “朕只是担心,镇国公的人会趁乱对你下手。” “所以……朕要与你做一场戏,封禁钟粹宫!” “你手中的这块令牌,能号令朕的龙甲军。从今日起,朕会命他们伪装成普通侍卫,牢牢把守钟粹宫,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历朝历代,一旦发生宫变,定会死伤无数。 沈知念之前最担心的,就是钟粹宫的安危无法得到保障。毕竟再厉害的计谋,面对杀红了眼的叛军,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南宫玄羽考虑得如此周全。 沈知念将脸贴在了帝王的胸口,哽咽道:“臣妾只是一弱女子,什么都无法为陛下做。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去平叛。” “臣妾和孩子会一直,一直在钟粹宫,等着您过来……” “若等不到……臣妾、臣妾便带着孩子下去找您!我们一家三口,永远都不分开!” 最后一段话虽然是假的,但沈知念希望南宫玄羽好好的,却是真的。 因为如果赢的人是镇国公,虽说她也能想到办法,保住性命。但沦为阶下囚,要日日看姜婉歌的脸色,还不如死了。 “不许说胡话!” 帝王的手指,按在了沈知念的嘴唇上:“为了你和孩子,朕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万一……若是有万一,朕也希望,你和孩子能好好活下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对念念,就是如此。 —— 注:引用自明·汤显祖《牡丹亭记题词》。 第383章 爱得轰轰烈烈 沈知念的双手牢牢抱着南宫玄羽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身体微微颤抖着。 明明平时,她总有许多情话跟他说,可今晚突然变得不善言辞了,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陛下,您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帝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深刻地感受到了,怀中的女人对自己的爱慕和担忧。 南宫玄羽心中十分熨帖,不停地安慰着沈知念,缓解她不安的情绪。 待时间差不多了,帝王在沈知念的额头,深深地印下一吻,才留下一句“等朕回来”,起身离开了。 他用的是“回来”,而不是“过来”。因为在南宫玄羽心中,钟粹宫早已是他的家。 刹那间,一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后宫传开,许多人眼底都露出了错愕之色! 盛宠不衰的柔嫔娘娘,今晚不知因何事惹恼了陛下。主殿里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陛下就拂袖而去了! 刚离开钟粹宫,陛下就一脸怒容地下旨,说柔嫔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但念及怀着身孕的份上,暂不处置。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封禁钟粹宫,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斩立决! 这道旨意,甚至比当初幽禁坤宁宫和长春宫的时候,更严苛,更狠! 错愕的同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柔嫔向来得陛下的喜爱,这回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惹得龙颜大怒? 然而陛下动了这么大的肝火,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这时候去养心殿打探消息。 但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 不然为什么世人总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 …… 永寿宫。 柳贵妃听说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花子毕竟是新提拔上来的,没有翠竹了解柳贵妃,只看到了她和沈知念是盟友。 见柳贵妃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小花子讨好地问道:“娘娘,您可是在担心柔嫔娘娘?” 柳贵妃坐在椅子上,复杂地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她的内心都承受着各种矛盾。既觉得柔嫔这把刀好用,又嫉妒对方受陛下的宠爱。 柔嫔遭受了如此严厉的惩罚,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 原来,柔嫔在陛下心中,也不过如此。 原来,她跟后宫的所有女人,都没什么不同。 原来,陛下还是那个陛下,会宠爱妃嫔,却不会把任何人视为例外。 柳贵妃沉默了良久,才道:“……如此也好,至少柔嫔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钟粹宫,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翠竹看了梨花阁的方向一眼,笑道:“可不是。” “奴婢之前还担心,若周贵人的肚子不争气,柔嫔娘娘却能生下皇子。她那么受陛下的宠爱,届时身份又会更上一层楼,您想要她的小皇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现在好了,柔嫔娘娘失去了圣心,今后能依靠的,就只有您了。便是为了小皇子的前程,她也知道识时务的!” 柳贵妃点点头,明艳的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看来这一次,老天都站在本宫这一边!” …… 雅文苑。 姜婉歌左手拿着木块,右手拿着刻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沈知念把我害得那么惨,她也有今天啊!” “真是上天有眼!” 纸影她们却只觉得心惊。 陛下之前多宠爱小主,多宠爱柔嫔娘娘啊。可如此受宠的两个妃嫔,陛下都能说翻脸就翻脸…… 帝王心中,果然是没有真情的。 也不知道墨韵爬上了龙床,能得意几天。到时候连个答应的位分都混不上,就可笑了。 姜婉歌笑完了,忽然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陛下知道,赵长河房中的小衣变成了我的,极有可能是沈知念搞的鬼。” “所以,为了替我出气,陛下才这么对沈知念?” “不然为什么我前脚受到了处罚,沈知念后脚就遭殃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满宫的人,别再有不长眼的来招惹我?” 纸影、笔意和砚情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陛下从来没有像宠爱小主这样,宠爱过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对她一点情分都没有了? “小主,照您这么说,陛下心中还是有您的,只是还在气头上。越是如此,您越要想办法,让陛下消气啊!” 姜婉歌看着手中的东西,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放心吧,等看到我这次发明的东西,陛下肯定会眼前一亮!” 三人虽不明白,小主刻的这些木块有什么用,但她以往的奇思妙想,确实有过人之处。 说不定此次,真的可以凭借这些木块翻盘! …… 整座钟粹宫都被带刀的侍卫,牢牢包围着。他们散发出的气势极为强大,给人一种若敢靠近,顷刻间就会人头落地的感觉。 有事从这里经过的宫人,纷纷都吓得绕道走了。 他们在后宫当了这么久的差,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看来柔嫔娘娘此次,真的要完了…… 就是不知道她生下皇嗣之后,陛下会怎么处置她? 外面的纷纷扰扰,沈知念一点都不关心。 入宫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享受,如此平静的日子。 林嬷嬷坐在旁边,一脸慈爱地陪沈知念说话:“老奴之前还担心,深宫惊险,娘娘虽身处高位,但其中的艰辛,不足以与外人道。” “看到了陛下对娘娘的在意,老奴真的安心了不少。” “说句大不敬的,世间男子多薄幸,君王更是无情。陛下对娘娘的心意,越发显得难能可贵!” 菡萏捂着嘴笑了笑:“那可不,陛下对咱们娘娘是真爱呢!” “娘娘是不是也同样爱着陛下?” 沈知念扯了扯唇角。 南宫玄羽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是草木,当然有感动。 但感动,不代表动真情。 如果是其他人,沈知念肯定懒得解释,但此刻身边都是最亲近的人,她便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 “你们难道不知道,陛下当年和贵妃娘娘,是如何爱得轰轰烈烈?” 第384章 顾锦潇弹劾镇国公 “虽说大周的历任皇后,都是出自镇国公府,或定国公府。可哪位皇子若是娶了一家的女儿为妻,另一家为了颜面,绝不会再把嫡长女送过去做妾。” “除非那位皇子能登基,才另当别论。毕竟做帝王的妃子,和做皇子的妾室,是两个概念。” “可当年,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贵妃就不惜顶着全京城人的嘲笑,以镇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与他为妾。” “本宫虽不知道,陛下那时对贵妃是只有宠爱,还是动了真情。可他确实为了贵妃,冷落了满府的妻妾很长一段时间。” “京中谁不感叹,他们真真是一对有情人!” “结果呢?” 剩下的话不用沈知念说,林嬷嬷他们也明白了。 结果就是时过境迁,恩宠易逝。 虽然外面都说,贵妃娘娘宠冠六宫。但她若牢牢把握住了陛下的真心,会那么患得患失,沦为深宫怨妇吗? 内心的苦楚,恐怕只有贵妃娘娘自己才明白。 沈知念继续道:“那段感情变了味道,陛下身边依旧有一个接一个新人,他想宠爱谁就宠爱谁,因为他是九五之尊。而柳贵妃,却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说到这里,沈知念喟叹了一声:“所以,本宫有什么资本,去跟陛下进行这场豪赌?” “若本宫守不住自己的心,轰轰烈烈地与陛下爱一场,确实能度过一段十分美好、甜蜜的时光。可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后呢?” “只怕本宫会成为第二个柳贵妃,陛下身边也会出现新的‘沈知念’。那时,本宫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如何收场?” 菡萏和芙蕖对视了一眼,越发沉默…… 两个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日日看着陛下对娘娘的盛宠,可娘娘对陛下却只是逢场作戏。 她们不是没有在心中感叹过,娘娘的心太冷硬了,陛下对她这么好,依旧融化不了。 甚至……甚至大不敬地觉得,陛下有些可怜…… 直到此刻,菡萏和芙蕖才明白,娘娘不是心冷,而是足够清醒。 若娘娘迷失在了陛下的宠爱里,柳贵妃的现在,就是娘娘的将来…… 唯有不对陛下动真情,娘娘才能一直保持着冷静,才能游刃有余地把握住陛下的宠爱! 沈知念嘲弄一笑:“况且你们以为,陛下对本宫真的是真爱吗?” 芙蕖不解道:“娘娘,难道不是吗……” 说陛下有一天可能会变心,她们相信。可陛下对娘娘这么好,怎么可能不是真的爱她? 沈知念望着远处的天际,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尽是冷静之色:“陛下宠爱本宫,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上头时的冲动。” “他喜欢本宫的容貌、气质,心甘情愿为本宫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他愿意和舒服、开心的情况下去做的。说到底,陛下对本宫好的时候,只是在取悦他自己。” “或许……这就是世人眼中的‘爱’,但不足以让本宫为之沉沦。” “当有一日,陛下看腻了本宫,觉得时光把本宫的缺点都凸显出来了,便会认为,本宫其实没有那么符合他的标准。他对本宫的新鲜感也就过去了,就会开始挑剔。” “其实陛下可以爱任何一个人,在同样的时期,遇到了另一个符合他一切喜好的,他也会真心付出,也会爱得热烈。” “但那个女子的结局……可能同样惨淡收场。” 别说菡萏和芙蕖了,就连林嬷嬷的内心,也十分震撼…… 她活了几十年,看待情爱时,竟还没有娘娘通透。 菡萏和芙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娘娘能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后宫家世高的妃嫔很多;容貌好的也不少;跟陛下有多年情谊的,更是有好几位。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像娘娘这么清醒! 换成她们,被陛下如此宠爱,早就飞蛾扑火地献出了真心…… 芙蕖复杂道:“娘娘,若按照您这么说,岂不是世间的所有男人,都不能相信了?” “岂不是情爱和真心,都是穿肠毒药?” 沈知念温和地望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千人千面,本宫分析的只是陛下,世间未必没有真正痴情的男子。” “但本宫还是想告诉你们,任何时候,都不要爱一个人爱得毫无保留。就算真的要付出八分真心爱对方,也要记得留出两分爱自己。” “别把对方看得那么重,也别把自己看得那么轻。” 最后一句话,忽然就触动了芙蕖的内心。她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她痴痴地爱慕着唐太医,可她屡次示好,唐太医都是温和又无情地拒绝着。 所以……是她把对方看得太重,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娘娘,奴婢受教了。” …… 对镇国公来说,不能生下皇子的姜婉歌,对他的大业起不到任何作用,便只是一枚弃子。 所以此次,他没有动用自己在禁军和侍卫中的人手,而是让姜婉歌在后宫制造混乱。 因为一枚弃子,死了也无妨。 谁曾想……姜婉歌比他想象中更不中用,不仅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把自己从妃位折腾成了贵人! 弄得他这几天见到定国公那个老匹夫时,没少被对方冷嘲热讽。 他当初从旁支选中姜婉歌,就是看中她不仅容貌出众,心机、城府和狠毒的手段,也是一流。甚至弄死了另外两个跟她竞争的族妹,才成为唯一的人选。 怎么进宫后,姜婉歌在诗词上的才华,有了质的飞跃,还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可从前的手段,却半分也看不到了? 若不是纸影她们日日跟在她身边,镇国公简直要怀疑,姜婉歌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罢了,再策划一个适合动手的时机! 从这天起,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跟幕僚们谋划逼宫事宜,镇国公已经在家中称病不朝了。 然而……不等他出手,帝王竟先下手为强了! 以礼部侍郎顾锦潇为首,众多文武大臣,在朝堂上弹劾镇国公! 第385章 去钟粹宫杀了柔嫔(49万票加更) 其罪一、府邸与府中的各种设施皆逾制,无视大周律法! 其罪二、贪污受贿,利用权职之便,收受贿赂,败坏官场风纪! 其罪三、结党营私,将朝中依附他的官员集结在一起,谋求私利! 其罪四、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其罪五…… 如此种种,一共九十八条大罪! 每一条单独列出来,都是能满门抄斩的罪过! 镇国公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在还没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发动兵变! 大周京城的军队布局,主要分为京营和三大营。 京营乃全国将士中的精锐,平时的任务是保卫京城,战时则是主要的征战力。 其中五军营,分为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是由骑兵和步兵合编而成的部队。 镇国公虽然失去了兵符,无法调动外地的军队,但五军营的中军和左掖首领,都是他的人! 镇国公便是带着这两支军队攻打皇城,和皇宫里的人里应外合! 皇宫的禁军大致分为侍卫处、护军营、前锋营,以及只听命于帝王的龙甲军。 护军营是皇宫的主要军队,主要负责值守皇宫的各个门户,以及宫门的开启和关闭,同侍卫处一起保卫皇宫的安全。 可以说,掌控了护军营,便等于掌控了开启宫门的钥匙。 护军营的首领,早就被镇国公策反了,这便是他敢逼宫的底气! 叛军势如破竹,一路从皇城杀进了午门,如过无人之境! 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巍峨、庄严的皇宫便一片战火,到处都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 雅文苑。 姜婉歌正在专心雕刻着手中的木块,听到“轰”的一声,右手忽然抖了一下。锋利的刻刀,在另一只手上划出了长长的伤口。 “小主!” 纸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为她包扎。 姜婉歌沉声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笔意匆匆跑了进来,满脸焦急:“小主,不好了!叛军打进皇宫了!外面到处都是尸体,和烧杀抢掠的叛军,我们快想办法逃吧!” “你说什么?!” 姜婉歌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来的叛军?!” 她记得书里,压根就没人发动兵变逼宫啊! 好不容易得到穿书的机会,她还没有当上皇后,母仪天下呢,大周不会要玩完了吧?! 姜婉歌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南宫玄羽的身影,面色微变:“陛下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可哪对夫妻不吵架?她还想取得陛下的原谅,继续当人上人呢。 砚情从外面过来,重重松了一口气:“误会!都是误会!不用跑!” 姜婉歌诧异地问道:“没人造反?那外面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砚情道:“不是!带兵逼宫的是国公爷,叛军不会伤害我们,不用紧张!” 姜婉歌:“……” 她不是已经帮镇国公府,度过覆灭的危机了吗,这个便宜爹为什么还要作死?! 纸影忽然兴奋起来:“小主,若是……若是国公爷成功了,您就是唯一的公主殿下了!” 做公主,不比做一个失宠的贵人强? 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姜婉歌的脑海里一团乱。 看书的时候,她只喜欢看宫斗的章节,对朝堂上的事不怎么感兴趣,都是大致扫一眼。 虽说镇国公府,最终被帝王铲除了,但那也是在南宫玄羽做了充足准备,且镇国公毫无提防的情况下。 现在时间提前了这么多,而且是镇国公先下手为强。姜婉歌也无法肯定,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那陛下怎么办?” 她心痛道:“如果胜出的人是陛下,父亲一定不会容许陛下活着。陛下怎么办……”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她都从来没有接触过,比南宫玄羽更优质的男人。 她是真的爱他…… 砚情连忙道:“小主,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咱们只能盼着国公爷胜出,不然镇国公府敢造反,咱们还有活路吗?” 姜婉歌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罢了! 她新发明的这个东西,原本是用来取得陛下原谅的。大不了到时候,就用它从镇国公手中,换陛下一命。 说不定陛下不是陛下,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了,他们会过得更幸福呢…… 这时,一队叛军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姜婉歌连忙道:“我是姜贵人,镇国公的女儿!” 外人并不知道,镇国公已经将她视为了弃子。叛军们对主公的女儿,还是很客气的,立即放下武器拱手行礼:“……打扰了!” 姜婉歌看到,墨韵鬼鬼祟祟地想从一边溜出去,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她一直想收拾这个贱婢,奈何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终于送上门来了! 姜婉歌指着墨韵,冷冷道:“给我杀了她!” 反正墨韵是死在叛军手中,不管胜出的是谁,追究起来都跟她没有关系。 “是!” 墨韵猛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道:“小主饶命!其实陛下并没有宠……” 只可惜,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叛军砍掉了脑袋! 纸影、笔意和砚情哪见过这种场面,都吓得尖叫出声! 姜婉歌的脸色也是一白,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晃了晃…… 她果然是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到现在还是不适应,这种血腥的画面…… 是墨韵先背叛她的,可怪不得她! 反正只要她不亲自动手杀人,她的手上就没有沾染血腥。 姜婉歌尝到了甜头,望着钟粹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了一抹狠意:“谁能杀了柔嫔,我定禀告父亲,为他加官进爵!” 叛军们跟着镇国公造反,不就是为了这个! 而且柔嫔怀着皇嗣,本就是镇国公必须除掉的人。听到姜婉歌的话,他们更有动力了! “谨遵小主命令!” …… 钟粹宫。 不管外面如何兵刃相交,里面都是一片平静。 宫人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和外头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386章 镇国公杀进了养心殿 孙常在来了主殿陪沈知念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幸好咱们的钟粹宫,被侍卫围得跟铁桶似的,不然嫔妾真是要吓死了……” 刚听说陛下的旨意时,孙常在也和后宫的其他人一样,感到无比诧异。不明白陛下那么宠爱柔嫔姐姐,怎么会突然龙颜大怒。 她第一时间赶过来,见柔嫔姐姐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还让她别多想,好好待在钟粹宫就行了。 孙常在心中不安的情绪,这才得到了安抚。 她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知道在宫里生存,最重要的就是不该问的事别问。所以把满腔疑惑,都压在了心中。 到现在,孙常在终于有了隐隐的猜测—— 看这架势,陛下对柔嫔姐姐应该不是惩罚,而是保护。 她现在不禁庆幸,还好自己跟柔嫔姐姐住在一起。不然一个身份低微的常在,叛军打进来了,谁顾得上她?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知道呢……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为首的叛军已经杀红了眼睛,举起手中的大刀,激动道:“柔嫔怀着皇嗣,杀了她便是大功一件!大家冲啊!!!” “杀!!!” 一名名威武的龙甲军,周身散发着极强的气势,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腰间的武器,与之交战在了一起! 主殿。 之前虽然也能听到兵刃相交的声音,但没这么明显。 这显然是有人在钟粹宫门口打起来了! 孙常在并不清楚,把守钟粹宫的是龙甲军,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侍卫。也不知道那些侍卫,能不能抵挡住叛军…… “柔嫔姐姐……” 孙常在吓得小脸都白了,但想到沈知念还怀着身孕,她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安抚道:“您别担心,皇宫的侍卫可不是酒囊饭袋,那些叛军一定打不进来的!” 沈知念低头看了看。 如果孙常在说这话的时候,抓着她衣摆的手,不要颤抖个不停,可信度就更高了。 “嗯,放心,他们打不进来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口的打斗声终于渐渐停歇了。 一名侍卫打扮的龙甲军,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属下给柔嫔娘娘请安!” “启禀柔嫔娘娘,钟粹宫外的叛军已经尽数歼灭,娘娘切勿担心。” 沈知念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娘娘言重了,属下不敢当。” “属下就不在这里打扰娘娘,先告退了。” 这名龙甲军离开内室后,孙常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嫔妾之前还担心,侍卫们护不住钟粹宫。看到刚才那名侍卫,嫔妾忽然就安心了不少。” “那气势……一般的叛军哪是对手。” “宫里的侍卫,什么时候都这么威武了?” 菡萏低头失笑。 那可是陛下的龙甲军,跟一般侍卫能一样吗? 沈知念看向了芙蕖:“去取本宫的玲珑棋过来。” 芙蕖福了一礼:“是。” 孙常在现在跟沈知念相处时,随意了许多:“柔嫔姐姐,外面到处都是叛军,最终的结果还不可知。这种情况下,您还有心情下棋?” 她不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已经很不错了。柔嫔姐姐的内心,也太强大了吧! 沈知念看向了她:“急有用吗?” “况且,我们应该相信陛下,一定能击败叛军。” 虽说凡事都有万一,但沈知念心中对南宫玄羽,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因为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又怎么会让顾锦潇等人弹劾镇国公,逼对方做困兽之斗,好把镇国公在禁军中的党羽一网打尽。 菡萏和芙蕖已经把棋盘摆好了。 孙常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嫔妾不会下棋……” 她的容貌跟后宫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比起来,虽然只能算清秀,可放在普通人里,还是非常出众的。 所以当年被卖进王府,她没有成为粗使婢女,而是跟其他好看的姑娘一起,被分到了乐师那里学琵琶。 这些年,除了弹琵琶,没人教过她任何东西…… 沈知念温和道:“无妨,我教你。” “遇到大事,首先心绪要平静。只有内心平静了,才能做出最冷静、有利的选择。” “反之,便会因慌生乱,一步错,步步错。” 孙常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沈知念这话,除了说给孙常在听,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她一直在想……怎么从叛军的事情里,得到最大的利益! 南宫玄羽现在对她,虽然正是情浓的时候,可谁也不知道,这份热烈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下一次选秀,无数花一样的美人进入宫中,难保他的心不会被分走。 两人若共同经历过生死,在他看来,她是能为他舍生忘死的女人。那么……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就永远不一样了。 就像良妃,不管南宫玄羽是否爱她,都会一直记得她是恩师之女。凭着这层关系,他对她处处优待,哪怕她犯了大错,他也不曾降她的位分。 就算有一天,良妃犯了死罪,恐怕看在恩师的面子上,南宫玄羽也不会轻易将她赐死。 其实有时候,这样的关系,比虚无缥缈的情爱可靠多了。 沈知念落下一颗黑子,另一只手轻轻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当然,前提是能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她不会为了南宫玄羽,拿自己去冒险,更不会拿孩子去冒险。 …… 养心殿。 镇国公带着叛军,一路冲了进来,刀尖还在往下滴着血! 宫人们吓得四散而逃,瑟瑟发抖! 护军营的首领,都被镇国公策反了。整座皇宫,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几名侍卫挡在南宫玄羽面前,可从人数上来说,根本没有胜算…… 李常德连拂尘都扔了,张开双臂护着南宫玄羽:“护驾!快来人!护驾!” 镇国公冷笑了一声:“大局已定,陛下,臣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否则……臣手中的剑,可没长眼睛!” 第387章 沈知念去保护帝王 帝王站在御案后,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古井无波地望着镇国公:“姜家祖上随着太祖征战四方,有从龙之功。镇国公府到了你这一代,竟做起乱臣贼子来了。” “不知百年之后,你可有面目去见先祖?” 虽说镇国公这么快发动兵变,是被逼上了梁山。可就算没有这些事,他迟早也是要谋求皇位的。 这种时候,镇国公也懒得说那些虚伪的话了,冷笑道:“姜家、柳家的祖先,和太祖一起打江山。凭什么这个皇位,你们南宫家坐得,我们姜家就坐不得?!” “老夫今日不过是拨乱反正,夺回本就属于姜家的江山!” “南宫玄羽,你若识相,便写下禅位诏书,老夫可留你一具全尸!” 有禅位诏书,他便等同有了遮羞布,不算乱臣贼子。 南宫玄羽嗤笑道:“大言不惭!” 镇国公都快被他逗笑了:“如今养心殿里里外外,都是老夫的人。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陛下?” “老夫要你写禅位诏书,谁能拦得住?” “凭这里零星的几个侍卫?还是凭你身前的那个阉人?” 李常德气得瞪了他一眼! 镇国公逼宫就逼宫,怎么还骂人呢?! 见南宫玄羽依旧不为所动,镇国公眼底闪过了一抹杀意:“詹巍然,上!” 詹巍然便是护军营的首领,闻言应了一声“是”,拔剑就刺向……镇国公的后背! 他虽然出其不意,但镇国公年轻时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一身空前绝后的武艺,远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快速往旁边闪避! 布帛被划开的声音响起,镇国公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手臂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到这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詹巍然,你敢背叛老夫?!” 詹巍然冷笑道:“我从始至终效忠的,都只有陛下一人,谈何背叛你?” “镇国公,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镇国公目眦欲裂:“好!好!好!你们竟敢做局算计老夫!来人,杀!” 詹巍然虽然是假意被他策反,但五军营的中军和左掖,倒是真的效忠于镇国公。听到这道命令,立即和禁军交战在了一起! 他本人则无视手臂上的伤口,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朝南宫玄羽攻了过去! 就是今日事败,他也要拉南宫玄羽垫背! 帝王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冷眼看着这一幕。 …… 钟粹宫。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知念让人收起了玲珑棋,唤了一名龙甲军进来,故作担忧地问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陛下那边如何了?” 龙甲军恭敬道:“回柔嫔娘娘,其它地方的叛军,已经被尽数剿灭。只是……护军营首领詹巍然,投靠了镇国公,带着禁军杀向了养心殿!” 事关机密,詹巍然是假意投靠的事,除了他和帝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龙甲军何尝不担心陛下的安危,只是服从命令,是他们可在骨子里的教条。陛下让他们守住钟粹宫,他们就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沈知念的心彻底落回了胸腔。 因为上一世,帝王覆灭镇国公府时,他埋在禁军中的钉子,也想过在皇宫搅动风云。 是詹巍然带人,将他们一个个收拾了。 詹巍然是南宫玄羽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为他挡下了无数明枪暗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投靠镇国公? 这应该是南宫玄羽,和詹巍然做的一场戏。 镇国公带着禁军杀到了养心殿,最后却发现……禁军效忠的,依旧是帝王,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对沈知念来说,她苦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南宫玄羽又不知道,她已经知道詹巍然始终忠诚于他。若她在这个时候因为担心他,失去了所有理智,不顾自己的性命,带着龙甲军冲到养心殿,就是为了保护他。 那个男人该有多震撼?多感动? 想到这里,沈知念脸上立刻写满了焦急,起身往外面冲去:“陛下?不行,本宫绝不能让陛下出事!” “连禁军都投靠了镇国公,还有谁能保护陛下的安全?!” “龙甲军听令,快跟随本宫去养心殿护驾!” 孙常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阻拦:“柔嫔姐姐,不可啊!” 禁军全成了镇国公的人,连陛下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柔嫔姐姐这时候去养心殿,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沈知念根本不听孙常在的话,已经托着肚子,跑出了主殿。 当前,她这么做的前提是,她一直都有从唐洛川那里,了解自己的身体。 胎儿十分健康,再加上她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散步,偶尔跑动不会影响健康。 陛下身边的侍卫,是不是禁军的对手还不知道呢。龙甲军哪敢让柔嫔娘娘,跑到那里去冒险,纷纷劝道:“柔嫔娘娘,您该以自身的安危为重啊!” “是啊!娘娘,请您冷静!” 沈知念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上,满是决绝之色,竟有一种疯狂的美感:“若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也活不下去了!” 她从怀中掏出了令牌,厉声道:“开门!” “所有人随本宫去养心殿,镇压叛贼,保护陛下!” 龙甲军本就心系帝王的安危,只是碍于命令,才不得不镇守在钟粹宫。沈知念此刻做的事,正符合他们的心意。 龙甲军首领挥手道:“开门!去养心殿!” 孙常在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柔嫔姐姐……” 然而沈知念头也没回。 若柔嫔姐姐出了事,她在宫里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罢了!死就死吧! 孙常在跺了跺脚,咬着牙跟了上去! 虽说宫道上的叛军,已经被全部剿灭,可太监、宫女们哪见过这种场面,依旧吓得身体不停地颤抖。 听到远处的动静,他们同时看了过去—— 只见一帮气势强大的侍卫,护着一位腹部微微隆起的宫装美人,朝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第388章 臣妾愿和陛下一同赴死(50万票加更) 明明四周都是尸体,她那张娇弱美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惧怕之色。看向养心殿时,眼底的神色十分坚定! 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她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 有太监认出了她,惊呼道:“是柔嫔娘娘!” “后面还有一个……好像是孙常在?” “天!这种危急时刻,满宫的娘娘、小主都躲在自己宫里不出来,柔嫔娘娘和孙常在,竟这么担心陛下的安危?” “陛下都下了令,封禁钟粹宫,柔嫔娘娘还抗旨跑去养心殿。她为了陛下,真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啊。” “难怪陛下以前那么宠柔嫔娘娘,还总翻孙常在的牌子。” “说不定此事过后,陛下明白了柔嫔娘娘对她的深情,就不会再怪她了。” “……” 孙常在听着这些话,一阵无言。 她这是担心陛下吗? 她只是看得透彻! 因着柔嫔姐姐的缘故,她受陛下的宠爱,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嫉妒。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因为别人的陷害身陷囹吾,是有柔嫔姐姐护着她。 柔嫔姐姐要以身犯险,她不追随,对方以后凭什么继续对她好? …… 帝王不可能在明知道镇国公要逼宫的情况下,还将自己的妃嫔置于险地。 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雅文苑,后宫的其它地方,他都安排了侍卫保护,叛军攻不进去。 宫里死伤最多的,是那些被吓破了胆,乱跑的宫人…… 永寿宫。 柳贵妃在主殿急得团团转:“本宫虽然早就从姑母那里知道了,镇国公不安分。可本宫万万想不到,那个老匹夫居然敢逼宫!” “怎么办?陛下会不会遇到危险?” 守卫永寿宫的虽然都是精锐侍卫,但不是龙甲军,对御前的情况自然不清楚。柳贵妃再着急,也无从得知。 周贵人早就挺着大肚子来了主殿,心中的担忧一点都不比柳贵妃少:“娘娘,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她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再过不久就要生了。若陛下这时候出了意外,她和皇嗣怎么办…… 柳贵妃狠狠瞪了周贵人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陛下当然不会有事!” 周贵人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柳贵妃依旧急得不行,大步往外面走去:“本宫实在放心不下,要去养心殿看看陛下!” “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本宫……本宫也不活了!” 大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韫儿不要失去父皇!不要失去母妃!呜呜呜……” 柳贵妃眼中也浮现出了泪水,歉疚地看了大公主一眼,将她推给了翠竹:“看好大公主!” 她知道没娘的孩子很可怜,可她真的没有那么坚强,在失去陛下后,还能活下去…… “贵妃娘娘!” 侍卫们连忙拦住了柳贵妃:“外面的局势还没稳定,万一哪里还有残余的叛军……娘娘千金贵体,不可以身涉险啊!” 柳贵妃目光冰冷,语气凌厉:“你有几个狗胆,连本宫也敢拦?滚开!” 侍卫们可是听说过,贵妃娘娘的巴掌,把德妃娘娘打得下不了床了…… 他们可不想挨巴掌,纷纷对视一眼让开了,只是亦步亦趋跟在柳贵妃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看着一路上的叛军尸体,柳贵妃胆战心惊! 还在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后面,她很快就能赶到了! …… 沈知念抵达养心殿的时候,看到镇国公被帝王一剑击飞,禁军立刻拿着武器攻了过去! 而南宫玄羽的衣袍上全是血迹,都快看不清原来的图案了! 这毕竟是她孩子的父皇,而且南宫玄羽对她那么好,沈知念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陛下!” 几分真情,几分做戏。 她大步跑了过去,扑进了南宫玄羽怀里,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涌了出来:“您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有没有大碍?!” 帝王眼底的肃杀之气还未褪去,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错愕地问道:“念念,你怎么来了?” 随即,他冷冷地看向了前方的龙甲军:“朕不是告诉过你们,让你们守好钟粹宫吗?!” 龙甲军并不辩解,单膝跪地请罪:“属下失职,请陛下责罚!” 沈知念吸了吸鼻子,从南宫玄羽怀中抬起头来:“陛下,不关他们的事,是臣妾放下不下您,硬要带着他们过来的。” “您说句话啊,到底伤到哪里了?” 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都快变成小哭包了,南宫玄羽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凭他们,还不是朕的对手,这些血都是叛军的。” 沈知念这才松了一口气,哭得更凶了:“您怎么不早说,担心死臣妾了……” 孙常在怕沈知念的情绪太激动,会影响身体,连忙上前扶着她:“柔嫔姐姐,您还怀着孩子呢,快别哭了。” 南宫玄羽喜悦过后,薄责地看着沈知念:“朕不是说过,这些事朕都会解决,你好好在钟粹宫等朕回去就行了。跑来这里,要是伤到了自己和孩子怎么办?” 沈知念当然是从龙甲军口中确认,外面已经安全了,才出门的。况且她身边跟着这么多龙甲军,谁有本事伤到她? 不过她不会傻傻地把这话告诉南宫玄羽。 只见沈知念娇媚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深情,和要跟他同生共死的决绝:“臣妾知道,从理智上来说,臣妾应该安心待着钟粹宫等您。” “可是……可是听到镇国公策反了禁军,杀进了养心殿的那一刻,臣妾的所有理智,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臣妾只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有危险!” “若是……若是臣妾带来的侍卫,救不了陛下,臣妾愿和陛下一同赴死!” “臣妾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但……但失去了陛下,臣妾真的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南宫玄羽的内心从未如此震撼过,如同经历了一场大地动! 他大步上前,将沈知念拉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拥着! 第389章 帝王会做出什么选择 即便叛军们跟着负隅顽抗,从人数上依旧不敌禁军。 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尤其龙甲军赶来后,这简直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剿杀! 随着叛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哪怕镇国公的武功再高,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不行! 这样下去,他不仅大计要毁于一旦,还连一个垫背的都拉不到! 杀不了帝王,若能杀了帝王最爱的女人,让他伤心一阵子,也是好的! 奈何柔嫔那个妖妃,跟帝王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接近! “陛下!!!” 柳贵妃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没想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 这也是柔嫔的手段? 就算柔嫔有再大的过错,陛下看到她冒着生命危险跑过来保护他,心中的气也消了。 陛下紧紧拥抱着柔嫔,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镇国公听到声音,眼底霎时有杀意迸现! 他对柳贵妃的厌恶,可比对柔嫔的深多了! 皇后还没被废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无数次挑衅,甚至都快骑到正室头上作威作福了! 若能杀了柳贵妃,不仅能让帝王伤心,还能狠狠报复定国公那个老匹夫! 只见镇国公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像发了狠一样,将围攻他的禁军全部逼退! 他足尖跃起,三两步冲到柳贵妃身边,砍杀保护着她的侍卫,将大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柳贵妃还没来得及心酸嫉妒,整个人就被死亡的气息笼罩。 她生来就养尊处优,什么时候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即便如此,柳贵妃还是维持的镇定,不愿在死敌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镇国公,你以为你挟持了本宫,就能保住性命吗?!” 镇国公冷笑了一声:“不愧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果然有几分胆识。” “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份量如何了?” 南宫玄羽看着这一幕,心猛然一沉,呵斥道:“镇国公,放了贵妃!” 柳贵妃不怕镇国公的死亡威胁,可看到陛下如此关心她,她的一颗心又感动,又酸涩。 “陛下,救臣妾……” 她还要跟陛下长相厮守呢,不能就这么死了…… 镇国公自然知道,柳贵妃多年来盛宠不衰,除了因为家世,帝王对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如同抓住了翻盘的机会,仰天大笑道:“要老夫放了贵妃,也行。即刻准备一匹快马,及一百两白银,放老夫出宫!” 至于为什么只要一百两,自然是多了不易携带。 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镇国公府在大周盘踞了数百年,岂是这么好彻底消灭的?只要他能逃出生天,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詹巍然和护军营首领的脸色都是一变,连忙道:“陛下,不可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今日若放走了镇国公,他日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将士、百姓,会因他而死!” 此刻,龙甲军和禁军们心中,都对柳贵妃升起了几分不满。 娇生惯养的娘娘,这时候跑过来凑什么热闹?若真能保护到陛下也就算了,贵妃娘娘却是个拖后腿的! 要不是她突然跑到养心殿,给了镇国公挟持她的机会,他们早就将叛军尽数剿灭了! 南宫玄羽的眸色冷得像冰,没有说话。 沈知念也很好奇,帝王会做出什么选择? 从理智上来说,为了一个女人放虎归山,让更多的人付出性命,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自然是不值得的。 可从情感上来说,在南宫玄羽还是皇子的时候,柳贵妃就顶着所有人的嘲笑,给他做妾。这么多年,更是对他一往情深,为他生下了大公主,打理后宫。 帝王若眼睁睁地看着镇国公杀死柳贵妃,未免太凉薄了。 沈知念不禁想,今日他能这么对柳贵妃,明日未必不会这样对她…… 但不管南宫玄羽做出什么选择,似乎都不能算错。 站在将士和黎民百姓的角度,他们效忠的帝王,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大局,牺牲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这与昏君何异? 如果沈知念是南宫玄羽,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应对这两难的选择…… 柳贵妃的桃花眼里盈满了泪水,痴痴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 她不怕死。 她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了,她在陛下心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她和江山社稷,国家安稳,究竟哪个更重要? 她真的好希望,好希望陛下能不管不顾地爱着她,保护她,把她看得比世间的任何东西都重…… 镇国公手中的大刀往前进了一些,柳贵妃白皙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看向南宫玄羽,似笑非笑道:“陛下,若你再不想好,老夫手中的刀,可不会怜香惜玉!” 南宫玄羽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多年前,郦城被围,雪嫔大着肚子,苦苦哀求他派兵救她的父兄。 可他肩负着整个王府的安危,肩负着那么多效忠于他的人的性命。即便不忍,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断送所有人及其家族的未来! 放在此刻,也是同理。 他再宠爱贵妃,也不可能因为她,不顾江山社稷,不顾将士们的性命。 他早就说过,妃嫔为轻,社稷为重。 这个道理,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是一样的。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里的杀意:“……按照镇国公说的做。” 詹巍然满脸反对:“陛下?!” 南宫玄羽抬手制止了他:“朕的话,便是圣旨!” 众人即便再不满,也不敢违抗。很快就牵了一匹马,备好了相应的银子过来。 镇国公阴恻恻道:“看来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几分份量的,比老夫那两个早死的女儿强多了!” 柳贵妃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原来陛下还是很爱她的,宁愿放虎归山,也不想让镇国公伤她分毫…… 她的一腔痴心,没有错付…… 然而谁知道,就在镇国公挟持着柳贵妃上马时,南宫玄羽趁其不备,拿过侍卫手中的弓箭,快速拉弦,一箭射了过去! 第390章 册柔嫔为柔妃,晋孙常在为贵人 “你凭什么觉得,你挟持了贵妃,就能威胁朕?” 这一箭,正中镇国公的后心,穿胸而过! 从他胸前冒出来的箭尖,在柳贵妃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大口子! 四周的禁军反应极快,纷纷在镇国公松开柳贵妃的时候,举起武器攻向了他! 柳贵妃跌坐在了地上,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怔愣不已。 “传太医!” 南宫玄羽大步走到柳贵妃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柳贵妃缓缓抬起头,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她刚才真的以为,陛下为了她的安全,要不计后果放走镇国公。 真的以为,陛下很爱很爱她…… 没想到,那只是陛下用来麻痹镇国公的手段。 可是……可是陛下难道从来没想过,她还在镇国公手上呢。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必将性命不保…… 陛下究竟是没想到,还是……不在意? 如果是她,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将陛下置于危险之中,她都不会去做。 但陛下是相反的…… 对陛下来说,只要能除掉镇国公,哪怕她因此殒命,他也会这样做。 在他心中,没有人可以威胁他。 他始终把帝王的尊严,看得比她的性命重要…… 这一刻,柳贵妃心如刀割…… 她没有理会帝王伸出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凄楚地笑了笑。 原来,世间最可笑的事,就是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 太医匆匆赶了过来:“微臣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道:“快为贵妃处理伤口!” 柳贵妃吸了吸鼻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南宫玄羽并没有勉强:“太医,随贵妃回永寿宫,务必照顾好她的伤势!” “微臣遵命!” 沈知念遥遥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意外。 男人啊,大多是理智而现实的…… 女人一旦被他们表现出的柔情迷惑,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就是悲剧的开始。 孙常在的心忽然就凉了半截。 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陛下十分宠爱柔嫔姐姐。 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如果今天被挟持的人是柔嫔姐姐,恐怕陛下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因为,皇权至上…… 詹巍然拱手恭敬道:“回陛下,镇国公已伏诛。养心殿内外的叛军,也尽数剿灭了!” 南宫玄羽望着镇国公死不瞑目的尸体,负手立于养心殿前,眼眸幽深,端的是不容侵犯的天家威仪! 一身鲜血,也难掩周身的凌厉贵气! 登基时,他就立下宏愿,要步步拔除权贵奸佞,还大周海晏河清之象,展盛世之太平! 为此,哪怕人人都说他是铁血狠戾之主,哪怕背负暴君的恶名,也在所不惜! 如今,终于成功了一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禁军和龙甲军都单膝跪在了地上,山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知念和孙常在对视一眼,也同时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玄羽转身,大步朝她们走了过去,亲自将沈知念扶了起来:“传朕的旨意——” “柔嫔与孙常在不惧叛军,英勇护驾。即日起,册柔嫔为柔妃,晋孙常在为贵人!” 至于柳贵妃…… 李常德心想,贵妃娘娘虽然也是一片好心。可许多事,不是好心就有用的。在大事中拖了后腿,就是错。 今日若因为她,导致镇国公逃出生天,陛下和那么多大臣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贵妃娘娘不被问罪就不错了…… 沈知念和孙常在都是一愣。 哪怕沈知念早就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事,定会打动南宫玄羽,然后从中受益。可因为无子不得封妃的规矩,她从未想过,南宫玄羽会晋她为妃位!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连忙跪下行礼:“臣妾/嫔妾谢陛下隆恩!” “不必多礼,起来吧。” 孙贵人到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放眼历朝历代,后宫有多少常在,一辈子都是常在。 她以为自己最少要等到,有幸怀上了皇嗣,才能晋为贵人呢。 没想到……她只是跟着柔嫔姐姐跑了这一趟,就是贵人了? 禁军们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打扫现场。 叛军虽然剿灭了,但后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温声道:“先让侍卫护送你回钟粹宫,朕晚些再去看你。” “臣妾告退!” 孙贵人也行了一礼,跟着离开了。 刚才那种情况下,人多了必生乱。沈知念离开钟粹宫的时候,就给两名留下的龙甲军下了令,守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林嬷嬷他们虽急得团团转,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两人的身影,众人惊喜过后,都吓得魂飞魄散! “天!娘娘身上怎么有这么多血?!” “娘娘,您哪里受伤了?!” “太医呢?!太医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 沈知念低头看了看,顿时一阵无言。 南宫玄羽的衣服上全是血,跟她抱了个满怀,她身上当然也沾到了。 “不必紧张,本宫没有受伤,这些血都是叛军的。” 林嬷嬷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快去烧热水,为娘娘沐浴更衣!” 待沈知念洗漱完,重新装扮好,养心殿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众人脸上满是喜色,齐齐跪下行礼:“奴才/奴婢恭喜娘娘晋封妃位,可喜可贺!” “娘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们一直以为,娘娘最快也要等到生下皇嗣,才能晋升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而且娘娘此次是因为护驾有功,才晋升的。就算是朝中的那些大人,也无法指摘这件事。 不像文贵人当初封妃的时候,天天都有御史言官,骂她是狐媚惑主的奸妃! 沈知念含笑道:“都起来吧。” “赏!” 娘娘封妃了,叛军也已经剿灭。钟粹宫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之色! 第391章 姜贵人,贬为庶人,赐死(51万票加更) 永寿宫。 柳贵妃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不论翠竹他们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如何惊呼。 不论大公主怎么心疼得大哭。 柳贵妃都没有任何反应,麻木地任由太医为她处理伤口。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勃然大怒,打翻了醋坛子! 觉得陛下不在意她的死活,却给柔嫔和孙贵人晋位了,她们真是一对狐媚子,就知道抢夺陛下的宠爱! 可现在…… 呵……呵呵…… 再多的宠爱,都是虚假的,陛下根本就没有心啊…… 这一刻,柳贵妃才深切地明白了,陛下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无情的帝王! …… 养心殿。 随着镇国公的死亡,镇国公府也宣布了覆灭! 帝王的旨意,一道道下发出去—— “……镇国公带兵谋反,罪无可赦,镇国公府满门抄斩!” 谋逆大罪,为什么只处斩了镇国公府的人,而不是诛九族,当然是因为…… 九族包括父族四:姑母及其子女、姐妹及其子女、女儿及其子女、自己的同族。 母族三: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子女。 妻族二:岳父一家、岳母的娘家。 镇国公府数百年来,出了那么多皇后、宠妃,半个皇室都跟镇国公府沾亲带故,他们在京中更是姻亲无数。 若是诛九族,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只怕都要杀完了…… 姜婉歌嫁入了皇室,跟镇国公府其他外嫁女不同。这道旨意颁发后,帝王继续道:“……姜贵人,贬为庶人,赐死!” …… 雅文苑。 姜婉歌和纸影、笔意、砚情都焦急地等待着。 得知镇国公一败涂地,她们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完了……完了……” 纸影跌坐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泪水:“这下全完了……” “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全尸呢……” 她的话音刚落下,李常德就带着两名小太监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后宫赐死三件套。 “姜氏,陛下念及你曾侍奉过圣驾,留你一具全尸,只是将你贬为庶人赐死,不需要像镇国公府的其他人一样斩首示众!” “你选一样上路吧!” 姜婉歌跌坐在地上,眼底写满了不敢相信:“……这真的是陛下的原话?!” 就算镇国公造反失败了,可她入宫以来,和陛下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啊! 陛下那么爱她,怎么会毫不留情地赐死她?! 李常德讥讽道:“不是陛下的原话,难道还有人敢假传圣旨?” “姜氏,你还是赶紧选吧,咱家还要去向陛下复命呢!” 姜婉歌跌坐在了地上。 怔愣过后,忽然笑了。 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到这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我是被骗了?” “什么爱我至深;什么宠冠六宫;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破格给我妃位的尊荣;什么夜夜宿在太极殿;什么连贵妃娘娘在我面前,也要靠边站……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只是陛下为了除掉镇国公府,设下的骗局?” “哈哈——哈哈哈——” 姜婉歌的笑声越来越凄楚,泪流满面。 刚穿书的时候,面对帝王的宠爱,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只是陛下捧杀她的手段。 可陛下对她真的太好……太好了…… 她从有记忆起,就是孤儿。这样的好,是她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来不敢想的。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类似的宠爱和温暖。 所以,她一点点沦陷了,沉浸在了宠冠六宫的甜蜜和风光中。 她以为,自己在现代社会过得那么苦,所以穿书后,老天把她以前缺失的所有爱,都补偿给她了。 对姜婉歌来说,南宫玄羽不仅是爱人,更是她苦涩人生里,唯一的甜…… 结果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穿书前,姜婉歌一直不明白,新闻里的那些富豪能赚到那么多钱,应该都是无比精明的人,为什么会被杀猪盘骗得倾家荡产? 她一度认为,他们愚蠢无比! 直到此时此刻,姜婉歌才深切地体会到这种滋味。 原来有些事不落到自己身上,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常德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端了过去:“姜氏,白绫、匕首还是毒酒,你快选一样吧!” 姜婉歌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吓得身子不停地颤抖。 不! 她不能死! 蝼蚁尚且偷生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姜婉歌慌忙抓紧了手中的木块,望着李常德道:“我要见陛下!” 李常德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每一个被赐死的人,临死前都说要见陛下,陛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见你们?” 姜婉歌快速道:“李公公,你应该也知道,我会的东西很多!” “我近日发明的这样宝物,能改变整个大周的命运,甚至能对后世造成极大的影响!” “你如果这时杀了我,就会成为大周的千古罪人!陛下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李常德眼底闪过了一丝迟疑。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种话,他肯定不会搭理。可姜氏的奇思妙想确实多,连陛下也曾夸赞过。 若真像她说的这样,自己明知姜氏手中有宝物,却不上报,陛下知道了定会怪罪。 李常德看向了身后的另一名小太监,吩咐道:“你去禀报陛下!” “是!” 姜婉歌紧紧抓着手中的木块,如同握住了救命的浮木。 她早就弄清楚了,大周是一个没在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架空的。 华夏古代有的东西,大周有一些有,有一些没有。 包括她知道的那些诗词,有的早就出现过,有的根本没人知道。她以前每次写诗,都是特意打听过,避开了那些已经被人创作出来了的。 大周现在用的,还是雕版印刷术。 刻版极为耗费时间、精力和钱财,存放起来还不方便,有错别字也不容易改正。 她最近雕刻的这些木块,就是活字印刷术的雏形! 活字印刷术,作为华夏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是印刷史上伟大的技术革命,确实可以改变整个大周的局势! 第392章 你有什么筹码让朕留你一命 姜婉歌清楚,活字印刷术在华夏的古代,虽然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但毕昇将其创作出来后,并未受到当权者的重视。 一直到毕昇死亡,活字印刷术都没有得到推广,这项技术直到后世才流行起来。 但大周的国情,和华夏的古代不同。她有信心,活字印刷术一定能入南宫玄羽的眼! 实在不行……她还会其它东西呢! 姜婉歌不相信,哪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拒绝得了能让自己的国家,变得强盛的技术! …… 养心殿。 听到李常德的汇报,南宫玄羽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沉默了良久才道:“……传姜氏过来。” “是!” 姜婉歌带着这段时间雕刻好的木块,踏进养心殿,看到南宫玄羽时,心情极为复杂…… 她一直以为,自己像、短剧里的那些女主一样,得到了穿书的机会,就是在要古代做皇后,和帝王轰轰烈烈爱一场的! 没想到……她实际上就是个小丑…… 小命都保不住了,相比起来,失恋已经是小事了。 姜婉歌跪在地上,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低头看着她:“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朕很好奇,你有什么筹码让朕留你一命?” 姜婉歌吸了吸鼻子,压下了心中的闷痛,将带过来的东西呈了上去。 然后把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大致讲了一遍。 帝王已经将她贬为了庶人,姜婉歌现在也不知道,按照宫规她应该自称什么了。 “……我明白,识字的都是读书人,或者家境很好的人。工匠之流,全都大字不识一个,活字印刷术操作起来有难度。但不要紧。” “让一些认识字的人,把每个字雕刻出一个样本,然后让工匠照着刻,就能弄出很多套活字模具了。” “印刷时,只需要让识字的管事,进行修字、选字、排字,工匠就算不识字也能干活。” “陛下,我愿将功赎罪,为大周尽绵薄之力……” 南宫玄羽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心中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登基以来,他一直打压世家,扶持寒门和普通百姓家的读书人。然而取得的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书籍价贵,大周的大部分书籍,基本上都被世家和勋贵垄断。 即便南宫玄羽有心扶持,可誊抄一本书,或刻一本书的雕版,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注定没办法在底层读书人中,大面积流传开来。 活字印刷术最开始投入使用,确实会遇到许多麻烦。如果只印几本,还不如誊抄和雕版印刷来得省力。 但……印几百上千份,效率就极其可怕了! 南宫玄羽审视着姜婉歌:“……这也是你发明的?” 姜婉歌眼底有心虚之色一闪而逝,但很快又重新硬气起来了! 反正又没人能拆穿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对!” “陛下,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留着我,对您,对大周,绝对有无穷的好处!” 南宫玄羽自然没错过,姜婉歌眼底闪过的那抹心虚。 这个女人身上……确实藏着很多秘密。 镇国公府已经覆灭,区区一个姜婉歌,掀不起任何浪花了。便是为了她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南宫玄羽也不会轻易杀了她。 “……从今往后,雅文苑就是你的死牢!但愿你接下来拿出的东西,不会让朕对你失去兴趣。” 姜婉歌跌坐在了地上,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知道,当她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 可不管怎样,能活一天是一天…… “谢陛下隆恩……” 李常德做了个手势:“姜氏,出去吧。” 姜婉歌起身咬着嘴唇,心中还是有最后一丝不甘。 转身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南宫玄羽,含泪问道:“……陛下,难道这些日子的宠爱,全都是假的吗?您对我可有……可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帝王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刚开始,他确实被姜氏的才华狠狠惊艳了,觉得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居然能写出千古绝唱,当真是了不得! 然而随着姜氏写出的千古绝唱越来越多,帝王越发发现,她的所有才华,和她这个人,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就好像那些才华,都不是属于她的。 他对姜氏失去了兴趣,前朝的政事又无比繁忙,自然无心再关注这点小事。 后来,她用火锅方子,助镇国公赚得盆满钵满。在他心中,她便只是反贼之女。 看到南宫玄羽漠然的眼神,姜婉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落了下来。 她派去勾引沈知念的那个族兄姜盛,和镇国公府的其他侍卫一起,在宫变中当了叛贼,难逃一死。 纸影、笔意和砚情,是镇国公送进来的人,都被杖毙了。 雅文苑的窗户全被木板封得严严实实了,大门一关上,便是一片漆黑。 每天只有一个小太监,给姜婉歌送一日三餐,直到她再也想不出,对大周有利的奇思妙想的那一天。 众人并不知道养心殿发生的事,得知这个结果,心头都分外诧异。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陛下都下了赐死的旨意,还能收回成命的。姜氏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要说是对她旧情难忘,也不对啊。 陛下要真对姜氏还有感情,在后宫找个角落将她安置,好吃好喝地养着就是了。 怎么像关死囚一样,把她关了起来…… 沈知念听说消息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从很久之前,她就对姜婉歌感兴趣了。还准备等镇国公府倒台后,研究姜婉歌身上的秘密呢。 眼下姜婉歌对帝王有用,她只能暂时按捺住这些想法了。 这时,元宝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内务府送例银和宫人过来了。” “孙贵人正在院子里挑新的宫人呢。” 嫔位到妃位,身边伺候的宫人数量都是一样的,只是例银增加了。 第393章 良妃的家人找到证据 嫔位一年的例银为两百两,妃位却有三百两。 而从常在到贵人,不仅一年的例银由五十两涨到了一百两,还多了一名太监与一名宫女伺候。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银子。 不少受宠的妃嫔,一年下来收到的赏赐,就是例银的许多倍了。 沈知念道:“挑伺候的人,当然要挑合自己心意的,主要还是让孙妹妹自己挑。不过肖嬷嬷,元宝,你们出去帮她掌一下眼。” 免得钟粹宫混了什么不干净的人进来。 “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前朝发生了许多事情。 镇国公府虽然已经被满门抄斩,但在大周的影响力依旧没有消失。镇国公的不少旧部,到现在还效忠于他,私底下谋划着为镇国公报仇! 不过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大势力覆灭后,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南宫玄羽并不担心,派了专人去处理此事。 此次剿灭镇国公府,功臣很多,都按照功劳得到了相应的赏赐。 周钰溪和顾锦潇作为主要功臣,又是帝王的心腹,当然排在最前头。 两人不仅被赐了许多良田、金银、布帛,周钰溪还受封正三品的骁骑参领。 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三品武将,京中提起周钰溪,谁不说一句年少有为。比起周将军,周小将军青出于蓝胜于蓝! 待赵云归嫁给他,便是三品大将的夫人了!沈知念也为好友高兴。 而顾锦潇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是从二品的礼部侍郎了。放在大周的历史上,这都是绝无仅有的,不适合再擢升。 帝王让顾锦潇在担任礼部侍郎的同时,还兼任内阁学士。 成为内阁学士,是入阁拜相的必经之路,由此可见帝王对顾锦潇的器重! 活字印刷术,被帝王投入了试用中。有专门的管事和工匠,记录遇到的问题,然后一一改正、解决。 从前,朝堂被镇国公和定国公把持着,两人的势力平分秋色。 镇国公府覆灭后,只剩下定国公一人独大。 刚开始,他确实有些膨胀,连带着定国公府的子弟,在京城都嚣张了不少。 可没过多久,不知道是受到了柳太后的训斥、提点,还是感受到了唇亡齿寒的滋味。定国公府上下都收敛了不少,甚至比镇国公府覆灭前更低调了。 除了前朝,后宫发生的事也不少。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沈知念怀孕七个月了。胎儿已经稳定,她一点孕早期的反应都没有了。 只是随着肚子迅速大了起来,她经常会感觉腰酸背痛,整个人十分容易疲惫,偶尔还会双腿抽筋。 南宫玄羽心疼得不行,哪怕前朝的事再忙,他也依旧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出来探望。 尤其是沈知念的胎动,开始变得有规律。每一次感受到,帝王都会激动无比! 这是他亲手照料大的孩子啊! 南宫玄羽不在的时候,孙贵人都会来主殿陪伴。不是弹琵琶为沈知念解闷,就是陪她说话逗趣,让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好心情。 周贵人的身孕已经快九个月了,肚子看着比沈知念大了一圈。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该为皇嗣的降生做准备了。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早产时手足无措。 然而她这一胎是柳贵妃照料的,自从被镇国公挟持脱险后,柳贵妃回到永寿宫就病了。 太医一茬接一茬地去诊治过,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贵妃娘娘是郁结于心,放宽心绪就好了。 帝王知道后,心中的心疼,大多化为了气愤。 他怎会不知道,贵妃是在怪他,那日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可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任何妃嫔,都不可能比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贵妃却丝毫不知道体谅他,还因此抑郁伤身,实在是不识大体! 定国公府还一直想着,让贵妃登上后位。 且不说帝王不会容忍,定国公府再出一任皇后。就算撇开家世的缘故,这种心中只有小情小爱的妃嫔,如何母仪天下? 帝王对贵妃彻底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陛下这次不是为了捧杀谁,所以故意冷落贵妃娘娘,而是真的对贵妃娘娘失望了。 一时间,永寿宫门可罗雀,从来没有这么冷清过。 过来探望的妃嫔屈指可数,但柳贵妃一个都没见。 就连向来深居简出的雪嫔,都到永寿宫探望过,可依旧被拒之门外。 回去的路上,虞梅叹了一口气:“娘娘,贵妃娘娘不领情,您又何必跑这一趟呢?” 雪嫔清冷的眉眼间,划过了一抹忧伤:“本宫只是看到贵妃娘娘,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虽说站在一位帝王的角度,陛下每次的选择都没错,可真的身处这件事中的女人,怎能不寒心呢?” “陛下啊,他是帝王,帝王从来都是无情的。” “只是这个道理,本宫比贵妃娘娘明白得早,早就及时抽回了自己对陛下的感情。” “而贵妃娘娘这么多年,爱陛下至深,陡然发现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此,怎能不伤筋动骨……” 虞梅也有些唏嘘,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才道:“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爱上了陛下,注定会有伤心的一天……” 雪嫔感叹道:“只是可怜了周贵人,肚子都那么大了,也没个人好生照料。” 所有人都知道,柳贵妃早就看中了这一胎。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时候上赶着去照顾周贵人。这不是明摆着,要跟定国公府抢小皇子吗? 虞梅安慰道:“娘娘,您不用担心周贵人。” “陛下子嗣单薄,将每一个孩子都看得十分重。有陛下关心,底下的人哪敢怠慢周贵人?” 雪嫔点了点头:“但愿吧。” …… 长春宫。 若离一脸欣喜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娘,找到了!公子和二老爷,终于找到了张原庆受德妃娘娘威胁,攀咬您的证据!” “还有,我们的人已经根据画像,找出了德妃娘娘在后宫的几颗暗棋!” 第394章 柳贵妃失去六宫大权(52万票加更) “有了这些东西,终于能证明您的清白了!” 良妃将手中的檀香插进了香炉,这张温和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告诉外面的侍卫,本宫要求见陛下!” “是!” 良妃在后宫从不曾为难任何人,哪怕是他们这些负责看守她的侍卫,她也礼遇有加,经常让宫女、太监给他们送吃的喝的。 良妃的请求对侍卫们来说无伤大雅,他们当然不会拒绝,很快就把她的话报给了帝王。 沈茂学庆功宴那日发生的事,帝王心中不是没有疑虑。只是种种证据都指向良妃,他便下了将其幽禁的旨意。 这么长时间过去,帝王心中的气已经消了。良妃又是第一次求见他,他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午膳过后,便来了长春宫。 被幽禁了这么久,良妃脸上没有任何怨气,温和而恭敬地朝南宫玄羽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多日不见,听说外面发生了许多大事,不知陛下近来可好?” 南宫玄羽淡声道:“朕一切都好。” “听人说,你有事要见朕?” 良妃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证据都存了上去,不疾不徐道:“臣妾谨记父亲的教导,一贯与人为善,从未在后宫伤害过任何人,又怎么会在沈大人庆功宴那日,当着满宫妃嫔与文武百官的面,毒杀刘常在,只为拖其他人下水呢?” “只是幕后之人用心险恶,且心思缜密,所有证据都指向了臣妾。臣妾当日自知百口莫辩,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让兄长与叔叔寻找证据。总算老天有眼!” “张家数月前,卷进了一宗贪污案,最后却全身而退了。负责审理此事的,正是德妃妹妹的姑父。德妃妹妹以此事为威胁,张原庆才一口咬定,是臣妾指使的他。” “这些宫人也都是德妃妹妹的人,在出事那日与张原庆配合得极好,瞒天过海,祸水东引。” “刚看到证据,臣妾心中满是不敢相信!不明白臣妾与德妃妹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何要这样做?” “可是……可是铁证如山,臣妾纵使伤怀,也无法为德妃妹妹辩解了……” 说到这里,良妃深深拜了下去,哽咽道:“臣妾只想恳请陛下,还臣妾一个清白!” “臣妾蒙冤受屈不要紧,可臣妾不想让自己的父亲,都致仕了,一生的清誉还因臣妾毁于一旦……” 如果是其他人,帝王肯定会有所迟疑。可德妃连三岁的大公主都要利用,事后还装腔作势,帝王对她早就没有半分信任可言了。 如今种种铁证摆在面前,南宫玄羽更不会相信德妃了。 他仔细浏览着这些证据,越看脸色越黑。 真是好一个德妃! “是朕不好,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南宫玄羽亲自上前,将良妃扶了起来。 谁能咽得下蒙冤受屈,被幽禁良久的气? 大部分妃嫔,心中这时对帝王肯定有所怨怼,甚至会控制不住,在言语间发现发泄的委屈和不满。 然而良妃看帝王的眼神,只有信赖和体谅:“臣妾和陛下相识于儿时,一路陪着陛下走到今天。”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过臣妾,陛下虽贵为皇子,却也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 “臣妾何尝不明白,陛下的身不由己,又怎么会怪陛下呢? “臣妾只恨,自己的能力有限,不能为陛下分忧……” 帝王这些日子,正被柳贵妃的不识大体气得够呛,良妃的善解人意,和柳贵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越是如此,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帝王看她的眼神越发歉疚。 谁知道,不等南宫玄羽开口,良妃就温和地笑了笑,主动道:“陛下,此事虽是德妃妹妹的错,但臣妾相信,德妃妹妹也只是在景福宫深居简出太久,总担心有人要害她。才一时想岔,做了糊涂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德妃妹妹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稚子无辜,若她受到了处罚,三皇子还那么小,如何离得开母妃?” “所以,臣妾想恳请陛下,不要再追究此事了,更不要去怪罪德妃妹妹。” 帝王眼底满是错愕,望着良妃不敢相信地问道:“德妃将你陷害至此,你不仅不怪她,还为她求情?!” 良妃温声道:“臣妾不是不怪德妃妹妹,也不是不委屈。臣妾只是怜惜三皇子,更不想让陛下为难。” “若臣妾一人的委屈,能换后宫安宁,能换陛下心情愉悦,那臣妾就不委屈。” 帝王看良妃的眼神越发温和。 恩师之女,青梅竹马。 他从小便知道,良妃性子温和,大度懂事。 南宫玄羽只是没想到,良妃比他想象中更善解人意。 不错。因着三皇子的缘故,帝王暂时不会处置德妃。他刚才还想着,该如何安抚良妃的情绪,不曾想她竟如此识大体! 此事若放在贵妃身上,恐怕她早就将后宫闹得天翻地覆,要和德妃不死不休了…… 当初在王府,贵妃刚嫁给他,他喜欢她骄纵跋扈的模样,恩怨分明的性子。 可人是需要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成长的。 如今,她已经不是小小的王府侧妃了,而是一国贵妃,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嫔!还如此肆意妄为,不免让人失望…… 良妃所出的大皇子早已夭折,她膝下空虚,却居于四妃之一,朝中不是没有风言风语。 况且四妃之上,便是贵妃。不管出于哪种考虑,帝王都无法晋良妃的位分。 因着此事的愧疚,南宫玄羽握着良妃的手,温声道:“贵妃病了,柔妃的胎象越发沉重,每日能处理宫务有限。从今日起,朕便将贵妃的协理六宫之权交予你。你带着柔妃,好好替朕管理后宫!” 良妃依旧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温声道:“臣妾无心权力,但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打理好六宫事宜,让陛下专心朝政。” 长春宫不仅幽禁解除,守着的侍卫都撤了,帝王今夜还歇在了这里。 第395章 德妃的鼻子歪了 翌日,帝王离开后,内务府便带着许多赏赐来了长春宫。 良妃让若离收下,打赏了送赏赐过来的太监们。 将人送走后,若离在内室为良妃沏茶,脸上满是钦佩之色:“娘娘,您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妙啊!” “不仅让陛下对您越发愧疚,还拿到了贵妃娘娘手中的六宫大权!” 良妃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三皇子还那么小,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时处置德妃。” “横竖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本宫何必跟陛下闹得不可开交,得不偿失呢?不如利用此事,收获陛下的愧疚。” “出嫁前,父亲就教导过本宫,帝王之心,是世间最难把握的东西。但只要揣摩得好,未必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若离觉得,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很多人就算明白,也做不到。 还是娘娘能隐忍啊! 长春宫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有人欢喜,有人愤慨,有人忧愁。 欢喜的自然是那些受过良妃恩惠,一直坚信她是冤枉的人。 愤慨的则是定国公府阵营里的,以及想得到权力的妃嫔。 她们还以为,贵妃娘娘因郁生病,无法协理六宫了,她们或多或少会得到一些好处呢。没想到竟被沉寂已久的良妃娘娘,抢占了先机。 忧愁的就是……德妃身边的心腹。 青黛担忧道:“……娘娘,张原庆被杖毙后,张家原本只是被陛下贬出了京城。可奴婢听说,陛下已经下旨,让人重新调查张家贪污的事了。” “长春宫的幽禁解除了,陛下肯定是知道,沈大人庆功宴那日的真相了。怎么办……” 德妃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眼神却有些冰凉:“这些事还用你说,本宫难道不知道吗?” “秘密传信给姑父,让他找个替罪羊,将此事推出去!箫家……绝不能受到牵连!” 青黛应了一声“是”,眉宇间的忧愁之色,依旧没有褪去。 陛下都知道姑老爷包庇张家的事了,这种时候再找替罪羊,有什么用?可为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德妃望着长春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霾:“本宫原以为,贵妃把自己作死了,协理六宫之权,怎么也该落到本宫手上。没想到……” “倒是本宫低估了良妃!” 青黛讥讽道:“如今满宫谁不说,贵妃娘娘实在不识大体。只怕宠冠六宫的日子,真的要到头呢!” “但奴婢一直不明白……以贵妃娘娘的出身,怎会因为这种事,跟陛下怄气呢?” 德妃眼中满是嘲弄:“有什么好奇怪的?” “定国公府的嫡长女,从来都是嫁给王侯将相为正妻!就算要做妾,也只做帝王的妃妾,否则要被人笑掉大牙!” “可陛下当年还不是陛下呢,而且还娶了定国公府死敌家的女儿为正妻。贵妃如果是个有大局观,识大体的人,会不顾家族的名声,父母的颜面,上赶着去给他做妾吗?” “她的脑子里,从来都只有情情爱爱的事。得知在陛下心中,她的性命都不是最重要的,可不就觉得天都塌了。” 青黛捂嘴笑了笑:“若贵妃娘娘因此郁郁而终,娘娘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帝王并未幽禁德妃,只是让她在承乾宫好好养伤。现在伤好了,她自然就可以出门了:“为本宫梳妆。” “在承乾宫关了这么久,本宫出去透透气。” 青黛和另一名宫女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 这些日子,她们总是以各种理由,阻止娘娘照镜子。现在看来,已经阻止不了了…… 青黛挤出一抹笑容道:“娘娘,窗边的光线好,您也可以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不如坐到那里去,让奴婢为您上妆?” 窗边没有镜子,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吧…… “也好。” 梳妆完毕,德妃起身往铜镜走去。 青黛吓了一跳,下意识拦在了她面前:“娘娘,时间已经不早了。您这么久没出门了,不如我们先出去逛逛吧?” 德妃看她的眼神不再温柔:“你们总有意无意,阻止本宫照镜子,难道是本宫的脸有什么问题?” “可太医不是说,本宫恢复得很好吗?” 青黛磕磕绊绊道:“娘娘的脸当然没问题,只是……只是……” 德妃懒得再跟她废话,将青黛推开,走到了铜镜前。 只见铜镜里的那位美人,五官柔美,温柔婉约。就是…… 德妃狠狠蹙起了眉头:“青黛,本宫怎么觉得……本宫的鼻子有点歪?” 青黛当然知道啊! 实际上,这已经是她通过上妆的手法,尽量改善后的结果了。若卸了妆,娘娘的鼻子看起来更歪…… 但青黛不敢说,低着头道:“这……这……或许、或许是还没恢复好吧……” 妃嫔最重要的就是容貌,没了美貌,还如何争宠? 而且一个容貌有损的妃嫔,今后如何问鼎后位?! 德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之色,连忙道:“传太医!快给本宫传太医来!” 事实上,在发现德妃的鼻子有些歪之后,青黛就私底下请教过太医了。 太医说娘娘伤到了鼻根,这已经是他尽力医治过的结果了。 然而看着德妃着急的样子,青黛还是应了“是”,匆匆出门了。 不多时,太医便来了承乾宫:“微臣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 德妃挥手打断了他行礼的动作:“快!太医,快看看本宫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本宫恢复得很好吗?为何本宫的鼻子……” 太医依旧是面对青黛时的那番说辞。 德妃不死心,又让人传了数名太医,甚至大动干戈,将太医院的院判都请了过来。 如果是其它事,她肯定不会这样闹得人仰马翻。可事关容貌,德妃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而所有太医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当初她的鼻根摔断了,哪怕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最多也只能让她恢复到现在这样。 第396章 赵云归和周钰溪大婚 德妃纵使心有怒火,也无法怪罪那名为她治疗的太医。 所有太医都离开后,德妃用了很长的时间消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阴沉着脸道:“派人给本宫去宫外寻找,大周手艺最好的一批妆娘!” 她听说许多厉害的妆娘,能通过上妆的技巧,在视觉上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只要她的容貌看起来无碍,不会影响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就好。 青黛连忙道:“是!” 德妃又补充道:“低调些,莫将此事宣扬到宫外去了!” “奴婢明白!” 如此又过去了几天。 虽然因着三皇子,帝王没有在明面上处置德妃。但她好不容易在后宫培养的人手,小部分都因为良妃手中的画像暴露了,被帝王下令杖毙! 德妃的姑父因为徇私枉法,被御史狠狠参了一本!经调查属实,帝王下旨,将其流放崖州! 崖州远在天涯海角,被流放到那里去,基本上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尤其德妃的家世本就不高,一应亲眷里,官职最高的就是那位姑父了。 对箫家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德妃明白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是陛下对她的惩罚和警告! 她如果再不老实,只怕三皇子这张保命符也不好用了…… 德妃不得不沉寂下来,每日在承乾宫深居简出。 与此同时,还要提防良妃的报复。 毕竟良妃被幽禁了那么久,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差点被毁了,都是因为她。这回一朝翻身,怎么可能不报复她? 然而德妃让人密切注意着承乾宫的动静,良妃每日除了处理宫务,接见前去拜访的宫嫔,并没有其它动作。 德妃不仅没有安心,反而还越发警惕了。 因为会咬人的狗不叫…… …… 六月二十七。 地支相合,姻缘美满。大利嫁娶,恩爱百年。 今天是赵云归和周钰溪大婚的日子。 两人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真真是一门顶好的亲事! 尤其周钰溪成了武将中的新贵,前途无量,今日去祝贺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沈知念十分为好友高兴。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不能去亲眼见证。 之前因为险些被人诬陷与侍卫私通,帝王知道她受了委屈,向她许下了一个承诺。 然而沈知念明白,她的身子已经这么沉重,婚礼又宾客众多,鱼龙混杂。南宫玄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准许她出宫。 沈知念也不会拿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冒险。 她早就准备好了贺礼,一大早便让肖嬷嬷与芙蕖,亲自送到赵家,为赵云归添妆。 肖嬷嬷在宫里资历老,又是钟粹宫的掌事嬷嬷,芙蕖则是沈知念身边最受信任的陪嫁之一。 两人代表的是柔妃娘娘,无疑给赵云归的婚礼,增加了许多荣光与体面! 虽说周家的人都好相处,周钰溪又将她疼得如珠似宝,赵云归嫁过去后,没人会给她委屈受。但因着和沈知念的这层关系,周家更不敢怠慢她。 一直到了傍晚,肖嬷嬷和芙蕖才回来。 芙蕖绘声绘色地和沈知念描绘着,婚礼上的热闹景象。 末了,才道:“……娘娘,赵小姐让奴婢告诉您,您送的贺礼她十分喜欢。” “她如今也是三品诰命夫人了,以后每逢年节庆典,都有资格进宫拜见。你们见面的机会,会比她出阁前多许多。” 沈知念含笑点了点头。 小周子大步走了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众人立刻准备接驾。 菡萏和芙蕖一左一右搀扶着沈知念,南宫玄羽看到这一幕,赶紧抬手制止了她:“朕早就说过了,你身子沉重,免礼。” “谢陛下。”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坐下,温声问道:“朕还没进来呢,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沈知念含笑道:“今日是臣妾的好友,与周小将军大婚的日子。臣妾派肖嬷嬷和芙蕖出宫送礼,芙蕖正在给臣妾说婚礼上的场景呢。” “臣妾没有经历过那种场面,听她们描绘一下那种场面也是好的。” 后宫除了皇后能与帝王办婚礼,妃嫔没有这个资格。 帝王倏忽想起,他与念念之间,是没有婚礼的……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底的深色,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朕与内务府说过了,你封柔妃的册封礼,先不办,待生下孩子了再说。” 众人都听明白了陛下的弦外之音—— 娘娘生下了皇嗣,位分自然是要再晋一晋的,届时便是四妃之一了! 四妃的册封礼,规格比普通妃位高,自然不需要再办封柔妃的册封礼。 沈知念靠在南宫玄羽的肩头,点了点头:“臣妾都听陛下的。” …… 永寿宫。 虽说只要有柳太后在,柳贵妃哪怕失宠了,也没人敢克扣她的份例。 可这里冷清的气氛,和以前鲜花着锦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宫人们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柳贵妃没有梳妆,一头墨黑的长发,柔顺地披下来。她靠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外面的景色,眼神悲伤而空洞。 翠竹已经是第无数次劝了:“……娘娘,您就想开些吧。” “当时那种情况,陛下也是没办法啊……” 柳贵妃嘲弄一笑:“以本宫的家世,当年随便嫁哪个皇子、王爷,都是当之无愧的正妃!可本宫对陛下一见倾心,除了他,其他人再也入不了本宫的眼了。” “本宫和姜庶人从小斗到大,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本宫会与她共事一夫。还是她为妻,本宫为妾。可为了陛下,这样的奇耻大辱,本宫也忍了……” “本宫所求的,不过是陛下的真心,陛下的爱……” “虽然本宫早就知道了,陛下是帝王,心里和身边都不可能只有本宫一个。可本宫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本宫在陛下心里,是特殊的那一个,就够了。” “直到宫变那日……本宫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为了陛下,本宫可以放下颜面,忍受屈辱。可在陛下心里,能不能除掉镇国公,都比本宫的命重要……” 第397章 柳太后骂醒柳贵妃(53万票加更) 说到这里,柳贵妃的眼泪又下来了,哽咽道:“本宫只是觉得……觉得不值啊……” 翠竹和小花子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都这种时候了,贵妃娘娘心里想的,还是情情爱爱的事呢! 翠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劝道:“娘娘,陛下的心在谁那里不打紧,要紧的是六宫大权啊!” “您看,您病了,可不就被下面的那些人钻了空子。” “良妃从前在您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现在呢?协理六宫的人,竟变成了她!后宫的那些小主们,都一个接一个赶去长春宫巴结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家都只看得到长春宫,谁还会把咱们永寿宫放在眼里?” “娘娘,您可得振作起来啊!” 柳贵妃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苦笑道:“本宫心中多年的信念倒塌了……本宫现在连自己都不在意了,还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吗?” 翠竹和小花子:“……” 劝不动!根本劝不动! 这时,外面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后娘娘驾到——!!!” 所有宫人都吓了一跳! 太后娘娘一直在慈宁宫礼佛,深居简出的,居然到永寿宫来了?! 柳贵妃也吃了一惊,莫名有些心虚和害怕:“翠竹,快为本宫梳妆打扮!” 要是让姑母看到她这副模样,肯定得骂她…… 以柳贵妃火爆的脾气,宫里能治她的,也只有柳太后了。 然后柳太后已经将手搭在袁嬷嬷的手背上,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凤眸微眯,不怒自威:“晚了!” 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贵妃也起身,低着头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柳太后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是!” 宫人们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下一秒钟,柳太后便指着柳贵妃,劈头盖脸一阵斥骂:“你瞧瞧自己如今这样子,可还有半分定国公府嫡长女的气度?!” “哀家真是不知道,哥哥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女儿?!” “莫不是稳婆接生的时候,操作不慎,把你的脑子扔了?!” 柳贵妃一直都知道,姑母年轻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从那么多宠妃中脱颖而出,坐稳太后的宝座! 可这些年,姑母日日与佛祖作伴,心境已经平和了许多。谁看了不赞一句,太后娘娘真是慈眉善目! 被她这样呵斥,柳贵妃懵了一会儿,突然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下来:“姑母,清清心里苦啊……” “您又不是不知道,清清是真的爱陛下……可直到宫变时,清清才看透,这一切都不值得……” 别看柳太后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因为贵妃有容貌,有家世,有皇嗣,什么都好。唯独对帝王的一颗痴心,阻碍了她的脚步。 她看明白这些事,勘破了情关,便能清醒过来了。 “哀家早就告诉过你,咱们那位陛下,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你将一颗痴心托付在他身上,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柳贵妃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流泪,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生机:“可是……可是当年嫁给陛下,清清求的就是一颗真心。” “现在这场梦破灭了,清清也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柳太后冷冷道:“那就由哀家来告诉你!” “身为定国公府的嫡长女,你从小便享受着整个家族最优渥的资源,你的使命,就是延续家族的荣耀!” “既然帝王的真心靠不住,那你便去争权势,争后位!走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待陛下百年之后,你便像哀家一样,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 “这,才应该是你活着的意义!” 柳贵妃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眶滑落:“从前我最看不上的,就是姜庶人那个病妇,心中只有家族的荣耀。到头来,却只被一卷草席,随意埋在了某个山头。她的一生,都是一个笑话。” “我一直以为,我和姜庶人不一样。我嫁给陛下,是为了和他相知、相守的。可到头来,我比姜庶人更像笑话……” “可是……姑母,若清清和姜庶人一样,余生只为权势和家族荣耀而活,将来是否也会落到那样的结局呢?” 柳太后放缓了语气:“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不同,不会像他们一样功高震主,飞扬跋扈。成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和姜皇后也不同,帝王虽无情,对你却是有几分真心的。” “哀家今日的这番话,你好好想一想。是要继续在永寿宫作茧自缚,像枝头开败的鲜花一样,一日日枯萎;还是要重新振作起来,成为风光荣耀的皇后、太后!” 话音落下,柳太后便在袁嬷嬷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 柳贵妃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内室都燃上了烛火。 翠竹叹了一口气,劝道:“娘娘,您一天没进食了,好歹吃点东西吧。” “万一饿坏了身子,这可如何使得……” 柳贵妃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姑母说得对。” “我柳时清一生骄傲,怎能日日窝在永寿宫,看那些贱蹄子爬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既然陛下没有心,那本宫就按照姑母说的,去做风光无限的皇后!太后!” 翠竹和小花子都喜不自胜:“娘娘,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这些日子,他们的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比不上太后娘娘的一番话。 还得是她老人家啊! 即便如此,每次想到南宫玄羽,柳贵妃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一阵涩意…… 她明白陛下的性格,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喜欢;不喜欢了,也是真的不喜欢了。 陛下这一次是真的恼了她,想复宠,谈何容易? 柳贵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沈知念的身影…… 第398章 良妃中毒了 柔妃是姑母为她选中的,最好用的一把刀! 关键时刻,也该那把刀发挥作用了! 柳贵妃吩咐道:“翠竹,私底下派人去钟粹宫一趟,告诉柔妃……” 听完后,翠竹恭敬道:“奴婢明白。” 处理完这件事,柳贵妃坐在椅子上,神色似悲伤,似嘲弄。 她最盛宠的时候,满宫的妃嫔都要看她的脸色。就连中宫皇后,也被她压制得不轻。 那时候的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想复宠,居然还需要他人的帮助吧…… 姑母说得对,世间男子多薄幸。既然求不到陛下的真心,那能得到后位也是好的! …… 钟粹宫。 听完柳贵妃派人递过来的话,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她当初选择投靠柳贵妃,便是因为姜庶人要为自己的妹妹扫清障碍,容不下她。只有背靠定国公府,她才能得到成长的时间。 如今,沈知念已经不是初入宫时那个小小的答应了,镇国公府也倒台了。没了共同的敌人,她与柳贵妃的盟友关系,已远不如以前牢固。 是出手帮柳贵妃一把? 还是趁这个机会,将她踩下去? 沈知念快速在心中,分析着利弊。 慈宁宫的那位太后娘娘,可是千年的狐狸成精!只要有她在一日,柳贵妃就永远不可能彻底倒下。 沈知念如今虽是妃位,还有皇嗣傍身了。可在后宫的底蕴和忍受,远不如柳太后。 若她这时对柳贵妃出手,恐怕柳太后就容不下她了! 尤其沈知念现在还怀着身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不宜在此时与定国公府为敌。 而且她和柳贵妃的盟友关系,虽然出现了裂缝,但沈知念一直都知道,柳贵妃将自己腹中的孩子当做备选。 单单是因为这一点,柳贵妃就不会害她的孩子。只要能顺利生产,后面的事沈知念自有办法解决。 而良妃现在最大的敌人虽然是德妃,但她手握六宫大权,想在这件事里动手脚,太容易了。 还有三个月沈知念就要生了,她不希望这段时间出现什么意外。 相比起来,当然是柳贵妃掌权,对她更有利。 还有就是,柳贵妃、良妃和德妃斗得越凶,后两人就越腾不出手来对付她。 想到这里,沈知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此事臣妾会为她想办法的。” 柳贵妃把她当成刀,她又何尝不是把柳贵妃当成盾牌。 “是!” …… 日子慢悠悠地过着。 进入七月后,气温越发炎热。 自从姜婉歌被废,柳贵妃失宠,后宫就属沈知念的风头最盛。内务府少了哪里的冰块,都不会少了钟粹宫的。 一进入内殿,便十分凉快。 沈知念只要不出门,便很少能感觉到暑气的燥热。 菡萏站在旁边为沈知念打扇子,好奇地问道:“奴婢听说先帝时期,每年暑期都会去避暑山庄纳凉,是真的吗?” 肖嬷嬷点了点头:“正是。” “按照惯例,圣驾每年五月到十月,都会到冀州承德的行宫避暑。但陛下今年政事繁忙,所以未带着妃嫔前往行宫避暑,明年想必有机会。” 菡萏不免有些失落,还要等一年呢。 都怪镇国公府,耽误了陛下去避暑,不然她也可以跟着娘娘去行宫看看了。 几人正在内室闲谈,小明子忽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良妃娘娘中毒了,满宫的妃嫔都已经赶去了长春宫!” 沈知念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以良妃谨慎的性子,如今又手握六宫大权,谁能害到她头上? 小明子恭敬道:“回娘娘,此事千真万确!” “奴才回来的路上,听说太医们都在往长春宫跑呢!” 沈知念协理六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不可能当不知道:“备轿,本宫也过去看看!” “是!” 因着德妃的前车之鉴,现在给沈知念抬肩舆的太监,都是她的心腹,且经过小周子认真培训。 他们将肩舆抬得很稳,即便快速在宫道上行走,也不会让沈知念感觉到丝毫颠簸。 不多时,她的仪仗便到了长春宫。 除了柳贵妃、雪嫔和周贵人,后宫叫得上名字的妃嫔,基本上都来了。 看到沈知念的身影,众人立即起身行礼:“嫔妾参见柔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淡抬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挺着大肚子缓慢地往里面走去。 太医正在内室救治良妃,南宫玄羽与德妃在屏风外等候。 “臣妾参……” 沈知念刚准备行礼,南宫玄羽就大步上前扶住了她:“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还跑过来了?” 德妃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是啊。外头这么热,柔妃妹妹身怀皇嗣,身子金贵,万一累着了可如何是好?快别站着说话了,坐吧。”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看了德妃一眼。 宫里就传遍了,德妃自从从肩舆上摔下来,鼻子就有点歪了。 这还是两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面。虽然经过脂粉精心修饰,但仔细还是能看出来,她的鼻子确实是歪的。 身为始作俑者,沈知念一点心虚的神色都没有:“谢德妃娘娘。” 德妃脸上的笑意未变,目光落在沈知念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时,眼神却变得有些幽暗。 她的儿子虽是陛下的长子,可论宠爱,她远不如柔妃。 若柔妃生下皇子,陛下眼里还看得到三皇子吗? 不过……德妃想归想,她也知道,陛下近日对自己很是不满。她这时候如果再出手搞事情,陛下恐怕就容不下她了…… 所以,只一眼,德妃就收回目光,掩去了眼底的凉意。 沈知念现在的身体确实容易疲惫,且不能久站。她被菡萏搀扶着,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内室,语气关切。 “陛下,好短短的,良妃娘娘为何会中毒?可要紧吗?” 良妃资历深,两人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且懂事识大体。手握六宫大权的日子,将后宫的大小事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贵妃掌权时更好。 第399章 是谁下的手 帝王虽没有盛宠良妃,对她的能力却是满意的。 满宫的宫嫔和宫女、太监,更是大多都十分敬服良妃娘娘! 她却在自己的寝宫被人下毒了,事情实在是太恶劣! 南宫玄羽面上凝结了一层寒霜,道:“朕已经命慎刑司在调查了。” 沈知念看向了若离。 若离抹着眼泪道:“回柔妃娘娘,我们娘娘今天晚膳过后,便去曲荷园逛了一会儿,随即就感觉身子不适。” “起初奴婢还以为,娘娘是中了暑气,便赶紧传肩舆送娘娘回来了。” “谁知刚进长春宫,娘娘竟吐了血……” “奴婢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请太医了,这才知道娘娘是中了毒!” “我们娘娘向来与人为善,真不知道何人如此歹毒,让娘娘遭此毒手……” 良妃在后宫的名声,虽然不像从前那么完美无暇了,但人缘依旧很好。 见良妃出事,不少宫嫔脸上,都露出了愤慨之色:“良妃娘娘不仅是四妃之一,还受陛下器重,协理六宫。凶手真是无法无天,连她也敢害!” “连良妃娘娘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这些位分低的人?” “后宫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也不知道良妃娘娘这次是动了谁的利益,让那人容不下她。” “……” 她们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怀疑柳贵妃和沈知念的意思。 毕竟不管是不是良妃主动的,柳贵妃的权力,都到了她手中。以柳贵妃的性子,如何能容忍? 若长春宫没有解除幽禁,柳贵妃失宠后,六宫大权就该完完全全落到沈知念头上了。 良妃动了她的好处,她当然也有下手的嫌疑。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一副听不懂她们弦外之音的样子,因为自有人会出手。 这不,帝王刚皱起了眉头,德妃就道:“良妃妹妹还在里面救治呢,太医也说了需要安静。真相如何,陛下自有定夺,各位妹妹就不要妄自揣度了。” 见陛下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所有人都住了嘴。 康贵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沈知念身边,温声道:“在后宫,嫉妒之心便是最可怕的东西,娘娘不必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沈知念点了点头,谢过康贵人的好意。 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没将那些小鱼小虾放在眼里。沈知念只是好奇,对良妃下手的人会是谁? 柳贵妃正在计划复宠的事,就算恨良妃抢走了她的六宫大权,也不会在这时节外生枝。 沈知念并不担心,有人对良妃下手,目的是陷害她。因为随着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她处处小心谨慎,旁人根本没有泼脏水的机会。 不多时,太医便从内室出来了,行完礼恭敬道:“回陛下,良妃娘娘中的是两种毒素。” “其中一种为金玉草,单独接触不会有事。可触碰过金玉草的人,若再吸入水月花汁液的香气,便会出现胸闷气短,呼吸麻痹的症状。时间长了还会口吐鲜血,危及性命!” “幸好经过微臣们的救治,良妃娘娘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还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若离皱起了眉头,不解道:“内室的窗台上,确实摆着一盆金玉草。娘娘宝贝得很,从不让其它人碰,每天都要亲自侍弄。” “可水月花是什么东西,奴婢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太医道:“水月花的外形和凤仙花相似,不了解其习性和特征的人,经常会把两者弄错。但金玉草在宫中常见,所以花房的匠人,不会再培植水月花。” “按理说,水月花不会在宫中出现。老夫也不知道,良妃娘娘是在何处,吸入了它汁液的香气。” 德妃叹了一口气,温温柔柔道:“看来此事确实是人为。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歹毒,竟想害良妃妹妹的性命……” 这时,苏全叶带着慎刑司的人回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陛下,奴才奉命将良妃娘娘今日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 “最终在曲和园的岸边,发现有几片荷叶的颜色不太对,便将其采了回来。” 接到南宫玄羽的眼神示意,太医立刻上前查看。 一会儿过后,几名太医齐齐道:“回陛下,这几片荷叶上,确实被人涂抹过水月花的汁液!” “良妃娘娘应该是在曲和园赏荷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吸入了它的味道,所以中了毒。” “那人以为自己的这个计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水月花透明的汁液,与荷花的香气混合后,颜色会发生改变,在荷叶上留下了痕迹。” 南宫玄羽冷冷道:“给朕查!” “朕倒要看看,朕的后宫什么时候有这么精通毒理,又心思歹毒的人了!” 苏全叶立即道:“是!” 沈知念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有动机对良妃下死手,且有能力做到此事的,只有柳贵妃与德妃。 但前者没空,后者应该不会这么蠢。 那么会是谁? 还有一个人……就是慈宁宫的太后娘娘! 柳太后不满良妃夺走了柳贵妃的六宫大权,更不满良妃可能会威胁到柳贵妃的地位,出手将其除掉,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这些都只是沈知念的猜测,她继续安静地看戏。 事实上,刚才听完太医的话,德妃的眸色就闪动了几下。 自从鼻子有些歪之后,她更注重外貌了,在承乾宫种了不少,用来研制胭脂水粉和香露的鲜花。 染蔻丹的凤仙花,就是其中之一! 太医说水月花和凤仙花的外形相似,甚至可以以假乱真,很难不让德妃多想,这件事是冲她来的……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德妃就在心中想好了许多条退路,神色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 虽然已经是傍晚了,但天气依旧炎热。在外面跑了这么久,苏全叶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重新回到了长春宫。 第400章 在德妃宫里找到了水月花(54万票加更) “……回陛下,经调查,花房近期一共培育了三十盆凤仙花。” “其中十盆,送到了后宫的各位小主那里。剩下的二十盆,都在德妃娘娘的院子里。” 小主的位分再低,那也是陛下的女人。没有陛下发话,慎刑司的人不敢进入她们的住处调查,苏全叶这才来请示。 南宫玄羽道:“继续查!” 说这话的时候,他若有若无地看了德妃一眼。 不少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德妃身上。 毕竟南宫玄羽虽然没有公开,良妃被幽禁,是遭德妃陷害的缘故,但后宫哪个不是人精? 长春宫刚解除幽禁,德妃娘娘的姑父就被发配到崖州去了。那个指控良妃娘娘的侍卫,一家子都被陛下处置了。她们还想不明白吗? 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积怨已久,担心良妃娘娘掌权后会报复她,所以先下手为强,也不是没有可能。 德妃总算体会到了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可大家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她,又没有明目张胆跳出来,说凶手是她。她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好担忧地望着内室。 “是啊,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查清楚为好。免得后宫再有姐妹,步了良妃姐姐的后尘。” “苏公公,你尽管带着慎刑司的人去查。本宫的凤仙花全摆在院子里,承乾宫的人一定全力配合!” 苏全叶弯腰退了出去:“是!” 沈知念之前就有些怀疑,良妃中的毒,压根就是她自个下的。为的就是贼喊捉贼,拉某个人下水。 毕竟小明子之前就说过,良妃一直在拉拢当初在柳如烟身边伺候的,那个懂毒理的宫女寻幽。 用相克的植物让自己中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良妃为了报复德妃,也太豁得出去了。 毕竟太医刚才都说了,这两种毒素混合在一起,一个不慎,就会危及性命。 横竖这把火也烧不到她身上来,沈知念看热闹不嫌事大,关切道:“是得好好查查。” “万一德妃娘娘宫中的凤仙花里,混了水月花进去。娘娘哪天有闲情逸致,用其染指甲,再不慎接触到了金玉草,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为什么,德妃总感觉柔妃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可仔细一看,她脸上又是真切的笑容,仿佛真的在关心自己。 德妃也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谢谢柔妃妹妹关心,本宫相信慎刑司的办案能力。” 沈知念明白的事,她这个当事人当然也明白。 德妃现在十分怀疑,这一切都是良妃的苦肉计! 然而对方在不知不觉间做了这个局,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德妃现在反应过来也迟了。 所幸,她已经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虽说陛下未必会相信,但只要能在明面上,把自己摘出去就行…… 那些院子里种着凤仙花的低位宫嫔,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神色都有些惶恐不安。 她们只是爱美,想把指甲染得好看些而已,怎么就有了谋害良妃娘娘的嫌疑了? 希望慎刑司能查出真相,不要让她们无辜受冤才好! 没过多久,苏全叶就带着最终的结果回来了:“……启禀陛下,经太医查验,各位小主宫里的凤仙花并无问题。” “倒是……倒是德妃娘娘宫里,那二十盆里,有一盆不是凤仙花,而是水月花……” 那几个低位宫嫔齐齐松了一口气。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德妃身上。 还真是德妃娘娘啊! 她看起来温柔婉约,知书达理,做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令人惊讶! 沈知念用帕子捂着嘴巴,轻轻“呀”了一声,诧异道:“应该不会吧?” “臣妾是听说,德妃娘娘与良妃娘娘之间有些龃龉。但后宫的妃嫔之间有些小摩擦,不是很正常吗,何至于害人性命呢?” “苏公公,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或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德妃此刻并不诧异,反而有一种心落回胸腔了的感觉。 良妃果然是冲她来的! 倒是这个柔妃,看似在为她说话,实则处处都在坐实她的罪名,委实可恶! “陛下,臣妾冤枉啊……” “您也知道,臣妾的脸还没彻底恢复好,这些日子都在承乾宫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去害良妃姐姐呢?” “而且臣妾并不懂毒理,如何知道接触过金玉草的人,再嗅到水月花的香气就会中毒?” 如果是其他人,帝王或许会相信。可德妃在南宫玄羽心中,早就劣迹斑斑了。 他冷冷地看了德妃一眼,询问道:“苏全叶,可查出水月花是如何进入承乾宫的了?” 苏全叶恭敬道:“回陛下,其他人或许会弄混水月花与凤仙花,可花房的匠人日日与各种花草打交道,即便是细微的差距,他们也能分辨出来。” “奴才已经调查过了,送进承乾宫的二十盆花,确实都是凤仙花。至于其中一盆,为何会变成水月花……恐怕就要问德妃娘娘了……” 小主们想在宫外办事,或许不容易。若没有其他本事,一点小事都要面临重重阻碍。 可德妃身为四妃之一,三皇子又是帝王至今为止,唯一的皇子,身份何其尊贵! 只要她想,多得是人愿意为她办事。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一盆,看起来和凤仙花一样的花进宫,不是什么难事! 德妃还想说,良妃协理六宫,要从宫外运一盆水月花进来,然后让花房的人,将它混进要送到承乾宫的凤仙花里,太容易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出这话。陛下只会认为,她毒害了良妃,还要诬陷对方,罪加一等! 德妃撩起裙摆,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承乾宫的水月花是从哪里来的!求陛下明鉴啊!” 这时,内室传来了宫女激动的声音:“娘娘,您醒了?!” 良妃在若离的搀扶下起身,缓缓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生怜惜。 第401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臣妾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怎么起来了?” 良妃知道,她差点就被人毒死了,如果再像上次一样,不仅不责怪德妃,还反过来为对方说话,就显得虚假了。 所以,她只是一脸复杂地望向了德妃,叹了一口气问道:“德妃妹妹,你我自潜邸就侍奉陛下,姐妹多年,你当真如此容不下本宫?” 德妃摇了摇头,一副没做坏事,丝毫不心虚的样子:“良妃姐姐,您这次真的误会妹妹了。妹妹也不知道承乾宫的凤仙花,为何会变成水月花啊!” “说不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挑拨你我的姐妹关系。” 德妃辩解的时候,并没有说,她又不知道良妃什么时候会去曲荷园赏荷,怎么会这么巧,那里在准备好水月花的汁液。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位居四妃,想打听到其他妃子的行踪,太容易了。 也没有说,此事是良妃自导自演,报复、诬蔑她。 这样一来,陛下肯定会勃然大怒! 德妃都可以想象到,陛下会说什么了。 ——“太医都说了,良妃此次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难道她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诬陷你?!” 可良妃真的会啊! 这个女人就是会咬人的狗,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实际最虚伪、狠毒了! 偏偏陛下对良妃的信任,比对她的多多了…… 德妃现在不禁有些后悔,从景福宫出来后,不该那么心急想铲除异己的。 她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受到惩罚,可失去了陛下的信任,后果比任何惩罚都可怕…… 德妃默默在心中想,此事过后,她一定要想办法重获陛下的信任! 良妃是老好人,德妃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她自然不会紧咬着不放。 只见良妃叹了一口气,一副为了后宫的和睦,愿意忍下委屈,息事宁人的样子:“陛下,罢了……” “左右臣妾最终也没事,就不要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了……” 沈知念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南宫玄羽本就不信任德妃,良妃越是这么懂事,不就越将德妃衬托得心肠歹毒,面目可憎。 如果此事确实良妃自己做的,那她的手段还真是高! 沈知念乐得见两人斗起来。 毕竟她当初暗中助良妃洗清嫌疑,就是为了看她们鹬蚌相争。 果不其然,帝王对良妃道:“那些宫嫔说得没错,你位居四妃,都有人敢明目张胆谋害,后宫还有规矩吗?” 随即,他冷冷地看向了德妃:“你左一句不知道,右一句不知道,那你倒是告诉朕,你宫里为何会出现水月花?!” “若不是早有准备,承乾宫为何要种那么多凤仙花,掩人耳目?” 很多时候,帝王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只要后宫的女人都安安分分,别给他找事就好。 放在宠妃身上,帝王或许会严查承乾宫那盆水月花的来源,以及良妃出事之前,有哪些人去过曲荷园! 但此事有没有疑点,对南宫玄羽来说,根本不重要。 因为他早就想敲打德妃了,自然懒得为她费太多心思。 德妃再次跪在了地上,抹着眼泪道:“陛下,且不说臣妾没有害人之心,就算有,也不会做了恶事,还把罪证留在自己宫里啊……” “承乾宫住的,可不止臣妾一个……” 见德妃娘娘成了谋害良妃娘娘的嫌疑人,韩答应心里就一阵发怵…… 毕竟满宫都知道,她是德妃娘娘阵营里的人。若德妃娘娘出事了,她能讨得到好吗? 韩答应都已经默默在心里想,要不要找新的人投靠了,却冷不丁听到了德妃的话。 德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承乾宫的右侧殿空着,只有她住在左侧殿。德妃娘娘这话不就是说,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韩答应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慌乱道:“德妃娘娘,承乾宫种的那些花,嫔妾是去观赏过,可并没有做其它事啊……” “嫔妾一个小小的答应,哪来的本事和胆子谋害良妃娘娘?” 在场的根本没人怀疑韩答应,只觉得德妃娘娘是走投无路了,想随便拉个替罪羊。 这话她们都不信,陛下又怎么会信? 这时,乳母忽然抱着三皇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焦急道:“德妃娘娘,许是您许久没有回去,三皇子醒来后看不到您,一直哭闹不止……” 德妃连忙起身接过了三皇子,轻轻哄着:“皇儿乖,母妃在这里呢,不哭哈……” 母子连心,被德妃抱在怀里,三皇子真的渐渐止住了哭声。 南宫玄羽看着这一幕,眸色幽深而复杂。 他当然不会相信,此事是韩答应所为,但三皇子根本离不开德妃…… 良妃将帝王的神色收进眼底,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了沉…… 要不怎么说,三皇子就是德妃的王牌呢。只要德妃不犯致命的错误,三皇子就永远是她的保命符。 然而良妃为了做这个局,不惜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又岂容德妃这样轻飘飘脱身! “陛下,凶手是谁,臣妾已经不想再计……” 谁知道,良妃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娘娘?!” 宫女们连忙将她扶起,往内室走去。 太医第一时间过去为她诊治。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良妃如何了?!” 太医叹了一口气:“良妃娘娘体内的毒素虽然清了,但此次中毒,伤到了娘娘的元气,娘娘才会在情绪激动之下晕倒。” “要小心将养一段时间,方能恢复。” 若离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娘娘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让后宫起波澜。” “奴婢实在是心疼娘娘,每一次的懂事,换来的都是满腔委屈。” “奴婢求求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不然凶手越发肆无忌惮,说不定下一次,就要直接害了娘娘的性命了!呜呜呜……” 此时此刻,帝王总算体会到,为何世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402章 最后一次容忍德妃 一边是离开了德妃,就哭闹不止的三皇子。 一边是无辜被害,伤了元气的良妃。 这时,慎刑司带来了最新消息:“……陛下,经调查,花房的宫女晚霞,以前是在韩答应身边伺候的。韩答应被贬为答应后,按例裁减了宫人,晚霞便被分到了花房。” “有人亲眼看到,前些日子,韩答应与晚霞在一起说过话。” “但晚霞拒不承认,她帮着韩答应换了承乾宫的凤仙花。” 韩答应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嫔妾之前是遇到过晚霞,但嫔妾只是问她,花房近日新培育出了哪些花。” “嫔妾绝对没有与晚霞合谋,毒害良妃娘娘啊!求陛下明鉴!” 帝王既无法处置德妃,又要给良妃一个交待。那么身为德妃的拥趸,早就被他厌弃的韩答应,自然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南宫玄羽冷冷道:“韩答应居心不良,谋害良妃。即日起,贬为官女子,迁出瑞雪轩,以后就去德妃身边伺候!” “德妃管不好自己宫里的人,致使良妃无辜中毒,罚俸一年,抄《女德》千遍,交与良妃!” 话音落下,帝王拂袖而去! 看在三皇子的份上,这是他最后一次容忍德妃了!若再有下次……他定不轻饶!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恭送陛下!” 沈知念垂下眼眸,没让人看到她眼中的玩味之色。 一个小小的答应,敢谋害四妃之一,按理说该打入冷宫赐死。 可南宫玄羽只是把韩氏贬为了官女子,还让德妃抄一千遍《女德》交给良妃。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知道事情是德妃做的,只是碍于三皇子,才让韩氏顶了包,给德妃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最妙的是……韩氏从正儿八经的小主,变成了只是有侍寝资格的宫女,都是为德妃挡了灾。南宫玄羽却让她去伺候德妃,这不是明摆着恶心德妃吗? 如果是其他宫女,德妃有一千种办法,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可韩氏是帝王赐下的,还有个官女子的名分,德妃只能好好用她。 每次看到韩氏,德妃都会想到帝王的警告! 损还是南宫玄羽损啊…… 众人当然也明白,韩氏是无辜受牵连了,但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因为不管是官场,还是后宫,都是这样。找了个好靠山,就有可能青云直上;投靠错了人,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又没有人逼着韩氏投靠德妃,是她自己上赶着,去捧德妃的臭脚。因此被陛下厌恶了,怪得了谁? 韩氏跌坐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泪水。 为什么? 为什么从前她好歹是个贵人,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便能晋为一宫主位,风光无限! 可却被一贬再贬,现在连小主都做不成了?! 她投靠德妃娘娘,是为了过好日子的!为什么遇到了难处,德妃娘娘却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 韩氏抬头望着德妃,眼底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德妃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陛下虽然没说凶手是她,可大家又不是傻子,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 如果她真给良妃下毒了,也就算了。偏偏这件事,她比谁都冤!可这个黑锅,还是扣在了她头上! 陛下对她的容忍度,也降得更低了! 良妃这个贱人,真是心机深沉! …… 众人都陆续离开了长春宫。 若离伺候着良妃服药,满脸心疼:“娘娘,您此举也太冒险了!险些将自己折进去,就毁了一个韩氏。不值得啊……” 良妃温和地笑了笑:“你不懂,从一开始,本宫的目标就是韩氏。” “正好,她昔日的宫女在花房当差。不管她们有没有密谋做坏事,只要在外人看来,她们有过接触就行了。陛下想维护德妃,这便是他发落韩氏的理由。” “德妃位居四妃,又是三皇子的生母。想创造出确凿的证据,定她的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慎刑司深查下去,必然会发现破绽。” “但韩氏就不同了。” “一个小小的答应,又无宠,被冤枉就被冤枉了,根本无人在意。” “可在其他人眼中,韩氏是德妃的人。她做的事,跟德妃做的有什么区别?所以,本宫才从韩氏身上下手。” “这不,最终所有人都认为,作恶的是德妃,韩氏只是她的替罪羊。” 若离敬佩道:“娘娘,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高啊!” “可奴婢不明白,就算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是德妃娘娘做的,她最终也只得到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意义何在呢?” 良妃缓慢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所以,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只要有三皇子在,陛下轻易不会动德妃。可人的忍耐程度,都是有限度的。本宫要做的,就是不断消耗陛下对德妃的忍耐!” “就好比今天的事,德妃看似没受到很重的惩罚,但她下次再做坏事,便是三皇子那张王牌,也不顶用了。” “这,才是本宫最终的目的!” 若离眼中的敬佩之色更浓了:“奴婢明白了!娘娘不仅断了德妃的后路,还再次收获了陛下的亏欠!” “满宫谁是娘娘的对手啊!” 良妃喟叹了一声:“只是可怜了韩氏。” “若她不是与德妃沆瀣一气,也不会牵扯到这件事里。” 若离撇撇嘴:“娘娘,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管其他人的死活了。” “德妃娘娘心肠歹毒,拿韩氏顶包。韩氏识人不明,投靠错了主子。这都是她们的错,与您何干?” “满宫也只有您这样善良的人,才会为韩氏唏嘘一番。” …… 钟粹宫。 菡萏诧异地问道:“娘娘,现在外面到处都说,其实是德妃娘娘想毒死良妃娘娘呢!幸好良妃娘娘命大,才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三皇子有一个这个歹毒的母妃,以后还不知道会被教成什么样。” 沈知念看向了小明子:“良妃身边的人,最近可有与寻幽接触过?” 第403章 周贵人发动了(55万票加更) 小明子恭敬道:“咱们派去盯着寻幽的人,曾好几次见到,她跟长春宫的人说过话。” “但那人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现在也无法确定,寻幽是否真的投靠了良妃娘娘。” 沈知念笑了笑:“经过今日的事,就能确定了。” “看来寻幽确实已经是良妃的人。” 菡萏记得,寻幽懂毒理。这样看来,今日的事一细想…… “娘娘,良妃娘娘中毒的事,不会是她自己做的吧?!” 沈知念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报复德妃,不对德妃下手,却差点毒死了自己。” “别说陛下了,恐怕满宫都不会相信,此事是良妃贼喊捉贼。” “这个哑巴亏,德妃是不吃也得吃!” 菡萏捂嘴笑了笑:“德妃娘娘活该,谁叫她之前想算计娘娘来着!” “不过……” 说到这里,菡萏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寻幽投靠了良妃,确实是个隐患。毕竟她今天可以帮着良妃娘娘,害德妃娘娘,哪天未必不会害咱们钟粹宫的人。” 沈知念气定神闲道:“本宫当初留寻幽一命,是信守承诺。她的把柄还捏在咱们手上,若是想活命,便不会做这种蠢事。” “而且……说到底,寻幽也只是略懂毒理,又不是什么用毒高手。她的那点手段在唐洛川面前,还不够看。” 如今别说入口的了,但凡沈知念能接触到的东西,都经过了唐洛川和林嬷嬷双重查验,旁人根本没有本事下毒。 不然后宫容不下皇嗣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可能顺利将孩子怀到七个多月? 芙蕖低着头,夸赞道:“唐太医确实是有本事的……” 林嬷嬷望着沈知念的肚子,目光慈爱:“等到七月下旬,娘娘的身孕就满八个月了,小皇嗣很快就要出生了。” 沈知念摸着肚子,点了点头:“周贵人的肚子已经足月,照料她的太医说,这两天随时都有发动的可能。” “永寿宫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管是为了周贵人腹中的孩子,还是为了让帝王看到她的改变。柳贵妃在此事中,必然会尽一万个心。 林嬷嬷感叹道:“女子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希望周贵人一切顺顺利利!” 如若不然,娘娘只怕要为自己担心、害怕了…… …… 七月初四。 沈知念梳洗完,正准备歇下,芙蕖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周贵人要生了!” 她连忙道:“快为本宫更衣!” 沈知念的身子已经这么沉重,放在其它时候,宫嫔生产,她本不必过去。 但后宫没有皇后坐镇,这么大的事,协理六宫的妃嫔当然得到场。 菡萏道:“是!” 沈知念赶到永寿宫的时候,满宫的妃嫔,基本上都到了。 就连深居简出的雪嫔,也在其中。 或许是因为自己生不了孩子了,她总希望,后宫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平安降生。 放心不下,就干脆过来看看了。 至于其他人……是真的关心周贵人,还是看热闹,亦或是想趁乱做什么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互相见完礼,德妃的目光,落在良妃略显苍白的脸上,含笑道:“良妃姐姐的身子还没恢复好,就要连夜赶过来,真是辛苦姐姐了。” 这温温柔柔的样子,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龃龉。 良妃脸上同样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劳德妃妹妹担心了,本宫的身子不打紧,当然是皇嗣为重。” “若周贵人能生下一名小皇子,三皇子日后就有伴了。”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定会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像是在讽刺宫里有了四皇子,三皇子就不是香饽饽了。 可这话从良妃口中说出来,大家便只觉得真诚。她是真的希望,陛下多一些子嗣,三皇子多一些兄弟。 德妃眼底有阴霾之色一闪而逝:“……借良妃姐姐吉言,臣妾也希望,三皇子能多一个弟弟呢!” 从很久以前,德妃就开始计划着,在周贵人生产当日动手。最好一尸两命,将她和皇子都送走! 然而经过良妃中毒的事,德妃实在不敢再轻举妄动,不得已取消了计划。 只希望周贵人是个福薄的,要么生不出来,要么生个公主就算了! 柳贵妃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凌厉地扫了她们一眼:“行了!都给本宫安静些!叽叽喳喳的,吵得本宫头都疼了!” 柳贵妃虽然没了协理六宫之权,但余威还在。她一发话,所有人都住了嘴。 良妃温声道:“贵妃娘娘,可要派人去禀报陛下?” 一般来说,看护妃嫔生产,是皇后的责任。通常只会等到皇嗣生下后,再派人去告诉帝王。 毕竟不是特别受宠的妃子,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堂堂的九五至尊,彻夜守着她生产。帝王明早不用上朝了吗? 然而陛下子嗣单薄,每一个孩子都分外金贵,自然另当别论。 虽然有了帝王从前的警告,柳贵妃不敢再动去母留子的心思了。但周贵人若生下了皇子,她必然是要将其抢过来的。 陛下在这里,许多事操作起来,多有不便。 闻言,柳贵妃不悦地看向良妃:“你如今都协理六宫了,怎的还如此不懂事?” “这个时辰,陛下都已经歇下了,再让人去将他闹起来,影响了明日的早朝,谁担得起责任?” “还是你觉得,本宫、你、柔妃,还有许许多多人都在这里守着周贵人,还无法护周贵人平安?” 这么大两顶帽子扣下来,良妃哪敢接,微微躬身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权力被夺,柳贵妃看良妃,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冷冷道:“不是这个意思,就给本宫闭嘴!” 以良妃的身份,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不留情面地跟她说话了。 然而对方是柳贵妃,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贵妃娘娘的脾气,一向如此。 没看德妃娘娘的鼻子还歪着,贵妃娘娘能克制住自己,不动手殴打,抢了她六宫大权的良妃娘娘,已经很不错了…… 第404章 平安生产 一盆盆热水端进产房,又换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安静的夜里,周贵人痛苦的叫声越发明显。 柳贵妃忽然就想起了,她生韫儿的时候,遇到了难产。好不容易将韫儿生下来,太医却说她的身子伤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孕了…… 明明是那么惊险、痛苦的事,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柳贵妃不知怎么就忘了当时的感觉。 今晚听着周贵人的闷哼,她才再次回想起那种滋味。 哪怕她的韫儿贵为金枝玉叶,可也是女子,长大了同样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同样要去鬼门关走一走…… 想到这里,柳贵妃抓着翠竹的手,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翠竹还以为她是担心周贵人的龙胎,连忙安慰道:“娘娘,您放宽心,周贵人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小皇子的!” 不少没生育过的宫嫔,看到这个场面,脸色都有些发白:“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周贵人还叫得如此痛苦?” 要不是不敢说不吉利的话,她们都想说生孩子也太可怕了。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德妃温柔道:“各位妹妹有所不知,妇人第一次生产,都比较艰难。说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点也不为过。”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沈知念的肚子上,目露担忧:“周贵人这里都是正常现象,柔妃妹妹看着,可千万不要害怕……”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说不定你生产的时候,会比周贵人顺利许多呢。” 德妃虽然是在说安慰的话,可换成其他孕妇,听着周贵人痛苦的叫声,只怕吓都要吓死了。 沈知念前世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她淡定地朝德妃笑了笑:“那就借德妃娘娘吉言了,臣妾相信有上天庇佑,臣妾和周贵人一定都会母子平安!” 德妃脸上的笑容未变,眸色却深了深。 一般来说,第一次要生孩子的妇人,心情本就容易紧张。再看看别人生产的血腥场面,情绪就更不稳了。 这时候言语挑拨几句,只怕不需要旁人出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吓得不轻。 柔妃的心性倒是好!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 一直到了后半夜,周贵人的孩子还没生下来,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疲惫之色。 高位妃嫔有软椅坐着,有宫女拿着扇子帮忙赶蚊子。 低位宫嫔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一个个站得双腿酸软。 虽说周围燃了驱蚊的香炉,她们身上也佩戴了同样功效的香囊,可室外蚊子这么多,身上还是免不了被叮了好多大包。 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敢抱怨。 毕竟周贵人在产房里,冒着生命危险为皇家开枝散叶,你被蚊子叮几下就受不了了,怎么这么矫情? 柳贵妃疲惫地打了好几个哈欠,狠狠皱起了眉头。 可她也知道,妇人生头胎确实艰难。她生大公主的时候,就是熬了两天两夜。这种事,确实不能怪周贵人。 沈知念比她们都容易疲惫,虽说来的时候就服用了,唐洛川专门为孕妇研制的提神药,但熬到这个时辰,还是累了。 良妃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柔妃妹妹身子重,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本宫和贵妃娘娘守着,不打紧的。” 要不是跟着协理六宫,沈知念根本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但她都等了这么久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平白落人口实:“多谢良妃娘娘关心,臣妾不打紧的。” “周贵人还没母子平安,臣妾就算回去了,也歇息不安稳。” 良妃含笑道:“柔妃妹妹是个心善的。” 这话又是在暗戳戳地给沈知念拉仇恨了。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熬着,良妃唯独说她心善,敢情其他人都白熬了?这不是让她成为靶子吗? 沈知念不动声色道:“良妃娘娘谬赞了。” “并不是臣妾心善,而是在场的所有姐妹,都心系周贵人和皇嗣的安危,臣妾自然也不例外。” 众人这才觉得心里舒服点。 虽说她们过来,也不一定是真的关心周贵人。可良妃娘娘只看得到柔妃娘娘在这里熬着,却看不到她们,是怎么回事? 良妃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温和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柔妃妹妹说得是。” “后宫的姐妹,都很关心周贵人和皇嗣。陛下若是知道姐妹们如此和睦,定会感到欣慰。” 一名受过良妃恩惠的宫嫔,心直口快道:“那也是良妃娘娘将后宫管理得好!” 柳贵妃冰冷的眼神,霎时落在了她身上。 意思就是说,她协理六宫的时候,不如良妃这个贱妇做得好?! 这名宫嫔吓了一跳,立刻往人群里缩了缩! 娘啊……贵妃娘娘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天色还这么暗,贵妃娘娘应该没看清她的样子吧? 她可不想像德妃娘娘一样,鼻子都被打歪了…… 终于—— 一直到天色大亮的时候,产房里传来了几声婴儿的啼哭! 只是这哭声,听着有些孱弱…… 不多时,稳婆便抱着孩子出来了,一脸欣喜道:“启禀贵妃娘娘,启禀各位娘娘,周贵人生了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虽说今日接生的,都是柳贵妃的心腹,她们也知道,贵妃娘娘想要个小皇子。可公主也是天潢贵胄,她们哪敢露出嫌弃的样子,只能笑着报喜了。 德妃站在人群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良妃那个乌鸦嘴说中。 三皇子,依旧是陛下唯一的皇子! 有人则看向产房里面,眼底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之色。 周贵人断了一条手臂,若能生下皇子,余生还有点指望。但她辛辛苦苦十个月,只生了个公主,真是老天都不帮她! 柳贵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周贵人生了个什么?!” 稳婆的声音低了下去:“回贵妃娘娘,周贵人生了……生了二公主……” 柳贵妃不死心地掀开襁褓看了看,见确实是公主,脸色立刻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 第405章 把二公主托付给她 雪嫔看着襁褓中的二公主,轻轻皱起了眉头:“本宫怎么觉得,二公主的哭声十分微弱,看起来也比正常婴孩瘦小一些?” 两名太医已经上前检查了。 不多时,他们对视了一眼,拱手道:“回雪嫔娘娘,二公主……二公主生来体弱,只怕……” 后面的话,太医虽然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意思,神色不禁有些微妙。 婴孩夭折的几率本来就大,别说民间了,哪怕皇室也是如此。 看这架势,大公主能不能养大,还不知道呢…… 或许是因为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沈知念不禁有些怜悯:“可有办法保二公主平安?” 太医恭敬道:“回柔妃娘娘,如今只能小心照顾着。若二公主能长到周岁,应当就无虞了。” 期盼了那么久的小皇子,结果是个公主,还弱得跟小猫似的,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 周贵人真是没用! 柳贵妃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浓了! “娘娘……” 翠竹不动声色地提醒。 二公主再怎样,也是金枝玉叶。娘娘露出这副模样,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了,只怕会惹陛下不喜。 柳贵妃也明白了这一点,压下了心中的厌烦,强行挤出一抹笑容道:“二公主降生,乃宫中的大喜事!” “今日接生之人,皆有功,赏!” 稳婆们这才一脸喜色道:“多谢贵妃娘娘!” “稍后派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吧。” 话音落下,柳贵妃就将手搭在翠竹的手臂上,回了主殿。 临走时,她深深看了沈知念的肚子一眼。 从知道周贵人生了个公主开始,沈知念就明白了,柳贵妃一定会打她的主意。 此刻看到柳贵妃的眼神,沈知念心中冷笑了一声!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任何人都别想抢走! 不管怎样,周贵人生下的是个公主,许多人悬着的心都落回了胸腔。像模像样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离开了。 沈知念也坐着肩舆,回了钟粹宫。 陪着熬了一晚上,她现在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雪嫔要离开的时候,彩衣却叫住了她:“雪嫔娘娘,我们小主想见您!” 雪嫔有些讶异。 她与周贵人素无来往,周贵人辛苦了这么久,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这时候见她做什么? 雪嫔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随着彩衣进去了。 周贵人的身子已经擦洗干净,由产房挪回了寝殿。 二公主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 许多人都在暗地里嘲笑,周贵人没福分生下皇子。可知道自己生的是公主的那一刻,周贵人反而重重松了一口气。 刚怀孕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盼望能生下皇子,过风光无限的人生。可在后宫经历了那么多算计,周贵人深深明白了,皇宫有多可怕! 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 公主好,公主就不会沦为贵妃娘娘和定国公府,争权夺利的棋子了。 按理说,贵人生下孩子,该晋为嫔位。 但周贵人有自知之明。 嫔位乃一宫主位,要上皇室玉牒,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家人。 皇室最重的就是颜面,怎会容许一个断臂的宫嫔,身居高位,平白惹人笑话、非议呢。 她最好的结局,就是以贵人的身份,被安置在某个地方,好吃好喝地养着,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总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娘护着的孩子,总是可怜的,金枝玉叶也不例外…… 更何况她的二公主,生来体弱,最少要活过周岁,才算保住了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必须在刚生下孩子,身体正虚弱,陛下对她还有怜惜的时候,将二公主的去处安排好。 只有一宫主位,才有抚养皇嗣的资格。 贵妃娘娘心心念念想要皇子,且膝下已经有了大公主,不会再抚养一个身体孱弱,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的二公主。 柔妃娘娘自己就怀着孩子。 德妃娘娘有三皇子。 剩下的,就只有良妃娘娘和雪嫔娘娘了。 按理说,良妃娘娘是四妃之一,又是后宫出了名的老好人。将大公主托付给她,应该再合适不过。 可周贵人跟在柳贵妃身边这么久,多多少少也看懂了一些事,良妃娘娘未必是真的纯良…… 而且良妃娘娘的身子又没问题,若哪天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用心照料娇弱的二公主吗? 但雪嫔娘娘就不一样了。 她性子清冷,与世无争。当年小产后,太医说她再也不能有孕了,且一直渴望孩子。 若得了二公主,一定会如珠似宝地照料着! 说不定她的二公主,能渡过这一劫,平安长大! 看到雪嫔进来,周贵人不顾刚生产完的身子,就要起身行礼:“嫔妾见过……” 雪嫔连忙上前阻止了她:“周贵人,你身子弱,不必多礼。” “不知你这时命人请本宫进来,所为何事?” 周贵人用仅剩的那只手,紧紧抓着雪嫔的手,含泪道:“娘娘应该明白,嫔妾这副残躯,是没办法抚养二公主的。” “嫔妾也不想二公主长大后,因为有一个残废的母亲,而被人嘲笑!” “所以、所以嫔妾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雪嫔娘娘做二公主的母妃!嫔妾会向陛下请求此事!” 雪嫔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瞳孔微微放大,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此话当真?!” 周贵人重重点头:“嫔妾相信,娘娘一定会向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待二公主。只要娘娘愿意,陛下也同意,以后二公主就是您的女儿。” 说这话的时候,周贵人心里不是不痛。 可她知道,这才是对二公主最好的做法。 雪嫔连一贯的形象都顾不上了,连连点头:“愿意!本宫愿意的!” 周贵人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如此一来,嫔妾就放心了……” “二公主跟着娘娘,比跟着嫔妾这个残废的生母强。嫔妾不管到了哪里,都会为娘娘和二公主祈祷……” “断臂之前……嫔妾曾为二公主做过一些衣衫,都放在里面的柜子里。待事情尘埃落定,嫔妾会让彩衣把那些衣衫,一并交给娘娘……” 第406章 顾锦潇的心思(21万打赏值加更) 雪嫔渐渐听出不对味来了。 周贵人的这些话,怎么像在交待遗言一样? 她心里有些不安,劝道:“周妹妹,你想开些。” “便是你将二公主交给本宫抚养了,你也永远是她的生母。日后有两个母亲一起疼爱二公主,不是更好?” 周贵人笑了笑,没有解释。 有些事,雪嫔娘娘是不会明白的。 为二公主找好了去处,她就该去做,她一直想做的那件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周贵人面露疲色,雪嫔为她掖好了被子,起身道:“你先好好休息,本宫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周贵人虚弱地点了点头。 …… 养心殿。 宫人们正在有条不紊地伺候帝王穿上朝服、朝冠。 李常德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呵呵道:“陛下,大喜!大喜啊!周贵人清早诞下了一名公主,母女均安!” 南宫玄羽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虽说宫里已经有了个三皇子,但资质如何,尚不可知,自然希望皇子越多越好。听到周贵人诞下的是公主,帝王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他膝下单薄,即便只多了位公主,也是极好的! 帝王喜笑颜开道:“传朕的旨意,梨花阁的所有宫人,赏一年的例银!” “昨日为二公主接生的稳婆、太医,厚赏!” 李常德的神色有些微妙:“是。” “不过……不过太医说,二公主生来体弱,要仔细将养着,满周岁了方无大碍……” 二公主体弱,定是因为周贵人怀着她时,在梅园受到了毒蜘蛛的惊吓,为保命又截去了一条手臂。 说到底,罪魁祸首是姜氏! 帝王眼里有阴霾之色一闪而逝,沉声道:“命太医好生照料二公主,务必保她平平安安!” “朕早朝过后,再去梨花阁看她们。” 李常德恭敬道:“是。” 所有大臣都发现,陛下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周贵人诞下二公主的事,已经传开了。朝臣们自然知道的原因,纷纷送上了祝贺。 顾锦潇倏忽想起,柔妃娘娘似乎还有两三个月,也要生了。 贵女传授班的事,他还不曾感谢过她。 听说女子生产十分惊险,无异于九死一生。顾家的库房里,有一支太祖赏赐的,数百年的老山参。 下朝后,回到家中,顾锦潇径直进了库房,将那支数百年的老山参找了出来。 管家看着非常不解:“公子,这支数百年的老山参,是顾家祖辈传下来的,关键时刻有保命的功效。只是这么多年来,咱们顾家都没遇到过什么要命的事。” “您忽然将它找出来,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顾锦潇没有解释,只是道:“若父亲和母亲问起来,便说我取走了。” 管家虽然不明白,却也不敢反对:“……是。” 回到房间,顾锦潇看着面前的老山参,有些怔然。 纵使他是一片好心,但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是私相授受,会给柔妃带去麻烦。 顾锦潇盖上匣子,带着这支十分珍稀的老山参出了门。 …… 雅文苑。 姜婉歌每天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只点着几盏烛火,不停地想新点子。 这几天,她正在研究制造肥皂,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天天关在这样的屋子里,姜婉歌都快被逼疯了,连忙走到门口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高兴?” 守门的侍卫冷冷道:“周贵人诞下了二公主,这可是宫里的大喜事,上上下下都有赏赐。” “姜氏,说不定你今天的午膳,还能多加一个鸡腿呢!” 她从前是妃位,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现在的午膳多一个鸡腿,侍卫都要特地拿出来说,分明就是讽刺她! 姜婉歌却顾不上这个了,满心都是疑惑:“那周贵人呢?她还活着吗?!” 侍卫的语气更冷了:“周贵人是有福气的,母女均安,当然还活着!” 姜婉歌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书里,周贵人生产后,就被柳太后派去的人弄死了,生下的孩子也是个死胎! 为什么现实却是母女平安?! 她明白了! 一定是周贵人断臂后,柳贵妃不想落下一个苛待残疾宫嫔的名声,便没有时不时朝周贵人发火了。 周贵人不再日日活得胆战心心,腹中的孩子自然不会变成死胎。 说起来,周贵人还得感谢她呢! …… 养心殿。 下了朝,南宫玄羽换上常服,正准备去梨花阁。 李常德进来通报道:“陛下,良妃娘娘求见。” 南宫玄羽道:“传。” 进来后,良妃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帝王的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轻轻蹙起:“太医不是说了,你这些日子要好好养身体,怎么过来了?” 良妃喟叹了一声,温声道:“臣妾虽然没有做过母亲,但昨日见二公主生下来,看起来那么瘦小孱弱。太医又说,二公主生来体弱。” “臣妾看着,心里真的跟刀割似的……” 说到这里,良妃在若离的搀扶下,缓缓跪了下去:“若陛下放心,臣妾愿意抚养二公主,今后定会像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二公主!” 如果是其他人生下皇嗣,第一天就有妃嫔跑到帝王跟前说,想抚养皇嗣。帝王定会觉得她居心不良,狼子野心! 可二公主只是个公主,无关大统的继承,帝王心中便不会有那么多猜疑。 而且周贵人无法抚养二公主,本就要尽快为二公主,寻找一位合适的养母。 再加上二公主的身子那么弱,生母又是个残废,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良妃向来与人为善,这时候主动请缨,一点都不奇怪。 二公主是帝王的亲生女儿,关于她的养母人选,帝王自然得好生考虑。 他没有直接答复良妃,只是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此事朕会好好想想的。你先回去,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良妃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没有再步步紧逼,福了一礼,温声道:“不管陛下最终将二公主交给谁抚养,臣妾总是盼着她好的,只是想为二公主尽一点心意而已。” “臣妾告退!” 第407章 良妃的目的 回了长春宫,若离不解地问道:“娘娘,您身子康健,将来未必没有怀上皇嗣的一天,何苦要收养旁人的孩子?” “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若周贵人生下的是皇子也就罢了,一个病歪歪的公主,养着有什么用?” 良妃温声道:“再病歪歪的公主,也是陛下的女儿。” 若离这回懂了。 陛下膝下的子嗣那么单薄,忘记哪个妃嫔,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 尤其二公主身子娇弱,陛下更会多一些心疼。 陛下来长春宫的时间多了,一来二去,娘娘还怕没机会怀上皇嗣吗? 而且满宫都知道,二公主先天不足,未必能活过周岁。娘娘却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更显心善。 若离含笑道:“若二公主真能被娘娘收养,便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 梨花阁。 一旦分开,或许余生都没有机会见面了。周贵人十分珍惜,和二公主最后的相处时光。 她靠在软枕上,用唯一的手臂抱着二公主,低头贴了贴她的脸颊,含泪道:“女儿,你别怪做娘的狠心,只有跟着雪嫔娘娘,你才能有更好的人生……” 彩衣也忍不住低头抹泪,但还是劝道:“小主,奴婢听说坐月子的时候哭,会留下月子病的,您快别难过了……” 周贵人吸了吸鼻子:“对!二公主虽然身子弱了些,但好歹平安生下来了,我应该高兴才是!” 这时,外面响起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帝王高大的身影,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宫人们连忙跪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周贵人正想起身,南宫玄羽便抬手制止了她:“你身子虚,不必多礼。”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二公主,将她抱在了怀里,含笑问道:“这就是朕的二公主?” 看起来确实弱,光是体型,就比韫儿刚出生的时候瘦小多了。 但也无妨。 大周医术最高明的一批大夫,最珍贵的药材,都在皇宫,总能将二公主的身子养好。 周贵人笑着点了点头:“是,这是嫔妾为陛下生下的二公主!” 南宫玄羽温声道:“你辛苦了。” 周贵人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态度越发恭敬:“能为陛下开枝散叶,是嫔妾的福气,嫔妾不辛苦。” 南宫玄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安心坐月子。这一个月,二公主便都跟在你身边。” 没有资格抚养皇嗣的宫嫔,通常皇嗣出生后,就会被抱走。 周贵人的情况比较特殊,本以为自己能多跟二公主相处几天,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没想到陛下居然愿意让二公主,在她身边留到满月! 周贵人喜极而泣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见陛下此刻的心情很不错,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躬身道:“陛下,嫔妾自知无才无德,也不愿二公主长大后,因为嫔妾受人耻笑。” “所以……所以嫔妾斗胆,想、想让雪嫔娘娘抚养二公主。求陛下成全!” 南宫玄羽低头望着周贵人:“若朕没有记错,雪嫔与你之间并无交情,你为何想让雪嫔,做二公主的养母?” 周贵人恭敬道:“回陛下,因为嫔妾相信雪嫔娘娘的人品,将二公主交给雪嫔娘娘抚养,嫔妾放心。” “再者就是……二公主先天不足,太医也说了,她满一岁才算渡过了这一劫。将二公主交给其他人养,嫔妾实在是不放心。” “嫔妾听说雪嫔娘娘……无法再有孕了。若二公主成了她的女儿,她定会视如己出,事必躬亲。如此,二公主才有望活过周岁,平安长大!” “嫔妾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自私,可这是嫔妾最后能为二公主做的事了……” “求陛下成全!” 南宫玄羽对周贵人的宠爱并不多,当初她只侍寝了一两次,便有孕了。但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确实令人动容。 论位分,论资历,后宫最有资格抚养皇嗣的,是良妃。 当年大皇子夭折,良妃一直没能从伤痛中走出来。她向来懂事,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 但周贵人的话也在理。 雪嫔小产后无法再生育,若得了二公主,便不会再郁结于心了,也会好好照料这唯一的女儿。 “……此事朕会仔细考虑。” 周贵人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法左右陛下的决定。但陛下愿意考虑她的提议,对她来说就是个好消息。 “是。” 最迟,在二公主满月之前,她就能知道二公主的去处了。 …… 延禧宫。 雪嫔性子冷淡,向来不关心外面的事,今天却一反常态,时不时就要问一遍:“……周贵人那边递消息过来了吗?陛下怎么说?” 虞梅从外面走了进来,把事情汇报了一遍。 听完后,雪嫔蹙起了眉头,清冷的眉眼间带了几分担忧:“本宫是喜欢孩子,但二公主如果有更好的养母人选,本宫虽会失望,却也不想勉强。” “可良妃……她照顾不好二公主的。” 一个为了后位,日日伪装自己的人,就算表面上让人挑不出错处,又怎么会真心疼爱二公主呢? 二公主的身子那么孱弱,若不用一万个心照顾,如何长得大啊…… 雪嫔想着,只感觉心都揪了起来…… 虞梅也很担心:“娘娘,您是嫔位,而良妃娘娘是四妃之一。只要她开口了,您必然是争不过她的。” “这可如何是好?” 雪嫔在寝殿里来回踱步:“你让本宫想想……” …… 永寿宫。 十个月的期待落空,柳贵妃这几日的心情十分糟糕! 包括翠竹和小花子在内,伺候的宫人都极为小心,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贵妃娘娘不高兴了。 一名小宫女正在旁边给她打扇子,将冰盆上的凉气,往柳贵妃那里扇。 柳贵妃忽然狠狠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不知道用力点?!” “传出去了,旁人还以为本宫苛待了你们呢,连饭都不让你们吃饱!” 第408章 老山参送到了沈知念手中 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颤抖个不停:“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殊不知她越是吓得跟鹌鹑似的,柳贵妃看着越是心情烦闷:“还让她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把她拖出去!” 小宫女知道柳贵妃的脾气,似乎也明白被拖出去了,会落到什么下场,当即不停地磕头:“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 翠竹和小花子都清楚,这个小宫女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娘娘这几日的心情不好,稍有不顺,就要找个地方发作。 他们作为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当然要以娘娘的利益为先,立即劝道:“娘娘息怒!” “这事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只怕陛下又要不高兴了。” 柳贵妃这才反应过来,她正在谋划复宠的事,不能让陛下觉得,她还像以前一样脾气火爆。 看到柳贵妃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翠竹连忙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没眼力见的贱婢,还不快滚下去!” 小宫女知道,自己虽然再也不会有进内室伺候的资格,但性命总算保住了,当即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这时,另一名宫女进来汇报道:“娘娘,如意馆的夕颜,将裱好的画送过来了。” 柳贵妃冷冷道:“传她进来吧。” “是。” 楚夕颜过来时,刚好看到那名打扇子的小宫女,吓得脸色苍白,满脸泪水,颤抖着离开。 她低着头,神色有些嘲弄。 又是一个险些被柳贵妃发作的可怜人。 进宫这么久,楚夕颜听说过许多关于柳贵妃的言论。有人说她嚣张跋扈,有人说她脾气火爆,有人说她霸道蛮横。 可从未有人说过柳贵妃歹毒。 因为在宫里的人看来,柳贵妃遇到什么事,大多是直接动手。不像许多妃嫔,毒计一个接着一个。 而且她从未害过皇嗣。 在后宫,这已经是难得的良善之人了。 甚至……还有人夸柳贵妃是性情中人! 楚夕颜听着,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站在柳贵妃的角度,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恶毒。她出身显赫,身居高位,从来都是上位者,又怎么会把底下的人当回事呢? 她只是对人命漠视。 底层人的命在她眼里,还不如永寿宫的一个茶杯,一把椅子珍贵,当然死了就死了。 堂堂的贵妃娘娘,怎么会在意蝼蚁呢…… 可是……蝼蚁也有家,有亲人。也会体会到家破人亡的痛苦,从而生出无限的恨意! 她漠视奴婢的性命,终有今日,会被奴婢反噬! 踏进内室,楚夕颜努力压下心底的痛恨,跪在地上无比恭敬地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柳贵妃抬眸扫了她一眼:“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楚夕颜起身后,恭敬地将手中的画卷递了过去:“娘娘,奴婢上次为您和大公主画的画像,裱好了。” 小花子立刻上前接过,缓缓展开。 只见上面画着的那对母女栩栩如生,在花丛中嬉戏,气氛温馨而美好。 看着这打动人心的一幕,柳贵妃的心情忽然好转了不少。 大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迈着小短腿从外面进来了,看着画像连连拍手:“是韫儿和母妃!画得好像呀!韫儿喜欢!” 柳贵妃的目光落在大公主身上时,眉眼染了一抹温柔,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随即,柳贵妃看向了楚夕颜,漫不经心道:“既然大公主喜欢,你便有功,赏!” 柳贵妃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对于能让她高兴的人,她出手从不吝啬。 没人知道,每次看到仇人母女相处时的幸福,楚夕颜的心有多痛! 她低着头,死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才压下眼中喷涌而出的泪意,语气欣喜:“奴婢谢贵妃娘娘赏!” “请恕奴婢斗胆……小孩子长得快,都是几天一个样。若贵妃娘娘肯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愿意时不时来给大公主作画,将她成长的样子记录下来!” 柳贵妃当然希望,韫儿长大后,能看看自己从小到大的样子。 鲜少有哪个母亲,能拒绝这样提议,况且韫儿也喜欢入画。 柳贵妃当即道:“可。” 楚夕颜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多谢贵妃娘娘赏脸!奴婢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记录大公主的成长!” 娘亲,爹爹,她离报仇又近了一步! …… 钟粹宫。 知道柳贵妃已经盯上了自己的肚子,沈知念便一直让人关注着永寿宫的动静。 她的人虽然进不去那里,却也能知道,有哪些人到过永寿宫。 楚夕颜从永寿宫进出的事,自然也传到了沈知念的耳朵里。 那名叫夕颜的宫女,之前信誓旦旦说愿意为她所用,怎么转眼又去巴结起柳贵妃了? 一奴不侍二主,否则绝不会有好下场。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明白,沈知念觉得以对方的机灵劲,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看到她的神色,小明子趁机道:“娘娘,不如奴才找机会去打探一下,夕颜出入永寿宫所为何事。” “若她能得到贵妃娘娘的信任……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 沈知念点了点头。 这时,芙蕖捧着一个匣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含笑道:“娘娘,周少夫人知道您再过不久,就要生产了,特意派人送了这件礼物进来!” “唐太医已经查验过了,确实是无比珍稀的药材,只怕宫里都很难见到!” 周少夫人便是赵云归。 让唐洛川查验,不是不信任周家,而是从宫外送进来的东西,过程中有太多机会被人动手脚了,要确保万无一失。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沈知念打开盖子,看到了里面躺着的老山参。 这体型,这色泽,这药香,确实是珍品中的珍品,属于有银子都买不到的那种! 哪怕沈知念前世做过一品诰命夫人,都没见过这种品相的老山参! 别说她了,就连肖嬷嬷这种宫里的老人,都吃了一惊! 第409章 雪嫔向柔妃求助(56万票加更) “娘娘,看这品相,这支老山参,最少有数百年了!” 芙蕖含笑点了点头:“唐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呢。” “他还说,就算是濒死之人,切一片含在嘴里,也能吊着命,给医者救治的时间。” 林嬷嬷惊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因此丢了性命的,大有人在。” “娘娘,请恕老奴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您生产时遇到了什么危险,这只老山参,确实是能救命的!” “但这只是老奴想多了,咱们娘娘一定会顺顺利利,母子平安!” 众人连忙道:“对对对!娘娘一定会顺顺利利,母子平安!” 沈知念道:“本宫一直都知道,生产时的危险,并不是稀里糊涂就要生孩子了。” “不必忌讳这些事,而是该想想,若真遇到危机了,该如此应对。” “赵妹妹的这份礼物,对本宫来说,确实是个保命符。” “只是……数百年的老山参,哪怕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都不一定能拿出来。就算有,也是严密地收藏在库房里,等着哪天救命用。” “赵妹妹的这份礼物,也太重了……” 赵家和周家的家底虽然不薄,可比起簪缨世家来,还是差了些。沈知念总觉得,两家应该是拿不出这样的东西的。 而且无缘无故,赵妹妹为何送她这样的厚礼? 芙蕖摇了摇头:“送东西进来的人只说,这是周小将军外出征战时,偶然得到的。只要这只老山参,能保娘娘平安生产,便值得。” 沈知念心中虽有疑虑,可由中间人传话,终究不方便。等下次见到赵妹妹了,她再仔细问个清楚。 “将它收起来,放进库房吧。” “是!” 晚膳过后,沈知念坐在窗边看书。 南宫玄羽照例来看她和孩子。 宫人们行完礼,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知念关切地问道:“陛下,二公主的身子如何了?” 帝王喟叹了一声:“朕今日去看过二公主,瘦弱得跟小猫似的,哭声也比韫儿小时候微弱得多。” “朕已经命医院院判,负责照料二公主的身子了。” 沈知念并不是一个同情心强的人,但对幼儿,却忍不住怜惜:“这是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只能仔细将养着了。” “也是苦了二公主,一出生,就要遭这样的罪……” 帝王的眼神有些阴霾。 若不是姜氏惊吓了周贵人,二公主怎会如此?要不是看在姜氏还有用的份上,他早就将其斩首示众,为二公主出气了! 南宫玄羽宽大的手掌,轻轻摸着沈知念的肚子:“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沈知念点了点头:“太医说了,臣妾的胎象一直很健康。” “陛下希望,这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呢?” 帝王凌厉的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柔和下来了:“只要是念念生的,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若是公主,定会像念念一样善良美丽,朕会让她做大周最幸福的女子!将来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得多少少年折腰。” 沈知念低头笑了笑,感叹道:“若真像陛下说的这样,公主长大后,有了心悦之人,臣妾和陛下欣慰的同时,只怕也要难受了。” 帝王冷哼了一声:“谁家的臭小子,能配得上朕的公主?” “敢惦记,朕打断他们的腿!” 沈知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错!咱们的公主,来世上就是享福的,只要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就好,不一定非得嫁人。” 帝王一怔:“不嫁人……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行?” 沈知念嗔了他一眼:“是陛下刚才自己说的,谁敢惦记咱们的公主,就打断他们的腿!” “您又不让人惦记,又说公主还是得嫁人,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吗?那些少年们究竟是惦记,还是不惦记呢?” 南宫玄羽一阵无言…… 他沉默了良久,才道:“还是生皇子吧,皇子省心些。” “朕会亲自教他诗书齐射,礼乐六艺。” 沈知念将身子偏到了一边:“陛下说话,言不由衷。” “刚才还说公主、皇子都好,您一样疼爱,现在又说还是生皇子好。” “要是臣妾腹中怀的是公主,听到父皇的话,该有多伤心?” 帝王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只能赔笑哄着:“是是是,是朕说错了。” “皇儿千万不要生朕的气。” 这时,沈知念的肚子忽然动了一下。 南宫玄羽哭笑不得:“这小东西,还挺记仇,居然踢朕。” 傍晚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两人身上。这一幕,美好得像一幅画卷。 今夜,帝王歇在了钟粹宫。 并没有什么旖旎的事。 相反,从进入孕中期开始,沈知念晚上睡觉时,腿部偶尔会抽筋。 只要南宫玄羽在这里,都会第一时间爬起来为她揉腿。 时间长了,他居然都养成了条件反射。哪怕睡得正迷糊,起身后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已经摸到沈知念的腿,开始揉了。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但沈知念不会心疼他。 不让这个男人累一累,他怎么会体会到,女子孕育子嗣,是一件多不易的事。 翌日。 帝王去上早朝,没让人吵醒沈知念。她一直睡到自然醒,才起来用早膳。 早膳过后,芙蕖通报道:“娘娘,雪嫔娘娘求见。” 良妃和雪嫔都想抚养二公主,但陛下还没做决定的事,早就在宫里传开了。 沈知念猜到了雪嫔过来的原因,道:“快请。” 雪嫔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时的样子,也透着一股清冷感:“臣妾见过柔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 “芙蕖,上茶。” 雪嫔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臣妾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沈知念含笑道:“本宫已经猜到了。你是为了二公主而来?”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绕弯子,雪嫔点了点头:“臣妾希望,娘娘能助臣妾一臂之力!” 第410章 沈知念答应帮忙 “只要娘娘愿意相助,这份恩情,臣妾会永远铭记于心!” 话音落下,雪嫔再次起身拜了下去! 沈知念如今行动不方便,接到她的眼神授意,芙蕖连忙将雪嫔扶了起来。 “且不说本宫初入宫时,数次遭人刁难,都是你帮着说话。本宫亦不忍二公主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小小年纪便……” 沈知念看着雪嫔,温声道:“谁人不知,雪嫔性子清冷,不问世事。却为了二公主的事,如此心慌焦急。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将二公主照顾得很好。” 雪嫔眼眶微热,第一次在沈知念面前敞开心扉:“娘娘有所不知,每次看到大公主,臣妾都忍不住想,若臣妾当年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应当也和大公主一样大了……” “臣妾是真的希望,宫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若二公主身子康健,良妃要抚养她,便抚养吧。” “可太医都说了,二公主是胎里带来的不足,未必能活过周岁。将她交给良妃,臣妾实在不放心……” 沈知念点了点头:“本宫明白的。” “只是……本宫在陛下面前虽说得上话,却也未必能左右陛下的想法。想确保此事万无一失,还得靠你自己争取。” “本宫只能在关键时刻,在陛下面前为你争取。” 雪嫔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清楚,她心里已经明白了:“……是。” “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 接下来,两人又闲谈了一番,雪嫔才起身告辞。 虞梅问道:“娘娘,咱们现在回去吗?” 雪嫔摇了摇头:“去梨花阁看看周贵人和二公主。” 从前的娘娘,跟冰雪堆出来的人似的,总透着一层冷意,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现在,有了抚养二公主的希望,娘娘周身多了许多鲜活的人气。 虞梅看着,心里也高兴:“是!” 不曾想,雪嫔和良妃的仪仗,竟在宫道上相遇了。 雪嫔掩去了眼底的深色,躬身行礼:“臣妾参见良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妹妹不必多礼。” 良妃抬手,示意太监落轿,温和地望着雪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雪嫔妹妹。” “说起来,妹妹向来深居简出,我们姐妹也有许久没有在一块聊过天了。今天遇到也是缘分,妹妹可愿陪姐姐走走?” 雪嫔知道,良妃这是有话跟她说,便也从肩舆上下来了。 两人走在前头,都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抬肩舆的太监们远远跟在后头。 雪嫔开门见山道:“娘娘是想和臣妾聊,关于二公主的事吧?” 良妃喟叹道:“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不是本宫要和妹妹相争,只是自从大皇子夭折,本宫膝下就一直空虚着。每每想起这件事,本宫就心如刀割……” “若能收养二公主,本宫心中的伤怀,定会减少一些,也会将她视如己出。” “妹妹能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吗?” 良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了无限的伤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若离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雪嫔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良妃娘娘身子康健,承宠的次数多了,一定会有好消息。” “而臣妾……却是个不能生育的人了。二公主对臣妾来说,如同至宝,臣妾亦会将她视为亲生女儿!” 虞梅一直都知道,无法生育了,是娘娘心中最大的痛。可为了抚养二公主,娘娘竟自揭伤疤。 虞梅看着,真的很心疼…… 良妃叹了一口气:“这么说,妹妹是一定要与本宫相争了?” 雪嫔淡淡道:“谈不上争。只是良妃娘娘想做二公主的母妃,臣妾亦想抚养她。娘娘执意不放手,臣妾也不会退让。” “臣妾相信二公主的去处,陛下自有安排。” “臣妾告退!” 若离望着雪嫔远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神气什么?” “她一个小小的嫔位,而娘娘您可是四妃之一,她还想争得过娘娘不成?” 良妃低声呵斥:“不得无礼。” “就算雪嫔的位分不如本宫,那也是主子,不是你一个奴婢能在背后说道的。” 若离扁扁嘴,低头道:“是,奴婢知错。” “奴婢只是觉得,您的位分高出雪嫔娘娘那么多,若陛下将二公主交给雪嫔娘娘抚养,都不交给您抚养,那咱们长春宫的颜面何在?” “这岂不是告诉满宫的人,陛下不信任您?” 良妃的眸色深了深:“不必多言了,就像雪嫔说的,此事陛下自有圣断。” …… 永寿宫。 柳贵妃是一宫主位,雪嫔来这里探望,自然要先去拜见她。 雪嫔和柳贵妃打过招呼,才去了梨花阁。 柳贵妃虽然不喜欢雪嫔,整天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不知道给谁看。可她更不喜欢良妃,夺了自己的六宫大权。 “本宫倒希望,陛下将二公主交与雪嫔抚养。届时良妃那个贱妇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只是……她早已失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如何左右得了陛下的决定…… 侧殿里。 雪嫔小心翼翼地将二公主抱在手中,一贯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这……本宫这样抱,对不对?” 乳母在旁边笑呵呵道:“雪嫔娘娘,手托在这里。对,就是这样抱的!” 明明怀里只是一个非常轻的婴儿,雪嫔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她这样瘦,这样小,本宫真怕弄疼了她……” “不行,本宫不敢抱了……” 雪嫔说着,极为小心地将二公主交还给了乳母。 乳母便带着二公主下去喝奶了。 周贵人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将二公主交给雪嫔娘娘,嫔妾放心。” “只是嫔妾虽是二公主的生母,却也人微言轻。陛下只说,会考虑嫔妾的提议,并没有直接答应,将二公主交给您抚养。” 雪嫔安抚道:“此事你不用担心。” “本宫过来之前,去钟粹宫见过柔妃,心中已经有章程了。” 第411章 雪嫔向帝王低头 几日后。 良妃奉旨出巡的叔叔与兄长,办完帝王交待的事回京了。 南宫玄羽论功行赏,两人在朝中一度风头无两。 消息传到后宫,所有人都在猜测,良妃娘娘的位分,本就比雪嫔娘娘高了两级,如今母家又立了功,陛下肯定会将二公主交给她抚养。 雪嫔不骄不躁,穿着一袭浅橙色的宫装,墨黑的秀发挽成一个逐月髻,上面用一支珍珠步摇做点缀。脸上只淡淡施了一层粉黛,如眉春山,眼如秋水。 这副打扮,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美艳。 傍晚的御花园,夕阳的光芒照射在千秋亭中,添了一层暖色。 雪嫔坐在凉亭里,斜倚在栏杆上,另一只手轻轻扇着扇子,看起来惬意极了。 这一幕,就像如意馆挂着的仕女图。 御驾从御花园经过,帝王遥遥望着这一幕,微微一怔。 昔日在潜邸,雪嫔的性子并不似现在这么冷清。她常作这副打扮,与他煮酒论诗,品茶聊天。 可后来……自从那个孩子没了,她就将自己的一颗心,彻底封闭起来了。 南宫玄羽已经不记得,他多久没从雪嫔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陛……” 帝王抬手阻止了李常德,大步朝千秋亭走了过去。 雪嫔这才“不经意”地看到了他明黄的衣角,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眸色微深。 其实雪嫔并不擅长演戏,今日不管是打扮,还是在这里等着偶遇,都显得刻意了一些。 帝王也猜到了,雪嫔这么做的目的。 但无妨。 因为后宫的女人那么多,南宫玄羽并不在意,她们对他是真心,还是曲意讨好,只要能让他心情愉悦就行。 他上前将雪嫔扶了起来,淡声道:“不必多礼。” “你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逛御花园了?” 雪嫔微微一笑,本就白皙的肌肤,因为薄薄涂了一层胭脂,而显得白里透红:“是虞梅说,总闷在延禧宫不好,让臣妾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陛下。” “曲荷园离此处不远,荷花开得正好。陛下若不嫌弃,可愿与臣妾一同赏荷?” 李常德在帝王身后,看得“啧啧”称奇。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来对陛下不热络的雪嫔娘娘,竟主动邀请陛下,一起去赏荷花。 为了抚养二公主,雪嫔娘娘真是拼了啊! 连他都能看出来的事,陛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不在意罢了。 “你难得邀请朕一回,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宫人们十分有眼力见,都只是远远跟在后面,不打扰他们相处。 雪嫔垂下了眼帘,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南宫玄羽身边响起:“陛下,其实臣妾今日,是想向您请罪……” “哦?” 南宫玄羽看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朕怎么不知道,爱妃何罪之有?” 雪嫔跪了下去,言辞恳切:“当年的事……臣妾明知道陛下有陛下的难处,却因此心存怨怼,实在是不应该……” “臣妾已经知错,望陛下大人大量,不要再跟臣妾计较,臣妾曾经的不懂事……” 雪嫔说这番话时,心情极为复杂…… 站在陛下的角度,当年那种情况,他确实无法派兵援助郦城。 可站在她的角度,她一日之间失去了兄长与弟弟,还因这个消息大受打击,以致流产,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了。 雪嫔心中怎能不痛,不怨? 所以这些年来,她既是在与陛下怄气,也是在与自己怄气。 这一点,她明白,陛下亦明白。 只是陛下是帝王,不可能放下身段哄她,更不屑以强权压迫她做什么。 两人便一直不咸不淡地僵持着。 雪嫔知道,陛下一直在等她低头。 等她认清事实。 等她折断傲骨,变得跟后宫那些日日想方设法,讨他欢心的妃嫔一样。 可雪嫔有自己的骄傲。 她放不下当年的事,不愿,也不屑向陛下低头。 所以故步自封,深居延禧宫,不问世事。 雪嫔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样下去。 然而二公主的出生,成了她心中最柔软的软肋。 为了二公主,她愿意放下骄傲,向陛下认错,低头。 她愿意承认,这些年是自己不懂事,所以一直沉浸在伤痛中,走不出来。 南宫玄羽低头望着雪嫔。 看着这个素来清冷、骄傲的女子,在他面前没了傲骨,细数自己的过错。 帝王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过了良久,才朝雪嫔伸出手,沉声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朕不曾怪罪你,你也不要再想了,今后好好开启新的人生,好么?” 雪嫔眼中有泪水滑落,希冀地望着帝王:“臣妾愿意好好过日子,好好开启新的人生……”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南宫玄羽知道雪嫔的言下之意。 是什么让她死灰般的心,再次燃起了希冀? 是什么让她一反常态,重新盛装打扮,只求与他重修旧好? 她已经不能生育,若能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余生才算是有指望。 只是……良妃的父兄才立了功回来,这又是良妃第一次求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 帝王虽然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可看着雪嫔期待的眼神,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 今晚,南宫玄羽去了延禧宫。 翌日,内务府带着大量赏赐过来,让冷清的延禧宫,顷刻间变得热闹起来了。 原本所有人都觉得,在抚养二公主的事情上,比起良妃娘娘,雪嫔娘娘已经毫无胜算了。 可这个插曲过后,众人又有些摸不准了…… 毕竟后宫每天想引起陛下注意的女人那么多,但能成功的屈指可数。然而雪嫔娘娘一出手,就做到了。 晚膳过后,帝王照例到钟粹宫看沈知念。 两人在一块说了许久的话,沈知念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陛下似乎有心事?” 南宫玄羽没有瞒她:“良妃和雪嫔都想抚养二公主,依念念看,她们谁更适合做二公主的养母?” 第412章 二公主的归属(57万票加更) “事关良妃娘娘与雪嫔,臣妾得罪哪个都不好,本不该多言。但既然陛下问起了,那臣妾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既是为二公主找养母,自然得站在那孩子的角度去考虑。” 沈知念剥开一颗岭南刚进贡的荔枝,声音清脆,语气不疾不徐,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二公主胎里不足,需要一万分的照顾。良妃娘娘管理后宫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她?相比较来说,雪嫔空闲的时间就很多,更有精力照顾好二公主。” “当然,若良妃娘娘实在喜欢孩子,也不是不能抚养二公主。将协理六宫之权交还给贵妃娘娘,她便能一门心思扑在二公主身上了。” 良妃可能会在沈知念生产时动手脚,柳贵妃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虽说她们掌握六宫大权,对沈知念来说都不是好事,但两权相害取其轻。 比起良妃那个笑面虎,柳贵妃可好对付多了。 所以,沈知念这番话,除了让帝王心中的天平,更加偏向雪嫔,也给良妃挖了一个坑。 是要六宫大权,还是要二公主? 如果选择前者……呵呵,那满宫都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帝王对良妃的印象,也会一落千丈。 选择后者也行,良妃便会失去在后宫的实权。 大不了,沈知念和雪嫔再想办法,将二公主夺过去。 总之事在人为! 帝王沉默了良久:“……你说得有道理,朕会去问良妃。” 沈知念在心里喟叹了一声。 雪嫔做了这么多事,都没让南宫玄羽下定决心,不就是因为她只是嫔位,而良妃是四妃之一。 两人争一个孩子,帝王无论如何,都会优先考虑良妃。 但凡雪嫔是妃位,这件事早就盖棺定论了。 然而雪嫔就算抚养了二公主,可二公主不是她生育的,她也不会因此晋位。 撇开其它情况不谈,若雪嫔想因为二公主晋位,除非得到二公主平安长大,出嫁时。 帝王陪着沈知念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开钟粹宫,去了长春宫。 听到这个消息,若离十分高兴:“娘娘,天色都暗下来了,陛下这个时候过来,今晚一定会歇在咱们长春宫!” 良妃向来沉稳,此刻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羞赧的神色:“快准备接驾。” “是!” 帝王进来后,众人行完礼,良妃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陛下,您尝尝这金菊茶。如今天气炎热,最清热降火了。” “是臣妾听说您过来,亲手沏的。” 南宫玄羽接过品了一口,温声道:“你的茶艺越发精进了。” 良妃低头笑了笑:“陛下谬赞。” “从前父亲还未致仕,陛下每次去臣妾家中,最爱饮臣妾泡的茶。陛下的口味,臣妾从未忘记过。”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她的茶艺好,而是她对他足够用心。 南宫玄羽默了默,放下茶杯道:“关于二公主去处,朕考虑得差不多了。” “朕自然相信,你若得了二公主,会用一万个心抚养。只是二公主生来体弱,比一般孩子更需要精心照顾。” “你协理六宫,诸事繁忙,朕担心你太过劳累。” “若像从前一样,由贵妃管理后宫。二公主跟在你身边,朕自然是放心的。” 若离的脸色一变。 陛下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六宫大权和二公主,娘娘只能要一个吗?! 娘娘嫁给陛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大权在握,怎能把到手的权力交出去?! 若离都能想明白的事,良妃怎么可能不明白? 如果是个皇子,自然比协理六宫之权重要得多。但后宫没有哪个妃嫔,会用六宫大权,去换一个聊胜于无的公主。 良妃根本不需要考虑,心中就有了答案。 只是……她不能把这话说出来,不然陛下该如何看她? 良妃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思绪,忽然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悲悯道:“……其实臣妾这两天,正想找陛下说这件事。只是陛下政事繁忙,臣妾不敢去打扰。” “前几天,臣妾在宫道上遇到了雪嫔妹妹,便与她就二公主的事,闲谈了几句。” “臣妾之前只想着,失去了大皇子,膝下空虚的伤痛。若能抚养二公主,也可有所慰藉。” “但雪嫔妹妹说,臣妾依然有做母亲的机会,可她不仅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还再也不能生育了。若不能抚养二公主,才是真的没了指望。” “臣妾当时听着,又伤感,又羞愧……臣妾怎可因为一己之私,而忘了雪嫔妹妹在孩子的事上,比臣妾受伤更深……” 说到这里,良妃泪水涟涟,打湿了手中的帕子。 “不曾想,臣妾还没找到陛下,陛下就过来了。” “至于协理六宫之事……臣妾本就是为贵妃娘娘分忧,贵妃娘娘病好了,臣妾早就该将六宫大权还给她了。” 帝王让良妃二选一。 不管她如何选择,手中或有孩子,或有六宫大权,怎么也不算亏待了她。 可良妃如果选择权柄,南宫玄羽定会觉得,她以往贤淑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没想到……良妃愿意将二公主让给雪嫔,也不贪恋六宫大权。 她在帝王心中的形象本就美好,如此一来,帝王更觉得她懂事识大体。 “……你将后宫的大小事宜,都管理得极好。贵妃的身子还没好全,这些事你便继续担着吧。” 这就是变相宣布了二公主的归属。 良妃叹了一口气,似遗憾,是感伤:“许是臣妾福薄,和二公主没有母女缘分……” “若二公主能抚平雪嫔妹妹心中的伤痛,让她重新振作起来,那臣妾也会为雪嫔妹妹高兴的。” “至于协理六宫之权……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只是为贵妃娘娘分忧。待贵妃娘娘的身子无碍了,陛下一句话,臣妾便命人将账本送去永寿宫。” 帝王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若离十分焦急。 陛下今晚居然不宠幸娘娘?! —— 注:引用自读者“时叙”的段评。 第413章 愿为柔妃娘娘肝脑涂地 “摆驾养心殿!” 听到李常德的声音,若离撇了撇嘴:“还好陛下不是去延禧宫。” “不然陛下又是将大公主交给她抚养,又是宠幸她,雪嫔娘娘的尾巴还不翘上天!” 良妃叹了一口气:“好了。” “事已至此,你少说两句吧。” 若离低头道:“娘娘,奴婢只是为您鸣不平。论位分,论资历,您哪里不比雪嫔娘娘强?陛下居然选她做二公主的养母……” “还好您手中还有六宫大权,不然这次真是鸡飞蛋打了。” “奴婢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干脆给雪嫔娘娘,下点不致命的毒?这样不会闹出太大的事,她倒下了,也没办法抚养二公主了。” 良妃念着“阿弥陀佛”,摇了摇头:“本宫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可作恶。你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想法?” “再说了……满宫都知道,本宫和雪嫔在争夺二公主,若她此时中毒了,本宫不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若离冷哼了一声:“好吧……” “左右二公主就是个病秧子,能不能养活还不知道呢。若是夭折在了延禧宫,看雪嫔娘娘怎么收场!” …… 梨花阁。 周贵人听说消息,抱着二公主喜极而泣:“女儿啊,娘总算给你找了一个好去处。你就安心在娘身边待到满月,以后跟着雪嫔娘娘,一辈子都是坦途!” 而她……要好好坐月子,养好身体。 有力气了,才能去做那件没完成的事…… …… 延禧宫。 虞梅已经许多年,没在娘娘脸上见过这么灿烂的笑容了,也受到了感染:“娘娘,真是太好了!” “以后有二公主陪着,您就不会孤单了。” 雪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梅花绽放:“二公主的房间布置好了吗?鼗鼓,摇篮……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虞梅低头笑了笑:“娘娘,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就等二公主过来了。” 雪嫔感激道:“凭本宫一个人,可胜不过良妃,这次多亏了柔妃娘娘帮忙说话。” “本宫上次给皇嗣做的衣衫呢?快拿出来,本宫要亲自送去钟粹宫。” 虞梅道:“是!” 雪嫔走到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不行……” “良妃是只老狐狸,如果本宫这时候去给柔妃娘娘送谢礼,她肯定就知道,二公主的事里,柔妃娘娘帮了本宫。” “柔妃娘娘生产在即,本宫不能让良妃记恨她,给她找麻烦。” “你让人悄悄将这些衣衫送过去,就说等玩几天,本宫再亲自过去拜见。” 虞梅福了一礼:“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办!” …… 钟粹宫。 看着面前的这包衣衫,林嬷嬷感叹道:“这柔软的料子,细密的针脚,一看雪嫔娘娘就用了心。” “雪嫔娘娘看起来冷,但心里真的很喜欢小孩子。二公主跟着她,可算有福了。” 芙蕖道:“岂止啊!” “和上次一样,雪嫔娘娘这次送过来的衣物里,有男孩穿的,也有女孩穿的,真是用心。” “而且这么多衣服,她肯定是从许久之前,就开始做了。雪嫔娘娘确实喜欢小孩子!” 沈知念温声道:“让唐太医查验过,收进库房吧。” “是!” 沈知念看向了小明子:“虽说陛下对外宣称的理由,是良妃协理六宫脱不开身,前段时间中了毒,身子还没彻底恢复,所以才让雪嫔做二公主的养母。” “但不管怎么说,堂堂的四妃之一,竟输给了一个嫔位,良妃终究颜面尽失。本宫不确定,她会不会在暗中动什么手脚。” “小明子,你这几天让人盯紧长春宫。” 小明子应了声“是”,立刻去办了 不曾想在宫道上,遇到了楚夕颜。 “夕颜——” 听到有人叫自己,楚夕颜停下了脚步。 看到是小明子,她脸上霎时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容:“明公公,怎么是您?” 见她手中抱着几个画卷,小明子问道:“你现在忙吗?” 楚夕颜摇了摇头:“不忙。” “明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明子将楚夕颜,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说话:“……我听说你这些日子,经常出入永寿宫?” “你既已经向柔妃娘娘表了忠心,为何还要……去贵妃娘娘那里献殷勤?” 毕竟楚夕颜的画技再好,也只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在如意馆,拥有不低的地位。 是柔妃娘娘在暗中吩咐过,她才受到了许多礼遇。 上了钟粹宫的船,再去讨好永寿宫的人,就不地道了。 小明子也是看楚夕颜年纪小,才提点几句。 楚夕颜低着头,惶恐道:“明公公,您误会了……” “奴婢并非有意讨好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觉得奴婢画的画好,让奴婢时不时就去给大公主作画,记录她的成长。” “奴婢还是那句话,愿为柔妃娘娘肝脑涂地!也愿为柔妃娘娘……注意永寿宫的事情!” 小明子审视着楚夕颜,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那就先这么着。你去忙吧。” “是。奴婢告退!” 小明子忙完,回到钟粹宫,将刚才发生的事汇报给了沈知念。 菡萏站在沈知念身旁打着扇子,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说那个叫夕颜的小宫女,可信吗?”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深色:“可不可信,如今还不能确定。但贵妃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她小小年纪,居然能成为永寿宫的红人,深得大公主喜爱,倒是不简单。” “小明子,你先盯着她。日后若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再做打算。” 小明子躬身道:“是!” …… 承乾宫。 德妃站在镜子前,仔细看了无数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 不愧是她从宫外,千挑万选找进来的妆娘,上妆的手法确实神奇。用一些瓶瓶罐罐涂抹下来,她的鼻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歪了! 就是……夏天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不然脂粉化了,就要现原形了…… 德妃看向妆娘,问道:“可有办法让这个妆容,维持得久一些?” 第414章 顾夫人发现秘密 妆娘名叫“李采容”,闻言低头道:“回德妃娘娘,这是民妇第一次为您上妆,只是看看您的皮肤,以及……鼻子歪的角度,方便调整。” “后续民妇会用特调的软蜡,搭配脂粉为您上妆,即便天气炎热,也不会有花妆的烦恼了。” 德妃点了点头,满意道:“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采容立刻拍着胸脯道:“娘娘也知道,民妇以前是跟着马戏班走南闯北的。” “不是民妇吹牛,只要两个人的脸型相似,民妇这一手易容术,完全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出破绽。天南地北见过的人,都说神奇!” “只要每天由民妇为娘娘上妆,保证娘娘的鼻子看起来,就跟正常人的一样!” 德妃心情大好! 这样一来,只要她在承乾宫闭门不出一段时间,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就可以说自己的鼻子已经完全恢复好了。 她的容貌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自然可以问鼎后位,也不会连累三皇子被人耻笑了。 不过……德妃仔细品着李采容刚才说的话,眸色变得幽深起来:“……你是说,你还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德妃的神色,李采容心里忽然有些发怵:“这……可以是可以,但民妇刚才也说了,前提是两个人的脸型、身段要相似。否则民妇又不是神仙,哪有大变活人的本事……” “而且这易容术,一次维持不了太久。就是在马戏班里,混口饭吃的手艺罢了……” 不管德妃心中有什么想法,最近一段时间,都不适合再搞事了。 她挥了挥手,道:“青黛,将李氏带下去,这几天先好好教她宫里的规矩。” “是!” 解决了鼻子歪的事,德妃本来挺高兴的,可看到桌案上的一堆宣纸,霎时笑不出来了。 陛下居然罚她抄一千遍《女德》交给良妃,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德妃只能阴沉着脸,让承乾宫识字的宫人,都模仿她的笔迹去抄。 韩氏也在其中。 她本来做答应做得好好的,若不是德妃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羊,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韩氏心中对德妃的恨意,早就超过了沈知念! 然而她现在就算想报仇,也没有能力,只好蛰伏下来等待时机。 …… 顾府。 终于等到顾锦潇下朝回来,顾夫人连忙拦住了他,一脸狐疑地问道:“我听管家说,你把太祖赏赐的那支老山参,从库房拿出去了?” 顾锦潇微微颔首:“是。” 顾夫人眼底的疑惑之色更浓了:“那可是长了数百年的老山参,能救命的东西,你拿哪去了?” 以顾锦潇性子,根本就不会说谎:“……赠人了。” 顾夫人出身武将世家,规矩不像文官家的女儿那么多,从小就养成了跳脱的性格。听到顾锦潇的话,她差点惊得跳起来! “送人了?!” “那可是太祖御赐,珍宝中的珍宝!顾家这么多代,都没人舍得用!你个败家子,居然一言不合就送人了?! “送给谁了?!” 顾锦潇没有回答,只是道:“儿子已让人从自己的库房,将损失补上去了。” 顾夫人气得直扶额:“你受陛下看重,赏赐多就了不起吗?” “我是问你,将那支老山参送给谁了?你总得让我知道,咱们顾家的传家宝之一,到了谁手上吧?” 顾锦潇沉默不语。 看他这神色,顾夫人忽然一愣。 儿子的性格她了解,若是送给友人了,直说便是,何必这样三缄其口? 顾夫人心中冒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不会、不会是送给哪个姑娘家了吧?!” 顾锦潇面若青松,耳根却染了一抹薄红:“母亲,莫胡言。不是您想的那样。” 看到他这副样子,顾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拍着手笑道:“好!好啊!送得好!” “咱们家的库房里,还有什么是那位姑娘……啊不,是还有什么你看得上的东西,尽管拿去送人!都送了也没关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铁树开花了! 她这个不开窍的儿子,居然学会给姑娘家送东西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那么重的礼。 这样下去,她还愁娶不到儿媳妇吗? 顾夫人笑吟吟地问道:“儿啊,跟为娘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哎哟喂,京城有本事的冰人,时间都紧得很,为娘是不是得提前跟她们约好了?” 顾锦潇深深叹了一口气:“母亲,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顾夫人一副“我懂”的样子:“好好好,你们年轻人的事,为娘不干涉。为娘去找你爹,分享这个好消息!” 顾锦潇:“……” …… 钟粹宫。 元宝和小明子,端着内务府新送过来的东西,在沈知念面前逗趣。 “娘娘,咱们平常用的胰子都是灰色,味道也没有这么好闻。听说这块叫‘香皂’,不仅清洁能力更强,而且还更好闻。” 菡萏拿起闻了闻:“果然很香……” 元宝又指着另一个东西,笑呵呵道:“娘娘,宫里虽说有琉璃瓦和琉璃杯,但都没有这个‘玻璃杯’这么透明。” “尤其是如今天气热,将压出来的寒瓜汁倒在里面,鲜红一片,看着可漂亮了!” “还有这个……” 元宝介绍完,小明子跟着道:“娘娘,奴才听说这些东西,不仅供宫里的主子们使用,在皇商那也卖得极好!” “一出来,就非常受达官显贵,富商豪绅们的喜爱!” “奴才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待生产量提高了,皇商们还准备降低价格,将其拿到民间售卖,此事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允许。” “长此以往,对国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据说这些新奇的玩意……都是雅文苑那位弄出来的。” 芙蕖恍然大悟:“难怪镇国公府都被满门抄斩了,陛下还留着姜氏的性命,她的本事确实不小啊……” 第415章 稳婆被人收买了(第58万票加更) 小明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听说陛下在京城的几个印刷坊,投入试用的活字印刷术,也是那位的发明。” 菡萏惊叹道:“姜氏以前不过是镇国公府旁支的一名女子,又不像嫡系的嫡女那样,从小受到最好的培养,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 小明子摇了摇头:“这就没人知道了。” “但不重要,只要姜氏研制出的东西,对咱们大周有利就行!” 菡萏点了点头:“也是。” “看来短时间内,陛下是不会处死姜氏了。” 越是如此,沈知念对姜婉歌越是好奇! 然而帝王将其关在雅文苑,连窗户都封死了。是幽禁,也是保护。 看来她只有等到,姜婉歌身上的利用价值,被榨干的那一天,才能接手对方,开始研究了…… 肖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阴沉,让这张本就严肃的脸,看起来更加刻板。 就连菡萏他们都有些发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生怕被肖嬷嬷揪出去教规矩。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抬眸问道:“嬷嬷,出什么事了?” 肖嬷嬷沉声道:“许久之前,贵妃娘娘因掌掴姜氏,被陛下禁足,由您摄六宫事。娘娘趁机裁减内务府的接生婆、乳母、保母等,将自己人安排进去。” “这本是万无一失的事。” “娘娘只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那些人手万万不能出差错,老奴因此格外小心。竟发现……有一名稳婆,形迹可疑。调查之后得知,她家中忽然多了一笔横财,且举家都搬走了!” “老奴怀疑,她已被人收养,只怕要在娘娘生产当日,谋害娘娘!” 菡萏他们吓了一跳,随即气愤道:“可恶!” “娘娘待她们不薄,她们居然还做吃里扒外的事!” 沈知念却淡淡一笑:“嬷嬷莫气,尝尝这刚压出来的寒瓜汁,消消火。” 肖嬷嬷何其精明,看到她这副模样,诧异地问道:“娘娘早已知道此事?” 林嬷嬷慈爱一笑:“老姐姐忘了,陛下为何将我接入宫中,照顾娘娘?”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林嬷嬷除了擅长照顾有孕的妇人,还十分擅长接生啊! 沈知念含笑道:“本宫早就猜到了,暗处定有许多人,见不得本宫平安生下孩子。” “女子生产是到鬼门关走一圈,那时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可以说产妇的命,有一半都掌握在稳婆手里,还有什么比办法,比收买稳婆更有用?” “所以……本宫故意将内务府准备的稳婆,都换成自己人。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本宫一定会用她们。” “财帛动人心,她们今日是本宫的人,明日未必是。好几位稳婆,也未必全对本宫忠心耿耿。” “从一开始,本宫便只打算让奶娘为本宫接生。那些稳婆,不过是本宫放在明面上的鱼饵。” “这不,鱼儿上钩了!” 肖嬷嬷重重松了一口气:“奴婢就说,以娘娘的谨慎,既然要用那些稳婆,怎么会不控制她们的家人,平白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原来如此……” 菡萏气呼呼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有人收买稳婆,就代表有人要害娘娘的性命!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 沈知念道:“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肖嬷嬷,你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现,暗中盯着那些人,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小动作。” 肖嬷嬷颔首道:“老奴遵命!” …… 养心殿。 自从镇国公府被灭,帝王掌握的实权越来越多,每日要批的奏折也日益增多。 处理政事的间隙,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 不够机灵的宫人,根本没资格到御前当差。 他每日喝的茶是什么口感、什么温度,他们都沏得丝毫不差,今日怎么完全不对? 南宫玄羽放下茶杯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宫女低着头,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玲珑有致的身段,比宫里的许多妃子还勾人。 什么时候想爬龙床的宫女,都敢进养心殿来勾引他了,李常德是死了吗? 帝王皱着眉头呵斥:“你是何人?谁允许你到御前伺候的?!” 宫女缓缓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里盛着万千柔情,哀怨凄楚地望着他:“陛下……” 南宫玄羽一怔:“……贵妃?怎么是你?” 柳贵妃双手交叠在胸前,盈盈一拜,端的是风情万种:“陛下,您许久不去探望清清,清清害怕您还在生清清的气,更害怕您已经忘了清清。所以才请求李公公,让清清过来伺候。” “您要怪就怪清清,不要怪罪李公公。” 李常德站在外面,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贵妃娘娘就算失宠了,那也是贵妃娘娘啊,上头还有位太后娘娘呢! 贵妃娘娘只是想换上宫女的衣衫,到养心殿给陛下奉一杯茶,他哪敢拒绝…… 哪怕两人闹了别扭,陛下心里也是有贵妃娘娘的。万一贵妃娘娘哪日复宠了,想到他今天如此不给面子,给陛下吹吹枕边风,岂不是有他好受的…… 幸好贵妃娘娘还有点良心,知道在陛下面前为他说话。 南宫玄羽默了默,望着柳贵妃,语气听不出情绪:“伺候便伺候,你怎么穿宫女的衣衫?” 这是柔妃教她的。 柔妃说,陛下这段时间之所以冷着她,除了因为宫变那日的事以外,更多的原因其实是…… 陛下早就不喜欢她嚣张跋扈,蛮横无理的性子了。 她想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必须改过自新。至少要让陛下觉得,她跟从前的柳贵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今天,柳贵妃特意换上宫女的衣服,伏低做小,以柔弱可怜的姿态,来博取帝王的怜惜。 周贵人只生了个公主,姑母已经盯上了柔妃的肚子。 然而以柔妃的位分,完全可以自己抚养孩子。她们想夺走小皇子,除非柔妃不在了…… 柳贵妃默默在心里想,若柔妃的办法真能帮她复宠,她必定会在姑母那里,保住柔妃的性命! 第416章 二公主的满月礼 柳贵妃此举倒不是突然善心大发,而是对于有用之人,她向来宽和。 否则柔妃都帮她复宠了,她还去母留子,不是等于告诉满宫的人,她会背刺盟友…… 想到这里,柳贵妃垂下眼眸,对南宫玄羽低声道:“陛下,清清错了……” “陛下是帝王,身负万民,清清不该因为宫变那日的事,跟陛下怄气。” “可是说到底……清清也是因为太爱陛下了,所以希望在陛下心中,把清清看得最重要……” “清清已经明白,自己不该如此,要识大体一点。陛下就不要再生清清的气了,好不好嘛……” 说这话的时候,柳贵妃明艳美丽的脸上,净是楚楚动人之色,泫然欲泣地望着南宫玄羽。 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绝色美人,向自己认错、撒娇,只怕都顶不住。 在南宫玄羽的印象中,柳贵妃向来脾气火爆,即便是以前在潜邸,与他闹了别扭,也没有这样伏低做小过。 看来贵妃是真的知道错了。 南宫玄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呀……” “早这么懂事,该有多好?” 柳贵妃心里忽然有些委屈。 刚嫁给陛下的时候,他说整个王府的女人都规矩得不行,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就喜欢她鲜明的性格,火爆的脾气,希望她能一直保持下去。 她做到了,可陛下的喜好,为什么变了呢? 柳贵妃明白,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压下心中的情绪,含笑道:“陛下不生清清的气就好。” “为了给陛下赔罪……奴婢今日不是贵妃柳时清,只是陛下的御前侍女,清清。” “陛下,请喝茶!” 帝王对柳贵妃是有过几分真心的,只是她以往的性子太烈,太傲。 这样的女子,在王府确实独树一帜,却不适合深宫。 贵妃知道错了,愿意改变,帝王十分欣慰:“那就看你的差,当得有没有李常德好吧。” 柳贵妃轻哼了一声:“那以后,奴婢做御前的小清子,让李常德去做陛下的李贵妃。” 南宫玄羽瞥了她一眼:“刚刚才夸你懂事,怎么又越说越不像话了。” 李常德:“……” 啊?他也是贵妃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情趣之一吗? 柳贵妃一日之间复宠的事,传遍了整个后宫! 有人震惊,有人心慌,有人鄙夷,有人敬佩。 以贵妃娘娘的出身和位分,居然拉得下脸面,去陛下面前扮奉茶的小宫女,难怪能复宠。 这样的事,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有些人心中虽不屑,却没有明目张胆说出来。 毕竟后宫争宠,本就是各凭本事。不管柳贵妃用什么方法,能再次入陛下的眼,就是比无宠的人强! 翠竹和小花子在宫里行走的时候,腰板又挺得像以前一样直了! 如果是从前,重新得到了帝王的宠爱,柳贵妃一定会喜不自胜,整个人都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 可如今,她坐在窗边,卸下了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眼底竟出现了沧桑和疲惫之色。 “……曾经,本宫掏出一颗真心去爱陛下,惟愿与陛下两心相许。陛下却觉得本宫不懂事,不识大体,嚣张跋扈,又爱吃飞醋。殊不知,那都是在意他的表现啊……” “当日听到姑母的话,本宫明白陛下薄情,便只求富贵权势了。所以装出了大方的样子,曲意逢迎,陛下反而喜欢得不行。” “呵……呵呵……男人啊……” “原来对男人来说,一片真心,真的比不上虚情假意……” 那她以往付出的真感情,流的那些泪,又算什么呢? 翠竹和小花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道:“娘娘,您就当太后娘娘说得对,能抓在手中的宠爱和权势,才是真的!” 至于真情……皇家哪有真情啊…… 柳贵妃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喃喃道:“陛下,是您先辜负了清清,便别怪清清对您虚情假意了……” 过了良久,见柳贵妃的情绪平复了,翠竹才道:“……娘娘,后宫还有您这位贵妃在,良妃娘娘区区四妃,怎配协理六宫。既然您已复宠,为何不将六宫大权要回来?” 宫变之前,柳贵妃一受宠,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她也有那样的自信,以陛下对她的宠爱,肯定会依她! 可现在……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否则陛下该怀疑,本宫去养心殿邀宠的目的了。” “哼!就让良妃那个贱妇,再得意几天。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迟早得吐出来!” …… 日子如流水般走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初五。 今日是二公主的满月礼。 公主满月的仪式,办得虽不如皇子那么隆重,却也是宫里的大喜事一件。 内务府许久之前,就开始用心操办了。 沈知念的肚子已经八个半月了,高高隆起,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每次出门,小周子都在身旁伺候,避免遇到什么突发意外。 看到沈知念过来,众人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参见柔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淡抬手:“都起来吧。” “谢柔妃娘娘!” 妃嫔们的目光落在沈知念的腹部,神色各异,有艳羡的,有嫉妒的。 但不管这些人心中怎么想,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人敢明目张胆对她不利。 雪嫔走到了沈知念身边,关切道:“娘娘这些日子身子可好?皇嗣有没有闹您?” 沈知念轻轻摸了摸肚子:“是个爱折腾的,本宫已经习惯了。” 孙贵人在旁边捂嘴笑了笑:“嫔妾常说,柔妃姐姐这一胎这么调皮,肯定是位小皇子!” 沈知念笑了笑,目光落在雪嫔身上,夸赞道:“你最近倒比以前打扮得明艳了一些,好看!” 不仅是她,许多人都发现了。 从前的雪嫔娘娘,气质本就清冷,再穿上一身素色宫装,真是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现在的她,认真打扮起来,虽然依旧冷艳,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第417章 众人看出三皇子的异常 听着沈知念的夸赞,雪嫔没有说话,但耳根有些红。 今天过后,二公主就该跟着她了。 有了孩子,她的人生便有了新的希望。 而且……以前她无心圣宠,是因为心如死灰。今后哪怕为了二公主,她也得振作起来了! 不然一个不得陛下宠爱的公主,能有什么好前程呢? 有人疑惑地问道:“今日可是二公主的满月礼,周贵人怎么还没出来?” 三皇子满月的时候,德妃娘娘可是盛装打扮,出尽了风头。 有人捂嘴笑了笑。 周贵人那副尊容,怕是没脸出来见人了吧。 当然,哪怕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把话说出来。 雪嫔不放心道:“柔妃娘娘,臣妾进去看看。” 沈知念微微颔首,她身子不方便,没有跟着。 内室。 周贵人还没有梳妆打扮,只是抱着二公主,不停地流眼泪:“女儿啊……从今天起,娘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听雪嫔娘娘的话。” “雪嫔娘娘就是你的亲母妃,以后、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娘……” 彩衣跟着抹了把眼泪:“小主……” “雪嫔娘娘不是说了,她抚养了二公主,您也永远是二公主的亲娘,您何苦这么伤感呢?” 周贵人没有回答,只是道:“彩衣,今日过后,你便跟着二公主一起去延禧宫,好好照料她。” “往后我不在二公主身边,你要替我尽心……” 彩衣诧异地问道:“小主,那您怎么办?” 这时,一名小宫女进来催促道:“小主,满宫的娘娘们都已经到了,您得出去了。” 周贵人摇了摇头:“今日是二公主迈向美好人生的日子,我一个残废,何苦出去给她丢人呢?” “你们就说我病了,就不出席了,将二公主交给雪嫔娘娘吧……” 雪嫔从外面进来,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 可她也明白,周贵人自从断臂后,就不怎么爱见人了。 这时候勉强她出去,让她承受那么多异样的眼光,未必是好事。 外面。 “德妃娘娘到——!!!” 德妃今天穿着一袭杏红色的天华锦宫装,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色泽艳而不俗,裙摆上绣着的花纹繁而不乱。 配上她周身温柔婉约的气质,真是好一个美人! 众人同时行礼:“臣妾/嫔妾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德妃温声道:“各位妹妹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德妃娘娘!” 起身后,许多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德妃的鼻子上。 一些鲜少有机会见到德妃的低位宫嫔,眼中更是充满了好奇。 早就听说德妃娘娘从肩舆上摔下来,把鼻子摔歪了,不知是真是假。 今日一看,众人眼中都露出了讶色! 德妃娘娘的脸,像老天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那小巧的鼻子,挺拔而秀气,丝毫都看不出歪了的样子啊! 这时,柳贵妃和良妃也到了。 众人见完礼,柳贵妃撇了德妃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哟,德妃的鼻子这是长好了?” “下次坐肩舆可要小心点,不然再摔歪了,就不知道太医们,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医术了。” 果然,柳贵妃还是那个柳贵妃,就算在帝王面前伏低做小,其它时候也改变不了蛮横火爆的本性。 德妃至今还认为,肩舆之事是永寿宫的人所为。 听到柳贵妃的话,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很快便换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妾一定会小心!” 她绝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 沈知念有些疑惑。 因为唐洛川曾私底下告诉过她,南宫玄羽不满德妃的所作所为,吩咐过太医院,不必用心为德妃治疗。 太医都说德妃的鼻子难以恢复,怎么一段时间不见,突然就好了? 今天虽说是二公主的满月礼,可一个病歪歪的公主,哪比得上陛下的长子尊贵?许多人都围在抱着三皇子的乳母身边,不停地恭维。 然而渐渐地,还是有一些人看出了不对劲……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嫔妾没入宫时,见过嫂嫂带孩子,侄儿几个月就长得大了一圈。三皇子已经五个多月了,怎么看起来,比正常五个月的孩子瘦小许多?” “还有……你们觉不觉得,跟身子比起来,三皇子的头有点小?而且模样,似乎也跟其他孩子也不一样……” “好像是有一点……三皇子的眼睛有些小,眼距还宽,鼻子也低……” “……” 德妃听着这些话,脸上温和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她们说的这些情况,她当然早就发现了。 而且三皇子每次喝奶的时候,都吮吸无力,通常要好几个乳母折腾许久,才能把他喂饱。 然而不仅是她,陛下也数次遣太医为三皇子看过。 太医们虽然也看出了三皇子,跟寻常婴孩有些不一样,但他们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说或许是每个孩子的体质不同,先好生养着再看看。 德妃一直对三皇子寄予厚望,听不得旁人说他半句不好。 她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岂是这些无知宫嫔能议论的?! 看到德妃的脸色,一些想讨好她的低位宫嫔,纷纷道:“你们懂什么?太医院都没说过三皇子有什么问题,你们难道比太医还厉害?” “自古以来,哪个不凡的男人,面容不是异于常人?” “对!我听过有一个朝代的太祖,脸还长得跟鞋拔子似的呢!” “咱们三皇子这叫生来就异于常人,将来必定不同凡响!” “……” 德妃心里舒服了很多,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谦虚道:“本宫只希望三皇子,一生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柳贵妃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冷嗤了一声:“得意什么?搞得像就她会生儿子似的!” 不多时,帝王与柳太后也到了,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落座后,柳太后温和地看向了沈知念,关切地问道:“柔妃应该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第418章 周贵人行动了(22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是恭顺的笑容:“回太后娘娘,太医是这么说的。” 柳太后看着她的肚子,慈爱地点了点头:“好!好!你们都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功臣!” 沈知念含笑道:“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就是妃嫔的份内之事,太后娘娘谬赞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收买了那名稳婆的人,就是柳太后,目的是杀母夺子! 但沈知念转念一想,又觉得以柳太后的城府,应当不会用如此浅显的方法。 不过也不一定。 万一收买稳婆,只是柳太后用来迷惑自己的手段,真正的危机藏在后头呢…… 不管怎样,面对这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沈知念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万分警惕! 随着仪仗官高喝“满月礼开始”,乳母便抱着被大红襁褓包着的二公主,走到正殿中央,向帝王与柳太后行礼。 一个月过去,二公主的身子看起来虽然依旧很弱,但体型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大了许多。一看这段时间,就被照顾得很好。 雪嫔捂着嘴,眼中有泪花闪动。 她的女儿啊…… 众人依次送上了贺礼,由专门的宫人登记在册,收进库房。 沈知念依旧像上次一样,专门请了两名太医,检查过她准备的礼物,确定没问题才送过来。 不仅是她,许多妃嫔都效仿,就是怕二公主出了什么事,有人栽赃到自己身上。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雪嫔小心翼翼地从乳母手上接过二公主,抱着她走到帝王跟前跪下:“请陛下为二公主赐名!” 南宫玄羽怜爱地摸了摸大公主的脸颊,温声道:“福佑安康,平安喜乐。二公主便叫‘南宫安佑’。” 因着太医都说,二公主生来体弱,未必能活过周岁。帝王对她的期望,便只有身体康健,顺利长大。 雪嫔低头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二公主的脸颊,含笑道:“咱们的二公主有名字了。小安佑一定会平平安安,得上天庇佑!” 满月礼过后,雪嫔带着二公主与周贵人告别。 想到周贵人说的那些话,雪嫔总有些不放心,劝道:“周妹妹,本宫待二公主再好,终究不是她的亲娘。若你出了什么事,二公主就没有亲娘了。” “便是为了咱们的小安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周贵人勉强地笑了笑:“嫔妾知道的……” 皇家不可能留一个残废的宫嫔,有损皇家颜面。按理说,周贵人断臂后,就该挪去冷宫了。 因她身怀有孕,才一直在后宫留到了今日。 念在周贵人诞育二公主有功,帝王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是挪去德妃从前居住的景福宫。 二是出宫,到承德的避暑行宫去生活。 无论哪种选择,都能衣食无忧地安度余生。 周贵人谢了恩,只说自己还需要考虑几天。 宫里传出了许多不好的留言,说她区区一个残废的贵人,陛下这样妥善安置她,她居然还敢拿乔。 但无论如何,看在二公主的份上,这点体面帝王还是愿意给周贵人的。 她便继续在梨花阁住着。 周贵人已经出了月子,身子也养好了。 这天,她打扮得极为简洁,从妆奁里取出一支刻意打磨过,尾部极为锋利的簪子,插到了发髻里,往门外走去。 彩衣已经跟着二公主去了延禧宫,现在贴身服侍周贵人的,是另一名宫女。 见周贵人出来,宫女诧异地问道:“小主,您要出门?” 周贵人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脸上竟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啊。以后再也看不到宫里的景色了,我再最后到处走走。” 宫女没有生疑,垂首跟在后面。 周贵人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太极殿,到了雅文苑的大门口。 宫里独臂的小主只有一位,侍卫们客气地行礼:“属下见过周贵人!” 周贵人含笑道:“本宫想去看看姜氏。” 侍卫们的态度依旧客气,却没有退让:“回周贵人,陛下有令,封禁雅文苑,请您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周贵人的态度始终温和:“陛下只说了封禁雅文苑,并没有说不许人进去探望啊。” “二公主已经满月,本小主马上就要离宫了,只是想最后再去见见昔日的姐妹,与她话别。” “相信就是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们的。你们就通融通融吧,我很快就出来!” 周贵人说这话的时候,塞了一大包银子过去。 侍卫并不清楚宫嫔之间的斗争,听到周贵人的话,还以为她与姜婉歌,从前真的是好姐妹。 不管怎么说,周贵人毕竟是二公主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 几名侍卫对视了一眼,往旁边站了站:“那……周贵人您长话短说,早点出来。” 周贵人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宫女道:“你就在这等我。” 宫女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阻止周贵人:“……是。” 内室。 听到动静,姜婉歌抬头看了过去:“还没到送饭的时间,门怎么开了?” “是不是我研究出的那些方子,为国库赚得盆满钵满。陛下终于想通,要放我出去了?!” 周贵人逆着光走进来,冲姜婉歌冷笑了一声:“你想得到美!” 因为光线原因,姜婉歌还没看清周贵人的样子,听出了她的声音,脸上瞬间闪过了心虚和惊恐:“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想干什么?!” 周贵人缓缓朝姜婉歌走了过去:“我一个残废之人,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曾,文妃娘娘何必这么紧张呢?” 姜婉歌早就被贬为了庶人,她这句“文妃娘娘”,讽刺意味十足。 姜婉歌也不愿意在周贵人面前落了下风,挺直腰板,冷哼了一声:“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有话就直说!” 周贵人越靠越近:“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一句,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便是言语间有所摩擦,那也只是小打小闹。” “你为何要歹毒至此,竟害我断臂,毁了我的人生?!” 第419章 德妃被行刺了 大门关上后,雅文苑的光线本就昏暗。 周贵人断了一条手臂,这样脸色阴沉地望着她,看起来竟跟索命的厉鬼一样…… 姜婉歌心中一阵发怵,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强撑着道:“我没有!” “是!我承认!我是在梅园放过蜘蛛,但我从来没想过杀人,只是想吓一吓你而已。那蜘蛛根本没毒!” “真正害你断臂的人,不是我!你从来就恨错了人!” 周贵人早就不想活了,一直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生下腹中的孩子,以及找害她断臂的凶手报仇! 听到姜婉歌的话,周贵人摇了摇头,死死地盯着她:“你说谎!不是你,还能是谁?!” 当初将无毒的蜘蛛换成有毒的,是一名叫喜儿的宫女。 只是喜儿畏罪自尽,线索断了,慎刑司并未没查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 再加上那时帝王正在捧杀姜婉歌,不宜将此事闹大,便不了了之了。 很长一段时间,姜婉歌也很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 直到姜庶人病逝,临死前交了一个匣子给她,里面放着许多妃嫔的把柄,和做过的恶事。姜婉歌这才意外发现,喜儿曾与承乾宫的青黛来往过。 青黛可是德妃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 一是光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喜儿就是德妃的人。 二是帝王都将周贵人在梅园被蜘蛛咬伤的事,归咎于意外了,姜婉歌自然不会再节外生枝,将自己牵扯进去。 可她心里还是十分怀疑,真正的凶手是德妃! 此刻,听着周贵人的质问,姜婉歌冷笑道:“那我就做件好事,告诉你吧!” “真正害你断臂,害你生下二公主后,不能享受荣华富贵,还要母女分离的人,是德妃!” “是她将无毒的蜘蛛,换成了有毒的!” “她把你害成了这样,她却位居四妃,还是陛下长子的生母,而你连仇人都认错了!” “周贵人啊周贵人,我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可笑呢?!” 周贵人死死地盯着姜婉歌:“你说谎!” 姜婉歌无所谓地摊摊手:“我都落到这种地步,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骗你有什么好处?” “就算事情真是我做的,反正陛下也不可能杀了我,我干嘛还要费力去编造这个谎话?” “事实就是这样,信不信随你咯。” 周贵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那支发簪,看姜婉歌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可她知道,她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如果认错了仇人,岂不是真成了笑话? 究竟是姜氏?! 还是德妃?! 侍卫敲了敲门,开始催促了:“周贵人,您的话说完了吗?请快些离开吧,别让属下们为难……” 周贵人的思绪,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或许姜氏说得对,她都落到这个下场了,还有什么必要骗自己? 如果姜氏想否认这件事,直接不承认在梅园放过蜘蛛就好了,何必说是德妃把她无毒的蜘蛛,换成了有毒的? 这么说……凶手真的是德妃? 一直以来,她都恨错了人? 可归根结底,若不是姜氏先有了害她之心,德妃又怎么会找到机会,对她下手! 放在从前,周贵人一定要想办法,狠狠报复姜氏! 然而如今,她只能去对付真正的仇人。 周贵人冷冷地看了姜婉歌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姜婉歌望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真是莫名其妙!” 伺候的宫女知道,小主与姜氏有龃龉,还以为小主离宫前特意来找姜氏,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没想到小主,居然真的只是进去和姜氏说了几句话。 宫女心中满是疑惑,继续跟在周贵人身后。 见这里不是回梨花阁的路,她诧异地问道:“小主,您还要去哪?” 周贵人掩去了眼底的冷意,含笑道:“本宫要去承乾宫,拜见德妃娘娘!” 宫女更疑惑了:“小主,您去见德妃娘娘做什么?” 梨花阁和承乾宫素无来往呀,而且贵妃娘娘跟德妃娘娘之间,还有恩怨…… 周贵人缓缓道:“本小主离宫后,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二公主了,自然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她把将来的路铺好。” “三皇子是二公主的皇兄,更是陛下的长子。本宫要去恳求德妃娘娘,希望三皇子长大后,能看在兄妹之情,以及二公主自小就没了亲娘的份上,多多照顾她。” 宫女听着,眼眶微热。 小主的慈母之心,真是让人感动! 到了承乾宫,周贵人依旧是这番说辞。 德妃听完青黛的汇报,并没有生疑。 她向来喜欢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更知道陛下心中对周贵人,是有几分怜惜和歉疚在的。 周贵人就快离宫了,她自然不能在这种时候,将对方拒之门外。 “去把周贵人请进来吧。” 青黛应了一声“是”,往外走去。 周贵人进来后,低头掩去眼底的杀意,恭敬地行礼:“嫔妾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德妃温柔道:“你才刚出月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德妃娘娘!” 周贵人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嫔妾不像德妃娘娘福泽深厚,能日日伴在三皇子身边。今后嫔妾一定会天天为德妃娘娘与三皇子祝祷,向上天祈愿你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吉祥话谁都爱听,德妃含笑道:“周妹妹有心了。” 周贵人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缓缓朝德妃走了过去:“其实嫔妾今日过来,是有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想和德妃娘娘说。” 德妃依旧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青黛都与本宫说过了。” “你放心,不管是本宫,还是三皇子长大后,都会好好疼爱二公主的,她可是我们大周的金枝玉叶呢!” 周贵人抬手拭泪:“那嫔妾就先替二公主,谢过德……”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阴狠,拔下头上锋利的簪子,直直刺向德妃! 由于两人的距离太近,再加上所有人都没想到,周贵人会在此时行刺德妃。 虽然德妃快速闪避了,但这支簪子,还是重重刺进了她的胸口! 第420章 太医姗姗来迟 青黛的瞳孔猛然放大,快速扑了过去:“娘娘?!” “快来人,保护娘娘!!!” 周贵人以极快的速度,被控制起来了。 望着已经陷入昏迷,胸口血流不止的德妃,她缓缓笑了。 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死之前还能拉德妃垫背,不亏! “传太医!!!快传太医!!!” 偌大的承乾宫,瞬间变得混乱一片! 韩氏听到动静从外面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觉得无比痛快! 哈哈哈——哈哈—— 德妃这个贱妇也有今天,真是报应不爽啊! 面上她却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急忙往外面跑去:“奴婢去请太医!” 青黛满心满眼都是德妃的伤势,并没有认出韩氏的声音,不然哪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 …… 钟粹宫。 沈知念和南宫玄羽坐在窗边,手执玲珑棋,正在对弈。 李常德忽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德妃娘娘遇刺了!” 南宫玄羽眉头一皱。 沈知念诧异地问道:“后宫怎么会有刺客?” 李常德恭敬道:“回柔妃娘娘,是周贵人动的手……” 沈知念更不解了:“从未听说周贵人与德妃之间有恩怨,她都快离宫了,为何要……” 李常德摇了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据承乾宫的人说,周贵人与德妃娘娘说话,正说得好好的呢,突然就像得了癔症一样,拔下头上的簪子朝德妃娘娘刺了过去……” 周贵人与德妃都是皇嗣的生母,闹出这样的事,帝王不可能坐视不理:“朕过去看看。” 沈知念也很好奇。 而且动手的是周贵人,必然会把柳贵妃与雪嫔牵扯进去。她要在现场,才能第一时间知道事态的发展。 “陛下,臣妾也去。” 不多时,两人便抵达了承乾宫。 他们过去的时候,许多妃嫔都已经到了。 众人行完礼,南宫玄羽沉声问道:“德妃如何了?” 他对德妃虽然有些许不满的地方,可她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帝王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 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一个孩子,早早就失去了亲生母亲,是一件多苦的事…… 青黛焦急道:“太医呢?!不是早就让人去传太医了吗,怎么还没过来?!” 立刻有一名小太监,匆匆往外跑去了。 太医这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韩氏:“奴婢太担心德妃娘娘了,一看到她出事,就飞快往太医院跑去。没曾想,不小心扭到了脚……” “没耽误德妃娘娘救治的时间吧?” 青黛狠狠瞪了韩氏一眼! 再拖延一会儿,只怕德妃娘娘都没气了! 现在不是跟韩氏计较的时候,南宫玄羽道:“快去救治德妃!” 太医应了一声“是”,快速往里走去。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有人诧异,有人欣喜,有人幸灾乐祸。 原本周贵人只生了个公主,柳贵妃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此刻,她的目光落在被侍卫扣押着的周贵人身上,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意! 周贵人不愧是永寿宫的人啊,都要出宫了,还能想到办法给德妃致命一击! 若此次真能除掉德妃那个贱妇,光是看在这份功劳上,她以后便会优待二公主! 雪嫔眼中却满是担忧,重重叹了一口气。 之前她就一直担心,周贵人会做傻事。没想到劝了那么多,还是没用。 就是不知道周贵人与德妃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她非要跟对方拼个玉石俱焚…… 南宫玄羽看向了周贵人,语气微凉:“你为何要行刺德妃?” 其实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在心中猜测,贵妃娘娘与德妃娘娘向来不睦,周贵人此举是不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 然而想到贵妃娘娘那无情的巴掌,没有一人敢把这话说出来…… 周贵人无意为德妃隐瞒,可她心里对帝王,也不是没有怨的。 她缓缓抬头看向南宫玄羽,忽然笑出了泪水:“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嫔妾当初被蜘蛛咬伤,不得不截肢的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听着这话,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就猜测过,是姜婉歌所为。只是南宫玄羽为了铲除镇国公府的计划,并没有为周贵人出头。 德妃居然也牵扯进去了? 南宫玄羽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此事与德妃有什么关系?” 周贵人缓缓笑了笑:“嫔妾来承乾宫之前,去雅文苑找过姜氏。” “嫔妾本以为,自己的仇人是她!却从姜氏口中得知,当初害嫔妾截肢的人,其实是德妃娘娘!” “是她将姜氏放的无毒的蜘蛛,换成了有毒的!” “若不是因为此事,嫔妾生下二公主后,本可以晋为一宫主位,风光无限,母女相依!可这一切,全被德妃那个毒妇毁了!” “陛下,您说嫔妾怎么不恨?!怎能不怨?!” “哈哈——哈哈哈——便是死,嫔妾也要拖自己的仇人一起下地狱!” 听到这话,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之色。 但大部分人都相信了周贵人的说辞。 毕竟德妃娘娘虽然整天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众人都明白,她不是善茬…… 柳贵妃忽然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陛下,如此说来,德妃也是罪有应得!” “周贵人真是可怜见的,大好的年华,人生就被德妃给毁了。臣妾看着,都替周贵人不值呢……” 雪嫔也帮着求情:“陛下,周贵人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也是情有可原。望陛下看在周贵人同是受害者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慎刑司当初只查到,换了蜘蛛的是喜儿。但随着喜儿的死,这件事就断了线索。 姜氏是如何得知,喜儿是德妃的人的? 南宫玄羽沉声道:“传苏全叶,彻查此事!” “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终于,一名太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从内室走了出来。 南宫玄羽问道:“德妃如何了?” 第421章 本宫还能活到什么时候(59万票加更) 太医叹了一口气:“若救治得及时,德妃娘娘应当没有大碍。” “可拖延了这么久……德妃娘娘的性命虽然保住了,却伤及了根本。只怕……只怕于寿元有大碍……” “而且……而且今后时不时就会犯心绞痛的毛病……” 也就是说,德妃不可能活到寿终正寝了。活着的日子,还要经常忍受伤痛的折磨。 周贵人跌坐在地上,不禁有些失望:“真是上天都不站在我这一边,居然还让那个毒妇活了下来!” “不过也行,她剩下的日子,便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哈哈——” 若真相是周贵人说的这样,德妃确实罪有应得。因此,听到她的这番话,也没人呵斥她。 然而……姜婉歌只是知道,喜儿曾与青黛有过来往,并没有证据证明,喜儿就是德妃的人。而且事情过去那么久,喜儿也早就死了,根本无从查起。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猜测引发的血案! 德妃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听青黛说完事情的始末,虚弱道:“陛下,臣妾根本不知道,什么蜘蛛不蜘蛛的……” “周贵人因为姜氏的挑拨,就来承乾宫行刺,害臣妾至此!臣妾真的冤枉……”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青黛跪在地上道:“宫中的许多宫女都是相熟的,奴婢只是曾跟喜儿说过几句话,从没指使过她更换毒蜘蛛啊!求陛下明鉴!求陛下明鉴!” 柳贵妃眼眸微挑,冷笑道:“想知道德妃是不是清白的,还不简单?将青黛投入慎刑司,严刑拷打一番不就行了!” 德妃的心一沉! 青黛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她怎么可能让青黛进慎刑司,被严刑拷打? 德妃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含泪道:“陛下,此次事情里,臣妾完完全全就是受害者。若还要拷打臣妾的贴身宫女,让臣妾颜面何存啊……” 不知道有多少宫嫔,早就看不惯姜婉歌了,奈何陛下始终没有将她赐死。 她们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道:“陛下,不管怎么说,姜氏曾让人在梅园放过蜘蛛的事,跑不掉。此次又挑拨离间,险些害德妃娘娘丧命。依嫔妾看,姜氏就是个祸害!” “对!反贼之后,留着她干什么?” “赐死了姜氏,后宫就能安宁了!” “……” 姜婉歌的那些奇思妙想,长久发展下去,确实能让国库丰盈不少。 南宫玄羽不可能杀了她。 这件事若仔细追究,姜婉歌罪责难逃,德妃也未必清白。 这不是帝王想看到的。 横竖她们都已经受到了惩罚,最好的结局就是到此为止。 “够了!” 帝王冷冷道:“既然相关人员都已处决,此事也早已结案,朕不想再追究。” “德妃,你好好养伤。” “至于周贵人……” 周贵人坐在地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 雪嫔缓缓跪了下去:“陛下,若将来二公主长大了,问起她的亲娘,臣妾该如何回答啊?” “周贵人纵使有万般不是,却也确实可怜。求陛下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对其网开一面吧!” 陛下不严惩周贵人,德妃这个贱妇必定会气得半死! 冲着这一点,柳贵妃也帮着道:“是啊,陛下!周贵人还这么年轻,一辈子都被毁了,一时愤慨也情有可原。” “您就消消气,对她从轻发落吧……” 青黛跪在地上不停地流眼泪:“周贵人可怜,难道我们娘娘就不可怜了吗?” “若行刺四妃之一,都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后宫岂不是要乱套了?求陛下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对沈知念来说,德妃是敌非友,她乐得看德妃吃瘪。 “陛下……” 沈知念拉了拉南宫玄羽的衣袖,喟叹道:“臣妾马上就要生了,这种时候,宫中恐不宜再添一条人命……” 这话戳中了南宫玄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向了周贵人,道:“周贵人行刺德妃,罪无可赦!但念其诞育二公主有功,便免其死罪。即日起,贬为庶人,送往承德避暑行宫,终身不得踏出行宫一步!” 周氏本就是要去承德行宫的,如今不过是以贵人的身份去,和以庶人的身份去的区别,顶多就是待遇上差一些。 这算什么惩罚? 不仅青黛脸上写满了不忿,德妃眼底也尽是受伤之色:“陛下?!” 归根结底,是帝王心中对德妃早已没了信任。 所以此事,虽没有证据证明,她指使喜儿换了蜘蛛。可周贵人那番话的话,南宫玄羽还是信了大半。 帝王凉凉道:“朕会命太医全力为你医治,你好好养伤。”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去了。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周贵人被侍卫带了下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妃嫔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承乾宫。 临走前,柳贵妃回头看了德妃一眼,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有些人啊,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现在好了吧,有没有命看着三皇子长大,还不知道呢!” 德妃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伤口又涌出了鲜血! 青黛连忙道:“娘娘,您冷静啊!” “太医说了,您今后都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哪怕德妃的心性再坚韧,可她落到这个下场,陛下居然只给了罪魁祸首不痛不痒的惩罚。 她又气愤,又心寒,躺在床上,眼睛里止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水…… “论计谋,本宫自认为不输给任何人!不管是柳贵妃,还是周氏,都不可能是本宫的对手!” “可为什么,她们一个个没有任何布局,而是直接动手?!” “永寿宫的风水,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青黛无言以对,只能心疼道:“娘娘,看来陛下是真的不信任您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德妃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了:“你去叫太医进来。” “是……” 德妃强撑着力气望着太医,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老实跟本宫说,此次受伤,本宫究竟损失了多少寿元?” “本宫……本宫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第422章 预计临盆的日子 太医重重叹了一口气:“娘娘此次伤到了心脉,若仔细将养着,或许还有十年八年的寿命。” “要是劳心劳神……恐怕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 青黛直接捂着嘴哭了出来:“娘娘……” 德妃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之色,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她不死心,又让青黛叫了其他太医过来。结果所有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太医们离开后,德妃躺在床上,眼中满是泪水和不甘。 她生下了陛下的长子,荣升四妃,这是多么风光荣耀的事啊! 大周自古以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陛下如今没有嫡子,三皇子便是最尊贵的皇子! 德妃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三皇子继承大宝,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要让她再也看不到那一天?! 德妃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底迸发出了滔天恨意! “周庶人害本宫至此,陛下居然没有将她赐死,还让她继续去行宫享福!陛下对本宫……真是好狠的心啊!” 青黛抹着眼泪道:“娘娘,您快别激动了……” “太医说过了,您越是动气,对身子越不好……” 德妃眼中满是杀意,甚至在心中想,要不要让母家派人暗杀周庶人! 那个贱妇不死,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 然而……德妃终究还有一丝理智在。 陛下本就不信任她了,若周庶人死在了去承德行宫的路上,傻子都知道是她干的。 她要用为数不多的日子,为三皇子铺路,不能让陛下更加不喜她了。 想到这里,德妃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滔天恨意:“韩氏那个贱婢在哪?!” 青黛立即命人将韩氏押了上来,然后狠狠一耳光甩在了她脸上:“贱婢!” “若不是你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导致太医不能及时为娘娘救治,娘娘的身子岂会如此?!” 德妃此时看韩氏的目光,更是带着浓浓的恨意,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韩氏心中说不害怕是假的,但还是强撑着道:“这……这也不能怪奴婢啊……” “德妃娘娘,奴婢真的是太担心您了,才跑得太急,不小心扭到了脚……” “求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 韩氏早就在心里想好了。 德妃又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就算要处罚她,也不能伤她的性命,最多就把她交到良妃或柔妃手上。 那两人看德妃未必顺眼,说不定还会在心中感激,她此次的机灵行为呢。 大不了,她就被贬到其它地方当差去。反正她还有个官女子的身份,再差也不会过得比普通宫女差。 然而谁知道……德妃眼底闪过了一抹怨毒,望着韩氏阴恻恻道:“既然请个太医都能扭到脚,你的脚留着有什么用?!” “来人,给本宫把她拖下去,砍了她的双脚!” 韩氏猛然抬起头,眼底写满了不敢相信:“德妃娘娘,您手中没有六宫大权,怎能在宫里对官女子动私刑?!” 德妃冷笑了一声:“宫中多得是荒芜的枯井,等你被人发现的时候,恐怕已经是白骨一具了。” “谁能认出那是你?谁又能知道,此事是本宫命人做的?” 韩氏眼中满是惊恐,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就被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即便如此,德妃依旧觉得不解恨! “若不是姜氏撺掇,周庶人怎会知道毒蜘蛛的事,是本宫做的?本宫此次,是为姜氏挡了灾!” 只可惜,此事过后,雅文苑的防守更严密,任何人都无法接近姜氏了。 …… 唐洛川说,沈知念预计临盆的日子,在八月底。 如今已是八月初十,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天左右了,钟粹宫上下都高度警惕起来,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各种事宜。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娘娘,刚才永寿宫的翠竹姑娘递话过来,说贵妃娘娘请您到曲荷园一叙。” 沈知念猜到了柳贵妃找她的目的,对此并不意外:“替本宫更衣,准备过去吧。” “是!” 进入孕晚期后,沈知念依旧每天都会用一些时间散步,因此身子虽然沉重了许多,但体力并没有变差。 八月的天气虽然依旧闷热,傍晚的曲荷园却凉风习习,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臣妾参见贵……” 柳贵妃的目光,落在沈知念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你身子不方便,不必行礼了。” “多谢贵妃娘娘。” 柳贵妃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本宫有话单独跟柔妃说。” 翠竹等人应了一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菡萏他们却有些迟疑。 实在是娘娘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容不得任何闪失,他们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知念清楚,柳贵妃不会在此时对她不利,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这才应了一声“是”,低头退走了。 小周子三下五除二,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可以远远看到沈知念和柳贵妃的情况。 要是娘娘遇到什么意外,他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知念抬眸望着柳贵妃,含笑问道:“不知贵妃娘娘今日叫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自从对帝王死了心,再面对受宠的妃嫔,柳贵妃心中的妒意已经少了许多。 她望着沈知念的肚子,开门见山道:“柔妃,你是个聪明人,本宫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从箫月莹那个贱妇,知道自己怀了三皇子,便开始装疯卖傻,躲到景福宫去了。你就该明白,想在宫里平安生下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可你都快临盆了,腹中的皇嗣还没有遇到任何算计。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是为什么。” 沈知念当然知道。 凭她的谨慎,和唐洛川、林嬷嬷的帮助,虽然可以躲开绝大部分危机,但做不到这么万无一失。 毕竟后宫多得是资历比她深,权力比她大的妃嫔。 第423章 柳贵妃放弃夺子 她的孩子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歹毒的算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定国公府的人从未对她出手过。 甚至……还在暗中为她解决过一些麻烦。 沈知念明白归明白,却不会对柳贵妃和柳太后感恩戴德。 因为她们又不是真的关心她,只是盯上了她的肚子而已。 当然,沈知念面前却是一副感激的样子,微微躬身道:“臣妾明白贵妃娘娘的良苦用心,心中一直感念着。” 柳贵妃的眉眼舒展了一些:“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应该清楚,若你腹中生下的是皇子,跟着本宫,要比跟着你有前途得多。” “定国公府……定会倾尽全力,助他登上那个位置!” 换成其他人,肯定会相信柳贵妃的话。然而沈知念两世为人,知道定国公府最后的下场,和镇国公府大差不差。 皇子跟着她,才是真的完了! 沈知念捂着肚子,面露不解:“……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嫔位以下,才没有抚养皇嗣的资格。臣妾已是妃位,就算生下了小皇子,陛下又如何能允许,臣妾将他交给您抚养?” “难不成……难不成您是想……” 柳贵妃道:“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 “本宫向来恩怨分明,你既助本宫复宠了,本宫便不会害你性命。” “若你生下的真是皇子,只要你跟陛下说,你实在精力不足,恐抚养不好他。剩下的事,本宫自有办法。” 毕竟她背后站着的,可是姑母! 沈知念低下头,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 柳贵妃和柳太后,还真是好算计! 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凭什么给她们?! 然而沈知念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能力,或许能斗败柳贵妃,但绝不是柳太后的对手。 尤其她马上就要生产了,这种时候,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硬碰硬,是下策。 想到这里,沈知念不疾不徐道:“就算臣妾愿意,这件事实施起来也困难。” “一是谁也不能确定,臣妾腹中的一定是皇子。若生下的是公主,贵妃娘娘的期待不就又落空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臣妾生下的真是皇子,臣妾这个生母还在呢,贵妃娘娘就着急忙慌要将他抢走。岂不是让陛下觉得……定国公府野心勃勃?” “有镇国公府的前车之鉴在,这件事过后,陛下只怕更防备您的母家了……” 看到柳贵妃的目光逐渐变凉,沈知念摸着自己的肚子,继续道:“说句不吉利的话,若臣妾恰好生了一名小皇子,又在生产时出了什么‘意外’……” “作为后宫位分最高之人,贵妃娘娘确实可以名正言顺,抚养小皇子。” “可此事太过顺理成章了,以陛下的聪慧,难道不会怀疑,臣妾的‘意外’,是被人动了手脚?” “凡是有人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陛下就算明面上不说什么,心中难道不会有疙瘩?” “那么又回到刚才的话了,陛下定会觉得,定国公府狼子野心……” 柳贵妃不蠢,明白沈知念说的话在理。 正因为如此,她的脸色越发阴沉! 当初她拉拢沈知念,只是将对方当做一把,用来对付镇国公府的刀! 没想到这把刀,比她想象中好用太多,甚至得到了陛下的盛宠! 如果只是一个无宠的妃嫔,杀母夺子,难度不高。 可陛下越是宠爱沈知念,若沈知念因为生产而亡,陛下就越会大动干戈去调查! 正因为如此,她与姑母才不好轻举妄动。 没想到,这竟成了沈知念的底气! 柳贵妃冷冷地问道:“这么说,柔妃是不愿为本宫分忧了?!” “非也。” 沈知念笑靥如花:“臣妾今日来赴约,正是为了替贵妃娘娘分忧。” “大周向来立嫡立长,可后宫没有嫡子,德妃娘娘的长子便是最尊贵的!” “就算臣妾有幸生下一名小皇子,在身份上,跟长子也是没法比的。” “若贵妃娘娘……抚养了三皇子,将来登上后位,三皇子便嫡长都占了。储君之位,舍嫡长子其谁?” “与其冒着极大的风险,赌臣妾的皇嗣,贵妃娘娘何不考虑一下更好的选择?” “臣妾与贵妃娘娘,也不会因为腹中的孩子生了嫌隙,依旧愿意为贵妃娘娘鞍前马后。”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贵妃娘娘何乐而不为呢?” 柳贵妃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过了良久,她才道:“……就算你说得在理,可德妃是四妃之一,本宫如何能抚养三皇子?” 沈知念再次笑道:“太医不是都说了,若德妃娘娘劳心劳神,便只有两三年可活了。” “届时,三皇子也还是个稚儿,自然谁抚养他,他就会认谁做亲娘。” 柳贵妃虽然有些心动,但并没有直接表态。 离开曲荷园后,她径直去了慈宁宫,把跟沈知念的对话,和柳太后说了一遍。 “……姑母,柔妃虽狡诈,可她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陛下如此宠爱她,若我们真杀母夺子,陛下震怒,必定会严查。万一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清清担心定国公府,会步镇国公府的后尘……” 柳太后冷哼了一声:“柔妃三两句话,就把你唬住了?” “哀家若是动手,会让人查出痕迹?你当哀家在后宫的这几十年,都白活了?” 柳贵妃叹了一口气:“姑姑,清清不是怀疑您的能力。而是……您还不了解陛下吗?” 柳太后默了默。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个道理。 镇国公府覆灭后,陛下越发忌惮定国公府。若柔妃生下小皇子,却难产身亡,小皇子到了贵妃手中。 陛下就算查不出任何证据,也会怀疑此事是她们做的。 而一个帝王的怀疑,有时候其实是最可怕…… 柳贵妃继续道:“臣妾觉得三皇子是更好的人选,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就算柔妃能生下四皇子,还被臣妾抚养了。将来臣妾登上后位,四皇子虽是嫡子,可三皇子却是庶长子。” 第424章 秋闱开始了(23万打赏值加更) “自古以来,庶长子是乱家的根源,放在皇室更是如此……” “虽说有嫡立嫡,可规矩都是人定的。大周皇室的历史上,嫡子和长子为了皇位斗争的例子还少吗?”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步到位,夺来三皇子?届时他成了嫡长子,身份就毋庸置疑了!” 柳太后沉默了良久…… 如果德妃没有出事,定国公府肯定会按照原计划行事。 因为除掉一个产妇,可比除掉一个身体康健的四妃容易多了。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德妃活不长了。就算她突然逝世,也在情理之中。 最重要的是……在继承大统上,嫡长子的身份,确实比单纯的嫡子稳妥得多! 可柳太后还有一层考虑。 “……三皇子毕竟长相……丑陋。” 柳贵妃现在满脑子都是,嫡长子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哪还会介意这个:“姑母,女子的容貌才重要,谁会在意男人的长相?” “三皇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又没缺什么,丑点怎么了?” “再说了,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有些孩子小时候漂亮,长大后却长残了;而有些孩子小时候丑,长大了却玉树临风。” “您不是总说,清清小时候皮肤很黑,一点都不像美人胚子。可清清大了之后,谁不说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倾国倾城?” 柳太后竟被她说服了:“……眼下看来,三皇子确实是更好的人选。” “实在不行,若柔妃能生下皇子,也是个备选。” 柳贵妃笑道:“三皇子才五个多月大,箫月莹那个贱妇就命不久矣了,看来上天注定,我和三皇子有母子缘分!” 柳太后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哀家当初为你选中柔妃,便是觉得以她的容貌,能制衡镇国公府一脉的妃嫔。” “镇国公府已灭,后宫却还有两名四妃。” “柔妃的城府与手段不容小觑,将来定会成为你的劲敌。待你扫清了登上后位的障碍……柔妃,不可再留!” 柳贵妃点了点头:“若她一直对臣妾忠心耿耿,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臣妾未必不能留她一命。” “可她要是敢有觊觎后位之心……就别怪臣妾不客气了!” …… 大周的乡试每三年一次,一般在八月举行,所以又称“秋闱”。 中试者为“举人”,秋闱的第一名则是“解元”! 举人便是候补官员,有了做官的资格。中试者都可以在第二年,参加在京城举办的会试。 秋闱一共要考三场,每场考三天。 第一场的时间为八月初八。 第二场的时间为八月十一。 第三场的时间为八月十四。 每场考试都需要考生提前一天进入考场,考试后一日才能出来。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天底下最让人敬仰的,就是读书人了! 今天恰好是八月十三,明日就是秋闱的最后一场考试了。不止民间,就连宫里都有许多人在关注此事。 小明子笑道:“……娘娘,奴才听说此次秋闱,京城主持考试的正考官,是礼部侍郎顾大人呢!” 菡萏诧异道:“顾大人还那么年轻,许多考生的年纪都比他大吧,顾大人居然能做秋闱的考官?!” 元宝笑呵呵道:“菡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科举可不是看年龄,而是以才华说话的。” “顾大人虽年轻,却是正经科举入仕的,当年是状元之才,如今又官居侍郎!做秋闱的考官,有何不可?” 菡萏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顾大人也太厉害了吧!” “关键是这么厉害的人,听说至今还未成家……” 元宝道:“那可不?” “听说这几天,贡院门口都快被京城的贵女们,挤得水泄不通了。甚至有几位长公主,都悄悄过去等着了。” “世人真以为,她们是为了看举人去的吗?还不是为了顾大人!” 菡萏忍不住感叹:“顾大人还真招美人稀罕……” “就不知道将来是哪位姑娘,能拿下这样的高岭之花了。” 沈知念听着他们逗趣的话,思绪渐渐飘得有些远…… 上一世,她呕心沥血,助陆江临在秋闱中夺魁。这便是他三元及第,开启权臣人生的起点! 沈南乔就是看中了陆江临的潜力,才一重生,就迫不及待抢了她的姻缘。 想必沈南乔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吧? 就是不知道这辈子离开了她的扶持,陆江临还有没有夺得解元的能力? 秋闱的名次出来后,沈南乔又会是什么反应? 沈知念的兴趣忽然就被勾了起来,含笑问道:“芙蕖,陆家最近的情况如何?” 一直都有人在陆家盯梢,然后将大小事情汇报给芙蕖。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芙蕖都不会用陆家的事打搅沈知念。 见沈知念主动问起,芙蕖恭敬道:“回娘娘……” 时间倒回到八月初七。 陆家。 明天便是秋闱的第一场考试,今天陆江临就要进入考场了。 不仅陆母和陆江月高度紧张,就连周氏也来送考了。 “……贤婿,你一定好好好发挥,考出个好名次!” 老爷一直在升官,却从不为她请封诰命。如此也就算了,陛下居然还追封了沈知念的生母为诰命夫人! 圣旨下来的那天,周氏直接就气到吐血了! 她堂堂的正室,居然还要被平妻压一头,真是岂有此理!!! 可她能怎么办呢? 是能质疑陛下的旨意?还是能跟宫里的娘娘对抗?只能无能狂怒…… 周氏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只是自己的女儿争点气! 只要贤婿能在秋闱中取得一个好名字,她就依旧可以过上被人恭维的生活! 比起她们的紧张,沈南乔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娘,你就放心吧。只要进了这座贡院,夫君就是板上钉钉的解元了!” 不少考生听到这话,纷纷侧目。目光落在陆江临身上时,上下打量着。 平日也没在京中见过这位才子啊,他的家眷竟如此张狂! 第425章 马上就是解元娘子了 陆江临被众人或轻蔑,或鄙夷的目光,看得面红耳赤。 然而想到沈家如今的门第,以及宫中的那位柔妃娘娘,他不敢呵斥沈南乔,只能低声道:“娘子,莫胡言!” “秋闱考生众多,岂是小生说夺魁,就能夺魁的?” 事实上,还没进入八月,沈南乔就无数次说过这样的话了。 不仅陆母和陆江月听得极为高兴,就连陆江临本人,一颗心也被她吹捧得膨胀起来了。 不过这是在外面,他心中就算是这样想的,也不能说出来。 沈南乔哼了一声,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我所嫁之人,本来就有解元之才!” 上一世,秋闱刚放榜,陆江临夺得解元的事,就在读书人中传开了! 就连父亲,也格外看重陆江临,专门在沈家设宴为他庆祝。连带着沈知念也沾了不少光,把她这个嫡女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这一世,也该轮到她做解元娘子了! 不然沈知念在宫里做宠妃,她却什么都没有,这算什么? 旁边有人扫了沈南乔一眼,冷嗤道:“秋闱还没开始,你就信誓旦旦自家男人能夺得解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买通考官,拿到考题了呢!” 沈南乔气得眉头一皱:“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可知道我妹妹是……” “娘子!” 陆江临脸色一变,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南乔一直说他能夺得解元,若再说出和柔妃娘娘的关系。这不是明摆着让别人觉得,他是靠柔妃娘娘得知了考题吗? 届时就算他取得了好名次,也会被无数人质疑、诟病!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啊! 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受这个冤枉? 唉……成婚这么久了,南乔什么都好,处处为他着想。甚至一直用自己的嫁妆,供养他读书。 唯独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沈南乔撇了撇嘴,看向陆江临时,又重新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好了,好了,夫君你快进去吧。” “那些人再怎么嫉妒,你改变不了你将夺魁的事实!我沈南乔,很快就是解元娘子了!” 陆江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他在考场的这几天,南乔别在外面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看向了陆母和陆江月:“……娘,小妹,我考试的日子,你们好好‘照顾’南乔!” 重点是看好她,别让她在外面胡言乱语! “知道了……” 陆母虽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可目光落在沈南乔身上时,不免有些发怵…… 因为自从上次,她想跟儿子、儿媳睡在一起,被沈南乔打了之后,她就有些惧怕沈南乔了。 前世,沈知念是用计谋,将陆母制得服服贴贴。而这一世,沈南乔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不得不说,不管重来几次,陆母这个人都是明显的欺软怕硬。 沈南乔却没听出陆江临的弦外之音,一脸感动道:“夫君,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安心考试,给我挣个解元回来!” 去年,沈南乔一重生,就抢了沈知念的姻缘。本想看沈知念像自己上辈子一样,在深宫被磋磨惨死! 没想到,沈知念不仅没有被打入冷宫,还步步高升。现在都快盖过贵妃娘娘的风头,成为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了! 沈南乔每次午夜梦回,看到陆家冬日漏风,夏日漏雨的屋子。再想到沈知念如今的生活,都感觉要被气到吐血! 这将近一年,一直支撑着沈南乔的信念,就是陆江临会在秋闱中一鸣惊人,成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读书人! 虽说就算陆江临连中三元了,她成了诰命夫人,也比不上当了宠妃的沈知念。但总比对方高高在上,她却连个官夫人的身份,都没混上的好。 或许是因为憋屈得太久,她抢来的丈夫,终于要为她争口气了!陆江临在考场的这几天,沈南乔可谓春风得意。 她逢人就说,穷秀才,富举人。陆家马上就要改换门楣,她要跟着夫君过上好日子了! 若不是陆母和陆江月记得陆江临的交待,再三劝她不要招摇,恐怕她就该到处宣扬,自己马上就是解元娘子了! 即便如此,在沈南乔的大力宣扬下,陆家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还是都知道了,陆江临很有把握在此次秋闱中,取得极好的名次! 不然陆家人为什么这么自信呢? 一时间,上门来巴结的人,都多了不少。 刚开始,陆母和陆江月,都沉浸在这样的虚荣中。 可恭维的人多了,她们不禁有些心虚。 万一……万一陆江临这次没考好,她们要怎么下得了台? 陆母随即将自己的担忧,跟沈南乔说了。 沈南乔却丝毫不慌,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歇过:“怕什么?你们不相信夫君,还不相信我吗?” “我的话什么时候有错过?” “我说夫君是解元,他就一定能夺魁!如若不然,我沈南乔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哼哼。”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重生的人,难道还不清楚上辈子发生的事? 见沈南乔这么笃定,陆母和陆江月的心,也渐渐放下来了。 沈家的毕竟是官宦人家,或许沈南乔的眼光,真比她们这些泥腿子强吧…… 钟粹宫。 听芙蕖绘声绘色地讲完这些事,众人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肖嬷嬷皱着眉头道:“便是大儒门生的妻子,也不敢在秋闱刚开始的时候,就说自己夫君一定能夺得解元吧?” “陆太太莫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虽说娘娘和陆太太的感情并不亲厚,可两人毕竟是姐妹。因着这层关系,肖嬷嬷才没有把话说得更难听。 然而大家心里都觉得,陆太太的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或是被驴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言不惭…… 菡萏愣愣道:“上次见到大小姐,感觉她还挺正常的啊。为什么一扯到跟姑爷有关的事,她就……” 沈知念笑而不语。 果然像她想的那样。 沈南乔以为重生了,陆江临的人生轨迹,还会跟上辈子一样。 第426章 诱蛇粉 “秋闱八月举行,九月底放榜。” 沈知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长姐是否能如愿以偿,届时便知道了。” 菡萏撇撇嘴:“实在不是奴婢说姑爷的不好,而是一个二十多岁了的男人,还跟没断奶似的,什么都听娘的话。连做人都不会,还想夺得解元……” 沈知念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他们了。” “雪嫔抚养二公主,已经快十天了,长春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明子道:“娘娘,据蔷薇传递回来的消息,良妃娘娘似乎已经看淡了此事,还说是自己和二公主没有缘分。若二公主去了延禧宫,能抚平雪嫔娘娘不能再生育的伤痛,便是皆大欢喜的事。” 菡萏哼了一声:“她的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天衣无缝,我才不信她会那么好心呢。” 小明子继续道:“谁说不是呢?” “良妃娘娘依旧跟以前一样,十分关爱宫中不受宠的宫嫔,甚至让人将长春宫的份例,分了大半给她们。” 菡萏听得咋舌:“良妃娘娘还真够豁得出去的……想必又在宫中收获了不少人心吧?” 小明子点点头:“那些受到她照拂的宫嫔,都对良妃娘娘感恩戴德。” “不过……唯一跟从前不一样的就是,自从良妃娘娘的名声,不如以前那般完美无瑕了,便有人说,她此举只是做表面功夫给大家看,并不是真的良善。” “但这些声音并不多,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沈知念有时候还真挺佩服良妃的:“若说论迹不论心,良妃确实在后宫做了不少好事。” 她甚至有些怀疑,上一世登上后位的,就是良妃! 还有半个月左右,沈知念就要生产了。 后宫的高位妃嫔里,雪嫔心性纯良。 柳贵妃将她腹中的孩子视为备选,应该不会对她出手。 剩下的良妃和德妃……沈知念可不认为,她们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顺利生下孩子。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沈知念沉声道:“继续派人盯着长春宫和承乾宫,有任何异常,立即来报!” “是!” 时间缓缓走过,很快来到了八月二十。 虽说离沈知念预计临盆的日子,还有十天左右,但她随时都有可能发动。钟粹宫的所有人,都时刻准备着。 帝王更是每天一下朝,就来钟粹宫探望沈知念。 以前那些妃嫔有孕,他从未探望得如此频繁,竟不知道女子怀孕,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 同时,他也无比期待着,他和念念的孩子降生! 这天,午膳过后,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小阮子求见。” 小阮子是旁人安插在钟粹宫的钉子,沈茂学庆功宴那日,他奉命将有嫌疑的耳环丢在了钟粹宫。不过被沈知念识破,并策反了他。 小阮子之前的主子,每次都是通过不同的宫人,向他传递任务。小阮子并不知道,主子的真正身份。 得知良妃之前被幽禁的事,是冤枉的,真正在宫宴上毒杀刘常在的人,是德妃。沈知念等人也就清楚,小阮子实际上是德妃的人。 只不过德妃并不清楚,小阮子早就暴露,而且投靠了沈知念。 现在看来……那位德妃娘娘,又布置了新的任务给小阮子? 沈知念眼神微凉:“传他进来吧。” “是!” 小阮子进了内室,跪在地上恭敬地朝沈知念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起来说话。” “可是又有人交待了你什么事?” 小阮子一脸讨好道:“娘娘料事如神!” “奴才今日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名眼生的小宫女。她趁机塞了一包东西到奴才手上,说让奴才找机会撒在娘娘的寝殿外面。” 小阮子说这话的时候,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 菡萏上前接过。 沈知念沉声道:“去传唐太医过来!” 她如今身子沉重,随时都有可能发动。钟粹宫一天请几次太医,都是常事,此举并不会惹人怀疑。 芙蕖应了一声“是”,立刻出门了。 很快,唐洛川便匆匆赶了过来,行完礼担忧地问道:“……娘娘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沈知念摇了摇头,示意菡萏将纸包递给了他:“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唐洛川仔细查验了一遍,脸色骤变:“娘娘,是强效诱蛇粉!!!” “只要将其撒在一个地方,很快便会有大量毒蛇聚集过来!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您身边?!”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因为宫里虽然每天都有宫人清理,不会让蛇虫鼠蚁惊扰到主子。可皇宫这么大,谁知道哪个地洞、草丛、池塘里有没有藏着毒蛇。 平时它们确实不会跑到外面来伤人,但受到了药粉的引诱,就不好说了。 菡萏愤怒道:“德妃娘娘也太歹毒了!” “谁说不是呢?娘娘马上就要生了,别说被毒蛇咬了,就算受到了惊吓,那也是要命的事啊!” “德妃娘娘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为何要这样害一个母亲?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正因为她是三皇子的母妃,才不想娘娘生下皇子,威胁到三皇子的地位。” “……” 芙蕖看向了沈知念,担忧道:“娘娘,您现在出不得一点差错,不如将此事汇报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 虽说德妃不知道,小阮子已经投靠了她。但沈知念总觉得,以德妃的城府,要做这样的事,绝不可能留下明显的把柄。 她压下心中的怒意,望着唐洛川问道:“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发现?” 他们说话的空隙,唐洛川已经将手中的纸包,仔细查验了好几遍:“回娘娘,微臣发现包裹诱蛇粉的牛皮纸,其材质是鹤岗特有的。” 想到德妃每次都喜欢用连环计,拉许多人下水,沈知念沉声问道:“宫中有哪些嫔妃来自鹤岗?或与鹤岗有关系?” 第427章 沈知念发动了(60万票加更) 肖嬷嬷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娘娘,鹤岗地处偏远,宫中并未有嫔妃出自那里。” “不过……老奴听说,良妃娘娘的兄长与叔叔,前段时间奉旨出巡,就是去鹤岗执行公务……” 唐洛川已经将诱蛇粉的成分,分析得差不多了,接着道:“娘娘,这包诱蛇粉里有几种药材,只在寒冷之地生长,经常能在鹤岗见到。”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德妃从未亲自接触过小阮子,也没有让自己的亲信与他来往过。光凭我们掌握的这些东西,并不能证明,小阮子就是德妃的人。” “就算此事闹开了,查来查去,也只会查到良妃身上。” “果然是德妃一贯的风格!” 菡萏咂舌道:“德妃娘娘这是跟良妃娘娘过不去了……” 元宝点了点头:“其实也正常。宫里的高位妃嫔,一共就那么几位。除了贵妃娘娘以外,良妃娘娘就是位分最高的人了。” “若德妃娘娘觊觎后位,当然不会放过,一切可以除掉良妃娘娘的机会!” “相信良妃娘娘抓住时机了,同样不会放过德妃娘娘!” 唐洛川看着手中的诱蛇粉,眼神有些阴恻恻的:“柔妃娘娘,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所有打算害柔妃娘娘的人,他都不想放过! 沈知念简直不敢想象,若她不是早就策反了小阮子,一旦钟粹宫爬满了毒蛇,她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会落到什么下场…… 德妃阴险毒辣,沈知念已不能容她! 她看向了小阮子,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先不要打草惊蛇。若德妃再派人问起,你就说自己已经在找机会了。” 小阮子恭敬道:“是!” “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 沈知念示意唐洛川将手中的强效诱蛇粉,交给小周子,吩咐道:“德妃不是喜欢玩蛇吗?那本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旦本宫有发动的迹象,你便立刻伺机潜入承乾宫,将诱蛇粉撒到德妃身边。” 这样一来,德妃自食恶果,便抽不出时间,在她生产的时候作恶了。 反正德妃都帮她把“退路”想好了,诱蛇粉的事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沈知念身上来。 小周子接过了诱蛇粉,跃跃欲试道:“是!奴才一定办好这件事!” 哼!德妃屡次三番想害娘娘,他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 上次只让德妃摔断了鼻根,她歪了的鼻子还治好了,小周子心里一直不得劲。 终于又有动手的机会了! 这个插曲过后,钟粹宫依旧没有放松对德妃的警惕。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德妃使出的障眼法,她还有其它毒计。 八月二十五。 离沈知念预计临盆的日子还有五天。 沈知念刚吃完一块桂花糕,忽然感受到了腹部传来的下坠感,肚子有了轻微的收缩。 林嬷嬷和唐洛川早就跟她说过,这是要生产了的反应,因此沈知念并不慌:“……本宫好像要发动了。” 小周子立即带着诱蛇粉出门了! 肖嬷嬷沉声道:“小心些,将娘娘挪去产房!” “秋月,夏风,你们去烧热水!” “小明子,你去请唐太医过来!” “元宝,派人去将此事禀报良妃娘娘。你亲自去养心殿一趟,将这个消息告知陛下!” 原本妃嫔生产,是由皇后负责。没有皇后,就由协理六宫的人负责。 但他们信不过良妃娘娘,还是请陛下过来坐镇,最为稳妥。 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趁机害娘娘! 反正陛下早就吩咐过,娘娘若是发动了,就第一时间去让人通知他。 这份殊荣,是其他人从未有过的。 钟粹宫上下,很久以前就开始为沈知念生产做准备了。 因此,她虽然提前发动了,但所有人都不慌不忙。一切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沈知念已经被挪进了产房,林嬷嬷进了里面亲自陪着。 女子头一胎生产,大多比较艰难,需要的时间也久。她此时只是感受到了肚子传来的阵阵紧缩,离真正痛得面目狰狞,还有一段时间。 林嬷嬷握着沈知念的手,又担心,又心疼:“娘娘,您别紧张。” “老奴一生接生过那么多孩子,都是母子均安,您和皇嗣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哪怕沈知念的内心再强大,但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生孩子,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深呼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道:“我冷静,奶娘,你也不要紧张。” …… 承乾宫。 沈知念才刚刚发动,消息还没传开。 小周子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猫着腰一路走到了德妃的寝殿,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块瓦。 果然看到德妃坐在下方,正与青黛说话:“本宫为柔妃准备了那样一份大礼,她可一定要‘好好’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番苦心!” 青黛低头笑了笑:“娘娘,三皇子是陛下唯一的皇子,谁都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若有人想生下皇子……只怕命薄,承受不了这样的福气!” 小周子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这个毒妇! 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诱蛇粉,轻轻撒了下去。 小周子做完这件事,将瓦盖好,还小心擦去了上面的手指印记,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德妃一直都知道,沈知念的警惕心很强,而且钟粹宫的防守极为严密。 正因为如此,她此次准备的诱蛇粉,无色无味,而且见效极快。 这样等沈知念发现不对的时候,钟粹宫已经爬满毒蛇了! 只怕德妃做梦都想不到,她精心准备的东西,最终会用到自己身上…… 不多时,一名小宫女从外面跑了进来,行完礼道:“娘娘,柔妃娘娘发动了,大家都已经赶去钟粹宫了!” 德妃正准备出门,忽然脚步一顿。 只怕要不了多久,钟粹宫就满是毒蛇了。她现在过去,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德妃坐回了椅子上,慢悠悠道:“知道了,待本宫更衣了就过去。” “唤李采容进来,为本宫上妆。” 第428章 德妃被毒蛇咬了 青黛福了福:“是。” 李采容在宫里学了这么久的规矩,看起来比刚进宫时得体了不少,至少身上没有那股粗鄙的市井气了。 她按照青黛教的,朝德妃行礼,也没有再自称“民妇”了,而是道:“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德妃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挂着一抹温温柔柔的笑容:“柔妃已经发动了,你好好为本宫上妆,本宫等会要去钟粹宫。” 今日,她即将为三皇子,除掉一个可能出现的劲敌。当然要以最好的状态,去欣赏自己的杰作! 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把良妃也拉下水! 从此宫里的高位妃嫔,就只剩下柳贵妃与雪嫔了。 雪嫔不能生育,即便抚养了二公主,也无缘后位。 柳贵妃也是同样的道理。 除了她,还有谁有资格当皇后?! 哪怕她只剩下十年八年的寿命了,也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要将三皇子送上太子之位! 李采容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用一双巧手,以软蜡调整德妃歪了的鼻子。 然后调和脂粉,将德妃脸上的软蜡涂成肤色。 待所有妆容完成,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德妃望着铜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将手搭在青黛的手背上,慢悠悠地起身:“走吧,去看看柔妃。” 想必钟粹宫现在已经爬满毒蛇,说不定柔妃已经不幸被咬到,母子俱亡了。 然而谁知道…… 德妃还没走出寝殿,门口值守的小宫女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啊!!!蛇!!!好多蛇爬进来了!!!” 伴随着宫人们的阵阵惊呼声,密密麻麻的毒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全部朝内室爬来! 青黛等人脸上的血色,都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蛇!!!” “有蛇!!!” “快保护娘娘!!!” “娘娘,从这边出去!!!” “……” 德妃瞳孔剧震,眼底写满了错愕! 她不是让钟粹宫的钉子,把强效诱蛇粉洒在沈知念身边吗,这是怎么回事?! 德妃的脑子转得极快,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小阮子那个狗奴才背叛了她! 柔妃故意装作不知道,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诱蛇粉是从她这里出去的,可不代表德妃一个娇滴滴的妃子,不怕蛇啊! 她此刻也吓得双腿发软,身子不停地颤抖:“快把这些蛇赶走!!!” “派个人去三皇子那边,千万别让毒蛇咬到了三皇子!” 外面巡逻的侍卫,无事不得进入妃嫔的住所,但特殊情况除外。 听到承乾宫的人报信,侍卫一窝蜂地涌了进来,拔出腰间的长剑斩杀毒蛇! 宫人们都没见过这样恐怖又血腥的场面,更别说堂堂的德妃了。 好不容易逃出寝殿,到了安全的位置,德妃还觉得惊魂未定…… “娘娘……”青黛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定睛一看,她手上竟有两个深深的齿印! 德妃的脑袋也一阵阵眩晕,起初还以为自己是被吓到了。 毕竟毒蛇虽多,可事发时所有人都保护着她,按理说她不会中招。 但随着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德妃死死抓着身边人的手,话都说不利索了:“传……传……传太医……” 话音刚落下,她就两眼一翻,失去了知觉。 看着德妃逐渐变成紫色的嘴唇,李采容吓了一跳:“德妃娘娘?!” 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宫里的主子,德妃娘娘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不仅是德妃和青黛,承乾宫此次被咬伤的宫人,数不胜数。 由于事发时是在内室,受伤的大多都是德妃的心腹。 偌大的承乾宫,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 …… 军机处。 南宫玄羽和数名将军,正在此处议事。 李常德忽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南宫玄羽抬眸问道:“何事?” “钟粹宫的元宝来报,柔妃娘娘要生了!” 帝王立即放下手中的奏折,大步往外走去。 剩下一堆议事议得正欢的将军,面面相觑。 李常德躬身道:“今日的时间差不多了,各位将军想必也劳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 左右他们汇报的,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差这一时半会,便点了点头。 只不过…… 妃嫔生产,需要的时间很久。而帝王政事繁忙,不可能一直在产房门口守着。 除非是皇后娘娘诞育中宫嫡子,陛下才会亲自坐镇。一般情况下,都是等皇嗣生下来后,才派人报与陛下的。 陛下对柔妃娘娘这一胎……还真是格外在意啊! 不过陛下子嗣单薄,紧张这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将军们结伴往宫外走去。 周钰溪也在其中。 他看了钟粹宫的方向一眼,暗自想,云儿知道这个消息,为柔妃娘娘担忧的同时,心中肯定也会十分高兴。 还有一个人……大费周章经过他和云儿的手,把祖传的老山参送给了柔妃娘娘。得知柔妃娘娘发动了,会是什么心情? 若不是周钰溪足够了解顾锦潇,知道以好友的性子,绝不可能对宫妃有什么想法。他简直都要怀疑,好友是不是想做什么诛九族的事了…… …… 从军机处到钟粹宫的距离,比从养心殿过去要远。 想到念念如今在产房为他生孩子,不知道有多脆弱、害怕。南宫玄羽的一颗心,都要揪起来了。 他坐在龙撵上,鲜少像现在这样失了分寸,沉声催促:“快些!” 抬着龙撵的太监们既要跑得飞快,又要保证陛下不受到颠簸,真的太难了…… 即便如此,南宫玄羽依旧在催促:“再快些!” 李常德握着拂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陛下,柔妃娘娘才刚刚发动,还要许久才生呢,您别急。” 南宫玄羽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就是心急如焚。 他知道后宫有许多人,不想让念念平安生下孩子。 他答应过念念,不管她生产需要多少时间,他都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产房外面,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第429章 连产房都进不去 钟粹宫。 沈知念早就吩咐过了,只让林嬷嬷为她接生。 唐洛川在产房的外间候着,以防有什么突发意外。 除了她允许过的心腹,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产房一步! 因此,几名稳婆到来后,都被拦在了外面。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沈知念之前并未通知过她们。稳婆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焦急之色。 “肖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柔妃娘娘都要生了,您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 “娘娘这是第一胎,半点都马虎不得,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 肖嬷嬷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沉声道:“娘娘另有安排,你们在这里候着就是。” 这几名稳婆都是沈知念的人,根据她的命令行事。听到肖嬷嬷这话,都应了声“是”,垂首站在了一旁。 唯独一名叫郑婆子的稳婆,眼珠转了转,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哎哟喂,嬷嬷哟,您可不能拿娘娘的安危开玩笑!” “女子生产,没有稳婆在旁边怎么行呢?” 郑婆子正是那名被人收买了的稳婆。 只不过娘娘说了,在顺利生产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免得逼得幕后之人狗急跳墙。 因此,肖嬷嬷只凉凉地看向郑婆子:“娘娘的话,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贵妃娘娘到——!!!” 随着柳贵妃的仪仗抵达钟粹宫,后宫大大小小的妃嫔,也陆续到了。 和周庶人生产时一样,众人心里不管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关心和担忧的神色。 柳贵妃本想问怎么回事,但余光瞥到了良妃的身影,才忽然想起来,六宫的大小事宜已经不归自己管了。 她此时插手,只怕宫中又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众人依次行完礼,良妃才温和地问道:“肖嬷嬷,柔妃妹妹现在怎么样了?为何稳婆都还没进去?” 郑婆子一脸焦急道:“良妃娘娘,柔妃娘娘已经发动这么久了,肖嬷嬷还在门口拦着,不让我们这些稳婆进去。老奴真是急死了!” 听到这话,妃嫔们脸色微变。 若不是肖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又曾伺候过太皇太后,在一众嬷嬷中,也算德高望重,更是柔妃的心腹。她们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想谋害柔妃了。 良妃并未斥责肖嬷嬷,而是温声问道:“莫不是柔妃妹妹另有安排?” 肖嬷嬷福了一礼,一板一眼道:“回良妃娘娘,我们娘娘的奶娘林嬷嬷,十分擅长照顾有孕的妇人和接生。” “娘娘孕期被林嬷嬷照顾得极好,大家有目共睹。” “娘娘吩咐过,此次让林嬷嬷为她接生。” 良妃轻轻蹙起了眉头:“并非本宫要为难柔妃妹妹,只是涉及皇嗣,事关重大。林嬷嬷再厉害,也来自民间,不是皇家安排的人。” “万一柔妃妹妹或皇嗣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雪嫔清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良妃娘娘此言差矣。” “女子生产,除了与身体状况有关,心态也很重要。林嬷嬷是柔妃娘娘的奶娘,两人不仅熟悉,还十分有默契。” “况且臣妾也听闻过,林嬷嬷曾在民间为许多妇人顺利接生,这样看来,确实比内务府安排的稳婆更合适。” 一些宫嫔,或是受过良妃的恩惠,无条件拥护她;或是唯恐天下不乱,想把水搅浑,影响沈知念生产。 纷纷帮着良妃说话。 “雪嫔娘娘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来自民间的嬷嬷,如何能跟内务府精心挑选的稳婆相比?”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柔妃娘娘胡闹,大家不能跟着她一起胡闹啊!” “还是快让稳婆们进去吧,耽误了皇嗣生产就不好了!” “……” 柳贵妃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她生过孩子,知道女子头一回生产有多艰难。在自己也经历过的事情上,她能感同身受。 但姑母之前就交代过她,柔妃生产的事,她不要掺和进去。否则出了什么事,她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届时定国公府,也会受到陛下的猜疑。 就在众人因为由谁为沈知念接生的事,争论不休的时候,李常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了—— “陛下驾到——!!!” 所有人立即停下了争辩,齐齐转身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冷斥道:“柔妃正在里面生产,你们在这里吵什么?若是影响了她的状态,你们谁担待得起?!” 妃嫔们连忙告罪。 柳贵妃虽然早就对帝王死心了,可看到他如此在乎别的女人,她的唇角还是浮现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陛下在乎的究竟是柔妃,还是可能出生的小皇子呢? 良妃恭敬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一副全心全意为沈知念着想的样子:“……陛下,臣妾并非不信任柔妃妹妹的奶娘,只是事关重大,担心林嬷嬷一人处理不好。” “不如让稳婆们进去辅佐林嬷嬷,如此也更稳妥一些。” 南宫玄羽挥手道:“不必了!” 这件事念念早就与他说过。 他命人调查过林嬷嬷的本事,不输给内务府挑选的稳婆。 而且接生的事,人多就一定好吗? 人多手杂,发生意外的几率就高了。 就像他的生母,刚生下他就难产死了。谁能说那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所以,与其让人一窝蜂地涌进去,不如把产房交给念念信任,又有本事接生的人。 更何况还有太医院的数名太医,在这里候着。 退一万步说……若林嬷嬷真的应付不了,再让这几名稳婆进去也不迟。 “……是。” 帝王都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再置喙。 郑婆子低头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了一抹焦急。 今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动手的法子。也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在事成之后,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却万万没想到,她竟连产房都进不去…… 若不能完成那位交待的任务,别说她了,只怕她的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第430章 陛下,娘娘生了(第61万票加更) 可是眼下的情况,郑婆子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低着头静静地等待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产房里没传来其它消息,倒是一名侍卫匆匆来报:“陛下,不好了!承乾宫忽然出现了许多毒蛇,德妃娘娘和她的贴身宫女青黛,还有许多宫人,都被咬伤了!” 南宫玄羽的心猛然一沉,立刻问道:“三皇子可有事?!” 侍卫恭敬道:“回陛下,毒蛇只在德妃娘娘的寝殿出没,并未波及三皇子。” 南宫玄羽这才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柳贵妃的眼睛一亮,忽然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箫月莹那个贱妇,还真是恶人自有天收啊,在自己的寝殿不出门,都能被毒蛇咬了! 若箫月莹就这么死了,三皇子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柳贵妃立即给翠竹使了个眼神。 翠竹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柳贵妃高兴的同时,不免深想,此事应该还有内情吧? 果不其然,听到侍卫的汇报,一些胆子小的宫嫔,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好好的,宫里哪来的毒蛇?” “以前从未听说过,后宫有妃嫔被毒蛇咬伤的事啊!” “是啊,就算一些洞穴、草丛里顾不到,可每到蛇虫鼠蚁出没的季节,各位主子的寝殿和宫道上,都有专门的宫人撒药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承乾宫去?” “……” 侍卫摇了摇头:“这……属下暂时不清楚。” 毒蛇伤人不是小事,换成其它时候,南宫玄羽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让人彻查。 然而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正在生产的柔妃,哪还顾得上其它事。 “让苏全叶带人调查,再命太医全力救治德妃!” 侍卫应了声“是”,转身离去了。 众人虽然也很好奇承乾宫发生的事,可她们更好奇,柔妃能不能顺利生下皇嗣,这一胎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 因此,并没有过多的人关注,如今生死不知的德妃。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产房里已经传出了沈知念的闷哼声。宫女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又变成一盆盆血水出来。 南宫玄羽看得触目惊心,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这么久了,怎么柔妃还没生?!” 良妃温声劝道:“陛下,女子生第一胎,时间本来就要久一些。柔妃妹妹才进去几个时辰,还早着呢。” “请您耐心等等。” 她是真的希望,柔妃能顺利生下一个小皇子。 因为对良妃来说,想登上后宫最高的那个位置,膝下必须有皇子! 虽说她的身子没问题,可自从生下大皇子后,她就不曾有孕。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有好消息。 若宫里多了名皇子,只要那名皇子的母妃消失了…… 南宫玄羽的薄唇紧紧抿起,没有说话。 便是当年和诸位皇兄争夺皇位,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放在从前,帝王哪敢想有一日,他也会为了一个女子牵肠挂肚,心疼不已…… 柳贵妃抬头望着天空,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 陛下如此担心柔妃,应该早就忘了,她当年是怎样九死一生,为他生下韫儿的吧…… 那时,陛下对她说过,此生定不负清清! 呵……呵呵……原来陛下的“一生”,这么短。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陛下会辜负自己,可权势不会! 产房里。 林嬷嬷一直在沈知念身旁提醒:“娘娘,不要大喊大叫,这样会消耗掉您的体力。等到后面,您就没力气继续生了。” “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就是这样!再来一次。呼气,吸气!” “老奴说用力的时候,您就用力。” “对!就是这样的节奏!不要怕,不要紧张,奶娘在这里呢……” 沈知念几岁的时候就没了亲娘,林嬷嬷在她心中,跟亲娘没区别。 不得不说,接生之人是林嬷嬷,确实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了沈知念心中的不安和紧张。 她额头的几缕碎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如纸:“奶娘,痛!我真的好痛啊!受不了了……” 沈知念清楚女子生产时的痛苦和艰难,所以上一世,她虽成了一品诰命夫人,享尽荣华,却从没想过生孩子。 这一世,除了想登上后位,就必须有皇子傍身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想要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却没想到生产时的痛苦,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林嬷嬷见过许多这样的场面,可帮雇主,和帮自己的“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胡乱擦干,安慰道:“娘娘,快了!已经看到头了!您再坚持一下,加把劲!” 沈知念按照林嬷嬷的指挥,有节奏地呼吸,发力! 孕期她便时常散步,每日都保持着一定的运动量。果然像唐洛川和林嬷嬷说的,那样有助于生产。 沈知念虽然是头胎,经历了不少痛苦,却比许多头一回生产的女子,顺利多了。 终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沈知念一阵发力,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滑出去了。 由于体力已经耗尽,沈知念逐渐抬不起眼皮,只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和林嬷嬷、菡萏她们欢天喜地的声音! “生了!!!娘娘生了!!!” 沈知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放心地陷入了昏迷中。 她刚怀孕的时候,菡萏他们暗自祈祷过,娘娘怀的是龙凤胎,给大周来个龙凤呈祥! 然而林嬷嬷和唐太医都说,女子第一次生产,若是双胎,难产的概率要比普通孕妇大得多。 吓得菡萏等人赶紧跟老天爷说,收回自己的祈祷。孩子可以慢慢生,娘娘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幸好,在娘娘怀孕几个月的时候,唐太医就确定了,她腹中只有一个龙胎,众人这才不用提心吊胆。 菡萏赶紧出去报喜:“陛下,娘娘生了!!!娘娘平安生了个小皇子!!!” 第431章 晋为贤妃 南宫玄羽龙颜大悦:“哈哈哈,好!!!” “今日所有为柔妃接生的人,都重赏!!!” 稳婆虽然只有林嬷嬷一个,可还有好几名当值的太医,以及端着热水跑进跑出的宫女。 听到帝王的话,众人都欢天喜地:“谢陛下!” 乳母抱着清洗好的四皇子,从产房里出来了,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蹦着:“恭喜陛下,喜得麟儿!” 在场的妃嫔无论心中是怎样的酸甜苦辣,当着帝王的面,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恭喜陛下,喜得四皇子!” “陛下又添了一名皇子,这真是天佑我大周啊!” “恭喜陛下!恭喜柔妃娘娘!” “……” 这是南宫玄羽期盼了许久,日日陪伴,期待着出生的孩子。 此时帝王看四皇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可他心中更牵挂沈知念。 他隔着襁褓摸了摸四皇子,便大步往产房里走去。 虽然自古以来,一直有产房血气重,不吉利,男人不宜进去的说法。可规矩都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谁敢管到帝王头上? 他是真龙天子,难道还怕区区血腥气? “产房污秽!陛下,不可啊……” 门口的妃嫔也明白,陛下真要做什么事,她们根本难不住。所以只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就退到了一旁。 因为……退一万步说,陛下此时进了产房,若大周的某个地方出现了什么灾难,她们还可以顺理成章推到柔妃身上…… “这不合规矩,请陛下止步!” 肖嬷嬷的态度虽然恭敬,阻拦南宫玄羽的动作,却十分坚定。 这是娘娘生产前,再三交代过的。 良妃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深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牵挂柔妃妹妹,也在情理之中。” “肖嬷嬷,你又何苦这么古板呢?” 柔妃年轻貌美,妩媚动人。陛下喜爱她,是人之常情。 毕竟世间的哪个男子,不好美色? 可……若是陛下看到了柔妃生产后丑陋的模样,只怕会永远记得这一幕吧。 真是可怜见的…… 肖嬷嬷的身体一动不动,神色古板:“恕老奴不能让您进去,请陛下降罪!” 沈知念不信那些无稽之谈。 哪个男人不是在产房出生的,若产房真的污秽,男人进去了会影响气运。那他们岂不是一出生,就注定一辈子倒霉? 可她明白人心险恶。 她生下皇嗣,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定会以此为借口,往她身上扣莫须有的罪名。 到时候大周哪里出现什么不吉利的事,他们就会说是陛下进产房沾染了污秽,影响到大周的国运。南宫玄羽不会有事,她和孩子却会背负骂名。 沈知念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打算。 还有就是……她太了解男人了。 绝大部分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而且人心易变。 她刚生产完,样子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甚至很狼狈。 南宫玄羽对她正是情浓的时候,或许不会在意。但这个男人是帝王,一旦对她的感情变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就不再完美了。 那她还怎么夺后位? 沈知念从来都不是把南宫玄羽当成夫君、爱人。而是把他视为帝王、上峰。 官场也好,后宫也罢。想往上爬,获得更好的生活,可不就得时刻揣摩上峰的心思? 南宫玄羽冷冷地问道:“你敢拦朕?” 肖嬷嬷不愧是伺候过太皇太后的人,面对帝王的威压,还能保持着镇定,躬身道:“陛下,这是娘娘的意思。请您多为娘娘想一想吧……” 南宫玄羽也只是一时心急,被肖嬷嬷这样一拦,他的理智逐渐回笼了。 念念刚生下了四皇子,这种时候,他确实不宜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了。 “……柔妃怎么样了?” 见陛下没有不管不顾,非要闯进产房,肖嬷嬷和菡萏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回陛下,太医已经为娘娘诊过脉。娘娘无事,只是生产太过疲劳,陷入了昏睡中。” 帝王的眼眸深处,噙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好好照顾柔妃,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 此时已是半夜,不仅诸位娘娘,陛下也陪着熬到了现在。明日一早,陛下还要上早朝呢。 李常德上前提醒道:“陛下,您先回养心殿歇息吧,再过一会儿就要上朝了……” 看到南宫玄羽的神色,李常德补充道:“就算您不休息,柔妃娘娘也要休息啊。” “您不妨等下朝后,再过来看娘娘。” 帝王的神色这才松动,转身道:“传朕的旨意,柔妃性情温良,勤勉柔顺,今又诞育四皇子有功。即日起,晋为贤妃!” 菡萏等人脸上满是喜色,立即跪下道:“奴才/奴婢代贤妃娘娘,谢陛下隆恩!” 其他人的脸色,则像打翻了调色盘…… 然而陛下子嗣单薄,产房里的那位,是实打实生下了四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了。她们就算心中嫉恨,也没办法说什么。 “陛下圣明……” 圣驾离开后,人群虽然没有炸开锅,可也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 她们一直以为,就算柔妃能生下皇子,按例晋位,陛下最多就将她封为淑妃。 没想到,陛下竟将她册为了贤妃娘娘! 贤妃可是四妃之首!!! 在场的论资历,绝大部分都比沈知念深,她却爬上了这个位置?! 柳贵妃的脸色,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明明从前,她只是把沈知念,当作自己手中一把趁手的刀,从未将一个出生低微的宫嫔放在眼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知念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爬得也越来越高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已经开始忌惮一个,她以前一直看不上的人…… 柳贵妃连带着,看刚出生的四皇子也不顺眼了。 皱巴巴的,跟小猴子似的,真丑! 四皇子又如何,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还能有三皇子尊贵? 柳贵妃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第432章 德妃命不久矣 永寿宫。 柳贵妃皱着眉头问道:“箫月莹那个贱妇怎么样了?!” 翠竹低着头,恭敬道:“回娘娘……” 白日,太医院最精锐的几名太医,都在钟粹宫候着。以防沈知念生产时发生什么意外,他们能及时应对。 但帝王有旨,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德妃,太医们当然不敢马虎。 除了留下两名当值的太医,剩下的太医,全部赶去了承乾宫。 他们过去的时候,承乾宫的毒蛇都已经被捉捕的捉捕,斩杀的斩杀。不过现场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太医们虽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有些人骨子里就是怕蛇啊!看到这样骇人的场景,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发怵! 尤其是围观的宫人,有的喜欢人云亦云。不过短短一会儿,宫中就传出了许多不好的流言…… 什么德妃娘娘是因为德不配位,才招来天谴,导致了承乾宫毒蛇成堆。 不然好好的宫殿,怎么会莫名其妙跑来这么多毒蛇? 还有人说,是三皇子生来不祥,从他那怪异的长相,就能看出来了。说不定那些毒蛇,就是他招来的。 良妃协理六宫,向来滴水不漏。放在平时,流言传出的第一时间,她就命人去平息了。 然而今天,所有人都在钟粹宫等着沈知念生产,包括良妃。 这些流言没人管,便在宫中愈演愈烈……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今天跑到承乾宫的这些毒蛇,都是京城常见的,太医院有充足的解毒药材。 若是什么罕见的毒物,只怕所有被咬伤的人,都在劫难逃了…… 除了一些被许多毒蛇围攻,受伤太严重,毒素已经侵入心肺的宫人,在太医到来之前就毙命了。 剩下中毒不严重的,虽说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但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德妃与青黛,事发时被宫人们拼死护在最中央,两人都只被咬了一口。按理说,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青黛体内的毒是解了,身体受到的损伤却无法逆转。今后不能劳累,不能久站,只能好生养着。 她是承乾宫的掌事宫女,更是德妃最信任的心腹。这样一来,前途算是毁了…… 至于德妃…… 谢炎谨记着翠竹姑娘派人传来的话,贵妃娘娘不想看到德妃娘娘好过。若能取她的性命,就最好了! 想到这里,谢炎掩去了眼底的冷芒,道:“德妃娘娘这里交给我,你们去忙其他人吧。” 谢炎在太医院的地位不低,医术也高明,其他太医自然是照做。 德妃已经服下药丸,护住了心脉,谢炎正在为她处理伤口的毒素。 他垂下眸子,心中快速思考着。 若能趁此机会除掉德妃娘娘,在贵妃娘娘那里,必定是大功一件! 然而谢炎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并不是蠢人。 德妃娘娘中的毒,可以说是所有被咬伤的人中,最轻的了。 其他人活了下来,德妃娘娘却毙命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太医救治不力吗? 届时,他恐怕是第一个被问罪的!贵妃娘娘就算要给他泼天的富贵,他也没命享了啊…… 所以,谢炎虽然有心拖延,却也不敢真要了德妃的命。 最终的结果就是—— 德妃救是救回来了,只是她之前被周庶人用簪子刺伤,伤到了心脉,只剩下八到十年的寿命了。如今又被毒蛇咬伤,导致心衰。 就算用最名贵的药材养着,也活不过半年了…… 所幸德妃如今还在昏迷中,谢炎不用亲自告诉她这个消息,承受她的怒火。 而且德妃受过伤,寿元有损的事,满宫皆知。就算他没能让她痊愈,也不会受人怀疑。 谢炎越发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难怪在太医院的差,能当得这么好! 柳贵妃听完翠竹的汇报,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德妃毕竟是三皇子的母妃,若真因为太医救治不力死了,谢炎被彻查,她也讨不了好。 “告诉谢炎,此事他办得不错,本宫重重有赏!” “是!” 按理说,柳贵妃想夺来三皇子,德妃命不久矣,她应该高兴才是。 然而想到宫中的那些流言,柳贵妃的眉头皱了起来,忽然有些迟疑:“你们说,那些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三皇子命带不祥,所以长相丑陋,才给承乾宫招去了蛇患?” “若是本宫抚养了他,不会被他的命格连累吧?” 听到这话,翠竹的神色也变得迟疑起来了…… 小花子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当即笑道:“娘娘,哪能呢?” “三皇子可是陛下的长子!这样的命格还叫不好,那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岂不是没法活了?” “至于长相丑陋……您不是也说了,小孩子哪能看得出长相,要等大了才知道。” “而且您在宫里这么久,应当见过不少这样的手段吧?依奴才看,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污蔑德妃娘娘与三皇子的名声。” “您要是信了,放弃了三皇子,等德妃娘娘去世,三皇子落入其他娘娘手中,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 柳贵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恐怕良妃,比本宫更想要一个皇子傍身。说不定这些流言,就是她放出来的。” “哼!以为本宫会上她的当吗?” 归根结底,还是沈知念受帝王宠爱,身子康健,如今更是四妃之首。想夺到四皇子,难度太高了! 相比起来,三皇子的母妃命不久矣,将来抚养他,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想到沈知念……柳贵妃眼中满是冷芒。 姑母说得不错,这把刀虽然好用,可沈知念太过聪明,将来恐怕会反噬她! 待除掉了其他劲敌,这个女人绝不能再留! 陪着熬了这么久,翠竹也困得不行了,劝道:“娘娘,时间不早了,您今天也累了,不如早点休息吧。” 柳贵妃打了个哈欠,起身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道:“明天跟韫儿说,贤妃给她生了四皇弟,让她没事就继续去钟粹宫玩。” 第433章 朕不能惯坏了他(62万票加更) 柳贵妃从未想过,要利用大公主做什么恶事。 她只是不希望,沈知念这时就对自己有了警惕。 韫儿对贤妃的态度一如从前,贤妃便不会多想了。 …… 若离陪着良妃回了长春宫,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良妃望着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若离哼了一声:“娘娘,奴婢只是为您不值!您自潜邸就侍奉陛下,又成为陛下生下了大皇子,竟被入宫还没满一年的贤妃,占了四妃之首的位置。这说出去,谁能服气?!” “难不成您以后见她,还得客客气气的?奴婢真的光是想想,就觉得憋屈得不行!” 所有人都觉得,沈知念被册为贤妃,最难受的人,肯定是良妃。 毕竟她资历深,曾生育过大皇子,手中又有六宫大权。却被年轻的贤妃压了一头,心中能没有意见吗? 然而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良妃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本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身处后宫,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气。” “贤妃是暂时压了本宫一头,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距离贵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以陛下对贤妃的宠爱,她晋为贵妃,也是迟早的事。你觉得永寿宫那位,不比本宫更急?” “况且……德妃命不久矣,定会豁出一切,为三皇子打算。如何能容忍宫中出现个四皇子,而且四皇子比三皇子,更受陛下的重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咱们只需要在长春宫精心礼佛,剩下的事,佛祖自有安排。” 若离听明白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眉开眼笑道:“还是娘娘聪明!咱们就坐山观虎斗,这样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整个后宫的妃嫔都斗得不可开交,陛下看着定会烦闷不已。不争不抢,与人为善的您,不就是最贤淑的妃子?皇后之位,舍您其谁?” 良妃嗔道:“不可胡言。” …… 太和殿。 众人都已经知道,贤妃娘娘昨晚为陛下诞下了四皇子。 朝堂上,不管文武大臣心中是什么想的,脸上都是喜庆之色,说着恭贺的话。 尤其是沈茂学,表面上始终维持着平静,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 哈哈!妙!真是妙啊! 没想到贤妃娘娘的肚子如此争气,一举就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小皇子长大后,再不济也是个王爷。沈家便是王爷的外祖家,要彻底改换门庭了! 谁曾想,他以前只是个六品小官,竟能有如今的造化! 谁说生女儿没用的?生女儿可太有用了! 顾锦潇身形似青松,面容清隽,眸色古井无波。 只有极为熟悉的人才能看出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女子生产大多惊险,老山参没用上,甚好。 看到陛下急不可耐的神色,李常德不敢笑,挥着拂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堂上不过静默了一瞬,南宫玄羽就起身,大步朝后方走去。 李常德连忙宣布退朝,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陛下想见贤妃娘娘的心,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啊! 钟粹宫。 看到明黄的衣角,众人都有些讶异。 陛下这是刚下朝,连朝服都没换,就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们连忙跪下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一直到了床边,掀开帘子,看到了沈知念丰盈而苍白的脸。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幽深的眼底带着丝丝担忧:“贤妃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林嬷嬷眼中噙着心疼,恭敬道:“回陛下,太医说娘娘不打紧,只是太累了,让娘娘自然睡醒就好了。” 南宫玄羽这才用指腹,轻轻蹭了蹭沈知念的脸颊,缓缓放下床帘,往外间走去。 众人也都猫着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芙蕖守在床边。 “四皇子呢?” “乳母刚把他抱下去喂奶,奴婢这就让人抱四皇子过来。” 君子抱孙不抱子。可四皇子是他日日期待着降生的,他也与念念说过,这一胎若是皇子,他要亲自教养。抱一抱怎么了? 帝王当即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四皇子接了过来。 此举不仅是乳母们,就连李常德也有些错愕。 不管是昔日的大皇子、二皇子,还是半年前出生的三皇子,陛下都从来没有抱过。 男子向来是不抱儿子,只抱孙子的。陛下居然一看到四皇子,就上手抱了? 但想到四皇子是贤妃娘娘生的,李常德又觉得正常了。 冷毅持重,杀伐果断的帝王……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四皇子怎么这么小?这么软? 他的手该放在哪里? 力气小了会不会摔着他?力气大了又怕弄痛他…… 当然,南宫玄羽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堂堂的帝王,连个幼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抱。 他脸上的表情未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将四皇子交还给了乳母:“……朕不能惯坏了他。” 世人本就讲究抱孙不抱子,陛下反应过来后,不在这一点上偏爱四皇子,也正常。 乳母小心翼翼地将他接了过去,含笑道:“陛下,四皇子可乖了,从出生到现在,喝完奶就睡觉,不哭不闹的。” 南宫玄羽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就是有点丑,一点都没继承到他和念念的容貌。 不过南宫玄羽不是第一次做父皇了,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皱巴巴的,待长开了就好了。 帝王一直在这里守到了下午,沈知念才悠悠转醒。 她只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南宫玄羽温声道:“念念,你醒了?” “来人,传膳!” 小厨房本就时刻备,着坐月子吃的膳食,只等娘娘醒来。 元宝立刻去安排了。 沈知念的思绪逐渐回笼,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我们的孩子呢?健康吗?” 第434章 小名阿煦 其他妃嫔生下皇嗣,第一时间就是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因为生下了皇子,意味着她们的后半生有了保障,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而公主在许多人眼中,哪比得上皇子珍贵。 然而念念最关心的,却是孩子健康与否。 帝王的神色又柔和了几分,轻声细语道:“朕日日都来陪伴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健康呢?” “念念,辛苦你了,你为朕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沈知念唇角微弯,心中溢出了一抹欣喜:“臣妾不辛苦。” 对她来说,皇子与公主都是一样的。她的孩儿,她肯定会疼爱。 然而这是在后宫,想登上后位,膝下必须有皇子。 她的第一胎,是一位健康的小皇子,便意味着她离梦寐以求的后位,又近了一步! 菡萏等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在了地上,喜气洋洋地恭贺道:“奴才/奴婢恭喜贤妃娘娘,喜得四皇子!” 沈知念一愣:“贤妃?” 她早就知道,自己生产后必然会晋位。可沈知念一直以为,南宫玄羽最多只会将她册为淑妃。 毕竟良妃和德妃都是自潜邸就侍奉帝王,资历比她深得多,而且都生过皇子。怎么看都轮不到她,来当这个四妃之首啊。 而且入宫以来,她一路从答应升到了柔妃,这样的速度在大周的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帝王才晋了她为柔妃,居然又将她册为贤妃?! 菡萏一脸喜色道:“回娘娘,凌晨您刚生产完,陛下就下旨,将您封为贤妃娘娘了!” 沈知念虽然有些讶异,心中却也是十分惊喜的。毕竟她进宫就是为了获得更高的位分,难道还会把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 沈知念微微躬身,向南宫玄羽行了一礼,含羞带怯道:“臣妾,多谢陛下厚爱!” 由于孕期被养得很好,沈知念的脸颊,不是那种消瘦的美。而是丰盈中透着一丝妩媚,配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看起来娇艳如花。 再加上刚做了母亲,周身添了一层母性的光辉,正是一个女子最美丽动人的时候。 只是她刚生产完,脸色比起平时,还有些苍白。 膳食已经摆好,南宫玄羽温声道:“你一直睡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先用膳。” 沈知念看向了门口:“陛下,四皇子从出生到现在,臣妾还没看过呢……” 南宫玄羽虽不是第一次当父皇了,可从未如此关注过哪个孩子。他以前竟不知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一天要喝这么多次奶。 不久前,乳母又将四皇子抱下去喂奶了。 他捏了捏沈知念的脸颊,不容置疑道:“先用膳。不吃饱,恐怕你等下都没力气抱四皇子。” 沈知念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用完膳,她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乳母奉命将四皇子抱了过来。 沈知念小心翼翼地接过,低头用脸颊贴了贴,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极为奇妙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做母亲的滋味…… 四皇子小小的手,忽然抓住了沈知念的手指,咧嘴笑了笑,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这一刻,沈知念的心都要化了,眼中盈满了泪水:“陛下,四皇子他、他……他冲臣妾笑了!” 南宫玄羽的内心,又何尝不是柔软得不像话,语气却有些嗔怪:“这个小没良心的。朕不是日日都来陪伴你,怎么朕抱你的时候,就不见你冲朕笑?” 来陪伴,和亲自孕育了他十个月,能一样吗? 沈知念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只是笑道:“母子连心,臣妾知道四皇子心里,肯定很孝顺父皇。陛下不许这样说他,不然四皇子听到了会伤心的。” 南宫玄羽无奈摇头:“刚出生的孩子,哪知道什么孝顺不孝顺?就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以前只是自己哄朕开心,现在都帮着孩子哄朕了。” 沈知念丝毫都不心虚:“臣妾说的都是实话。” “不信等四皇子长大,陛下就知道了,咱们的孩子,肯定是个孝顺的小皇子!” 这话南宫玄羽无法反驳,只能点头道:“是是是。” 菡萏他们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陛下和娘娘,还有小皇子之间的气氛,真美好呀! 帝王心中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 钟粹宫,更像家了…… 沈知念以前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做母亲的,绝大多数都十分爱自己的孩子? 此时此刻,怀中抱着小小软软的四皇子,她终于能感同身受了。 血缘,的确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生母早逝,嫡母面慈心狠,父亲势利眼,长姐清高虚伪。夫君……更是不能彻底相信的。 从小到大,沈知念身边只有奶娘和菡萏、芙蕖陪着。 如今,她又多了一个亲人! 是她的孩儿啊! 四皇子的小脸虽然皱巴巴的,可沈知念怎么看都觉得喜欢! 原来母亲看自己的孩子,真的是不一样的。 按照皇室的规矩,帝王要等到皇子、公主的满月礼,才会为他们赐下大名。 沈知念看向了南宫玄羽,含笑问道:“陛下,四皇子的小名,可以由臣妾来取吗?” 南宫玄羽没有反对:“这是念念十月怀胎生下的皇子,当然可以。念念想叫他什么?” 沈知念想了一会儿,抬眸看向了南宫玄羽:“陛下,叫‘阿煦’如何?” 煦为和煦、光彩,是一个充满温暖意义的字。 沈知念在沈家的那十几年,过得并不算好,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温暖、快乐的童年。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看四皇子的眼神,透着一抹柔和:“阿煦,这个乳名温润好听。咱们的四皇子长大后,定是位君子!” 只可惜,四皇子已经吃着手指睡着了,并没有听到父皇和母妃的对话。 沈知念哭笑不得:“乳母不是说,四皇子才睡醒吗,怎么又睡着了?” 乳母含笑道:“娘娘,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一天睡八到十一个时辰,是常事,这样才长得快!” 第435章 沈知念觉得,南宫玄羽很难评 林嬷嬷眉眼带笑,慈爱道:“娘娘刚出生的时候,也和四皇子一样,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长得可快了,几乎一天一个样。” 阿煦虽然还没长开,但眉眼间隐隐能看出念念的影子,南宫玄羽的神色更柔和了:“先带四皇子下去休息吧。” 乳母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抱着四皇子退了出去。 沈知念休息了这么久,精神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抬眸问道:“郑婆子如何了?” 肖嬷嬷道:“回娘娘,您让林嬷嬷为您接生,稳婆们不曾进入产房,郑婆子始终没找到对您下手的机会,竟将注意打到了您的膳食上。” “老奴一直命人盯着她,将她抓了个正着,早就关起来,等候您的发落了。” 南宫玄羽脸色一沉:“怎么回事?!郑婆子是何人?!” 肖嬷嬷看了沈知念一眼,才道:“启禀陛下,郑婆子是内务府为娘娘安排的稳婆之一。” “为了稳妥起见,娘娘曾命人调查过她们的背景,竟意外发现,郑婆子的家人被人收买,举家搬离了京城。那时娘娘生产在即,不宜打草惊蛇,才未将此事宣扬开来。” “也是担心稳婆中,还有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娘娘没用她们。” “没曾想,郑婆子胆大包天!见娘娘平安生下了四皇子,又想在娘娘的膳食里下毒!” 南宫玄羽还没听完,一张俊美威严的脸上,就已经乌云密布。 肖嬷嬷的话音刚落下,他就怒道:“岂有此理!一个接生的稳婆,竟如此胆大包天?!” 沈知念如今是四妃之首,且诞下四皇子,已经有了问鼎后位的实力。遇到大事,不能再哭哭啼啼,显得一点主见都没有了。 所以此刻,她脸上虽有委屈和愤慨,但更多的是冷静和理智:“陛下,臣妾一直都知道,受您的宠爱,便会遭遇很多危险。” “可那些人怎么冲臣妾来都无所谓,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阿煦身上!” “臣妾简直不敢想象,若臣妾没有提前察觉,真让那些稳婆为臣妾接生,阿煦是否、是否还能平安降生……” “臣妾不信一个稳婆有这么大的本事,请陛下严查郑婆子背后之人,还臣妾和阿煦一个公道!” 南宫玄羽道:“这是自然!” “李常德,即刻将郑婆子扭送慎刑司!” “告诉苏全叶,若他不能将幕后之人查得一清二楚,便提头来见!” 感受到帝王语气里的杀意,李常德心中一凛,应了一声“是”,立刻去办了。 南宫玄羽握着沈知念的手,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念念跟刚进宫时的样子,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事,她肯定会扑进他怀里,哭得满脸泪水,诉说自己的害怕和无助,希望能寻求他的保护与安慰。 可现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虽有委屈,虽有气愤,却从未失去理智。 这份气度和心性,当得起四妃之首的位置! 真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曾经,柳贵妃火爆的脾气,明艳的性子,在一众端庄知礼贵女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也让他眼前一亮。 帝王曾跟柳贵妃说过,希望她能一直保持下去。 然而随着阅历逐渐增长,帝王才明白自己曾经的话,还是太年轻了…… 做王府侧妃,她可以骄纵任性;可做帝王的贵妃,她便得懂事识大体。 只可惜,贵妃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多年从未进步过。 初相识,沈知念在南宫玄羽眼中,不过是后宫众多低位宫嫔之一。帝王喜欢她单纯善良,柔弱可人的模样。也曾在情动时,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毕竟一个用来逗趣的小玩意,无关紧要。后宫类似的女人,还有很多。 可随着沈知念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他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南宫玄羽不是没有担心过,若念念始终是初识时的样子,是否能在后宫陪着他一直走下去?是否身居高位,还能保护好自己? 不管是他,还是后宫众人,对柔答应和对贤妃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再心悦念念,前朝事忙,他也不可能时时关注的钟粹宫。 这种时候,便需要念念这个做母亲的立起来,在他到来之前,识破一切想伤害四皇子的阴谋诡计! 若她也与贵妃一样,不知变通,不懂进步,始终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届时,他们之间又当如何? 所幸,念念不愧是念念,不愧是他心爱的女子,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成长的不单单是位分,还有坚韧的心性! 但归根结底,一个人不论怎么成长,本性是不会变的。 念念的底色,依旧是善良美好。 内室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语气温柔而欣慰:“念念,朕看到了你的成长。朕……很高兴!” 她有能力,他才放心将更多东西交给她…… “臣妾愚钝,都是陛下教导得好。” 沈知念故作羞涩地说出这句话,眼底却噙着一抹冷笑。 刚才阿煦还在这里,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气氛多么温馨美好啊! 若不是她的心性足够坚定,或许就真的要沉溺在那份美好中,交付自己的真心了。 可沈知念实在是太了解南宫玄羽了。 这个男人……很难评。 人性都是复杂的,并不能单纯地用好人,或坏人,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 沈知念也不是说,南宫玄羽真的不好。 而是……他就是一个正常的帝王,不能用看普通男人的眼光,去看他。 帝王心中装的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就算真的对某个女人有真情,也不多。 如果把帝王的心比喻成一壶水,南宫玄羽给她的,其实只有一小杯。而这一小杯,可能已经是情爱在他心中,占据的所有分量了。 沈知念明白这一点,也能坦然接受。 第436章 帝王对良妃不满(63万票加更) 正因为如此,她才越发清楚,帝王对待妃嫔的态度。 哪怕是他真正心悦的女子,他也不会用平等的姿态去爱对方,尊重对方。 在南宫玄羽眼中,永远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 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看似矛盾的要求。 既希望一个女人脾气火爆,又希望她懂事识大体。 既希望一个女人真心爱他,爱得飞蛾扑火,又希望对方不要小气善妒。 既希望一个女人单纯善良,又希望她能在后宫的各种阴谋诡计中,游刃有余。 既希望一个女人柔弱可人,又希望对方有高位妃嫔的威严…… 反正他是九五至尊,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有让他不喜欢的地方,当然是对方的错。 所以,很多时候,妃嫔或皇嗣遭到了谋害。在帝王看来,凶手固然有错,可这也是妃嫔无能的表现。 沈知念清楚,南宫玄羽爱她,不过是因为她足够了解他。她伪装出来的每一面,都是他恰好喜欢、需要的。 他爱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她。 亦或者说,帝王爱的,只是他需要的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可能发自内心,去爱任何一个女人。 他只爱他自己。 沈知念并不觉得,人间清醒就是断情绝爱。 连爱都不敢爱,那不叫清醒,而叫懦弱。 真正的清醒,应该是勇敢地享受爱情。在遭遇伤害、背叛,或者觉得不值得时,能及时抽身,开启新的生活。 面对帝王的种种柔情,沈知念也曾有过沉溺的时候。如果南宫玄羽真的是一个好的爱人,她并不介意与他轰轰烈烈爱一场! 若有一天,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她爱了,她也绝不会像柳贵妃一样自怨自艾,越发偏执。 可惜…… 将南宫玄羽看得越透,沈知念就越发明白,自己之前的念头,究竟有多愚蠢和可笑。 这个男人啊……把他当成上峰去对待,则前途无量!但如果把他视为夫君和爱人,就是灾难的开始…… 南宫玄羽对沈知念心中的想法一无所知。 甚至庆幸,这么多年,他只遇到了这样唯一一个,能满足自己所有喜好和要求的女子! 他最喜欢的,便是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烦心。他从她身上得到的,只有愉悦。 如此美好的念念! 他怎能不爱? “……郑婆子的事,朕会查得一清二楚,绝不会让人伤害到你和阿煦!” 帝王一直在钟粹宫,陪沈知念到了夜色渐浓,才返回养心殿。 陛下一下朝就去了钟粹宫,李常德又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奴才,自然不会在贤妃娘娘面前,提起其他娘娘。 因此,李常德这时才找到机会,将承乾宫发生的事,报与南宫玄羽。 “……德妃娘娘到现在还没醒呢。” 听完后,帝王沉默了良久,才问道:“……究竟是承乾宫晦气,还是德妃晦气?” 不然德妃为什么先是被柳贵妃扇巴掌,摔歪了鼻子。 后又被周贵人刺了一簪子,只剩下十年八年的寿命了。 如今又被毒蛇咬了,活不过半年…… 这话李常德哪敢接,只好吞吞吐吐道:“这……这……或许是德妃娘娘时运不济吧……” 不知怎么的,南宫玄羽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 归根结底,若不是德妃想利用大公主,谋害龙胎,柳贵妃怎么会扇她? 若不是她将姜氏无毒的蜘蛛,换成了有毒的,导致周贵人被截肢。周贵人又怎么会鱼死网破,去承乾宫刺杀她? 被毒蛇咬伤的事,德妃明明是受害者,应当得到怜惜与安抚。可不知怎么的,帝王此刻竟有些怀疑,这事是不是也与德妃有关,回旋镖才扎在了她身上…… 不过德妃毕竟是三皇子的母妃,便是为了三皇子的颜面,在证据确凿之前,帝王也不会妄下结论。 “查清楚了吗?承乾宫的蛇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常德低着头道:“回陛下,经太医查验,大量毒蛇涌入承乾宫,确实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他们在德妃娘娘的寝殿,发现了强效诱蛇粉的踪迹。毒蛇正是受到了诱蛇粉的引诱,才从犄角旮旯跑过去……” 南宫玄羽冷冷地问道:“宫里为何会有强效诱蛇粉?” 李常德道:“慎刑司的人顺着线索调查过,最终查出……查出……” 南宫玄羽扫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会吞吞吐吐那一套了?” 李常德直呼“不敢”,连忙道:“苏全叶带人,在距离承乾宫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包裹诱蛇粉的牛皮纸,其材质来自鹤岗。” “太医也证实,诱蛇粉中的几味药材,是鹤岗独有的。” “后宫的娘娘、小主,以及宫人,都没有谁来自鹤岗。唯一……唯一跟鹤岗有关系的就是……” 后面的话不用李常德明说,帝王也知道了。 前段时间,正是他亲自下旨,派良妃的兄长与叔叔,去鹤岗出巡,处理一些事宜。 良妃唯一一次被幽禁,是遭受了德妃的陷害。她若想报复,确实有对德妃下手的动机。 只是……以南宫玄羽对良妃的了解,她应当不是如此狠毒之人。 但帝王并没有完全相信良妃。 当然,也不排除,诱蛇粉是出自德妃那里。 她故意谋划了这出戏,想像上次那样陷害良妃。 然而想到承乾宫的宫人损失惨重,德妃自己都被毒蛇咬伤,只剩半年的寿命了…… 帝王又觉得,她便是要报复德妃,也不至于这么豁得出去。 凶手究竟是谁? 这一刻,南宫玄羽心中,忽然升起了无限的疲惫…… 为什么后宫的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他每日处理政事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还要为后宫的事烦忧?! 也只有在念念那里,他才能得到片刻的清静。 良妃资历深,性子又稳重,接手六宫大权以来,办的每一件事都很漂亮。 可此次,不管凶手是不是良妃,她协理六宫,后宫却出了这样的事,便是她的过错! 这一刻,南宫玄羽心中,对良妃升起了浓浓的不满! 第437章 美滋滋的日子 “命苏全叶一并调查此事。” 在蛇患中涉事的宫人,慎刑司可以随便提审。可帝王的女人,没有上头的允许,慎刑司哪敢乱来。 尤其良妃还是四妃之一。 有南宫玄羽发话,苏全叶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李常德应了一声“是”,让小徽子去慎刑司传话。 这时,敬事房的太监,端着一盘盘绿头牌来了。见陛下的脸色不好,他连忙朝李常德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也只有李公公,才能完全揣摩陛下的意思。 知道陛下正烦心,应当没有翻牌子的心思,但李常德还是放轻了语气,照例问道:“陛下,今晚是翻牌子,还是……” 南宫玄羽不耐地挥了挥手。 他现在看到后宫的这些女人就烦心,也只有念念,能给他带来心灵上的平静。 放在平时,圣驾肯定就起驾钟粹宫了。 可是想到念念还在坐月子,太医说了要多休息,帝王不忍去打扰她。 接到李常德的眼神授意,端着绿头牌的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今晚又不知道有多少娘娘、小主要失望了…… …… 钟粹宫。 早膳过后,沈知念躺在床上抱着四皇子,轻轻逗弄,眼底一片柔和之色。 只可惜,四皇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又睡过去了。 沈知念已经知道,没满月的孩子都是这样,成天怎么睡都睡不够。 她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让他躺回摇篮里好好休息。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本册子递给沈知念,含笑道:“娘娘,您诞下四皇子后,光是陛下的赏赐,库房就快堆不下了……” “奴婢整理了这么久,还没整理完。这是第一本册子,您先过目。” 沈知念接过,大致扫了一眼,就递给了芙蕖:“你办事,本宫放心。” 芙蕖更有干劲了! 有娘娘这句话,她一定将库房管理得井井有条! 这时,菡萏道:“娘娘,孙贵人来了。” “快请。” 沈知念生产的时候,孙贵人也全程守在产房外,不停地向老天祈祷,姐姐一定要母子平安! 最终,沈知念平安生下了四皇子,孙贵人喜极而泣! 她昨天早上就来主殿探望过了,但沈知念还没醒。晚一些,南宫玄羽又在这里,她便没有进来打扰。 此刻,还是沈知念生产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孙贵人示意珠儿将手中的贺礼交给芙蕖,然后朝沈知念行了个大礼:“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恭贺贤妃娘娘平安诞下四皇子,晋升四妃之首!” 沈知念忍俊不禁,连忙让菡萏将孙贵人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孙贵人笑嘻嘻道:“姐姐不让嫔妾多礼,是没把嫔妾当外人。但嫔妾这个做妹妹的,不能忘了礼数。” 姐妹的关系再好,也不能没有尊卑,这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 沈知念本打算在生产后,说孙贵人时不时到主殿陪伴,给她弹曲子。她拥有好心情,故而皇嗣在娘胎里长得更好了。 以此为理由,请求帝王将她由常在晋为贵人。 低位宫嫔晋升,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即便后宫有人对此有微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然而她已经在宫变那日,晋为了贵人。贵人再往上,就是嫔位了。 沈知念明白,孙贵人没有身孕,这样的理由,根本不足以让她晋为一宫主位。 后宫众人不会服气,帝王更不会同意。 所以沈知念没有提起,只是道:“芙蕖,将陛下的赏赐,挑一些给孙妹妹带回去。” “是!” 孙贵人连忙道:“贤妃姐姐,使不得!嫔妾是来探望您的,哪有连吃带拿的道理?” 沈知念温声道:“本宫孕期,若没有你解闷,定会少了许多乐趣。你有功,这点薄礼算不得什么。” “况且,坐月子一整个月都不能出门,若没有你时常过来弹弹小曲,本宫岂不是要闷死了?” “还是说,孙妹妹跟本宫生分了,以后不愿弹曲子给本宫听了?” 孙贵人迅速摆手,笑嘻嘻道:“嫔妾愿意!那这些礼物,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她往外头看了看,见没人进来,才压低声音道:“贤妃姐姐,实不相瞒,嫔妾每回新谱的曲子,您都是第一个听的,连陛下都得排在您后头呢!” “陛下上回不是将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和曲谱一并赏嫔妾了?嫔妾已经练熟了,下午就过来弹给姐姐听!” 五弦琵琶在大周早已失传,沈知念前世今生都没有听过,兴趣是真的被勾了起来:“好。” 撇开外头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不谈。 在钟粹宫坐月子,乳母、保母她们,将四皇子照顾得好好的。 沈知念不用喂奶,不用换尿片,不用带孩子。只用抱着被收拾得香香软软的四皇子,享受母子天伦。 还有清丽可人,歌喉动听的孙妹妹,时不时用吴侬软语,弹新曲子给她听。 这样的日子,真是美滋滋! 沈知念虽喜欢权势和富贵,但难得享受这样平静、美好的日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将状态调整好了,才能更好地朝目标努力! 孙贵人正蹲在摇篮边看四皇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贤妃姐姐,嫔妾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这么小……” “这也太可爱了吧!” 啊啊啊!好想偷回去养! 咳咳……这个念头有点危险,赶紧打住! 沈知念温声道:“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会吗?” 孙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认命了,叹了一口气道:“嫔妾自潜邸就做了陛下的侍妾,这么多年都没有好消息,早就不指望了。” “如果嫔妾真有这个福气,咱们钟粹宫以后就热闹了!” 林嬷嬷笑容温和:“儿女缘分,有些人到得早,有些人到得晚。太医都说孙小主的身子康健,想必有孕也是迟早的事。” 孙常在笑得很甜:“那就借嬷嬷吉言了!” 她的孩子,和贤妃姐姐的孩子,必定会相亲相爱,一致对外! 第438章 德妃醒了 孙贵人没有过多打扰,陪沈知念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偏殿。 她得把新曲子再练习几遍,下午才能让贤妃姐姐眼前一亮! 孙贵人离去后,雪嫔、康贵人,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宫嫔,都来钟粹宫探望过。 两人知道,沈知念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放下礼物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以沈知念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刻意去迁就别人。一些位分低,又不大相熟的人,她并没有见。 她们连主殿都没进,只在钟粹宫的院子里,说了几句恭贺吉祥话,便退了出去。 柳贵妃身份贵重,自然不会纡尊降贵,来钟粹宫探望一个贤妃,却也让人送了贵重的礼物过来。 所有东西,沈知念都命唐洛川仔细查验过,确定没问题,才让芙蕖登记造册,收入库房。 …… 承乾宫。 德妃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终于醒来了。 见在床前伺候的人不是青黛,而是另一名宫女粉黛,她皱眉问道:“青黛去哪了?” 德妃倒不是有多关心青黛,而是青黛知道她的太多秘密了。她怕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人将青黛带去了什么地方。 粉黛恭敬道:“回娘娘,青黛姐姐被毒蛇咬伤,太医说她以后都不能劳累,便由奴婢暂时顶了上来。” 另一名小宫女连忙往外跑去:“娘娘醒了,快去传太医!” 德妃躺在床上,思绪渐渐回笼。 她想起来了,她安插在钟粹宫的钉子反水了。导致本该出现在柔妃那里的毒蛇,都跑到承乾宫来了! 她被毒蛇咬伤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德妃死死地抓住了粉黛的手,咬牙问道:“钟粹宫那边怎么样了?!柔妃生了吗?!” 粉黛吃痛,但不敢说出来,颤抖道:“回娘娘,贤妃娘娘平安生了位小皇子……” “你说什么?!” 德妃瞳孔剧震,心中涌起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这么说,宫里有四皇子了?!” 她的三皇子,已经不是陛下唯一的皇子了…… 尤其柔妃深受陛下宠爱,而她已经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世人总说母凭子贵。可宫里,更多时候是子凭母贵。 宠妃的儿子,跟失宠之人的儿子,能一样吗? 她的三皇子,以后还怎么跟四皇子比? 德妃越想,脸色越阴沉! 娘娘平时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粉黛真的很害怕,却又不敢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重复:“是的,娘娘。” “贤妃娘娘平安生下了四皇子……” 德妃刚才满脑子都是,四皇子出生了,三皇子不再是唯一的皇子,此刻才注意到粉黛的称呼:“贤妃?!” “你是说,陛下将柔妃晋为了贤妃?!” 粉黛道:“是……” 德妃的手指猛然收紧,死死地抓着床单,从未如此不甘和嫉恨过! 她自潜邸就侍奉陛下,早早就为陛下生下了二皇子。二皇子被姜庶人害死后,她又苦心谋划,忍辱负重,才生下了三皇子。 可到头来,陛下只给了她四妃末尾的位分,却将沈知念封为了四妃之首?! 凭什么?! 德妃越想越生气,心脏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绞痛! 她的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喘着气,还是疼得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粉黛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为德妃顺气:“娘娘,您冷静点!太医上次就说过了,您情绪一激动,不仅会影响寿元,还会心绞痛……” 德妃痛得都快昏死过去了,太医终于赶了过来,连忙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为她施针。 一会儿过后,德妃心口的疼痛终于平复下来了。 可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感觉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明明室内很暖和,可她头上还是不停地冒冷汗。 想到太医之前说,她若劳心劳力,寿元便会大大缩短,德妃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抬起头,死死地望着太医:“太医,本宫、本宫如今的身子怎么样了?!” 满宫都知道,德妃娘娘活不过半年了,只有她自己还不知道。 太医不禁在心中道了句“晦气”! 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差,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时从承乾宫附近路过,被德妃娘娘的宫女看到了。 德妃都问出口了,太医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娘娘之前伤到了心脉,本就寿元有损,前几日又被毒蛇所伤。虽及时解毒了,可部分毒素已经侵入心脉,药石无医。” “娘娘若是好生养着,应当、应当还是能活过半年的……” 德妃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饶是她的内心再强大,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她才二十多岁,位居四妃,膝下还有皇子,未来本应该是一片坦途! 为何、为何她竟只剩下半年的寿命了?! 过了良久,德妃才渐渐回过神来,死死地抓住了太医的衣袖,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可有办法救治本宫,为本宫延长寿命?!” “只要你能做到,本宫重重有赏!” 太医低下了头:“微臣无能……” 他离开后,在生死面前,德妃再也维持不住往日温柔的模样。 她望着粉黛,厉声道:“本宫不信!去给本宫请其他太医过来!刚才那个定是个庸医!” 粉黛抹了抹眼泪:“娘娘,您被毒蛇咬伤那天,为您解毒的太医得出了这个结论,陛下知道后,就命太医院的院判来给您看过了。” “结果、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不是刚刚那名太医的医术不行,而是德妃真的命不久矣。 德妃无力地倒在床上,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误了自己的性命?! 德妃的情绪一激动,心脏又开始绞痛了;心脏一绞痛,她的情绪便会更激动。如此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粉黛只能扑在床边,不停地抹眼泪劝着:“娘娘,三皇子还那么小,便是为了他,您也要振作起来啊!” 第439章 安排三皇子的去处(64万票加更) 或许是想到了三皇子,德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过了良久,心口的绞痛终于平静下来了。 “你说得对,本宫要多为三皇子考虑……” 是贤妃将她害成了这样,她绝不会放过贤妃! 可在此之前,她首先要为自己的儿子打算。 德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中理智地分析着。 如果……她注定活不过半年了,就只能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将三皇子的未来安排好。 只要三皇子今后能登上那个位置,她依旧会被追封为太后! 虽说自己看不到那天了,可只要想到她的儿子是帝王,大周今后世世代代的帝王,身上都流淌着她的血液。她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德妃现在不能去想,人都死了,还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 因为这是唯一支撑着她的动力了…… “去传青黛过来,你们都退下。” 当初,青黛是唯一跟着德妃去景福宫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她得知自己有孕后,就开始装疯卖傻的人。 任何大事,德妃只信任青黛,也只会交待她。 粉黛应了一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很快,青黛就被两个小宫女,搀扶着进来了。她苍白的脸色,没比德妃好到哪里去。 “奴婢参见娘娘……” 德妃挥手打断了她:“行了,不必讲那些虚礼了。” “赐座。” 青黛感激道:“谢娘娘。” 一个小宫女拿了一把椅子,放到德妃的床前,另一个小宫女将青黛扶到上面坐着。两人低头退了出去,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看着德妃消瘦的脸颊,青黛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娘娘……” 德妃沉声道:“本宫的身体状况,你应该也知道了,现在不是说那些煽情的话的时候。” 青黛强压下了眼中的泪意:“是……” 德妃也将泪水逼了回去:“待本宫殁了,三皇子定会交给其他妃嫔抚养。若想让他被陛下立为太子,必须给他找一位最有实力的养母!” 青黛不愧是德妃最信任的心腹,顷刻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您是指贵妃娘娘?” “可若不是因为她,您的鼻子怎么会……” “而且周庶人从前一直是永寿宫的人,焉知她行刺您,不是受到了贵妃娘娘的指使?” “咱们和贵妃娘娘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她会真心养育三皇子吗?” 德妃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继续道:“皇宫哪来的真心?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够了。” “若本宫真将三皇子交与贵妃抚养,她定会在三皇子身上,付出十二分心血!” 青黛捂着嘴,眼泪又出来了:“可是……可是如此一来,娘娘您之前的种种努力,不是都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就算三皇子真能被立为太子,继承大宝,当上皇后、太后,风光无限的,也是永寿宫那位了……” 这话真是往德妃的心窝子上戳! 她的心脏又开始有隐隐的绞痛感了…… “那你说,本宫能如何?” “本宫的身子已经不行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三皇子成为没娘的孩子,前途未卜吗?” 青黛连连摇头:“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为您不值得……” 德妃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这正是本宫叫你过来的目的。” “待本宫……殁了,你便继续伺候在三皇子身边,替本宫看着他长长大。等到三皇子懂事,你要告诉他,贵妃便是害死本宫的凶手!要他永远记得,贵妃是他的杀母仇人!” “就算本宫的儿子登上了皇位,本宫也绝不允许贵妃那个贱人,享受本属于本宫的荣光!” 青黛心中一惊,心想不愧是娘娘,利用完贵妃娘娘的势力,还要让对方半点好处都沾不到。 这一招真是高啊! “请娘娘放心,奴婢便是拼死,也会在三皇子长大后,让他牢牢记住这件事!” “只是……陛下会同意,将三皇子交给贵妃娘娘抚养吗?” 德妃冷哼了一声:“恐怕定国公府,比谁都想让贵妃膝下有一位皇子。只要本宫透露出这个意愿,剩下的就让贵妃与慈宁宫那位去操心吧!” “奴婢明白了。” 德妃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接下来,本宫要做的就是,除掉贤妃与四皇子!” “只有四皇子没了,才不会有人挡三皇子的路!” “还有良妃……” “良妃膝下虽没有皇子,但她与陛下青梅竹马长大,又惯会装模作样。后宫谁不说她贤德?” “贵妃将来要登上后位,她便是一大劲敌!” 德妃不是为了柳贵妃好,而是三皇子真能被柳贵妃收养,只有柳贵妃成为皇后了,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青黛十分心疼:“可是……娘娘,若您这样费心思,只怕……只怕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了啊……” 德妃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本宫多苟延残喘几天,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将三皇子的未来打算好!” 青黛明白这个道理,缓缓起身跪在了地上,给德妃磕了个响头:“娘娘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尽管吩咐。为了三皇子,奴婢定在所不惜!” “你先起来。” 德妃问道:“承乾宫遭遇蛇患的事,陛下是怎么处置的?”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就将事发后背锅的人挑好了,如今也算误打误撞,先除掉一个敌人! 青黛道:“回娘娘,果然像您预料的那样,苏全叶顺着牛皮纸与那几种药材,查到了良妃娘娘身上。” “良妃娘娘的兄长与叔叔已经停职在家,接受大理寺的调查了。长春宫的许多宫人,也被带入了慎刑司审问。” “至于良妃娘娘本人……陛下暂时没有将她怎么样,只是让她在长春宫闭门不出,等待最终的结果。” 德妃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讥讽道:“若本宫像良妃那样,深受陛下信任,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怪只怪,本宫没有良妃会装!” 第440章 诱蛇粉的来源 青黛担忧道:“娘娘,陛下上次才冤枉了良妃娘娘,将她幽禁了那么久,心中对她恐怕还有歉疚。这一次,恐怕不会妄下结论。” “万一……万一查到咱们承乾宫来,可如何是好?” 德妃冷笑了一声:“你当本宫的手段,是那么好查到的?” 强效诱蛇粉是从宫外弄进来的,从始至终,她和承乾宫的人都没有接触过。是直接由暗线,交给了小阮子。 就算要查,也只会查到贤妃那里。 唯独一点…… 德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了:“让表兄小心,暂且蛰伏下来避避风头,莫让人知道他去过鹤岗。” 青黛点了点头:“您还在王府的时候,表少爷就私底下为您办过许多事。他向来小心谨慎,这次定不会被人察觉。” 德妃叹了一口气。 她那远房表兄,是皇商出身。早些年跟着家人走南闯北,人脉广,接触过的东西也多。 妆娘李采容,和强效诱蛇粉,都是表兄在宫外为她寻来的。 而且表兄早就将证据伪造好了,查下去只会发现,良妃的兄长曾派人去过,购买强效诱蛇粉的坊市。 表兄不仅能力强,而且从很多年前,对她就是有求必应。 只是……大周讲究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皇商也是商,箫家当年自然看不上表兄…… 德妃摇摇头,将那些复杂的思绪赶出脑海,对青黛道:“小阮子那个狗奴才,敢背叛本宫,本宫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本宫要让他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既然他那么孝顺……就先从他娘开始吧!” 青黛的神色有些微妙,低着头道:“娘娘……您昏迷的时候,箫家就传了消息进来,小阮子的家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定是贤妃娘娘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了。不然小阮子投鼠忌器,哪敢做出卖您的事……” 德妃神色阴沉:“这个贤妃!年纪不大,心计倒是深沉,以往倒是本宫低估她了!” 青黛想了想,道:“娘娘,其实奴婢觉得……贤妃娘娘深受圣宠,如今又生下了四皇子。寻常事情,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蛇患的事,您就算将她牵扯进去了,也未必能查出证据。哪怕能查到小阮子,陛下肯定也会包庇贤妃娘娘。” “与其浪费这个时机……不如集中力量,对付良妃娘娘!” “一旦除去良妃娘娘,您再与贵妃娘娘联手,区区一个贤妃娘娘,如何是您们二位的对手?” 德妃沉思了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 “传李采容进来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求见陛下。” 青黛诧异道:“娘娘,您的身子还没好,太医嘱咐让您多休息。您这时去养心殿,岂不是……” 德妃摇了摇头:“良妃有陛下的信任,本宫落到了这种境地,若再不利用陛下的怜悯,还有什么胜算?” “去传李采容过来。” 青黛只好应了一声“是”,慢悠悠地起身,往外走去。 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三皇子长大…… 不多时,李采容就到了。 德妃已经被宫女扶到了椅子上坐着。 李采容恭敬地行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没人知道,德妃娘娘昏迷的这几天,她有多提心吊胆。生怕德妃娘娘殁了,她泼天的富贵就没了。 幸好老天有眼,让德妃娘娘挺过来了! 德妃扫了李采容一眼:“本宫要去面见陛下,为本宫上妆。绝不能让本宫的鼻子,看起来有一丝问题!” “明白吗?!” 感受到德妃语气里的凉意,李采容心中一凛,立即道:“请娘娘放心,奴婢的手艺,您还不清楚吗?” 李采容技艺娴熟,为妃嫔上妆原本很快,但德妃的鼻子每次都需要用软蜡调整,需要的时间就多了。 德妃的身子本就不好,等李采容弄好,她脸上已经露出了浓浓的疲惫之色。 铜镜中的那个美人瘦了许多,一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比起刚坐完月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丰盈美丽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德妃虽有些唏嘘,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不然怎么勾起陛下的怜惜? “走吧,去养心殿。” 青黛的身子不行,此次是由粉黛扶着德妃上了肩舆。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对良妃虽然有所怀疑,可他始终相信,恩师的女儿,应当不是心肠歹毒之辈。 可没想到…… 下面的人查出的种种证据,都表明良妃的兄长在鹤岗执行公务时,他手下的人,曾出入过售卖诱蛇粉的地方。 算算时间……良妃那时还在幽禁中。 也就是说,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报复德妃了? 可长春宫的幽禁解除,他去探望良妃时,良妃分明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还说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甚至咽下了所有委屈,在他面前为德妃求情,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因为良妃懂事识大体,又蒙冤受屈,他后来才将六宫大权交给她。 如今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良妃究竟有几副面孔? 他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垂髫之年就在一起玩了。南宫玄羽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良妃…… 一个人能伪装得了一时,却伪装不了一世。如果良妃从小到大良善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那也太可怕了…… 这时,李常德通报道:“陛下,德妃娘娘求见。” 帝王皱起了眉头:“她醒了?” “太医不是说她元气大伤,即便醒来,也要多卧床休息,怎么这时过来了?” 李常德低着头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许是德妃娘娘有什么要紧事。” 南宫玄羽道:“传她进来吧。” “是!” 德妃在粉黛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内室,跪了下去:“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对德妃虽有许多不满,可她终究命不久矣。 第441章 最重要的是稳定 人对命不久矣之人,大多是宽容的。 更何况德妃剩下的日子,还要时不时忍受心绞痛的折磨,确实有可怜之处。 她毕竟为他生过两个孩子。 看着德妃憔悴的模样,南宫玄羽喟叹一声,放缓了语气:“不必多礼。” “来人,赐座。” 小徽子立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粉黛扶着德妃坐了上去。 她眼中盛着几分感动:“谢陛下……” 南宫玄羽问道:“你身子不好,这时候不好好在承乾宫休息,怎么跑来养心殿了?” 德妃含泪望着南宫玄羽:“陛下,臣妾原本就只剩下数年的寿命了,本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陪着三皇子长大。” “可没想到……没想到有人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让臣妾实现……” “臣妾听说……听说承乾宫的诱蛇粉,是出自良妃姐姐那里,不知是真的吗?” 南宫玄羽没有偏向谁,只是用事实说话:“下面的人的确查出,诱蛇粉来自鹤岗。良妃的兄长去鹤岗执行公务时,手下的人曾去过贩卖诱蛇粉的坊市。” “但并没有其它证据证明,对方购买了诱蛇粉,带回京城,送入宫中。也没有证据证明,良妃派人去承乾宫撒过诱蛇粉。” 德妃心中满是冷笑。 表兄再有能力,也是人,不是神,只能把证据伪造到这种程度了。 但模棱两可的事,也能让良妃身上充满嫌疑! 剩下的,就看陛下对她的信任有多少了…… 这件事如果放在她身上,陛下根本不会听她的解释,也不需要其它证据,就会认定她是凶手。 可放在良妃身上,哪怕到了这种时候,陛下还在帮良妃开脱! 她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瓦解掉,陛下对良妃的信任! 德妃眼中盈满了泪水,虚弱而又可怜地望着南宫玄羽:“良妃姐姐既然要置臣妾于死地,又怎么会留下确凿的证据,让陛下调查?”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究还是让陛下找到了蛛丝马迹!” “难道凭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凶手是谁吗?” “陛下……臣妾不是顾念一己之身,而是没有母亲的孩子,真的很可怜……” “太医都说了,臣妾只剩下半年的寿命了。届时、届时臣妾的景明要怎么办……” “臣妾真的不知道,良妃姐姐为何要如此狠毒……” “臣妾恳求陛下,看在三皇子即将年幼丧母的份上,为臣妾做一回主,严惩凶手!” 话音落下,德妃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跪了下去。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就像他刚才说的,良妃虽有嫌疑,但凭这些证据,并不能断定蛇患的事,是她所为。 单看他怎么处置。 可德妃的一番话,戳中了帝王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年幼丧母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宫里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最终,南宫玄羽示意小徽子,将德妃扶了起来。 “……德妃,你身子不好,切忌多思。三皇子是朕的儿子,无论你将来如何,朕都不会让任何人薄待了他。” 德妃含泪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帝王沉默了一瞬,才道:“传朕的旨意,良妃管理后宫不利,致使承乾宫遭遇蛇患,令朕失望至极。即日起,去其协理六宫之权,交还于贵妃。” “再罚俸一年,于钦安殿跪三日自省!” 德妃虽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 毕竟没有铁证证明,此事确实是良妃做的。 那点俸禄对妃嫔来说算不了什么,可陛下金口玉言,让良妃在钦安殿跪三日。这可是当着满宫的人,明晃晃地打良妃的脸! 而且从今往后,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亲口说了良妃的能力不足,夺了她的六宫大权! 一个能力不足的人,还怎么往上爬?还怎么身居高位? 良妃的青云路,彻底断了! 最重要的是……陛下心中对良妃的信任,恐怕已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德妃相信,要不了多久,良妃就会像她一样,尝到不被陛下信任的滋味了! 她压下心中的凉意,含泪望着帝王:“陛下之前罚臣妾抄一千遍《女德》,交与良妃,臣妾还没完成。” “陛下的旨意,臣妾不敢违抗。可臣妾更想在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好好陪伴三皇子。求陛下开恩……” 南宫玄羽放缓了语气:“剩下的不必抄了。” “谢陛下!” 德妃吸了吸鼻子,在粉黛的搀扶下起身:“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处理政事了,臣妾告退。” 回到承乾宫。 德妃屏退众人后,将养心殿发生的事,跟青黛说了一遍。 青黛歇息了这么久,也恢复了些许力气,高兴道:“娘娘,这真是太妙了!” “良妃娘娘虽只是四妃,但有六宫大权,在后宫的地位已经可以比肩贵妃!再加上深得人心,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现在好了,陛下亲手将她打回了原型,还在她身上贴上了无能的标签!” 德妃有心继续算计,可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靠在枕头上道:“本宫先歇息一会儿……” “若有重要的事发生,你立即叫醒本宫。” 青黛道:“是!” …… 钟粹宫。 众人都听说了养心殿发生的事。 菡萏不解地问道:“娘娘,承乾宫发生蛇患的事,就这样落下帷幕了?” “陛下虽然夺了良妃娘娘的六宫大权,可并没有说她是凶手啊。这件事,难道不查个底朝天?” “说句大不敬的……奴婢怎么觉得,陛下又是在和稀泥?” 沈知念并不觉得奇怪,不疾不徐道:“那是因为,你们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帝王也好,皇后也罢,坐在那样的位置上,在他们看来,后宫最重要的,不是事事皆要分出个是非黑白,而是稳定。” “许多时候,稳定,比真相更重要。” 前朝和后宫,帝王维护的,从来都是稳定,而不是某件事的真相,更不是某一个人的利益。 第442章 柳贵妃报复良妃(24万打赏值加更) 姜庶人还没被废的时候,她做过的那些恶事,都没有暴露出来。可在大臣们眼中,她依然不是位合格的皇后。 就是因为姜庶人身子不好,无法替帝王维持后宫的稳定,导致妃嫔们之间争端不断。 菡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岂止是她,芙蕖他们之前也一直以为,许多事都是用对错来分辨的。没想到后宫的门道,远比他们想象中复杂…… 肖嬷嬷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了一抹赞赏。 她九岁的时候,就被分到太皇太后身边当差了。那时她还没有近身伺候太皇太后的资格,只在院子里做一些粗活,听从嬷嬷们的调遣。 后来,她也从粗使的小宫女,变成了嬷嬷,才逐渐懂得这些道理。 没想到娘娘还如此年轻,就已经明白上位者眼中的世界了。 肖嬷嬷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以娘娘的聪慧和通透,若为中宫,定是一位让陛下和朝臣满意,让妃嫔敬服的贤后! 其实……这些经验,沈知念也是上一世总结出来的。 那时,陆江临已经贵为宰相,手底下管理着无数官员。 人多了,观点便多,势必会产生摩擦。 总不可能事事都去烦陛下,不是极为重要的事,自然是由宰相先解决。 可政见不合,许多时候是没有对错的,只是两个人的观点不一样,谁也说服不了谁。 如此吵起来,便乱成了一锅粥。 宰相大部分情况下要做的,并不是抬举某一方,打压另一方。而是维护朝堂的稳定,不让帝王烦忧。 同样的道理放在后宫,也是一样的。 坐月子不能出门,正常人除了探望以外,也不会来钟粹宫找沈知念的麻烦。 她正好不用去参与那些烦心事,靠在软枕上慢悠悠道:“德妃的手段虽阴毒,却管用。良妃这次又在她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贵妃娘娘,被良妃夺走六宫大权那么久,一朝扬眉吐气,定会把曾经失去的面子都找回来。” “就让她们继续斗吧,斗得越乱越好!而本宫,只用静静在钟粹宫看戏……” 小明子立即笑呵呵道:“娘娘,奴才保证每天都打探最新消息回来,不让您无聊!” …… 长春宫。 接到帝王的旨意,若离委屈极了,却也不敢在御前的人面前说什么。 传旨的太监离开后,她直接气哭了:“娘娘,此事明显是有人陷害啊!” “就算大少爷在鹤岗执行公务时,手底下的人去过坊市,也不能证明他购买了诱蛇粉啊!” “无凭无据的,陛下怎能给您这么重的惩罚?” 良妃又何尝不明白,陛下对她的信任大不如前了……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闭了闭眼睛,压下了眼底汹涌的情绪,再次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不是以用毒蛇谋害德妃的罪名,处置本宫。而是说本宫无能,管理不好后宫。” 但一个妃嫔,被陛下亲口说无能,今后在后宫还如何掌权? 离那个位置,更是越来越远了…… 毕竟谁会选一个无能的妃子做皇后? 陛下不会,朝臣更不会允许。 箫月莹……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若离焦急道:“娘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上次的事,您好不容易才获得了陛下的愧疚。可这次,谋害德妃娘娘的罪名,虽没有完全落在您身上,但陛下惩罚您的理由,我们也无法反驳……” “六宫大权重回贵妃娘娘手上,她肯定会报复我们的!您快想想办法啊,不然失去了圣心,又被贵妃娘娘针对,长春宫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 良妃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 能在后宫走到这个位置,她难道不会害人的手段吗? 并非如此。 只是她过去的目标一直是后位,所以要让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的。 若她像德妃一样没底线,确实可以铲除很多对手,可弊端就是—— 德妃如今的下场,众人也看到了。 在后宫四处树敌,不仅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还把自己作得命不久矣。 她怎能步德妃的后尘? 良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外面走去,语气平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陛下罚本宫去钦安殿跪三日,本宫便要遵旨。” 若离真的有点佩服娘娘了,都这种时候了,心态居然还这么稳。 她就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吗?! 良妃不是不担心,而是知道担心也没用。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不如坦然接受眼下的逆境。然后冷静去想,如何才能破局? …… 永寿宫。 看着桌子上,从长春宫送回来的一摞摞帐本,柳贵妃缓缓走了过去,伸出纤细的手指从上面拂过。 曾经,她将情爱和陛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陛下让她协理六宫,她就耐着性子去处理一件件琐事,帮陛下把后宫打理好,让他可以专心朝政。 可现在…… 她只爱,也只相信权势! 柳贵妃眼底满是畅快之色,冷笑道:“虽然还有一个跟着协理六宫的贤妃,可后宫真正重要的权力,终究还是回到了本宫手上!” 翠竹和小花子对视了一眼,齐齐道:“恭喜娘娘!” “良妃娘娘与陛下青梅竹马,又如何?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她就处处被您压了一头。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就算暂时得到了,终究也是留不住的!” “后宫依旧没有人,能与娘娘争锋!” 说到这里,翠竹掩嘴笑了笑:“奴婢听说,良妃娘娘没坐肩舆,就带着若离走到了钦安殿,正在里面跪着呢。” “她好歹也是四妃之一,被陛下这样不留情面地惩罚,真是笑死个人了!” 柳贵妃冷哼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如今已是九月初,白日还好,夜晚的气温却很凉。 柳贵妃坐回了椅子上,慢悠悠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便让良妃好好反省吧!告诉钦安殿的人,把大门锁上,不许任何人送被子给良妃!” 第443章 钦安殿被锁了 翠竹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劝道:“娘娘,陛下只说让良妃娘娘,在钦安殿跪三日自省,并没有让她跪三天三夜。” “您让人把钦安殿锁上,不许良妃娘娘晚上回长春宫,还不让人给被子,万一传到了陛下耳中……” 柳贵妃冷哼了一声:“你难道忘了,本宫之前被良妃抢走六宫大权,后宫许多人都说,陛下如此信任她,照这个架势,良妃若再有个一儿半女,只怕陛下就要将她封为贵妃了!” “本宫的位置都差点被她抢走了,如今痛打落水狗怎么了?!” 翠竹知道,贵妃娘娘的脾气一向如此,即便在陛下面前装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也改变不了本性。 她只好继续劝道:“如今后宫的大权,已经回到了娘娘手上,您要收拾良妃娘娘,多得是机会,何必在这个关口惹陛下不快呢?” “若良妃娘娘在钦安殿冻出个什么好歹来……就算陛下不因此责怪您,可对良妃娘娘产生了怜悯,于咱们终究不利。” 小花子也跟着劝道:“是啊,娘娘,您何必争一时之气呢?” 柳贵妃想了想,明白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可她在后宫独占鳌头那么久,竟被良妃抢走过权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最终,柳贵妃冷冷道:“既如此,就把钦安殿锁上,丢一床被子进去给她们。免得那个贱妇冻死在里面,污了钦安殿的地!” 翠竹知道,以贵妃娘娘的性子,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是。” …… 钦安殿。 帝王只说让良妃罚跪,没说不许她吃东西。再加上良妃在宫里向来得人心,到了用膳的时辰,便有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的膳食,不可能像以往一样丰富。里面只有一些点心和茶水,用来垫垫肚子。 小太监行完礼,恭敬道:“良妃娘娘,您已经跪了一上午了,吃点东西垫一垫吧。” 若离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但没有良妃发话,她依旧跪在原地没动。 良妃的身影跪得笔直,神色认真而虔诚,头也没回地说道:“不必了,撤下去吧。” 小太监皱起了眉头,又劝道:“今日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呢,娘娘,您身娇体贵,不用点膳,如何撑得住?” 良妃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从前见过本宫?” 寻常在钦安殿当差的奴才,不会这么多管闲事。 小太监笑了笑地恭敬道:“奴才哪有这样的福气。” “今年天热时,奴才当差不小心中暑了。那时娘娘协理六宫,特意吩咐过太医院的大人们,配一些凉茶,每日煮好了分给宫里的宫人,奴才这才缓过来。” “宫里也只有良妃娘娘您,才会把奴才们当回事。” “娘娘如此心善,如今却……” 小太监不敢说下去了,只是继续劝道:“娘娘,奴才拿这些点心过来,没人看到。您就用一点吧,其他人不会知道的。” 良妃温和地笑了笑,淡声道:“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见劝不动,小太监也无法勉强,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主子们的事他不懂,更无权插手。小太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像娘妃娘娘这么好的人,陛下却要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还这样处罚她……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若离跟着跪了一天,一双腿快站不起来了。 她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双腿才有些许知觉。 若离扶着旁边的柱子,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朝良妃走过去:“娘娘,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良妃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脸色也有些苍白。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往外面走去。 谁知道这时,有什么东西从门口被丢了进来,然后钦安殿的大门,“扑通”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若离只好暂时放开良妃,大步走了过去,伸手不停地在门上拍着:“你们干什么?!” “良妃娘娘要回长春宫,快开门!” 外面传来了侍卫冷冽的声音:“贵妃娘娘说了,既然陛下让良妃娘娘在钦安殿反省,娘娘就好生在这里反省吧!等三日的时间到了,钦安殿的大门自会打开。” 若离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陛下说的是三日,又不是三天三夜!贵妃娘娘这不是明摆着公报私仇,欺负我们娘娘吗?!” “开门!快来人!开门啊!”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良妃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深沉:“算了,若离,别喊了。” “贵妃娘娘既然铁了心,要将本宫关在里面,你再怎么叫也无济于事。” 若离气愤道:“贵妃娘娘这就是在报复您啊!” 良妃看向了她:“是又如何呢?本宫如今有反抗的能力吗?” 若离沉默了一会儿,才低着头道:“娘娘,越来越冷了,咱们先进去吧……” 好在贵妃娘娘做事不算太过分,还知道让人丢一床被子进来。 她捡起了被子,和良妃往里面走去。 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冷又饿,主仆二人这回真是吃了大苦头了。 若离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看向了一旁的食盒,快步走过去将其打开:“娘娘,这里面有一碟点心!茶虽然凉了,可将就着也还能喝。” 良妃的目光落在点心上,眸色深了深,温和地笑道:“是本宫无能,让你跟着本宫受苦了。” “你先吃吧,本宫去看看这里有没有能过夜的地方。” 娘娘对别的宫人都那么好,对长春宫的人当然更好。若离养成了这样的性子,都是她惯的。 “谢娘娘,您对奴婢真是太好了……” 若离眼中噙着几分感动。 她是真的饿坏了,拿起一块点心,快速吃了起来。 但她记得娘娘养尊处优,没受过这样的苦,她不能饿着娘娘。若离只吃了两块,就将剩下的点心,都放回去盖好了。 钦安殿不大,良妃很快就回来了,语气古井无波:“贵妃有心为难,我们只有在内殿先将就一晚了。” 第444章 收买了郑婆子的人 若离点了点头,将食盒递了过去:“娘娘,您先吃点东西吧,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柳贵妃既然要报复她,剩下的两天,必然不会给她们太多食物。 良妃看了若离一眼。 许是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良妃这才接过食盒,拿出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若离抖开被子,裹在了良妃身上,冷哼道:“奴婢就不信,以贵妃娘娘那脾气,没有再次失势的时候。” “今日的仇,奴婢记下了!等贵妃娘娘哪天犯到了您手上,咱们一定要报复回去!” 吃完点心,良妃摇了摇头:“本宫不冷,这被子你自己盖着就是了。” 夜晚的气温这么凉,娘娘平日在长春宫,晚上睡觉都要盖蚕丝被在身上,怎么可能不冷? 娘娘一定是担心一床被子不够,她会着凉,才故意这么说的…… 若离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娘娘,您身子金贵,奴婢不要紧的。” 良妃温和地望着她:“傻丫头,你跟着本宫,本宫怎会让你吃苦?” “听话,被子你自己盖着就好。” 若离连连摇头:“这怎么行……” 良妃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了:“什么时候本宫的命令,你都不听了?” 若离不敢反驳,只好接过被子,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圈圈:“娘娘……” 呜呜……都说患难见真情,娘娘对她也太好了! 有吃的让她先吃,连唯一一床被子,也让给了她。 便是为了娘娘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良妃靠在柱子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的光芒,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样睡一夜,她必然会发起高热。 不如此,如何让陛下看到她的委屈? 如何让陛下看到柳贵妃的跋扈? …… 钟粹宫。 听小明子绘声绘色地讲完这些事,众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贵妃娘娘就是这样的性子,若不趁机报复良妃娘娘,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菡萏低着头笑了笑:“良妃娘娘的身子,平时看起来挺康健的,就是不知道在钦安殿受三日的苦,还挺不挺得住?”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逗了一会儿,他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向来冷静自持的沈知念,竟慌了神。 随后才从林嬷嬷和乳母口中知道,四皇子没事,只是单纯饿了。 这时,她熟练地将四皇子交给乳母,抱下去喂奶了。 沈知念这才看向菡萏,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无论良妃的身子挺不挺得住,最终的结果一定都是挺不住。” 因为以良妃的城府,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柳贵妃出身高贵,从小就被惯坏了,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刚拿回权力,就等不及对良妃下手了。 沈知念这话虽然有些绕,但在场的人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菡萏笑道:“让她们去斗吧,这样就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打娘娘和四皇子的主意了。” 沈知念的心情却没这么轻松。 因为她知道,钟粹宫现在的所有平静,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表现。 毕竟她已成了四妃之首,深受帝王宠爱,又有皇子傍身。怎么可能在后宫的腥风血雨中,一直置身事外? 说不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有人酝酿着什么阴谋,等着她了…… 沈知念要做的,便是见招拆招,报复起来绝不手软! 如此才能震慑住,那些想打她和阿煦主意的人! 沈知念看向了元宝,问道:“陛下让人将郑婆子带去慎刑司,已经有数日的时间了,还未审问出结果吗?” 此事一直是元宝在跟进。 闻言,他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娘娘,奴才日日都遣人去问,可慎刑司的苏公公只说还未审问出结果。若有进展了,会第一时间派人来钟粹宫告知娘娘。” 沈知念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不对劲。 若事情真的这么简单,苏全叶不会这样三缄其口。 难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能命令苏全叶的,只有帝王。 南宫玄羽为了后宫的稳定,或者其它原因,不让苏全叶将真相告诉她? 沈知念虽然这样猜测了,但并不能确定。 因为她相信,她和四皇子加起来,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分量必定不低。谁有这个实力,意图谋害他们,还能让帝王包庇?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南宫玄羽。 就算那个男人不告诉她真相,她多少也能从他的反应中看出端倪。 反正她孕期,南宫玄羽已经养成了,日日都来钟粹宫的习惯。四皇子出生后,他更是喜爱得不行,每天都要来看一回。 静静等着便是了。 …… 养心殿。 苏全叶跪在地上,将手中的证据呈上去,低着头道:“启禀陛下,经调查,奴才发现收买了郑婆子的人,是韩氏。” 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韩氏是谁?” 李常德连忙道:“回陛下,就是之前的韩答应,您将她贬为了官女子,让她伺候德妃娘娘去了。” 南宫玄羽这才想起这号人,沉着脸示意苏全叶继续说下去。 “……韩氏让郑婆子在为贤妃娘娘接生时,趁机弄伤娘娘的胞宫,让贤妃娘娘再也无法生育。” “只要母子平安,他人就不会生疑,只会觉得贤妃娘娘跟贵妃娘娘一样,在生产时伤了身体。” 南宫玄羽眼底燃起了滔天怒火:“放肆!” 念念今后还要和他生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孩子。她们是哪来的胆子,竟想让念念再也不能做母亲了?! 养心殿内的宫人瞬间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苏全叶顶着压力,继续道:“……韩氏还吩咐过郑婆子,若此计不成,便在贤妃娘娘的膳食中下毒,谋害娘娘。” 南宫玄羽冷笑了一声:“一个官女子,就算有这么大的胆子,又哪来这样通天的本事?” “朕不信幕后真凶是韩氏,她背后的人是谁?!” 苏全叶心想,不愧是陛下,他还没汇报完呢,陛下就知道了。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苏全叶更紧张了…… 第445章 主导一切的真凶(65万票加更) “陛下圣明!韩氏确实不是真正的凶手。” “奴才刚审问出这个消息,就去承乾宫缉拿韩氏了。却从德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青黛口中得知,韩氏早在数日前,便不知所踪了。” “只是承乾宫遭遇了蛇患,损失了许多宫人,就连德妃娘娘都还昏迷不醒,故而没人顾得上韩氏。” “青黛还问奴才,是否是韩氏犯了什么事?” “奴才在宫中搜寻了许久,最终……最终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但从其衣着打扮,确定了那便是韩氏。” “且……且韩氏的双足,都被人斩去了……” 苏全叶的话音落下,就连李常德都紧皱起了眉头。 皇宫那么大,阴私事情也多。池塘里,枯井里死个把宫人,不是什么值得一惊一乍一的事。 可活生生斩去韩官女子的双足,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南宫玄羽第一时间想到了德妃,冷冷地问道:“难道是德妃指使韩氏,收买了郑婆子,事后又杀人灭口?” 德妃心思不正,膝下又有皇子,担心念念生下皇子,会威胁到三皇子的地位,所以对她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若事情真是德妃所为,杀人灭口,为何还要斩下韩氏的双足? 陛下当日就说,若不把有人要谋害贤妃娘娘的事,调查得一清二楚,便让他提头来见。苏全叶哪敢马虎,立刻使出了毕生的本事。 “……回陛下,经奴才调查,韩氏的死虽是德妃娘娘所为,却与此事无关。” “德妃娘娘被周庶人行刺那日,是韩氏得知消息,去请太医。” “但韩氏与德妃娘娘有过旧怨,奴才推测,她应当是怀恨在心,故而在御花园逛了良久,才慢悠悠去太医院。事后还找借口,说是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所以耽误了时间。” “由于太医姗姗来迟,导致德妃娘娘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因此寿命有损,还落下了心绞痛的毛病。” “许是因为此事,德妃娘娘才让人斩下韩氏的双足,又杀了她泄愤……” 南宫玄羽眼里闪过了一丝厌恶。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便是韩氏办事不力,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德妃大可以按宫规处她。 就算她要杀了韩氏泄愤,给人一个痛快便是了。令人斩了韩氏的双足,手段实在阴狠又歹毒! 尤其,德妃平日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和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所幸德妃的寿命,已经不到半年了,不然他如何放心将三皇子,交给这样的毒妇抚养! 苏全叶明白,陛下得知此事后,就算对德妃娘娘不喜和失望,也不会因为一个死了的韩氏,去处置德妃娘娘。 他继续道:“……抽丝剥茧之下,奴才发现了一名在曲荷园打扫的小太监。从他口中得知……得知……” 南宫玄羽心中之前就有所猜测,看到苏全叶这副样子,他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当即冷笑了一声:“得知什么?” “得知真正想害贤妃的人,是太后,韩氏还是不过是明面上的替死鬼?” 苏全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妄议太后娘娘……” “只是……只是那名小太监曾见过,韩氏与慈宁宫的宫人来往……” “不过、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太后娘娘也参与了此事。” “韩氏已死,而且那名见过她和慈宁宫宫人来往的小太监,也在昨日意外跌入荷花池中溺毙了……” “所有线索到这里都断了,没有陛下的命令,便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动慈宁宫的人啊……” 后面的事,实在不是苏全叶没有能力查,而是帝王会不会让他继续查下去。 养心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帝王的脸色阴沉如水。 以他对念念的宠爱,太后便是不敢要她和孩子的命,也绝不会容许念念的势力继续壮大,威胁到贵妃的地位。 别说民间了,就算是皇家,幼儿的夭折率也很高。而且膝下只有一个皇子的宠妃,和膝下有好几个皇子的宠妃,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太后想让念念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至于念念生产的第二天,郑婆子想在她的膳食中下毒,也只是太后提前交代的,用来迷惑人的手段。 因为太后知道,念念刚生产完,钟粹宫随时有太医待命。她入口的食物,必然会经过查验。郑婆子一下手,便会暴露。 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真正在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是太后了。毕竟太后娘娘出手,怎么会用这么愚蠢的方法呢? 若她们的阴谋得逞,念念真的失去了生育能力,就算他彻查下去,也只会查到韩氏身上。 韩氏在德妃身边伺候,德妃又有对念念下手的动机,所有人都会以为,此事是德妃所为。 只是……太后千算万算,却唯独没算到,当时有一名小太监,看到了韩氏与慈宁宫的宫人来往。 可太后不愧是太后,这么快就让那个小太监,“意外”溺毙了,断了所有对她不利的线索。 继续查下去,怎么查?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是太后指使的? 大周以孝治天下。贤妃和四皇子都没出事,他却因为一点嫌疑,就严刑拷打太后身边的宫人,将慈宁宫搅得天翻地覆? 届时御史言官别说参念念了,就连他这个帝王,都会被他们和百姓骂得狗血淋头。 太后……果然好手段! 可她有再多的手段,都千不该,万不该去算计念念和阿煦! 他们母子,是他的逆鳞! “……贤妃知道这些事吗?” 苏全叶连忙道:“回陛下,事关重大,奴才不敢擅自告诉贤妃娘娘。” “你做得很好。” 念念不是太后的对手,知道了这些事,她和四皇子反而会有危险。 南宫玄羽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冷声道:“传朕的旨意,封定国公幼子柳时章,为从五品骑都尉,即刻前往边疆,随边军一起出征匈奴!” 第446章 四皇子尿了龙袍 匈奴位于大周的北方,且大多数都为骑兵,战力强悍。 自从数年前,新单于继位后,匈奴人屡屡冒犯大周的边境,对大周的政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近年来,大周和匈奴,虽然没有展开过大规模的战役,但小战一直不断。 不管是大周还是匈奴,都死伤了一些将领,小兵就更不用说了…… 寻常百姓家的幼子,大部分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更何况是定国公府的? 柳时章今年不过十四岁,乃定国公夫人嫡出!姑母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姐姐,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可想而知他在家中,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丝毫都不为过。 这样养尊处优长大的贵公子,只怕连鸡都没杀过,让他去战场上打匈奴铁骑? 他只怕连刀都拿不起来吧…… 去送死还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柳家子侄里,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就是这个最小的侄子了! 陛下这不是剜太后娘娘的肉吗? 镇国公府还没覆灭的时候,定国公与镇国公一起把持朝堂,也做过许多让陛下龙颜大怒的事。可陛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点情面都不给柳家留。 李常德和苏全叶都明白,陛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看来贤妃娘娘和四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果然非同凡响…… 李常德立即道:“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苏全叶当了这么久的慎刑司总管,早就看明白了,在后宫不是所有人受了委屈,都能得到陛下做主。 还得是宠妃啊! 处理完这件事,南宫玄羽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摆驾钟粹宫!” “是!” 帝王抵达钟粹宫的时候,沈知念刚用完晚膳,抱着四皇子逗趣。 芙蕖含笑道:“娘娘,林嬷嬷说得不错,月子里的孩子,果然是一天一个样。这才过去七八天呢,奴婢就觉得,四皇子好像长大了一些。” 乳母在旁边,笑得一脸柔和:“四皇子真是奴婢奶过的,最好带的孩子了。每日哭闹的时间很少,喝完奶就是睡觉。” 沈知念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四皇子的脸颊:“咱们阿熙要乖乖的,多喝奶,多睡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小周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御驾已经快到钟粹宫了。” “知道了。” 其它宫里得知帝王要到了,都欢天喜地准备接驾。而钟粹宫……上到管事嬷嬷,下到院子里洒扫的小太监,都已经习惯了。 没办法,谁让陛下来得太频繁了。 陛下的气势虽强,但对于日日都能见到的人,他们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南宫玄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知念在床上抱着四皇子,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他眼底的阴沉之色忽然就消退了许多,眉眼变得柔和了不少。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沈知念也微微躬身:“臣妾参……” 南宫玄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坐到了床边,温声道:“你还在坐月子,不必多礼。” “是。” 帝王低头看向四皇子,目光柔和。 小小的婴孩睡得很沉,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南宫玄羽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沈知念将四皇子递了过去,含笑问道:“陛下要抱抱阿熙吗?” 她才不管什么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呢。 当父亲的要严格些,是没错。可难道父亲抱一抱儿子,就会把儿子惯坏了? 放眼历朝历代,许多帝王杀起儿子来,丝毫都不手软和心疼。不就是因为他们和那些儿子之间,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 沈知念就是要让南宫玄羽和四皇子,培养出深厚的父子感情! 毕竟这个男人还这么年轻,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儿子。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只要四皇子在帝王心中,是特殊的那一个孩子就行! 帝王上次才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说过,不能惯坏了四皇子。可念念亲自将阿熙递了过来,他能怎么办? 南宫玄羽只好轻轻接过。 肖嬷嬷他们都低下了头,装作没看到这一幕。 四皇子忽然伸起小手,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南宫玄羽好奇地问道:“四皇子能看到朕吗?” 林嬷嬷笑了笑:“回陛下,这个天数的孩子,还看不清东西呢。” 南宫玄羽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热流…… 随即,鼻尖还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臭味。 南宫玄羽哪经历过这种事,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熙,好臭…… 沈知念自然也闻到了味道,但忽然有些恶趣味,想逗逗南宫玄羽。 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故作不解地问道:“陛下怎么了?” 南宫玄羽不停地在心中默念,亲生的,亲生的,总不能扔了。 他将四皇子递给了乳母,一言难尽道:“阿熙好像……拉了……” 乳母们刚才离得比较远,过来后也闻到了臭味,立刻抱着四皇子下去清洗、换尿片了。 南宫玄羽看了看沾了尿渍的龙袍,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胆子倒是大,连龙袍都敢尿!” 沈知念忍不住失笑:“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陛下英明神武,阿熙的胆子当然也大。” 南宫玄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惯会为阿熙找补。” “是不是要不了多久,朕在你心中的位置,也要排在阿熙后头了?” 沈知念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南宫玄羽会觉得,对她来说,他比她的亲骨肉还重要?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她的演技确实不错,他才会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沈知念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是天子,难道还要跟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计较吗?” “左右朕也说不过你。” 发生这种事,帝王如果冷着脸,宫人们肯定都吓得战战兢兢的。 可南宫玄羽脸上除了无奈,并没有怒意,众人的神色便轻松了一些。 元宝上前道:“陛下,奴才伺候您更衣。” 第447章 内务府新造的浴桶很结实 帝王常歇在钟粹宫,这里自然有他的常服。 待南宫玄羽换完衣服回来,四皇子也被收拾干净了。 不过他又睡着了,被乳母抱回寝殿了。 宫人们无声地退了下去。 内室只剩下帝妃二人。 南宫玄羽坐在床边,将沈知念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看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容,帝王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念念,朕真希望,这几个月的时间快些过去……” 沈知念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太医交代过,她产后最少也要过两三个月,才能侍寝。 她嗔了南宫玄羽一眼,将脸扭到了一边:“臣妾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再过几个月,阿熙便长得更可爱了吗?” 南宫玄羽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语气:“朕是听说,内务府新造的这一批浴桶,极为结实。” 沈知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尴尬的回忆,一张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又嗔又羞:“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呢,陛下说这种话,不害臊吗?臣妾都臊得慌……” 帝王眼底闪过了几分揶揄,面上却是一副纳闷的样子:“念念协理六宫这么长时间了,待出了月子,手中接管的事会越来越多。” “朕不过是与你闲谈,内务府近期做的事,如何就是不害臊了?” 沈知念忽然有些后悔。 刚刚阿熙尿南宫玄羽一身的时候,她不该故意逗他的。 现在报应来了。 “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陛下心里明白,何苦这样欺负臣妾……” 殊不知南宫玄羽,就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 不过他也明白,有些话题,点到为止就好了。过犹不及,会失了情趣。 南宫玄羽牵起了沈知念的手,沉默了一瞬,才道:“……郑婆子的事,慎刑司已经审问出结果了。” “是韩氏对你心存怨恨,故而买通了郑婆子,想趁你生产虚弱之际,对你下手。” “韩氏之前耽误了德妃请太医的时间,被德妃处死了。朕已经下旨,将郑婆子满门抄斩!” 沈知念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抬头看着南宫玄羽,缓缓问道:“这个真相,陛下信吗?” “韩氏不过是一官女子,如何有这样的本事?” 南宫玄羽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说服不了任何人。 但有些事没办法深查下去,只能这样处理。 而且他不能将真相告知念念。 否则一旦太后知晓,念念已经知道,太后对自己起了杀心,必定会容不下念念。 南宫玄羽捧着沈知念的脸,和她四目相对,语气温柔而认真:“念念,朕说过会保护你和阿煦,就一定会做到!” “许多事,朕现在没办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朕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相信朕,好吗?” 沈知念心中快速闪过了许多念头。 傻子都知道,韩氏背后还有人,可南宫玄羽却半个字都不愿向她透露。 那么,真正指使韩氏的人是谁? 柳贵妃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屑做出尔反尔之事。她说过,自己助她复宠,柳贵妃便不会在她生产时,害她的性命。 良妃向来爱惜羽毛,就算要害人,也只是借他人的手。此次想利用韩氏对她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转念一想,沈知念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单凭一个良妃,若真敢谋害她和阿煦,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帝王一直维护。 最后就只剩下……德妃和柳太后了。 一旦她生下皇子,三皇子就不是宫里唯一的皇子了,德妃是最有动机害她的人! 而且德妃命不久矣,她又势头正盛。若知道了真相,定会对三皇子心存芥蒂,影响四皇子和三皇子的兄弟之情。 南宫玄羽因此隐瞒她,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件事暴露出来后,最关键的证人韩氏,却早已死在了德妃手上。怎么看,这都像是德妃杀人灭口。 若郑婆子真是德妃指使的,以她的城府,怎么会留下这么浅显的漏洞? 但也不排除,德妃想替三皇子扫清障碍,已经不顾一切了。 最后,柳太后的嫌疑也很大! 因为从一开始,柳太后虽把她视为柳贵妃手中的一把刀,但现在这把刀,已经发展得太壮大,甚至能威胁到贵妃的地位了! 柳太后容不下她,也在情理之中。 沈知念怀疑着德妃和柳太后,可一时间也无法得出结论。 不过她了解南宫玄羽,就算他对她的宠爱正浓,她若不懂事,也会令帝王不悦。 沈知念已经想到了,怎么利用此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涌出了一层泪水,却又吸了吸鼻子,强行将泪意压了回去:“陛下……” “实不相瞒……对臣妾来说,阿煦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比臣妾的命还重要!有任何人敢害他,臣妾一定会和对方拼命!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原本娇媚温和的脸上,尽是决绝之色! 这是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决心! “可是……” 说到这里,沈知念看向南宫玄羽,眼底带着浓浓的信赖:“可是臣妾相信陛下,更不愿让陛下为难……既然陛下不让臣妾打破沙锅问到底,那臣妾就不问了……” “臣妾只是一深宫弱女子,不懂大局,也不知陛下这么做的原因。” “臣妾只想恳求羽郎,一定、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不要让阿煦受到任何伤害!” 沈知念这番话,虽有算计南宫玄羽的心的成分,但关于四皇子内容,她句句发自肺腑。 南宫玄羽的一颗心又酸又涩,重重将沈知念拥进了怀里,一字一顿道:“阿煦不仅是念念的孩子,也是朕的。念念就算不说,朕也会保护好他!” 念念何其无辜? 阿煦何其无辜? 太后已经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了,为何还要算计念念?! 南宫玄羽越心疼沈知念和四皇子,对定国公府就越不满! 沈知念的下巴搁在南宫玄羽的肩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448章 帝王准备了神秘礼物(66万票加更) 然而在南宫玄羽看不到的角度,沈知念这张媚态横生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娇柔之色,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意! 以南宫玄羽的性子,就算不深查郑婆子背后之人,也绝不会容许对方逍遥下去。 接下来,她只用关注德妃和柳太后,究竟谁遇到了不顺的事,便能确定凶手了! 指望南宫玄羽为她报仇?呵…… 沈知念倒也不是觉得,南宫玄羽完全靠不住。但他是帝王,左要顾及江山社稷,右要顾及前朝和后宫的稳定。 在铲除定国公府,彻底大权在握之前,许多时候他自己都身不由己,哪还能为了其他人怎么样。 南宫玄羽轻轻放开沈知念,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温声哄道:“好了,念念,别哭了。” 她的懂事识大体,她今时今日受的委屈,他都牢牢记在心中。 终有一日,会让定国公府千百倍还回来! 沈知念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有些沉闷:“嗯……” “后日便是九月初七了。” 南宫玄羽温柔地望着沈知念,含笑问道:“念念可有什么心愿?” 九月初七,是沈知念的生辰。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做皇后,可这个男人能答应她吗? 就算南宫玄羽心中有了这个偏向,她也不能把自己的野心展露出来。 因为在很多男人的观念里,我可以给,但你不能主动要。 沈知念深情款款道:“臣妾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陛下长相厮守。” “臣妾有陛下……就够了。” 帝王不轻易许诺,所以妃嫔们一抓住机会,都会绞尽脑汁去想,自己究竟有什么想要的? 如何才能为自身,为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 可念念的心愿,竟如此简单。 哪怕已经坐上了四妃之首的位置,她对他那颗纯粹的心,都没有变过。 越是如此,他越想宠着她! 南宫玄羽喟叹道:“九月秋高气爽,圆明园的风景正好,朕本想在那里为你举办生辰宴。奈何你还在月子中,不宜出门。” “数月前,朕就已经命内务府,秘密为你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了。” “念念,今年就委屈你了。待明年,朕一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无比的生辰宴!” 正常情况下,贤妃的生辰,宫里自然要举行大型宴会。 但后宫正是多事之秋,四皇子又还那么小。人多手杂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对沈知念来说,她坐月子,可以省去所有麻烦,正合她的意。 沈知念轻轻靠在南宫玄羽的胸口,垂下眼眸道:“自从母亲去世,家里除了林嬷嬷和菡萏、芙蕖,就没有人记得臣妾的生辰了。” “臣妾已经许多年不过生辰,早就习惯了。” “但今年不一样了,臣妾除了有林嬷嬷和菡萏、芙蕖,还有陛下与阿煦。只要有你们陪着臣妾,就足够了!” 南宫玄羽自问不是心软之人,可听着怀中的女人,用轻快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他的心都疼得揪了起来…… 儿时,何尝不是从来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 哪怕后来,成为了太后的养子,他生辰时得到的,也只是一些虚情假意的祝福,从无真情。 人更会共情跟自己经历相似的人。 这一刻,帝王后知后觉地发现,念念身上其实有许多跟他相同的地方。 他轻轻抚摸着沈知念的脸颊,语气是有过的温柔:“嗯,以后都有朕和阿煦陪着你过生辰。” “咱们一家三口,会在一起过很多,很多,很多个生辰……” 沈知念抬起头,好奇地问道:“那陛下可以告诉臣妾,让内务府特意为臣妾打造的生辰礼物,是什么吗?” 不是她好奇心强,而是这个男人刚刚无缘无故提起,内务府最近新制作的浴桶,十分结实,让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日,南宫玄羽不会送她一个特制的浴桶吧? 帝王的赏赐,妃嫔是无法拒绝的,否则就是不敬。 沈知念光是想想,就觉得要吐血了…… 南宫玄羽此刻并不知道,沈知念在想什么,温声道:“既说了是惊喜,提前告知念念,不就没有悬念了?” “左右等到后日,念念就知道了。” 沈知念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如果真是浴桶,她定不依,要让这个男人吐更多宝物出来! 坐月子的女人需要好好休息,帝王没在钟粹宫留宿,搂着沈知念继续说了一会儿话,便回了养心殿。 “芙蕖。” 菡萏和芙蕖一直在门口候着,听到沈知念的呼唤,立刻进来了:“娘娘,怎么了?”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丝凉意:“去传小明子过来。” “是!” 小明子行完礼,恭敬地问道:“这么晚了,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沈知念眼底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你派人去注意承乾宫和慈宁宫的动静,以及定国公府,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若有发现,第一时间来向本宫汇报!” 小明子鲜少在沈知念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神色,心头顿时一凛:“是!奴才这就去办!” …… 翌日。 永寿宫。 柳贵妃睡了个舒舒服服的觉,在宫人的服侍下起身,梳洗穿戴完毕,才慢悠悠地问道:“良妃那个贱妇如何了?冻死了没?” 小花子焦急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娘娘,您现在先别关注良妃娘娘了,定国公府出大事了!” 见柳贵妃皱起了眉头,翠竹立即道:“大清早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定国公府能出什么大事?” 小花子连忙道:“娘娘,陛下昨日傍晚,下了一道旨意到定国公府,封了您的幼弟柳三公子,为从五品骑都尉,让他即刻启程去边疆,出征匈奴!” “国公爷十分着急,夫人更是眼睛都快哭瞎了。奈何时间太晚,宫门已经下钥了,今早定国公府的人,才将消息递了进来。” “只怕现在……柳三公子一行人,已经出了京城一二十里地了……” 柳贵妃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第449章 咱们柳家哪里得罪陛下了 “时章才十四岁,是整个定国公府的心头肉,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他没吃过一丝苦,如何能去战场上跟匈奴人作战?!” “小花子,这个消息你究竟是从哪听来的?!” 定国公有三个儿子,只有长子和幼子,是定国公夫人所出。二儿子是妾室生的。 可定国公的长子,在七岁那年,就因为一场风寒夭折了。 柳贵妃虽然有两个兄弟,可只有这个弟弟,跟她是一母同胞! 她对柳时章的疼爱,虽然不像吴常在对吴耀祖那么夸张,却也十分重视对方。 听到小花子的话,柳贵妃一时根本接受不了。 小花子叹了一口气道:“是国公府的管家,亲自在宫门口等着,将消息递进来的,绝不会有错。” “娘娘,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让您跟太后娘娘想想办法,救救柳三公子。不然柳三公子去了战场上,只怕……” 不用小花子说,柳贵妃也明白后果。 惊怒过后,她的神色竟变得茫然起来了:“怎么、怎么会?” “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 “是不是父亲在朝堂上,做了什么让陛下生气的事?” 小花子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管家早就将原委说明白了。” “那陛下这是为什么?” 柳贵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语气一下子冷了不少:“难不成是因为,本宫昨晚给了良妃那个贱妇一点教训,所以陛下心疼了,就把本宫的弟弟发配去边疆了?” “那个贱妇,抢走过本宫的六宫大权还不够,现在连陛下都这么在意她了吗?” 柳贵妃无数次告诉过自己,陛下根本不值得她去爱,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看到陛下如此在乎良妃,她的心还是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小花子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定国公府的管家说,让您去慈宁宫,找太后娘娘商议此事。奴才觉得,太后娘娘或许是知道内情的……” “姑母?” 难道是姑母做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的事? 可姑母是有大智慧的,一直在慈宁宫深居简出,不过问后宫的事,就是为了减轻陛下对定国公府的忌惮。 怎会如此? 柳贵妃心中有许多疑问,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去慈宁宫!” …… 慈宁宫。 柳太后也收到了定国公府传递进来的消息。 她虽然没像柳贵妃那么失态,脸色却也沉了下去! 时章连边疆的苦寒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上战场杀敌? 柳太后唇角溢出了一抹冷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咱们那位陛下,当真是翅膀硬了啊!” 她做的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哪怕是帝王,也奈何不了什么。 所以,他不再抓着贤妃生产前,稳婆被人收买了的事不放。而是明升暗贬,将时章派到边疆去送死。 动不了她,就动她最疼爱的侄儿。 当真是好手段! 覆灭镇国公府,将一半的朝堂掌握在自己手上前,皇帝对定国公府,可从来没有这么不客气过! 袁嬷嬷垂首道:“太后娘娘,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陛下收回成命,否则三少爷在战场上……” 这时,一名小宫女进来汇报道:“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柳太后对此并不奇怪:“传她进来吧。” “是!” 柳贵妃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慈宁宫,快速行了一礼,焦急地问道:“姑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咱们柳家哪里得罪陛下了?算起来,时章还是陛下的表弟呢,陛下为何要这样对待他?” 柳太后的脸色有些阴沉。 去年选秀时,她不过是看中了贤妃的那张脸,才想将贤妃纳入贵妃的阵营,以制衡镇国公府在后宫的势力。 却不曾想,贤妃不仅有本事,本事还太大了! 如今竟勾得皇帝为了她,连与柳家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 然而这些事,柳太后不能告诉柳贵妃。 因为贵妃性子冲动,若知道是时章因为贤妃,才遭了难。她和贤妃的结盟不仅会破裂,两人还会彻底撕破脸! 贤妃深得圣宠,后宫还有阴险的德妃,处处为三皇子谋算。伪善的良妃,始终盯着后位。 若现在与贤妃翻脸,贵妃将四面楚歌。 况且贤妃风头正盛,要是贵妃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恐怕时章在边境的处境会更糟糕。 正因为考虑到了贵妃沉不住事的性子,柳太后命人利用韩氏,意图毁了贤妃生育能力的时候,才没将此事告诉贵妃。 贵妃不知道,没参与,也好。如此便不会被皇帝迁怒。 柳太后放下手中的木鱼锤,平复心中的情绪,缓缓抬起头看向柳贵妃:“你父亲年轻时,是大周最威猛的将领!” “时章已经十四岁了,不说子承父业,也该去军中历练一番了。” “不然将来,他人说起定国公唯一的嫡子,竟是个连红缨枪都没摸过的软蛋,岂不是贻笑大方?” 柳贵妃根本不相信这个说辞:“大哥夭折后,父亲和母亲只有时章一个嫡子,从未想过让他从军。” “况且陛下此次下旨,父亲和母亲比臣妾还焦急,怎么可能是让时章去军中历练?” “姑母,您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清清?” 柳太后的声音带了一丝威严:“哀家什么时候害过你?” “有些事,哀家既然这样说,便是为了你好,你就莫要刨根问底了。” 柳贵妃咬了咬嘴唇,眼底依旧难掩焦急之色:“是……” “可是,姑母,您向来不是最疼时章了吗,难道这次真的不管他的死活了?” 柳太后沉声道:“哀家没有亲生子嗣,时章是哀家的亲侄子,哀家怎么可能不担忧他的安危?” “此事哀家自有决断,你安心回你的永寿宫去吧。” 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正前往边疆送死,这让她怎么安心? 柳贵妃从未如此担忧过,却也明白姑母说的话,向来不容反驳。 她不是没想过,去向陛下求情。可她现在连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担心贸然过去,会适得其反。 第450章 柳太后敢动贤妃,他就让人动柳时章 见此,袁嬷嬷劝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对三公子的关爱,不比您少。” “此次,太后娘娘定会想办法,让三公子平安从边疆回来。您就听太后娘娘的话,安心回永寿宫去吧。” 柳贵妃现在除了相信柳太后的能力,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像袁嬷嬷说的,姑母那么疼爱时章,绝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是。清清告退。” 柳贵妃离开后,柳太后继续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面前的木鱼,平复心中的情绪:“……遣人去养心殿,让皇帝下朝后,来慈宁宫一趟。” “是。” 大周以孝治天下,按规矩,帝王每日起床后,应该先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表达孝道,再去上朝。 可柳太后说,自己要潜心礼佛,便将帝王请安的时间,从天天,改成了初一、十五各一次。 但不管怎样,柳太后让人去养心殿请人,南宫玄羽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帝王无视慈宁宫行礼的宫人,大步走进了内室:“见过母后!” 柳太后笑得温和且慈祥,仿佛两人真是亲密无间的母子,从未出现过任何隔阂:“皇帝来了?坐。” “你有些日子没到慈宁宫了,这几天身子可还好?” 帝王自然不会在明面上,对柳太后不敬:“多谢母后关心,朕一切都好。” “倒是天气逐渐转冷了,母后要多注意凤体。” 哪怕是柳太后,也没从南宫玄羽面上看出一丝破绽,仿佛他对她的一切关心,都是发自内心。 这一刻,柳太后忽然深切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成长为了铁血帝王,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能祈求她庇护的无宠皇子了。 柳太后的眸色深了深,放弃了之前那些弯弯绕绕的念头,直截了当道:“贤妃上个月底,为皇帝生下了四皇子,哀家也极为高兴!” “皇帝子嗣单薄,膝下总算又多了一位小皇子。” “贤妃有功,也跟着学了那么久的六宫事宜,待她出了月子,便让她多为贵妃分忧吧。” 柳太后这番话,有好几层意思。 一是向帝王表明,沈知念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功臣。身为太后,又怎么会害皇室的功臣呢? 她不会再对沈知念下手了。 二是分宫权给沈知念,当作对她的补偿。 柳太后这便是变相向帝王妥协、道歉了。 至于南宫玄羽明明没有证据,证明韩氏背后的人是她,柳太后为什么要默认…… 因为聪明人之间交锋,有些事还藏着掖着,把对方当傻子,便是愚蠢的行为了。 帝王没证据又怎样? 他将柳时章“发配”去了边疆,便代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郑婆子的事,柳太后确实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柳时章的安危和性命,谁来保障呢? 柳太后做不到,置这个最宠爱的侄儿于不顾。 帝王算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选中了柳时章。不然他为什么不派柳家的其他人,去边疆打匈奴? 这一刻,柳太后看帝王的眼神,闪过了些许复杂。 有忌惮,也有欣慰。 不愧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儿子啊,如今都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了!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底的冷芒,淡声道:“后宫的妃嫔虽多,懂朕心意的,却屈指可数。贤妃便是其中之一。” “有她侍奉在身侧,朕心情愉悦。朕心情愉悦了,便会命边境的将领多多照顾柳时章,莫让表弟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柳太后敢动贤妃,他就让人动柳时章! 柳太后眼里闪过了一道怒意,但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她抬眸望着南宫玄羽,缓缓道:“贤妃如此深得帝心,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本事!” “撇开国事不谈,咱们今日谈谈家事。” “皇帝是否还记得?清清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自小便是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明珠。她的性子那么骄傲,当年却因为深爱你,愿意放下所有尊严,屈居姜庶人之下,嫁与你做妾。” “皇帝也曾向哀家,向定国公许诺过,得清清,如得珍宝,此生必不负她!” “皇帝如今如此爱重贤妃,不知清清在你心中,还有几分分量呢?可怜那孩子的一片痴心……” 帝王三宫六院,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正常情况下,柳太后不该说这番话。 但她刚刚也说了,不谈国事,只谈家事。柳贵妃是她宠爱的侄女,她偏向对方,无可厚非。 南宫玄羽坦然道:“朕从未忘记过当年的承诺。” “可朕敢问母后一句,贵妃想要的,当真只有朕的真心吗?” “究竟是朕薄情,还是贵妃所求太多?有了宠爱,又想要地位;有了地位,又想要中宫的名分。” “母后如此聪慧,怎会不明白,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的道理?” “对贵妃,朕自问问心无愧!” 柳太后的心往下坠了坠。 她当然不是莫名其妙说这番话。 当年在王府,帝王对柳贵妃的宠爱世人皆知。南宫玄羽登基后,柳贵妃更是宠冠六宫。 虽说现在,贵妃的宠爱已经不如从前了。可柳太后只有试探出,贵妃如今在帝王心中,还有多少分量。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为贵妃谋划。 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柳太后和颜悦色道:“哀家刚刚就说了,只谈家事。这不过是我们母子间的闲谈,皇帝何必认真?” “清清自幼便被哀家与哥哥惯坏了,性子骄纵了些。皇帝能包容她这么多年,已属不易。” “贤妃性子柔婉,温柔小意。皇帝喜爱她,也是人之常情。” “今后让贤妃与清清一同协理六宫,将后宫打理好了,也能让皇帝专心政事。” 南宫玄羽面不改色道:“匈奴的上任单于在位时,曾屡次冒犯大周的边境。是定国公领兵将其击退,才换来了边境十几年的和平。” “新单于上位后,匈奴竟又开始蠢蠢欲动。” 第451章 沈知念釜底抽薪(67万票加更) “朕也是对柳时章寄予厚望,愿他子承父业,才派他前往边疆。” “朕希望母后和贵妃也好,定国公府也罢,都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柳太后和帝王达成协议后,自然需要一些理由,来粉饰太平。 柳太后的面色未变,点头道:“这是自然。” “哀家也希望时章能在边境建功立业,方不辜负皇帝的期望!” 南宫玄羽起身道:“既如此,时间也不早了,朕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 宫人们连忙行礼:“恭送陛下!” 直到南宫玄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柳太后才冷笑了一声:“……你说,皇帝像谁?” 在内室伺候的都是心腹。 袁嬷嬷感叹道:“陛下不像先帝,倒是很像太后娘娘您。” 柳太后眼底带着一抹嘲弄:“先帝在位时,只知道贪图享乐。若不是有祖宗打下的基业撑着,恐怕……” “你说得对,皇帝确实不像先帝,而是像足了哀家。所以才会用哀家当年教他的,打蛇要打七寸的手段,来对付哀家!” “哀家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大周有这样一位好皇帝,哀家应该高兴才是!” 柳太后的语气很平静,只有足够了解她的人,才能听出其中的怒意。 袁嬷嬷劝道:“至少现在,三公子的性命无碍了。太后娘娘,您就放宽心些……” 柳太后嗤笑道:“哀家有什么不能放宽心的。你真以为男人这种东西,是多长情的?” “罢了,皇帝如今对贤妃正在兴头上,哀家也懒得去动他的心尖尖。省得他越维护,越在意。” “当初谁不说,贵妃是皇帝最喜爱的女人。不知贤妃如今的这份宠爱,能维持多久?” 袁嬷嬷摇了摇头:“至多不过两年。待下次选秀,花骨朵一样的新人入了宫,贤妃便是不失宠,陛下的心思也要被新人分走许多了。” 两年? 柳太后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芒。 贤妃如今有家世,有位分,有子嗣。离一贵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她岂容贤妃继续壮大下去,威胁到贵妃的地位! 不过此次的事,也给了柳太后一个教训。 事情做得再隐秘,也总有痕迹可循,她不该对贤妃出手。 后宫多得是人,巴不得贤妃去死,她何苦蹚这趟浑水。 …… 钟粹宫。 帝王将柳贵妃的胞弟,“发配”去边疆的事,已经在后宫传开了。 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贵妃娘娘或是柳家,做了什么惹怒陛下的事了? 沈知念自然也得知了。 她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来韩氏背后的人,是慈宁宫的那位太后娘娘了!” 对这个结果,沈知念并不意外。 芙蕖他们又愤怒,又害怕:“果然是树大招风。陛下对娘娘的宠爱,和娘娘如今的位分,终究还是引起了太后娘娘的注意……” 菡萏担忧道:“娘娘,太后娘娘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她在后宫的人手和势力,远不是咱们能比的。” “既然太后娘娘已经对您起了杀心,万一您和四皇子今后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啊?” 他们哪斗得过太后娘娘…… 沈知念不得不承认,菡萏说的是事实。 别说现在了,就算再过两年,她也不会是柳太后的对手。 不仅是她,就连南宫玄羽也是一样。 大周以孝治天下。就算柳太后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公诸于众了,帝王也不能处置得太过,否则天下人便会指责他不孝。 柳太后光是用一个“孝”字,就能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但……是人就有弱点。 定国公府是柳太后的靠山,又何尝不是柳太后的弱点? 拔除了镇国公府后,南宫玄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毫无实权的帝王了。 如果她猜得没错,他是因为她和阿煦,才将柳时章“发配”边疆,给柳太后和定国公府一个警告! 柳太后想要柳时章活命,短时间内,绝不会再对钟粹宫出手。 这便给了沈知念喘息和谋划的时机。 归根结底,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定国公府倒下了,柳太后还敢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吗? 反正南宫玄羽,早就有了集中皇权的决心。 沈知念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信。 沈父如今是吏部尚书,管理着大周的大小官员。虽管不到定国公这个丞相的头上,却可以在私底下收集定国公府藐视皇权,居心不良的证据。 铲除镇国公府时,有以周钰溪和顾锦潇为首的文武大臣,联手布局。 那此次,她就要让沈父成为南宫玄羽信任的心腹,助帝王灭了最后一个心腹大患! 当然,沈知念给出了这条青云路,能不能走上去,获得帝王的信任,就看沈父的本事了。 沈知念相信,她那个爹,一定能想办法做到! 沈知念写完密信,照例交给了芙蕖:“秘密派人送出宫,交到本宫的父亲手上。” 芙蕖知道事关重大,认真道:“是!” …… 钦安殿。 果然像良妃预计的那样,冻了一晚上,她发起了高热。 若离早上醒来,见良妃倒在了地上,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过去:“娘娘,您怎么了?!” 触碰到良妃滚烫的肌肤,她又心疼,又愧疚:“娘娘,您发热了?!” “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您心疼奴婢,昨晚把被子让给了奴婢,您也不会着凉了……” 呜呜呜……天底下上哪去找,像娘娘这么好的主子? 她贱命一条,娘娘居然如此重视她。若离真的好感动,好感动…… 良妃已经烧得陷入了昏迷中,若离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盖到她身上,冲到门口去拍门:“开门!快开门啊!” “外面有人吗?我们娘娘发了高热,快开门,放我们出去啊!” 柳贵妃早就交代过,一定要将良妃关在钦安殿里,关满三天。除了水,不许给她们任何食物。 贵妃娘娘手握六宫大权,侍卫们哪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当没听到若离的拍门声。 哼!谁知道这是不是她们主仆,想出的苦肉计。 第452章 良妃是把本宫当傻子吗 见拍了半天门,都没有任何人应答,若离脸上满是怒火! 娘娘可是四妃之一,这些侍卫究竟是怎么敢的?! 而且娘娘心肠那么好,协理六宫的时候,从未薄待过任何宫人。昨天那个小太监,都知道记娘娘的好。 这些侍卫连太监都不如! 若离只好回到了良妃身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娘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那些侍卫太过分了!呜呜呜……” 良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若离的声音,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别哭了,本宫、本宫不碍事……” 那些侍卫即使奉了柳贵妃的命令,将她锁在这里,也绝不敢真让她出事。 现在不过是觉得事态不严重,才不理会若离的恳求。 如此也好。 她的状况越糟糕,越能凸显出柳贵妃跋扈。 “娘娘……” 若离用被子裹紧了良妃,想给她喂点水,却发现昨天的茶壶已经见底了。 她抹干了眼泪,继续冲到门口拍门。 可惜……无论她怎么叫喊,侍卫们都无动于衷。 门口。 侍卫们原本都觉得,这是良妃使的苦肉计,所以不搭理若离。 不然贵妃娘娘交待的这点小事,他们都办不好,以后在宫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但没想到,若离一直在里面拍门,哭得那么真心实意,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担心。 渐渐地,侍卫们的神色,都变得迟疑起来。 其中两人对视了一眼:“……有陛下罚跪在先,贵妃娘娘将良妃娘娘在里面关三天,吃吃苦头,不是什么大事。” “可不管怎么说,里面那位也是良妃娘娘。若真出了什么事,贵妃娘娘没事,遭殃的可就是咱们了……” 一人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我去永寿宫请示一下贵妃娘娘。” “是!” 然而…… 当这名侍卫赶去永寿宫的时候,柳贵妃已经因为柳时章被“发配”边疆的事,去慈宁宫找柳太后商议了,还没回来呢。 消息最终报到了小花子那里。 “……花公公,是否要开启钦安殿的大门,放良妃娘娘回长春宫看太医?” 小花子是小伟子出事后,新顶上来的。成为柳贵妃心腹的时间,不如翠竹久,当然也不如她受柳贵妃的信任。 小花子一直想找机会,在柳贵妃面前表现,如今终于等到了! 他十分清楚,因为六宫大权被夺的事,贵妃娘娘有多痛恨良妃娘娘。若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良妃娘娘,贵妃娘娘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然,小花子就算要讨好贵妃娘娘,也不会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只是道:“这才过去一天,离三天的时间还久着呢。” “这事咱家已经知道了,待贵妃娘娘回来了,咱家会禀报娘娘的。”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用搭理若离,一时半会死不了人。 侍卫得了指示,便离开了。 柳贵妃回来后,小花子恭敬地把事情汇报了一遍。 果不其然,柳贵妃一听完,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那么厚一床棉被给她了,还能冻出风寒?良妃是把本宫当傻子吗?” 小花子立即道:“娘娘,奴才也是这样觉得的呢。” 再加上柳贵妃正为柳时章的事烦心,哪还顾得上良妃,随意地挥了挥手道:“此事你做得不错,本宫是一定要给良妃一点教训的!” “左右在那里再关两天,也死不了人,就别再拿这事来烦本宫了!” 小花子恭敬道:“是!” …… 钦安殿。 良妃娘娘发高热的事,他们已经去永寿宫通报过了。贵妃娘娘不让放人,就算良妃娘娘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了。 侍卫们放下心来,无论若离怎么拍门,他们都置之不理了。 若离没办法,只能回去继续照顾良妃。 可别说药了,连热水都没有,娘娘要怎么办啊…… 没过多久,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过来了,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有令,接下来的两天,只许送水进去!” 小太监低着头打开了食盒:“只有水,没有食物。” 侍卫检查了一遍,见食盒里确实只有一个茶壶,两个杯子,才挥了挥手:“进去吧,把东西放到里面就出来。” “是!” 看到有人进来,若离连忙抬头看了过去,眼底迸发出了一抹惊喜:“是你?!” 是昨天那个,给她和娘娘送过食物的小太监! 小太监放下食盒,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压低了声音道:“若离姑娘,食盒里有热水,小的偷偷带了一包点心进来。” “你和娘娘吃完后,将包点心的纸藏好,小的明天会继续过来的,到时候再想办法给你们带点食物。” 若离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拽着小太监的衣袖道:“娘娘发了高热,再在这里关下去,哪里扛得住!” “贵妃娘娘不肯放过娘娘,你想想办法,帮忙把这个消息告诉陛下!好不好?待娘娘出去后,会重重赏赐你的!” 小太监不敢抬头直视良妃,还以为良妃娘娘是昨晚没休息好,此刻还在歇息呢,没想到竟是发高烧了。 风寒可是能要人命的!这怎么行?! 小太监连忙道:“若离姑娘言重了。良妃娘娘对小的有恩,小的报答娘娘,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小的身份低微,不过是看守钦安殿的太监,如何能见得到御驾?” 若离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快速道:“你去储秀宫的水月轩,找郝贵人!然后将娘娘的情况告诉她,她肯定愿意帮忙的!” 宫里的贵人、常在、答应数不胜数,郝贵人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因为圣眷不浓,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 贵人位分,夏日分到的冰本来就少。不受宠的贵人,仅有的那一点份例,也会被内务府克扣了。 今年夏日,天气十分炎热,水月轩却一点冰块都没分到,日子极为难过。 是娘娘得知消息后,惩罚了内务府的管事,还给郝贵人补了双倍的冰。 第453章 一天天的,到底有完没完 郝贵人对此感恩戴德,曾说过,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娘娘! 去御前报个信,不是什么大事,郝贵人不会拒绝的。 小太监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一定帮姑娘把话带到!” 门口传来了侍卫冷冽的声音:“不是让你把东西放下就行吗,怎么进去这么久?!” “来了!” 小太监将茶壶和水杯拿了出来,拎起食盒道:“若离姑娘,小的得走了。” 出了门口,侍卫狐疑地扫了小太监一眼:“让你送个水,你怎么磨蹭这么久?” 小太监低着头道:“侍卫大哥,奴才刚才见良妃娘娘确实病得不轻,万一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还不知道,郝贵人愿不愿意帮忙。就算她愿意,能不能见到陛下还是一回事。 要是侍卫愿意直接放了良妃娘娘,或为娘娘请位太医,就最好不过了。 然而侍卫只冷冷地扫了小太监一眼:“难道没人教过你,在宫里不该管的事别管,命才会长?” 小太监的腰弯得更低了:“侍卫大哥教训得是,是奴才多嘴了。” “奴才告退。” 刚离开他们的视线,他就放下食盒,快速往水月轩的方向跑去。 好在钦安殿离储秀宫不算太远,穿过御花园就到了。 …… 水月轩。 和后宫的许多宫嫔一样,郝贵人多次受过良妃的恩惠,心中一直记着对方的恩情。 此次良妃被夺了六宫大权,到钦安殿罚跪,郝贵人十分担心。 可她人微言轻,这个旨意是陛下亲口下的,她改变不了任何事。 昨天,郝贵人曾去钦安殿探望过,可还没靠近就被侍卫拦下了。 郝贵人只能在寝殿里干着急。 “……贵妃娘娘跋扈专断,从不许任何人忤逆她。她当权的时候,后宫的妃嫔谁不活得战战兢兢的?像我这样的低位宫嫔,就更不用说了。” “可良妃娘娘温和仁慈,不仅关爱妃嫔,连宫人都多有照顾。” “我真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重新让贵妃娘娘掌权,还这样罚良妃娘娘。难道真的是好人没好报?” “也不知道良妃娘娘,如今在钦安殿怎么样了……” 她的贴身宫女初儿,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小主,慎言!” “若让人知道您妄议贵妃娘娘,咱们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连良妃娘娘,贵妃娘娘都说关就关,更何况是小主? 郝贵人叹了一口气:“本小主只是在寝殿跟你说说心里话,哪会不知道轻重,去外面胡说呢?” 这时,宫女进来禀报道:“小主,有一名面生的小太监求见,说是有关于良妃娘娘的事,要告诉您。” 郝贵人立即道:“快传他进来!” “是!” 小太监进来后,恭敬地向郝贵人行了一礼:“奴才钦安殿小蔡子,参见郝贵人,贵人吉祥!” “不必多礼。” 郝贵人关切地问道:“可是良妃娘娘出了什么事?” 小蔡子把自己知道的事,以及若离的交待说了一遍,才道:“……良妃娘娘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贵妃娘娘又执意不让侍卫开门。再这样下去,只怕良妃娘娘的身子要撑不住了……” “竟有这样的事?!” 郝贵人本就不喜欢柳贵妃的跋扈,只是敢怒不敢言,此刻更是紧皱起了眉头:“本小主知道了,这就想想办法……” 小蔡子不敢擅离职守太久,将话带到了便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他离开后,郝贵人焦急道:“良妃娘娘对本小主有恩,本小主是一定要报答她的!只是……我已经将近一年没跟陛下说上话了,只怕陛下连我是谁都忘了……” “就算我去养心殿求见,也是见不到陛下的啊……” 初儿就更没办法了:“真是可怜了良妃娘娘了,平日对宫里的人那么好,却要遭这样的罪……” 听到这话,郝贵人的眼睛突然一亮:“本小主有办法了!” “宫里受过良妃娘娘恩惠的人,不止我一个。如今良妃娘娘落难,定有许多人愿意搭把手。” “若我们一起去求见陛下,就算见不到陛下的面,也能将消息传进养心殿了!” 郝贵人说的是事实,却也想得有点美好。 因为在深宫,拜高踩低,忘恩负义是常事。 受过良妃恩惠的宫嫔是有许多,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失了圣心,又得罪了贵妃娘娘。 她们这时如果跟良妃娘娘扯上关系,被贵妃娘娘记恨、报复怎么办? 所以,当郝贵人说明来意,不少人都眼神闪躲,找借口婉拒了。 郝贵人气得够呛:“有恩就要报,她们怎能如此忘恩负义?一群白眼狼,良妃娘娘以前真是白对她们好了!” 初儿赶紧劝道:“小主,您息怒!” 所幸,忘恩负义的人虽有,但终究是少数。 良妃平日积攒的好人缘,这时就发挥作用了,还是有许多宫嫔,愿意跟郝贵人去养心殿求见帝王。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在批折子,忽然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李常德,外面什么声音,吵吵闹闹的?!” 李常德匆匆走了进来,苦着一张脸道:“陛下,有七八位小主,吵着要见您呢……” 如果是宫人喧哗,他就直接把人呵斥走了。但小主的位分再低,也是陛下的女人,他哪敢对她们不客气。 万一哪天有人得宠了,可不得记他的仇? 李常德早就明白了后宫的生存之道,不要得罪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宫嫔。说不定某一天,对方就一飞冲天了。 南宫玄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天天的,到底有完没完?! “后宫又出什么事了?贵妃协理六宫,她们不去永寿宫,来养心殿做什么?” 李常德已经把事情问清楚了,闻言汇报了一遍。 人就是贵妃娘娘下令关的,这些小主去找贵妃娘娘有什么用? 听完后,南宫玄羽:“……” 如果是其他妃嫔做出这种事,他肯定会觉得岂有此理!但贵妃…… 贵妃本就是这种脾气,做出公报私仇的事,也不奇怪。 第454章 良妃娘娘此举是苦肉计(68万票加更) 理解归理解,帝王眼底还是闪过了几分不满:“朕只说,让良妃在钦安殿反省三日,何时说过,晚上也将她关在里面了?” “命人送良妃回长春宫,再遣太医仔细照料。” 李常德垂首道:“是!” 南宫玄羽的语气冷了几分,接着道:“贵妃此次过分了!让人去永寿宫告诉她,她若没有容人之量,管理不好后宫,后宫多得是有能力的妃嫔!” “类似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贵妃娘娘欺负后宫的妃嫔,又不是头一回了。可以往,陛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第一次对贵妃娘娘,说这么重的话。 李常德明白,陛下不是因为良妃娘娘,而是他对贵妃娘娘的宠爱,大不如前了…… “奴才遵命!”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外面围着的宫嫔也都告退了。 此次愿意过来的,都是真心关心良妃的。干脆都跟着郝贵人,去了长春宫探望。 她们抵达的时候,良妃还没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良妃被肩舆抬回来的身影。 她的高热还没退,坐在肩舆上,整个人都快昏迷了。 太医一路小跑着跟在一旁。 “良妃娘娘……” 郝贵人等人脸上都是担忧之色,却也知道不能耽误太医,为良妃娘娘诊治,便都退到了一边。 过了良久,太医才从内室出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太医,良妃娘娘如何了?” 太医拱手道:“良妃娘娘此次是着凉引起的高热,臣要先开药为其退热。” “风寒不是最棘手的,棘手的是良妃娘娘之前中过毒,身子才刚养好,就遭了这一出。往后必须好生养着,不然体质会变弱许多……” 众人又气愤,又心疼! 像良妃娘娘这么好的人,为何要遭此劫难? 郝贵人担忧道:“太医,那就劳烦您好生为良妃娘娘治疗了。” “小主言重了,这是臣应该做的事。” 送走太医后,众人进了内室探望,但良妃还没醒。 若离跪着地上,朝郝贵人等人行了个大礼:“奴婢叩谢各位小主的大恩!” “此次若不是各位小主,娘娘恐怕凶多吉少了……” 见良妃烧得面颊通红,众人都想起了她往日的好,越发同情。 良妃需要休息,内室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了外间,郝贵人才问道:“若离,你与良妃娘娘一同被关在钦安殿,你都没事,为何良妃娘娘竟病成了这样?” 若离再也憋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控诉道:“贵妃娘娘不仅将奴婢和娘娘锁在了钦安殿,到了夜晚,那么凉的气温,贵妃娘娘竟只丢了一床被子进去,还不让人给吃的!” “娘娘心善,害怕奴婢受冻,就命令奴婢将被子裹在了身上。结果她自己却病倒了……” “呜呜呜……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用,保护不好娘娘……” 良妃娘娘的仁慈,和对宫人的关爱,在后宫众人皆知,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越是如此,众人对柳贵妃越是怨声载道。 “良妃娘娘毕竟是四妃之一啊,陛下都还没发话呢,贵妃娘娘怎能如此折磨她?” “是啊,良妃娘娘是四妃之一,尚且如此。若有一天,我们这些人落到了贵妃娘娘的手上,又当如何?” 一时间,众人既为良妃不忿,又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贵妃娘娘不仅跋扈,还狠毒!若后宫继续被她主宰着,咱们姐妹以后还有活路吗?” “必须让陛下知道,贵妃娘娘究竟做了些什么!” 郝贵人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聚集在一起商议起来。 其实……她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良妃被从钦安殿抬回来的时候,都快昏迷了。这件事,宫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在养心殿的南宫玄羽,自然也听说了。 “竟有此事?!” 他还以为,贵妃只是耍小性子,想将良妃关在钦安殿出出气。但一应吃食茶水,炭盆棉被总不会少。 所以事发后,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在口头上警告了贵妃几句。 不曾想……贵妃竟狠毒至此! 不仅不让人给良妃送吃食,夜晚那么寒凉,炭盆也没有,还只给了一床棉被。 这不是存心欺辱良妃吗? 良妃自己把棉被裹着,让贴身宫女冻病了,虽不算错,可宫里一定会传出于她名声不利的流言。 况且以良妃的性子,也做不出这种事。 她护着贴身宫女,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这一刻,帝王心中对良妃的种种猜疑,消散了不少。对柳贵妃的不满,却与日俱增!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摆驾长春宫!” “是!” …… 康贵人探望完良妃后,便来钟粹宫做客,将这些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沈知念听。 末了,康贵人才道:“……如今后宫人人都说,良妃娘娘像菩萨般善良。其他主子遇到这种事,哪会把宫女的命当回事,也只有良妃娘娘,才如此仁慈。” “臣妾却觉得,在这深宫,适当的善良或许是真的。可善良过头了,实在是显得虚假。” 尤其是同住长春宫,她跟良妃的接触,比其他宫嫔多多了,总觉得良妃的假面之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菡萏好奇地问道:“康贵人,您是觉得,良妃娘娘此举是苦肉计?” “那她还真够豁得出去的……” 康贵人淡声道:“谁知道呢。” 沈知念笑了笑:“善良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怎么看,陛下怎么看。” “就算良妃此次真是用苦肉计,又如何?除了身体上遭罪,其它地方她大获全胜了。” 既在宫人们之间赢得了人心,又收获了后宫妃嫔的同情,更让帝王怜惜。 良妃不仅提前从钦安殿出来了,还摆了柳贵妃一道! 恐怕柳贵妃得知消息后,就算不被气死,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帝王交待了。 哪怕南宫玄羽不将罪于柳贵妃,她在后宫,也是人心尽失! 而主导这一切的良妃,双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还是最完美的受害者。 第455章 帝王处罚柳贵妃 其实准确来说,良妃确实是受害者。 至少在这件事里,她没有害任何人,只是反击柳贵妃对她的报复而已。 沈知念和柳贵妃的盟友关系,早就岌岌可危了,自然不会在这时跑去横插一脚。 她们斗起来了,才不会将注意力放到钟粹宫,她就可以好好坐月子了。 康贵人看着摇篮里的四皇子,神色似艳羡,似哀伤:“若嫔妾去年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应当也和四皇子一样可爱。” 做了母亲后,沈知念更能体会,身为母亲的心情了。 她看向康贵人,温声安慰道:“悠然,你还这么年轻,将来一定会有机会的。” 康贵人笑着点了点头:“谢娘娘吉言。” 从很久之前,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不是再次怀上皇嗣。 而是弄清楚,去年究竟是不是良妃,将她有孕的事透露给了姜庶人。姜庶人才指使柳如烟,害她流产! 因为她的月事一向不准时,那时便没有多想。近身伺候过的宫女,又都是没有生育过的,看不出她有孕了,也正常。 等她太医说她已经流产了的时候,康贵人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过皇嗣…… 而良妃生育过大皇子,对孕妇身上一些细微的变化,肯定能敏锐地察觉到。 说不定就是良妃先她一步有所怀疑,才借刀杀人! 可康贵人也明白,无凭无据的,自己若是说出此事,就是诬陷上位。 所以,她一直隐忍着! 反正她和良妃同住一宫,总有一天,会找出蛛丝马迹! 接下来,康贵人又陪沈知念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 菡萏感叹道:“后宫人人都说良妃娘娘好,康贵人和她住在一起,应该是受她恩惠最多的。怎么奴婢觉得,康贵人言语之间,颇为不喜欢良妃娘娘……” 在深宫即便是盟友,彼此间也会有所保留。沈知念自然看出了康贵人有心事,只是没说出来。 “或许正因为住得近,所以看许多事,便比外人看得明白吧。” 菡萏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沈知念唤了小明子进来:“你再去打听一下长春宫和永寿宫的动静,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是!” 四皇子喝完奶美美地睡了一觉,难得醒了,乳母笑着将他抱了过来:“娘娘,四皇子醒了。” 沈知念含笑接过,眉眼温柔:“你这个小家伙,一天睡到晚,这会终于舍得醒了?” 四皇子弯着嘴唇,笑了起来。 沈知念早就听林嬷嬷说过了,这么小的婴孩,并不理解笑容的含义,这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笑。只是和哭一样,是一种自然的身体反应。 但看着四皇子的笑容,沈知念的一颗心,还是软得不像话:“咱们阿煦真乖,都会冲母妃笑啦。” 比起南宫玄羽抱阿煦,被尿湿了龙袍,她的待遇真是好太多了。 …… 长春宫。 “陛下驾到——!!!” 需要良妃关爱,才能在后宫过得好一些的低位宫嫔,大多是不受宠的。 她们要么许久没见过陛下了,要么只在宫宴时,远远见过。 这次竟能这么近距离站在陛下旁边,说不定还能跟陛下说上话,众人心中的十分激动:“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平身吧。” 南宫玄羽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内室。 郝贵人等人虽是真心关心良妃,但这和她们想得到帝王的注意,并不冲突。 有了宠爱,今后才能更好地报答良妃娘娘,不是么? 于是乎……这些探望完良妃,本该回去的宫嫔,又重新折返回内室了。 人都有共情弱者的本能,尤其南宫玄羽本就喜欢柔弱可怜的类型。 亲眼看到了良妃高热不退的样子,帝王心中对她的怜惜更甚。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将六宫大权重新还给贵妃的事,是不是做错了? 若离跪在地上请罪:“奴婢护主不力,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虽说是良妃仁厚,执意要将被子让给若离,并非她没有照顾好主子。 但良妃病成了这样,帝王还是免不了迁怒:“你们出不去钦安殿,就不能两个人裹一床被子?竟让良妃冻病了!” 若离磕了个头道:“陛下明鉴,实在不是奴婢不顾娘娘的身子,而是贵妃娘娘命人给的那床被子太小了,裹一个人都勉强……” “是娘娘说,与其两个人一起受冻,不如保全一个人。” “奴婢不敢不听娘娘的命令,但也知道自己有罪,求陛下责罚!” 这是良妃自己的选择。 况且良妃如此护着若离,他再惩罚这个宫女,不是平白惹她难过。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若离,坐到了床边:“太医怎么说?” 若离吸了吸鼻子道:“奴婢已经喂娘娘喝了药,太医说了,若今晚高热能退下去,便没事了。” “否则……否则娘娘只怕危险了……” 帝王的神色越发阴沉! 良妃做错了事,按宫规受罚是应当的。可恩师当年将她托付给他,不是为了让她平白无故,被其他妃嫔磋磨的。 南宫玄羽冷冷道:“既然贵妃这么喜欢让人罚跪受冻,那就让她自己也尝尝这种滋味!” “李常德,传朕的旨意,让贵妃也去钦安殿跪一晚上,不许任何人给她炭盆、被子!” 李常德心中一惊! 陛下可从来没有给过贵妃娘娘这么重的惩罚! 不管怎么说,贵妃娘娘也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若真冻出个什么好歹来,陛下也难做。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如今夜晚天气寒凉,贵妃娘娘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良妃娘娘已经病倒了,若贵妃娘娘再发了高热,宫里就更一团乱了……” 南宫玄羽对柳贵妃,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情分在的,闻言蹙眉道:“那就让她去跪着悔过!” 言下之意就是,夜晚保暖的东西可以给。 李常德应了声“是”,喊了个小太监去永寿宫传旨。 这种得罪贵妃娘娘的事,他当然不会亲自上…… 第456章 被偏爱的人,便有恃无恐 南宫玄羽还有那么多政事要处理,自然不可能通宵守着良妃。 他看向了若离,道:“你便好好照顾良妃,将功折罪。若良妃有个什么闪失,朕饶不了你!” 若离心中一凛,连忙道:“奴婢遵命!” “待良妃醒了,派人来告诉朕。” “是。” 若离是真心为娘娘高兴! 承乾宫遭了蛇患的事,因为证据不足,陛下虽没下定论说是娘娘做的,可娘娘终究失了圣心。 现在好了,因为贵妃娘娘的跋扈,陛下终于看到良妃娘娘的委屈了! 或许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南宫玄羽往外走去,路过那一堆莺莺燕燕时,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哪个是郝贵人?” 他听李常德汇报了来龙去脉,良妃此次能从钦安殿出来,全凭郝贵人动员昔日受过良妃恩惠的宫嫔,到养心殿面圣。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胆识也不错。 郝贵人心中一喜,连忙上前福了一礼,含羞带怯道:“嫔妾见过陛下!” 能进宫的女子,不管位分高低,受宠与否,就没有长得丑的。 即便在宫里,只能算姿色寻常的,放到外面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郝贵人长久无宠,自然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类型。但她五官清秀,气质柔美,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家碧玉。 最重要的是,胜在新鲜。 南宫玄羽没有说其它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起身,便大步离开了。 弄得郝贵人心中十分忐忑。 陛下究竟是看上她了,还是没看上呢? 要是入不了陛下的眼,她就得继续过无宠的日子了…… 大家都没有宠爱在身,唯独郝贵人被陛下单独记住了,还跟陛下说了话。旁边的这些宫嫔,说不艳羡、嫉妒是假的。 但她们能因为良妃昔日的恩惠,挺身而出,便代表本性都不坏。心头虽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人针对郝贵人。 彼此依然是一副亲亲热热,姐妹和睦的样子。 …… 永寿宫。 柳贵妃本来在桌案前,给柳时章写信,交待他去了边疆,一定要保重自身。 军中的许多将领,都是父亲昔日的旧部。他过去后,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们也会关照他的。 待找到机会,她会恳求陛下,将他调回京城。 然而谁知道…… 一封信刚写完,柳贵妃就接到了御前传来的消息。 陛下不仅将良妃那个贱妇,从钦安殿放了出来,还狠狠训斥了她! 陛下竟说、竟说若她没有容人之量,管理不好后宫,后宫多得是有能力的妃嫔。类似的事,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让其他人将她取而代之了吗? 陛下、陛下怎能为了良妃,如此无情地对她?! 放在从前,柳贵妃肯定会伤心欲绝。 但现在,她心中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愤怒和危机感。 柳贵妃抬起头,将眼中涌出的泪意逼了回去,咬着牙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良妃不过是一个四妃,而本宫是贵妃!陛下怎可为了良妃,这样落本宫的面子?” “在陛下心中,还把本宫当成协理六宫的贵妃吗?!” 难道到头来,她不仅抓不住陛下的心,连手中的权势都抓不住了…… 翠竹连忙劝道:“娘娘,您性子耿直,如何比得过良妃娘娘惯会做戏?” “她不过是发了点热,就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陛下肯定怜惜啊!” “这种时候,您就不能再触怒陛下了,不然岂不是中了良妃娘娘的奸计?” 柳贵妃眼中涌起了一阵恨意:“本宫明明给了被子,那个贱妇非装好人,把自己冻得得了风寒,在陛下面前楚楚可怜!” “偏偏陛下就吃这一套!” 小花子此时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侍卫来报时,他就劝贵妃娘娘,先将良妃娘放回去了。 如此,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小花子怕被柳贵妃迁怒,赶紧想办法找补:“娘娘,在宫里,一时的得意或失意,算不了什么,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良妃娘娘心机深沉,此次在陛下面前装可怜,得到了陛下的偏心。你也可以学她的招数,去对付她啊!” “您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可比良妃娘娘重多了。难道您低低头,陛下还会忍心责怪您?” 柳贵妃明白,既然这件事已经闹到了陛下面前,她就不能再用明面上的手段对付良妃了。赶紧示弱,去陛下面前认错,才能挽回圣心。 可帝王一登基,就将她封为了贵妃。她不像后宫的许多妃嫔,是从低位一步步爬上来的。 再加上傲人的家世,柳贵妃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头。 她可以为了争宠,想方设法讨好陛下。可要她因为良妃那个贱妇,向陛下道歉,柳贵妃如何低得下高傲的头颅? “不可能!” “本宫绝不会让良妃那个贱妇,不会让满宫的人,看本宫的笑话!” 即便陛下因此怪罪她,她也不会就此事认错! 良妃!她们继续走着瞧! 翠竹和小花子虽然头疼,却也知道贵妃娘娘的脾气,哪是他们能劝得动的…… 柳贵妃坐在椅子上,眼底噙着一抹倔强。 其实,她的底气这么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她那样对良妃,导致良妃发起了高热,又如何? 陛下对她也只是口头上训斥了两句,连一点实质性的惩罚都没有。 陛下终究还是舍不得罚她的。 被偏爱的人,便有恃无恐。 谁知道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御前的公公带着陛下的口谕来了。” 柳贵妃心头一跳,莫名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进来吧。” 看到小太监,柳贵妃连忙问道:“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在心中把李常德骂了一千遍!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李公公自己不来,也不让他的那些徒弟们过来,却让他来。 真是半点都不做人! 想归想,小太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异样,行了一礼后,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陛下口谕,让您今晚去钦安殿罚跪一夜,反省自身!” 第457章 沈知念的生辰(69万票加更) 柳贵妃往后退了两步,身体晃了晃,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小太监:“……这话真是陛下说的?” 小太监低着头道:“回贵妃娘娘,奴才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柳贵妃眼中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瞬间落下来了…… “陛下刚刚都没有这么说,为何、为何会突然如此?!” 贵妃娘娘的脾气虽然火爆,但打赏宫人时,出手向来阔绰,小太监便卖了个人情。 “陛下得知,娘娘昨夜不仅将良妃娘娘锁在了钦安殿,还不让人给良妃娘娘炭盆,只扔了一床极小的棉被进去,所以龙颜大怒。” 柳贵妃如果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就不是柳贵妃了。 所以,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错的当然都是别人。 小太监离开后,柳贵妃怒道:“良妃那个贱妇,这苦肉计用得真是好!” 可她知道,她就算跟陛下说这话,陛下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良妃在陛下,在后宫的绝大多数人心中,都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还十分良善。 陛下只会觉得,严重的风寒是会死人的,难道良妃会拿自己的性命来算计她? 届时,她不知悔改,还诬陷良妃,便罪加一等! 柳贵妃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后宫人人都说良妃是好人,本宫曾经虽然怀疑过,却也只是觉得,她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但焉儿坏。” “却没想到,她的心性比本宫想象中还狠,还坚韧!为了对付本宫,她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赌上!” “呵、呵呵……这一次,本宫输得不亏!” 翠竹无言以对,却也知道娘娘此时心情极差,只能垂首跟在后面。 柳贵妃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大步往外走去:“跪就跪!” 她去钦安殿跪一夜,和良妃之间就扯平了。以后那个贱妇,再也别想拿此事来攻击她! “母妃!” 柳贵妃刚走出主殿,大公主就抱着一个大大的卷轴,摇摇晃晃地朝她跑了过来。 保母们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大公主,您慢些!” 大公主在柳贵妃面前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母妃,您要出门吗?” 大人之间的事,柳贵妃不想将孩子牵扯进来,便压下心中的情绪,含笑道:“嗯,母妃有事要出去一趟,韫儿要乖乖的。” 大公主没有多想,献宝似的举起了手中的画轴:“母妃,这是夕颜新为韫儿画的画,已经裱好啦!” “韫儿刚刚看过,可喜欢了,给母妃也看看!” 这些时日,楚夕颜时不时就来永寿宫,为大公主作画,跟她已经混熟了。 柳贵妃此刻虽没心情欣赏,却也不忍心让大公主失望,便展开看了看。 楚夕颜年纪虽小,画技却得到了宫中的一致认可,要不然柳贵妃也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她。 画像上的大公主,秋日在御花园捡枫叶,模样娇俏,灵动可爱。 柳贵妃夸赞了几句,便将画收起,交还给大公主,漫不经心道:“韫儿若是喜欢,便多让夕颜为你作画。” “好了,去玩吧。” 大公主笑着点了点头,抱着画像往自己的寝殿跑去。 最近夕颜姐姐为她画了好多好多画像,每一幅她都好喜欢,要仔细收起来! 哦,对。她喜欢夕颜姐姐,才这样叫对方的。但夕颜姐姐说了,尊卑有别,自己不可以在人前这样叫她,不然会给她带去麻烦的。 柳贵妃和翠竹抵达钦安殿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气温虽然降低了不少,但正殿里摆着一个碳盆和两床干净、舒适的棉被。 翠竹连忙笑道:“娘娘,您看,没有陛下的吩咐,钦安殿的人哪敢准备这些东西?可见陛下心里还是很在意您的!” “良妃娘娘发高热的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想必陛下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不得不惩罚您。” “可陛下担心您着凉,所以特意让人备了炭火和棉被。” 柳贵妃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倔强道:“本宫不需要!” “陛下不是可怜良妃那个贱妇,没有被子在这里冻了一晚上吗?那本宫偿还她!” 柳贵妃不裹被子,翠竹当然也不敢裹。 所幸旁边还有碳盆,她们不至于冻成良妃娘娘那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贵妃的膝盖传来了一阵酸痛。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咬着嘴唇道:“你去问问,陛下今晚是不是歇在长春宫了?” “是。” 许久以后,翠竹回来了,恭敬道:“娘娘,陛下今晚没去看良妃娘娘,而是翻了郝贵人的牌子……” 今天之前,柳贵妃完全不记得这号人。今天的事发生后,她就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若不是郝贵人多管闲事,良妃现在还在钦安殿关着呢! 柳贵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本宫和良妃斗法,倒让下面那些小鱼小虾得利了!” 她虽气愤,但眼中更多的是不屑。 一个家世一般,过往又没宠爱的贵人,还不至于让柳贵妃放在眼中。 太医说良妃若是熬不过今晚,情况就危险了,陛下还有心情翻牌子。 看来良妃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这样想着,柳贵妃竟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 …… 翌日。 九月初七。 沈知念是十六岁入宫的,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生辰。 但她两世为人,心理年龄早就不止十七岁了,没办法真把自己当十七岁的女子。 因着还在月子中,沈知念无法出门,今年的生辰一切从简,不举办宴会。 钟粹宫的宫人,今日都穿得极为喜庆,一大早就向沈知念献上了祝贺和礼物! 他们的礼物,大多是自己做的剪纸、络子、荷包等等。虽不贵重,但胜在心意。 沈知念含笑收下了,听着众人的吉祥话,赐下了丰厚的赏赐。 钟粹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很快,陈亚明便亲自带着内务府的太监,送了帝王的赏赐过来—— “陛下贺贤妃娘娘生辰,特赐南海东珠一对、翡翠玉如意一柄、琉璃莲花灯一盏、九色鹿屏风一架……” 第458章 男人只有变成牌位了才会老实 如此种种,一共十六件珍稀的礼物! 随着陈亚明介绍完,内务府的太监们,将宝物都抬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好了。 陈亚明弯着腰,笑得一脸谄媚:“贤妃娘娘,还有一件神秘礼物,稍后会由陛下亲自送给您!” 前天南宫玄羽说了这件事,沈知念就一直好奇着。到今天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她不禁更好奇了。 反正要不了多久,南宫玄羽就会过来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笑着让芙蕖打赏了他们。 上到陈亚明,下到最末尾的小太监,每个人都拿到了不菲的赏赐,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之色。 “奴才谢贤妃娘娘赏!” “祝贤妃娘娘生辰快乐,吉祥如意!” 陈亚明笑道:“娘娘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他们离开后,沈知念围着这些赏赐走了一圈,细细欣赏着,眼底流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算南宫玄羽有心! 别说菡萏她们了,就连入宫时间很长的元宝等人,都鲜少见到这么多珍稀的宝物! 芙蕖惊叹道:“娘娘,您看这柄翡翠玉如意,料子细腻,雕工精美。最难得的是通体阳绿,也太漂亮了!” 菡萏连连点头:“还有这盏琉璃莲花灯,每一瓣花瓣都晶莹剔透。奴婢都不敢想象,夜晚将它点亮了有多美!” 芙蕖笑道:“其实比这些宝物更贵重的,是陛下对娘娘的心意。”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加上还未出现的那件神秘礼物,陛下此次的赏赐一共十七件,对应娘娘的十七岁生辰。” 经她这样一提醒,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哦!” “这么说,陛下这是把娘娘过去十七年的生辰礼物,都一次性补上了?” “陛下对娘娘也太用心了!” “咱们娘娘这么好,谁不喜欢?陛下肯定宠娘娘!” “……” 沈知念心中虽有喜悦和感动,却没有到感激涕零的地步。 因为南宫玄羽是帝王,这些宝物于他而言,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他有那个实力,真想对一个女人好,的确是可以把对方宠上天的。 当然,对方送了她这么多珍贵的礼物,且每一件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沈知念心里当然是感谢的,也记得南宫玄羽的好,不然岂不是成白眼狼了? 林嬷嬷提醒道:“娘娘,月子里不能见风,咱们先回内室吧。” 沈知念微微颔首:“芙蕖,将这些宝物登记造册,好好收进库房。” 等今日的事忙完,她再仔细想想,将那些摆件都放在什么地方。 芙蕖兴奋道:“是!” 虽然这些宝物不是属于她的,但过过眼瘾,摸一摸也好啊! 不多时,御驾就到了。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今日的心情不错:“都起来吧。” “谢陛下!” 沈知念依旧是还没行礼,就被帝王阻止了:“念念,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必多礼。” 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妇人生产后,都会请乳母喂养孩子,更不用说皇室了。 后妃从不亲自喂奶,因此沈知念不必担心上妆后,胭脂里的一些成分会进入乳汁,影响孩子。 但她每日都要抱四皇子,虽说之前使用的脂粉,是唐洛川专门为孕妇研制的。可婴儿的肌肤娇嫩,怕四皇子接触到脂粉会不舒服。反正坐月子不用出门,生产后,沈知念每日都是素面朝天。 好在她年轻,底子也好,肌肤更是像剥了壳的鸡蛋。即便不涂脂抹粉,也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但今日,难得过一次生辰,沈知念让菡萏为她好好打扮了一番。 她今天穿着一袭浅蓝色的宫装,裙摆处绣着一朵朵形态各异的栀子花。由于洒了用栀子花提炼的香露,一靠近就能闻到一阵清香。仿佛裙摆处的栀子花,都是真实存在的。 裙子是浅色系,栀子花更清雅,所以沈知念今日的妆容也简单。 她肌肤胜雪,双眸含情,顾盼生辉,柔媚中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一个人时,似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梦萦! 南宫玄羽这些日子,见多了沈知念不施粉黛的样子,此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念念今日,甚美!” 沈知念嗔了他一眼:“臣妾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臣妾自生下阿煦,便蓬头垢面。您以往虽然没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果然,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菡萏站在旁边,低着头憋笑憋得很难受。 因为她想起娘娘说过,不要对绝大多数男人,抱有太大的幻想。就算他们真心爱一个女人,也不妨碍他们宠幸貌美的妾室、通房。 男人只有变成牌位了才会老实! 帝王早就习惯了沈知念在他面前的大胆,此刻倒没有生气,只是无奈道:“念念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朕心中,念念无论什么样子都是美的,只不过今日更美!” 沈知念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南宫玄羽,语气里带着一丝吃味:“陛下昨晚翻了郝贵人的牌子,也用这样好听的话哄过她吗?” “还是陛下的福气好,身边的美人一个接一个……” 南宫玄羽要宠幸谁,沈知念心里其实无感,只要不损害到她和阿煦的利益就行。 毕竟寻常的富家公子,都是妻妾成群,更何况是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 后宫争宠,本就是各凭手段。郝贵人能让南宫玄羽翻她的牌子,也是她的本事。 只是……在南宫玄羽心里,沈知念一直深深地爱着他。郝贵人的事,她如果一点都不吃醋,就显得太假了。 帝王翻妃嫔的牌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沈知念曾跟菡萏说过的,在南宫玄羽的观念里,后宫的妃嫔都是他的女人。 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跟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宠幸她们,是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 他心悦念念,和他翻其他人的牌子,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第459章 最后一件礼物 就连善妒的贵妃,都没有因为这种事跟他闹过。 至于柳贵妃有没有私底下为难过,那些被翻牌子的宫嫔,就不在帝王的关注范围内了…… 但这样的话从沈知念口中说出来,不会给人骄纵善妒的感觉,只会让南宫玄羽感受到,她对他满满的在乎! 感觉到帝妃之间的气氛正好,内室的宫人都极有眼力见,悄悄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捏了捏沈知念的脸颊,含笑问道:“念念这是吃醋了?” 沈知念扁了扁嘴:“没有。” “臣妾哪敢了,不然旁人要说臣妾身为四妃之首,却没有容人之量。” “臣妾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南宫玄羽听明白了。 作为四妃之首,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宫嫔们的表率。自然不会做小气善妒的事,给人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感觉。 可作为沈知念,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宠幸别的女人,她心里还是有些吃味的…… 南宫玄羽享受这种感觉,笑着将沈知念拥进了怀里:“好了,好了,不说旁人了。” “后宫的美人再多,在朕心中,也没有一人能跟念念相比,念念何必在意她们?” 这一句,南宫玄羽说的是实话。 山珍海味也好,清粥小菜也罢。身为帝王,他偶尔换换新鲜的口味,很正常。 可只有念念,是那碗白米饭,任何美食都无法取代! “陛下惯会哄臣妾开心……” “朕可不是哄你开心,而是真心实意。” 沈知念靠在南宫玄羽的肩头,眼底哪还有吃味和深情,只有一闪而过的嘲弄。 她早就知道了,妃嫔若是因为善妒闹得不可开交,帝王只会反感和厌恶。 可小小吃一下醋,在他看来却是情趣,他反而享受这种被在意,被捧着的感觉。 其实不仅是帝王,世间的大多数男子,都是如此。 好在她会演戏。 看在那么多奇珍异宝,和奢侈的生活、崇高的地位,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女人的份上。沈知念觉得,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轻轻转移了话题:“……陛下今日让内务府送来的那些赏赐,臣妾很喜欢。” “待空闲了,臣妾便将其中的摆件,一一从库房拿出来,摆在合适的位置,绝不辜负陛下的心意!” “这样陛下不来的时候,臣妾看着那些宝物,就像陛下在臣妾身边一样……” 南宫玄羽拥着沈知念,无奈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说,除了钟粹宫,后宫还有哪个地方,能让朕日日都来?” 就算他鲜少在钟粹宫留宿,但也每天都过来看他们母子。在其他妃嫔眼中,这已经是泼天的盛宠了! 这个女人,竟还不知道满足。 真是越发得寸进尺了! 偏偏……他不仅讨厌不起来,还觉得可爱得紧。 沈知念委屈巴巴地问道:“陛下是觉得臣妾想要的太多了吗?” “其实臣妾也不想这样,可是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就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到对方,跟对方在一起……” “臣妾并非如此要求陛下,只是……只是控住不住自己的心……” 罢了,罢了。 念念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他一手宠出来的。 她只是爱他爱得太深了,何错之有? 南宫玄羽连忙温声哄道:“怎么还委屈起来了呢?” “好了,好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念念是朕心爱之人,要得再多,也不算多。” “你在意朕,朕高兴得很!” 尤其是听她说,要将他送的那些摆件,都放在钟粹宫的显眼的地方,时时刻刻看着。帝王越发觉得,自己付出的心意,都是值得的! 沈知念闷闷地“嗯”了一声:“只要陛下明白臣妾的真心,不觉得臣妾是无理取闹就好……” 她只是将对他的爱意,坦诚地表达出来,又没有要求他日日歇在钟粹宫,怎么能说是无理取闹呢? 南宫玄羽的声音越发温柔:“朕知道,必然不会误会念念。” “这……便是朕今日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帝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沈知念:“打开看看。” 沈知念早就好奇得不行了,连忙从南宫玄羽怀里起身,接过了锦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奢华无比的嵌珍珠宝石金项链! 项链由二十八个纯金的球形链珠,串联在一起组成。 每个球形链珠,都是由十二个小金环焊接而成,上面又各镶嵌了十颗珍珠。看起来珠光闪闪,璀璨夺目! 项链上方,中间是圆形,里面镶嵌着一颗花角鹿的深蓝色垂珠。 项链下方,居中是一个大圆金饰,镶嵌一块晶莹的鸡血石。鸡血石周围,又镶嵌着二十四颗珍珠,围成一圈。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圆形金饰,上面镶嵌着蓝色的珠饰。蓝色珠饰周围,同样都镶嵌着一圈珍珠。 鸡血石下方,挂着一块心形的金饰,金饰上镶嵌了一块极为罕见的青金石! 整条项链上,鲜红的鸡血石、宝蓝的青金石交相辉映。再配上洁白的珍珠,在纯金的烘托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雍容华贵! 当真是举世无双的珍品!!! 前世今生,沈知念见过的宝物不算少。可这一刻,眼底还是浮现出了难以言说的惊艳和震撼!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南宫玄羽要提前那么久,就让内务府的人打造了。 一条这么重工的项链,确实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制作完成的。 不仅精美绝伦,所用的珍珠、宝石,还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这也太美了!” 不能怪沈知念爱不释手,这么漂亮的首饰,哪个女人看到了还能走得动路? 南宫玄羽已经不需要问她,喜不喜欢了。因为沈知念的眼神和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帝王其实不擅长说煽情的话,可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他顿了顿,温声道:“前几日,朕听念念说,过往在沈家,除了菡萏她们,无人记得你的生辰。” —— 注:介绍引用自隋朝的文物【嵌珍珠宝石金项链】,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第460章 他唯一心爱的女人(70万票加更) “朕……很心疼念念……” “所以,朕命内务府精心准备了十七件礼物,作为念念这辈子过的十七个生辰的贺礼。” “没人记得你的生辰,朕记得!” “你过往的人生,朕没能参与,但朕会把念念曾经缺失的关爱和礼物,全部补给你!” “有朕在,今后再也没人敢忽视念念,你再也不用羡慕任何人!” 沈知念咬着嘴唇,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这个男人,是知道怎么攻心的。 如果她不是两世为人,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和南宫玄羽相处这么久以来,被他这样宠爱、呵护,恐怕也会控制不住沦陷。 所以,不是沈知念总是老生常谈,想一些重复的话。不能对帝王动心,只把帝王当上峰之类。 而是她只有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提醒自己,才能把心守住,避免以后被伤得体无完肤! 过了良久,良久……沈知念才消化掉心中复杂的情绪,想好了这种情况下,自己该有的反应。 她抬起头时,眼中蓄满了感动的泪水。然后眼泪像星星一样,颗颗分明地坠落下来。 美人即便哭起来,也美得不可方物。 “陛下,臣妾的母亲早逝,您就是这个世界上,对臣妾最好的人了……” “都说世上最疼爱儿女的人,是父母。可臣妾的亲生父亲,对臣妾都没有您这么好……” “此生能遇到羽郎,是念念的福分。羽郎送的每一件礼物,念念都十分喜欢。” “念念……永远都不会忘记羽郎的好!” 沈知念这番话,并非完全是做戏,也有许多是发自内心。 但感动是真的,欣喜是真的,喜悦是真的,沉沦依旧是不可能沉沦的。 帝王今天可以这样对她,明天也可以这样把别人宠上天。她唯一能守住的,就是自己的心。不然到时候,她还剩什么呢? “好了,别哭了。” 南宫玄羽温柔地擦去了沈知念脸上的泪水:“过生辰就要开开心心的。” “朕的念念,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朕帮你把项链戴上。” 沈知念吸了一下鼻子,点了点头。 南宫玄羽拿起项链为沈知念佩戴,没让她看到,他眼底闪过的晦暗之色。 平心而论,沈茂学是个好官,也是个好家主,却不是一位好父亲! 如果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南宫玄羽也会觉得沈茂学没错。 毕竟身为大周的官员,沈家的家主,沈茂学无愧于国家,无愧于家族,就已经胜过世间的许多男人了。 至于后宅有一个庶女,他从小忽视到大,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人心都是偏的。 那个昔日的庶女,是他唯一心爱的女人。 她生母早逝,父亲冷血薄情,对她没有丝毫关爱。十几年来,冷眼看她嫡母磋磨。 沈茂学可以不宠爱这个女儿,但至少要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吧? 然而……纵使南宫玄羽对沈茂学不满,也不会因为情绪失了理智。 于公,沈茂学为官的能力很强,接手的每一件事,都办得极为漂亮。 若不是因为家世太普通,他从前也不会只是个六品小官,被上面的人压得出不了头。 于私,妃嫔在后宫的地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家世决定的。沈茂学的官做得越大,念念和阿煦的地位就越稳! 他心中……想给念念的东西还有很多,自然要为念念的以后考虑。 只不过……因为这些事,注定了沈茂学在帝王心中,永远都只是个工具人。绝不可能像顾锦潇等人一样,成为帝王的心腹宠臣。 若有一日,沈知念不再需要沈茂学了,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殊不知……沈知念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帝王面前,给沈茂学上眼药,目的就是这个。 因为她太了解她的那个爹了,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今日,沈茂学倾尽一切助她,是因为她能带着他,带着整个沈家平步青云! 若有一日,沈茂学的羽翼足够丰满了,焉知不会反过来钳制她,将她和阿煦视为他争夺权力的工具? 沈知念绝不可能让自己和四皇子,成为沈茂学的傀儡! 所以,哪怕沈知念一直在助沈茂学升官,也从未真正信任过他,并且做着防范于未然的准备。 只要帝王不真正宠信沈茂学,他就没有威胁沈知念的本事和底气,永远只能讨好她,依附她,为她所用! 项链戴好后,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走到了铜镜前:“好看吗?” 整条项链美轮美奂,大气华贵! 最下方坠着的那块宝石,犹如湛蓝色的海水,美不胜收! 戴在沈知念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如此重工、华美的嵌珍珠宝石金项链,戴在一般人身上,很容易喧宾夺主。但沈知念,却能极好地驾驭它! 众人的第一眼,只会被她吸引,其次才会注意她脖子上的项链。 即便已经看了好多遍了,但目光每一次落在这条嵌珍珠宝石金项链上面,沈知念眼底都难掩惊艳! “好看!” “这是臣妾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最喜欢的项链了!” “多谢陛下!” 她就说她当初进宫没错。 不进宫,哪能拥有这样的宝贝? 更别说,库房里还堆满了好东西…… 沈知念简直不敢想象,若她能夺得后位,撇开别的不谈,拥有无数凤冠、凤钗、凤袍之类的日子,该有多么美好! “念念喜欢就好,今后还会有更贵重的项链。” 看到沈知念这么高兴,南宫玄羽这个送礼物的人,得到的情绪价值也拉满了。 他用心准备的这件压轴的礼物,送得很值! 念念每次的反应,都让他下次想送更珍稀的礼物给她! 李常德在门口请示:“陛下,午膳时间到了,是否要传膳?” 念念还在坐月子,要养好身体,南宫玄羽道:“传膳吧。” “是!” 两人牵着手,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宫人们端着菜,整齐有序地走了进来。 今日的午膳,比平时丰盛许多。其中有好几道菜肴,食材都是各个地区,刚进贡的贡品。 第461章 薅沈南乔的嫁妆买的 帝王每日都有许多政事需要处理,午膳过后,他起身道:“念念,你先好好休息,朕晚上再来看你和阿煦。” 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恭送陛下!” 宫里想跟贤妃娘娘搭上关系的宫嫔,不知道有多少。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带上贺礼过来了。 除此之外,她们还有一点小心思…… 陛下今天肯定会来钟粹宫,她们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跟陛下说上话,就再好不过了。 郝贵人从前不也无宠,说不定陛下连她是谁都忘了。但她一朝抓住了机会,便入了陛下的眼。 她可以,她们为什么不行?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月子里,沈知念享受的就是这份清净,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她们? 肖嬷嬷出面,将那些宫嫔全部打发了。 贤妃娘娘现在本就需要休息,宫嫔们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好留下贺礼,遗憾地离开了。 高位妃嫔们即便想争宠,也做不出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明知道陛下上午在沈知念这里,还眼巴巴地凑过来。 所以,她们只遣自己的心腹,送了合适的贺礼过来。 沈家一大早,也让人送了贺礼进宫,是一尊品相极好的白玉观音,一看就下了血本! 这份礼物的价值……恐怕比沈知念在沈家十六年花的银子,加起来都多。 曾经压根不记得她生辰的父亲,如今把这当成了一等一的大事。 沈知念眼中虽有讥讽之色,却不觉得奇怪。 沈父,本就是这样的人。 让沈知念讶异的是……陆家居然也派人给她送了贺礼。 陆家清贫,陆江临如今还是白身,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他们送的这支簪子,做工虽然一般,却也是赤金的。 就是不知……是不是又是薅沈南乔的嫁妆买的? 以沈南乔表面清高,实则骄纵的性子,能如此容忍陆家人,都是因为笃定陆江临将来会封侯拜相,让她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今日九月初七,秋闱九月底放榜。 届时,沈南乔成为解元娘子的美梦破灭了,在陆家不知还会不会这么任劳任怨? 沈知念忽然来了兴致,唤了芙蕖过来:“……陆家最近的情况如何?” 芙蕖虽不知道,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但还是恭敬道:“回娘娘,盯梢的人说,自从秋闱结束,大小姐越发捧着姑爷了,对他可谓千依百顺。” “还逢人就说,待秋闱放榜,她必定是解元夫人!” 沈知念摇头失笑。 沈南乔从前的目标虽也是这个,但她向来自诩清高,即便心中渴望权势富贵,嘴上也是不屑的。 可现在,沈南乔竟连装都不装了。 看来嫁去陆家的这一年,她经历的那些事,让她的性子有了极大的改变…… 沈知念没有再关注沈南乔,让芙蕖把东西都登记好,待唐洛川查验过后,统一收进库房。 虽说应该不会有人,明晃晃地给她送有毒或逾制的东西,但谨慎为上。 菡萏进来汇报道:“娘娘,孙贵人来了。” 其他人不便来钟粹宫打扰,可孙贵人就住在侧殿,和娘娘自然亲近许多。 “快请她进来。” “是。” 孙贵人行了一礼,笑嘻嘻道:“贤妃姐姐,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随即,她示意珠儿将贺礼递给芙蕖。 是一个绣着百合花的香囊。 孙贵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日子,陛下赏了嫔妾一块蜀锦料子,嫔妾就想着给姐姐做个香囊。” “只是嫔妾手笨,拆拆做做,竟花了好几个月,总算赶在姐姐生辰前做好了。” “一点薄礼,希望姐姐喜欢!” 沈知念接过香囊看了看,针脚细密整齐,上面绣着的百合花栩栩如生,好像要活过来了一样! 沈知念本身就擅长刺绣,自然看得出来,做这个香囊的人,当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有一段时间,经常能在孙贵人的手指上,看见针扎的痕迹。 沈知念问过,孙贵人只说是自己闲暇无事,做一些绣活。 她那时以为,孙贵人是在给陛下做什么,不曾想……竟是给她做的? 沈知念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金银,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眸子里染了一层暖色,含笑道:“孙妹妹有心了,这个香囊本宫很喜欢!” “菡萏,将它仔细收起来,改日给本宫佩戴上。” 至于为什么是改日,当然是因为荷包、香囊之类,也需要搭配衣服。 这个香囊和沈知念今日穿的宫装不搭。 “是!” 孙贵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姐姐喜欢就好!”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当上这个贵人的,当然不能忘恩负义。 这时,乳母将醒了的四皇子抱了过来,跪下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四皇子祝贤妃娘娘生辰快乐,万福金安!” 这句话,乳母虽是代四皇子说的,但宫规森严,她不能跟着喊“母妃”。 沈知念含笑道:“快起来!” 乳母笑着上前,将四皇子交给了沈知念。 虽然现在还不太看得清东西,但四皇子的眼珠,还是好奇地转着。 孙贵人的心都快化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这也太可爱了吧!” “贤妃姐姐,嫔妾、嫔妾可以抱抱四皇子吗?” 沈知念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轻轻将四皇子交给孙贵人,并告诉她两只手应该放在哪里。 即便如此,孙贵人还是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捧在手里怕摔了。” 林嬷嬷她们都忍俊不禁。 沈知念道:“不要紧。” “本宫最开始抱阿煦的时候,也跟你一样,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 “等抱多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孙常在“嘿嘿”笑了笑:“贤妃姐姐,以后等四皇子长大了,嫔妾就可以跟他说,他小时候嫔妾还抱过他呢。” 她终究不敢抱太久,过了下瘾,就小心把四皇子还给了沈知念。 第462章 德妃约柳贵妃见面 孙贵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知念的颈间时,忍不住感叹:“贤妃姐姐,想必这就是陛下送您的,最后一件压轴的礼物了?” “嫔妾从没见过这么美的项链,刚刚进来一看到,就快走不动道了!” “陛下对您可真好啊!” 孙贵人这话里有惊叹,有艳羡,却唯独没有嫉妒。 因为她知道,只有贤妃姐姐好了,她才能更好。 沈知念垂眸一笑:“孙妹妹过誉了。” 殊不知……她看到南宫玄羽将最后一件礼物,从衣袖里掏出来时,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浴桶! …… 承乾宫。 宫里这两天发生的事,德妃自然也知道了。 她躺在床上,都快气得吐血了:“贵妃若不是命好,投胎成了定国公的嫡长女,就她那性格,也能坐上贵妃之位?!” “本宫真是服了她了!” “本宫好不容易才设计,让陛下疑心良妃,亲口说良妃无能,夺了她的六宫大权。贵妃倒好,一转眼,竟又让良妃翻身了,还把自己折腾到钦安殿去跪着了!” 如果是以前,看到柳贵妃遭殃,德妃肯定会拍手叫好! 然而现在,她差点被柳贵妃的操作气死! 情绪激动之下,德妃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她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捂着胸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青黛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起身担忧地跪在了床边:“娘娘,您消消气!可千万别激动啊……” 德妃冷冷地问道:“消气?本宫怎么消气?!” “谁做贵妃的盟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她这样,本宫如何放心将三皇子交给她?!” 可偏偏除了贵妃,后宫就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因为良妃还能生,将来若有了自己的皇子,还会扶持三皇子吗? 所以,她完全不在德妃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雪嫔……虽和贵妃一样不能生育了,但她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连争宠都没兴趣,会去帮三皇子争皇位吗? 贤妃就更不用说了。 人家有亲生的四皇子,又不是疯了,才会去扶持她的三皇子。 过了良久……良久……德妃胸口的绞痛感终于缓过来了。 她仰面倒在床上,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正因为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她才更想为三皇子把将来的路铺好。 “你悄悄派人去永寿宫传个消息,就说本宫想约贵妃到畅音阁一叙。” 畅音阁也是听戏的位置,但地处偏远,后宫的妃嫔鲜少到那里去,是个密谈的好地方。 青黛应了声“是”,立刻让人去办了。 …… 永寿宫。 柳贵妃也是性子倔,说不裹被子,竟真的一晚上没裹。 连带着翠竹,也陪她受了一晚上的冻。 不过好在碳盆就在旁边,她并未着凉。倒是翠竹身子弱一些,冻得鼻涕直流。 两人在钦安殿跪了那么久,膝盖青紫一片,站都站不起来了。 最终,柳贵妃是被肩舆抬回永寿宫的。 翠竹被小宫女们扶了回来,这两天已经无法当差。柳贵妃准了她的假,让她下去好好休息。 满宫皆知,今日是贤妃娘娘的生辰,陛下肯定会去钟粹宫陪贤妃娘娘。永寿宫上下的气氛十分低沉,没有一人敢提起此事。 好在身为钟粹宫的掌事宫女,翠竹早在几日前,就将这些人情来往的事安排好了。一大早,就有人送了贺礼过去。 柳贵妃现在根本就顾不上沈知念了,一颗心满是对良妃的恨意! 除了生大公主时,昨晚在钦安殿跪了一夜,就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头了。 此刻,柳贵妃坐在椅子上,任由小宫女为她的膝盖涂抹药油,脸上泪水直流。 “庄、雨、眠!本宫绝不会放过你这个贱妇!!!” 庄雨眠,便是良妃的闺名。 这个名字是庄太傅取的,出自“春水碧于天,划船听雨眠”。 良妃和陛下青梅竹马,陛下曾亲口夸赞过,她的名字清新空灵,甚是悦耳。 现在一想到这三个字,柳贵妃就恨得牙痒痒! 感受到柳贵妃的怒火,内室的宫人都跪了一地,吓得大气不敢喘。 就连小花子,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过去他一直不明白,同是心腹,为何翠竹就比他受贵妃娘娘的器重? 现在,小花子终于懂了。 贵妃娘娘这脾气,还真不是人人都能伺候好的…… 这时,一名小宫女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娘娘,刚才德妃娘娘派人过来传话,想约您到畅音阁一叙。” 柳贵妃操起旁边的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咬牙道:“宫里谁不知道,本宫的膝盖都快废了,现在下地都难!箫月莹那个贱妇,约本宫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是故意想看本宫的笑话吗?!” 不能怪柳贵妃这么想。 毕竟她之前薅着德妃的头发,几巴掌下去,后宫人人都说,德妃的鼻子就是被她扇歪的。 这传言虽然不准确,但她和德妃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德妃约她见面,能安什么好心? 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小花子的眼珠转了转,心思十分活络,上前道:“娘娘,奴才倒觉得,德妃娘娘未必是这个意思。” “毕竟她已经命不久矣了,而三皇子还在襁褓中。” “您之前不是打算……” 柳贵妃也想到了这一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宫昨晚一晚上没睡,哪有精力去应付她?派人去了回德妃,明日酉时在那见面。” “是!” 想到良妃,柳贵妃的胸口又气得不停地起伏:“庄雨眠那个贱妇,不是发高热了吗,到现在烧死了没有?!” 小花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这……娘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 “良妃娘娘今早……今早已经退热了……” 柳贵妃的脸色更冷了,咬牙道:“真是老天都不站在本宫这一边!” “良妃不是喜欢用苦肉计吗?没关系!本宫就祝她迟早把自己的身子,作得跟德妃一样!” —— 注:引用自唐·韦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第463章 为念念准备了一场难忘的回忆(71万加更) 长春宫。 若离整晚都守在床边,看到良妃醒了,她脸上终于爆发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容:“娘娘,您醒了?!” 说着,若离起身大步往外跑去:“快去传太医,娘娘醒了!” “是!” 很快,太医就赶来了长春宫,为良妃诊治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良妃娘娘高热已退,身子没有大碍了,但接下来还需好生养着。” 若离抬手抹了把眼泪,喜极而泣:“奴婢早就说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奴婢送您出去。” 太医颔首道:“姑娘客气了。” 回到内室,若离跪在床边,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奴婢这记性!陛下昨日交代过,娘娘醒了,便派人去通知他。奴婢这就去吩咐!” 良妃刚醒,声音还有些沙哑:“等等……” “本宫昏睡了多久?今天是什么日子?” 若离恭敬道:“回娘娘,从钦安殿出来,您就一直昏睡到现在,今日是九月初七。” 良妃轻轻冲若离摇了摇头:“不必派人去通知陛下了。” 若离十分不解:“娘娘,为什么啊?” 宫里的妃嫔一有见到陛下的机会,都高兴得不得了。娘娘受了这么大的苦,好不容易醒了,不是应该好好向陛下诉诉委屈吗? 良妃虚弱道:“你应当知道,今日是贤妃的生辰,陛下肯定在钟粹宫。本宫何苦讨人嫌,去打搅他们相处呢?” “就让贤妃好好过个生辰吧。” 若离撇撇嘴:“娘娘,您总是这么善良,喜欢为其他人着想,那谁来为您着想呢?” 良妃温和道:“贤妃年纪小,这又是她和陛下相识以来,过的第一个生辰,是当好生庆祝一番。” 若离拗不过,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里带了一丝快意:“娘娘,陛下心里还是十分在意您的!奴婢觉得,陛下把您看得比贵妃娘娘重要多了!” “知道您发了高热,陛下亲口下令,罚贵妃娘娘也去钦安殿跪了一晚上!” “奴婢听说,贵妃娘娘今早是被人从钦安殿抬回去的。只怕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下不了地了。” “哼!活该!要奴婢说,这就是嚣张跋扈的报应!” 良妃并不觉得畅快,叹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贵妃娘娘倒也没有本宫想的那么愚笨。” “经此一事,她对本宫做的事,算是抵消了,陛下心中的怒火也会消退许多。” 若离瞬间皱起了眉头:“啊?” “原来贵妃娘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奴婢还以为,她是真的忏悔了呢!” 只一瞬,良妃便恢复了以往温和的神色:“如此也好。” “本宫本就希望,后宫能一团和气。只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揭过去了,贵妃莫要再记恨本宫,让后宫起波澜。” 若离不满道:“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贵妃娘娘有什么资格记恨您?您不怨她都不错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 良妃问道:“本宫昏迷后,都发生了哪些事?” 若离当即把所有情况,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 听完后,良妃眼底闪过了一抹了然:“本宫以往对宫里的人好,只是出自本心。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得到善果。” 若离笑道:“娘娘,奴婢早就说了,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不管是小蔡子,还是郝贵人她们,都是知恩图报的。娘娘以往没白对他们好!” 良妃温声道:“此次若不是小蔡子去水月轩报信,郝贵人也不会知道本宫的处境。” “贵妃娘娘动不了本宫,必定会迁怒小蔡子,这让本宫于心何忍?” “你去内务府一趟,就说本宫要将小蔡子调到长春宫来伺候。” 良妃虽然不协理六宫了,可她毕竟是四妃之一,想要一个小太监,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离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小蔡子做梦都不敢想,他一个看守钦安殿的小太监,有朝一日,竟能到良妃娘娘身边伺候! 别说侍奉四妃之一,前途无量!良妃娘娘可是宫里一等一的好主子,这份福气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小蔡子快速收拾好东西,千恩万谢地到了长春宫! 郝贵人等人听说良妃醒了,也纷纷过来探望。 一时间,长春宫里热闹无比! 剩下一部分,之前受过良妃恩惠,可郝贵人上门动员时,她们却因为害怕得罪柳贵妃,而拒绝了她的宫嫔,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良妃娘娘还能翻身,而且帮她说话,还能入陛下的眼,她们当日就不拒绝郝贵人了。 不然成为陛下新宠的,说不定就不是郝贵人,而是她们了! 只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听下面的人说了,良妃已度过危险期的事。 但今日是念念的生辰,他答应过,晚上要去钟粹宫陪她和阿煦。 处理完政事,南宫玄羽没有去看良妃,只是让人送了一些赏赐,到长春宫安抚她。 良妃向来懂事,一定能体谅他。 不多时,御驾就到了钟粹宫。 沈知念发现,南宫玄羽身后的侍卫,每个人都抬着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 浴桶总不可能有这么多个。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陛下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夜色下,年轻的帝王看着自己的宠妃,棱角分明的脸上,眸色温柔醉人。 “这是朕陪念念过的第一个生辰,除了白日的十七件礼物,朕今夜还为念念准备了一场难忘的回忆!” 侍卫们已经将抬着的东西,井然有序地摆放在了钟粹宫的院子里。随着帝王淡淡抬手,他们掀开了红绸,拿出火折子点火。 “砰!砰!砰!砰……” 一道道爆炸声响起,绚烂的烟花冲天而起,五颜六色的光芒,在黑夜中盛放! 似火花燃烧,又似星光璀璨,绽放出无数道灿烂的光华! 彩色的火花在空中飞舞,宛如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哇——!!!”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呆了,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叹声! 第464章 她要把他们都杀了 璀璨的夜空下,帝王牵起沈知念的手,看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念念,漫天烟花为证,羽郎此生必不负你!” 是指昨晚才翻了郝贵人牌子的那种不负吗? 沈知念不是觉得,帝王宠幸宫嫔有错。只是南宫玄羽一边宠幸新欢,一边对她海誓山盟,不免显得有些…… 不过无所谓,她所求的,也不是这个男人的真爱。毕竟她自己对南宫玄羽,也没有多少真心,不能要求太多。 沈知念莞尔一笑,和南宫玄羽四目相对,眸光似星辰闪动:“念念,亦是。” “漫天烟花为证,愿朝朝暮暮,常伴君侧!” 四周的侍卫和宫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浮现出了感动之色。 陛下和贤妃娘娘之间的情意,真的很能打动人…… 尤其是一些感性的宫女,眼眶都湿润了。 呜呜呜……要是有一天,她们也能遇到一个这么宠自己的夫君就好了! 菡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为娘娘高兴。 芙蕖笑着笑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落寞之色。 若唐太医……也能回头看看她,该有多好…… 再璀璨的烟花,也有落幕的时候。 一切结束,自有宫人打扫地上的狼藉。 “外面冷,别着凉了。”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回了内室。 沈知念前世参加过不少次宫宴,也看过许多皇家燃放的烟花。但没有哪一次,有今夜这么美! 她笑吟吟地望着南宫玄羽,好奇地问道:“陛下,此次燃放的烟花,和以往的应该不一样吧?” 元宝他们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宫里放的烟花,可没有这么多颜色和花样。 帝王不动声色地看了雅文苑的方向一眼,颔首道:“是新研制的。” 姜氏说,她会制火药。 烟花,不过是顺带改良的。 “原来如此……” 沈知念之前就有所猜测,看到南宫玄羽刚才的眼神,她更确定了。 雅文苑的姜婉歌,真是个妙人啊! 毫无疑问,帝王今晚歇在了钟粹宫。 当然,沈知念还在月子中,两人只是像她孕期时,单纯睡觉而已。 …… 今夜这场绝美的烟花,整座皇宫的人都看到了。 有人艳羡无比,有人嫉妒不已,有人伤心垂泪…… 帝王如此盛宠,沈知念会收获多少仇恨,可想而知。 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惧后宫的明枪暗箭。 雅文苑。 侍卫们在三三两两地讨论:“我在宫里这么久,还真没见过陛下像宠贤妃娘娘这样,宠过哪位娘娘、小主!” “你这不是废话。一年的时间,就从答应升为了四妃之首。别说大周了,放眼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都少吧?不受宠,位分怎么可能升得这么快?” “唉,我现在真羡慕钟粹宫附近的侍卫,不像我们,守在这里跟守冷宫有什么区别?” “听说今晚的烟花,也是里面那位弄出来的。能为贤妃娘娘的生辰礼尽一份心,也是她的福气了。” “……” 姜婉歌听着侍卫们的议论声,心情极为复杂…… 身为顶尖大学的高材生,她会的东西真的还有很多。 任何人可以质疑她看男人的眼光,但绝不能质疑她的专业能力! 姜婉歌此刻忍不住想,如果一开始,她是用理科知识去争宠,而不是给南宫玄羽写诗,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可是这真的不能怪她啊。 一是因为,没有谁斗地主,一上来就出王炸。所以,她才先把简单的东西拿了出来,比如诗词歌赋。 二则是,一些惊世骇俗的知识,她也不敢往外面掏。毕竟古人迷信,万一把她当妖怪烧死了怎么了? 可如今为了向帝王证明自己的价值,保住小命,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窗户虽然都被封死了,但姜婉歌还是可以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她嘲弄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南宫玄羽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爱得最深的一个男人。 她曾以为,他对她也是真爱,他们注定像和短剧里那样,来一场跨越时空的旷世绝恋! 却没想到,她只是那无情的帝王,用来铲除镇国公府的工具…… 南宫玄羽对她这么狠心,却对沈知念那么好,还用她改良过的烟花,去讨沈知念的欢心。 这一刻,姜婉歌心如刀割! 与此同时,心中还升起了无限的恨意! 如果沈知念跟书里一样,没有入宫,而是嫁给了陆江临。南宫玄羽是不是就不会被沈知念迷惑,而是会爱上她了? 她就真的可以改变,自己和镇国公府的结局。 姜婉歌明白了! 她本是天选女主,所以才会穿书。可是她的气运和命数,都被沈知念抢走了! 还有南宫玄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爱她就算了,为什么要欺骗她的感情?!为什么要利用她?! 只可惜……她现在连雅文苑都出不去,就算再恨南宫玄羽和沈知念,也没有任何办法…… 姜婉歌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只要能活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找到报仇的机会! 穿书前,放眼华夏历史上的那么多任帝王,有几个能一辈子英明的? 就算是千古明君,到了晚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会逐渐变得昏聩。不是性情大变,屠杀亲人;就是痴迷炼丹,追求长生不老。 届时,她便能抓住这个机会,用“仙丹”毒死南宫玄羽! 让那个男人骗她!让那个男人玩弄她的感情! 沈知念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依附南宫玄羽。南宫玄羽驾崩了,只要继位的不是她的儿子,她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姜婉歌瘫坐在了地上,又哭又笑。 她要把他们都杀了!!! 这是唯一支撑着她熬下去的信念了! …… 翌日。 果不其然,后宫大大小小的地方,无数人都在议论,陛下送给贤妃娘娘的十七件生辰贺礼,以及那场绝美的烟花! 也只有贵妃娘娘当年最受宠的时候,能与之相比了! 第465章 箫月莹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没人敢让这番话,传进柳贵妃的耳朵里,不然不是嫌命长吗? 好在坐月子不用出门,无论外面掀起怎样的风浪,沈知念的钟粹宫都是一片祥和。 至于柳贵妃本人…… 她跪伤了膝盖,一直在寝殿没出去。因此虽听说了这件事,却没亲眼见过那场烟花的盛况,闻言只嗤笑了一声。 “内务府制作的烟花,每年就那些无聊的样式,本宫看都看腻了。” “也只有贤妃,小门小户出来的,才为这种把戏感动得不行。” 小花子沉默了一瞬,最终选择了不告诉贵妃娘娘,昨晚的烟花是陛下新让人研制的,说是前所未有的绝美景象也不为过! 不然永寿宫只怕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好在娘娘的膝盖还要养一段时间,一般情况下不会出门,听不到宫人们的闲言碎语。 德妃娘娘……既然想跟贵妃娘娘合作,就不会在贵妃娘娘面前乱嚼舌根。 等过几日,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娘娘也就不会知道了。 想到这里,小花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讨好地笑道:“那是!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谁比得上贵妃娘娘?” “奴才可是听说,当年在王府时,娘娘有一次过生辰,陛下让人把池塘里的荷花全部采上来了,插满了娘娘的院子。” “这才是独一无二的盛宠啊!” “贤妃娘娘……哪能跟您比呢?陛下对她好,也只是给四皇子体面罢了。” 这番话,柳贵妃听得极为舒坦,看小花子也更顺眼了:“陛下如今给她们的东西,都只是本宫当年剩下的而已!” “行了,唤人进来为本宫更衣吧。本宫倒要看看,箫月莹究竟想干什么!” 小花子躬身道:“是!” 梳妆完毕,两名宫女扶着柳贵妃上了肩舆。 她向来喜欢讲排场,每次出行都是浩浩荡荡一行人。此次却只带了几名心腹,一路低调地往畅音阁而去。 柳贵妃抵达的时候,德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柳贵妃那张美艳的脸,德妃眼底有恨意一闪而逝! 当年,二皇子虽然是被姜庶人谋害的,但若不是柳贵妃见死不救,二皇子怎么会夭折?! 柳贵妃口口声声说,她跟陛下身边其他女人不一样,不图陛下的身份权势,而是真心爱陛下这个人。 可到头来,她眼睁睁地看着陛下的儿子,被蚕豆噎到窒息,却冷眼旁观! 真的爱陛下,会忍心让陛下经历丧子之痛吗?! 柳贵妃的爱,虚伪至极! 但如今,为了三皇子的未来,德妃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恨意,跟昔日的仇敌合作。 她缓缓走到柳贵妃面前,一张苍白的脸上,是温柔而恭顺的神色,恭敬地拜了下去:“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柳贵妃已经被扶到了椅子上坐着,目光落在德妃身上时,眼中满是讥笑:“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非年非节的,德妃为何向本宫行这么大的礼?” 因为曾对二皇子见死不救,柳贵妃心中对德妃,一直有一份愧疚在。 可自从数月前,德妃想利用大公主谋害皇嗣,柳贵妃对她的歉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德妃脸上没有任何难堪之色,态度依旧恭顺:“娘娘是贵妃,而臣妾不过是末尾的四妃。臣妾对娘娘恭敬,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臣妾知道自己过去不懂事,导致贵妃娘娘对臣妾有了一些误会。臣妾今日愿意诚心向娘娘道歉,求与娘娘冰释前嫌!” 柳贵妃冷笑了一声:“行了,少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的。箫月莹,你有事就直说。” 德妃温柔一笑:“娘娘是位爽快人,既如此,臣妾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娘娘也知道,上天不公,不怜悯臣妾。让臣妾诞下三皇子不久,就已经时日无多……” 柳贵妃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觉得不是上天不怜悯德妃,而是她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当然,柳贵妃的脾气再差,也明白两人接下来是要结盟的,终究没把这刻薄的话说出口。 德妃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继续道:“臣妾不顾念一己之身,只是……只是放不下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 “娘娘也是做母亲的人,应当明白臣妾的心情。那么小的孩子,若是没了亲娘,以后在这吃人的深宫,可还怎么活啊……” 德妃这番话说得极为煽情,但柳贵妃不吃这一套:“你还明白这个道理?你对周庶人下手的时候,就没想过此事?” “二公主可比三皇子更可怜,刚满月,亲娘就被送到行宫去了,她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小花子低声唤道:“娘娘!” 他们今日是来与德妃娘娘结盟的,不是来结仇的! 柳贵妃这才忍着脾气道:“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三皇子小小年纪就要没了生母,本宫看着也于心不忍。” 两人在做戏,也都知道对方在做戏。 但不要紧,只要这出戏能唱下去就行。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德妃再次在柳贵妃面前跪下,深深拜了下去:“贵妃娘娘心善,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想将三皇子托付于贵妃娘娘!” “臣妾相信娘娘是位极好的母亲,今后一定会善待三皇子!” “如此一来,臣妾便是……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柳贵妃眼中满是讥讽。 别以为她不知道,德妃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借定国公府的权势,将三皇子送上太子之位吗? 在这一点上,两人也算一拍即合。 柳贵妃当即示意小花子,将德妃扶了起来,语气温和了不少:“本宫也是做母亲的人,确实不忍三皇子还在襁褓中,就孤苦无依。” “既然德妃妹妹信任本宫,本宫今后必会将三皇子视如己出!” 德妃含泪道:“多谢贵妃娘娘!” 两人达成交易,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如何让陛下同意这件事? 因为德妃和柳贵妃都知道,定国公府与柳太后,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此事! 第466章 真正让德妃命不久矣的人(25万打赏值加) 两人才刚刚结盟,对对方谈不上信任,自然也就不会谋划其它事。 在三皇子的归属上达成一致后,柳贵妃坐着肩舆回了永寿宫,德妃也回了承乾宫。 青黛身子不好,无法走这么远的路。见德妃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关切地问道:“娘娘,事情还顺利吗?” 内室只有主仆二人,德妃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语气却有些凉:“柳贵妃这些年想要个儿子,都快想疯了,送上门的皇子,她怎么可能拒绝?” “本宫就要让三皇子,吸干她和定国公府的利用价值,如此才算为二皇子报仇了!” 青黛松了一口气,可想到德妃如今的身子,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娘娘……” 德妃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你一定要记得,本宫曾交代过你的那些事,绝不可让三皇子,真的认柳贵妃为母!知道吗?!” 青黛重重点头:“只要奴婢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忘记娘娘交代的任务!” 德妃冷笑道:“放心吧。你是承乾宫的掌事宫女,等到那一天……就是三皇子跟前,唯一跟他生母有关系的旧人。” “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柳贵妃,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不会在明面上将你怎么样。” “你放机灵些,她没必要为难你。” 青黛点头道:“奴婢明白。” …… 柳贵妃离开畅音阁,便径直去了慈宁宫。 她从肩舆上下来,在宫女的搀扶下,一路穿过慈宁宫,到了后方柳太后礼佛的大佛堂。 宫人行完礼,立刻进去通报了,随即将柳贵妃请了进去。 柳太后跪在一个蒲团上,左手转着一串佛珠,右手“咚咚”敲着木鱼。 虽然只能看到柳太后的背影,但柳贵妃能明显感觉到,姑母的心情不太好。 嚣张跋扈的贵妃娘娘,在后宫也只怕柳太后了…… 她深吸一口气,放轻了语气:“清清见过姑母……” 柳太后头也没回,冷冷道:“跪下!” 柳贵妃神色一僵。 小花子都有些心疼了。 贵妃娘娘的膝盖早就成了青紫色,肿都还没消呢,走路也不利索,还跪啊…… 只不过给小花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此时插嘴。 柳贵妃没有为自己求情,听话地跪了下去。 刹那间,膝盖处便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但她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忍受着。 “咚!咚!咚……” 一时间,大佛堂里只有柳太后敲木鱼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贵妃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快跪不住了。 柳太后这才放下木鱼锤,起身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贵妃,你可知错?!” 柳贵妃明白柳太后罚她的原因,低着头老实道:“姑母,清清知错……” “清清不该逞一时之快,惩罚良妃,惹陛下不悦。” “可清清也只是……只是太生气了!” “臣妾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却被庄雨眠那个贱妇夺走过六宫大权,传出去了,丢的也是咱们定国公府的脸啊……” 柳太后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 若不是皇帝的翅膀硬了,不肯接受定国公府的其他女子入宫,她与兄长,早就放弃贵妃了。 “哀家何时说过,不让你报复良妃,捍卫你身为贵妃的尊严?” “只是你做任何事,都不能留下把柄,给人反击的机会!” “你不是错在惩处良妃,惹皇帝不悦,而是错在技不如人!” “哀家可以有一个心狠手辣,嚣张跋扈的侄女,却不能有一个废物侄女!” 柳太后疼了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对她说如此重的话,柳贵妃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姑母教训得是,清清明白……” “清清以后行事,必定会三思而后行,不授人以柄。” 柳太后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训斥她,放缓了语气道:“明白就好,起来吧。” “谢姑母。” 柳贵妃的双腿都快没知觉了,靠自己哪起得来,最终是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将她架起来,扶到了椅子上坐着。 终究是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小辈,况且皇帝也不会让柳家出第二个宫妃了,柳太后怎么可能不心疼柳贵妃。 但贵妃的性子,确实自小被惯坏了,此次让她长长教训也好。 “姑母,清清刚刚去畅音阁,见过德妃。” 接下来,柳贵妃把她和德妃的对话,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后,柳太后并不讶异,但眼底还是闪过了一道冷芒:“德妃不会不知道,当年你对二皇子见死不救的事。如今她竟还能压下仇恨,将三皇子托付于你。” “此女的心计与城府,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让她活得长一些,哀家看皇帝的后宫,只怕没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柳贵妃忽然瞪大了眼睛,像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姑母,您、您的意思是……” 难道德妃的身子变成这样,实际上是姑母的手笔?! 柳太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呢?” 德妃才二十多岁,身子康健,单单被簪子扎了一下,哪怕耽误了救治的时间,也不会只剩下十年八年的寿命。 但柳太后怎么可能容许一个膝下有皇子,心机如此深沉,手段又狠辣的女人,在后宫呼风唤雨,对柳贵妃造成威胁? 包括三皇子最终的归属,也早已在柳太后的算计之中! 柳贵妃终于回过味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后宫,也只有姑母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将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以为,德妃最初寿元有损,是因为被周庶人重伤了呢。 “可是姑母,清清不明白……您既然能不知不觉地除掉德妃,为何、为何要看着良妃那个贱妇,如此欺辱清清呢?” 柳太后耐心道:“在后宫,最难的不是除掉某个人,而是这么做的后果!” “德妃早已失了圣心,哀家便是算计了她,又如何?皇帝会为她刨根问底吗?” “良妃深受皇帝信任,又是庄太傅的女儿,与德妃如何一样?” 第467章 四皇子满月了 包括贤妃,也是一样的。 若不是她深受帝王宠爱,帝王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甚至为了她,将柳时章都“发配”去边疆了。 柳太后又岂会容许,贤妃日渐壮大,越来越有争夺后位的资本! 柳贵妃垂下了眼眸:“臣妾明白了……想除掉庄雨眠那个贱妇,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没有皇子,就没有问鼎后位的资格。如今最要紧的,是将三皇子养在膝下。” “好在德妃同意了,甚至对此事乐见其成,我们也算少了一个阻碍。接下来,只需要让陛下许肯就行。” “姑母,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柳太后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幽深:“皇帝本就防备着定国公府,又岂会容许,你膝下多出一名皇子?” “不过……跟利益有关的事,就能进行交换。只要定国公府,能拿出让皇帝动心的东西,抚养三皇子便不是问题。” “此事哀家自会跟你父亲商议,你便不用操心了,安心等着抚养三皇子便是。” 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帝对贵妃的情分,跟对其他妃嫔终究是不一样的。定国公府不能过于将贵妃卷进来,让皇帝厌恶了她。 柳贵妃起身道:“是。” “清清告退!” 只要能抚养三皇子,她离皇后之位,就又近了一步! 陛下无心,她做不了他心尖上唯一的女人,那就做大周唯一的皇后! …… 时间如流水般走过,转眼来到了九月下旬。 这段时间,后宫的高位妃嫔,承宠的次数都差不多。要说最别具一格的,就是低位宫嫔里的郝贵人了。 自从入了帝王的眼,她便恩宠不断。隔三差五,内务府便带着丰厚的赏赐,去往水月轩。 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热。 柳贵妃和德妃都因着三皇子的事,暂时没心思关注她。再加上有良妃护着,郝贵人得宠以来,没遭遇过任何暗算。 低位宫嫔们就算心中嫉妒,最多也只在背后蛐蛐几句。 以往,陛下身边环绕的,都是贵妃娘娘那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和贤妃娘娘那样气质勾人的尤物。鲜少见到郝贵人这样的小家碧玉,对她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花无百日红,待陛下的新鲜感褪去,她还剩什么? 当然,这只是一些嫉妒之言。 更多人都认为,去年的贤妃娘娘,不也是这么一步步爬上高位的? 郝贵人会重复她曾经的路,也不是不可能。 钟粹宫。 菡萏有些愤愤:“如今宫里有不少人都在说,以郝贵人的得宠程度,怀上皇嗣,晋为一宫主位,只怕也是迟早的事。” “说不定……说不定她会像贤妃娘娘这样,一路青云直上。” “呸!什么东西,也配跟咱们娘娘比?” “要不是娘娘还在月子中,哪轮得到她钻空子?” 沈知念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微凉:“菡萏,祸从口出。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本宫就要罚你了!” 菡萏撇撇嘴:“娘娘,奴婢明白的,奴婢从不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奴婢只是见有人将郝贵人,与您相提并论,一时气不过而已……” 沈知念耐心道:“后宫的女人还少吗?陛下身边总会出现其他美人。三年一选秀,新人只会层出不穷。” “难不成等到本宫三四十岁的时候,还要去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争风吃醋?岂不是贻笑大方。” 肖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恕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表面上的宠爱都是虚的,在后宫的地位才是最打紧的。” “以娘娘如今的位分,确实没必须自降身份,去跟一个贵人计较。娘娘的目光,也已经不放在这种浅显的东西上了。” 沈知念知道,肖嬷嬷是懂她的。 刚入宫的时候,帝王的宠爱确实是最要紧的。但随着进宫的时间逐渐增长,资历、地位和子嗣,才是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东西! 她的注意力,应该放在皇后之位,和阿煦的太子之位上! 下面的那些莺莺燕燕,只要不对她造成威胁,沈知念乐得看后宫百花齐放。 菡萏低下了头:“奴婢明白了……” 她也不能自降身份,丢娘娘的脸。 区区一个贵人,如何能跟娘娘相提并论?她又何必如此在意。 很快,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五。 明日便是四皇子满月,也是沈知念出月子的日子。 这一个月,在林嬷嬷和唐洛川的精心照料下,沈知念的身子恢复得很好。 她孕期增长的体重都降了下去,整个人却一点都不显得憔悴,肌肤反而被养得白里透红,有一种气血很足的美感。 众人皆知陛下对贤妃娘娘的宠爱,对四皇子的重视。内务府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四皇子的满月礼了。 肖嬷嬷也在严肃地交待:“明日,不仅各宫的娘娘、小主会来钟粹宫,参加四皇子的满月礼,陛下和太后娘娘也会过来。” “届时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确保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了吗?!” 众人立即道:“是!” 肖嬷嬷和元宝,将所有事情都井然有序地安排好,又把明日要用到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去向沈知念复命。 沈知念正抱着四皇子,轻轻逗弄着。 一个月过去,四皇子的皮肤变得比原来光亮、白嫩了许多,一点都不像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了。 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黑眼球显得很大,且十分明亮。尤其是长长的睫毛,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简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头型也变得比原来圆润了许多。 菡萏和芙蕖总说,四皇子的长相,继承了陛下和娘娘的所有优点。长大后,还不知道会俊美成什么样! 再加上这样尊贵的出身,真是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林嬷嬷说,刚满月的婴孩,只能看到眼前两三米的东西,而且喜欢红色、黑色和白色。 沈知念手中拿着一条红绸,在四皇子面前轻轻挥舞:“阿煦,看这里……” 果不其然,四皇子的注意力被吸引,目光随着红绸移动着。 第468章 沈知念知道柳太后的秘密 林嬷嬷站在一旁,满脸堆笑:“看着四皇子,老奴仿佛看到了娘娘小时候。” 沈知念目光温柔,玩了一会儿,便将红绸递给菡萏,然后将自己的手指,放进了四皇子的掌心。 四皇子立刻牢牢地抓住了。 菡萏笑嘻嘻道:“咱们这么多人陪着四皇子,平日也是乳母照顾四皇子最多,但四皇子最粘的还是娘娘。这就叫母子连心!” “那当然。” 芙蕖也笑道:“四皇子可是娘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对四皇子来说,母妃跟其他人哪能一样?” 这时,夏风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娘娘,唐太医来了。” 明日是四皇子的满月礼,按照惯例,唐洛川今日要为沈知念和四皇子请平安脉。 沈知念道:“传他进来吧。” “是!” 钟粹宫的不少宫女,目光落在唐洛川脸上,小脸都忍不住一红。 没办法,谁让唐太医不仅医术好,更是所有太医中,容貌最俊俏的! 就连许多侍卫,都没他这么英俊。尤其是身着一袭太医官袍,更显长身玉立,玉树临风。 而且他年纪虽轻,性子却沉稳,深受后宫娘娘们的器重。 要说唯一不好的……就是唐太医的眼神,时不时给人一种沉郁之感,弄得宫女们都不敢上去搭话。 不过越是如此,后宫的小宫女们,越是被迷得不行! 当然,私相授受是大罪,她们不敢真的想和唐太医有个什么,只是单纯欣赏美好的皮相罢了。 唐洛川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沈知念面前站定行礼:“微臣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娘娘。” 芙蕖站在沈知念身旁,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唐洛川,但目光还是控制不住被他吸引…… 她已经想通了,不敢奢求唐太医青睐她,只愿唐太医万事顺心,她时常能见到他就好了…… 唐洛川先是检查了一遍四皇子的身体,向沈知念汇报道:“启禀娘娘,四皇子的身子很健康,这一个月发育得极好。” 沈知念点了点头。 四皇子又睡着了,她让乳母将他抱回了寝殿。 唐洛川接着为沈知念把脉。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退后一步道:“娘娘的身子也无碍。” 看到唐洛川的神色,沈知念问道:“你还有事要说?” 唐洛川沉声道:“事关重大,请娘娘先屏退左右。” 接到沈知念的眼神授意,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只剩下几个心腹还留在内室。 沈知念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何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唐洛川低着头,恭敬道:“回娘娘,前段时间,微臣意外发现,德妃娘娘被周庶人用发簪刺伤后,处理伤口的药物,其中有几味药材,被人换成了外形相似,但对身体有大害的。” “若不是微臣在外游学时,曾偶然见过,只怕也分辨不出来。” “只是……动手之人极为谨慎,早就将尾巴都打扫干净了,微臣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但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娘娘。” 免得有一天,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害贤妃娘娘。 芙蕖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唐太医,你的意思是,真正让德妃娘娘寿元有损的,其实另有其人?!” 唐洛川微微颔首:“不错。” 在此之前,沈知念也一直以为,任德妃心中的阴谋诡计再多,也防备不了别人直接刺杀她。 不曾想,竟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心腹们眼中满是惊愕:“德妃娘娘可是四妃之一,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了她的性命?!” 沈知念心中快速闪过了几个人选! 良妃、柳贵妃、柳太后,甚至……南宫玄羽,都有可能! 但有本事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的,只有柳太后与南宫玄羽! 不过……沈知念仔细想了想,觉得以她对南宫玄羽的了解,此事不大可能是他做的。 因为南宫玄羽才登基数年,而且年轻,还没有成长为真正冷血无情的帝王。德妃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以他的性子,即便对德妃不满,也不会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对她。 所有人都排除后……就只剩下柳太后了。 这也是沈知念一进宫,就选择依附柳贵妃,然后再慢慢壮大的原因。 不然站错了阵营,柳太后岂会容她活到现在?只怕她早就跟德妃一个下场了……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沈知念确实可以利用此事搅动风云,然后从中获利。 但说到底,柳太后早就将证据消灭得一干二净,这一切不过是唐洛川的推测罢了。 事情闹开,让柳太后注意到钟粹宫,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知念看向了唐洛川,叮嘱道:“此事本宫心中已经有数了,十有八九,跟慈宁宫那位有关。” “你不要再调查下去了,免得引火烧身。” 感受到贤妃娘娘话语里的关切之意,唐洛川心头一暖,温声道:“此事本就与微臣无关,微臣明白,不会参与进去。” “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嗯”了一声,吩咐道:“芙蕖,送唐太医出去。” “是!” 对芙蕖来说,每次唐太医来钟粹宫为娘娘请脉,这就是她最期待的时刻了。 只要能跟唐太医一起走一段路,说说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唐洛川离开后,沈知念坐在软榻上,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这件事,她虽然无法继续调查下去,更没有证据。可许多时候行事,其实并不需要证据。 若德妃知道……害她至此的人是柳太后,以她的心计城府,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当然,沈知念明白,自己说了,德妃未必会信,说不定还会反噬她。 所以,究竟要怎么利用这个秘密,她还要从长计议……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沈知念坐在铜镜前,由菡萏为她卸去钗环珠饰。 第469章 念念,你在勾朕(72万票加更) 这时,小周子在门口汇报道:“娘娘,圣驾往钟粹宫的方向来了。” 明日是四皇子的满月礼,南宫玄羽今晚歇在钟粹宫并不奇怪。沈知念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晚了才过来。 “陛下是从哪里出来的?” 小明子汇报道:“据说陛下这两天政事繁忙,都是歇在养心殿。” 沈知念微微颔首:“知道了。” 菡萏轻轻哼了一声:“奴婢听说陛下政事不忙的时候,大多都是郝贵人的牌子。奴婢也见过郝贵人,算不上绝色,只是小家碧玉罢了。” “陛下宠了她这么久,竟还没有失去兴趣,看来那郝贵人,是有几分本事的。” 今晚陛下来了钟粹宫,就是不知道郝贵人会不会失望了。 就算失望也没用,她还想从娘娘手上抢人不成?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起。 明天满宫大大小小的妃嫔都会过来,近日盛宠在身的郝贵人,必然会成为焦点。 沈知念并不关心,郝贵人是否会受到针对。但最好任何人都别影响到阿煦的满月礼,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不多时,圣驾就到了。 宫人们行完礼,识趣地退了下去。 南宫玄羽坐在床边,拥着沈知念说话:“朕记得你去年初入宫时,第一次见到朕,胆子就大得很,竟然还敢说朕坏。” “一转眼,咱们的阿煦居然都满月了。” 沈知念抬头看着南宫玄羽,眼波流转间,气质妩媚勾人:“这是念念陪在陛下身边的第二年,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年……” 帝王与妃嫔,妃嫔应是在下位。但沈知念与南宫玄羽相处时,在强与弱的挑逗间,从不显得谄媚。 即便身份远不如帝王尊贵,沈知念也能完美地掌握好,彼此博弈的余地。 这是绝对的魅力带来的自信。 她的风情有足够的感染力,也知道这独一份的气质,在后宫的稀缺性。因此每一次,都是她忽然来了兴致,像猎人般,主动向南宫玄羽抛出了诱饵。 饶他是天潢贵胄,九五之尊,也早已输了这场男女的博弈!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南宫玄羽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翻身将怀中的女人压在了身下,声音滚烫而喑哑:“念念,你在勾朕……” 帝王统治天下,而妃子以情征服帝王。 沈知念粲然一笑,似黑夜中绽放的曼陀罗花,迷人而又危险。 她的双手抵着南宫玄羽的胸口,声音轻柔,吐气如兰:“那怎么办呢?陛下……不可以哦。” 南宫玄羽终于明白,体内憋着一股邪火,是什么感受了。 偏偏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明知她刚出月子,还不能侍寝,竟故意勾他。 真是……坏! 殊不知……沈知念就是要吊足帝王的胃口,让他尝尝抓心挠肺,却求而不得的滋味。 毕竟男人也就这么回事。 不吊着他的胃口,后宫的莺莺燕燕那么多,他对她的心思真的淡了怎么办? 她现在不仅得为自己,还得为阿煦的以后考虑。 后宫可以百花齐放,但南宫玄羽最在意的人,只能是她! 沈知念轻轻抚摸着帝王的眉骨,笑得很坏:“臣妾现在是无法侍奉陛下了,但后宫还有那么多姐妹,陛下不如想想,还有哪朵合心意的解语花?” 平时他翻妃嫔的牌子是正常事,但这种情况下,他离开钟粹宫,去找其他人侍寝? 他是帝王,又不是傻子。 真这么做了,他和念念,只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南宫玄羽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吃醋吃狠了,故意报复他呢。 沈知念今晚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寝衣,胸口绣着一朵海棠花。 帝王望着那朵嫣红的海棠花,眸色逐渐变得幽深,低头吻了上去! 他似带着一丝报复心理,轻轻啃咬着。 那就一起难受吧! 让她勾他! …… 翌日。 钟粹宫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 至于陛下和娘娘还没起……他们也不敢进去打扰啊! 好在时间还早。 三皇子满月礼的时候,德妃娘娘都迟到了那么久,他们娘娘迟到一会儿怎么了? 宠妃就得压轴出场! 当然,想归这么想,有肖嬷嬷在,绝不会让人在明面上,抓沈知念的把柄。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在门口唤道:“陛下,娘娘,该起了……” 沈知念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没好气地瞪了南宫玄羽一眼。 她是不能侍寝,可这个男人……是属狗的吗? 她就没有哪个地方,没被他啃过…… 南宫玄羽比沈知念先醒,此刻正含笑望着她:“知道后果了?以后还敢勾朕吗?” “下次还敢!” 沈知念丢下这句话,飞快地下了床:“进来吧!” 反正闹到最后,不就是比她和这个男人,谁的定力更好,谁先受不住。 谁怕谁! 菡萏她们已经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进来了。 帝王自然也恢复了平日高冷的模样,只是看沈知念的眼神,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不就是仗着太医的话,吃定了他现在不会把她怎么样。 两三个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届时,看他怎么收拾她! …… 主殿。 地上铺了厚厚的大红绒毯,左右两边的椅子上,也都放了红色的垫子,看起来喜气洋洋。 一些低位宫嫔,早就带着礼物到了。在引路宫女的带领下,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郝贵人的位置,竟是贵人里第二靠前的。 第一是康贵人。 其他贵人自是不高兴。 同是贵人,郝贵人又没有封号在身,却坐在了她们前头。 可偏偏……宫里什么都是靠宠爱说话,没人敢指摘此事不合规矩。 这些贵人只能在言语间,阴阳怪气郝贵人几句:“某些人,成天霸着陛下不放,真以为自己是宠妃了?” “跟贤妃娘娘比起来,她的那点恩宠算得了什么?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姐姐,快别说了。人家可是陛下的新宠,万一记仇,给咱们穿小鞋怎么办?” “……” 初儿有些生气,但郝贵人并未与她们计较。 第470章 三皇子时不时就流涎水 初儿撇撇嘴,不忿地问道:“小主,您怎么一点都不在意?” “她们说的话多难听啊……” 郝贵人看了初儿一眼:“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管得住吗?管好自己,不在意旁人的话就行了。” 反正她们的话再酸,也不影响她得宠。 不遭人妒是庸才。 初儿低下了头,闷闷道:“是……” 坐在下方的吴常在,也看了郝贵人一眼,眼底闪过了一抹艳羡。 家里前些日子送信进来,说耀祖在光禄寺当监事,八品官职也太小了。让她想办法给陛下吹吹枕头风,把耀祖的官职往上提一提。 可她都快不记得,陛下上次翻她的牌子,是什么时候了…… 她跟陛下连话都说不上,怎么帮耀祖吹枕头风? 若她像郝贵人一样得宠,就能帮到耀祖了…… 为了老吴家的根,吴常在暗暗决定,一定要养好身子,为耀祖拼一拼! 很快,后宫的高位妃嫔,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众人立即起身,依次行礼。 德妃和柳贵妃,都若有若无地看了郝贵人一眼。 一个贵人,虽然暂时还不成气候,但陛下宠她,焉知她没有爬上来的一天? 去年的贤妃,不就是如此。 放在从前,德妃肯定会想办法,将这个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但现在……她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五个月了。德妃要多想想,怎么为三皇子打算。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算计一个贵人。 至于柳贵妃…… 虽说她早已不把陛下的宠爱,放在第一位了。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深爱了陛下那么多年,哪是说放下,就能立刻放下的…… 尤其上次,若不是郝贵人动员人手去养心殿,良妃怎么会从钦安殿放出来,自己又怎么会被陛下惩罚?! 郝贵人却因此被陛下注意到了。 这跟踩着她往上爬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柳贵妃看郝贵人的眼神冰冷刺骨! 郝贵人不怕低位宫嫔,因为她们最多就在言语上刺她几句,她又不会少块肉。可贵妃娘娘生起气来,是真的会打人的…… 这时,良妃递给了郝贵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郝贵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贵妃娘娘再跋扈,也不可能视宫规于无物。 良妃娘娘善良仁厚,会护着她的! 后宫最受关注的,除了这些娘娘们,就是皇嗣了。 满月礼还没正式开始,不少皇室宗亲、低位宫嫔,都围在几个皇嗣身边说话。 大公主已经快四岁了,落落大方,活泼可爱。穿着一袭粉色的宫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糖豆般甜美可人。 再加上她贵为金枝玉叶,却没有任何公主的架子,每次看到长辈都十分懂礼貌地打招呼。整个皇室,就没有不喜欢大公主的。 柳贵妃看着大公主,正在笑吟吟地跟皇室宗亲们说话,她的眸色也逐渐柔和下来了。 有一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女儿,便是她柳时清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她想养一个皇子在膝下,除了想争夺后位以外,也是为了韫儿。 公主受百姓供养,从出生起,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便有为百姓牺牲的责任。大周历代的公主,许多都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 她怕她的韫儿长大后,也是如此…… 如果将来登上皇位的,是她的养子,柳贵妃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她要让韫儿,跟天子同母! 二公子生来体弱,雪嫔不放心将她完全交给乳母照顾。自从二公主去了延禧宫,除了喂奶,其它事雪嫔都是亲力亲为。 刚坐到椅子上,雪嫔就从乳母手中接过了二公主,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她清冷的眉眼间,也染了一抹温柔之色。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自从抚养了二公主,雪嫔娘娘比从前有人气多了。 有皇室宗亲关切地问道:“二公主都快三个月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这般瘦小?” “是啊,瞧着跟一两个月大的婴孩差不多。” 旁边站着的一名贵人,感叹道:“二公主先天不足,刚出生的时候,跟小猫似的,哭声低得都快听不到了。” “如今已经养得比那时,大了许多了。可见雪嫔娘娘照顾二公主,当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见过二公主出生时样子的人,纷纷点头:“可不是!雪嫔娘娘的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将二公主照顾得这么好,娘娘辛苦!” “……” 皇室宗亲虽听说了二公主生来体弱的事,但都没见过她刚出生的模样。听众人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看雪嫔的眼神透着一抹钦佩。 “可见二公主是有福气的,有一个像雪嫔娘娘这么好的母妃!” 说起二公主,雪嫔也不像从前那样,整个人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了。 她眉眼温和,声音轻柔:“有二公主做女儿,是本宫的福气才对。” 她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就是好好将二公主抚养长大。 人啊,活着一旦有了奔头,想法和状态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良妃看着这一幕,眸色依旧温和,似乎也在为雪嫔和二公主高兴。 若离的眸色却有些晦暗。 娘娘曾经差一点就成了二公主的母妃。 这些人说,二公主有福气,能得雪嫔娘娘做母妃。意思不就是二公主跟着良妃娘娘,就没福气了?! 她们到底会不会说话?! 然而气归气,若离不敢在这种场合放肆。 当然……比起公主,皇子要尊贵多了,围在三皇子身边的人,才是最多的。 只不过此时,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二公主满月礼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觉得,三皇子的长相颇为特殊。 但那时她们也只是想,小孩子看不出美丑,等长开了就好了。 可如今……三皇子都半岁多了,不仅没有变好看,长相还更加与众不同了。 当然,他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并没有缺少哪里。 可三皇子两只眼睛的距离,还是那么宽,眼尾向上,鼻梁十分低平。脖子很短,而且宽。 他躺在襁褓里,时不时就流涎水…… 第471章 柳太后放权 一般的婴孩,三个月左右,眼睛就可以跟着人转了,三皇子的目光却有些呆滞。 都说二公主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三个月了,还跟一两个月的婴孩差不多大。 可三皇子是正常生下来的,太医也没说过,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半岁多了,还显得这么瘦小? 众人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太医时常去给德妃娘娘和三皇子请平安脉,都没把出三皇子的脉象有问题。 若她们一个劲地说,三皇子不是正常孩子,被扣上诅咒皇子的罪名,就不得了了…… 几个乳母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脸上的担忧。 她们日以继夜地照顾着三皇子,对三皇子的情况,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 三皇子岂止是长相奇特,还有很多跟其他婴孩不一样的地方…… 正常来说,六个月的孩子就会抬头和翻身了,三皇子的头却抬不起来,也不会翻身…… 但太医没发现三皇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最终只说,他可能是比其他孩子发育得慢一点。只有等三皇子长大一些,再观察看看。 德妃娘娘坚信,三皇子是大器晚成,将来必定不同凡响! 母亲看自己的孩子,自然怎么看都觉得好,乳母们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柳贵妃已经将三皇子,视为了自己的养子,对他自然多了许多关注。 可是……她越看越觉得,姑母当初的话没错,三皇子长相丑陋。 有粉雕玉琢的韫儿做对比,这么丑的孩子,谁喜欢得起来? 胜就胜在,他是个皇子! 柳贵妃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等三皇子长大了就好了。 “陛下驾到——!!!” “贤妃娘娘到——!!!” 听到太监的高喝声,众人立即起身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柳贵妃以外,剩下的所有人,又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此时此刻,沈知念不禁感叹,刚进宫时,她不过是个小小答应,见到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而如今,她已经是四妃之首,每次出现都被众人参拜! 沈知念生来就喜欢迷人眼的富贵,滔天的权势,自然享受这种走上高位的感觉! 这还不算。 她定会一步步登上后位,让前朝后宫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她脚下,山呼千岁! 这还是贤妃娘娘自生产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帝王叫起后,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作为四皇子的母妃,她今日的打扮颇为隆重。身着一袭天青色的宫装,逶迤拖地的长裙上,绣花精致无比。繁杂的花朵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领口和袖口的料子,是细腻的丝绸,织着银色暗纹。在日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 腰间是同色的束带,包裹着纤纤楚腰。佩着一个百合花香囊,与裙摆上的花朵相互呼应。 头发盘成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最上方斜插着一支碧玉玲珑步摇,珍珠和宝石点缀在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前方簪着的点翠镶料珠松鼠葡萄纹头花。 那张脸更是不用说,化着精致的妆容,额间点缀着梅花花钿。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和稚嫩,一双星光水眸,眼波流转间带着丝丝妩媚,勾魂摄魄! 这套装扮华丽、优雅而高贵,即便她气质娇媚,也不显得轻浮,透着一股宠妃的威仪! 此时此刻,众人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为什么宫里都说贤妃娘娘只有七分的美貌,可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有十分的绝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控制不住被她吸引。哪怕与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相比,她也丝毫不逊色! 看到众人眼底的惊艳之色,站在后方的菡萏,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她在妆造上极有天赋,一双手能化腐朽为神奇。更何况娘娘本就生得貌美,再加上她的巧手打扮,可不就得艳压群芳! 就像芙蕖私底下说过的,她并不聪慧,性子也不沉稳。但能稳稳地留在娘娘身边,深受信任,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孙贵人的目光,却落在了沈知念的腰间,看到那个绣着百合花的香囊,小脸微微一红…… 贤妃姐姐竟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戴着她绣的香囊。 这种送出去的礼物,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呀! 柳贵妃的目光有些沉郁…… 曾经将沈知念收入麾下时,她万万想不到,对方有一日,竟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回首看去,柳贵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轻视了这个女人…… “娘娘。” 翠竹站在她身旁,低声提醒。 今日是四皇子满月的好日子,可不能甩脸子啊…… 柳贵妃这才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露出了一抹假笑。 “太后娘娘驾到——!!!” 沈知念和南宫玄羽刚落座,柳太后便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太后自出生起,就拥有尊贵的身份,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更加雍容华贵。尤其是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眸,令人情不自禁,对她升起一阵敬畏之心。 她在主位落座,缓缓道:“都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柳太后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带着一抹慈爱与赞赏:“贤妃,你诞下四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咱们大周的功臣!” 若不是知道,当初收买了稳婆想害她的人,就是太后。只怕沈知念真要以为,对方有多看重自己了。 她起身福了一礼,恭敬道:“这是臣妾身为宫妃的职责,太后娘娘谬赞了。” “是个好孩子,哀家喜欢得紧!” 柳太后温声道:“哀家虽不过问后宫之事,却也屡次从贵妃口中听说,你性子沉稳,处事妥当。跟着学习六宫事宜的日子,就没有哪件事办得不漂亮。” “如今你已是四妃之首的贤妃,日后需与贵妃同心同德,共同侍奉君王,打理后宫!” 第472章 四皇子的大名(73万票加更) 听到这话,不少人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因为贤妃娘娘跟着学习协理六宫的日子,虽然不短了,但不是在怀孕,就是在坐月子。所以她手中掌握的权力不多,管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 听太后娘娘这意思,是要放权给贤妃娘娘了?! 可是为什么啊?! 贤妃离贵妃只有一步之遥,膝下又有四皇子。便是为了贵妃娘娘,太后娘娘也该防备着她啊!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柳贵妃。 以贵妃娘娘的脾气,能忍? 柳贵妃虽不明白柳太后这么做的原因,但她清楚姑母的手段,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她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拆姑母的台。 因此,柳贵妃压下了心中的惊愕,福了一礼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日后定与贤妃一起打理好后宫,为陛下分忧。” 不仅柳太后满意,就连帝王都点了点头。 如此气度,才像贵妃。 看来贵妃当时在钦安殿跪了一晚上,懂事了不少。 看到众人或惊疑诧异,或艳羡嫉妒的目光,殊不知……沈知念心中的讶色,一点都不比她们少。 她以为,柳太后意图在她生产时谋害她的事,南宫玄羽将柳时章“发配”去了边疆,就算结束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为她要来了后宫的权力? 但沈知念不能让柳太后知道,她早就弄清楚了这些事。 所以此刻,沈知念水光滟潋的眸子里,有疑惑,有诧异,有惊喜,最终全部化为了实质性的感激! 给对方的感觉就是,她做了柳贵妃这么久的盟友,终于得到了柳太后的认可!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 “臣妾今后定和贵妃娘娘一起,处理好后宫的事宜,为陛下分忧,不辜负太后娘娘的信任!” 柳太后含笑点了点头,看向了其他妃嫔们:“你们身为嫔妃,也要遵循宫规,对贵妃与贤妃恭敬顺从,以维护后宫的秩序和安稳。” 众人立即起身道:“臣妾/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良妃与德妃低着头,眼底都闪过了一抹沉思。 太后防着贤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如此抬举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不是太后娘娘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贤妃手上? 只一瞬,两人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太后娘娘是什么人,岂是区区贤妃能拿捏的? 能让太后娘娘妥协的,唯有陛下…… 只不过具体情况,良妃和德妃一时也猜不透。 雪嫔对后宫的权力变动,依旧毫不关心。只是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略微有些担忧。 贤妃娘娘还太年轻了,不是太后娘娘的对手。若是落入对方的陷阱,就不好了。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只有站在高位妃嫔所处的位置,才能将后宫的局势看清楚。许多低位宫嫔,只看得到表面。 贤妃娘娘不仅深受圣宠,连太后娘娘都对她青眼有加。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吉时已到,满月礼开始——!!!” 随着仪仗官的声音响起,打扮得极为喜庆的奶娘,抱着四皇子出来了。跪在大殿中央,向帝王与柳太后行礼。 这已经是宫里第三次举办满月宴了,所有流程都大差不差,众人早就轻车熟路了。 帝王和柳太后,都赐下了贵重,且带着美好寓意的礼物。 柳太后赏赐的,是一条赤金打造的长命锁,上面镶嵌着各种珍稀的宝石。做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知念知道,以柳太后的城府,绝不可能在长命锁上动手脚,给人现成的把柄。但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等满月宴结束,让唐洛川仔细检查一遍。 南宫玄羽则解下了腰间的玉佩,亲自放到了四皇子的襁褓中。 望着这一幕,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不少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讶色。 原因无他。 陛下时常佩戴的玉佩很多,但赐给四皇子的这一块,是先帝在陛下满月时赐给他的。 其贵重程度,可想而知! 德妃更是当场变了脸色! 三皇子满月时,陛下赐给他的礼物,不过是一枚由内务府打造的,刻着“平安喜乐”的和田玉印章。 为何到了四皇子满月,陛下竟把先帝赐给他的玉佩,赏赐给了四皇子?! 那她的景明算什么?! 德妃一激动,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 然而她明白,自己不能失态,不然平白让人看笑话,陛下也会因此不满。 她只能一边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边借着衣袖的遮掩,狠狠掐自己,试图缓解心口的绞痛感。 好在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四皇子身上,没人注意到德妃的异样。 岂止是她,不少皇室宗亲看四皇子的眼神,都跟刚才不一样了…… 柳贵妃的神色有些恍惚…… 所以,陛下真的是因为重视四皇子,才那么在意贤妃? 若她能生下皇子,陛下是不是也会像在意四皇子一样,在意他们的儿子? 她和陛下之间,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她想登上后位,也会容易许多。 接下来,宫廷乐师们开始演奏优雅庄重的乐曲,舞姬们也翩翩起舞,跳着喜庆的舞蹈。 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也都向四皇子献上了祝福和贺礼。 转眼便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由帝王为四皇子赐名。 皇子跟公主不一样。 皇子的名字,往往承载了帝王对他的期望。 所有人都十分好奇,陛下如此宠爱四皇子,会为他取一个什么样的大名? 帝王看着襁褓中四皇子,冷厉的眉眼间,染了一抹柔和之色,缓缓道:“《周易·大有》有言,‘自天祐之,吉无不利’。故而,四皇子名——南宫承祐!”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因为此话意为自强不息,便会受到老天庇祐,没有不利的事。 这个名字可以说是父亲对儿子的美好祝福,陛下希望四皇子能得上天护祐,一生顺遂无忧。 但……皇权受命于天,自古以来得天祐之人,必定命格不凡。 所以,也可以说,帝王对于四皇子寄予厚望! 而且“祐”为示字旁,与祭礼相关。说隐含宗庙祭祀,国祚承继之意,也不是不行…… —— 第473章 有祥瑞现世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深想。 毕竟陛下刚才亲口说了,四皇子的名字是取自“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寓意天助自助者。 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陛下对四皇子的期待,是不是只是自强不息,没有最后那层意思。 但……所有人感受到,陛下对四皇子的喜爱。 一个皇子,有帝王的偏爱,便胜过其他皇子了。 不少皇室宗亲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深色。 看来以后不能得罪贤妃娘娘,还要多跟沈家走动了。 沈知念并不觉得,南宫玄羽这时就在心中认定,四皇子是未来的太子了。 因为国祚传承,涉及的是大周数百年的基业,无数黎民百姓的未来。立太子,需要许多方面的考量,也要看皇子的资质。 阿煦暂时还非嫡非长,这样的大事,帝王不会草率下决定。 但不管怎么说,四皇子得帝王喜爱,是不争的事实。 从出生起就有父皇的偏爱,他今后的人生,便会比其他皇子顺遂许多。 看来自从有孕的事公开后,她就有意无意培养南宫玄羽和孩子的感情,效果还是不错的。 沈知念唇角微弯,对阿煦的大名挺满意。 也庆幸南宫玄羽对阿煦的偏爱刚刚好,没有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给他取“南宫承乾”、“南宫承玺”、“南宫承祚”、“南宫君临”之类,带着明晃晃寓意的大名。 不然满月宴只怕要炸开锅了…… 阿煦还在襁褓中,就会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平安长大的难度,会比现在提升无数倍…… 德妃心口的绞痛感还没缓过来,下一阵更猛烈的痛意,又来袭了! 南宫承祐?! 究竟是承天庇祐,一生顺遂? 还是承神明的祐助,将来好…… 而三皇子的名字,出自“至若春和景明”,只是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意思。和四皇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德妃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同时陛下的儿子,陛下为何如此偏心?! 就因为三皇子的容貌不如四皇子? 可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个什么。 恐怕更多是因为……她不如贤妃受宠吧! 心口的绞痛感越发剧烈,德妃只能靠在椅背上,以此来缓解。 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给三皇子丢脸。不然所有人都会觉得,三皇子不如四皇子受陛下重视,导致她犯了心疾。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同是皇子,白白净净,粉雕玉琢的四皇子,可比长得奇奇怪怪的三皇子讨喜多了。 一时间,无数人围在沈知念和四皇子身边恭维。 德妃那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就连柳贵妃……见过四皇子之后,也无法再对三皇子生出喜爱之心了。 可惜,三皇子好到手,四皇子却是不好算计的。 而且待她登上后位,需要的是嫡长子。四皇子又没占个“长”字,光可爱有什么用? 今日虽是四皇子的满月宴,南宫玄羽也没忽视其他孩子。 大公主活泼开朗,知书达理。跟父皇说了一会儿话,去看看这个弟弟,又去看看那个妹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喜爱之色。 以后她就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啦,真好呀!!! 德娘娘以前还说,宫里有了二公主,大家就不会喜欢她了,完全不是这样啊。 她去看二皇妹的时候,雪娘娘说了,等二皇妹长大了,会成天跟在她身边叫“皇姐”呢。 大公主光是想想,就觉得高兴无比! 母妃说得没错,德娘娘是坏人。她只跟三皇弟玩,不理德娘娘。哼! 看着像小蝴蝶一样,在大殿里穿梭的大公主,帝王眼底含着几分笑意。 他对贵妃最满意的地方,就是她将韫儿教导得如此之好。 光凭这一点,贵妃身上许多缺点,他都愿意容忍。 因着二公主的缘故,南宫玄羽最近去延禧宫的次数也不少。自然能看到,雪嫔对这个孩子的上心。 就连太医都说了,若二公主能维持如今的身体状况,长到周岁度过危机,应当是没问题的。 换成其他人,未必能将二公主照顾得这么好。 南宫玄羽越发觉得,当初将二公主交予雪嫔抚养的决定,没错。 看到帝王跟雪嫔说话,若离撇了撇嘴。 看她当初猜得没错吧,雪嫔娘娘不就是想利用二公主,勾陛下多去她宫里。 要是二公主当初是被良妃娘娘抚养,陛下来长春宫来得频繁,说不定娘娘早就怀上皇嗣了。 良妃对此倒没有不满的情绪,眼底始终是温和的笑意。 南宫玄羽又看了看三皇子。 在男人,尤其是帝王心中,长子与嫡子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三皇子刚出生时,南宫玄羽也曾对他寄予厚望。 可他的长相有些异于常人,发育也比寻常婴孩缓慢许多。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去为三皇子诊治过,但他们皆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三皇子除了长相奇特,发育缓慢外,并没发现其它问题。 有些婴孩的成长,确实比其他孩子慢,但长大后也不影响什么。 宫中已有了许多流言,说是因为德妃当初怀三皇子时,装疯卖傻躲去了景福宫,吃住都差。导致三皇子胎儿时期生长得不好,出生了才会这样。 思及此,南宫玄羽对德妃不禁更加不满。 若真是因为她的行为,影响到了皇嗣,必然会被降罪。 但德妃只剩下这几个月的寿命了,看在她曾为他诞下过两个皇子的份上,帝王没有去为难一个将死之人。 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坐在上首的柳太后,自然早就知道了。尤其是有四皇子作对比,三皇子的长相,越发显得奇异。 但柳太后并不在意。 对三皇子的发育缓慢,她反而乐见其成。 因为待皇帝百年之后,定国公府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 傀儡皇帝,要那么聪明做甚? 三皇子,简直是为定国公府量身打造的! 随着所有流程都走完,四皇子的满月宴,也接近尾声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忽然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陛下,太后娘娘,祥瑞!!!有祥瑞现世了!!!” 第474章 上天为大周选中的储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南宫玄羽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祥瑞?” 小太监弯着腰,恭敬道:“陛下出去一看便知。” 此时,他已经在心里美滋滋地想了,这么好的日子,他作为第一个进来汇报祥瑞的人,说不定会得到陛下和贤妃娘娘赐下的,不菲的赏赐呢! 南宫玄羽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柳贵妃也扶着柳太后跟上了。 其他人心中满是好奇,自然也紧跟其后。 还有人若有若无地看了四皇子一眼,神色颇为微妙。 今日是四皇子的满月礼,天降祥瑞,意义可就非同凡响了! 沈知念走在南宫玄羽身侧,眸色微凝固,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世间哪来那么多吉祥的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人刚走出钟粹宫,就看到无数蜜蜂飞到了外面的宫墙上,最终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君”字! 君,指储君。 也可指帝王。 而蜜蜂象征勤劳和智慧,是明君应有的品质。 今日是四皇子满月的日子,上天却降下了这样的异象,岂不是代表…… 刹那间,不少人看四皇子的目光,都变得火热无比! 许多宫人皆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过来了,兴奋地讨论着:“天!如今都九月底,天气这么凉了,怎么还会有大量蜜蜂同时出现?!” “不然怎么叫祥瑞呢?不同凡响的,才是祥瑞啊!” “我打小就进了宫,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样的祥瑞!” “看来四皇子真是有大福气的人,连老天都特意为他的满月,送来了这份贺礼!” “……” 沈知念如今位高权重,四皇子又如此得帝王喜爱,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嫉妒得牙痒痒。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心中涌起了万般滋味…… 为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们母子占了?! 难道四皇子真的是什么圣人转世,将来注定要继承大统,成为一国之君? 柳贵妃也愣住了,看到墙上那个由蜜蜂组成的“君”字,眼底写满了不敢相信。 难道她真的想错了?! 将来继承大统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四皇子?! 那她要抚养三皇子,还有什么意义?! 柳太后的凤眸微微眯起,唇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一切。 皇室宗亲、后宫妃嫔里,多得是想拍陛下马屁,攀上贤妃娘娘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一时间,许多人脸上堆满了笑容,拱手恭贺道:“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 “恭喜陛下,恭喜贤妃娘娘!” “四皇子生来不凡,是大周的福气,亦是我等的福气啊!” “……” 就连孙贵人脸上,也挂着大大的笑容:“恭喜贤妃姐姐!” 原来四皇子就是上天为大周选中的储君! 嘿嘿嘿……她以后就可以说,太子殿下小时候,她还抱过他呢。 沈知念的心却猛然往下沉了沉! 因为南宫玄羽与四皇子不仅是父子,更是君臣! 皇家向来是先君臣,后父子! 没有哪个君王能容许,皇位被其他人觊觎。 放眼历朝历代,皇子可以觊觎皇位,并为此去争斗,但没有谁敢明晃晃地说出来,否则就是找死! 更何况南宫玄羽还不到二十五岁,一位如此年轻的帝王,看到上天已经选好了接替他位置的人,听着众人将四皇子捧得这么高……能高兴吗? 果不其然,望着那个大大的“君”字,帝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眸色微沉。 感受到他周身低沉的气压,这些恭维的人也渐渐意识到,自己拍马屁,可能拍到了马腿上…… 热闹的现场,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沈知念立刻抱着四皇子跪了下去,语气惶恐而又诚恳:“陛下明鉴!臣妾一生所愿,便是阿煦平安喜乐,绝无觊觎君王之位的心!” 孙贵人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有些惴惴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找补,于是也跟着跪了下去。 德妃的心绞痛已经缓过来了,只是整个人十分虚弱,此刻半个身子都靠在粉黛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她温柔地笑了笑,眸色似乎有些诧异:“四皇子满月之日,天降异象,祥瑞出现,这本就是大大的喜事。于皇室,于大周,应当都百利而无一害。” “四皇子生来不凡,贤妃身为母妃,不是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吗?这是做什么?” 良妃也跟着道:“德妃妹妹所言不错,祥瑞现世是喜事,今日咱们都可好好沾沾四皇子的福气了。” 德妃看向了南宫玄羽,嗔道:“陛下,您看贤妃都吓成这样了,您快说句话啊!” 南宫玄羽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上前亲自将沈知念扶了起来,温声道:“朕并未生气,念念无需紧张。” 然而沈知念如此了解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隐藏的情绪。 两世为人,她见过不少这样的手段。许多祥瑞不过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伪造出来的罢了。 今日的事若不妥善解决,一旦传扬开来,阿煦便会被人推上风口浪尖! 南宫玄羽心中,也会对阿煦生出隔阂。 将来阿煦越优秀,想到这个“君”字,他便会越忌惮! 沈知念之前为四皇子做的种种努力,就全部毁于一旦了! 这捧杀的手段,当真是高明! 她岂容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算计她的孩子! 沈知念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再次朝帝王行了一礼,认真道:“别说见了,臣妾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奇事。实在不信蜜蜂会无缘无故,在墙上飞成一个字,还专门挑在阿煦满月的日子。” 郝贵人诧异地问道:“贤妃娘娘的意思是,此事是人为?可蜜蜂又不是人,更不是能训练的畜生,如何会被人控制?” 冷静之后,南宫玄羽也逐渐回过味来了:“李常德。” “是!” 李常德立刻带着几个小太监,上前查看。 蜜蜂会蛰人,这里又有这么多主子在,他们不敢大肆驱赶,只能命内务府拿来工具,小心翼翼地将其处理了。 第475章 是想把四皇子架在火上烤(26万打赏值加) 看到墙上残留的痕迹,李常德伸出手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的一名小太监道:“你来尝尝。” 这名小太监,正是上次去永寿宫传旨的,听到这话,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每次这种不讨好,或者有危险的事,就让他来做…… 要不是李公公平日对他们极为宽和,甚至在他们当差不小心出了差错,惹得陛下不悦时,顶着陛下的怒火为他们求情,他才不会这么听李公公的话呢。 小太监伸出手指在墙上蘸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尝了尝,拱手道:“是蜂蜜!” “公公,有人在墙上用蜂蜜写了‘君’字,才引了这么多蜜蜂过来!” 大周讲究君权神授,遇到异常的事,便觉得是上天降下的旨意或警示。 看到由蜜蜂组成的“君”字,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四皇子是老天认可的继承人,所以才用这个祥瑞来告知天下。 不曾想,此事竟是人为! “啊这……原来祥瑞是假的。” “我还真以为天降祥瑞,庇祐大周呢。” “若李公公没有带人发现不对,恐怕明日一早,四皇子生来不凡的名声,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能想出如此手段,真是不简单!究竟是谁,大费周章整这一出?”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沈知念算是明白幕后之人险恶的用心,和缜密的心思了! 此事若成功了,四皇子尚在襁褓里,便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随着他一日日长大,南宫玄羽对他的忌惮,也会越来越多。 就算事情败露也不打紧,许多人都会在心中怀疑,此事是沈知念为了给四皇子造势,所以在他满月礼这天,故意安排了这出戏。 野心也太大了! 届时,她便会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知念此时不禁庆幸,还好自己足够警醒。在看到所谓祥瑞的那一刻,没有欣喜若狂,而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跪地请罪,表明立场。 不然现在就是长了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此刻,她眼眶通红地望着帝王,又委屈,又气愤:“陛下,做这件事的人,是想把四皇子架在火上烤啊!” “臣妾的阿煦才满月,究竟是碍着谁的眼了?对方要如此费尽心机,算计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说到这里,沈知念撩起裙摆跪了下去:“臣妾实在不忍阿煦还这么小,就要被人如此算计。臣妾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由于沈知念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所以此时并没有人说,这件事是她做的。众人大多认为,她和四皇子是遭了旁人的算计。 当然,还是有一些人在心中觉得,宫墙上的“君”字,就是贤妃娘娘让人用蜂蜜写的。她之前的请罪行为,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他们倒想看看,玩这么大,她要怎么收场! 知道“君”字的真相后,南宫玄羽又何尝不明白,这个祥瑞不管成与不成,都会给念念和阿煦造成危机。 幕后之人的心肠,确实歹毒! 最让南宫玄羽无法忍受的是,有人利用帝王多疑的特性,险些影响他和阿煦的父子之情! “你放心,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伪造祥瑞,试图陷四皇子于不义,朕绝不会姑息!” 帝王将沈知念扶了起来,眸色阴沉如水,冷冷道:“传苏全叶!” “是!” 沈知念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说过,任何人敢破坏阿煦的满月礼,她都要让对方好看! 柳时章还在边疆当“人质”,以柳太后和柳贵妃对他的重视,不会在此时轻举妄动。 低位宫嫔没有能力算计到她头上。 后宫唯一有本事做成此事的,便是良妃、德妃与雪嫔! 沈知念首先排除了雪嫔。 并不是盲目信任对方。 而是根据她对雪嫔的了解,雪嫔不会做这种事。再说了,现在对雪嫔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活二公主,平白无故来算计她和阿煦做什么? 那么是良妃?还是德妃? 德妃膝下有皇子,若四皇子失了圣心,三皇子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再加上德妃命不久矣,为了三皇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良妃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制造“祥瑞”。就算事情败露了,也能让德妃背锅。 不管主导此事的人是谁,孩子是沈知念的底线。敢算计阿煦的人,她定要让对方付出沉重的代价! 很快,苏全叶便带着慎刑司的人,匆匆赶了过来:“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南宫玄羽看着宫墙上的“君”字痕迹,冷冷道:“给朕查!” “朕倒想知道,朕后宫的这位能人,究竟是谁!” 在路上,苏全叶已经听传话的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帝王的话,他立即道:“奴才遵命!” 大家都没想到,四皇子的满月礼,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好戏。 柳太后看着这一幕,神色玩味。 皇帝后宫的妃嫔,虽没有先帝多。但妃嫔间的争斗,真是丝毫都不亚于先帝时期。 孙贵人站在沈知念旁边,低声安慰着:“贤妃姐姐,您放心。陛下圣明,肯定明白您和四皇子绝无野心。” “此次慎刑司的总管苏公公亲自出动了,一定能查出这个‘君’字,究竟是谁在搞鬼!” 沈知念心想,孙贵人还是不够了解南宫玄羽。 帝王的疑心,岂是那么好彻底打消的?这件事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便会成为南宫玄羽心中的一根钉子。 然而此时,她也无法跟孙贵人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雪嫔站在人群中,眼底闪过了一抹厌烦。 又来了。 她虽不喜宫中的争斗,但妃嫔们为了自身或家族的荣耀,互相倾轧的行为,也可以理解。 可她们万万不该算计到孩子头上。 稚子无辜啊! 做了母亲后,雪嫔更能体会到,在后宫这样的地方,想将一个孩子平安养育大,有多不容易! 两刻钟过后,苏全叶终于带着人回来复命了。 第476章 本宫信你 “启禀陛下,钟粹宫离御花园近,蜂蜜涂在墙上后,用不了多久便会吸引大量蜜蜂过来。但各位娘娘、小主们来钟粹宫时,并没有在外面看到蜜蜂的踪迹。” “如此也就说明,这个‘君’字是有人在满月礼开始之后,大家都在钟粹宫里面,才趁机写上去的。” “奴才整理了这个时间段,从此处路过的人的名单。又询问了内务府的人,何人最近领过蜂蜜。” “最终……最终发现……” 说到这里,苏全叶看了孙贵人一眼:“符合条件的,只有揽月轩的人。” “孙贵人前些日子,派人去内务府领取过蜂蜜。而且她的贴身宫女珠儿,又恰好在那个时间,从宫墙外经过过。” 苏全叶的话音刚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贵人身上。 不少人眼里闪过了一抹诧异,没想到竟是她! 后宫都清楚,孙贵人是因为攀上了贤妃娘娘,才一直恩宠不断。贵人中,也只有近期新得宠的郝贵人,能压过她一头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当初的韩氏一样,想复制孙贵人的得宠之路,却一直没办法将她从贤妃娘娘身边挤走。 抓住了机会,这些心思活络的宫嫔,纷纷道:“以前只听过‘白眼狼’这个词,我今日是真真见识到了!” “没有贤妃娘娘,孙贵人现在还是一个无宠的常在呢。她竟处心积虑算计贤妃娘娘与四皇子,真是其心可诛!” “天呐!替贤妃娘娘想一想,也太可怕了,身边竟藏着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贤妃娘娘把她当好姐妹,处处扶持,她却做出这种事,实在令人不齿!” “……” 听到苏全叶的话,孙贵人就吓得六神无主了。此刻众人的议论声,终于让她回过神来了。 孙贵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陛下是否会责罚她,而是贤妃姐姐会不会误会?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沈知念面前,眼中满是泪水,慌忙解释道:“贤妃姐姐,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 “嫔妾自小就被卖进了王府,成为陛下的侍妾后,因为不得宠,也没人将嫔妾放在心上。”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像您这样,对嫔妾这么好过。嫔妾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一直感念着姐姐的恩惠,怎么会谋害您和四皇子呢?” “贤妃姐姐,您一定要相信嫔妾啊!” 在后宫,姐妹互相利用、背叛的事屡见不鲜。所以人人都说,深宫哪有真姐妹。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她嫉妒贤妃姐姐受宠,又生下了四皇子,做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可她真的没有! 她从未对贤妃姐姐和四皇子起过歹念! 孙贵人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沈知念不相信她…… 沈知念从未怀疑过,这件事是孙贵人做的。 一是以她对孙贵人的了解,对方应当不是恩将仇报之辈。 二是后宫人人都知道,孙贵人是她的人。背叛她,对孙贵人有什么好处? 三是……退一万步说,孙贵人和她同住钟粹宫,又深受她的信任,若真想害她和四皇子,有无数次机会。为什么要选这种,一查就会被查出来的办法? 正因为如此,沈知念才更加体会到了,幕后之人布的这个局,有多精巧! 原来对方的目的,不止她之前想的那两层,还有—— 那人知道用蜂蜜在墙上写“君”字,不是什么天衣无缝的办法,稍微一查就会被人查出来。 对方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早就选好了,让孙贵人替自己背锅。 若沈知念信了,孙贵人被处置,她就少了一个能信任的盟友,在钟粹宫将孤立无援。 被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人背叛的滋味,定然不好受,沈知念也会遭受打击。 若沈知念不信,要保孙贵人,就更好了…… 后宫谁不知道,孙贵人是她的人。既然她如此相信孙贵人,那跟孙贵人肯定是一伙的!孙贵人做的事,和沈知念做的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会以为,沈知念和孙贵人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她指使孙贵人制造出这场“祥瑞”,然后假惺惺地在陛下面前请罪,说自己和四皇子绝无野心。 这样一来,四皇子生来不凡的名声打造出去了,她也不会被陛下疑心。 只是千算万算,却唯独没算到,孙贵人竟被慎刑司查出来了。 真是上天有眼! 一环扣一环,原来这才是幕后之人,为她设下的最后一个局…… 沈知念知道,从理智上来说,她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弃车保帅。 只要她冷眼旁观,任由慎刑司的人将罪名安到孙贵人身上,这件事就不会牵扯到她。她和阿煦,依然是无辜的受害者。 甚至,因为她被自己最信任,一手扶持起来的姐妹背叛,还能收获众人的同情,帝王的怜惜。 但…… 沈知念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深宫里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可有些事,她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沈知念上前一步,将孙贵人扶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本宫信你!” 本宫信你。 短短的四个字,却如同千斤,狠狠砸在了孙贵人的心上! 能从一个无名无份的王府侍妾,成为如今的贵人,虽然有沈知念帮扶的成分,但孙贵人又岂会是蠢人。 她自然明白,弃她,贤妃姐姐和四皇子什么事都不会有;保她,贤妃姐姐却会惹得一身骚。 她都能想明白的事,以贤妃姐姐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即便如此,贤妃姐姐还是没有放弃她! 望着沈知念腰间的百合花香囊,孙贵人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哽咽道:“贤妃姐姐……” 连亲生父母对她都没有这么好。 今后,便是为了贤妃姐姐和四皇子去死,她也愿意! 良妃眼中透着一丝感动,温声道:“贤妃与孙贵人,当真是姐妹情深啊!这份情谊,谁见到了不为之动容?” “陛下,臣妾觉得此事定有误会。” 第477章 内务府也有那人的钉子 “孙贵人与贤妃是同住一宫的姐妹,又怎么会指使自己的贴身宫女做这种事,陷贤妃与四皇子于不义呢?” 德妃出门这么久,体力越发不支了,但依旧在强撑着。 听到良妃的话,她也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当初姜氏一族发动宫变,贤妃离开钟粹宫,冲去养心殿。孙贵人为了贤妃的安危,竟紧跟其后。她也因此由常在,晋为了贵人。” “两人说是生死之交都不为过,孙贵人又怎会算计贤妃与四皇子?” “臣妾和良妃姐姐想的一样,此事必有内情。还望陛下明察,莫要冤枉了孙贵人。” 良妃与德妃看似在为孙贵人说话,却句句都在提醒大家,孙贵人跟沈知念的关系究竟有多好! 果不其然,不少人看两人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一些人还开始窃窃私语:“孙贵人与贤妃娘娘的姐妹情谊,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当然不会背叛贤妃娘娘。说不定还会不顾一切,为对方冲锋陷阵呢……” “今日的事若是成功,别说日后再有皇子出生,便是三皇子贵为长子,也撼动不了四皇子的地位了!”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经过上天认证的祥瑞啊!” “这配合,还真是天衣无缝!可惜啊,躲不过慎刑司的查探。” “……” 沈知念早就猜到了,若她择保全孙贵人,在敌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她必然会陷入如今的境地。 她没有去问南宫玄羽,是否相信她。 因为涉及储君之位,国祚传承,帝王不可能信任任何人。就算他嘴上说信她,心中也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重重算计中,抽丝剥茧地找出真相,才能全身而退。 沈知念看向了孙贵人:“你命人去内务府领取过蜂蜜,和珠儿在那个时间段,从这条宫道上经过,是怎么回事?” 孙贵人心中满是感动,但她明白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吸了吸鼻子调整情绪,认真道:“贤妃姐姐也知道,嫔妾日日都要练琵琶。” “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越发干燥。每次唱完曲子,嫔妾便觉得喉间不舒服。所以才让宫人去内务府领些蜂蜜回来,时常泡水喝,好保养嗓子。” “墙上用蜂蜜写的‘君’字,真的跟嫔妾无关啊!” 珠儿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听到沈知念的问话,她连连磕头道:“前些日子,小主的一支珠钗摔坏了,奴婢便将它送到内务府重新镶嵌。” “四皇子的满月礼开始后,有一名小太监找到奴婢,说小主的珠钗已经修好了,让奴婢拿着条子去内务府取回来。奴婢才出了门,从那面宫墙外经过。”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真的没有参与过蜜蜂的事,求陛下明鉴!求贤妃娘娘明鉴!” 帝王神色冷凝,眸色微凉,没人猜得透他心中的想法。 听着孙贵人和珠儿的辩解,他看了苏全叶一眼:“去查。” 苏全叶深谙后宫的生存之道,每次他只调查,陛下让他调查的东西。 比如此次,苏全叶只是如实说出,从表面上的证据看来,孙贵人是最有嫌疑的人。 至于要不要将揽月轩的宫人,投入慎刑司严刑拷打,审问出一个结果,就看陛下的选择了。 现在看来,孙贵人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苏全叶立即道:“是!”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调查起来很容易。 不多时,慎刑司派出去的人,就将涉事的人都回来复命了:“……启禀陛下,孙贵人和珠儿所言属实。” “据内务府的管事交待,孙贵人前些日子确实是说嗓子不舒服,让人到内务府领取蜂蜜。” “这名小太监,便是刚才叫珠儿有空了,拿条子去内务府,取回孙贵人珠钗的。” 和珠儿确认了这名小太监,确实就是刚才喊她出去的人,孙贵人当即冷冷地看了过去:“我的珠钗送去内务府重新镶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你为什么早不喊人,晚不喊人,偏偏在四皇子满月的这天,喊我身边的宫女去将其取回来?” 小太监已经听说了这些事,跪在地上一脸惶恐道:“小主息怒!” “您的珠钗今日修好了,所以奴才过来传话,让揽月轩的人有时间了便拿条子去取。” “奴才也没说,要珠儿姑娘一定要今日出门啊。奴才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些想将孙贵人踩下去的人,抓住这个机会,纷纷道:“是啊!人家内务府只是派人来传个话,又没说今天就必须把珠钗取回来。” “依我看,珠儿就是以此为借口出门,然后用蜂蜜在墙上写了‘君’字。反正别人查起来,她也可以光明正大说,自己是去内务府拿东西的。” “真是个完美的理由!” “……” 珠儿都快急哭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是流着眼泪一个劲道:“奴婢没有……奴婢出门,真的是为小主去拿珠钗的……” 沈知念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幕后之人必须确保,今天能在那个时候,引揽月轩的宫人出门。如此才能将此事,顺利嫁祸给孙贵人。 也就是说……内务府也有那人的钉子! 可顺着这条线深查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内务府负责修理珠钗的人,只是恰好在今天,将东西重新镶嵌好了,何错之有? 这个小太监来通知珠儿,又何错之有? 她不能被误导了。 重点不是怎么证明孙贵人的清白,而是查出真正用蜂蜜在墙上写字的人,孙贵人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沈知念缓缓道:“今日在那个时间点,从这面宫墙路过的人那么多。” “虽说最近只有揽月轩,派人去内务府领取过蜂蜜,但蜂蜜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其他人未必没有别的法子弄到。” “说不定是有心人故意想借此事,挑拨本宫与孙妹妹的关系。” 说到这里,沈知念看向了苏全叶:“本宫是否能看看,慎刑司查出来的名单?” 第478章 帝王质问德妃(74万票加更) 苏全叶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将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贤妃娘娘请看。” 沈知念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柳贵妃一直陪在柳太后身边。 此刻,她眼底闪过了一抹不耐,低声道:“蠢货!” 上位者从来不会把底下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在柳贵妃看来,孙贵人于沈知念而言,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而已。 狗惹了一身骚,说不定还会连累主人。这时主人应该做的,是把这条狗有多远踢多远! 只要贤妃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孙贵人身上,说是孙贵人因妒生恨,恩将仇报,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偏偏贤妃蠢得要死,竟选择了保孙贵人,或许自己都要被牵扯进去。 贤妃平时看着挺机灵的,真遇到要紧的事,竟如此拎不清! 柳太后扫了柳贵妃一眼,额头上青筋直跳。 为何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个人,愿意为贵妃舍生忘死地冲锋陷阵? 因为她鲜少把手里的刀当回事,只觉得没用的刀,折了便是。 可一把刀,你平日不养护,关键时刻,如何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偏偏这些道理,柳太后跟柳贵妃说过无数遍,她都听不进去,行事只看心情。 这,便是贵妃和贤妃的区别! 沈知念心中最怀疑的是德妃和良妃。 她们在后宫,或许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人手。但“君”这个字非同一般,乱写是要掉脑袋的,被查出来了还会牵连许多人。 如此重要的事,两人只会交给最信任的心腹去做。 所以,沈知念重点在看,那个时间段从此处路过的人,有没有良妃或德妃的心腹。 果不其然……青黛的名字,就在其中! 这样的连环计,也确实像德妃的手笔。 反正她残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德妃笑吟吟地问道:“贤妃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您可要看仔细点,不要为了洗清孙贵人的嫌疑,就平白无故把其他人牵扯进去。” 她自然知道,宫里的眼睛那么多,青黛一个大活人从这里经过,不可能没人看到。 但那又如何?从此处路过的人,难道都是写“君”字的? 贤妃看到青黛的名字后,肯定会怀疑她,可有证据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表兄是皇商,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大把的银子砸下去,自然能从内务府买到消息。她说什么时候把孙贵人的珠钗修好,内务府负责此事的人,就什么时候修好。 她说什么时候让人来喊珠儿去取,他们就什么时候喊珠儿去取。 贤妃是四妃之首,她也是皇子的生母!贤妃敢无凭无据,就把她牵扯进来吗? 最终,只能是孙贵人背着这口锅。 此事过后,不仅能断掉贤妃的一条臂膀!因为孙贵人和贤妃关系亲近,陛下心中也会永远有一根刺。 今后,四皇子还想跟三皇子争太子之位?做梦吧! 聪明人只需要短暂的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沈知念自然也读懂了,德妃的有恃无恐。 但德妃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宫玄羽早已不信任她! 所以……哪怕沈知念没有证据,又如何?只要稍加引导,帝王便会怀疑德妃! 她将名单递给了南宫玄羽,吸了吸鼻子道:“臣妾愚钝,实在看不出端倪。” “但臣妾知道,算计了臣妾与阿煦的人,就在这些人当中!” “陛下英明神武,我们母子能依靠的,也只有陛下了。臣妾实在不知道,阿煦还这么小,究竟是挡了谁的路……” “求陛下要为阿煦做主!” 南宫玄羽不傻,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再听到沈知念的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沈知念在暗示什么。 宫里一共就两个皇子,四皇子还能挡了谁的路? 更何况承乾宫的掌事宫女,也曾从这里经过。 念念怀疑德妃! 只是她没有证据,便无法将怀疑说出口,否则会被人倒打一耙。 所以,她将此事交给了他处理。并暗示了他,她怀疑的人! 念念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觉得此事是她与孙贵人合谋,事情败露后,又想嫁祸给德妃? 念念竟如此,如此,如此信任他…… 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能被自己心悦的女子,全心全意信赖! 这一刻,南宫玄羽心中,对沈知念的猜疑消退了不少。 或许,慎刑司查到孙贵人时,他不该像其他人一样怀疑念念…… 如果是两个宠妃进行这场无声的交锋,帝王的心会偏向谁,还真不好说。或许他最终的处理方式,就是和稀泥。 但沈知念和德妃,一个是南宫玄羽放在心尖上的宠妃,一个是早已被他不喜的女人。他会偏帮谁,可想而知。 帝王抬头看向了德妃:“青黛是你的贴身宫女,为何不跟在你身边伺候,四皇子的满月礼还没结束,她便离开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德妃。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怀疑此事是德妃娘娘做的? 也对,德妃娘娘是三皇子的母妃,确实有这个动机。 德妃暗自咬牙! 无论贤妃怎么把这件事牵扯到她身上,她都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解释。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四皇子才满月,贤妃就等不及为他铲除异己,来针对她这个三皇子的母妃了。 德妃唯独没料到……贤妃居然不出手,而是借陛下的力量来对付她! 陛下……在德妃的认知里,陛下最重视的是前朝和后宫的稳定。他可以宠爱任何一个女人,却绝对不会爱上谁。 对陛下来说,没有人会是例外!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会如此偏爱贤妃?! 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陛下吗…… 这些念头在德妃心头快速闪过,她在粉黛的搀扶下,缓缓跪了下去,一脸虚弱道:“陛下应当知道,上次承乾宫遭遇蛇患,青黛和臣妾一起被毒蛇咬了。虽说得到了救治,却也伤到了根本。” “臣妾见她身子不好,才让她先回承乾宫,免得失仪影响了四皇子的满月礼。” “陛下、陛下难不成是怀疑臣妾?” 第479章 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 说到这里,德妃脸上划过了两行泪水,委屈而又悲伤地望着帝王。 因为偶尔要给德妃补妆,她每次出门,李采容都随侍在身旁。 看着德妃流泪的样子,李采容在旁边急得不行! 她给德妃娘娘调整鼻子的软蜡,不防水啊!万一德妃娘娘哭得更凶,把妆容冲毁了怎么办? 偏偏这时,李采容又没办法提醒。 德妃全然不知李采容的心急,将受尽委屈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德妃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不少人虽心中有数,但帝王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从来没有公开处置过她。 因此,在一些宫嫔和皇室宗亲眼中,德妃始终是温柔婉约的形象。再加上上天不眷顾,导致她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众人不禁更加同情。 此时此刻,这些人看德妃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 此事跟德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她的宫女身子不好,她让对方先回去,不是很正常吗?不然惊扰了四皇子的满月礼,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德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陛下怎能因为宠爱贤妃娘娘,就疑心她…… 换成任何一个妃嫔,南宫玄羽都不会如此对待她。但德妃在他心中早已劣迹斑斑,但凡她有一丝嫌疑,南宫玄羽就会怀疑到底! 当然,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帝王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明晃晃地说德妃是凶手,一点体面都不给她留。 但这并不影响,帝王调查此事。 “诚如贤妃所言,在那个时间段,从此处路过的人都有嫌疑。朕不单是疑心你,也疑心名单上的所有人。” “青黛是否无辜,不是凭你一张嘴说的。” 说到这里,南宫玄羽让李常德将名单递了过去:“苏全叶,将他们的住处全部搜一遍!” 蜂蜜或许早就被处理掉了,但做过的事,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苏全叶应了声“是”,立刻带人去办了。 宫里的每个门都有侍卫把守,所以这段时间,有哪些人从这条宫道经过,逃不开守卫的眼睛。名单里有部分宫人,是在各位娘娘、小主身边伺候的。 听到南宫玄羽的话,她们的心情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 虽说此事与她们无关,可谁平白无故被搜宫,能不害怕啊? 如果是平时,她们还能喊一喊冤枉,求陛下收回成命。毕竟搜宫对于妃嫔来说,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可这次,涉及四皇子和储君之位,她们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只能悻悻地闭嘴了。 德妃掏出帕子,委屈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丝毫都不慌。 她让青黛做了这件事,怎么可能还把明晃晃的证据留着? 陛下就算派人搜,也搜不出什么。最终这个罪名,还是会落到孙贵人身上。 柳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此事,却是现场看得最透彻的人。 后宫的妃嫔各有手段。 良妃的手法一般是推波助澜,自己很少入局,除非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有些事,她即使参与进去了,从表面看也是正常行为,不会惹人怀疑。 而德妃,总觉得皇帝判决需要证据,所以事事自己经手,只在证据上做文章,这样其实很傻很天真。 这就是她远不如良妃的地方。 后宫斗争,最忌讳用自以为是的计策,挑战皇帝的权威。 德妃以为,她躲在林子里藏好,皇帝找不到她是凶手的证据,就会给她当枪使,惩处被她陷害的人。 殊不知对皇帝来说……为何要找?直接将林子烧了便是! 就比如这次,德妃以为她创造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孙贵人,皇帝最后就会处置孙贵人。 可她远远低估了贤妃的话,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最终,皇帝根本没有按照她的想法走,既没处置孙贵人,也没疑心贤妃,而是将后宫翻个底朝天。 德妃确实城府颇深,计谋也出色。但终究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界上存在了太多的局限性。 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 她的这些小聪明,在后宫的斗争中,原本也够用了。但因为二皇子的夭折,和景福宫的经历,以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导致德妃太过急功近利,太想铲除异己了。 所以沉不住气,在后宫处处树敌。 这些,才是她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原因。 德妃,已经不可能再对贵妃造成任何威胁了。 至于等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会不会与贤妃鱼死网破……这是柳太后稳坐高台,乐意见到的事!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全叶终于带着人回来复命了。 “……启禀陛下,那个时间段从这条宫道上路过的人,奴才带人将他们的住所都搜了一遍。最终……最终在郝贵人与青黛的房间,分别发现了两罐蜂蜜。” 苏全叶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将蜂蜜呈了上来。 德妃的眉头狠狠皱起,脸色微变! 她做任何事,向来喜欢把每一种可能都考虑到。所以德妃早就想过,万一到了最后一步,依旧无法将孙贵人定罪,该由谁来背这个锅。 郝贵人就是她选中的人! 贤妃坐月子期间,郝贵人因为种种原因,入了陛下的眼,深受盛宠。而且宫里还有许多人说,或许她会走贤妃去年的路,一路扶摇直上! 那么,郝贵人记恨贤妃,从而算计贤妃与四皇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青黛的房间里为什么会出现蜂蜜?! 德妃猛然看向了沈知念,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笑。 她又不是什么君子,德妃都用这么恶心的手段算计她和阿煦了,难道她还要跟德妃讲道理? 帝王派人去搜宫的那一刻,沈知念就悄悄给小周子使了眼神。 蜂蜜不是什么难弄到的东西,没有证据,她就创造证据!沈知念就是要钉死青黛和德妃的罪名! 不过德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若她没有将郝贵人牵扯进来,青黛的罪名就跑不脱了。 —— 注:引用自读者“白芨”的章评。 第480章 郝贵人对帝王心冷了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郝贵人与德妃身上。 郝贵人起身缓缓跪了下去,望着南宫玄羽道:“陛下,此事与嫔妾无关,嫔妾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嫔妾在后宫向来安分守己,不知道这回是得罪了谁,竟要遭人陷害,求陛下为嫔妾做主!” 郝贵人虽然有些紧张,心头却并不慌。 因为帝王的宠爱,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陛下对她这么好,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冤枉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件事,竟查出了三个嫌疑人。” 究竟是孙贵人?郝贵人?还是德妃娘娘派人所为? 可惜,在宫墙上涂抹那么大的“君”字,和正常用毛笔写字,字迹不可能一样。不然对比一下,就能确定谁是那个搅动风云的人了。 青黛和郝贵人宫里的葵儿,都被人带了过来,和珠儿一起跪在了地上。 郝贵人问道:“你为何会在四皇子举行满月礼的时候,从钟粹宫外面的宫道经过?” 德妃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说过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表兄早已将葵儿的家人打点妥当,葵儿在水月轩伺候,实际上是她的人。 无论她做了什么事,一旦事发,葵儿便会把罪责都推到郝贵人身上。 当然,德妃明白,若葵儿直截了当地把郝贵人供出来,那就太虚假了。傻子都看得出来,郝贵人是被陷害的。 所以此刻,葵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望着郝贵人惶恐道:“小主,天气转凉了,奴婢担心您受凉,所以特意来给您送披风。” “但当时见您在跟陛下说话,奴婢没敢上前打扰,便将披风交给了初儿的姐姐。” “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啊……” 郝贵人又看向了初儿。 初儿手中确实拿着一件披风,闻言行了一礼道:“回小主,葵儿所言属实。” 到现在,青黛、葵儿和珠儿从宫道上经过,都有合理的理由。 南宫玄羽最怀疑的人原本是青黛,但此刻看向葵儿时,眼底也带了几分审视。 难道真是他宠了郝贵人几天,她便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尽妄想取念念而代之? 按照帝王以往的行事风格,直接让人把她们三个都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自然能审问出结果。 然而今天是阿煦满月的好日子,见血不吉利。他不能让这三个贱婢,给阿煦的满月礼沾上晦气。 南宫玄羽冰冷的目光,从青黛、葵儿和珠儿脸上扫过,语气充满了寒意:“朕不想在今日见血,你们若如实交代,朕可以赐你们一个痛快!” 苏全叶帮腔道:“陛下仁慈,愿意给你们机会,你们还不招?!” “慎刑司的九九八十一道刑罚,可不是闹着玩的!一道道试下去,总有你们受不了的时候!” “咱家看你们都是皮娇肉嫩的小姑娘,落到皮开肉绽的下场,可就不漂亮了!” 此话一出,别说青黛、葵儿和珠儿了,一些胆子小的宫嫔,都吓得脸色微白。 青黛的身子本就不好,此刻整个人摇摇欲坠。 珠儿脸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净净。 她虽然没做过这些事,可谁不怕慎刑司的酷刑啊! 葵儿除了脸色苍白,脸上更多的是心虚和慌乱,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似乎被吓破了胆:“不要!奴婢不要!不要去慎刑司!” “我没有……我没有!这些事不是我做的!” 郝贵人的心跳忽然漏掉了一拍,总感觉是自己似乎掉入了某种圈套中…… 苏全叶上前一步,逼视着葵儿,呵斥道:“你没有什么?!什么事不是你做的?!” “再不老实交代,慎刑司的烙铁烫在身上,那焦糊的肉香,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了!” 葵儿脸上满是惊恐,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朝郝贵人爬过去。 “小主!小主!您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去慎刑司!” “您说过,这件事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您救救奴婢啊!”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看向了郝贵人。 “没想到真是她!” “郝贵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区区一个贵人,才得宠,就敢算计贤妃娘娘与四皇子?” “这要是让她升上去了还得了啊!” “果然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连四妃之首都敢算计,不要命了吧!” “……” 此时此刻,郝贵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委屈,又气愤地望着葵儿,厉声问道:“我平时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要这样诬蔑我?!” 葵儿看起来真的被吓坏了,根本听不进郝贵人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求:“小主,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进慎刑司,奴婢不想受刑……” 郝贵人慌忙朝南宫玄羽跪了下去:“陛下,此事真的与嫔妾无关,是这个贱婢污蔑嫔妾!” “您相信嫔妾啊,陛下……” 郝贵人始终认为,陛下如此宠爱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不是心肠歹毒之人。 她说的话,陛下肯定会相信的! 然而南宫玄羽看郝贵人的眼神,哪还有半分温情,只有冰冷的审视。 于帝王而言,后宫的绝大多数女人,都是一样的。让他心情愉悦时,他不吝啬给予宠爱;但她们一旦犯错,帝王便不会留情。 因为这些女人的可替代性太高了,没有郝贵人,还有无数其他贵人。 郝贵人身体一软,一颗心渐渐发凉…… 为什么? 为什么陛下变脸,竟能变得这么快? 良妃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上前道:“陛下,臣妾不过在水月轩夏日被内务府克扣冰块时,派人给郝贵人送了一些冰。如此小的恩惠,她都铭记于心,在臣妾落难时搭救。” “您也是因为这份难能可贵的品性,才对郝贵人青眼有加。” “试问以郝贵人的为人,又怎会因为嫉妒,对贤妃,对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子,做这样的事呢?” 第481章 招了个干干净净(75万票加更) 众人现在都巴不得跟郝贵人撇清关系,生怕被人怀疑,自己是她的同谋。 如果是其他人这时站出来帮郝贵人说话,肯定会遭受质疑。 但满宫皆知,良妃娘娘是老好人。连与她没有交情的宫嫔遇到危机,她都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是搭救过她的郝贵人? 良妃此举不仅没有惹人怀疑,在她的影响力之下,一些铭记她恩惠的宫嫔,也纷纷帮着郝贵人说话:“嫔妾也觉得,郝贵人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陷婴儿于不义?” “贤妃娘娘,此事必有内情!望您明鉴,莫要误会了郝贵人。” “……” 柳贵妃早就看郝贵人不顺眼了,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当然想将对方踩进泥土里! 然而柳贵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太后就沉着脸,对她摇了摇头。 今日的事已经够复杂了,贵妃再参与进去,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惹得皇帝不满。 既然她们争起来了,坐山观虎斗,才是最好的选择。 贵妃,要沉得住气! 柳贵妃虽不想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但她不敢违抗柳太后的意思,只好继续作壁上观。 沈知念并不了解郝贵人,自然不会信任对方。可今天的事,她还真不信是郝贵人做的。 德妃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吗? 不管良妃是想拉拢郝贵人,让对方对她更忠心,还是想借机打压德妃,都正合沈知念的意。 她看向南宫玄羽,顺着良妃的话说了下去:“陛下,臣妾觉得良妃言之有理。” “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本性定不坏。” “臣妾与郝贵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没有理由害臣妾和阿煦。” “而且郝贵人只是贵人,膝下别说皇子了,连身孕都没有。就算阿煦被您厌弃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臣妾同样不信,此事是郝贵人所为。” 郝贵人看向了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贤妃娘娘坐月子期间得宠,贤妃娘娘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痛快。郝贵人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贤妃娘娘竟会为她说话…… 德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中满是委屈:“贤妃一会说相信孙贵人,一会又说郝贵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您这是明晃晃地表示,您觉得今日的事,是本宫所为了?” 四妃虽有前后排序,但品级是一样的。故而她们在对方面前,都可以自称“本宫”。 沈知念对上了德妃的目光,语气强硬:“是!”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本宫确实觉得,德妃比孙贵人与郝贵人更有嫌疑!” “毕竟她们都没有孩子,而你却是三皇子的母妃。若阿煦被陛下不喜,三皇子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德妃,三皇子已经贵为陛下的长子,尊贵无比了。阿煦从未想过和他争抢什么,本宫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还有人不放过他?” “本宫不知道今日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但孩子是母亲的底线,任何人敢算计本宫的阿煦,本宫都会追究到底!” 沈知念以往在南宫玄羽面前展现出的,都是善良柔弱,可怜无依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露出锋利的尖刺。 但沈知念并不担心,此举会影响她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形象。 毕竟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本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反差越大,越能触动人心。 果不其然,不少做了母亲的皇室宗亲,看着这一幕,神色都有些动容。 听说贤妃娘娘是最温婉和善的性子,今日竟如此疾言厉色。女人为了孩子,当真是不容易! 南宫玄羽心中也是同样的感受,心疼沈知念的同时,对幕后之人更加不满! 若不是对方算计阿煦,念念怎么会被逼成这副模样? “念念,莫要多想。阿煦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如何会厌弃他?” 他本不想在今日见血,但这些人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帝王望着苏全叶,冷冷道:“将青黛与葵儿都带去慎刑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今日就要从她们嘴里听到真话!” 苏全叶立即道:“是!” 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立刻将两人往下拖去! 别说青黛和葵儿了,就连德妃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两人不停地求饶,德妃也柔柔弱弱地跪在了帝王面前。 “陛下,青黛是臣妾的陪嫁,又陪着臣妾在景福宫共患难过。而且她被毒蛇咬伤后,身子也不好。臣妾求……” 南宫玄羽看她的眼神冰冷刺骨,冷冷地打断了她:“任何人敢为那两个贱婢求情,便一起滚去慎刑司!” 德妃吓得立即住了嘴。 郝贵人自然不会心疼叛徒,反而期待慎刑司能还她清白。 珠儿跪在地上,都快吓得瘫软了,心中却重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自家小主有贤妃娘娘庇护,不然现在,她恐怕也跟青黛和奎儿一个下场了…… 沈知念算是彻底和德妃撕破脸了,此刻眼中闪过了一抹冷笑。 德妃的种种计谋,确实层出不穷。但很可惜,她懂阴谋诡计,却不懂人心,更不懂男人的心。 后宫不是断案的地方,更不是事事都讲究证据和道理。在深宫生存,最重要的是圣宠! 这场审问一直从下午,持续到了太阳落山。 皇室宗亲们虽然想知道真相,却也无法在宫中停留,纷纷在宫门下钥前告退了。 柳太后年纪大了,容易疲乏,也在柳贵妃的陪伴下回了慈宁宫。 但谁都看得出来,贵妃娘娘离开时,很依依不舍,似乎想留下看戏…… 帝王下了死命令,今日必须知道结果。苏全叶自然不敢马虎,将慎刑司的十八般酷刑都用上了! 因着青黛身子不好,还有数名太医在旁边待命,生怕她受不住刑,一命呜呼! 这样非人的折磨,就算是硬汉来了都扛不住,更何况是青黛与葵儿两个弱女子? 最终,她们将什么事,都招了个干干净净。 第482章 德妃被帝王处置 “启禀陛下,据青黛交代,宫墙上用蜂蜜写的‘君’字,是德妃娘娘交待她做的,目的就是陷贤妃娘娘与四皇子于不义。” “德妃娘娘提前在内务府买通了消息,故而得知孙贵人有一只珠钗,在内务府重新镶嵌。负责修理的工匠,和刚才那个来传话的小太监,也是提前收了德妃娘娘的银子,才刻意在今天引珠儿出门。” “至于葵儿……也是受了德妃娘娘的指使,才放了一罐蜂蜜在水月轩,于最后时刻污蔑郝贵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德妃的真面目,听到苏全叶的汇报,不少宫嫔眼底满是诧异之色。 她们一直以为,德妃娘娘当初装疯卖傻躲去景福宫,也只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虽有些城府,但慈母之心,也情有可原。 没想到……她平日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阴狠的手段却这么多。一出手,就算计了两位贵人与贤妃娘娘,还有四皇子。 众人简直不敢想象,若不是贤妃娘娘坚信自己的判断,让陛下严查德妃娘娘。最后郝贵人与孙贵人,谁会成为此事的牺牲品…… 孙贵人气得胸口微微起伏,咬牙望着德妃:“德妃娘娘,嫔妾从来没有得罪过您吧?难道就因为嫔妾跟贤妃姐姐关系亲近,您就容不下嫔妾?!” “这么说来,后宫是不是要顺您者昌,逆您者亡了?!” 郝贵人脸上满是惶恐与后怕,看德妃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厌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者,最终必自食其果!” 沈知念知道,自己此次也只是险胜。 德妃一开始就将脏水泼出去了。 若不是这一年多,她步步为营,让南宫玄羽对她多了许多信任。 若不是德妃急功近利,一而再地作死,导致南宫玄羽丝毫都不相信她了。 这一局,沈知念还真没把握,赢得这么漂亮。 就算她能将自己摘出去,也未必能保全孙贵人。 如今胜负已分,她坐等德妃的下场! 帝王看着手中画押的供词,神色越来越冷! 他狠狠将纸张甩在了德妃脸上,厌恶地问道:“毒妇,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实从青黛被慎刑司带走的那一刻,德妃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她母家的人官职都不高,若不是她早早就嫁入了王府,资历够深,后来又替子嗣单薄的陛下,生下了二皇子。以她的家世想爬上妃位,将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表兄给的大量银子,让德妃在后宫可以随心所欲地收买贪财之人,为自己所用。但那些人,如何真正信得过? 二皇子夭折后,她身边伺候的人,被盛怒的陛下大清洗了一遍。德妃唯一能信任的心腹,就只剩下从母家带来的青黛了。 德妃从不怀疑青黛对她的忠心,但慎刑司的种种酷刑,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哪怕是她自己进去了,恐怕也会把这些年做的恶事,都吐得干干净净,更何况是青黛? 正因为对她忠心,青黛在不得已之下,才只说了蜜蜂的事,没有交代更多。 德妃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终却唯独算漏了,陛下是帝王。帝王处事不用跟任何人讲道理,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有所怀疑,便能将人拖去审问! 她箫月莹……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良妃是太傅之女,与陛下青梅竹马。 更比不得贵妃出身定国公府,又是太后的亲侄女。 她能谋算到这一步,已经用尽全力了。 可德妃不甘心! 若不是被出身限制,她拥有像良妃、贵妃之类的家世。或像贤妃一样,母家得陛下抬举。她从景福宫出来后,如何会举步维艰? 德妃只恨上天不公,给了她谋算人心的手段,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好的出身?!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依旧没有认命! 德妃跪在地上,膝行着向帝王爬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臣妾知错!臣妾真的知错了!” “但臣妾没有害人之心啊!臣妾、臣妾只是担心自己命不久矣,待臣妾走了之后,满宫就只知道四皇子,不知道三皇子了……” “没有母妃护着的孩子,真的很可怜!所以……所以臣妾才想稍微影响一下,四皇子在您心中的地位……这样等臣妾不在了,您便不会彻底将三皇子忘到脑后了……” “臣妾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无可辩驳。可臣妾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才一时行差踏错啊……” “求陛下看在臣妾也是太担心三皇子的将来,才一时做错了事,饶恕臣妾这一回吧!呜呜呜……陛下……” 德妃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蜜蜂的事是她做的,不是不聪明,恰巧是懂得审时度势。 因为铁证在前,她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只会惹得帝王厌恶。 还不如老实认错,再把三皇子抬出来,适时提醒陛下,她活不长了的事,最后装装可怜。 说不定能勾起帝王的恻隐之心。 因为德妃知道,陛下打小就没了生母,对从小没有母亲的孩子,最能感同身受。 过去,她也是利用这一点,逃过了种种责罚。 德妃想得不错,帝王确实十分怜惜,儿时便没了生母的孩子。也是因着这一点,才多次宽容德妃。 然而每个人的耐心和容忍度,都是有限的,更何况是帝王? 上次良妃中毒,查出是德妃所为,他让韩氏顶了包,没在明面上责罚德妃。帝王便在心中说过,那是他最后一次容忍德妃! 德妃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这一次,竟算计到了念念与阿煦头上! 南宫玄羽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半分怜惜,只有刺骨的冷意! 但……德妃该死,三皇子却无辜。若他的生母是个被赐死的罪人,他一辈子都将抬不起头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帝王偏爱四皇子,不代表他会完全不为三皇子考虑。 帝王厌恶道:“朕不想再看你虚伪的眼泪!” “传朕的旨意,德妃居心不良,意图陷贤妃与四皇子于不义。此等品行败坏之人,不堪居于四妃之位。即日起降为贵人,幽居瑞雪轩,非死不得出!” 第483章 鼻子上的软蜡掉了 德妃跌坐在地上,抬起眼眸看向南宫玄羽,眼里闪过了一抹错愕! 以她的城府自然能想到,陛下绝不会让三皇子的生母,成为一个因罪被赐死的罪妇。这样三皇子长大后,必定会被人诟病。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死,这才是德妃真正有恃无恐的原因! 她一直以为,就算此事败露,陛下也只会将她由四妃,降至普通妃位。 最多降为嫔位。 毕竟要顾着三皇子的体面。 德妃万万想不到,陛下居然将她连降三级,直接降成了贵人! 一宫主位才有抚养皇嗣的资格,贵人是没有的啊! 陛下是故意的,要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要跟三皇子生离! 陛下、陛下竟狠心至此?! 而且瑞雪轩是韩氏从前住的。 上次韩氏被斩去双足的尸体,在枯井里被人发现后,一如德妃预料的那样,陛下并没有追究此事。 原来陛下心里一直记着…… 承乾宫有两个侧殿,陛下却故意让她挪去瑞雪轩,不就是为了恶心她…… 反应过来之后,德妃跪着上前,抓着南宫玄羽的袍角,哭得梨花带雨:“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太医都说了,臣妾最多只剩下五个月的寿命了。臣妾只想在最后的时光,再多看看三皇子,求陛下不要如此狠心啊!” 德妃本就是个温柔婉约的美人,美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此刻声泪俱下的样子,不仅不显得狼狈,反而还有一种凄楚无依的美感。 然而哪怕南宫玄羽喜欢柔弱可怜的美人,此刻眼里也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浓浓的厌恶! 他狠狠将自己的袍角抽了回来,冰冷地凝视着德妃:“到此刻,你还在拿三皇子做筏子?” “你是做母妃的人,难道贤妃就不是?你算计四皇子的时候,可想过贤妃的心情?!” “三皇子有你这种母妃,真是他最大的不幸!朕岂容你再带坏朕的景明!” 德妃刚才的话不全然是做戏,也有许多是出自真心。 十月怀胎,母子连心。三皇子是她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她命不久矣了,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也看不到三皇子,如何能不伤心? 听到帝王的回复,德妃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良妃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忍。 然而她也明白,陛下正在盛怒中。况且德妃落到这个下场,确实是自作孽。 良妃无法为她求情,只能怜悯道:“箫妹妹,你就莫要再惹陛下生气了。” “三皇子是天潢贵胄,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极好的照顾,你可以安心。” 德妃哪听得进去,继续哭求帝王。 可软蜡粘在她的鼻子上,本身就要多加小心,哪经得住德妃这样的泪水冲刷? 她哭着哭着,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所有人此刻都看着德妃,自然看到了从她鼻子上掉下来的东西。 不少人用帕子捂着嘴巴,眼底难掩诧异之色。 啊这…… 她们之前还以为,太医院的哪位太医医术如此高超,真把德妃娘娘的鼻子治好了。 原来、原来她的鼻子还是歪的啊! 不对。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地上这个歪鼻子的女人,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了,只是箫贵人…… 迎着众人或诧异,或嫌恶的目光,箫贵人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软蜡。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更何况还是在陛下面前…… 箫贵人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事实。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鼻子歪了就是歪了,整些歪门邪道,难道就能把它修复好?” 南宫玄羽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跟箫贵人说,挥手道:“给朕把她拖走!” “是!” 接下来,帝王又下令,将此次所有涉事的宫人,全部处死! 贤妃、孙贵人与郝贵人,无辜蒙冤受屈,南宫玄羽赐下了丰厚的赏赐,安抚三人。 沈知念心头淡定。 孙贵人劫后余生,一脸后怕。 毕竟箫贵人到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她是三皇子的生母。她们又没有皇子傍身,这个罪名若是落到她们头上,早就被陛下赐死了…… 郝贵人的感受虽与孙贵人相同,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贵人,一朝成为了陛下的新宠,哪个人能不迷失? 今日之前,她也以为陛下对她那么好,在陛下心中,她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现在……呵、呵呵…… 原来于陛下而言,她也不过是新奇的玩意,跟后宫的任何女人,都没有区别…… 然而即便心中这么想,郝贵人也不敢表现出来,恭敬地谢了恩。 此时此刻,不少人的心思都变得活跃起来…… 因为箫贵人没资格抚养三皇子了,三皇子还这么小,总要找个养母。 虽说她们位分低,同样没有资格,可后宫的不少人都有自己的阵营啊! 如今宫里有资格抚养三皇子的,只有贵妃娘娘、贤妃娘娘、良妃娘娘与雪嫔娘娘。 贤妃娘娘有四皇子,雪嫔娘娘已抚养了二公主,便只剩下贵妃娘娘跟良妃娘娘了。 三皇子不仅是皇子,更是陛下的长子!谁能抚养他,身份可就今非昔比了! 现场虽没有人这么没眼力见,此刻就着急忙慌地提起这件事,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帝王心情不佳,此事尘埃落定后,便面色难看地回了养心殿。 后宫的大小妃嫔,宽慰了沈知念一番,也纷纷告退了。 转眼间,钟粹宫只剩下沈知念与孙贵人。 孙贵人随着她进了主殿,一脸气愤道:“贤妃姐姐,那箫贵人委实可恶!” “若她今日的阴谋成功,陛下今后对四皇子,恐怕会永远心存芥蒂!” “她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怎能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沈知念的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正因为她是三皇子的母妃,且命不久矣,所以更要处处为三皇子打算。只可惜用力太过,最后的结果适得其反。” 第484章 皇贵妃位高权重 孙贵人安慰道:“好在最后真相大白,箫贵人的阴谋并未得逞,陛下对您和四皇子的怜惜更甚。” “贤妃姐姐,您也不要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沈知念冲她笑了笑:“那种人还不值得本宫生气。” 孙贵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眼看日头不早了,她起身道:“贤妃姐姐,您早点休息,妹妹就不过多打扰了。” “若您心情不好,就派人去揽月轩说一声,妹妹来给您弹曲子听!” 沈知念心头一暖,温声道:“好。” “今日的事,你也受惊了,早些歇息。” 孙贵人笑嘻嘻道:“嫔妾告退!” 沐浴过后,沈知念在坐在软榻上看书,但手中的书页半天都没有翻动。 菡萏在旁边伺候,关切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眼神有些幽暗:“本宫在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虽说箫氏如今已被贬为了贵人,幽禁瑞雪轩,按理说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但结合她过往做的种种事,这个女人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况且将死之人,做什么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芙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道:“娘娘是想……” 沈知念摇了摇头:“贵人也是宫嫔,谋害宫嫔是大罪。虽说陛下不会将箫贵人放在心上,但事情若是败露,便成了敌人攻讦本宫的证据。本宫又怎会将如此致命的把柄,送到他人手上?” “况且……” 说到这里,沈知念玩味一笑:“废物也有最后的利用价值。” “若箫贵人知道,真正害她命不久矣的人是谁,她的殊死一搏,未必不能为本宫带来利益。” 菡萏和芙蕖对视了一眼,迟疑道:“可是……娘娘,您之前不是说,这件事没有证据吗?若贸然告诉箫贵人,她可能还会反咬你一口。” 沈知念勾了勾唇角:“是没有证据,可本宫又不是要去指控太后,谁说一定需要证据?” “箫贵人知道这个消息,信不信,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沈知念觉得,以箫贵人的城府,但凡知道这条线索,不可能什么事都想不明白。 “去唤小周子进来。” “是!” 今日在青黛房间里放的蜂蜜,成为了扳倒箫贵人最关键的证据! 宫中守卫森严,沈知念当然知道小周子做这件事,冒着多大的风险。他也是胜在身手好,换成其他太监,是万万没有这种本事的。 沈知念已经在私底下,给了小周子丰厚的赏赐。他正春风得意,行礼时脸上满是笑容:“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不知娘娘这时唤奴才进来,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抬眸看向他:“本宫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但不是现在。” 因为箫贵人才遭殃,这时便将消息告诉她,她未必会信。 “过段时间,你去……” 小周子听完后,拱手道:“奴才谨遵娘娘吩咐,一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 慈宁宫。 柳贵妃陪着柳太后回来,终于问出了在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姑母,您今日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给贤妃脸面?” “她已是四妃之首,膝下还有四皇子,您还将臣妾手中的六宫大权分给她,这不是更壮大她的势力了吗?” 柳贵妃不得不担心,有一天贤妃这把刀,会将她这个主人取而代之…… 柳时章被“贬”去边疆的真正原因,柳贵妃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柳太后一是不想她参与进来,被帝王不喜。 二是贵妃性子冲动,又疼爱时章,若知道真相,定会跟贤妃闹个天翻地覆! 届时,定国公府就无法收场了。 故而,柳太后此时无法跟她说明缘由,只是沉着脸道:“哀家做任何事,自有哀家的道理。你只用明白,哀家绝不会害你便是了。” 看着她严肃的脸色,柳贵妃不敢再追问,低着头道:“是……” “姑母,眼看‘祥瑞’的事,陛下就要查出真相了。您为何为何要在此时,带着臣妾离开呢?” 柳太后耐心道:“皇帝疑心重,又不是一两日了,你难道不知道?” “今日的事,虽与你,与哀家,与定国公府无关。但你想抚养三皇子,德妃就恰巧引火烧身了,你能保证皇帝不疑心咱们?” “还留在那里看戏,到时候旁人看你的戏还差不多!” 柳贵妃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后背竟有些发凉,庆幸道:“姑母,还是您想得周到……” 虽说她们离开了,陛下未必就不会疑心她们,但总比留在那里,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晃悠得好。 柳太后虽然离开了,但她想知道钟粹宫的后续,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过多久,袁嬷嬷就进来将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听完后,柳贵妃冷笑了一声:“还真是德妃!” “幸好本宫只要三皇子,没跟她同谋去做什么事,不然平白无故要被她连累了。” “不过……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说到这里,柳贵妃看向了柳太后,喜悦道:“臣妾原以为,要等到德妃殁了,才能抚养三皇子,没想到时间竟提前了这么多!” 此事正中柳太后的下怀:“哀家心中有数,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臣妾告退!” 柳贵妃人逢喜事,心情好了不少,带着笑容离开了慈宁宫。 皇贵妃位高权重,已经不是普通的妾妃了,而是位同副后! 正因为皇贵妃的位分太尊贵,会影响到中宫皇后的地位,所以宫中有皇后时,一般不会立皇贵妃。 按大周的规矩,皇后薨逝三年后,方可立后。 这时,帝王大多会将自己中意的下一任皇后人选,立为皇贵妃! 这几年,便是皇贵妃的考察期。若帝王和文武百官都满意,考察通过,皇贵妃便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了! 回到永寿宫,柳贵妃在主位落座,雀跃道:“要是本宫抚养了三皇子,便是皇长子的母妃!” 第485章 秋闱放榜的日子(为【弥乐桃】加更) “翠竹,你说陛下届时,会不会将本宫立为皇贵妃?” 柳贵妃光是想想,就觉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翠竹恭维道:“虽说圣心难测,奴婢不敢揣摩陛下的想法。但就像娘娘说的,皇长子身份尊贵,那皇长子的母妃,自然也非同一般!” “箫贵人当初装疯卖傻,犯了欺君之罪!但就因为她生下了三皇子,陛下不仅没追究她的死罪,还将她封为了四妃之一。” “娘娘您不论是身份、家世、地位,还是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都胜过箫贵人太多。若真抚养了三皇子,晋为皇贵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贵妃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眼底野心勃勃:“不错!” “先是皇贵妃,再是皇后。终有一日,本宫会入主中宫,与陛下并肩同行,谁都别想挡本宫的路!” 如今,她就等着姑母和父亲的好消息了! 翌日。 楚夕颜照例来永寿宫,给大公主作画。 柳贵妃的心情好,看谁都顺眼。 尤其是这段时间,因为楚夕颜时不时来给大公主作画,大公主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许多。 而且楚夕颜不仅画技好,为人还本分,柳贵妃看她也就更顺眼了。 今日作画结束,楚夕颜正准备带着画,回如意馆去裱的时候,柳贵妃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大公主身上。 “韫儿喜欢这个宫女?” 大公主重重点头,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夕颜不仅画画好看,还会讲许多宫外的趣事。跟她一起玩,韫儿觉得很开心!” 毕竟弟弟妹妹们都还没长大呢,她在宫里的玩伴太少了。 柳贵妃温柔地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看向楚夕颜问道:“既然大公主喜欢你,你可愿来永寿宫伺候她?” 楚夕颜激动得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大公主年纪小,想取得她的信任很容易。可这些日子,楚夕颜根本就没办法近柳贵妃的身。 她原本还在苦恼,如何才能更进一步。没想到这个好消息,就这么砸在了她头上! 愣了一瞬之后,楚夕颜连忙跪在了地上,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能伺候大公主,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当然愿意!” 柳贵妃虽说脾气不好,永寿宫偶尔会有宫人的尸体抬出。可满宫皆知,贵妃娘娘位高权重,出手阔绰。 还是有无数宫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这里伺候。 楚夕颜的反应,众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柳贵妃淡漠地收回了目光:“那就收拾收拾,以后就跟在韫儿身边吧。” “将大公主伺候好了,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 楚夕颜当然明白,“否则”之后的话是什么。 就像她娘那样…… 楚夕颜咬着牙,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感激道:“是!” “贵妃娘娘愿意给奴婢这样天大的恩赐,奴婢一定做牛做马,伺候好大公主!” …… 钟粹宫。 昨日发生了太多事,忙完之后时间已晚。 沈知念今天才让人宣了唐洛川过来,检查了四皇子满月礼,收到的所有贺礼。 仔细查验过后,唐洛川来到主殿,汇报道:“回贤妃娘娘,并未有人在贺礼中动手脚。” 沈知念微微颔首,示意芙蕖将东西都登记造册,在库房收好。 唐洛川离开后,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一脸凝重道:“……娘娘,陛下竟让人将三皇子,带到了养心殿亲自照料!” 虽说皇子身边都有许多乳母、保母照顾,帝王不用做任何事。但听到这个消息,众人还是脸色微变。 因为三皇子本来就是长子,身份贵重!若再是陛下亲自带大的,将来谁还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沈知念的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南宫玄羽之所以偏爱阿煦,是因为她在孕期就有意无意引导南宫玄羽,日日过来看她。 帝王亲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每天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降生。对阿煦的感情,当然是与众不同的! 若三皇子由帝王亲自带大,今后谁还比得过三皇子,在南宫玄羽心中的份量? 不过……沈知念只担心了短短一会儿,就放下心来了。 因为就算她愿意看着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慈宁宫那位也不会愿意。 定国公府一直想让柳贵妃抚养三皇子,又怎么会没有任何行动? “不必紧张。” “后宫有这么多妃嫔,便是陛下同意,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让三皇子长久居于养心殿。” “陛下迟早还是会为他找一位养母的。” 见娘娘的神色如此淡定,众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是。” 这两天,后宫表面上是一片平静,但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测,三皇子最终的归宿。 不管是谁抚养他,总之没人愿意见到,他一直生活在养心殿的侧殿。 毕竟对妃嫔来说,她们还如此年轻,总有机会生下皇子,怎能容许三皇子被帝王这样特殊对待! 又过了一天,时间已经走到了九月二十九。 圣驾再次来到了钟粹宫。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走过去,亲自将沈知念扶了起来,牵着她到软塌落座。 两人逗弄着四皇子,说了一会儿话,帝王便让乳母将他抱了下去。 他握着沈知念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声道:“念念,阿煦满月礼那日,朕知你受了委屈。那些身外之物,未必能补偿你心中受到的伤害。” “所以这几日,朕想到了一件事。” “明日九月三十,是秋闱放榜的日子,京中定会十分热闹。朕带你出宫,观看此盛事可好?” 沈知念的第一反应是,南宫玄羽在宫里待久了,自己想出宫玩玩。但他是帝王,这话哪说得出口,所以便拿她做借口。 看到帝王眼眸深处的期待之色,沈知念越发觉得,她的猜测可能没错…… 当然,一个合格的宠妃,怎能拆穿帝王,让他没面子呢?自然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让他的情绪得到满足。 第486章 朕的夫人 沈知念嫣然一笑,语气里带着三分惊喜,七分雀跃:“真的吗?!” “陛下真的要带臣妾出宫?!” “陛下对臣妾也太好了吧!!!” 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激动,南宫玄羽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他伸手捏了捏沈知念的脸颊,含笑道:“带你出宫就是对你好,这么说,朕平时对你不好了?” 沈知念嗔了他一眼:“陛下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臣妾什么时候说过,您平时对臣妾不好了?只是这回对臣妾格外好!” 南宫玄羽无奈地摇头。 认识念念之后,他总算明白,为何历史上会有那么多沉迷女色的君王了。这样的话,从美人嘴里说出来,谁听了不迷糊? “你今日先好生准备,朕还有一些政事需要处理,明日再让李常德来接你。” 沈知念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道:“臣妾恭送陛下!” 帝王离开后,菡萏和芙蕖看沈知念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毕竟娘娘出宫,怎能没有人伺候呢? 她们本就是在宫外长大的,进入的高高的皇城里,好久没出去看过了。 沈知念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个丫头在想什么。不过此次,恐怕要让她们失望了。 “帝王出行,势必声势浩大,兴师动众。但直到此时,本宫才知道这件事。如此便说明,陛下是打算微服私访。” “既是微服私访,所带的人数自然越简单越好。本宫身边只能带一个伺候的,你们自己决定,这一次谁跟着吧。” 菡萏立马道:“奴婢会梳妆打扮,娘娘身边哪少得了奴婢?好芙蕖,这回你就先在宫里呆着吧!” 正因为两人感情好,说话才不必有任何顾忌。 芙蕖轻哼了一声:“陛下和娘娘微服私访,自是要以安全为重,岂会在宫外过夜?你梳妆打扮的本事,恐怕用不上了。” “娘娘,奴婢比菡萏稳重,您就带奴婢吧!” 菡萏不服气:“好你个芙蕖,平时不争不抢的,这回倒跟我争起来了。” 两人虽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都是笑意。 一时间,钟粹宫里的气氛十分轻松美好。 不多时,小徽子便神秘兮兮地送了一个包裹来钟粹宫,行完礼恭敬道:“贤妃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命奴才来交给您的。” 沈知念示意菡萏打开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两套民间女子穿的衣裙。一套主子的,一套丫鬟的。 菡萏和芙蕖对视了一眼,第一感觉就是,娘娘真是神了! 连陛下微服出宫,让她带的丫鬟人数,都能猜得到! 沈知念让芙蕖打赏了小徽子。 “本宫知道了。” 小徽子弯了弯腰:“若贤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转眼便来到了第二天。 早膳过后,李常德低调地来到了钟粹宫,行完礼道:“贤妃娘娘,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您准备好了,便随奴才过去吧。” 沈知念微微颔首,接过四皇子抱了抱,才将他交还给乳母:“今日本宫不在,你们要好生照顾四皇子。” 乳母们立即道:“请娘娘放心!” 林嬷嬷站在一旁,眉眼温和:“四皇子有老奴和肖嬷嬷他们伺候着,娘娘不必担心。” 她也很心疼娘娘,深宫尔虞我诈,生存不易。好不容易有了个出宫放松的机会,娘娘就和陛下好好去玩一玩吧! 也不知菡萏和芙蕖是怎么商量的,两人最终决定,此次由菡萏陪着沈知念出宫。 她们换好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便上了马车,一路低调地往神武门而去。 沈知念和菡萏抵达神武门时,那里已经停着一辆更大、更奢华的马车。上面虽没有皇家的标志,但不用想都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沈知念在菡萏的搀扶下,上了那辆马车。 南宫玄羽坐在最中间。 他今日没穿龙袍,而是身着一件宝石蓝的袍子。袖口和领口处,用精致的花纹绣着暗纹。墨黑的头发束于头顶,用一个玉冠固定着。 这副装扮比起平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玉树临风之意。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他整个人无形间透出的贵气。 看起来就是个气度不凡的世家公子。 马车里的空间很大,足够人站立。 沈知念盈盈行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伸出一只手,含笑望着她:“念念今日该叫朕什么?” 只有中宫皇后,才能与帝王夫妻相称。 但身为宠妃,此次出行又没有外人,她偶尔恃宠而骄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沈知念也想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让随侍人员,对外称她为“夫人”? 她走过去,将手放进了南宫玄羽的掌心,垂首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夫君。” “今日,您不是陛下,臣妾也不是贤妃。您只是念念的夫君。” 过往情动时,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曾面色潮红,娇喘吁吁地唤过他“夫君”,让他饶了她。 但此刻,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不带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是一种身份上的称呼。 南宫玄羽心中却涌起了一阵暖流,将沈知念拥进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顶,情不自禁道:“夫人……” 沈知念的心跳猛然漏掉了一拍! 不是对南宫玄羽动情了,而是这称呼…… 她一直以为,南宫玄羽最多只会让随侍人员唤她“夫人”,他自己绝不会在身份上,让她有所僭越。 毕竟帝王重规矩。 没想到…… 沈知念轻轻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抬起眼眸看向南宫玄羽时,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道:“陛下,臣妾只是您的妃子,您怎能、怎能……” 南宫玄羽眼眸幽深,眼底带着几分沈知念看不懂的情绪。 但最终,他还是没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既是微服出宫,便不用讲究那些繁琐的规矩。” “今日,朕只是你的夫君,你也只是朕的夫人。” 第487章 对沈知念的态度越发不一样了 南宫玄羽说的虽是“今日”,但沈知念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放在从前,他可以在其它地方宠着她,但绝不会以“夫人”来称呼一个妃子。 帝王心中或许还没认定她是下一任皇后,可他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偏向她越来越多了。 对沈知念来说,这便是进步! 比沈知念更讶异的,是李常德和禁军首领詹巍然! 两人都是帝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自然也是最了解帝王的人。 在有些地方,陛下极重规矩,绝不会让旁人僭越半分。 然而此次微服出宫,陛下竟吩咐他们,称贤妃娘娘为“夫人”。 只有皇后娘娘,才配得上这个称呼啊! 难道陛下是想…… 因着这一点,两人对沈知念的态度越发不一样了。连带着对跟着她出宫的菡萏,也客气了许多。 菡萏跟其他人一起坐在马车外,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态度。 李公公是大内总管,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怕是贵妃娘娘,平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现在,他每次跟自己说话,都眉眼含笑,和颜悦色。 詹统领就更不用说了! 世家出身,掌管禁军,是天子近臣。这样的人物,朝中的大人们都只有恭维的份。和她一个小宫女说话,语气竟也这么温和。 菡萏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尤其看到詹统领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她的一颗心更是控制不住地加速…… 马车穿过神武门,驶出皇城,很快便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天子脚下,随便扔一块板砖出去,都能砸到好几个大官。因此,达官显贵的马车,在外面随处可见。 沈知念和南宫玄羽乘坐的这辆马车,虽没有明显的标志,但看其豪华程度,以及四周气场不凡的护卫,就知道里面坐着的绝非普通人。 一路上没有任何不长眼的人,敢过来找事。 到了热闹的街道,沈知念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了看。 街道两边,茶楼酒肆,摊贩行人,络绎不绝。 当皇子和王爷的时候,南宫玄羽想看外面的景象,十分容易。但自从登基,想出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此时不仅是沈知念,他眼底也带着几分兴致。 南宫玄羽接过她沏好的茶,轻轻品了一口,含笑问道:“念念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于外面的景象,是不是十分熟悉?” 沈知念重生不久,便进宫选秀,成功中选了,然后一直在家里学规矩。她印象中那个熟悉的京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面对南宫玄羽的询问,沈知念神色未变,含笑道:“闺阁女儿,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念念对京城的了解,还没有夫君多呢。” “不过看外头繁华的街道,和笑容满面的百姓,便知京城在夫君的统治下,大家都能安居乐业。” 这一句倒是实话。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对百姓来说,南宫玄羽都是位好皇帝。他颁布的种种政策,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 哪个帝王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是明君?南宫玄羽眼中染了几分笑意。 “当年还是王爷时,朕便期望,大周有一日,再无饿死的百姓。” “资源不再被世家权贵所垄断,寒门刻苦的学子,也有出头之日。” “一展盛世太平之景象!” 而这条路,他希望由他心爱的女子,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沈知念看不透南宫玄羽心中的想法,只觉得他此时看自己的目光,分外炙热。 她和南宫玄羽四目相对,认真地点了点头:“陛下是盛世明君,臣妾相信陛下,定能实现心中的夙愿!” 南宫玄羽拥着沈知念,没有再说话。 想一展心中的抱负,世家与门阀便是最大的拦路虎。 如今最要紧的任务,便是铲除定国公府! 然而定国公府,不像昔日的镇国公府那么嚣张跋扈,反而将自己的野心藏得极好。从名义上来说,更是他的外家。 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大周的秋闱是在贡院放榜,贡院外有一片极大的区域,就是用来悬挂中举榜单的。 每到这样的日子,别说贡院外了,就连周围的几条街,都会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茶楼酒肆,更是人满为患,一座难求。 但帝王微服出行,这些事必定早就有人安排好了,沈知念完全不用担心。 精锐的护卫在前方开路,马车一路行驶到了贡院对面,视野最好的酒楼。 南宫玄羽排行老六。 詹巍然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六爷,夫人,到了。” “走吧。”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的手,下了马车。 她已经戴上了帷帽,隔绝众人探视的目光。 虽说看不清模样,但沈知念出众的身段和气质,出现在酒楼里,还是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尤其是她身旁还站着一位气宇轩昂,容貌如谪仙般的贵公子。 不过感受到护卫周身冷凝的气息,众人都不敢多看,免得惹祸上身。 詹巍然在前方带路:“六爷,夫人,这边请。” 这间酒楼正对贡院,可想而知今日的生意有多火爆。便是大堂里最普通的一个位置,都价格不菲,而且有钱也不一定能抢到。 詹巍然领他们去的,是三楼最幽静,视野最宽阔的一间雅间。 沈知念和南宫玄羽在窗边落座,恰好能看到贡院门口热闹的景象。 詹巍然腰佩宝剑,神色冷凝,时刻警惕着。 菡萏站在沈知念身后伺候,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对面那个威武的男人身上,耳根悄悄染了一层薄红。 看到南宫玄羽眼里隐隐的期待,沈知念推测他此次出宫,应该不单单是为了游玩这么简单。 毕竟自登基以来,南宫玄羽一直在扶持寒门。 而且镇国公府覆灭后,虽有许多下面的官员顶上来,但朝廷也需要新鲜血液。 还有什么比才华横溢,又年轻的举子们,更让帝王欣赏呢? 他,恐怕是为了看他们而来。 第488章 解元不是陆江临(为【书友小猫】加更) 南宫玄羽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沈知念:“我记得,你姐夫也是今年秋闱的考生?” 陡然听到这句话,沈知念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着没有失态。 实在不是她反应大,而是……若算起前世的事,陆江临是她前夫,而南宫玄羽是她的现任丈夫。 现任一本正经地问她前夫的事,总感觉怪怪的…… 心中这样想着,沈知念面上却神色如常,点了点头:“是。” 其实南宫玄羽今天带她出宫,她也是抱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 一重生,沈南乔就抢了她的亲事,便是笃定陆江临今后会封侯拜相。今日在秋闱中夺得头筹,便是他的起点! 沈知念都无法想象,要是沈南乔这一年多的幻想,最后全成了一场空。以她的性子,会是什么反应?今后在陆家,她还会放下小姐架子,事事任劳任怨吗? 菡萏眼尖地发现了什么,指着下方提醒道:“夫人,您看!那不是大小姐一家吗?” 沈知念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沈南乔和陆母、陆江月。 还有被她们簇拥着的陆江临。 只可惜隔得太远,现场又人声鼎沸,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南宫玄羽一直都知道,沈知念与沈南乔的关系不好,此刻更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兴味。 他虽然不清楚,她们姐妹之间隐秘的纠葛,却能读懂这个女人的想法。 “念念似乎对陆家人很感兴趣?” 听南宫玄羽提起这件事,沈知念丝毫都不慌。 反正他又不可能知道,陆江临是她上辈子的丈夫。 而且她入宫前的事,他肯定早就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是啊。” 沈知念笑吟吟地承认了:“当初父亲在刑部立了大功,夫君破格给了一个选秀的名额。” “夫君应当也知道,长姐是嫡女,本应该由她入宫的,最后去选秀的却是我。因为长姐对陆家的郎君情深不悔,非他不嫁。” 帝王那时给了沈家一个选秀的名额,并没有指定,一定要哪个女儿去。所以不管是沈南乔,还是沈知念去,都不算犯欺君之罪。 她此刻才能毫不心虚地提起这件事。 “哦?” 南宫玄羽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兴味之色:“我听闻你姐夫,是你父亲的门生。沈爱卿当时不过六品官员,门生不大可能是才华出众之辈,竟然引得沈家嫡女放弃选秀的机会,非他不嫁?” 沈知念眨了眨眼睛,似乎也很奇怪这件事:“谁知道呢?或许陆家郎君,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才华吧。” “毕竟念念还在家中时,就总听长姐说,陆家郎君有宰相之才,将来便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今年秋闱,他一定会毫无悬念夺得解元!” “还没成亲时,长姐就如此相信陆家郎君,他成了长姐的夫君,长姐自然更相信他了。” “或许今日放榜,长姐一直以来的期望,真的能成真吧……” 帝王渴求人才,最欣赏的便是有才华的学子。听到沈知念的话,他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 接到帝王的眼神示意,詹巍然喊了两个护卫进来,低声嘱咐了些什么。 两人恭敬地点点头,身形迅速消失在了酒楼里。 很快,沈知念便知道南宫玄羽,吩咐他们干什么去了。 因为没过多久,那两个护卫就将沈南乔一家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过来了。 下方。 秋闱过后,沈南乔日日都在他们耳边灌输,陆江临一定会高中解元的言论! 陆江临原本觉得,自己在秋闱中的表现不算极好,可禁不住沈南乔每天都这么说啊! 对上她充满信心的目光,陆江临也信了,或许他真有解元之才,只是自己没意识到了。而南乔慧眼识珠,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这一年多还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 陆母和陆江月也是满脸喜色,一个等着做解元母亲,一个等着做解元妹妹! 然而现场的人那么多,他们一无家世,二无仆人,人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 沈南乔被人踩了好多脚,今日特意穿的新绣鞋,上面都满是脏污了。 她皱起了眉头,眼底满是嫌恶与不耐:“别挤了!挤到再前面也没用,排名第一的也不可能是你们!” 这帮贱民,等她成了解元娘子,他们便连跟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陆江月跟在沈南乔旁边,看着她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觉得挺乐呵的。 想去年,嫂子刚嫁到陆家时,总端着一副官家小姐的样子。天天把“人淡如菊”、“品行高洁”挂在嘴边。 陆江月听着,都想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好在嫁到陆家一年多,嫂子跟他们相处久了,终于丢掉了那副官家小姐的姿态。动不动还能掐着腰,跟蛮横的邻居对骂几句。 连娘都说,嫂子的性格和她越来越像了。 这才是她的好嫂子嘛! 终于,一行人挤到了最前面。 沈南乔紧紧抓着陆江临的手臂,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着:“陆郎,成了解元之后,你一定要记得我对你,对陆家的付出啊!” 不管是陆母和陆江月,还是陆江临,都觉得沈南乔嫁给他了,为他做什么事都是天经地义的。一家子人,哪还需要计较那么多? 他们根本不欠沈南乔什么。 但想到沈家如今的家世,沈南乔还有个妹妹在宫里做宠妃,陆江临自然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娘子,你放心!为夫不管是做解元,还是做会元、状元,都会永生永世,对你深情不悔!” 沈南乔感动得热泪盈眶! 虽说她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沈知念风光,可她这辈子的人生,已经比上辈子好了太多。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她依旧能成为人人艳羡的一品诰命夫人! 终于,吉时已到! 随着人群一阵轰动,秋闱放榜了! 陆家母子三人和沈南乔,都下意识看向了最上方的那个名字。 解元:江令舟! 沈南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好多遍。 还是江令舟! 第489章 沈南乔破防了 “这怎么可能?!” 沈南乔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疯狂地摇着头道:“江令舟是谁?!解元怎么可能是他?!”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肯定是考官们弄错了!” “解元怎么会是他?!解元应该是我相公才对!” 每届乡试放榜,都有中举之人激动疯癫,或落第之人失望晕倒。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之下,众人什么反应都见过。 因此看到沈南乔的模样,四周的人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摇摇头感叹道:“得,又疯了一个!” 失望的又岂止沈南乔一个? 中举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有许多秀才一路从青年时期,考到白发苍苍,都不一定能考上中举人。 此次是陆江临第一次参加秋闱,就算落榜,也在情理之中。 陆母和陆江月原本不会很失望,可沈南乔嫁到陆家以来,日日都在念叨,此次秋闱陆江临定会高中解元! 说得多了,她们也对此事深信不疑。 此刻自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嫂子!” 陆江月一把扯过了沈南乔,咬牙切齿地望着她:“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放话出去,说我哥若考不上解元,你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吗?” “我还以为你如此笃定,是有什么倚仗呢,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解元不是我哥,你让我们的脸往哪搁?!” 陆母本就是个市井妇人,此刻竟一拍大腿,直接嚎哭起来:“哎呦喂!我们陆家是造了什么孽,竟娶了你这么个嘴上没把门的媳妇回来!” “解元啊!我儿到手的解元,就这么飞了,你让我回去后如何跟大家交代?今后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 陆江临更是怔愣在了原地,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 世间有几个秀才,第一次参加秋闱,就能高中解元? 从前,他压根不敢做这样的白日梦,自然也不会失望。 是沈南乔给了他无数希望,才让他放榜后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而且……沈南乔日日在外宣扬,解元是他的囊中之物。不仅四周的街坊,就连同窗好友们,也都知道此事了。 最终,秋闱的结果像巴掌般,狠狠扇在了他脸上!他日后回书院,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此时此刻,陆江临全然忘记了这一年多,沈南乔是如何用自己的嫁妆供养他,供养陆家,忍受陆母的磋磨和陆江月的刁蛮。 他心中对沈南乔,只剩下浓浓的怨恨! 沈南乔对此浑然不知,还在为陆江临抱不平:“弄错了!一定是誊抄榜单的官员,把名字弄错了!” “解元是我夫君陆江临,怎会是什么江令舟?!” 然而旁边看守榜单的兵丁,打破了沈南乔最后的希望:“笑话!” “负责此次秋闱的考官们,先填写了草榜。再由主考官顾大人,依名字填写中举之人试卷上的红号。” “监临、提调、监试等考官,又在内堂共同拆卷,一一核对试卷上的红号。最后按照录取的名字,将他们的姓名、籍贯填写上去,草榜才算完成了。” “接着由专门的书吏,向在座的大人们宣读考生姓名,确认无误,才开始填写正榜。” “之后还会奏请朝廷,派礼部的官员核查,最终才会放榜。” “如此种种严格的程序下来,岂会弄错解元人选?” “你这刁妇,再胡搅蛮缠,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沈南乔被推搡得退后了几步,撞在了陆江临身上。 她转身望着陆江临,双眸通红,神色癫狂:“不会的!不会的!夫君,一定不会的!” “解元是你!解元一定是你啊!” 明明前世就是这样的,这辈子的结果怎么会改变?! “够了!” 陆江临也知道,榜单上的名字绝不会有错。沈南乔再闹下去,丢人的是他,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生从不敢好高骛远,奢求什么解元之位,是你日日心比天高!闹成了这样,你还嫌不够没脸吗?还要如何?!” 沈南乔被陆江临吼得愣住了。 成亲以来,婆母与小姑虽不好相处,夫君却很护着她。 尤其随着父亲不断高升,陆家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南乔再也不用大冷天被婆母磋磨,用冷水洗衣裳了。夫君更对她更是千依百顺,疼到了骨子里。 但此刻,看着陆江临狰狞的面孔,沈南乔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无比陌生…… “临儿,你这是做什么哟!” 陆母扯了扯陆江临的衣角,疯狂给他使眼色。 沈南乔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切荣辱都系在自己的夫君身上。 可她父亲是一品大员,妹妹更是宫里的贤妃娘娘,还生了四皇子,地位稳固无比。 他们陆家可就指望着沈南乔背后的关系,好跟着鸡犬升天,不好生哄着她怎么行? 陆江临也反应过来了,掩去眼中的厌恶,换上了一抹温和之色。 他上前扶着沈南乔的肩膀,歉疚道:“娘子,都是为夫不好。为夫也是因为错失了解元之位,说话的语气才重了些。你别跟为夫一般见识,可好?” 陆江临生了副好皮相,此刻看着他眼底醉人的温柔,沈南乔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平息了不少:“我自是不会跟夫君计较,只是、只是……怎么会这样呢?” 沈南乔不死心,转身仔细在榜单上看了起来。 陆母和陆江月虽不大字不识几个,但陆江临的名字,她们还是认得的,当下也仔细寻找着。 成不了解元,当个举人老爷也好啊! 陆江临心中,同样是这么想的。 终于,他们在榜单上,找到了他的名字! 前世陆江临能高中解元,虽说绝大部分都离不开沈知念的提点和扶持,但他本人也是有一些才华的。 否则一块烂泥,怎么也不可能糊上墙。 秋闱,京城只录取一百人,陆江临在第三十九名。 第490章 帝王对陆江临的印象跌至谷底 光是京城,就有近八千人参加此次考试。在中举的一百人里,这个排名已经不算低了。 放在从前,陆江临和陆母、陆江月肯定会欣喜若狂,大宴宾客! 然而人最怕什么?比啊! 和解元比起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举人算什么?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兴奋被削减了大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江公子!是江公子来了!” “什么江公子,如今该叫解元公了!” “对对对!解元公来了!快别拦着我,我要过去沾沾才气!” “……” 江令舟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锦袍,眉如远山,目如朗星。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超凡脱俗之气,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身形清瘦,脸色略显苍白,给人一种病弱之感。 但在许多闺阁小姐看来,这不仅不是缺点,反而更容易激起她们的怜爱之心。 此届解元公如此年轻俊美,才华横溢。周身那清贵、文弱的书卷气,不知道惹得多少女子春心萌动。 一时间,不少胆子大的小姐,将香囊、手帕等物件丢向江令舟,只希望他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 香囊、首饰之类虽是私密物件,但当下的读书人受人喜爱、崇敬。秋闱还不算什么,春闱结束后,状元、探花和榜眼打马游街时,那景象才叫热闹! 往往逛一圈下来,探花郎身上挂的香包,数都数不清了…… 人,原本不会去跟和自己差距太大的人比较。如果陆江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举人,看着被众星捧月的江令舟,他只会艳羡,却不会生出其它情绪。 但今日之前,在沈南乔的言语影响下,陆江临一直认为,解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此刻看着风光无限的江令舟,他不禁有一种属于自己的荣耀,被他人抢走了的感觉! 岂止陆江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江月更是又羡慕,又扼腕。 若她哥成了解元公,她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陆江月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自己该说到一门多好的亲事。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普通举人的妹妹,跟解元之妹能比吗? 陆母更是直接抹起了眼泪:“我儿的解元之位啊!” “解元公本应是我儿子,怎么会这样?” 最接受不了的人,莫过于沈南乔了! 尤其江令舟那边越热闹,越显得她处境凄凉。 她本应该在今日成为解元娘子,被无数人簇拥着、恭维着,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所以,她这一年多的期待,究竟期待了个什么?! 母亲还日日在家中等着陆郎高中解元,好扬眉吐气!可现在…… 偏偏这时,有眼尖的街坊们看到了沈南乔一家人。 平日他们就看不惯,秋闱的结果还没出来呢,沈南乔就日日在外嚷嚷,自己要做解元娘子了。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丝毫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终于逮到了嘲讽她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哟!” 一名长相尖酸刻薄的妇人,上上下下扫了沈南乔一眼,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不是我们的解元娘子吗?你夫君成了解元公,你不是该高兴才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另一人帮腔道:“解元娘子?我怎么听说,解元公陆公子,如今还未娶妻,哪来的娘子?” “某些人这些日子不是天天自诩,要当解元娘子了吗,现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闱的结果都没出呢,大话就放出去了,现在打脸疼不疼?丢人啊!我要是她,就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 一品大员家的女儿,他们自然不敢嘲讽。可大周讲究女子出嫁后身份,都是跟着夫家走的。 陆江临如今连官身都没有,沈南乔根本挤不进贵妇人的圈子,只能日日与平民妇人打交道。 听着她们讽刺的语气,看着她们讥笑的神色,沈南乔又羞又躁,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 情绪激动之下,她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江月脸色难看地“呸”了一声:“真是晦气!” “自己放出去的大话,还要连累我们跟着丢人!” “同是沈家女儿,嫂子和贤妃娘娘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陆江临在外还是要面子的,阴沉着脸道:“少说几句吧,先将她抬回去。” 不然丢人丢到大街上,他更无法做人了…… 四人就这样满怀期待,兴致勃勃地过来,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望榜楼。 三楼的雅间里。 詹巍然派出去的那两个护卫,将沈南乔一家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不仅众人一阵无言。 就连南宫玄羽,都哭笑不得地看了沈知念一眼:“你那个长姐,性子倒是与你大相径庭。” 沈知念忍不住在心里想,若她们没有重生,按照原本的轨迹,进宫的人该是沈南乔。 那不是她的长姐,是他的沈贵人呢! 沈知念默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长姐自幼就由周夫人教导,许是周夫人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自从南宫玄羽让沈茂学,将沈知念的母亲立为平妻,又追封她为诰命夫人。沈知念便只管自己的母亲叫“母亲”,称周氏为“周夫人”了。 南宫玄羽此时竟有些庆幸,幸好念念在沈家时并不受宠,一直在自己的小院偏安一隅长大。 若与沈南乔一样,由周氏教导,他简直不敢想象,念念如今会是什么性子…… 不得不说,经过此事,帝王对陆家人的印象,已经跌至了谷底。 陆江临虽有一些才华,可大周的读书人这么多,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之士。他的那点才华,还不足以打破帝王今日对他的偏见。 倒是江令舟……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眼底闪过了一抹欣赏。 “本届的解元是何人?” 知道陛下会问,李常德早就派人,将前三名来历、身份,都打探清楚了。 第491章 沈知念前世的知己(为【催更快更】加更) “回陛下,江令舟出自江城第一世家,江家,乃江家的嫡长子。自幼便才学出众,远近闻名。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一不精。” “只是……江令舟在幼时生了一场大病,虽捡回了一条命,从此却体弱无比。” 南宫玄羽欣赏的同时,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以江令舟的才华,若不是被身体所累,恐怕会在更年少的时候,就一举夺魁。 沈知念透过窗户,望着下面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同于顾锦潇的古板清贵,江令舟潇洒俊逸。最重要的是……他在政事上的许多看法,和她出奇一致。 前世,陆江临夺得了解元,江令舟只是本届秋闱的第二名。 后来,陆江临为状元,他为探花。 说不上两人的文章谁作得更好,只是江令舟容貌出众,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帝王便将他点为了探花郎。 入仕后,江令舟将陆江临引为知己。因为出奇一致的看法,两人在朝堂上惺惺相惜,互相扶持。 因着这个缘故,江令舟时常到陆家做客,沈知念与他见面的次数不算少。 与其说,江令舟和陆江临是知己,不如说……他和陆江临背后的沈知念,是知己。 只可惜……江令舟一贯体弱,年纪轻轻,就溘然长逝了。 对此,沈知念还遗憾、惋惜了许久。 怕被南宫玄羽看出端倪,只一瞬,她就收回目光,掩去了眼底的复杂之色。 随着放榜结束,贡院门口的人逐渐少了。许多人都跟着跑去了举人老爷在京城的宅子里,向他们的家人汇报这个好消息。 跟着多跑几家,一天下来,能得到不菲的打赏呢! 用完午膳,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往外走去。 出了望榜楼,两人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逛着。 詹巍然等着随侍在周围,保卫着陛下与贤妃娘娘的安全。 帝王微服私访,任何人敢走漏消息,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因此除了近身人员,没人知道陛下今天出宫了,他们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南宫玄羽才登基数年,没想到数年没出宫,京城就有了许多变化。跟他印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上,但凡沈知念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南宫玄羽便让人全部买下了。 看得李常德和詹巍然啧啧称奇。 对陛下来说,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胜在对贤妃娘娘的这份心意啊! 宫里的哪位娘娘,能让陛下如此在乎? 僭越的事,有一就有二。而且次数多了,对方也会逐渐习惯。 沈知念侧过脸望着南宫玄羽,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念念真想永远和夫君,像寻常夫妻一样相处,共赏人间烟火,盛世繁华!” 妃嫔是不能和帝王称“夫妻”的,但南宫玄羽都叫她“夫人”了,她僭越一会儿怎么了? 詹巍然在身后,放轻了呼吸。 有些话,陛下说,叫盛宠。可从娘娘嘴里说出来,就成了野心了…… 贤妃娘娘就算受宠,也不能如此不知轻重,主动和陛下称“夫妻”吧。 按照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最不喜欢不规矩的女人了…… 然而……帝王并没有生气,看沈知念的眼神,还带着几分醉人的温柔:“物以稀为贵。正因为难得出来一趟,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光,才显得难能可贵。念念不可贪心。” 沈知念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弄得好像是她非要出宫玩一样。 她不信这个男人,能永远憋在皇宫里。 詹巍然看得目瞪口呆! 陛下对贤妃娘娘的宠爱,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今日的事若传进宫里,各位娘娘还不得疯了? 当然,帝王的行踪是绝密,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这一天,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逛了许多热闹的地方,买了一些新鲜的玩意,品尝了不少美食。 人人都说最好的御厨在皇宫,但偶尔换换新鲜的口味,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只可惜,宫门戌时就下钥了,两人需得在戌时之前回宫。上了马车,帝王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真是奇了怪……明明从前做皇子、王爷的时候,他从未觉得京城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今日,竟觉得体验格外愉快?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眉眼温柔。 或许是因为,有念念相伴身侧。 和心悦之人做什么,都是愉快的。 沈知念将头枕在南宫玄羽的大腿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帝王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温声问道:“累了?” 沈知念没有睁眼,只是慵懒地“嗯”了一声。 南宫玄羽含笑道:“快到了。回宫后,便好好休息。” “陛下也是。” 沈知念闭目养神的时候,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虽说沈父如今已是一品大员,但沈家在京城的根基终究太浅了。为了她和阿煦的以后,在朝堂上,她必须有更多自己人。 陆江临虽有一些才华,但京城有才华、背景的人何其多?离开了她的扶持,他不过是庸庸举子里的一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江令舟……是实打实有真本事的! 而且前世的知己,今生合作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只是……上辈子,江令舟一直以为,与他政见相合,惺惺相惜的人是陆江临。这一世,沈知念居于深宫,想和他接触,难度就更高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多时,马车便驶进了神武门。 沈知念下去,和菡萏换上一辆小一些的马车,带着今天在宫外买的种种新奇玩意,往钟粹宫而去。 临走前,菡萏回过头,复杂地看了詹巍然一眼…… 詹统领威风凛凛,武艺高强,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男人。 但……菡萏心里清楚,以对方的家世和身份,还简在帝心,配世家贵女都绰绰有余。 她虽是在贤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个身在奴籍的宫女,便是给詹统领做妾,都是高攀了对方,又怎敢奢想太多…… 菡萏摇摇头,叹息一声,将不该有的念头甩出了脑海。 第492章 郝贵人来钟粹宫拜访 钟粹宫,主殿。 看到沈知念,众人含笑行礼:“娘娘回来啦!” 沈知念微微颔首。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怕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影响孩子。沐浴过后,她才问道:“阿煦呢?” 真是奇了怪,明明才一天没见,沈知念就觉得想孩子想得紧。 难道当娘的都是这样? 乳母很快便将四皇子抱了过来。 四皇子很给面子,此时难得是醒的。 沈知念笑着接过,温声问道:“咱们的阿煦,想不想母妃呀?” 四皇子哪听得懂她的话,只是无意识地笑了笑。 逗弄了一会儿,沈知念才将四皇子交给乳母,带下去休息。 随即,她看向了菡萏:“把本宫今日买的东西都拿过来,给大家分一分吧。” “是。” 除了采买的太监,其他宫人很少有机会出宫。看到宫外各种新鲜玩意,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谢娘娘!” “跟在娘娘身边伺候,也太幸福了!” “娘娘此次出去,竟买了这么多东西?” “……” 钟粹宫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菡萏与有荣焉道:“你们是不知道,白日在大街上,但凡娘娘多看了一眼的东西,陛下就会命人买下来。到最后,身后跟着的侍卫们,手上都快提不下了。” “陛下真是宠娘娘!” 沈知念嗔了她一眼:“莫胡说。” 这个插曲过后,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淡声问道:“本宫今日不在,宫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小明子恭敬道:“回娘娘,倒也没什么新鲜事,就是听说吴常在和郝贵人,在御花园起了几句口角。” “哦?” 沈知念好奇地问道:“吴常在身子不好,一贯也没有争宠之心,郝贵人可是陛下的新宠。两人怎会起口角?” 小明子早就将事情打探清楚了:“宫里许多人都说,吴常在和郝贵人的气质有几分相似,眉眼却比郝贵人好看几分。” “据说今天,吴常在刻意模仿郝贵人的打扮,想偶遇陛下。不曾想没遇到陛下,却遇到了郝贵人。” “郝贵人心里自是不痛快,便讽刺了吴常在几句,说她东施效颦。” 菡萏讶异道:“吴常在不是一向没有争宠之心吗?上次更是把陛下给她的机会,换成了弟弟的前途。这次怎么会……” 沈知念并不觉得奇怪:“人都是会变的。” 况且吴家遭逢大变,吴耀祖如今又只是个八品光禄寺监事,日子定然不好过。以吴常在对他的重视程度,想为了弟弟而争宠,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小事,沈知念没有再关注。 翌日一早。 孙贵人过来主殿和沈知念说话:“嫔妾给贤妃姐姐请安!” “不必多礼,快坐。” 两人闲谈了几句,又一起逗弄了四皇子一番,沈知念让人将送她的礼物拿了过来。 是几个在宫外买的,掌心大小,精致的人偶木雕。 虽不值什么钱,但胜在精巧、新奇。 孙贵人的眼睛微微一亮:“好看!可爱!谢谢姐姐!” “贤妃姐姐,这看着不像宫里的东西。” 帝王微服出宫的事是绝密,沈知念不便向孙贵人透露,只是点了点头道:“是小明子从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那里得来的。” 孙贵人笑着摆弄着:“这个是臣妾,这个是贤妃姐姐,这个小的是四皇子。” “回头嫔妾就将它们摆在寝殿最显眼的位置!” 这时,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郝贵人求见。” 孙贵人不解地问道:“咱们钟粹宫和她素无来往,她来做什么?” 沈知念也不知郝贵人的目的,但没有将她拒之门外:“请进来吧。” “是。” 进了内室,郝贵人恭敬地朝沈知念行礼:“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道:“不必多礼,请起。” “谢娘娘。” 随即,郝贵人又和孙贵人,互相行了个平礼:“没想到孙姐姐也在贤妃娘娘这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孙贵人客气道:“我来找姐姐说说话。” 沈知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郝贵人:“不知郝贵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郝贵人示意初儿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起身福了福:“四皇子满月那天,嫔妾被箫贵人陷害,幸得贤妃娘娘为嫔妾说话,嫔妾最终才幸免于难。” “这几天,嫔妾一直想来感谢贤妃娘娘,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一点薄礼,还望贤妃娘娘莫嫌弃。” 郝贵人向来知恩图报,沈知念只为她说了几句话,她都铭记于心。自然更感谢,当日一直在维护她的良妃。 这几天,郝贵人去长春宫的时间,是最多的。 沈知念点了点头:“本宫是四皇子的母妃,自然要找出真正要害我们母子的人,当日不过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郝贵人不必客气。” 郝贵人道:“于贤妃娘娘而言,只是说出心中的想法;可于嫔妾而言,却是逃过了一劫。” “无论如何,嫔妾都该感谢娘娘!”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郝贵人便告辞了。 沈知念照例将她的谢礼交给芙蕖,让唐洛川查验过后,再收进库房。 孙贵人忍不住感叹:“宫里多得是一朝得势,就得意忘形的人。郝贵人一直没飘,心性倒是不错。” 沈知念笑了笑:“若没有几分过人之处,陛下也不会宠她。” 聊完天,见时间不早了,孙贵人也起身告退,带着人偶木雕欢快地离开了主殿。 接下来的两天,后宫一片风平浪静之色。 午间,陈亚明亲自来了钟粹宫求见。 “奴才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行完礼,他恭敬道:“内务府和礼部,已经定下了为娘娘举办四妃册封礼的日子,时间在十月初十。” “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今日是十月初四,也就是说还有六天。 沈知念道:“本宫相信内务府和礼部的能力,你们按规矩操办就是。” “是。” 陈亚明弯着腰道:“若没有其它事,奴才就不打扰贤妃娘娘了。” “奴才告退!” 第493章 良妃想抚养三皇子 果然像后宫许多聪明人猜测的那样,朝中大臣不可能看着三皇子,一直生活在养心殿,由帝王亲自教导。 因为谁都不知道三皇子资质如何,他在养心殿长大,今后谁还比得过他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说句不敬的话,万一三皇子是个蠢笨的,岂不是挡了其他皇子的路? 为了大周数百年的基业,大臣们当然不会容许此事。 而且……若三皇子是中宫嫡子也就罢了,没有皇后,由陛下亲自教导他,倒也说得过去。 可三皇子虽说占了“长”字,却是庶出,于礼法不合啊! 朝中的一些老古董,更是一万个反对此事! 好在,陛下并没有一直将三皇子带在身边的意思,只说待为他找到一位合适的养母,便将他挪出养心殿。 大臣们这才消停。 后宫有资格抚养三皇子的娘娘,有好几位,但实际竞争者只有柳贵妃与良妃。 放在从前,柳贵妃或许还会担心。 因为良妃上次想抚养二公主,陛下却将二公主给了雪嫔。因着此事,陛下心中定会觉得亏欠良妃。 良妃这次想抚养三皇子,陛下的心定会偏向她许多。 可……姑母和父亲都说了,让自己不必忧心此事,柳贵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难道堂堂的定国公府,还争不过一个良妃?笑话! 到头来,良妃又是徒惹笑话罢了! …… 和柳贵妃的干等着不一样,良妃每隔几天,就带着一些婴孩用的东西,去养心殿探望三皇子。 她对三皇子处处耐心,看起来真的比亲母妃还用心。 良妃在后宫本就有美名,因为这件事,更是有许多人夸赞她。 不少人都在说,若三皇子由良妃娘娘抚养,定能得到极好的照顾。而且良妃娘娘上次就想抚养二公主,可见是个十分喜欢孩子的人。 当然……由于良妃的名声,早就不像从前那般完美无瑕了,还是有一些人觉得,她此举不过是惺惺作态。就是想让陛下在为三皇子找养母的时候,多偏向她一些。 但良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又素有贤名。她们心中是这样想的,也不敢说出来,免得惹祸上身。 这天,若离陪着良妃到养心殿探望过三皇子,回了长春宫。 内间没有外人,她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娘娘,三皇子都七八个月了。奴婢听说这么大的婴孩,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聪慧些的,还会爬行和尝试站立。而且很活泼,喜欢用手抓周围的东西。” “怎么三皇子……到现在还坐不起来,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动?他也比寻常婴孩,喜欢流口水多了……” “而且那长相……奴婢说不出哪里怪异,但总觉得看着有点吓人……” 她都担心三皇子养在养心殿,陛下半夜看到,会被吓到了…… 良妃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望着若离呵斥道:“不得胡言!” “三皇子再不好,也是天潢贵胄,岂是你能议论的?这话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本宫真的不能惯着你了!” 若离以前也在背后蛐蛐过不少宫嫔,娘娘每次虽然也会呵斥她,但语气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 这一次她能感觉到,娘娘是真的生气了。 若离连忙跪在了地上,低着脑袋老实认错:“奴婢知错,请娘娘息怒!” “其实奴婢也只是……只是见娘娘想养育三皇子,所以便对他多了一些关注……” “若娘娘不喜欢,这样的话,奴婢以后就不说了。” 良妃喟叹了一声,放缓了语气:“起来吧。” “不是本宫要对你发脾气,而是三皇子异于常人的地方这么明显,你真当陛下,当其他人没看出来?” “可太医没检查出问题,谁敢编排皇子?” “你觉得陛下听到这番话,能高兴吗?届时别说你了,连本宫都得被陛下迁怒。” 若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认真地点了点头:“娘娘,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一定不在外面说这样的话!” “只是……三皇子的资质还不可知,您真的要做他的养母?” 良妃温和道:“三皇子再怎样,也是陛下的亲儿子。” 而且……以柳贵妃的家世和位分,若膝下再有个皇子,后宫还有谁争得过她?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三皇子,落到柳贵妃手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良妃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幽幽道:“生下大皇子后,这些年本宫承宠的次数虽不多,却也不算极少,但还是迟迟未能有孕……” “不管是太医院的太医,还是民间的大夫,本宫都看过。但他们全说,本宫的身子没有问题,只是儿女缘分未到。” “可谁说得准,这缘分究竟何时到?” 说到这里,良妃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宫听嫂子说,这种情况下,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在膝下。若本宫命中没有子嗣了,但他命中有兄弟,本宫便能再次有孕。” 若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可是……贵妃娘娘也对三皇子虎视眈眈,咱们如何才争得过她呢?” 良妃微微一笑:“明日,是父亲的生辰。” “陛下极为敬重这个恩师,每到父亲的生辰,他除了会赐下丰厚的赏赐,派人送到老家给父亲,还会来陪本宫用膳。” 若离跟着点了点头:“对对对!” “陛下再宠爱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可能有授业恩师重!” “等您抚养了三皇子,咱们长春宫可就热闹了!” 良妃吩咐道:“你今日就让小厨房好生准备着,确保明日莫出什么差错。” “奴婢办事,娘娘您就放心吧!”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果然像良妃说的那样,午间,帝王按照往年的惯例来了长春宫。 良妃今日穿着一袭浅棕色的宫装,上面用精致的绣工,绣着黄色的腊梅。看起来沉稳庄重,大气端庄。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第494章 确定养母人选(76万票加更) “你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别致。” 良妃拉着帝王的手起身,微微一笑,温声道:“陛下还记得吗?您当年第一次到庄家做客时,正赶上腊梅花盛放。” “臣妾那时还将您认错了,以为您是父亲的哪个门生。后来还是父亲过来,臣妾才知道,原来您是六皇子。” “好在您宽厚,没有计较臣妾的失礼。” “那天,父亲便是用腊梅搭着茶叶,煮了一壶茶。” 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褪色,嗅觉和味觉却能记得很久之前的味道。 听良妃这么一说,南宫玄羽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跟恩师煮茶论道的时光。 他的眉眼柔和了不少,望着良妃温声道:“朕自然不会忘记。” “那时,你还是个几岁的小姑娘呢。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朕虽每年都派人去探望恩师,但终究山高路远。不能亲眼见到恩师,朕心中十分记挂。” 良妃起身行了一礼:“能得陛下牵挂,是父亲的福气。” “父亲常在信中说,自己年事已高,不能继续辅佐陛下,嘱咐臣妾一定要在宫中当个贤良的妃子,为陛下分忧。” 良妃嫁给他多年,确实一直贤良淑德。不管是昔日在王府,还是如今在后宫,她都有口皆碑。 哪怕是最底层的宫人,提起良妃,态度也十分敬服。 南宫玄羽看良妃的眼神,又温和了几分:“你很好,不愧是太傅教导出来的嫡女。” 良妃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赧之色:“陛下过誉了……” “今日是父亲的生辰,但臣妾知道,父亲心中最牵挂的人,一定是陛下。臣妾代父亲,敬陛下一杯!” 南宫玄羽举起酒杯,和良妃碰了碰,一饮而尽。 随着时间一点点走过,一顿饭都快吃完了,若离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娘娘不是说,今日要借着太傅的生辰,让陛下将三皇子交给她抚养吗?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口? 再过一会儿,陛下就该走了…… 然而若离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说不上话,只能低着头干着急。 良妃又岂会看不出,若离心中的焦急? 但有些事,不是说出口就有用的。将野心表现得太明显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这些日子的铺垫,不是白铺垫的。 若陛下有这个心思,不用她开口;若陛下没有,她说再多也是枉然,还会惹陛下不悦。 不得不说,良妃很了解南宫玄羽…… 三皇子就住在养心殿的偏殿,良妃隔三差五就去探望他,一待就是许久的事,帝王又岂会不知道? 他本以为,良妃今日会借着太傅的生辰做文章。没想到……是他误会她了。 本身,良妃就在南宫玄羽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如此知进退,更让帝王满意。 几杯酒下肚,南宫玄羽放下酒杯,温和地望着良妃:“朕听闻,你最近时常去探望三皇子?” 良妃温和地点了点头:“三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虽多,但没娘在身边的孩子,宫人们总有顾不上的地方。” “臣妾只是觉得,三皇子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事,真是可怜见的……” 说到这里,她眼中满是不忍,掏出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南宫玄羽的眸色有些幽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抚养三皇子?” 良妃起身,缓缓跪在了地上:“臣妾不敢欺瞒陛下,臣妾的确有这个心思。一是臣妾喜欢孩子,二是臣妾实在不忍见三皇子小小年纪,就没有母妃照顾。” “但臣妾也明白,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事关重大。臣妾怕陛下误会臣妾有野心,故而从不敢僭越……” 这段时间,南宫玄羽将三皇子养在养心殿,何尝不是在暗中考察,谁适合做他的养母。 贵妃膝下若有了皇子,定国公府定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况且……这么久以来,贵妃只说想抚养三皇子,却从未去养心殿看过他一次。可见她喜欢的只是三皇子的身份,而不是那个孩子。 倒是良妃,性情温和,贤良知礼,对三皇子又有慈母之心。 而且上次,他将二公主给了雪嫔,本就觉得亏欠了她。 这一刻,帝王心中的天平,有了极大的倾斜…… 他将良妃扶了起来,温声道:“你的性子朕了解,又岂会误会你?” “三皇子才半岁多,便等于没了母妃,朕也很心疼。日后你无事,便多去看看他。” 良妃抬眸看着南宫玄羽,眼中盛满了感动:“臣妾谨遵陛下的命令!” 养心殿还有许多奏折要处理,午膳过后,南宫玄羽就离开了长春宫。 “娘娘?!” 若离激动得一颗心都跳了起来,等不及问道:“陛下刚才让您多去看三皇子,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是暗示,陛下已经准备把三皇子,交给您抚养了?!” 良妃的眼底眉梢,也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但她的性子向来沉稳,哪怕是十拿九稳的事,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也不会声张:“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莫胡言。” 若离兴奋道:“奴婢刚才都听出来了,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奴婢先在这里恭喜娘娘了!” 岂止是她们? 帝王今日的话传开后,几乎后宫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良妃娘娘就是三皇子的养母了! 她本就是四妃之一,抚养了陛下的长子之后,身份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时间,来长春宫巴结、讨好的宫嫔,不知道多了多少。 唯有郝贵人,对良妃的态度始终如一。 消息传到了永寿宫,柳贵妃也只是嗤笑了一声:“一帮蠢货!连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这么浅笑的道理都不懂!” “庄雨眠,也配和本宫争?!” 果不其然…… 就在众人都以为,三皇子会养在良妃膝下时,帝王忽然宣布了,将他交给柳贵妃抚养! 此事一传开,便如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想知道,是什么让陛下忽然改变了主意?! 最终,她们只打探出,陛下下旨之前,定国公曾去御书房求见过,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第495章 定国公付出的代价 至于定国公究竟和陛下说了些什么,才让陛下做出这个决定,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一时间,之前因为觉得良妃要成为皇长子的母妃了,特意去巴结她的宫嫔,都有些尴尬…… 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更是对这些趋炎附势之辈,极尽嘲讽,问她们脸打得疼不疼? 她们丢了脸,自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都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跟良妃交好的宫嫔里,唯一幸免的就是郝贵人了。 因为良妃失意时,她施以援手;良妃风光时,她却不上去讨好。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至于良妃本人……倒没有受到多少嘲讽。 只因她性子谨慎,从未对外宣称过,陛下要将三皇子交给她抚养。 甚至其他人这么说时,她还一直在阻止,说圣心难测,陛下的意思不是她们能揣度的。 柳贵妃成了三皇子母妃的事传开后,良妃还送上了诚挚的祝福,感叹三皇子今后终于有母妃疼爱了。 这心性,这气度,谁不敬服? 但……良妃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长春宫。 内室没有其他人在,若离一脸愤慨,咬着牙道:“娘娘,怎么会这样呢?!” “陛下之前话里话外,都是要将三皇子交给您抚养的意思。定国公的三言两语,就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难怪宫里人人都羡慕贵妃娘娘,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给她把路都铺好了!” 良妃眼底有阴霾之色一闪而逝,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身在后宫,家世,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本宫算到了陛下的心思,却算不到定国公府的动作。” “这一局,是本宫输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有时,良妃也曾想,若她和柳贵妃的家世对调一下……前朝有定国公府开路,后宫有柳太后扶持,后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可惜,没有如果。 有的人投胎的本事,的确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若离都有些同情良妃了:“二公主是这样,三皇子也是这样。” “陛下总说他重视太傅,重视您,可每一次,您都是被放弃的那个……” “娘娘,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有时候您就是太懂事了。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会觉得,您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民间还常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呢。” 良妃抬眸看向了她:“若本宫不懂事,又如何坐得上如今的位置?” 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从不缺美人环绕,更何况是陛下? 后宫千娇百媚的美人很多,但每一个都是可以被替代的。唯有最懂事,最让陛下省心的那个,哪怕不是最受宠的,也会是留在陛下身边最久的! 若离低着头,担忧道:“咱们本就和贵妃娘娘结了梁子,此次竞争二皇子的抚养权,又输了。贵妃娘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以她的脾气,怎么会放过咱们……” 良妃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她不怕柳贵妃不放过她,就怕对方不来找她的麻烦。 先是二公主,后是三皇子,陛下每一次都没有选择她。心中或多或少,对她都会有所亏欠。 这时,柳贵妃那个胜利者,还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欺辱她。陛下知道了,会如何呢? …… 慈宁宫。 柳贵妃已经从柳太后口中得知,陛下改变主意的原因了。 她坐在椅子上,神色十分复杂,沉默了良久才问道:“……姑母,父亲放弃手中的兵权,换臣妾抚养三皇子,真的值得吗?” 柳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忘了曾经的镇国公府,因何被灭?” 以柳贵妃的家世,对这些事,自然不可能一点都看不明白:“原因有很多,但最归根结底的是,镇国公府拥兵自重,有了不臣之心。陛下,容不下他们了!” “可我们定国公府不一样啊,父亲手中虽有兵权,对陛下依然忠心耿耿!” 柳太后嗤笑了一声:“站在帝王的角度,每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造反之前,都说对皇帝忠心耿耿。这话定国公府说了,皇帝就会信么?” 柳贵妃沉默了…… 柳太后继续道:“定国公府从未想过造反。尤其是镇国公府覆灭后,陛下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只能依附柳家的六皇子了。” “那么你父亲手中的兵权,便是烫手山芋。他一日不交出去,皇帝就会一日寝食难安。长此以往,定国公府必定会步姜家的后尘!” “虽说没了兵权,定国公府的实力必定会大打折扣。但能换皇帝的安心,能换帮你铺好今后的路,便值得!” 毕竟定国公不像镇国公一样,想取皇帝而代之。柳家只想将柳贵妃送上后位,让她膝下的子嗣继承大统,将定国公府的荣光,再延续数百年! 到这里,柳贵妃算是听明白了,不禁松了一口气:“所以……也就是说,父亲如今手握重兵,对定国公府弊大于利。他本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兵权交出去。让臣妾抚养三皇子,不过是顺便的事?” 柳太后一时有些无言。 她在心中喟叹了一声,耐着性子道:“若不是为了你,你父亲大可以用兵权,从皇帝手中换到更多好处。你怎可如此想?” 柳贵妃有些羞愧,连忙为自己找补:“姑母,清清不是这个意思。您和父亲为清清做的事,清清都铭记于心。” “三皇子现在,已经是父亲的外孙了。咱们定国公府的好日子,还在往后呢!” 柳太后点了点头:“你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好好抚养三皇子,让皇帝看到你的能力和贤德。” “如此,才有晋为皇贵妃的资格!” 想到那个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柳贵妃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激动道:“是!清清都听姑母的!” 柳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照顾三皇子吧,哀家也乏了。” 柳贵妃起身福了一礼:“那清清就不打扰姑母休息,先告退了。” 第496章 柳贵妃差点吓得把三皇子扔出去 柳贵妃离开后,袁嬷嬷扶着柳太后往内室走去。 柳太后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袁嬷嬷伺候了她大半辈子,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心情不佳。 “太后娘娘,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您也放宽心些。” 柳太后摇了摇头:“虽说被姜家的反贼挟持后,贵妃就说对皇帝死心了,从此心中只有权势。但哀家如何看不出来,她对皇帝……看似无情,实则有情啊!” “贵妃如今还没有做糊涂事,但哀家总担心有一日,她会败在这个‘情’字上!” “她这性子……其实不适合在深宫生存。” 或许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皇帝才打着柳家女子,他只要贵妃一人的名头,拒绝他们送美人进宫吧。 袁嬷嬷宽慰道:“贵妃娘娘还年轻,等再过几年,性子会慢慢沉稳起来的。” “这不是有您在身后提点着吗?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柳太后喟叹了一声:“但愿如此。” 她就怕柳贵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抚养了三皇子,又不好好照顾对方,让皇帝不悦。 …… 永寿宫。 不管是以前在王府,还是现在在后宫,柳贵妃对南宫玄羽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虽说她从没想过害他们,可对他们也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这不能怪她。 世间有哪个女人,会真心喜欢自己心爱的男人,跟旁人的子嗣? 她不是圣人,真的做不到。 虽说她早已对陛下死心,可看到三皇子……柳贵妃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当然,想归想,她在其它地方半点都没有亏待三皇子。甚至亲自盯着宫人,将三皇子的寝殿收拾好了。 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大公主了,一直围在三皇子身边手舞足蹈:“太好了!三皇弟来了永寿宫,等他长大了,就又多了一个人陪韫儿玩了!” 柳贵妃原本还有些担心,她抚养了三皇子,大公主会吃醋,觉得三皇子抢走了属于自己的宠爱。 看到大公主的反应,柳贵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有些欣慰。 她的韫儿,果然是世间最好的孩子! 原先伺候三皇子的乳母、保母,都被柳贵妃遣送回内务府了。如今照顾他的,都是她安排的自己人。 乳母将三皇子抱了过来,含笑道:“娘娘,三皇子醒了,您要不要抱抱他?” 不管怎么说,这以后就是她的儿子了,柳贵妃也想和三皇子培养一下母子感情。当即伸出手,从乳母手中将他接了过来。 三皇子发育缓慢,身体和四肢比同月龄的孩子小许多,脑袋却大了不少。而且眼巨宽,鼻梁低,怎么看都觉得怪异,还一直不停地流口水。 柳贵妃低头一看,三皇子正目光呆滞地望着她。这么近的距离,这一幕,实在是骇人! 她吓了一跳,差点将三皇子从手里扔出去! 还好乳母的反应快,及时接住了三皇子,还不忘为柳贵妃找借口:“这……娘娘许久没抱孩子了,一时不习惯也正常。等跟三皇子相处久了,就好了……” 柳贵妃一直在说服自己,男人的长相不重要。而且定国公府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三皇子不机灵反而是好事。 可看着三皇子的模样……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柳贵妃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快把他抱下去!” “你们好生照料着三皇子,以后没事别到本宫面前晃悠!” 乳母恭敬道:“是!” 大公主眨了眨眼睛,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她听宫里的娘娘们说,母妃和良娘娘都想抚养三皇弟,是外公求了父皇好久,父皇才同意三皇弟来永寿宫的。 她一直以为,母妃很喜欢三皇弟呢。毕竟母妃以前最常说的就是,若自己能生个皇子就好了。 “母妃。” 大公主走到柳贵妃面前,不解地问道:“您不喜欢三皇弟吗?” 柳贵妃讪讪笑了笑:“怎么会呢?” “三皇子以后就是本宫的亲儿子,你的亲弟弟。本宫疼爱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他?” 大公主玉雪可爱的小脸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母妃说谎!” “韫儿已经四岁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好骗了。” “您要是喜欢三皇弟,抱他的时候怎么会是那种表情,又怎么会让三皇弟的乳母们,没事别带他来见您呢?” 说到这里,大公主有些心疼:“母妃,三皇弟还那么小,就离开了他的母妃,韫儿觉得他好可怜呀……” “要是您也不喜欢三皇弟,他就真的没有母妃疼爱了。韫儿求求母妃,不要讨厌三皇弟,好不好嘛?” 大公主一片赤子之心,柳贵妃又怎么会不触动呢? 而且她也担心大公主到帝王面前乱说话,让南宫玄羽对她不满。 “母妃没有讨厌三皇子,只是人跟人总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母妃不会骗你的,韫儿不要多想了,好不好?” 大公主这才点了点头:“好哒!” “韫儿是做姐姐的人了,以后和母妃一起疼爱三皇弟!” 柳贵妃将她拥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脑袋:“真乖!” 光是冲着韫儿的这份心,以后若真是三皇子继承大统,就绝不可能让韫儿去和亲! …… 定国公用兵权交换三皇子抚养权的事,虽没有在明面上传开,但重兵的归属有了变化,这么大的事,周家岂会不知道? 周钰溪不仅知道,甚至还被帝王派出去,负责此事的交接了。 赵云归在写给沈知念的信里,顺势提了一嘴。 至此,沈知念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的眼底带着淡淡的嘲弄:“……看来恩师在陛下心中,终究还是没有兵权的份量重。故而,良妃的种种谋算,都成了一场空!” “就是不知良妃下次还会不会,将自己的父亲抬出来了?” 菡萏捂着嘴笑了笑:“良妃娘娘总用这一招,也没见起效啊。” 沈知念摇了摇头:“不是不起效,而是定国公府抛出的诱惑太大了。” 如若不然,这一次,柳贵妃必定争不过良妃。 第497章 沈南乔要和离(为【书友小猫】加更) 随着柳贵妃抚养了三皇子,后宫的局势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大周不可没有真正的女主人。 论资历、家世、位分,柳贵妃是最有资格的人! 从前她膝下没有皇子,一切都是空谈,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菡萏和芙蕖一直都知道,沈知念进宫的目标就是皇后之位,此时不禁有些担心…… 芙蕖沉稳道:“娘娘,您膝下虽有四皇子,但其它地方跟贵妃娘娘比起来,终究略逊一筹。” “贵妃娘娘已经抚养了三皇子,恐怕下一步,就是图谋皇贵妃的位置了。” “任何妃嫔,一旦成了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就是内定的皇后了。咱们必须早做打算!”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那咱们就助贵妃娘娘一臂之力!” “告诉父亲,让他暗中安排朝臣,上书请求陛下立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沈茂学已经做了许久的吏部尚书,这件事对他来说不难。 菡萏诧异地问道:“娘娘,您不是说您和贵妃娘娘的盟友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吗,为何还要帮她?” 芙蕖看得比她透一些:“娘娘这不是帮贵妃娘娘,而是釜底抽薪。” “你想……贵妃娘娘刚抚养了三皇子,朝臣就上书请求立她为皇贵妃。如此野心勃勃,陛下能高兴么?” 菡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知念已经走到书案前,提笔写密信。 她做这件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本来从一开始,柳贵妃和她结盟,就只是为了利用她,对付镇国公府的妃嫔。共同的敌人被灭了,她们的盟友关系,自然也会随之瓦解。 而且她生产时,若不是足够谨慎,只让林嬷嬷为自己接生。柳太后收买的稳婆,说不定早就让她一尸两命了。 沈知念也察觉得到,自从她生下四皇子,在后宫的位分越来越高。柳贵妃也开始忌惮她,对她动了杀心。只不过因为各方面的权衡,才暂时没有对她动手。 她不先下手为强,难道等着对方抢先一步,争到皇贵妃的位置,然后除掉她? 沈知念可从来不是被动挨打的性格。 菡萏心疼道:“明日就是娘娘晋封四妃的册封礼了,娘娘还要为这些事烦心……” 沈知念摇头失笑:“世间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不为这些事烦心,这个四妃之首,轮得到本宫来做么?” 芙蕖将密信送出去后,同时也接到了在陆家盯梢的人,送来的消息,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沈知念坐在软榻上,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怎么这副表情?” 芙蕖摇头道:“娘娘,姑爷第一次参加秋闱,就高中了举人,还取得了第三十九名的好成绩。老爷得知此事后,极为高兴,拿出了不少银子,让陆家好生摆酒庆祝一下。” “举办宴席那日,老爷和夫人都去了陆家。这本来是件大喜事,可……大小姐之前一直在外宣扬,姑爷会高中解元,如今只得了这个名次,遭受了不少人的嘲笑。” “老爷跟着闹了个没脸,椅子都还没坐热,就怒斥了大小姐一顿,拂袖而去了!” “沈家已经是一品大员之家,诰命却追封给了梦夫人,夫人心里一直不得劲,原本想着在那日,靠女婿扬眉吐气。不曾想……最后竟是这个结果。” “据说夫人回去时,脸都快气绿了,连走路都差点走不稳了……” “陆家人心里原本就不痛快,宴席又弄成了这样,他们便将过错全部归咎在了大小姐身上。说若不是她在外面疯言疯语,姑爷高中举人,应是天大的好消息,怎么会闹出这么丢脸的事?” “最终……好好的庆功宴,陆家闹得人仰马翻……” 菡萏听得皱起了眉头:“大小姐的行为虽说……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年多,她用嫁妆供养陆家人,对他们任劳任怨,是不争的事实啊!” “他们怎能因为大小姐犯了一些错,就否定她过去的所有付出?这、这不是白眼狼吗……” 沈知念深知陆家人的丑恶嘴脸,不管是陆母、陆江临,还是陆江月,都是欺软怕硬,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辈。 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沈知念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很好奇沈南乔的反应:“那长姐呢?” 重生以来,沈南乔自以为抢走了顶好的姻缘,最终希望落空,会如何? 芙蕖的语气有些疑惑:“回娘娘,奴婢听盯梢的人说,大小姐嚷嚷着什么姑爷骗婚……” “她说,当初要不是看中姑爷能夺得解元,然后连中三元,封侯拜相,她才不会嫁给姑爷呢。到头来却发现,姑爷根本没那么有才华,都是骗她的。” “大小姐说、说要与姑爷和离……” 不仅是菡萏了,小明子他们也听得目瞪口呆! “古往今来,有几个读书人能连中三元?” 要不是那位陆太太是娘娘的长姐,他们都想说,她是不是大冷天用冷水洗衣裳,把脑子给洗坏了…… 芙蕖接着道:“可不是。” “大家都说,大小姐莫不是得了癔症。” “姑爷一个大男人,面子被她踩在脚下践踏,当然受不了,还觉得十分委屈。” “姑爷说,他从未对大小姐许诺过什么夺得解元,连中三元,一切都是大小姐臆想出来的。到头来,怎的还怪起他来了?” 这件事,所有人都站在陆江临那边。 唯有沈知念知道内情。 她并不担心,沈南乔把重生的事说出去。若是如此,只怕众人更要认为她得癔症了。 菡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然后呢?” “大小姐闹着要和离,老爷那边怎么说?” 见不仅是菡萏,其他人的眼睛也都放光了,芙蕖没有吊他们的胃口:“老爷自是不允。不仅不允,还勃然大怒!” “姑爷如此年轻,就已经高中举人,前途无量。这样的乘龙快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大小姐竟因为他不是解元,就闹着要和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第498章 四妃的册封礼 众人都点了点头,越发无法理解沈南乔的想法。 陆家虽不是勋贵,但陆江临胜在年轻,又已经是举人之身。有岳家的提拔,他光明的前途摆在那里。 陆太太嫁给这样的男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而且世道对女子苛刻,她和离后,名声全毁了,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说不定以后的夫婿,还不如陆江临呢…… 相反,陆江临第一次参加秋闱,就考中了第三十九的好成绩,若没了妻子,只怕多得是姑娘愿意嫁给他。 沈知念摇了摇头:“父亲绝不会同意此事,长姐闹下去也没用。” 因为她太了解沈父了,一个事事以利益为先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己有一个和离的女儿? 更何况在世人眼中,陆江临的前程极好。 沈南乔在陆家受的那些委屈,在沈父看来,就更不算什么了。 他就算让沈南乔“病逝”在陆家,也不会允许对方大归。 芙蕖又神秘兮兮道:“奴婢还听说,夫人最近的身子不太好,又被这件事气得不轻。已经出现了肢体无力,眼前突然发黑,还有头晕等症状。” “奴婢特意问过唐太医,他说此等表现,可能是卒中的前兆……” 菡萏一点都不同情,撇撇嘴道:“老天有眼!” “谁让夫人以前欺负娘娘年纪小,总想着怎么磋磨娘娘。梦夫人还在的时候,也没少受她的欺辱。” 沈知念自然不会怜惜周氏,甚至,对方倒霉,她还乐见其成。 但……人言可畏。 虽说帝王让沈父,将沈知念的母亲立为平妻,又追封了诰命,她可以不用再管周氏叫“母亲”。可在世人眼中,她终究是受周氏的教养长大的。 不给周氏诰命,可以说是帝王的意思,沈知念一介妃嫔,无法左右圣意。 但周氏病了,她依旧不闻不问,难免会被人指摘。 沈知念不能给自己和四皇子的名声,留下任何瑕疵。 她看向了芙蕖,吩咐道:“拿本宫的牌子给唐太医,让他出宫给周夫人看看。” 为周氏请太医,是做给世人看的。至于要不要为周氏治疗,治不治得好,就不关沈知念的事了。 反正她已经仁至义尽,周氏会不会卒中,又不是她能左右的。 任何人都无法再往沈知念头上,扣“无情无义”的帽子了。 芙蕖应了声“是”,立刻去办了。 或许是因为又能见到唐太医了,她的唇角漾起了一抹喜悦的笑容。 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看着芙蕖这副模样,菡萏心里不禁有些复杂…… 从宫外回来后,这几天,她也遇到过詹统领。虽说每次只是远远见到对方,没能说上话,但菡萏心中还是泛起了涟漪。 她之前一直觉得,唐太医是官身,有大好的前途,而芙蕖只是身在奴籍的宫女。两人的身份差距如此之大,芙蕖付出一颗痴心,又有什么用? 但芙蕖说,她不信命,不信丫鬟就只能配小厮。就算唐太医不喜欢她,就算他们没有可能,喜欢一个人又不犯律法。她心悦唐太医,有何不可? 如今处在同样的境地,菡萏才深刻地明白,芙蕖多有勇气。 而她,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的心,不敢生出一丝妄想。想到詹统领时,她心中只有浓浓的自卑……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十月初十,沈知念晋封四妃的册封礼。 是个十全十美的好日子。 钟粹宫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众人从很久以前,便为这件事做准备了。在肖嬷嬷和元宝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宫人们虽忙碌,却没有出任何差错。 所有人做的所有事,都井井有条。 沈知念今日要穿朝服,戴朝冠,装扮以庄重得体为主。菡萏使出了浑身解数,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了。 入宫以来,沈知念只办了封嫔的册封礼。 晋封四妃的册封礼,虽有部分流程和上次一样,但还是有许多地方存在着差异。 两者都是由帝王的圣旨下来后,奏请命使。 不过嫔位有册无宝,还是银册,而四妃有象征身份的金册、金宝。 而且封四妃,两名命使要在册封礼的前一天,分别去袛告太庙与奉先殿。 等到了册封当日,鸿胪寺的官员会在太和殿的正中间设置节案,左边设置册案,右边设置印案,同时在内阁门外设置彩亭。 菡萏在为沈知念梳头,小明子在旁边笑嘻嘻道:“娘娘,此次册封礼的副使,是礼部的一位官员,正使依旧是礼部侍郎顾大人。” “听说顾大人昨日去袛告太庙时,有不少官家小姐,特意在路上的茶楼里等着,就是为了一睹顾大人的风姿。” 菡萏笑道:“顾大人的吸引力还是这么大,每次出门,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小明子点了点头:“可不是。” “朝中比顾大人官位高的,没有他年轻;比他年轻的,又没有他俊美;比他俊美的,又不似他简在帝心。这样的新贵,许多年都难出一个。” 芙蕖与有荣焉道:“由顾大人做此次册封礼的命使,可见陛下对咱们娘娘的重视!” 姜婉歌还没被废,举办封文妃的册封礼时,命使就是礼部随便指派的一名官员,哪有这么隆重的待遇。 内务府的太监,早就在钟粹宫的院子里忙碌起来了。 他们在正中间设置了一张节案,又在前方设置了一张香案,左边还设置了册案、印案各一张。为册封礼正式开始后,供奉册宝做准备。 銮仪卫的内监,已经在钟粹宫门口,陈列好了四妃的仪仗。 一眼望去,庄严肃穆,威仪风光! 上次封嫔的册封礼,姜庶人指使内鬼,在沈知念的鞋子里放了根很长的针,致使她的脚被扎伤。 这一次,菡萏她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起将朝服、朝冠、鞋子等,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没问题。 检查完,到沈知念穿上身之前,林嬷嬷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任何人皆不许靠近。 —— 注:四妃册封礼参考了《国朝宫史》。 第499章 华美的四妃朝服 内阁门外。 站在最前方的青年,身着一袭绯色朝服,眉眼清冷,芝兰玉树,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正是礼部侍郎顾锦潇。 他身后跟着内阁与礼部的官员,也都按照各自的品级,穿着庄重的朝服。 负责此事的官员,举着册书和印玺,放在了特意搭建的彩色小亭子里面。 “起——!!!” 随着礼官的声音响起,几名校尉抬着彩亭,走在队伍中。 彩亭前方撑着一柄黄色的伞盖,同时排列着一对御杖。一行人从中间的道路,进入了太和门。 抵达太和殿的台阶下,随着顾锦潇停下脚步,队伍也随之停住。 礼部的堂官捧着节,内阁和礼部的官员分别捧着金册、金宝,按顺序从正中央,缓缓走进了太和殿。随后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提前准备好的各个案子上。 大学士站在殿外,顾锦潇、副使和其他官员,站在丹陛里面的队列里,面朝西方。 不多时,钦天监的堂官宣布道:“吉时到——!!!” 鸿胪寺的官员领着顾锦潇与副使,往上走去。所走的位置和面朝的方向,都有讲究。 大学士从太和殿左边的门进去,捧着节,再从中间的门出来。 顾锦潇与副使缓缓跪下,俊美的面容上,一派庄严肃穆之色。 “顾侍郎。” 大学士将节递给了顾锦潇,他接过后缓缓站起身,副使也跟着起来,站到了西边。 接下来,内阁和礼部的官员进入殿内,捧着金册、金宝出来。 随即,持节的顾锦潇走在前方,副使跟着金册和金宝,从中间的路走到台阶下面,把金册、金宝放到相应的彩亭里。 走完这些繁琐的流程,队伍才抬着彩亭从太和门出去,经过协和门,到达景运门外,一路往钟粹宫而去。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浩浩荡荡的一幕。 他们不敢上前冒犯,眼底皆是惊叹、艳羡等神色。 郝贵人和其他几个低位宫嫔,正陪着良妃在后宫散步、说话,遥遥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见贤妃如此受宠,如此风光,众人心里说不艳羡、嫉妒是假的。 她们不敢到贤妃面前造次,只敢在背后酸溜溜道:“陛下还真是宠贤妃娘娘!” “谁说不是呢?贤妃娘娘封四妃的册封礼,虽是礼部按照流程来的,命使却是陛下亲自指派的,如今最得圣心的顾大人。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陛下有多重视贤妃娘娘了。” “良妃娘娘封四妃的时候,陛下初登基,一切匆忙,哪有这么大的派头。” “可不是。良妃娘娘侍奉陛下多年,如今却被一个才入宫一年多的贤妃娘娘,处处压了一头,嫔妾真是替良妃娘娘不值。” “……” 良妃又怎会不知道,她们替她不值是假,嫉妒贤妃是真。 她怎么可能被别人当枪使? 良妃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悦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要宠爱谁,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各位妹妹今日的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算了,本宫只当没听到,往后切不可在其它地方胡言。” “否则传到了陛下和贤妃的耳朵里,又要多生是非。” 众人神色讪讪,齐齐福了一礼:“嫔妾谨遵良妃娘娘教诲!” 良妃微微颔首道:“走吧。” “今日是贤妃的好日子,我等也该派人在册封礼结束后,送去贺礼了。” 宫嫔们只能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滋味:“是。” 离开前,郝贵人回头看了豪华的册封队伍一眼,眼底的艳羡之色显而易见。 贵人之上是嫔,嫔位之上是妃,妃位上面才是四妃。 她和贤妃娘娘的年纪差不多,位分差距却如此之大…… 她早已看透了,帝王无心,圣宠是靠不住的。若能像贤妃娘娘那样,拥有位分和权势,在宫里才算有了指望。 …… 钟粹宫。 在菡萏的巧手之下,沈知念已经装扮完毕。 望着这个大气、威严的美人,众人眼底都难掩惊艳之色! 小明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兴奋道:“娘娘,到了!” “册封使已经进了长街,马上就到咱们钟粹宫了!” 正副使和一干官员都是外男,不得进入钟粹宫。他们会在宫门口将符节交给太监,再由太监拿着符节,抬着彩亭进去。 但沈知念需要身着朝服,到宫门的右边站着迎接。 菡萏和芙蕖一左一右,搀扶着沈知念起身,往外走去。 沈知念缓缓从主殿向外走来,顾锦潇清冷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她身上。 她头戴华丽庄重的朝冠,一共有两层,每层的顶上都镶嵌着一颗东珠,皆承以金凤。上面装饰着东珠九颗,珍珠十七颗,并衔猫睛石。 朱帏上缀着五只金凤,装饰着七颗东珠,二十一颗珍珠。朝冠后方的金翟,由一块猫睛石和十六颗珍珠点缀。 尾部垂下的流苏,由一百八十八颗珍珠穿成,三行二就,中间用金衔青金石结合在一起。又分别装饰着东珠、珍珠各四颗,末尾缀着珊瑚。 冠后的护领垂着两条明黄绦,没有点缀宝石,以青缎为带。 脖子上戴着十一缕金云金约,各装饰着一颗东珠,以及青金石、红片金。 后面金衔绿松石结,垂下来的贯珠用一百九十七颗珍珠穿成,三行三就。中间金衔青金石,装饰着东珠、珍珠各六颗,末尾同样缀着珊瑚。 耳饰是用三等东珠制成。 彩帨上绣着云芝瑞草,华美异常! 顾锦潇的目光并未在沈知念身上过多停留,但眼底还是有惊艳之色一闪而逝,不过被他极好地掩饰住了。 初次见面,是她受封嫔位的册封礼。如今没过去多久,面前的女子已是四妃之首。 比起上次,她的容貌未变。唯一变化的是,她周身的气场更强了,更具宠妃的威仪! 顾锦潇及身后的其他官员,拱手恭敬地行礼:“臣等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 注:四妃册封礼参考了《国朝宫史》。 四妃的服饰描写,参考了【中华文史网·妃冠服制】。 第500章 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为【催更快更】加更) 沈知念淡淡颔首,气度威严:“各位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有劳诸位了。” 以顾锦潇为首的各位官员,纷纷道:“这时臣等份内之事,贤妃娘娘言重了。” 符节、册书和金宝,都已经放在了相应的位置。 接下来,女官引导着沈知念,走到了拜位上。 “跪——!!!” 沈知念对这个流程已经很熟的,缓缓在蒲团上跪下。 女官接着道:“宣册——!!!” 另一个身着朝服的女官,走到放册文的案子前,将其捧起宣读。 众人皆认真地聆听着。 完毕后,宣读女官道:“请贤妃娘娘受册!” 宣册女官将其捧起,交给侍左女官。侍左女官先跪着接过,再交给沈知念。 沈知念接受了册宝,随即交给侍右女官。 侍右女官跪着接过,然后站起来。 “宣印——!!!” “请贤妃娘娘受印!”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流程,沈知念已经不记得自己穿戴着沉重的朝服朝冠,跪拜了多少次,册封礼才终于结束了! 孙贵人在侧殿看着这一幕,眼底眉梢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虽说陛下的旨意以下,此事不会有变。但四妃的册封礼一日不完成,贤妃姐姐就不算名正言顺。 她暗自担心了这么久,今日过后,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贤妃姐姐是四妃之首,她也是贵人了,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乳母抱着四皇子,和肖嬷嬷等人站在一旁观礼。 知道大好的日子不该掉眼泪,但看着这一幕,林嬷嬷还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用手捂着嘴,硬生生将喜悦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看着长大的娘娘啊,终于熬出头了! 梦夫人在天有灵若是知道这一幕,一定会十分欣慰吧? 不……除了欣慰,梦夫人心中更多的应该是担忧。 没人比林嬷嬷更清楚,沈家众人都希望娘娘爬到高位,为沈家带来利益。但梦夫人如果还活着,一定只希望娘娘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四妃的金册和金宝留在了钟粹宫,负责此事的太监,拿着符节离开。 沈知念的腿都有些麻了,服饰又极重,在菡萏和芙蕖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起身。 她缓了一下,才按照刚才迎接符节的礼仪,将其送走。 顾锦潇等人一直在钟粹宫外等候,太监将抬出来的节符交给他,表示册封礼已经完成。 众人再次向沈知念行了一礼:“恭贺贤妃娘娘晋升,臣等告退!” 沈知念的目光,在顾锦潇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这个男人虽然总是一副公事公办,清冷疏离的模样,但沈知念没错过她刚出来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这一世,她还没插手朝堂上的事,跟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总不会还想着做她的死敌吧? 心中这样想,沈知念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淡声道:“各位大人慢走。” 众人离开中,内务府负责此事的太监,有条不紊地将钟粹宫的布置都撤走了。 按照规矩,第二天,沈知念才需要去谢恩。 孙贵人终于找到机会过来了,一脸喜色地行了个大礼,才道:“恭喜贤妃姐姐!!!贺喜贤妃姐姐!!!” 宫人们也都喜气洋洋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知念今天心情极好,又赐下了丰厚的赏赐:“你们今日都辛苦了。” 众人连忙道:“谢娘娘赏!” “这些事是奴才/奴婢应做的,娘娘折煞咱们了。” 嫔位的朝服和朝冠就很重了,四妃的更为华丽,重量自然也增加了不少。 忙碌了大半天,沈知念的脖子都被压酸了,赶紧回了主殿,让菡萏她们帮着更衣。 终于换上了轻便的常服,沈知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揉着脖子:“平时穿这些宫装不觉得有什么,这样对比之下,才发现常服实在是太轻便了。” 孙贵人捂着嘴笑了笑:“贤妃姐姐,您这话就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受这份累,却没机会。” 沈知念自然不是真的抱怨,毕竟她所求的,本就是走上高位。只是在亲近、信任的人面前,才感慨几句。 “来日方长,孙妹妹怎知道,自己没有这一天呢?” 孙贵人愣了一下,才连连摇头:“贤妃姐姐,您可别折煞嫔妾了。” “嫔妾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晋为嫔位,成为真正的皇家人,余生就有保障了。” “别说四妃之首了,就算是妃位……嫔妾也做梦都不敢想啊……” 沈知念笑了笑,没有说话。 往后的时间还长,孙贵人会有什么际会,谁说得准呢。 孙贵人知道,穿戴着那么重的朝服、朝冠,举行完繁琐的册封礼,沈知念肯定累得够呛。 她只是过来跟对方说一句话,见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贤妃姐姐,您今天也辛苦了,明日还要去慈宁宫行礼。” “嫔妾就不打扰您,先告退了。” 沈知念点点头:“芙蕖,送孙贵人出去。” “是。” 不仅是沈知念,肖嬷嬷他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菡萏摇头道:“上次的事,奴婢始终心有余悸,生怕这回的册封礼也出什么岔子。” “还好,册封礼总算顺利完成了!” 不枉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处处谨慎地盯着。 沈知念含笑道:“今日你们都辛苦了,所有在内室伺候的人,再加一倍的赏钱。” 菡萏“嘿嘿”地笑了几声:“娘娘,奴婢说这话可不是为了讨赏。不过娘娘又美丽,又大方,对咱们这么好,奴婢们自然感激不尽!” “奴婢谢娘娘赏,祝娘娘早日心想事成!” 众人谢恩时,也都笑得合不拢嘴。 放眼整个后宫,有几个宫人的待遇,比他们更好? 在钟粹宫伺候的人,要不了几年,都能攒下不菲的身家。 难怪大家都对娘娘这么忠心。 册封礼圆满结束,了解了一桩心事,沈知念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 注:嫔位册封礼参考了《国朝宫史》。 第501章 箫贵人知道柳太后害她 沈知念吩咐小周子,等待时机去办的事,一直没让他行动。就是因为四妃的册封礼在即,她不想后宫闹出什么大事,平添晦气。 但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她看向了菡萏,道:“去传小周子进来。” “是!” 小周子进来后,喜气洋洋地行了一礼:“奴才参见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扫了他一眼,淡声道:“可以找个时间行动了,做得小心些。” 小周子心头一凛,连忙道:“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办事,本宫向来是信得过的。” 这个插曲过后,小周子就退下了。 …… 十月十一日。 瑞雪轩。 被幽禁后,箫贵人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满宫都知道,她被帝王厌弃了,自然不会有太医过来为她诊治;没有太医诊治,箫贵人的身子状况就更糟糕了。 如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因着时不时就心绞痛,箫贵人每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种恍惚的感觉…… 当初在景福宫的时候,知道姜庶人的近况,箫贵人还嘲笑过对方机关算计又如何?还不是沉疴缠身,命不久矣了。 没有一个好身体,坐上了凤位也是白搭。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她就步了姜庶人的后尘…… 她如今的状况,和姜庶人当初何其相似? 箫贵人真的很不甘心! 可是……她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青黛早已死在了慎刑司,原先在箫贵人身边伺候的其他宫人,大多都找新的高枝去了。 如今瑞雪轩只有两个小宫女,以及李采容伺候她。 李采容原以为,自己从一个跑江湖的妆娘,攀上了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必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谁知道天不如人愿,德妃娘娘不仅变成了箫贵人,还彻底失了宠…… 若不是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对方手上,李采容早就想办法跑路了。 眼下她也只有认命,希望看在她听话的份上,她的家人能被放过。 箫贵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睛问道:“本宫昨日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喧闹声,是、是发生什么事了?” 本来她当时就想问的,可是实在没力气。 李采容道:“回小主,昨日……昨日是贤妃娘娘封四妃的册封礼……” 没办法,谁叫瑞雪轩和钟粹宫挨着,浩浩荡荡的仪仗从外面的宫道经过,当然会有动静传进来。 这件事就算想瞒,也瞒不过箫贵人。 “你说什么?!” 箫贵人纤长的手指,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床单,一双眸子里不见往日的温柔之色,全是怨毒的恨意:“贤妃那个贱人将本宫害成了这样,本宫落魄至此,她竟还风光地举行册封礼?!” 话音刚落下,她就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猛烈绞痛,顿时疼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李采容其实不在意箫贵人的死活,但她担心对方要是就这么死了,自己被控制住的家人会没有善终。 她赶紧上前给箫贵人顺气,劝道:“小主,您就别气了,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啊!” “不如、不如,您想想开心的事?” “比如三皇子去了永寿宫,今后由贵妃娘娘亲自教养,又有定国公府做外家。后宫还有哪位皇子,比得过他的出身?” 对箫贵人来说,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了。但这依然不能抵消她对沈知念的恨意,以及心中的怒火! 当然,箫贵人也明白,李采容的话有道理。 事到如今,若她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还有谁会重视她? 她还要在最后的时光,看着三皇子的地位更稳固! 箫贵人只好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我乏了,你先退一下吧。” 李采容担忧地看了箫贵人一眼,才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箫贵人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年,表兄送给她的银子,累计起来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她在宫中收买了无数不起眼的宫人,虽然折了不少,但还有几颗不为人知的暗棋。 只要能给出大量银子,不信他们不听她的话。 而且不管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手中不缺钱财,就不会没人听自己的差遣。 还有李采容……那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她之前见识过,短时间内确实难辨真假。 箫贵人知道,这些就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她必须好好布局,最后再为三皇子做些什么!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个纸条轻轻落在了箫贵人的床边。 她听到动静,费力地挪到床沿,抬头去看时,屋顶已经什么痕迹都不存在了。 这一刻,箫贵人的后背惊出了一阵冷汗! 她失宠后,瑞雪轩的防守已经差成这样,什么人都能潜进来了? 万一有人想取她的性命,她岂不是活不到明天早上?! 短暂地惊骇过后,箫贵人的心情就平复下来了。 不会有这种可能。 后宫如果什么事都能靠直接杀人解决,哪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 她再怎么失宠,也还是贵人。若有人敢在宫中明目张胆刺杀她,陛下必然会震怒,将此事查个天翻地覆! 不是为了替她出气,而是帝王绝不会容许,宫中有这么嚣张的刺客。不然哪天刺客去刺杀其他人,或者刺杀帝王了怎么办? 箫贵人吃力地将地上的纸条捡起来,展开看了看。 片刻后,她的双手轻轻颤抖着,神色惊疑不定。 因为纸条上说,真正害她命不久矣的凶手,不是当初用发簪刺伤了她的周庶人,而是柳太后! 是柳太后暗中嘱咐太医,将为她治疗的药,其中几种药材换成了外形和气味相似,对人体却有着致命伤害的! 柳太后做事不留痕迹,这张纸条的主人也是意外发现了此事,并没有掌握证据。只是不忍见箫贵人临死,还认错了仇人,才将真相告诉她。 信不信,就是箫贵人自己的事了。 第502章 一张有味道的纸条 箫贵人当然不可能相信,后宫会有这样的好心人。 就算此事是真的,对方的目的也只是利用她,去对付柳太后,以及定国公府一党的妃嫔而已。 箫贵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因为柳贵妃前几天才抚养了三皇子,今天这张纸条就出现在了她的寝殿,焉知幕后之人不是在使反间计? 若她和柳太后翻脸,三皇子在柳贵妃那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对方的目的就达成了! 她绝不能上当! 然而……后宫的哪个女人不多疑? 不多疑的,根本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爬上高位。 擅长计谋的箫贵人,疑心病更是比其他人更重。 她心中早就有所怀疑,自己不过是被簪子扎了一下,就算伤到了心脉,多养一段时间不就好了,为何寿命会大减? 奈何箫贵人暗中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蛛丝马迹。一切都指向此事没有问题,她就是因为被周庶人伤了,才落到这个境地。 现在回头想想……后宫有本事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只有太后娘娘了…… 柳贵妃早已不能生,或许柳太后很久之前就盯上了三皇子,所以一直在暗中找机会除掉她。好让柳贵妃膝下有一名皇子,能问鼎后位! 那么……周贵人对她下手,于柳太后而言,不就是最好的时机! 当一个人有动机,也有本事做成这件事,那么身上的嫌疑,就会无限增加! 这一刻,箫贵人背后阵阵发凉! 枉她自诩计谋过人,只是碰上的对手都是莽妇,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她最终才会伤成这样。 是上天对她不公,而不是她无能。 没想到柳太后的城府,远比她想象中要深! 难怪先帝有那么多妃嫔,笑到最后的,却是没有亲生子嗣的柳太后。手段不厉害,她怎么可能做到? 虽没有证据,虽知道扔纸条进来的人居心不良,但冷静地分析过后,箫贵人对上面的内容还是信了大半。 那么……这件事是谁做的? 箫贵人没有想过去查笔迹。 因为她知道,对方既然敢扔这张纸条进来,那么从笔迹上,就不可能查到任何线索。 其实很简单。 只要看她和柳太后、柳贵妃对上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就行! 良妃很有嫌疑。 一是因为她和柳贵妃争夺抚养权失败,哪怕面上是一副温和大度的样子,心中肯定也一直在记恨此事。 二则是,良妃想争夺后位,柳贵妃也是一个极大的对手。 若良妃能借她的手除掉柳贵妃,或者对柳太后造成打击,此消彼长之下,良妃的势力定能得到提升。 要是运气再好一点,柳贵妃失去了三皇子的抚养权,良妃就能顺理成章接手。 而且……从不动手亲自做恶事,只喜欢借刀杀人,便是那个伪善的良妃,一贯的处事风格! 当然,贤妃的嫌疑也很大! 箫贵人才不信,贤妃贵为四妃之首,所出的四皇子又深受陛下宠爱,她没有觊觎后位的野心。 那么对贤妃而言,柳贵妃就是最大的拦路虎! 若她与定国公府的人闹僵,致使三皇子的日子不好过,四皇子也能从中受益。 左右想把她当刀使的,就是这两人! 可明白归明白,箫贵人难道就不恨吗? 她生下了陛下的长子,又晋为四妃,原本前途无量。 若三皇子能登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她今后就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三皇子最差也是个王爷,她依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现在,她只剩下短短几个月的寿命,所有前途都泡汤了! 就为了替柳贵妃扫清障碍,让对方有皇子傍身,柳太后竟如此歹毒地对她! 她箫月莹绝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青黛已经死了,往后没人在三皇子身边耳提命面。他还这么小,就被柳贵妃抱去抚养了,焉知以后不会真的认仇人为母? 如果是这样,只怕她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 箫贵人越想,心情越激动,胸口又传来了熟悉的绞痛感。 越痛,她对柳太后的恨意就越多! 若不是那个老虔婆,她怎会落到如此凄凉的下场?! 定国公府的人,想踩着她的尸骨往上爬,她绝不允许! 不过……箫贵人愤怒归于愤怒,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三皇子已经上了定国公府的船,若柳贵妃遭殃了,他也讨不到好。 那么……就让她拼上这条残命,用最后的力量再布一个局。既能为三皇子扫清障碍,又能出这口恶气! 箫贵人声音嘶哑地喊道:“李采容!” 李采容一直在寝殿门口候着,听到她的呼喊立即进来了:“小主,您有什么吩咐?” 箫贵人示意她把门关好,才压低了声音恨恨道:“辛者库有一个倒恭桶的小太监,是本宫的人。你想办法给他传个消息,让他出宫时,替本宫联络表兄。” “本宫要……” 李采容正是箫贵人的表兄,为她收罗来的,自然知道他的存在。 听完箫贵人的吩咐,李采容吓得心惊肉跳:“小主,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箫贵人冷冷地剜了她一眼:“我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交代?若想让你宫外的家人活命,便老实按我的吩咐去做!” 李采容不敢不听,低着头道:“是……” 箫贵人的力气已经快用完了,说完这番话,再次虚弱地躺在了床上。 她箫月莹来世间一遭,不是白走的,任何敢算计她性命的人,她都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 钟粹宫。 小周子办完这件事,就回来复命了:“……娘娘放心,奴才已经顺利将纸条,丢进了箫贵人的寝殿。并且一直避开守卫,没被任何人发现。” “而且纸条上的字……奴才是用脚写的,保管从笔迹上,任何人都无法发现端倪。” 菡萏忍不住“扑通”一声笑了出来:“小周子,你……你还真是个人才!” 小明子捂着鼻子看了他一眼:“那你写之前洗脚了吗?那怕不是一张有味道的纸条吧。” 第503章 帝王维护沈知念(为【书友小猫】加更) “去去去!” 小周子朝小明子翻了个白眼:“娘娘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也不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沈知念笑了笑,温声道:“本宫知道了,此事你办得不错。” 小周子一副自豪的样子:“娘娘谬赞了,奴才还有许多需要进步的地方呢。” 沈知念望着瑞雪轩的方向,眼眸微微眯起:“若箫贵人对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没有一丝怀疑,那本宫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告知她这件事,她必然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觉得,是有心之人想利用她对付太后娘娘。” “但本宫不信……以箫贵人的性子,命都快没了的事,她会不多想。” “本宫再在这时,将事实告诉她。太后娘娘本就有对她不利的动机和能力,她就算不深信不疑,心中也会信个六七成。” “一个临死之人六七成的怀疑,就足以让她疯狂了。” “箫贵人接下来必定会有所动作,小明子,你派人盯紧瑞雪轩。”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小明子点了点头:“是!” 他和小周子是同乡,小周子深得娘娘器重,他也不能落后,免得被这小子看扁了。 这时,肖嬷嬷走了过来,提醒道:“娘娘,时间差不多了,该梳妆打扮了。” 今日是沈知念举行完四妃的册封礼,去慈宁宫向柳太后谢恩的日子。 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抓娘娘的把柄,这样的大事可耽误不得。 “知道了。” 沈知念起身,走到了铜镜前坐下,菡萏立刻忙活起来。 她会在特定的日子,给沈知念搭上合适的妆容。 在菡萏的巧手之下,沈知念眼底眉梢的妩媚之色,被压下去了很多,一个庄重威严的美人缓缓浮现。 菡萏含笑道:“娘娘,好了。” “您看一下,可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沈知念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手艺,本宫自然满意,哪还需要修改。” 菡萏顿时羞涩地笑了笑,和芙蕖一起扶着沈知念往外走去。 如今天气渐冷,她又从露天的肩舆,换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暖轿,一路往慈宁宫而去。 望着熟悉的宫道,沈知念倏忽想起,上次晋封嫔位去向柳太后谢恩时,仿佛就在昨日。 那时,孟氏与她一起晋位,又身怀有孕,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竟忘了本心,将许多人都不放在眼中。 时移世易,对方早已在后宫的斗争中出局,而她却从嫔位,荣登四妃之首! 不多时,沈知念的仪仗就到了慈宁宫。 宫人们客气且恭敬将她迎了进去。 沈知念盈盈下拜:“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太后端坐在主位上,含笑望着沈知念:“贤妃不必多礼,起身吧。”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定会觉得柳太后是十分和蔼、好相处的性子。 然而大家都是聪明人,沈知念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含笑的眼眸下隐藏的暗涌。 上次册封礼过后,她来谢恩时便没有行六肃大礼。那时可以说,她遭人暗算伤到了脚,柳太后宽和,免了她的礼。 一切情有可原,事情传开了,也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然而这次,沈知念好好的。若不按照宫规将礼仪完成,恐怕就算后宫的妃嫔不因此说事,礼部和御史台的那些官员,也会参她一本! 柳太后这是谈笑间,又悄咪咪地给她挖坑呢。 沈知念脸上的笑容未变,恭敬道:“太后娘娘体谅臣妾,是臣妾的福气。但臣妾不能恃宠而骄,视宫规于无物。” 话音落下,她一甩宽大的衣袖,将双手交叠放在额前,深深拜了下去。随后在肖嬷嬷的搀扶下起身,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 如此三跪三拜,便是六肃大礼。 向太后娘娘谢完恩,聆听了对方的教导,才算名正言顺的四妃。 柳太后始终含笑望着沈知念,仿佛真的很满意这个妃子。但她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冷芒! 寻常女子,才十七岁的年纪就荣登高位,又是皇子生母。就算不飘到天上去,也不会有如此心性。 柳太后自问,哪怕是她在这个年纪,都做不到像贤妃一样沉稳。 这把刀发挥出了最大的用处,甚至会对定国公府造成威胁了! 可惜……若不是时章还在边疆,她投鼠忌器,又怎会容许贤妃继续壮大下去? 想除掉贤妃,便只能不顾时章的性命。 难不成……清清的前途与时章的命,定国公府只能选择一个? 柳太后的眼神陡然变得晦暗起来:“贤妃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哀家相信,今后你定能与贵妃一起,辅佐皇……” 谁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太监恭敬的声音:“陛下驾到——!!!” 看到那道明黄的踪影,宫人们陆续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目不斜视地从外面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沈知念身上。见对方完好无损,他才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 “见过母后。” 柳太后笑着问道:“皇帝刚下朝就急匆匆地赶来慈宁宫,难不成是担心哀家把贤妃怎么了?” 她这话虽是笑着说的,有打趣和调侃的意味。但传出去了,众人不会觉得柳太后和帝王有什么不是,只会怪沈知念。 册封礼过后来慈宁宫谢恩,本就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她如此声势浩大,将陛下都勾过来了,是觉得太后娘娘心肠歹毒,要对她一个晚辈如何吗? 往重了说,便有挑拨太后娘娘与陛下母子感情的嫌疑,其心可诛! 南宫玄羽不动声色道:“母后言重了。”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朕只是忽然想起,有些日子没来慈宁宫向母后请安了,心中十分记挂母后的凤体。” “到了半路才想起,今日是贤妃过来谢恩的日子。” 柳太后心头冷笑了一声。 她还没说几句呢,皇帝这就护上了。 第504章 太后也是情趣的一环 若是让贵妃看到这一幕…… 柳太后一生在后宫叱咤风云,难得感到头痛。 “哀家不过与皇帝玩笑几句。” “你政事繁忙,有来看哀家的心,哀家就满足了,不必时常往慈宁宫跑。” 帝王淡声道:“朕本该日日来向母后请安,因母后喜清净,朕到慈宁宫的次数已经不多,怎可再减少?” 沈知念看两人上演母慈子孝的一幕,忽然感觉,其实不止柳太后,南宫玄羽的演技也挺好的…… 也对,演技不好,如何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 只是……真的没人记得她还跪着吗? 沈知念刚这样想,柳太后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和蔼道:“贤妃快起身吧。” 皇帝都明晃晃地来为贤妃撑腰了,她要是为难对方,不是故意找没脸? 柳太后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相反,在南宫玄羽面前,她对沈知念的态度还十分温和。 沈知念含笑道:“谢太后娘娘。” 柳太后慢悠悠道:“好了,恩谢完了,哀家也乏了,皇帝与贤妃去忙吧。”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都没有再停留,起身告退了。 按照宫规,帝王今日下朝后应去坤宁宫,和皇后一起等着沈知念过去行礼。 如今宫中没有皇后,这个流程自然也就省了。 出了慈宁宫,见沈知念眼底眉梢带着丝丝笑意,南宫玄羽的心情跟着好了不少,故意问道:“册封礼完成了,这么高兴?” 沈知念嗔了他一眼:“陛下明知不是因为这个。” 南宫玄羽的唇角微微勾起:“哦?那是因为何事?” “念念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让朕也高兴高兴。” 沈知念知道他明知故问。 任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都会想得到正向反馈。 沈知念微微垂下眼帘,语气里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喜悦:“其实臣妾心里明白,陛下今日特意赶来慈宁宫,是为了给臣妾撑腰,怕臣妾被太后娘娘为难。” “陛下心里如此在意念念,念念很开心……” 这番话说到了南宫玄羽的心坎里。 但他刚刚才在慈宁宫说过,此次只是为了向太后请安,与她无关,这时当然不好意思承认。 南宫玄羽清咳了一声,望着远处道:“念念想多了,朕真的只是去探望太后。” 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上翘的弧度,不要压都压不下来,可信度就更高了。 沈知念也没拆穿南宫玄羽,声音里带着丝丝笑意:“是是是,臣妾明白,臣妾都明白。” “陛下和太后娘娘是母子,当然是去探望太后娘娘的。臣妾不过是个贤妃,哪值得陛下如此?是臣妾多想了。” 南宫玄羽:“……” 他怎么觉得……念念这话有点阴阳怪气? 偏偏……他一点都讨厌不起来,还觉得可爱得很。 “你呀!” 李常德低着头跟着身后,憋笑憋得很难受。 所以太后娘娘,也是陛下和贤妃娘娘情趣的一环? 她老人家知道吗? 仪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沈知念和南宫玄羽漫步在宫道上,从慈宁门出来,一路走到了养心殿附近。 南宫玄羽停下了脚步,温声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先回钟粹宫,朕晚些再去看你和阿煦。” 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恭送陛下。” 目送南宫玄羽的身影离开后,沈知念便上了暖轿。 菡萏走在旁边,低声笑了笑:“娘娘,陛下刚才虽然没说,但谁看不出来,他就是怕您被太后娘娘为难,特意赶去慈宁宫的。” “陛下真是在意娘娘!” 沈知念自然也感觉到了,在南宫玄羽心中,她的份量似乎越来越重了…… 她觉得,不仅是因为那个男人心悦她。 也因为他们之间有了阿煦。 大多数男人对自己孩子的母亲,都是不一样的。 如若不然,南宫玄羽过去也不会多次包庇箫贵人。 沈知念的仪仗刚穿过长长的宫道,走到御花园,忽然停了下来。 芙蕖在旁边道:“娘娘,是吴常在。” 吴常在行礼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撩起暖轿的帘子看了看。 因着以前有过合作,她曾经遣人调查过吴常在。 在家中时,吴常在的身子无碍,要不然也不可能通过选秀。 只是入宫后,由于不受宠,时常被克扣份例。再加上家人总是耳提面命她为吴耀祖铺路,导致她忧思过度,身子一直不大好。 但这回见面,吴常在的脸色好了一些,可见这些日子真的有放宽心绪,好生照顾自己。 想起小明子上次说,吴常在想通过模仿郝贵人,得到帝王的注意,因此还跟郝贵人发生过口角。由此可见,她已经有了争宠的心思。 此刻遇到了,沈知念随口道:“不必多礼。” “吴常在这是要去哪?” 吴常在其实不愿太多人知道她的心思,但她也明白,贤妃娘娘协理六宫,许多事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在贤妃娘娘面前说谎也是徒劳,还会惹得她不喜。 “回娘娘,嫔妾见天气渐冷,担心陛下的龙体,所以特意送一盅鸡汤去给陛下。” 看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们,一个个的体型都不小,就知道每天有多少宫嫔,往御前送吃食了。 只不过……几乎没有几个人的东西,能呈到帝王面前。 祝吴常在好运吧! 沈知念微微颔首,放下了帘子。 吴常在福了福:“嫔妾恭送贤妃娘娘!” 沈知念的仪仗离开后,檀儿不解地问道:“小主,既然您以前跟贤妃娘娘有过合作,为何不直接投靠贤妃娘娘呢?” “看孙贵人如今的风光就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吴常在喟叹了一声:“你当只要有人投靠,贤妃娘娘就会接受?平白无故,人家凭什么帮咱们?” “而且贵女传授班的事,早已了结,你以后莫要再提起,免得多生事端。” 檀儿连忙道:“是!” 不管怎么说,小主现在知道去争宠了,就是好事! 第505章 沈南乔还没死心呢 钟粹宫。 午膳过后,沈知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抱着四皇子和他说话。 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唐太医来了。” 沈知念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传他进来。” “是。” 唐洛川走进内室,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抬眸道:“不必多礼。” “芙蕖,赐座。” 芙蕖立刻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唐洛川身后。 “谢娘娘。” 落座后,他汇报道:“娘娘前两天让微臣有时间了,去给沈家给沈夫人看诊。微臣已经细细为她把过脉,查看过她的情况。” “沈夫人脉象阳闭,脉弦滑而数,伴有面赤、身热、气促等症状,确乃卒中前兆。” “微臣无能,无法逆转沈夫人的身子,只能开一些药方让她慢慢调理。” “今后的日子,沈夫人需得保持心绪平静,切忌情绪激动。如若发展到了卒中的地步,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了……” 沈知念早就见识过唐洛川的本事,以他的医术,怎么可能连一个卒中前兆都调理不好? 他应当是知道,她与周氏不睦已久。 这个男人还挺上道的。 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不需要说出来。 沈知念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辛苦唐太医跑这一趟了。” 唐洛川起身拱了拱手:“这是微臣的份内之事,娘娘言重了。” 陛下从未封过周氏诰命,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因为贤妃娘娘在沈家时,周氏时常磋磨她的缘故。 见到周氏时,唐洛川的眼神顿时有些阴恻恻的…… 当时,他的手都摸到袖子里无色无味的毒药了。若不是娘娘没有吩咐,他早就…… 但这些情绪,唐洛川并未在沈知念面前表现出来:“若小主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芙蕖,送唐太医出去。” “奴婢遵命!” 菡萏笑道:“娘娘,这下咱们可以放心了。您可是特意为夫人请过太医的,外面还有谁敢借此事说您。” 沈知念忽然想起了前世,沈南乔在深宫惨死,周氏得知消息后,受到的打击虽不小,但并没有到卒中的地步。 只是唯一的女儿没了,周氏余生彻底没了指望。沈家那些生了庶子的妾室,都恨不得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而且周氏连沈知念这个庶女都磋磨,又怎么会放过能继承家业的庶子?沈家的那些孩子,就没有哪个没被她欺负过。 他们长大了,会放过周氏吗? 周氏最终的下场也不好就是了。 上辈子或许是因为……沈南乔在宫里,再怎么作死,也很难闹到周氏面前去,她前几年没经历那么多糟心事。 而这一世,沈南乔一在陆家受了委屈,就往娘家跑,抱着周氏一通哭诉。 再加上沈知念在宫里过得这么风光,两相对比之下,周氏能受得了吗? 以沈南乔的性子,和陆家那个虎狼窝,只怕周氏还多得是生气的时候。 卒中,不过是迟早的事…… 芙蕖回来后,沈知念问道:“长姐要和离的事,闹到哪一步了?” 芙蕖道:“回娘娘,盯梢的人说,老爷不允,姑爷那张嘴又会哄人,大小姐暂时被安抚住了,没有再闹着要和离。” “不过大小姐要姑爷保证,明年的春闱必须夺得会元,然后成为状元。就算不能连中三元,能连中两元也是好的。不然她宁死,也不会再跟姑爷过下去。” 秋闱后的第二年春天,便是会试,也称春闱。春闱的第一名,称为会元。 春闱后一个月举行殿试,由帝王亲自主持,考策问。 所有考生都是进士,可称天子门生。 殿试的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为探花。 由此可见,连中会元和状元的难度有多大! 听到芙蕖说的事,众人面面相觑:“便是宰相门生,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夺得会元和状元吧……陆太太对陆举人的要求,是不是高了点?” 沈知念便知道了,沈南乔还没死心呢。 芙蕖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便是老爷听说后,也斥大小姐异想天开。倒是夫人,在大小姐的劝说下,再次对姑爷抱着这样的期望了。” 元宝诧异地问道:“陆举人能答应这种不可能做到的事?” 芙蕖感慨道:“姑爷不答应,又能如何?” 众人都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沈南乔身上的缺点再多,那也是一品大员家的嫡女,贤妃娘娘的姐姐,四皇子的姨母。 以陆家的家世,若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能攀上这样的亲事? 他们就算把沈南乔供起来,也不会让她斩断这段关系。 陆江临除了答应她,还有什么办法? 肖嬷嬷忍不住在心里,想了些不敬的事。 如果沈家一开始就是一品大员之家,定不会将嫡女教导成这样。但沈家从前只是小门小户,周氏那个主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才将女儿养成了如此性格。 至于娘娘……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沈知念看热闹不嫌事大:“左右距春闱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了,陆江临能不能如长姐所愿,到时候就知道了。” 只不过……按照她前世对陆江临的了解,那个男人什么都听娘的,自己其实没什么主见。要不然她也无法在陆江临登上高位之后,还将他掌控在手心。 陆江临确有一些才华,但性格太担不起事了。沈南乔向他施加的压力越多,他的状态就会越糟糕。 到时别说会元、状元了,陆江临能考中进士都不错了…… “娘娘,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 芙蕖毕竟是未嫁的姑娘,想到要说的话,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看到她的反应,再结合陆家的情况,沈知念已经猜到芙蕖要说什么了:“陆家在寻医问药,治无子的事?” 芙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娘娘,您怎么知道?!” 沈知念摇头失笑:“长姐嫁去陆家已经一年多了,和陆江临至今没有好消息,陆家人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第506章 三皇子喝奶无力(为【催更快更】加更) 若不是沈南乔的娘家硬,嫁到陆家一年多了还没有子嗣,陆家人早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芙蕖点了点头,接着道:“陆家原本想借此事拿捏大小姐,但大小姐跟这帮人生活了一年多,早就不是从前清高如明月的性子了,脾气变得火爆无比。” “当即就把陆母的脸挠花了……” “陆家人虽生气,却也不敢把大小姐怎么样。” 听到这里,林嬷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民间常说,女子是菜籽命,落到肥田就长得好;落到贫瘠的土地,便一日日枯萎。” “多少脾性原本很好的女子,经过婚姻的磋磨,都变成了泼妇……” “大小姐从前的清高虽表里不一,却也不是如今的样子。想来陆家人……对她是真的不好。” 菡萏撇撇嘴:“再不好,这门亲事也是她自己抢去的,怪得了谁?” 芙蕖又道:“话虽如此,但大小姐也顾忌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是想要个孩子的。据说这些日子,她去看过不少大夫,每日都在喝求子的药。” 沈知念再次摇头。 沈南乔求医有什么用?没有生育能力的人是陆江临啊! 但她和沈南乔之间又不是姐妹情深,自然懒得去干涉别人的因果。 芙蕖觉得,娘娘不喜大小姐,却也谈不上痛恨。她不会帮助大小姐,但也不屑落井下石。 就是把对方当个乐子看。 时间缓缓走过…… 下午时分,小徽子来了:“奴才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禀娘娘,陛下说今晚来钟粹宫用晚膳。” 沈知念微微颔首:“知道了。” 随即让人打赏了小徽子。 小徽子带着银子,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还是师父疼他,报晦气的消息,从不派他去。每次有这样的好事,都是轮到他。 肖嬷嬷已经去命小厨房准备着了。 晚膳时分,南宫玄羽准时来了钟粹宫。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抬抬手,大步走进了内室,扶住了要行礼的沈知念:“朕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多礼。” 规矩上,沈知念从不会给人抓她把柄的机会。但此时,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陛下来了。” “您累了一天了,臣妾命小厨房做了这些膳食。” 南宫玄羽说了句“不急”,熟练地从乳母手上,接过了四皇子。 他抱着逗弄了几下,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下来了:“朕怎么感觉几日没抱,阿煦又重了?” “这个月份的孩子,本就是一天一个样。陛下要是十天半个月不来钟粹宫,说不定都认不出阿煦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一双含情的眸子,笑吟吟地望着他。 南宫玄羽的心跳,忽然就漏掉了一拍…… 还有什么比看得见,吃不着,更让人难受的事? 算算日子,念念生产完已经一个半月了。最多再过一两个月,身子就该彻底恢复好了……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底的幽深之色,无奈道:“你呀你。朕只要得空了,什么时候没来看你和阿煦?” 沈知念当然知道,后宫的妃嫔一两个月见不到帝王都是常事,南宫玄羽来钟粹宫的次数,真的很频繁了。 但那又如何? 她就是要防范于未然,免得这个男人哪天把她和阿煦忘了。 “臣妾可没那个意思,只是说出事实,阿煦长得可快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夭折了,三皇子出生后,的确给帝王带来了极大的喜悦。然而此刻……南宫玄羽不得不承认,人心都是偏的。 看着白白嫩嫩的阿煦,他对他的偏爱,确实比对三皇子的多许多…… 晚膳过后,沈知念和南宫玄羽坐在窗边说话。 两人间本就有许多话题,如今有了四皇子,能说的事更多了。 南宫玄羽抱着四皇子,细细听沈知念讲着,他每日要喝多少次奶,拉多少次臭臭。 有时候吐奶了,乳母是怎么处理的。 明明是一些繁琐的话题,帝王却听得十分专注,周身的气势越来越柔和。 尤其是四皇子醒来后,无意识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一刻……南宫玄羽真的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有一些皇子忤逆君父,甚至造反,但帝王还是舍不得将其赐死了。 咳咳……阿煦长大后,定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不能这么想。 见时间差不多了,南宫玄羽将四皇子交给乳母,嘱咐沈知念好好休息,便离开了钟粹宫。 李常德握着拂尘跟着后头,恭敬地问道:“陛下,是去哪位娘娘、小主宫里,还是回养心殿?” 三皇子也是他的儿子,南宫玄羽自是一直牵挂着,上了龙撵道:“三皇子交予贵妃抚养,已经有许多天了,朕政事繁忙还未去探望过。” “这回正好有空,便去看看三皇子吧。” 李常德立即道:“摆驾永寿宫——!!!” …… 柳贵妃需要的只是“皇子”的身份,并不是真的想养别人的孩子。 再加上她爱美,能进永寿宫伺候的,哪怕只是个粗使宫女,也眉清目秀。三皇子奇异的长相,让柳贵妃实在喜欢不起来。 因此三皇子到了永寿宫,便一直交给乳母和保母照顾,她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倒是大公主,日日都要去三皇子的寝殿,跟他说许久的话。 虽说三皇子还小,没有任何回应,但大公主尝到了做姐姐的滋味,还是觉得津津有味。 伺候了三皇子这些日子,乳母们都叫苦不迭…… 因为吃喝拉撒是人生来就有的本能,她们以前奶其他孩子时,对方再怎么样,喝奶也不是问题。 可三皇子……吮吸时似乎十分无力,每日喝进去的奶水实在有限。难怪都八个月了,看起来还如此瘦小。 乳母们怕再拖下去会出事,便将此事禀到了柳贵妃面前。 柳贵妃刚处理完一天的宫务,正准备休息,顿时不耐地皱起了眉头:“连喂个奶都喂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第507章 楚夕颜初见帝王 乳母们可是听说过,之前伺候大公主的那批乳母,就是因为没照顾好她,导致她感染了风寒,全部被贵妃娘娘杖毙了! 她们此刻都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 柳贵妃厉声道:“本宫的永寿宫,从来不留吃干饭的人。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求本宫饶命?!” 乳母们不敢解释,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解释,在贵妃娘娘耳中不过是狡辩。 众人只能继续磕头,很快,就将额头磕得鲜红一片了:“奴婢们知错!求贵妃娘娘饶命!” 不远处,楚夕颜站在廊下,被夜色掩去了身形,眼中难掩痛恨之色。 当初……娘亲是不是就是这样被柳贵妃处死的? 呵…… 柳贵妃冷冷道:“来人,给本宫把这些没用的贱婢,拖……” 翠竹连忙劝道:“娘娘息怒!” “三皇子才八个月,一天都离不开乳母的奶水。若您将这些乳母全部处置了,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人奶三皇子。” 柳贵妃怒火难消,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刹那间,柳贵妃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她知道陛下不喜她的骄纵跋扈,不愿让陛下看到这一幕。可是圣驾已经进来,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永寿宫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柳贵妃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波斯猫,在看到主人的那一刻,瞬间收起所有锋芒,变得乖巧极了,连声音都夹了起来:“陛下……”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今晚想着来看三皇子,却没想到一走进永寿宫,就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柳贵妃,他一时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无奈:“这又是怎么了?” 柳贵妃吸了吸鼻子,瞬间换上了一副委屈的样子:“陛下,自从三皇子来了永寿宫,臣妾就把他当成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但凡哪里有一点不舒服,臣妾都夜不能寐。” “实在不是臣妾无缘无故发脾气,而是这些乳母伺候三皇子不尽心,竟让三皇子每日只能喝进去一点奶。” “臣妾又心疼,又担心,这才……” 乳母们跪在地上,虽然很委屈,但半个字都不敢辩解。 因为……陛下是会偏袒她们,还是会偏袒贵妃娘娘?这个问题傻子都知道答案…… 而且得罪了贵妃娘娘,陛下在这里的时候,她或许不会将她们怎么样。可陛下走了呢?贵妃娘娘捏死她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三皇子还在箫贵人膝下时,南宫玄羽就听之前伺候他的乳母说过,他从生下来喝奶时就吮吸无力。 几乎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去为他看过,但没有一个人找出原因。 最终,太医只说许是因为三皇子发育迟缓,等大一些就好了。 没想到,三皇子都八个月了,还是如此。 这不是柳贵妃的错,也不是乳母们的错。 南宫玄羽将柳贵妃扶了起来:“此事朕已知晓,你照顾三皇子,辛苦了。” “来人,传太医过来,再为三皇子看看。” 小花子应了一声“是”,立刻去办了。 柳贵妃拉着南宫玄羽的手起身,一双桃花眼含情地望着他:“只要能为陛下分忧,清清就不辛苦。” 楚夕颜随其他宫人一起跪在地上,望着那道明黄的身影,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进宫这么久,她早就明白了,宫里唯一能处置柳贵妃的,就是陛下! 若陛下知道,她的娘亲,以及跟娘亲一批的乳母,被柳贵妃如何残暴地处死了,会因此让柳贵妃偿命吗? 只一瞬,楚夕颜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天真和可笑…… 若没有陛下的纵容,柳贵妃敢这么嚣张? 陛下怎么可能为了几条贱命,去处置柳贵妃。 到时候,别说为娘亲和爹爹报仇了,暴露了自己,她这条命也要搭上。 楚夕颜跪在地上死死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冲动。 帝王和柳贵妃已经进了内室。 乳母们吓得瘫软在了地上,额头冷汗直流…… 还好今晚陛下来了,不然以贵妃娘娘的脾气,她们恐怕难逃一死…… 内室。 宫人已经将三皇子抱了过来。 人最怕什么?比! 刚看过白白嫩嫩,玉雪可爱的四皇子,再看到模样怪异的三皇子……即便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南宫玄羽还是无法像爱四皇子一样爱他。 帝王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箫贵人恶事做多了,才报应到了三皇子身上? 也就是南宫玄羽子嗣单薄,才将唯二的两个儿子,都看得极重。 换成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儿子的帝王,三皇子长成这样,想让帝王来看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柳贵妃知道大周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因此没将三皇子交给帝王,而是忍着心中的厌恶,将他抱在了怀里。 “陛下,您看,三皇子在永寿宫的这些天,好像长大了不少。” 三皇子目光呆滞地笑了笑,嘴边又流出了涎水…… 婴孩流涎水是很正常的现象,南宫玄羽去钟粹宫的时候,四皇子也经常流。 但不知怎么的……四皇子流涎水,看起来十分可爱,让人感觉正常婴孩就是那样。可三皇子,却处处透着怪异…… 终于,太医匆匆赶了过来:“微臣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道:“三皇子近日还是不大喝得进去奶,你看看怎么回事。” 谢炎应了一声“是”,起身上前为三皇子查看。 然而……他最终得出的结论,依旧和之前的太医一样。 “回陛下,从脉象上来看,三皇子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为何会这样,微臣也无法下结论……” 柳贵妃顿时皱起了眉头:“都说整个大周医术最好的大夫,全在太医院,你们竟连三皇子究竟怎么了都诊不出来?” 第508章 大臣奏请立皇贵妃 “微臣无能,请贵妃娘娘恕罪!” 谢炎连忙跪在了地上,想了想,忽然道:“实在是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从未见过三皇子这种情况。而且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微臣曾翻找古籍,也未见过此种记载。” “或许三皇子真的无碍,只是发育迟缓些。又或许、或许是臣等久居宫中,不知民间的奇闻轶事。若派人去民间查探,可能有人听说过三皇子这种情况……” 真的为了三皇子好,肯定想弄清楚他究竟怎么了。 然而对定国公府来说,三皇子只是争权夺利的工具。就算他的身体真的有问题,柳贵妃也不愿有人发现,以免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净出些馊主意!” 柳贵妃呵斥道:“三皇子乃天潢贵胄,大张旗鼓去民间宣扬此事,岂不是有损皇家颜面?” “便是三皇子没事,三人成虎,他也要被传成有事了!” “依本宫看,婴儿就是娇气些,等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谢炎本就是柳贵妃的人,此次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忙找补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不妨、不妨等三皇子长大些,再看看也不迟……” “至于如今喝奶时吮吸无力的问题,只能让乳母们一日多喂几次,莫饿着了三皇子。” “或者让乳母将乳汁挤出来,再用木勺喂给三皇子,免去他自己吮吸。” 南宫玄羽一共就两个皇子,若三皇子的身子真有问题,自然要找出病因,早日诊治。 谢炎所言,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但他又怎么会看不透,柳贵妃和定国公府的私心。因此此时并未下令,只是道:“既如此,便按你说的做,让乳母好生照料三皇子。” 谢炎应了声“是”,接到南宫玄羽的眼神授意,便告退了。 帝王显然还记得,柳贵妃上次一怒之下,处决了所有乳母的事。 他看向了身旁美艳的女人,道:“三皇子身子不好,永寿宫更不宜见血。朕知你关心孩子,但莫再一言不合,就拿乳母撒气。” 柳贵妃起身跪在了地上,惶恐道:“臣妾知错,陛下教训得是……”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时间不早了,你好好歇息,朕改日再来看你和三皇子。” “陛下……” 柳贵妃望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曾几何时,陛下每次来永寿宫,哪怕只是小坐一会儿,最终也会变成留宿。 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宠幸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是从……贤妃入宫,陛下越来越宠爱贤妃之后吗? 这一刻,柳贵妃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后悔。 或许当初,她不该把贤妃当成刀利用,而是该提早将对方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一来,后宫再也没有人,能与自己争锋了! 翠竹赶紧宽慰道:“娘娘,看到三皇子的情况,陛下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内室已经没有外人了,柳贵妃看着还在流涎水的三皇子,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浓了:“还不快把这个丑东西,给本宫抱下去,别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宫人吓了一跳,连忙抱着三皇子离开了。 柳贵妃缓缓坐在椅子上,神色忽然变得迷茫起来:“一个连吃奶都吮吸无力,还要挤出来喂给他的孩子,将来真的能继承大统吗?” 翠竹心中其实也有这样的疑惑,但事情已成定局,再说下去,只会让贵妃娘娘的心情更加不好。 她和小花子对视了一眼,接着宽慰道:“娘娘也听说过,许多有能力的人,都是大器晚成。” “三皇子才八个月,能看出什么呢?” 小花子跟着点头:“是啊!奴才记得,咱们大周就出过几位宰相,知天命的年纪了才中举,后来还不是大有作为。” “就像翠竹说的,三皇子许是也大器晚成。” 柳贵妃烦闷道:“但愿如此吧。” 她现在只希望,陛下看在她照顾三皇子尽心的份上,早日将她立为皇贵妃! …… 出了永寿宫,南宫玄羽道:“李常德。” 李常德立刻上前两步:“奴才在!” “陛下有什么吩咐?” 南宫玄羽眸色幽深:“多派些人,悄悄前往大周各地打听,有没有哪个婴孩的症状跟三皇子相似。” 柳贵妃的那番话虽然有私心,但也不无道理。事关皇室颜面,不宜声张。 “是!” 翌日。 南宫玄羽准时起床,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穿戴完毕,前往太和殿上朝。 大臣们就许多政事各抒己见,争论了一番,才告一段落。 见他们不再发话,时间也差不多了,李常德甩了一下拂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一名官员上前了一步,恭敬道:“启禀陛下,大周长久没有国母,必定会引得人心动荡,后宫和前朝不得安宁。” “贵妃娘娘出身定国公府,又身居贵妃之位,协理六宫时更是将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更是抚养了三皇子。” “论出身,论家世,论身份,论贤德,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故而,臣斗胆奏请陛下,晋贵妃娘娘为皇贵妃!一是为了嘉奖贵妃娘娘,二是为了安定后宫和前朝的人心。” 正因为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定国公本人,和定国公府这一派的官员,近日安分得很。 他们心中虽然想着,怎么为柳贵妃谋夺皇贵妃之位,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时机。 听到这话,定国公的心忽然一跳,看向了刚才说话的那名官员。 他不是定国公府的人,也没听说在朝中有什么党派。 究竟是想拍马屁? 还是有什么人安排他这么做? 不等定国公深想,又有几名官员站了出来:“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贵妃娘娘侍奉陛下多年,从无差错,家世又显赫,担得起皇贵妃之位!” “附议!臣恳请陛下,晋贵妃娘娘为皇贵妃,以正名分!” “……” 南宫玄羽幽冷的目光,落在了定国公身上。 第511章 艰难的选择 柳太后眸色沉沉地看向了柳贵妃:“你以为哀家愿意看到贤妃壮大?” “你以为时章去边疆随军攻打匈奴,真的是为了不堕你父亲的威名?” “你猜哀家,猜定国公府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对贤妃和四皇子动手?” 柳贵妃一连退后了几步,身体晃了晃,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过了良久,良久,她才消化掉这个事实,抬起头望着柳太后:“所以……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将时章派往边疆,就是为了让他当人质,好让定国功夫投鼠忌器,不对贤妃母子出手?” 柳太后没有说话,但她的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这一刻,柳贵妃捂住了胸口,一张美艳无比的脸上,尽是失魂落魄之色…… 她低着头,清晰地感觉到了心头传来的闷痛。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陛下根本不值得她爱。她该收回自己的痴心,专心权势了。 然而亲眼见证了陛下对别的女人有多好,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心依旧会痛…… 贤妃! 贤妃!! 又是贤妃!!! 贤妃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陛下如此护着?! 明明从前,陛下只在意她一个人啊…… 柳贵妃眼中涌起了一层泪水,却倔强地不愿落下,仰着头硬生生将其逼了回去。 柳太后一直沉默地望着她。 她早就说过,贵妃对皇帝看似无情,实则有情。长此以往,难堪大用! 给贵妃猛烈一击,让她彻底认清皇帝也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贵妃才吸了吸鼻子,眼神越来越狠戾:“后位本就该是属于我们定国公府的,小门小户出身的贤妃,凭什么痴心妄想?!” “姑母,难道就因为陛下拿捏了时章,我们就不能将贤妃与四皇子如何了吗?!” 柳太后对柳时章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但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不是某个人的性命与前程,而是定国公府的荣光! 和定国公府的前途比起来,任何人的性命都显得微不足道,包括她自己。 此时此刻,柳太后看柳贵妃的眼神分外深沉:“当然有办法。” “陛下想用时章来保贤妃母子,若定国公府者舍弃时章了呢?贤妃和四皇子,还有什么护身符?” 柳贵妃的瞳孔猛然放大,连连摇头道:“不行!” “姑母,时章是清清的亲弟弟,您的亲侄子啊!父亲与母亲只有这一个嫡子了,您怎能、怎能有这种想法呢……” 正因为明白这些事,柳太后才没有去跟定国公说,将柳时章视为弃子。 因为他毕竟是定国公最疼爱的幼子,就算定国公在权衡之下,同意了她的提议,心中有也会有所隔阂。他们兄妹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所以,柳太后才想通过柳贵妃,去与定国公夫妇商议此事。 柳贵妃的反应,也在柳太后的意料之中。 她没有逼迫柳贵妃,只是道:“如今的局势就是这样,想对付贤妃母子,必定要舍弃时章。” “是要弟弟,还是要你自己的前程与风光?” “清清,姑母不多言,你自己好生考虑吧。” 说到这里,柳太后看了袁嬷嬷一眼:“送贵妃出去。” “是。” 柳贵妃春风得意地来了慈宁宫,却是失魂落魄离开的。 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柳太后说的话…… 究竟是保时章,不对贤妃母子出手?还是舍弃他,换一个谋夺后位的机会? 这一刻,柳贵妃心乱如麻…… 更让她心惊的是,姑母和父亲虽然疼爱她,但在他们心中,时章的分量比她重多了。 如今,跟定国公府的未来比起来,他们连时章都可以舍弃,那她算什么呢? 若不是想夺得后位,必须有她这个贵妃在,是不是她也要成为定国公府的弃子了? 柳贵妃越想,越觉得整个人孤寂无比。 夫君离心,姑母和家族对她的爱,也是不纯粹的。 她在世间还有什么呢?只有韫儿这一个血脉相连的女儿了…… 可理智来讲,姑母的话没错,也没逼她做选择。 时章和她的未来,都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短时间内,柳贵妃真的无法做决定。 太极殿就在永寿宫对面,回来时,看到侍卫在里面进进出出,柳贵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从古至今,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镇国公谋反失败后,姜婉歌作为他的养女,竟一直活到了现在,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柳贵妃也知道,是因为姜婉歌有许多奇思妙想,于陛下而言还有用,陛下才一直将她留着。 这些日子,由于侧殿关押着姜婉歌,太极殿都快成为后宫的禁地了,没有过这么大的阵仗。 柳贵妃看了小花子一眼:“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是!” 柳贵妃回了永寿宫,不多时,小花子也回来了。 “启禀贵妃娘娘,太极殿的侍卫说事关重大,他们不敢透露太多。但偏殿关押的那位,似乎在研究什么重要的东西。陛下极为重视,故而每天都有侍卫在太极殿进出,配合姜氏。” 从前,因为姜婉歌取代了她宠冠六宫的地位,还处处对她不敬,柳贵妃恨对方入骨! 到头来才知道,姜婉歌也不过是一个被捧杀的可笑之人。 柳贵妃对她的嫉恨,早已变成了不屑和嘲笑。 但……话又说回来了,姜婉歌能凭一己之力苟活至今,证明确实有几分本事。而且对方早已淡出了后宫的斗争,任何人都对她没有防备之心了。 柳贵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了一抹算计:“看能不能想办法派人接触到姜氏。” “仔细些,莫被旁人,尤其是陛下知道此事了。” 小花子连忙道:“是!” …… 边疆。 没有帝王发话,军中的将领自然不敢真让柳时章死了。 话虽如此,但他一个在京城娇养长大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尤其是在战场上跟匈奴人交手时,有好几次,柳时章都差点吓得尿裤子了。 第512章 定国公的破局之法(78万票加更) 若不是有其他将士保护,他的头颅早已不保。 可想而知,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上了战场都需要人保护,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的将士,看他能顺眼吗? 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柳时章是因为得罪了陛下,才被“发配”边疆的,众人对他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来边疆还不到两个月,柳时章把这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 唯一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就是心中的信念了。 “我父亲是定国公,姑母是太后娘娘,胞姐是宠冠六宫的贵妃!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回去的!” 有人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他们要是真想救你,怎么迟迟没行动?” “啧啧啧,你的出生比我们这些泥腿子,确实尊贵了千百倍。可柳公子啊柳公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怕不是在定国公府的人眼中,你早就是弃子了吧!” “是啊,听说柳家还有一个庶出的二公子。又不是少了你,定国公府就要绝后了。有些人啊,还是早点认清事实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 柳时章死死地咬着牙,忍受着众人的嘲讽和奚落。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父亲、姑母和姐姐那么疼爱他,怎么会将他视为弃子?! 而且定国公府……其实也是有私兵的,只是事情极为隐秘,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这样的绝密,父亲没有告诉二哥,却告诉了他。证明在父亲心中,庶子哪有嫡子重要。 他不信定国公府会舍弃自己! 柳时章坚信,只要自己等下去,一定能等到陛下召他回京的旨意! …… 钟粹宫。 不管后宫如何暗流涌动,沈知念都为四皇子撑起了一片净土。 在这里,他可以安心地长大。 这天,沈知念正抱着四皇子逗弄,芙蕖过来汇报道:“娘娘,雪嫔娘娘带着二公主来了。” 沈知念含笑道:“哦?这可是稀客,快请进来。” “是!” 雪嫔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了挥手:“不必多礼,请坐。” “谢贤妃娘娘。” 雪嫔的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时,清冷的眉眼间,瞬间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因为四皇子身上穿的,是她之前送的衣裳。 她今日过来并没有提前告知,也就是说此事不存在刻意。贤妃娘娘不仅没有防备她,还很喜欢她的手艺。 两人都带着孩子,自然有许多共同话题。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看向雪嫔,放轻了声音道:“阿煦,快看,这是雪娘娘。” “你身上穿的衣衫,可都是雪娘娘为你做的。” “阿煦喜不喜欢雪娘娘啊?” 这个月份的孩子,哪听得懂大人的话。四皇子只是无意识咧着嘴,看起来就像笑了一样。 雪嫔的心软软的,温声道:“四皇子快快长大,等身上的衣裳不合身了,雪娘娘再为你做新的。” 其实……雪嫔也有自己的私心。 二公主身子不好,便是能养大,将来没个依靠也不行。 她又不能生了,没办法再为二公主添几个弟弟妹妹。 若二公主和四皇子从小的感情就好,长大了也是一份依靠。 她并非想利用他人,只是做了母亲后,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多着想一些。 沈知念看出了雪嫔的小心思,没有拒绝:“那本宫就先替四皇子,谢谢雪嫔了。” 慈母之心,难能可贵。 而且雪嫔喜欢孩子,为他们做衣裳时,她心里也是快乐的。 大家都看向了被乳母抱着的二公主。 她是七月初五出生的,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半月了,可看起来还是分外瘦小。 想到二公主的身世,众人不免觉得她有些可怜。 沈知念将四皇子交给乳母,接过二公主抱了抱,温声问道:“二公主近日身体还好吗?” 雪嫔的目光落在二公主身上时,分外温柔:“还是老样子。左右根据御医的嘱咐,仔细养着。” “不过这孩子比起刚去延禧宫时,已经好了不少。” 沈知念点点头:“陛下为二公主取名‘安佑’,她一定能人如其名,福佑安康。” 接下来,两人又交换了一些养孩子的经验。见时间已经不早,雪嫔就起身告辞了。 身处深宫的尔虞我诈之中,难得跟雪嫔相处时,轻松惬意。 沈知念也挺喜欢对方偶尔来串门,一起抱抱孩子,闲谈一番。 …… 时间缓缓走过,很快就来到了十月底。 这段时间,朝中依旧有大臣,忽视帝王阴沉的脸色,时不时请立柳贵妃为皇贵妃。 定国公当然不会被动挨打。 既然调查幕后之人需要时间,那这个空隙,他就在朝堂上把水搅浑。 于是,在定国公的授意下,各种意见都涌出来了。 今天有人吵着,贤妃娘娘贵为四妃之首,又诞育四皇子有功,父亲更是一品吏部尚书。就算要立,也该立贤妃娘娘为皇贵妃! 明天又有人闹着,良妃娘娘也是四妃之一,曾经也为陛下生育过大皇子。而且他的父亲是庄太傅,陛下的恩师,在朝中门生遍地。 论资历,良妃娘娘应该更有资格! 不管怎么说,这样闹起来,柳贵妃就不像之前一枝独秀时,那么显眼了。 沈茂学站在队列里,冷眼看着众人争吵,目光落在定国公时,眼底有晦暗之色一闪而逝。 定国公果然不是吃素的,即便还没查出真相,也快速想到了破局之法。 不过不要紧,因为有了最开始开的那个头,陛下心中对柳贵妃和定国公的疑心,已经产生了。 定国公再做这些事,不免显得欲盖弥彰。 沈茂学做的事,如果很轻易就被定国公查到了,对方肯定会有所怀疑。 但现在时机已经到了,此事该收尾了! 终于,在十一月初的时候,定国公终于查出了这大半个月,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此事! 最初,他查出是沈茂学安排的那些朝臣,向陛下进言,为的就是捧杀贵妃! 第513章 柳贵妃要对付良妃 定国公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定是沈茂学那个老匹夫,为了给贤妃和四皇子铺路,故意针对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若是失了圣心,贤妃不就可以借机上位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 然而……定国公纵横官场多年,除了有家世的加持,他本身也是极为谨慎的性子。 如今的沈家,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门小户了。沈茂学要做这样的事,怎么会轻易被他查出来? 定国公总觉得,说不定背后还有人! 于是,他顺着一些细微的线索,抽丝剥茧地查了下去。 费了极大的功夫,才终于查出,原来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庄家! 他们想让沈家与定国公府鹬蚌相争,这样良妃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取胜了! 知道真相后,定国公冷笑了一声。 得亏他生性多疑,不然真要上了庄家的当! 庄家想在幕后操控一切,把定国公府当刀使,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于是,查出真相后,定国公对庄家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定国公府的底蕴虽深,但朝中有许多官员都是庄太傅的门生,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两家在朝堂上斗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样一来,他们就暂且抽不出功夫,去对付沈家了。 沈茂学依然降低存在感,像个隐形人,深藏功与名! 消息传到后宫时,柳贵妃气得把桌上的茶盏,全扫到了地上! “本宫原以为是贤妃,忘了本宫的昔日的提携之恩,在背后捅本宫刀子,没想到竟是庄雨眠那个贱妇!” “庄太傅是陛下的恩师又如何?他早已致仕,真当朝堂还是他们庄家呼风唤雨的时候?!” “本宫倒要看看,庄家人这回是怎么死的!” 内室的宫人全都吓得跪了一地,翠竹和小花子连忙在旁边哄道:“娘娘息怒!” “是啊,庄太傅再怎么是陛下的恩师,也人走茶凉了,他们哪能跟咱们定国公府比呢?” 柳贵妃坐回了椅子上,依旧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良妃如此害本宫,想断了本宫的皇贵妃之路,本宫岂会让她好过?!” “翠竹,你让人去告诉父亲……” 翠竹听完后,有些迟疑:“娘娘,这样做……真的能成功吗?” 柳贵妃眼底满是冷芒:“陛下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本宫又岂会感觉不到,自从朝中请立本宫为皇贵妃的声音越来越多,陛下对本宫的态度也越发疏离。” “若不向陛下证明此事与本宫无关,陛下的心,岂不是要离本宫越来越远了?” 这关乎的不仅是陛下的宠爱,更是在后宫的地位! 翠竹应了一声“是”,恭敬道:“奴婢这就去办,一定不会让良妃娘娘的阴谋得逞!” 翠竹离开后,柳贵妃又看向了小花子:“前些日子,本宫让你们想办法接触姜氏,有眉目了吗?” 小花子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 “陛下将姜氏看守得极为严格,奴才还没找到机会……但请娘娘放心,奴才一直紧盯着这件事,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嘱托!” 柳贵妃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若是让陛下发生了,就得不偿失了。 “小心些。” “是!” 宫人已经将被柳贵妃摔碎的茶盏,收拾得干干净净,奉了新的茶过来。 她端起慢慢喝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命人唤了乳母进来,漫不经心地问道:“三皇子这几天怎么样?” 柳贵妃不喜三皇子长相丑陋,一般情况下,从不让乳母将他抱到她面前。 但柳贵妃也知道,若她对三皇子不闻不问,下面的人伺候时,必定不会尽心。所以每隔几天,她还是会询问一下三皇子的近况。 乳母行完礼,恭敬道:“回贵妃娘娘,上次奴婢们按照谢太医教的方法,将乳汁挤在碗中,再用木勺喂给三皇子喝。他不用自己吮吸,这些日子吃进去的奶水,比之前多了一些。” “但不知怎么的……看体型还是没有明显长大。” “而且、而且……” 柳贵妃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乳母的身体抖了一下,才继续道:“而且民间常言,三抬四翻六会坐,七滚八爬周会走。” “可三皇子都快九个月了,别说会爬了,连滚都不会滚……” 只要三皇子活着,好好长大就行了,其它事柳贵妃并不关心。 她挥了挥手,道:“太医不是说过,三皇子本就比其他孩子发育得慢。你们只用确保他每日喝进去的奶水足够,其它听太医的便是。” 乳母低着头道:“是。”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而且奶三皇子这么久,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贵妃娘娘对三皇子,根本就不上心啊…… 若三皇子的亲娘照顾他,对他肯定会多很多关心。 谁说托生在皇室,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皇室的孩子若不受宠,也十分可怜。 只可惜,她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乳母,什么都无法为三皇子做。 …… 钟粹宫。 自从沈知念让小周子,将箫贵人被害的真相,写在纸条上告诉她之后,就一直命人注意着瑞雪轩的动静。 这天,小明子终于来报了:“禀娘娘,奴才这几日发现,一名在箫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去过辛者库,与倒恭桶的小太监接触过。” 沈知念微微颔首:“继续盯着他们,看箫贵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十分好奇,箫贵人临死前的报复,究竟能不能给柳太后造成打击? “奴才遵命!” 四皇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养得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看起来跟糯米团子似的,钟粹宫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乳母每日抱着四皇子,来给沈知念请安时,主殿里都是其乐融融的气氛。 菡萏新奇道:“奴婢瞧着,四皇子好像又长了一些。” 乳母含笑道:“是的呢。这个时候的婴孩,依旧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长得可快了。” “而且四皇子有时候醒来,都会不由自主地挥手和踢腿了。” 第514章 蠢货才会被动挨打 说到这里,乳母将四皇子交给了沈知念,声音恭敬:“娘娘,您看,四皇子的后囟门已经闭合了。再过一段时间,前囟门也该闭合了。”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来,更不敢伸手触碰,生怕自己伤到孩子。最终,只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所幸唐洛川每次来请平安脉的时候,都说四皇子发育得极好。 林嬷嬷在旁边笑着道:“这个月份的孩子,已经能从大家的声音中,认出娘娘的声音了。娘娘可以多和四皇子说话。” “真的吗?” 沈知念觉得很神奇,诧异地问道:“阿煦还不到两个半月,就能认出本宫的声音了?” 林嬷嬷用了严谨些的说法:“应该是……如果在一堆陌生人的声音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会听得更仔细些。” 四皇子已经醒了,大家说话时,他无意识地转头张望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最终看向了沈知念,嘴里咿咿呀呀的。 菡萏笑着道:“还真是像林嬷嬷说的一样!这叫什么?母子连心。” 沈知念脸上未涂脂粉,低头贴了贴四皇子的脸:“咱们阿煦最乖了。” 没过多久,四皇子哭闹了起来。 乳母上前道:“娘娘,四皇子应当是饿了。” 沈知念将他交给了乳母,带下去喂奶。 下午时分,小明子忽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贵妃娘娘派人请您去永寿宫一趟。” 沈知念抬眸看向了他:“出什么事了?” 菡萏他们也都紧张起来了。 自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盟友关系,名存实亡之后,他们就一直防备着永寿宫的人。 贵妃娘娘此时派人来请娘娘过去,不会是鸿门宴吧? 小明子道:“贵妃娘娘不仅派人请了您,还遣人去了养心殿请陛下。后宫叫得上名头的娘娘、小主,也都受到了贵妃娘娘的邀请。” 沈知念起身往铜镜前走去:“菡萏,为本宫梳妆更衣。” “是!” 这个过程中,沈知念问道:“有没有打听出,是出了什么事?” 时间短暂,小明子也只问到了粗略的消息:“回娘娘,据说是与良妃娘娘有关。但具体情况,永寿宫的宫人不肯过多透露。” 他这么说,沈知念心里就有数了。 柳贵妃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若以为前段时间朝堂上发生的事,是庄家在搞鬼,她如何会放过良妃? 她们斗起来了,她就能得利了! 沈知念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错。后宫斗争,不多为自己谋算,难道等柳贵妃或良妃成为皇后之后,弄死她和阿煦吗? 蠢货才会被动挨打,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交给旁人主宰! 不多时,菡萏就为沈知念装扮好了。 她和芙蕖一左一右,扶着沈知念上了暖轿,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路往永寿宫而去。 …… 不仅良妃的叔叔与兄长,庄氏一族的许多官员,近日在官场上,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排挤、打压。 一个人仕途不顺,还可以说是自身的问题。但这么多人同时遇到困难,不用想都知道,庄家是被人针对了。 而针对他们的,全是定国公府派系的官员。 最近在朝堂上,庄家并未与定国公府结怨。最多只是顺水推舟,派几人跟着请立贵妃娘娘为皇贵妃,加重陛下对她的疑心而已。 就因为如此,便遭受了定国公府的报复? 可定国公不也派了人,奏请立良妃娘娘为皇贵妃了吗? 你来我往的事,定国公府有什么资格记恨? 后宫,良妃的处境也不太好。 她虽说是四妃之一,但六宫大权早已回到了柳贵妃手上。她不好在明面上拿良妃怎么样,可在一些暗戳戳的地方恶心良妃,还是能做到的。 比如天气渐冷,如今内务府送到长春宫的棉被,被套用着上好的布料,却只有表面一层是好棉,里面用的全是劣质棉花。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若离一点点发现了不对,整日对柳贵妃怨声载道:“娘娘,贵妃娘娘欺人太甚!难道您就一直忍气吞声吗?” “陛下本就不喜欢她的跋扈,您何不将这件事告知陛下?” 良妃冲她摇了摇头,一张脸上尽是温良之色,似一尊菩萨:“陛下国事繁忙,本宫怎能拿这些小事去烦他?”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陛下。每日的政事已经够让陛下烦忧了,妃嫔是让帝王处理完国事之后,放松心情的。 若陛下下了朝,一天天还有人闹出这么多糟心事。撇开来龙去脉不谈,陛下的心情能好吗? 陛下就算因此斥责贵妃,对她也会不满。 若离心疼道:“难道您就一直受着贵妃娘娘的欺负吗?” 良妃微微一笑:“谚语有云,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何必与贵妃争一时之气呢?” 若离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但有一件事,良妃觉得很奇怪:“……因六宫大权和抚养三皇子的事,本宫确实与贵妃结怨了,贵妃针对本宫很正常。” “可定国公府为何要在朝堂上,处处与庄家作对?若说是因为后宫女人的斗争,完全不至于……” 良妃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 这时,小花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敷衍地行了一礼:“良妃娘娘,贵妃娘娘有事请您去永寿宫一趟。” “您即刻过去吧,莫让贵妃娘娘久等了。” 若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 这个太监,跟良妃娘娘说话,怎能如此不客气?! “若离。” 良妃冲她摇了摇头,看向小花子,语气依旧温和:“不知贵妃娘娘请本宫过去,所为何事?” 小花子挑了挑眉:“恕奴才无可奉告,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若离的脸颊气得鼓鼓的。 狗仗人势! 要不是有贵妃娘娘撑腰,一个太监也敢在娘娘面前如此嚣张?! 良妃没有生气,看向若离道:“为本宫梳妆更衣吧。” “是……” 进了内室,若离一边为良妃梳头,一边道:“娘娘,贵妃娘娘平日就是那副做派,这回只怕没安好心!” 第515章 郝贵人被扇成了猪头(79万票加更) “那又如何呢?” 望着铜镜里的那个沉稳端庄的美人,良妃缓缓道:“她是贵妃,又协理六宫,而本宫不过是四妃。她传召,本宫能不去吗?” 若离没话说了。 很快,良妃就梳妆打扮完,一路往永寿宫而去。 她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不少低位宫嫔都到了。 良妃缓缓走到花厅中央,屈膝行礼:“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柳贵妃没有叫良妃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不多时,良妃的双腿就有些酸了。 有几人看到这一幕,都皱起了眉头,不满柳贵妃的跋扈,心疼良妃被她如此针对。 然而她们人微言轻,这时是万万不敢说话的,以免引火烧身。 最终,还是郝贵人起身道:“贵妃娘娘,良妃娘娘已经到了,不妨先让她起来吧,有什么事再慢慢说。” 柳贵妃眼底闪过了一抹不悦,狠狠瞪了郝贵人一眼!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算要惩处谁,也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良妃,你也真是的,行完礼你自己找个位置坐着就是了。怎么跟本宫过去在闺中时,养的雪球一样?一蹲下,本宫不让它起来,它就不起来。” 翠竹用帕子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名父亲在定国公手下做事的宫嫔,帮腔道:“贵妃娘娘,敢问雪球是何人?” 翠竹眼底的讥讽之色更浓了:“夏贵人有所不知,雪球可不是什么人,而是娘娘以前养的一条哈巴狗。” 这就是明晃晃地羞辱良妃了! 良妃在后宫虽素有贤名,但她又不是银票,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她。 有人感念她的好,自然就有人嫉妒她位分高,看她不顺眼。 这时,不少人都低着头,低声嘲笑起来:“贵妃娘娘养的那条哈巴狗,哦不,养的雪球一定很听话!” 饶是良妃的心性再好,当众被柳贵妃如此羞辱,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郝贵人看不下去了,再次起身行了一礼,皱着眉头道:“贵妃娘娘,良妃娘娘是堂堂正正的妃子,更是已故的大皇子的母妃,您怎能、怎能以狗来比喻她呢?” “这侮辱的不仅是良妃娘娘,更是陛下和大皇子的尊严……” 柳贵妃伸手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放肆!” “你区区一个贵人,有几个狗胆敢质问本宫?!” 低位宫嫔们吓得不轻,都缩在椅子上跟鹌鹑似的。 郝贵人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此时不禁有些懊悔。 她受过良妃娘娘的恩惠,确实记得对方的好。可她从未想过,要正面与贵妃娘娘为敌啊。这次实在是冲动了…… 郝贵人缓缓跪了下去,解释道:“贵妃娘娘息怒!”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大家一同侍奉陛下,何苦闹得这么不愉快呢?” 柳贵妃冷笑了一声:“等你什么时候坐上这个贵妃之位了,再来教训本宫也不迟!” “来人,把她拖下去,给本宫掌嘴!” 立刻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应了声“是”,大步朝郝贵人走了过去。 “住手!” 良妃皱着眉头道:“贵妃娘娘有什么火气,冲着臣妾来就是。下面的妹妹们不懂事,贵妃娘娘若是与她们计较,岂不是平白失了身份?” 良妃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这么多人看着,她若连自己的盟友都护不住,以后她遭殃了,别说搭救她了,连为她说话的人都不可能有一个。 殊不知柳贵妃最讨厌的,就是良妃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她早就看郝贵人不顺眼了,今日又能挫良妃的锐气,何乐而不为? 柳贵妃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是想跟她一样吗?!” 两名太监连道“不敢”,将郝贵人拖了出去。 良妃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阻止,语气不禁冷了下来:“如今宫中没有皇后,众妃嫔以贵妃娘娘为尊。” “贵妃娘娘却没有容人之心,连妹妹们一些言语上的不妥之处,都谅解不了。” “此事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能高兴吗?” 柳贵妃讥讽道:“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休在这里抬陛下出来压本宫!” 这时,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贤妃娘娘到——!!!” 沈知念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郝贵人正在被人掌嘴的画面。 她一张姣好的脸,直接被两个不留情的太监,扇成了猪头! “这是怎么了?” 一名太监拱手道:“回贤妃娘娘,郝贵人冒犯贵妃娘娘,才被贵妃娘娘小惩大诫。” 沈知念默了默,抬步往里面走去。 郝贵人的泪水混着血水流了下来,心中除了对柳贵妃无限的恨意,就是浓浓的后悔。 做人是要知恩图报不错,可后宫本就是吃人的地方,而且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之前没受过教训,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白这个道理…… 良妃娘娘在夏日给了她冰块,她设法搭救良妃娘娘,恩情已经还完了,为什么今天还要像个愣头青一样? 在后宫颜面尽失不说,要是脸毁了,她这辈子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悔啊! 真的悔…… 进了内室,沈知念朝柳贵妃福了一礼:“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柳贵妃看沈知念虽然也处处不顺眼,但今日最主要的目的,是收拾良妃:“不必多礼。” 宫嫔们立即起身道:“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落座后,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了良妃身上。 过去不管发生什么事,良妃都是一副气定神闲,温和至极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良妃脸上看到阴沉的脸色。 看来柳贵妃今日,确实把良妃气得不轻。 “不知贵妃娘娘今日传臣妾们过来,所为何事?” 终于进入重头戏了! 柳贵妃阴冷地望着良妃,缓缓道:“本宫身居贵妃之位,协理六宫,就有平息后宫争端,统领众妃嫔为陛下分忧的职责。” “可本宫近日竟得知,有人利用家族势力搅动风云,意图闹得前朝与后宫不得安宁!” 第516章 帝王质问良妃 此话一出,宫嫔们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她们当然也听说了,朝堂上近日发生的事。 可……虽有大臣请立贤妃娘娘与良妃娘娘为皇贵妃,但更多的声音,都是在支持贵妃娘娘。 论家族搅动风云,谁能比得过定国公府? 贵妃娘娘这时说这种话,是在指自己吗? 显然不可能啊…… 所以她们都不明白,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妃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 她一到永寿宫,柳贵妃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还惩处了为她说话的郝贵人。今日这事,怎么看都像是冲她来的。 但良妃脸上的神色未变,古井无波地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所言何意?” “你不知道?” 柳贵妃望着她冷笑了一声:“本宫还以为,没人比良妃更清楚这件事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良妃身上。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在背后搅动风云的人,是良妃娘娘? 难怪她刚才要如此针对良妃娘娘。 当然,许多受过良妃恩惠的人,都不相信她是这种人。然而有郝贵人的前车之鉴在,她们不敢贸然为她说话。 良妃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贵妃娘娘统领六宫,凡事更要讲一个证据。臣妾实在不明白,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柳贵妃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装模作样。希望等会陛下来了,你还能装得下去。” 高位妃嫔里,沈知念和雪嫔始终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现场暗流涌动。 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李常德恭敬的声音:“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一些低位宫嫔的心,更是控制不住激动起来。 她们平日根本没有见到陛下的机会,今日却阴差阳错,能得见圣颜。 若能像郝贵人一样,在陛下心中留下印象,说不定也能受宠了。 当然,她们可不会像郝贵人那么冲动,为了帮别人说话,得罪贵妃娘娘,平白把自己折进去。 南宫玄羽过来的时候,郝贵人已经被掌完嘴拖走了。因此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惨状,此时的心情还算平和。 帝王走到主位落座,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柳贵妃身上:“贵妃遣人请朕到永寿宫,说有要事禀报。” “是何事?” 柳贵妃完全不似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纤细的脖梗。声音似气愤,似委屈。 “臣妾自从嫁给陛下,对陛下就只有一片痴心,不求任何身外之物。” “臣妾明白,近日因为朝堂上,奏请陛下立臣妾为皇贵妃的言论。让陛下误以为,臣妾与定国公府有图谋后位的野心。” “望陛下明鉴,不管是臣妾,还是定国公府,都对陛下都忠心耿耿,从未觊觎过后位!” “朝堂上的那些言论,根本不是定国公府的意思,而是有奸人蓄意陷害!为的就是引起陛下的疑心,挑拨您与臣妾,与定国公府的关系。” “幸好父亲在朝堂上谨小慎微,臣妾又得陛下厚爱,得以协理六宫,这才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证据。” “望陛下还臣妾清白,莫要再让臣妾蒙冤受屈了!呜呜呜……” 话音落下,柳贵妃将从衣袖里拿出来的东西,呈了上去。 李常德立刻上前接过,递给了帝王。 大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良妃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是温和之色,衣袖下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 原来……贵妃是有备而来。 沈知念气定神闲,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戏。 柳贵妃依旧跪在地上,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笑。 庄家的人和良妃都是老狐狸,做了这个局针对她,当然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但没有证据,她可以伪造啊! 只要让陛下相信,此事确实是庄雨眠这个贱妇,为了谋夺后位做的不就行了。 一旦良妃失去了陛下的信任,她收拾对方,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南宫玄羽手中拿着的这封信,隐晦地传达了一个消息,就是让庄家的人继续煽动朝臣,奏请帝王立柳贵妃为皇贵妃,不断加重帝王对她的疑心。 一旦帝王的忍耐到了极限,不管是柳贵妃、三皇子还是定国公府,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届时,他们就能从中受益了。 南宫玄羽和良妃青梅竹马长大,自然认得出这封信,正是良妃的笔迹! 柳贵妃吸了吸鼻子,明艳绝美的脸上,尽是委屈之色:“陛下,若不是臣妾发现了这封密信,只怕陛下对臣妾的误会,真的要越来越深了。” “呜呜呜……陛下,臣妾实在想不到,良妃平日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背地里却谋划了这么多事!” 如果是从前,这封信就算到了帝王手上,南宫玄羽也不会相信。 因为良妃在他心中的地位与信任,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然而一直到现在……经过种种事宜,他对良妃的信任,早就不如从前了。 若良妃没有谋夺后位的野心,之前为何执意要抚养三皇子? 庄家的人在朝堂上动作频频,不也是为了替她铺路? 南宫玄羽将手中的信,甩向了良妃,脸色阴沉道:“你自己看!” 良妃捡起信看了看,瞳孔微微一缩! 这信上确实是她的笔迹,连她本人都分不清的程度。 可没人比良妃更清楚,她和庄家没做过这些事,更没写过这封信! 良妃起身跪在了地上,摇头道:“陛下,臣妾侍奉您多年,臣妾是什么性子,您应当一清二楚啊!” “这些年,臣妾一直谨守本分。便是当年生下了大皇子,都从来没有奢想过不该有的东西。” “如今又怎会、怎会觊觎后位,让母家的人陷贵妃娘娘于不义呢?” “此事定是有人陷害,求陛下明察啊!” 柳贵妃眼中满是冷笑。 定国公府是有数百年底蕴的顶级世家,良妃真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吗! 第517章 她对不起太傅的教导 大周的能人异士不少,找一个极为擅长模仿笔迹的,对定国公府来说不是难事。 让庄雨眠这个贱妇陷害她! 她就是要坐实对方的罪名! 就是要让良妃有口难辩!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的事,你都能说成有人陷害你?” 柳贵妃望着良妃冷笑了一声:“本宫从前怎么不知道,良妃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这脸皮,只怕堪比城墙了吧!” 沈知念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柳贵妃这嘴……还真是毒啊!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良妃并没有慌乱,望着帝王继续道:“陛下,世间擅模仿笔记之人,并非没有。这封信,是有人伪造的。” 柳贵妃嗤笑道:“你说是别人伪造的,就是别人伪造的?” “照你这么说,任何做了恶事的人,被人搜出白纸黑字的证据,都可以说证据是人伪造的。” “总之不管怎么讲,什么事都与你无关,你最清白,最无辜是吧?” 良妃被怼得不轻,但还是坚定道:“陛下,清者自清。有些事臣妾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如果庄家在朝堂上一直安安分分,良妃说这话,南宫玄羽确实会信几分。 但她母家的人,也参与了近日的立皇贵妃之争,要南宫玄羽相信,良妃真像她表现出来的,对后位没有一丝野心,可能么? 比起空口白牙,帝王当然更相信实质性的东西:“贵妃所言有理。” “若任何做了恶事的人,都说自己写的信,是他人伪造的,世间岂不是没有奸人了?你既这样说,有何证据?” 良妃看向了柳贵妃:“敢问贵妃娘娘是在何处发现的这封信?送信之人又是谁?” 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她不信,真有人可以把假的说成真的。 柳贵妃就等着良妃问这句话呢! 每个朝代的规矩不同。 有些严苛的朝代,不管是妃嫔还是宫人,都不允许往宫外写信。 有的朝代虽然可以,可进出的信件都要被拆开,经过严格的检查。 但大周不一样,在这一点上,规矩比较宽松。送出宫或送进来的物品,宫门的守卫虽会仔细查验,可正常情况下,并不会拆阅旁人的家书。 柳贵妃一直在等待时机。 前几日,良妃确实往宫外送了一封家书,柳贵妃命人将其调换了。所以不管怎么查下去,良妃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封信是你的贴身宫女若离,亲自送到神武门,让人带出去的。一应负责人等,皆可查问!” 南宫玄羽沉声道:“传涉事人员过来。” “是!” 不多时,那日当值的侍卫等,便都到了永寿宫,行完礼道:“……回陛下,回贵妃娘娘,三日前,良妃娘娘确实派人到神武门,想送一封家书出宫。” “是贵妃娘娘接到消息,将其截了下来。” 柳贵妃看向了南宫玄羽,声音依旧委屈巴巴的:“陛下,是父亲告诉臣妾,近日在朝堂上想捧杀臣妾的,极有可能是庄家的人。” “臣妾这才截下了良妃的家书。果然发现,她要让她母家的人,继续煽动朝臣,捧杀臣妾与三皇子!”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呜呜呜……” 若离跪在地上,吓得小脸微白,一个劲地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三日前,娘娘让奴婢送出宫的,只是一封普通家书。怎会、怎会变成这样呢?!” 良妃的眼神幽暗下来。 柳贵妃协理六宫,又有柳太后撑腰,想在宫里调换一封家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输就输在家世不如对方。 柳贵妃冷哼道:“良妃刚才说,这封信是被人伪造的。你现在又说,她让你送出宫的,只是普通家书。” “好赖话全被你们说尽了,左右你们主仆怎么都是无辜的,做坏事的净是旁人!” 若离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慌乱道:“可是真的不是……” 良妃没有再为自己辩解,而是看向了柳贵妃,缓缓问道:“那贵妃娘娘想如何呢?” 柳贵妃挑了挑眉:“哟,你这是承认了?” 良妃喟叹了一声:“事已至此,臣妾承不承认,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臣妾实在不愿陛下整日为国事操劳,下朝后还要为后宫的事烦忧。臣妾只想平息这场争端。” “贵妃娘娘想如何?只要您能消气,臣妾绝无怨言。” 柳贵妃缓缓挺起了脊背,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了!少在这里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成日装模作样,你不累吗?” “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你以为说出花来,就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良妃没有跟柳贵妃争辩,只是垂下眼眸,似乎是认输了:“那贵妃娘娘想如何处置臣妾?” 沈知念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对劲! 以良妃的性子,怎么会心甘情愿背起这口锅? 她总觉得,良妃说的话,不像表面上听起来这么简单…… 然而……柳贵妃和良妃,不管谁落了下风,都是沈知念乐意见到的事。 因此,她没有上去横插一脚。 见对手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柳贵妃不禁更加得意,冷冷道:“一个佛口蛇心,野心勃勃,惯会装模作样的人,怎配高居四妃之位?!” “陛下,依臣妾看,今日当严惩良妃及其母家,以儆效尤!” “免得后宫的妃嫔都有样学样,联合家族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不仅让后宫不得安宁,还让陛下烦心。” 帝王又岂会不知,柳贵妃今日做的事,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假,但更多的是想打压良妃,铲除异己。 可……若这些事,真是良妃指使庄家做的。他对她……真的很失望…… 她对不起太傅的教导。 南宫玄羽没有回复柳贵妃的提议,只是望着良妃,眸色沉沉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 沈知念算是看明白了。 良妃十分了解柳贵妃的性子,知道对方冲动易怒,还目中无人。 所以,她故意示弱、认输。 第518章 帝王心头的朱砂痣(80万票加更) 就是为了放松柳贵妃的警惕,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柳贵妃胜券在握,自然想一次性将良妃踩死! 若这时,良妃再证明自己的清白。所有人都会觉得,此事她是被柳贵妃陷害的。 届时,良妃有多无辜、可怜,就将柳贵妃衬托得多跋扈、恶毒! 但……沈知念真的很好奇。现在看来,是定国公府找人模仿良妃的笔迹,伪造了这封信,良妃要怎么证明? 听到帝王的话,良妃深深叹息了一声。看起来就像是不明白,明明她已经一再退让,只想维护后宫的平和,为何还总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陛下,是非对错,臣妾本不欲多言。只要能平息大家的争端,能让陛下开怀,臣妾就算受再多委屈,也没关系。” “可臣妾蒙受家族的教养长大,一己之身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家族。” “既如此,烦请陛下再仔细看看这封信。” “陛下也知,臣妾喜爱腊梅。故而腊梅花绽放的季节,臣妾都会命人采摘,再配以其它材料,以古法制成墨条。” “臣妾所用的所有墨,都带着淡淡的腊梅花香气。这封信的笔迹虽与臣妾一样,所用的墨,却不是出自臣妾宫里。” “若陛下不信,可查验臣妾过往写过的所有信件。” 柳贵妃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 接到帝王的眼神授意,李常德立刻带人去办了。 不多时,他便从良妃宫里,取了许多信件回来。 “……启禀陛下,不管是良妃娘娘写的家书,还是平日练字的废纸,墨中确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腊梅花香气。” 而南宫玄羽手中的那封信,是没有的。 事到如今,所有事情都明了了。 良妃喟叹道:“臣妾一开始便说过,这封信是被人伪造的。只是在臣妾眼中,后宫众人都是臣妾的姐妹,臣妾实在不愿事情闹得太难看,伤了姐妹和气。” “若不是贵妃娘娘步步紧逼,不仅针对臣妾,连臣妾身后的家族都不愿放过……” “臣妾、臣妾实在宽容不下去了,求陛下恕罪!” 话音落下,良妃深深拜了下去。 事情有了这样的反转,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啊这……原来良妃娘娘真是被人冤枉的……” “幸好良妃娘娘喜爱腊梅花,有将腊梅添进墨条中的喜好,不然今天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是。良妃娘娘既然有办法证明,信件是伪造的,为何一开始不说,现在才说出来?” 这人刚说完,就明白自己的话有多蠢了。 良妃娘娘都说了,她是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让陛下烦心。她自己受些委屈没什么,若不是牵涉到了家族,她本打算默默忍下此事。 站在南宫玄羽的角度,许多事帝王并不在意对错,也不在意真相。最在意的是,后宫的妃嫔究竟是为他分忧,还是让他烦不胜烦? 不得不说,良妃深明大义,为了大局总是心甘情愿委屈自己,不给他添麻烦,最符合帝王的需求。 贵妃若是有她这么懂事,他不知要少多少烦心事。 “今日的事,你受委屈了。” 南宫玄羽一个眼神,李常德便十分有眼力见,上前将良妃扶了起来:“地上凉,良妃娘娘,您快别跪着了,请坐吧。” 还跪在地上的柳贵妃,就无人搭理了…… 南宫玄羽冰冷而失望地看向了柳贵妃。 高居贵妃之位,协理六宫,她本应友爱妃嫔,维护后宫的和睦与平静。 可贵妃不仅没做到,还伪造证据,构陷他人,就为铲除异己! 南宫玄羽在柳太后膝下长大,亲眼见识过先帝在位时,柳太后用了哪些残忍又歹毒的手段,除掉其他妃嫔。 后宫的斗争本就如此,柳太后做的事不算错,只是每个人的立场和利益不同。 可耳濡目染之下,南宫玄羽并不喜心肠歹毒之人,反而喜欢单纯善良的女子。 与贵妃初见时,她身着一袭浅绿色的衣裙,明艳美丽。一双眼睛灵动无比,似从林间走出来的仙子。 那一刻,他也是怦然心动过的。故而后来,才盛宠了贵妃那么多年,甚至给了她不敬正室的底气。 可如今……脸还是这张脸,贵妃依旧美得倾国倾城。南宫玄羽却越来越能从她身上,看到柳太后的影子了…… “……贵妃,今日的事,朕需要一个解释!” 柳贵妃将嘴唇咬得发白,心头又慌乱,又气愤。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机关算尽,还特意请父亲找了能人,将良妃的笔迹模仿得一模一样。可良妃用的墨条,竟有腊梅花的气味! 庄雨眠这个贱人,明明一开始就可以说出此事,证明自己的清白。却一直装模作样,一步步引诱她落入了陷阱! 看到帝王眼底的厌恶之色,柳贵妃受到的打击不小,又害怕,又心痛。 陛下……陛下…… 过去那么多年,她闹出再大的事,陛下再生气,都没有用如此厌恶的眼神看过她啊…… 这一刻,柳贵妃心如刀绞! 她顾不上良妃了,膝行到了南宫玄羽面前,抓着他的袍角,晶莹的泪水从这张绝美的脸上划落:“陛下,臣妾也是被人蒙骗了啊!” “定是有人模仿良妃的笔迹,伪造了这封信,又误导臣妾!” “那人就是想一石二鸟,让臣妾和良妃两败俱伤,然后从中获利!” 柳贵妃说这话的时候,一些人下意识看向了沈知念。 毕竟贵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遭殃了,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贤妃娘娘。 难不成,信件真的是贤妃娘娘伪造的? 柳贵妃还是挺聪明的,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祸水东引,将她也拖下水。 但沈知念一点都不慌。 因为她比柳贵妃更了解南宫玄羽,自然看到了帝王眼里的厌恶之色。 在后宫,帝王许多时候行事,都随心所欲。那么……他会相信一个,已经被他厌恶的人吗? 沈知念过去一直都知道,后宫最难对付的人,不是箫贵人,也不是良妃。 而是柳贵妃! 因为争宠,圣心才是最重要的。 柳贵妃,一直都是帝王心头的朱砂痣! 可现在…… 第519章 朕对你太失望了 过去,姜婉歌做错了事,南宫玄羽都无限包容,甚至让被她欺辱的人忍让。 是因为他要拔除镇国公府,所以对姜婉歌采取了捧杀手段。姜婉歌做的那些事,恐怕南宫玄羽心里比谁都厌恶。 但柳贵妃不同。 因着年少时动过心,他对柳贵妃是真的宽容,她做了再多让人生气的事,他都不忍苛责。 沈知念也曾想过,当她逐渐登上高位,和柳贵妃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因着是朱砂痣,南宫最终也不会把柳贵妃怎么样。 斩草不除根,只怕春风吹又生…… 但没想到……她高估了男人的长情程度,也低估了柳贵妃的脾气。 旁人还没做什么呢,柳贵妃火爆、跋扈的性子,就让自己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形象,面目全非了…… 当朱砂痣成了蚊子血,帝王对柳贵妃,还会无限袒护吗? 南宫玄羽挥开了柳贵妃的手,厌恶道:“在你心中,朕就是个傻子,可你任你随意糊弄?” “到了这一步,你还不知悔改,反而想着拖别人下水。” “良妃何其无辜,其他人又何其无辜,要成为你铲除异己的牺牲品?!” “贵妃,朕真的不知道,当年那个明艳大方,热烈爽利的清清,去了哪里。” “朕对你……太失望了!” 柳贵妃被帝王挥得跌坐在了地上,心中忽然升起了无限的恐慌…… 最初,她十分自信,陛下心里最爱的女人是自己。其他人再受宠,也不过是玩物,陛下对她们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是陛下的宠爱和重视,给了她目中无人的底气! 后来……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亲眼见证了,陛下对其他妃嫔有多好。也渐渐感觉到了,陛下对她日渐疏离的态度。 骄傲如柳贵妃,终于自信不起来了…… 所以,她变得恐慌,变得患得患失。 直到后来,彻底对陛下死了心。 反正陛下心里也没有她,她何苦对他一片痴心? 可直到此刻,柳贵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陛下心里其实一直有她的位置。对他来说,她终究是与众不同的。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让自己变得像深宫怨妇一样面目丑陋,陛下才真的厌弃了她…… 原来……原来太在意对方,太过用力的感情,真的不会有好下场…… 这一刻,柳贵妃泪如雨下:“陛下……” 放在从前,柳贵妃这样梨花带雨,南宫玄羽肯定会有所动容。就算做错事的人是她,他也会无奈地偏袒。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受委屈……帝王要袒护宠妃,那不受宠的妃子受委屈,不是很正常吗? 但如今,南宫玄羽眼底只有一片淡漠,完全不见曾经的心疼之色。 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见势不妙,纷纷对视了一眼。 贵妃娘娘明显想将矛头指向贤妃娘娘,可陛下完全不相信。若她们顺着贵妃娘娘的意思说下去,只怕陛下会更加生气。 想将贵妃娘娘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就只能继续咬死良妃娘娘了! 夏贵人道:“陛下,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多时,处事公正,上下敬服。若她真的要铲除异己,还用等到今日吗?” “嫔妾觉得,此事……此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贵妃娘娘截到的家书,墨里虽没有腊梅花的香气。但这并不代表,信就不是良妃娘娘写的啊。” “毕竟以良妃娘娘的身份,想弄到一点普通的墨条,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到这里,夏贵人连忙补充道:“嫔妾并无质疑良妃娘娘的意思,只是合理说出自己的推测,望陛下明察……” 夏贵人也不想在这个风口站出来,可定国公上个月才提拔了她的父亲。若她不为贵妃娘娘冲锋陷阵,父亲能有好果子吃吗? “夏贵人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良妃在后宫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有郝贵人的下场在,她们碍于柳贵妃,才不敢为她说话。 但现在,柳贵妃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她们自然不怕。 “良妃娘娘平日用的,都是以古法制作的墨条。若真为了写这封家书,特意寻了普通墨条来,那她为什么不把事情做得再谨慎些,让心腹代笔,反而还要留下自己的笔迹?” 听到这话,不少人跟着点头:“是啊。今日之前,又没人知道良妃娘娘的这个习惯,她没道理特意换了墨条,却用自己的笔迹。” “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 “听说夏贵人的父亲,在定国公手底下做事。今日不是怕不是为了巴结贵妃娘娘,故意把黑的说成白的。” “嫔妾真的很心疼良妃娘娘,明明这么深明大义,却总是遭受无妄之灾。” “就因为良妃娘娘太好了,所以别人才净捡软柿子捏啊……” “……” 夏贵人吓得脸色惨白,讪讪地坐下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到时候没洗脱贵妃娘娘的嫌疑,自己反而还成了帮凶,就得不偿失了…… 良妃坐在椅子上,一副极力隐忍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泪。 宫嫔们面露同情。 是啊,懂事的人只是把委屈都吞进了心里,并不是不会委屈。 她们真的不敢想象,良妃娘娘心中有多苦…… 一个还没受一丝委屈,就大吵大闹,恨不得搅个天翻地覆的人。真受了委屈时,并不会让人多心疼。 比如柳贵妃。 可一个懂事无比,为了大局,总是默默隐忍的人。绷不住了,低头抹泪的样子,反而会引人动容。 比如良妃。 南宫玄羽看她的眼神,歉疚中带了几分心疼:“良妃,你放心,今日的事,朕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良妃擦干眼角的泪水,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摇头道:“陛下,在臣妾心中,把您看得远比自己重要。” “只要能让陛下少些烦忧,这些事便无妨。” “臣妾不想伤了后宫的姐妹情谊,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臣妾相信,经此一事,贵妃娘娘也会懂事许多,今后能更好地与众姐妹一起侍奉陛下。” 第520章 降贵妃为淑妃 柳贵妃陷害良妃时,恨不得踩死良妃及庄家。 真相大白后,良妃却选择了原谅,还以德报怨,为柳贵妃说话。 高下立现。 在她的衬托下,柳贵妃显得越发不堪。 一个这样的妃嫔,也配居于贵妃之位,统领六宫? 在她的管理下,后宫恐怕会越发乌烟瘴气! 这一刻,帝王看柳贵妃的眼神不带一丝温情,冷冷道:“来人,传朕的旨意!贵妃心术不正,德不配位,即日起,降为淑妃,去其协理六宫之权!” “后宫事宜,由贤妃与良妃一同处理。” 话音落下,帝王懒得再看乱糟糟的永寿宫,起身大步离去。 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陛下曾经有多宠爱贵妃娘娘,所有人都知道。便是姜庶人还没被废的时候,贵为国母,都无法拿贵妃娘娘怎么样。 她们还以为,就算今日的事水落石出,陛下知道是贵妃娘娘伪造书信,想陷害良妃娘娘,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包庇她。 大不了就做做样子,将贵妃娘娘禁足一段时间。 再严重点,或许就是暂时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等于风头过去,争端平息了,再将其还给她。 不仅是这些人,便是良妃都想不到,这一次,帝王会给贵妃如此重的惩罚! 不对,陛下的旨意已下,如今后宫没有贵妃娘娘了。 良妃望着淑妃喟叹了一声,温和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忍和怜悯。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在若离的搀扶下离开了。 虽说正常情况下,是墙倒众人推。可淑妃刚被降位,余威犹在。这些人即便心中嘲讽,也不敢表现出来,纷纷起身告退了。 就是……陛下居然将她降为了淑妃。她们真不知道,一个一言不合,就拿巴掌扇人的妃子,跟“淑”字哪里沾边了? 陛下真的不是在嘲讽吗…… 沈知念和雪嫔也陆续离开了永寿宫。 淑妃跌坐在地上,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跟在淑妃身边伺候以来,翠竹和小花子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变故。 两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将淑妃扶了起来,满脸心疼道:“娘娘,地上凉,您这样坐着如何受得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淑妃眼中滚落出来。 她望着南宫玄羽离开的方向,似哭似笑:“淑妃……淑妃……本宫竟一举从众妃之首,屈居贤妃与良妃那两个贱妇之下了!” “陛下、陛下当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陛下真是好狠的心啊!” 翠竹连忙道:“娘娘,陛下还在气头上,这番话若是让陛下听到,陛下该更生气了……” 小花子也跟着劝:“是啊,娘娘。陛下和您多年的感情,哪能是说没就没的?想必这次也只是在气头上,才降了您的位分。” “等过段时间,陛下的气消了,您再去说几句软话,陛下一定会复您的位分的。” 这一刻,淑妃是真的体会到了心如死灰的滋味。 她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过了良久……良久……淑妃才死死咬着牙,一双明艳的桃花眼里,尽是阴毒的恨意! “贤妃!!!良妃!!!两个曾经要给本宫行礼的人,也想踩到本宫头上?!” “本宫说过,后位是属于本宫的,她们只配向本宫执妾礼!” “本宫绝不会让那两个贱妇好过!” …… 贵妃被降为了淑妃后,后宫位分最高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贤妃。 良妃手中又重新有了六宫大权。 一时间,后宫的局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之前那些以为淑妃要晋为皇贵妃,一个劲去永寿宫讨好的宫嫔,此刻都一阵后怕,担心自己被陛下迁怒。 她们都离永寿宫要多远有多远。 原本热闹无比的永寿宫,一下子冷清极了。 反而是钟粹宫与长春宫,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钟粹宫。 菡萏和芙蕖搀扶着沈知念回来,两人脸上都难掩诧异之色。 进了内室,菡萏才忍不住道:“娘娘,奴婢原以为,陛下此次最多就对淑妃娘娘小惩大诫。不曾想,陛下竟夺了她贵妃的位分和六宫大权……” “这一次,陛下怎么会如此生气呢?” “说句不敬的话,奴婢并不觉得,良妃娘娘在陛下心中,有那么重要的位置啊……” 沈知念摇了摇头:“在陛下眼中,良妃这一次受了大委屈,一直以来又十分深明大义。陛下想补偿她的心,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但……他如此处置淑妃,是为了良妃,却也不全是。” 总的来说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淑妃过去种种嚣张跋扈,打压、欺凌他人的行为,帝王当真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只是那时,淑妃还是他心尖上的人,自然做什么,他都觉得她没错,反而还可爱得紧。 可到现在,帝王对淑妃的情意不再,她以前做的那些错事,便都成了他心中累积的不满。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盛宠在身,沈知念一直以来,还是谨言慎行的原因。 哪怕南宫玄羽无数次跟她说过,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不必多礼,她也不会逾矩半分。 就是为了避免像淑妃一样,为将来埋下隐患。 最重要的原因是……帝王以为,朝堂上近日的种种波澜,都是定国公府掀起来的。 他本就忌惮定国公府,想将其拔除,集中皇权。又总会容许他们野心勃勃,觊觎后位。还因此将后宫的高位妃嫔,牵扯进去了好几个。 在帝王看来,定国公府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降贵妃为淑妃,便是帝王对定国公府的警告! 为良妃做主,不过是顺便的事。 听完后,众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奴婢就说,进宫这么久,奴婢瞧着陛下对良妃娘娘只有敬重,没有太多宠爱。怎会为了良妃娘娘,把永寿宫那位都降位了。” 原来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堂上的事。 沈知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 第521章 探望郝贵人(81万票加更) 她落下一颗黑子,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是沉着冷静的色彩。 沈父的办事能力,倒是比她想象中强很多。 此次,永寿宫那位被降位,良妃手中重新有了六宫大权,是最大的受益者。定国公府一定会更加认为,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是庄家。 沈家躲在暗处,暂时安全了。 不过……庄家清楚这件事不是他们做的,那究竟是谁,想挑起庄家与定国公府的对立呢? 良妃和庄家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想到沈家。 但沈知念不怕。 猜到了又如何,他们有证据吗? 庄家便是将此事告诉定国公府,定国公府的人不仅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觉得他们居心不良。 可沈知念还是要提醒沈父,近日多小心庄家,免得阴沟里翻船了。 …… 长春宫。 若离不解地问道:“娘娘,刚刚在永寿宫,您为什么不让奴婢说出,淑妃之前对咱们做的事?” “依奴婢看,就该让陛下看看,淑妃让内务府给您送的被子。” 说这话的时候,若离拿着剪刀,一把剪开被套,抖出了里面的劣质棉花。 “这种被子是最低等的宫人盖的,淑妃娘娘居然将它送到了长春宫!” “还有炭火,也从上好的银丝炭,给咱们换成了黑炭。” “陛下本就对淑妃不满,若是知道了这些事,说不定她连淑妃都当不成了,会被直接降为嫔呢。” 若离真的觉得,自家娘娘就是太善良了,淑妃都那样对她了,她还不愿赶尽杀绝。 良妃望着若离,缓缓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况且,你是本宫的贴身宫女,你说的话,和本宫说的有什么区别?” “本宫既说了,不愿计较淑妃做的种种事,再去告状,岂不显得虚伪?” “凡事过犹不及,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 若离低着头道:“是……”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雀跃道:“不过好在陛下圣明,不仅还了您公道,还让淑妃落到了那个下场。真是老天有眼啊!” “哼!淑妃协理六宫的时候,处处克扣咱们的东西。回风水轮流转了,也该让她尝尝其中的滋味!” “娘娘,奴婢等下就去吩咐内务府的人……” 良妃紧紧皱起了眉头:“不可胡来。” “永寿宫的一切份例,按四妃的位分给他们便是,不得克扣,不得以次充好。” 若离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娘娘……” 良妃道:“后宫有那么多双眼睛,本宫刚得势,就这样对淑妃,你让其他人怎么想?让陛下怎么想?” “就算陛下厌恶了淑妃,但谁又能保证,他心中对淑妃一丝情意都没了?” “若这些事传到陛下耳中,勾起了陛下对淑妃的怜惜,当如何?” 若离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娘娘教训得是……” 这时,另一名宫女进来道:“娘娘,内务府的陈公公过来了。” 良妃一边往外间走去,一边道:“让他进来吧。” “是。” 进了花厅,陈亚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跪下道:“奴才给良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哪怕被内务府克扣了那么多东西,良妃看这个总管的眼神依旧温和:“不必多礼。” “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陈亚明一把扯过旁边的小太监,劈头盖脸狠狠给了他几巴掌:“本公公器重你,前些日子才让你负责长春宫的份例。你竟吃了雄心豹子胆,把给良妃娘娘的东西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得亏本公公及时发现了,不然还要被你这个狗奴才,吃下多少油水?!” “还不快给良妃娘娘磕头认错!” 小太监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是奴才狗胆包天,求良妃娘娘开恩,饶奴才一条贱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陈亚明满脸堆笑道:“良妃娘娘,都是奴才疏忽了,才让下面的人钻了空子。” “奴才今天送了上好的棉被、炭火、茶具等过来,还望良妃娘娘大人大量,原谅奴才之前的过失……” 若离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谁不知道内务府总管背后的主子,是淑妃娘娘。” “怎么淑妃娘娘刚被降位,我们娘娘重新协理六宫,你就发现这些事是下面的人做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陈公公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背锅的,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陈亚明赔笑道:“若离姑娘,你真是误会了。” “便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克扣长春宫的份例啊!” “也是奴才管理不力,没约束好下面的人。良妃娘娘要怎么责罚奴才,奴才都没有任何怨言。” 良妃坐在主位上,看着陈亚明拙劣的表演,并没有拆穿,只是道:“本宫知道内务府事忙,这些事不是陈公公的错。” “既然内务府已经送了新的东西过来,此事就此作罢,下不为例便是。” 陈亚明重重松了一口气:“谢良妃娘娘!” “满宫都说良妃娘娘是菩萨般的人,奴才今日算是知道了,传言果然不虚!” 指挥身后的小太监们把东西放好后,陈亚明弯着腰道:“若良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了。” “奴才告退!” 内务府的人离开后,若离冲着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一帮捧高踩低的狗奴才,娘娘对他们就是太宽容了!” 小蔡子道:“若离姐姐,六宫大权刚回到娘娘手中,还有一个贤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娘娘确实不宜在这时,对内务府的人大动干戈。” “左右淑妃娘娘失势了,作为她的心腹,陈公公也蹦达不了太久了。” “娘娘静等时机,将内务府总管换成自己人,便是了。” 良妃叹了一口气,望着若离道:“郝贵人也是因为替本宫说话,才遭了那样的无妄之灾。你挑些礼物,再遣人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本宫要去探望郝贵人。” 第522章 把出了喜脉 水月轩。 初儿一边为郝贵人涂药,一边掉眼泪:“贵妃娘娘也太跋扈了吧,您不过是为良妃娘娘说了几句话,她竟就命人将您打成了这样……” “协理六宫讲究的是以德服人,又不是比谁的拳头硬,贵妃娘娘怎么能这样呢……” 郝贵人何尝不恨对方,可她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咬着牙道:“宫里谁不知贵妃娘娘跋扈,可人家是贵妃,我能拿她怎么样?” 初儿抹了把眼泪,心疼道:“小主这次可都是为了良妃娘娘,才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良妃娘娘应该、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郝贵人一直都知道,良妃娘娘是个好人。可贵妃娘娘的位分,在良妃娘娘之上。 跟贵妃娘娘对上,良妃娘娘自身都难保,难道还能为她出气吗……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一名小宫女进来汇报道:“小主,良妃娘娘来了。” 她已经得罪了贵妃娘娘,若不跟良妃娘娘弄好关系,贵妃娘娘要收拾她,不是更容易了? 郝贵人连忙道:“快请!” “是。” 良妃穿着一袭天青色的宫装,上面没有过多的花纹,看起来简约而大方。 只是袖口和领口处,用蚕丝线绣着腊梅花做点缀,避免太过单调。 看到她,郝贵人立即起身行礼:“嫔妾参见良妃娘娘,娘娘……” 良妃连忙上前扶起了她,这张端庄美丽的脸上,带着一抹歉疚之色:“郝妹妹不必多礼。” “今日若不是本宫,你也不会遭受掌掴。是本宫没用,护不住你……” “郝妹妹,对不起……” 在此之前,郝贵人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但良妃乃堂堂的四妃之一,居然纡尊降贵到水月轩来,向她一个贵人道歉。 郝贵人充分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和对她的重视,心中的那丝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贵妃跋扈,与您何干?良妃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 良妃拉着郝贵人的手坐下,温声道:“郝妹妹放心,你是为了本宫才如此,本宫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委屈。” “因着今日的事,陛下已将贵妃降为了淑妃。她如今自身难保,今后再也不会有闲心欺负你了。” 郝贵人回来后一直在处理伤口,没出门,对永寿宫后来发生的事并不清楚。 听良妃这么一说,她瞬间愣住了:“……什、什么?” “贵妃已经被降为淑妃了?!” 良妃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温和无比:“妹妹今日的委屈,也算没白受。” 郝贵人有自知之明,就算她多被陛下宠爱了几次,可宫里的贵人那么多,她算什么呢? 她得罪了永寿宫那位,其他人根本不会为她出头。只有良妃娘娘,心里还惦记着她。 贵妃之前一直宠冠六宫,想让陛下将其降位,郝贵人简直不敢想象,良妃娘娘在其中费了多少心力。 良妃娘娘……果然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为她出头的人。 若离接着道:“郝贵人您有所不知,如今六宫大权,也重新回到了我们娘娘手中。” “您对娘娘的忠心,娘娘都记在心里,今后宫里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您!” 郝贵人喜极而泣:“好!好!” “淑妃嚣张跋扈,本就不配做众妃之首,被降位了好!” “嫔妾相信,后宫在良妃娘娘与贤妃娘娘的管理下,一定会焕然一新,再也不会出现妃嫔互相倾轧的事!” 看着郝贵人高高肿起的脸颊,良妃心疼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 “本宫请了位太医,先为妹妹处理伤口。” 这名太医姓“徐”,是良妃平日里用惯了的。 徐太医上前行了一礼,为郝贵人检查脸上的伤势,片刻后才道:“贵人的脸已经经过处理,并涂了药膏。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便不碍事了。” 郝贵人焦急地问道:“那我的容貌可会受到影响?” 徐太医摇了摇头:“请小主放心。小主脸上的青紫,只是看起来无碍,待消了就不碍事了。” 郝贵人彻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是这段时间,她没办法出去见人了,更别说侍寝了…… 想到这里,郝贵人对淑妃的恨意,又多了一层! 良妃的眸色深了深,温声道:“既然徐太医已经跑了这一趟,顺便再为郝妹妹请个平安脉吧。” “微臣遵命。” 郝贵人将手腕伸了出去:“多谢良妃娘娘关心。” “那就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道:“小主言重了。” 他将手搭在了郝贵人的手腕上,随即,眼底有诧异之色一闪而逝! 徐太医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细细为郝贵人号脉。 看到徐太医的神色,郝贵人的心情也莫名紧张起来:“徐太医,怎么了?” “……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初儿站在郝贵人身边,眼中满是担忧。 良妃关切道:“徐太医,郝妹妹的身子怎么了?” “有话不妨直说,便是需要珍稀的药材,本宫也可想办法。” 郝贵人听得心里一暖。 终于,徐太医确定了郝贵人的脉象,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了,起身拱手恭敬道:“恭喜郝贵人!贺喜郝贵人!” “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月份尚浅,微臣才细细确认了一番。” 郝贵人完全愣住了。 初儿更是满脸不敢相信。 郝贵人年轻,身体也没问题,承宠的次数多了,有孕是迟早的事。 虽说良妃心中有这样的准备,但真听到这个消息,眼底还是闪过了微不可见的惊喜。 过了许久,郝贵人才反应过来,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欣喜地问道:“当真?!” “我真的怀上了皇嗣?!” 徐太医含笑道:“微臣虽说不才,但把个喜脉,还是不会把错的。” 初儿立即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呜呜呜……小主终于要熬出头了!这是喜事,奴婢不能哭。” 良妃握住了郝贵人的手,含笑望着她:“初儿说得不错。” 第523章 孙贵人身体不适 “你怀了皇嗣,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郝贵人望着徐太医,紧张地问道:“可我今日受了掌掴,会影响腹中的皇嗣吗?” 徐太医恭敬道:“小主的身体底子好,脉象平稳,不碍事。” 郝贵人眼底闪过了一抹恨意:“不碍事就好。若伤到了我的孩子,我定要和淑妃不共戴天!” 初儿气愤道:“就是!” “小主,您何不派人将这件事告诉陛下?若陛下知道您怀着皇嗣,还被淑妃下令责打,定会龙颜大怒。” “到时候,淑妃更没有好果子吃!” 这话若离倒是赞同。 只不过别人宫里的事,她没资格插手,就没有说话。 良妃清楚,怎样的处理方式最好,但她想知道郝贵人够不够聪明。 会不会像昔日的孟氏一样,一朝怀了龙嗣,就得意忘形,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故而也没有说话。 郝贵人没有同意初儿的话,反而还严肃道:“不可!” “我有孕的事,现在绝不能透露出去!” 随即,她看向了良妃,恳求道:“娘娘应当明白,后宫惊险,一旦有孕,更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嫔妾如今不过小小贵人,怕是护不住腹中的皇嗣。求良妃娘娘为嫔妾保守这个秘密!” 良妃掩去了眼底的深色,含笑道:“见妹妹如此谨慎小心,本宫就放心了。” “你放心,本宫不会将此事告诉旁人。” 话音落下,她看了徐太医一眼。 徐太医立即拱手道:“郝贵人放心,微臣也不是多嘴的人。不该说的话,绝不会往外说一句!” 虽说有了他的保证,但郝贵人还是示意初儿,拿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给徐太医。 郝贵人的家世不显,贵人的例银又不多。哪怕帝王这些日子,给了她许多赏赐,但那些东西无法直接兑换成银子。 可想而知这么大一包银子,郝贵人攒了多久。 徐太医是良妃的人,没有良妃发话,他当然不会透露这个消息给别人。可为了让郝贵人安心,他还是将银子收下了。 巨大的喜悦过后,郝贵人心中更多的是担心和惶恐。 后宫怀孩子的女人不少,但能生下来的…… 除了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的宠爱,她在宫中没有任何依仗。 如今脸青肿成了这样,只怕连宠爱都没有…… 郝贵人紧紧抓住了良妃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良妃娘娘,嫔妾在深宫无依无靠,唯独娘娘对嫔妾多有关怀。” “凭嫔妾一己之力,恐无法保证腹中的皇嗣平安降生。望娘娘垂怜,能庇护我们母子一二……” 说到这里,郝贵人起身,朝良妃跪了下去。 “郝妹妹这是做什么?” 良妃连忙扶住了她,温声道:“事关皇嗣,妹妹所求,本宫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何需行此大礼?” 见良妃同意了,郝贵人安心了不少:“多谢娘娘……” 幸好在后宫,还有良妃娘娘这样的好人。不然一朝有孕,她真的要每日都担心得睡不好了…… 这个插曲过后,良妃又安慰了郝贵人几句,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才起身道:“郝妹妹近日不用出门,便在水月轩安心养胎。” “有什么事,或需要什么东西,就遣人去长春宫告诉本宫一声。” 郝贵人感激道:“多谢良妃娘娘!” 出了水月轩,良妃严肃地叮嘱道:“在郝贵人的胎相稳固之前,今日的事,你不得透露出去一个字!” 徐太医的儿子没有从医,而是在良妃的兄长手底下做事。良妃的话,他自是没有不听的。 “微臣明白!” 良妃笑着点了点头:“你的本事,本宫放心。郝贵人的龙胎,本宫就交给你照顾了。” “无论如何,本宫都要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徐太医认真道:“微臣明白,定竭尽所能,保郝贵人的龙胎无虞!” 这个插曲过后,良妃便坐上肩舆回了长春宫。 虽说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若离还是能感觉到,良妃今天的心情不错。 不仅是良妃,她也很高兴:“娘娘,昔日的孟氏不中用,怀了皇嗣都没福气生下来。奴婢瞧着,郝贵人比她聪明多了,一定不会步孟氏的后尘。” 良妃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 从郝贵人知道自己有孕后的反应看来,她确实比孟氏聪明、沉得住气。良妃就担心,她太聪明了。 不过也无妨,郝贵人的身孕才一个多月,来日方长。 …… 揽月轩。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珠儿进了内室,轻轻唤道:“小主,该起床了……” 孙贵人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慵懒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珠儿道:“已经巳时了,小主,真的该起了。” 孙贵人点了点头:“知道了,伺候我梳洗吧。” “不知怎么的,最近总觉得身上倦怠得很,怎么睡都睡不够……” 珠儿一边伺候她起身,一边笑道:“许是因为入冬了吧。冬日里,瞌睡本来就好睡。” 别说小主了,他们这些宫人,每天早上也想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起床。 孙贵人点了点头:“幸好如今宫中没有皇后,不然每天都要早起去坤宁宫请安,我哪起得来……” 梳洗完毕,宫人便端了早膳进来。 孙贵人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味道,忽然捂着嘴吐了起来。 珠儿吓了一跳:“小主,您怎么了?!” 好一会儿,孙贵人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先撤下去吧,我今天没胃口。” 珠儿很担心:“小主不会是昨日去御花园赏花,吹了冷风胃着凉了吧?” 孙贵人摇了摇头:“不知道。许是吧……” 珠儿紧张道:“那可得请个太医来瞧瞧,身子要紧。” 孙贵人阻止了她:“先不用。” “如今贤妃姐姐成了众妃之首,后宫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钟粹宫,我不想兴师动众。” “等过两日,或许就好了。” “对了,别跟贤妃姐姐说这件事,免得她担心。” 珠儿只好低着头道:“是……” 第524章 箫贵人求见柳太后(82万票加更) 慈宁宫。 柳太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宫人们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袁嬷嬷站在旁边劝道:“太后娘娘息怒!” “淑妃娘娘这次……也是遭了旁人的暗算。” 若不是良妃太过狡猾,所用的墨条居然是特制的,淑妃娘娘的计划不久成功了。 柳太后冷哼道:“想成为最终的赢家,就要算无遗漏。不管原因是什么,淑妃败了就是败了!” 不中用的东西! 袁嬷嬷接着道:“事已至此,您就是怪淑妃娘娘也没用了。” “太后娘娘,咱们还是想想,该如何为淑妃娘娘挽回圣心。” 不然淑妃娘娘抚养了三皇子,也是白搭啊…… 陛下厌弃了她,连永寿宫都不去了,三皇子哪还见得到陛下的面。长此以往,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只怕会越来越轻…… 柳太后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 众人都以为,淑妃被皇帝厌弃,是因为她陷害良妃。 然而柳太后看得比她们深远得多。 良妃在皇帝心中,要是有这么重的位置,早就宠冠六宫了。 淑妃被降位,不过是皇帝对定国公府不满,让她成了牺牲品而已。 如果朝堂上近日发生的事,真是定国公府做的,柳太后也就认了。 可偏偏……定国公府是被人算计了! 然而,皇帝根本不信任定国公府,他们的解释他绝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定国公府还是不安分。 庄家和良妃,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良妃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竟踩着淑妃往上爬,既收获了皇帝的心,又得到了后宫的权力。 若她们不是敌对立场,柳太后还真挺欣赏她的。 柳太后知道的事,袁嬷嬷当然也能想到,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暗起来:“太后娘娘,良妃如此行径,您可要……” “不。” 柳太后摇了摇头:“皇帝正在气头上,若前朝和后宫再闹下去,只会让他更加不满。” “派人去告诉淑妃,这些日子深居简出,暂避良妃的锋芒。” “再让兄长约束定国公府即同派系的官员,近日都安分些。” 寻常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不疯狂报复对手都不错了。柳太后竟然忍一下这口气,暂且退避三舍。 这心性,果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然而袁嬷嬷伺候了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太后娘娘可从来不是吃亏的性子。等风头过去,庄家和良妃就准备承受后果吧! …… 沈茂学在朝堂上做的事,虽没能成功扳倒良妃,却顺利将淑妃拉了下来。还让庄家和定国公府,结下了极大的梁子。 到了这一步,此事就该收手了。 庄家和定国公府,一个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一个遭受了帝王的警告。短时间内,都没有继续兴风作浪。 因此,朝堂上逐渐趋于平静。 请立皇贵妃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钟粹宫。 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蔷薇派人递了消息过来。” 蔷薇便是沈知念许久之前,安插进长春宫的钉子。 良妃谨慎,她现在依旧只能在外间,做一个普通的洒扫宫女。虽说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但总比没有强。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账本,淡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芙蕖道:“回娘娘,蔷薇说,良妃娘娘昨日去水月轩探望过郝贵人,还为她请了太医。回来时,良妃娘娘脸上竟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这便是他们觉得奇怪的地方。 郝贵人是因为良妃,才被淑妃掌掴的。她探望郝贵人,为郝贵人请太医,都十分正常。 但有什么事,值得良妃如此高兴,甚至眼底眉梢都露出了喜悦之色? 他们可不认为区区一个郝贵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沈知念沉吟道:“这确实是个不寻常的地方。得亏蔷薇心细,才能发现这么细枝末节的事。” “让她继续在长春宫盯着。” “小明子,再派个人盯着水月轩,注意郝贵人近期的动静。” 芙蕖和小明子立即道:“是!” 傍晚时分,小明子忽然进来汇报道:“娘娘,瑞雪轩那边传消息过来了,说箫贵人身边伺候的宫人,又去辛者库与倒恭桶的小太监接触过,对方似乎给了什么东西给她。” 沈知念勾唇一笑:“看来,箫贵人的复仇计划要开始了!” “此事与我们无关,你让人继续盯着,暂且不需要插手。” 若到了关键时刻,她不介意助箫贵人一臂之力! “奴才遵命!” …… 长春宫。 因出了被人伪造笔迹的事,良妃没有再给庄家写家书,而是让自己的心腹,随着采买的小太监一起出宫,再去庄家传递了消息。 这个插曲过后,若离不解地问道:“朝堂上之前发生的事,不是庄家和定国公府的博弈吗?您为何要让庄家的各位大人小心沈家,并暗中调查此事?” 良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定国公府以为,是庄家命人带头,奏请立永寿宫那位为皇贵妃,才让陛下对定国公府不满。” “可庄家有没有做这件事,本宫难道不知道?” “那么……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呢?” 听到这里若离和小蔡子都明白了! 宫里的高位妃嫔,左右就那么几个,当然只剩下…… “……是贤妃娘娘?!” 只有贤妃和沈家才知道,庄家究竟有多冤枉! 他们平白被定国公府恨上了,说出去却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良妃幽幽道:“故而,本宫才命兄长与叔叔,暗中调查此事。” 就算查不出证据,能在其它地方给沈家使绊子,也是好的。 贤妃想利用她,来吸引柳太后、淑妃和定国公府的仇恨。那就看看,最终鹿死谁手吧! …… 时间缓缓来到了十一月中旬。 这些日子,帝王一步都没有踏进永寿宫。 昔日宠冠六宫的淑妃娘娘,如今彻底失了宠。 但不管是淑妃还是柳太后,都十分沉得住气,后宫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 这天,一名小宫女走进内室通常道:“太后娘娘,箫贵人求见。” 第525章 派人去请太医,有用么 袁嬷嬷诧异地问道:“箫贵人不是被陛下下令幽禁了吗,如何还能离开瑞雪轩?” 能在慈宁宫当差的都是聪明人,小宫女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回嬷嬷,箫贵人来慈宁宫之前,特地遣人去向陛下请旨了。” “她说自己命不久矣,实在放心不下三皇子。而太后娘娘是所有皇嗣的皇祖母,故而她想来拜会太后娘娘。希望她殁了之后,太后娘娘能多照拂三皇子。” “陛下便同意了。” 不管皇帝相不相信这个理由,都没有拒绝箫贵人最后的祈求。 因为,她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 男人对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也让柳太后看到了希望。 有大公主在,为了大公主的体面,皇帝就不可能永远冷着淑妃。 更何况,淑妃还抚养着三皇子。 她依旧有复起的机会。 只是……柳太后很好奇,箫贵人来拜见她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 “是!” 箫贵人被李采容搀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这一刻,不少人眼底都闪过了一抹诧异。 上次见到箫贵人,是四皇子满月礼的时候。那时她虽然消瘦了许多,但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 怎么还不到两个月,她就变成了这样? 箫贵人明明还不到二十五岁,但因为面色灰白,瘦得颧骨高高凸起,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可怖的感觉。 跟当初病入膏肓的姜庶人,真的挺相似的…… 没人知道走进慈宁宫,看到柳太后的那一刻,箫贵人心中涌起了怎样强烈的恨意! 若不是因为这个老虔婆,她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柳太后害她至此,看到她就一点也不心虚吗?! 呵……也对。这个老虔婆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若会愧疚,哪还用等到今天。 难怪当太后的,都喜欢吃斋念佛,就是害的人多了,怕被人索命吧? 只可惜,柳太后再怎么信佛,都洗不清身上的罪孽! 箫贵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刻骨的恨意,被李采容扶着跪了下去:“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太后看她的眼神古井无波:“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袁嬷嬷等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箫贵人的鼻子上。 四皇子满月礼那天,她把鼻子上的软蜡哭掉了,众人才知道,原来箫贵人的歪鼻子,从来就没有治好过。 只是让妆娘用了特殊手段,才看不出痕迹。 今日一看,箫贵人的鼻子又好了。 呵……满宫谁不知道这件事,她继续修复有什么意义? 掩耳盗铃罢了。 柳太后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望着箫贵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日来求见哀家,所为何事?” 箫贵人再次起身跪在了地上,眼眶微红,一副慈母的样子:“太后娘娘也知道,太医断言过,嫔妾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人之将死,嫔妾什么都看开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皇子了……” “恕嫔妾说句不敬的话,三皇子虽被淑妃娘娘抚养了,但她太年轻,性子也不够沉稳。嫔妾实在担心,三皇子跟着她会吃苦头。” “所以今日,嫔妾才特地来恳求太后娘娘,看在嫔妾命不久矣的份上,今后能多看顾三皇子一点。” “嫔妾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日日为太后娘娘祈祷,祝您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许多母亲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牺牲。箫贵人放心不下三皇子,也在情理之中。 柳太后示意袁嬷嬷将她扶了起来,眼神柔和了一些:“你放心。” “淑妃是哀家的亲侄女,三皇子养在淑妃膝下,跟哀家便更亲近了一层。” “只要定国公府在一天,便会保三皇子一生的荣华富贵!” 他们想要三皇子登上的,从来都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但以柳太后的谨慎,当然不会把野心明晃晃地说出来。 箫贵人擦了擦眼泪,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有太后娘娘这番话,嫔妾就放心了。” “今日过后,嫔妾恐怕再也没有来拜见太后娘娘的机会了。太后娘娘对三皇子的大恩大德,嫔妾无以为报,唯有以茶代酒,敬太后娘娘一杯!” 话音落下,箫贵人接过小宫女奉的茶,在李采容的搀扶下起身,走到柳太后跟前跪下,将茶杯递了过去。 茶是慈宁宫的人沏的,不可能有问题。 别说箫贵人了,后宫的任何主子都没有本事,买通慈宁宫的人,在茶水里下毒。 因着是被幽禁的人,箫贵人出瑞雪轩的时候,有专人搜身,她身上也不可能带不好的东西。 箫贵人更没有行刺她的理由。 纵使柳太后生性谨慎,此时也没多想。只当箫贵人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后再为自己的孩子,做一切能做的事。 “你有心了。” 柳太后接过箫贵人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便交给袁嬷嬷放下了。 “谢太后娘娘……” 箫贵人抬起头时,唇角的笑容忽然有些诡异:“其实嫔妾心里还有一件事,希望太后娘娘能为嫔妾解惑……” 不知怎么的,柳太后的心忽然沉了沉:“何事?” 箫贵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那就是……嫔妾命不久矣的事,究竟是因为当初被周庶人行刺了?” “还是……有人利用这个幌子,想要嫔妾的命,杀母夺子?!” 柳太后的心猛然一跳,看向了旁边的茶杯,立即道:“快去请太医!!!” 不仅是她,袁嬷嬷的反应速度也很快,立刻出去喊人了。 转瞬间,慈宁宫的人去请太医的请太医,钳制箫贵人的钳制箫贵人。 箫贵人和李采容都被人拿下了。 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慌乱之色,还仰着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过您以为,现在还派人去请太医,有用么?” 柳太后并没有被箫贵人吓破胆,脸色依旧是镇定之色。 第526章 柳太后瘫了 她在后宫经历了那么多腥风血雨,如果会被一个箫贵人吓到,这大半辈子就白活了。 箫贵人也不慌,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望着柳太后狞笑起来。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想用其它方法对付柳太后,成功率太低了,所以选择了铤而走险。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旁人递过去的茶水、吃食,柳太后不一定会碰。正因为慈宁宫是她的地盘,她太过自信了,才给了自己下手的时机。 当然,箫贵人不会要柳太后的命。 不是因为她不恨对方,而是箫贵人知道,一旦柳太后身亡,定国公府的势力便会大打折扣。淑妃在后宫,也会举步维艰。 为了三皇子的未来,柳太后还不能死。 但……她会让这个老虔婆的余生,生不如死! 太医还没赶来,柳太后的脸色就隐隐有些发紫,忽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袁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太后娘娘?!” 箫贵人的情况虽然没她这么严重,但看脸色,似乎也有了中毒的迹象。 终于—— 当太医抵达慈宁宫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 …… 消息在后宫传开,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帝王和大大小小的妃嫔,都迅速赶到了慈宁宫。 箫贵人和李采容,早就被带下去审问了。 看到帝王的仪仗,慈宁宫的宫人迅速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与柳太后的母子关系虽说不好,但大周以孝治天下,面上他还是一副关切的样子:“母后如何了?” 淑妃已经顾不上规矩,冲进内室跪在柳太后的床边,抹起了眼泪:“姑母,是清清。” “清清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清清啊……” 沈知念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啧”了一声。 果然命不久矣的人,临死前的反扑,还是很可怕的。 袁嬷嬷恭敬道:“回陛下,太医正在全力为太后娘娘救治。慎刑司的人也已经在审问箫贵人,解药在哪里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听说当初,淑妃娘娘收养三皇子时,箫贵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既然柳家没有强行夺走她的孩子,那她今日豁出性命来行刺太后娘娘,究竟是为什么啊? 几乎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在内室忙碌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终于,一名太医走了出来,行了一礼恭敬道:“回陛下,太后娘娘中的毒已经解了,于性命无碍了。只是、只是……” 淑妃焦急地问道:“只是什么?!” “姑母究竟怎么了?!” 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道:“只是……毒虽解了,却侵入了心脉。对太后娘娘凤体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消除了。” “今后……今后太后娘娘,恐、恐没办法起身了……” 简单来说,就是瘫了。 估计柳太后自己都想不到,她聪明一世,最后竟是阴沟里翻船了…… 淑妃退后了几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不……这怎么可能?” 在她心中,姑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世间就没有姑母做不到的事。 她、她怎么会瘫了呢? 淑妃严厉道:“一派胡言!” “一定是你们这些庸医的医术不精,治不好姑母,才在这里胡诌!” 太医们都低着头,拱手道:“微臣无能,请淑妃娘娘息怒!” 淑妃还想闹些什么,帝王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够了!” 这么多太医同时得出了这个结论,还能有假? 若他们能为太后治疗,会不治吗? 面对帝王的威压,淑妃不敢再说话,只是眼眶通红地跑到了柳太后的床边,不停地掉眼泪。 柳太后还在昏迷中,看不到她这副样子。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看了南宫玄羽一眼,暗戳戳地在心中想着,这个结果,只怕南宫玄羽乐见其成。 毕竟定国公府一直是帝王的心腹大患。 一个“孝”字压下来,哪怕是南宫玄羽,在柳太后面前也得退让三分。 柳太后瘫了,定国公府便如同断了一条臂膀。 说不定他心中,还觉得箫贵人此事做得不错呢…… 袁嬷嬷伺候了柳太后大半辈子,此刻心中的悲痛,一点都不比淑妃少。 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恳求道:“陛下,太后娘娘怜惜箫贵人命不久矣,亲口答应了她的请求,今后必定会多多照拂三皇子。” “箫贵人竟恩将仇报,对太后娘娘下毒!” “求陛下一定要彻查此事,还太后娘娘公道!” 淑妃也反应过来了,抹干眼泪,起身走到南宫玄羽面前跪下,咬牙道:“一国太后,竟被人投毒,余生只能瘫在床上了。传出去了,皇室的尊严何在?!大周的尊严何在?!” “臣妾恳请陛下严查此事!严惩箫月莹那个贱妇!” 就像淑妃说的,此事关乎皇室和大周的尊严,不管南宫玄羽心中是什么想的,表面上都必须拿出态度来。 “慎刑司审问得如何了?” 不多时,苏全叶便亲自过来复命了。 “……回陛下,箫贵人对向太后娘娘投毒的事,供认不讳。” “因出瑞雪轩的时候有人搜身,所以她提前将毒药,藏在了自己的指甲盖里,这才瞒过了众人。” “向太后娘娘敬茶时,箫贵人借着衣袖的遮挡,将藏在指甲里的毒药,弹进了茶水中。” “因肌肤接触了毒药,箫贵人也中毒了。但她并未直接服下,故而受到的影响不大,经太医救治,已经无碍了。” 听到这里,淑妃眼底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凭什么箫月莹那个贱妇没事,而姑母却瘫了?! 众人现在最好奇的,是箫贵人对太后娘娘下毒的原因。 南宫玄羽沉声道:“带箫贵人过来。” “是!” 不管怎么说,箫贵人还是宫嫔,没有帝王发话,没人敢对她用刑。 因此,箫贵人看起来无碍。倒是李采容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 第527章 孙贵人疑似有孕(27万打赏值加更) 看到箫贵人的这一刻,淑妃眼中的恨意和怒火,都快压不住了! 若不是怕陛下呵斥她失仪,她真想冲上去,狠狠给箫贵人几个大耳刮子! 南宫玄羽眸色沉沉地望着箫贵人:“为何对太后下毒?” 箫贵人既然敢做这件事,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此刻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抬头望着南宫玄羽,缓缓道:“前些日子,嫔妾的瑞雪轩忽然出现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嫔妾之所以命不久矣,并不是因为被周庶人用发簪刺伤了心脉。而是太后娘娘从中作梗,指使太医换掉了为嫔妾治疗的药材。” “她想要嫔妾的命,好夺走三皇子。嫔妾被她害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会甘心算了?” 箫贵人是故意说出这件事的。 因为纸条的主人,想利用她对付柳太后,她又怎么会让对方置身事外? 只是以她的能力,查不出纸条究竟是谁写的,便将这件事捅到了帝王面前。 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在许多宫嫔眼中,太后娘娘虽身居高位,却一直在慈宁宫吃斋念佛,从不插手后宫的事情,是顶好的人。 怎会、怎会做出杀母夺子的事? 三皇子满月礼那天,箫贵人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少人都被狠狠惊艳了一番! 当初那个温婉美丽,明艳动人的大美人,如今变成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竟都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光是想一想,这些人就觉得,背后要惊出一层冷汗了…… 难怪箫贵人要豁出命,去毒杀太后娘娘。 知道淑妃性子冲动,柳太后做的这些事,从头到尾都瞒着她。 听到箫贵人的话,淑妃狠狠皱起了眉头,望着她厉声道:“胡言乱语!” “你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自己多行不义,才遭到了周庶人的报复,与太后娘娘何干?!” 箫贵人懒得搭理她,只是冷笑了一声。 沈知念看着这一幕,眸色深了深。 她当然知道,箫贵人此时说出纸条的事,是想借助慎刑司的力量,揪出往瑞雪轩丢纸条的人。 但小周子行事向来谨慎,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连纸条都是用脚写的。 箫贵人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南宫玄羽冷冷地望着箫贵人:“后宫规矩森严,你又被幽禁在瑞雪轩,毒药是从何而来?” 箫贵人豁出了自己的命,但表兄对她那么好,她从未想过,要连累表兄。 她对上南宫玄羽的目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个人想做什么事,总能想到办法。” “太后娘娘的毒,的确是嫔妾下的,可嫔妾也只是为了复仇。奈何那个老虔婆的命太好,竟没有被毒死。” “事到如今,嫔妾无话可说。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多的话,恕嫔妾无可奉告。” 沈知念的美眸微微眯了起来。 箫贵人就算不想活了,总得为三皇子着想。她是三皇子的生母,惹得帝王更加厌弃她,对三皇子有什么好处? 而且以箫贵人的城府,完全有办法将后续的事安排好。 这番话,她说得如此草率,倒像还在继续谋划着什么……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箫贵人,挥了挥手:“苏全叶。” 苏全月领命,着人将箫贵人与李采容都拖了下去。 太后被毒到瘫痪,不仅是后宫的事。明日消息传开后,在朝中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于情于理,帝王都要彻查此事,给定国公府一个交代。 有陛下发话,慎刑司就可以放心对箫贵人用刑了! “等太后醒来,立刻着人去告诉朕。” “是!” 天色已经不早了,出了这样的事,帝王自然没有宠幸妃嫔的心思,独自回了养心殿。 “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众人也都陆续离开了慈宁宫,只剩下淑妃还在这里守着。 回到钟粹宫,肖嬷嬷扶着沈知念进了主殿。 “娘娘,老奴瞧着那箫贵人,似乎还有后手。”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她最擅长使的,便是使连环计。” “此事过后,陛下必定不会留她的性命。最后一次布局,箫贵人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收手。” 不过也不需担心。 沈知念许久之前,就派人盯着瑞雪轩了,手中掌握的情报也不少。这把火无论如何,都烧不到钟粹宫来。 见她这么气定神闲,众人的心也都放下了。 孙贵人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最近不知怎么的,总是很容易困。” “贤妃姐姐,时辰不早了,您先休息,嫔妾就不打扰您了。” 沈知念原本没有多想,目光落在桌子上,四皇子玩过的鼗鼓上,忽然心念一动:“最近总是很容易困?”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记得,自己刚怀阿煦的时候,也是成日容易疲倦。 孙贵人仔细想了想:“具体时间,嫔妾也记不太清了,好像就是最近才开始的……” 林嬷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关切地问道:“除了容易疲倦,小主可还有其它反应?” “其它反应?” 孙贵人原本有些迷惑,听到这里忽然睁大了眼睛:“还有就是,时不时觉得恶心反胃。不、不会……” 她简直不敢往那个方面想! 沈知念连忙问道:“孙妹妹,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孙贵人看向了珠儿。 她每日最痴迷的就是练琵琶,这些事都是贴身宫女记着,然后准备好东西。 珠儿福了一礼:“小主这个月的月事,确实已经推迟好些天了。因着小主过去也时常有月事迟到的情况,故而奴婢一时间没有多想。” “该不会、不会是……” 换成一个时刻期盼着自己有孕的宫嫔,身体出现这些异常,肯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什么。 可孙贵人自潜邸就侍奉帝王,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她早就死了心,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此刻,孙贵人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看向了沈知念:“贤妃姐姐,您说,不会、不会真的是……” 第528章 这个想法太天真了 沈知念温声道:“今日时间已晚,且这种事不宜兴师动众。是与不是,明日请太医瞧瞧就知道了。” 随即,她看向了芙蕖:“明日早膳过后,请唐太医来钟粹宫一趟。” 婴孩身子弱,需要太医时常照看。因此这段时间,唐洛川来钟粹宫来得很勤,不会惹人怀疑。 芙蕖立即道:“是。” 沈知念的目光又落在了孙贵人身上:“今晚孙妹妹就先好好休息,切勿多想。” 孙贵人点了点头:“嫔妾明白。” 说是这么说,可她哪睡得着啊…… 孙贵人离开后,肖嬷嬷道:“若孙小主真的有孕了,倒是好事一件。” 毕竟陛下还这么年轻,将来后宫多得是孩子出生。别人生,当然不如娘娘的盟友生。 在后宫,单打独斗,哪比得上抱团取暖。 这样不管是娘娘还是四皇子,将来都不会孤立无援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 如果事情是真的,她也挺为孙贵人高兴的。 这一晚,有人在慈宁宫彻夜守着柳太后,焦急无比。 有人在慎刑司受刑,苦不堪言。 有人在自己的寝殿夜不能寐,激动地等待着天亮。 终于,天边终于翻起了鱼肚白。 孙贵人一晚上没睡着,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珠儿,去主殿之前,先给我多上点脂粉,把眼下的颜色遮住了。” “不然贤妃姐姐看到了,该说我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 珠儿心疼道:“小主,您既然知道,为何不好好休息呢?” “若您真怀了皇嗣,这样熬一晚上,多伤身啊……” 孙贵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睡吗?” “可我侍奉陛下都多少年了,都没有好消息传来,我一度以为,自己不能生了。现在有这些反应,我怎能不激动……” 这也在情理之中。 珠儿默默为孙贵人上了个合适的妆容,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孙贵人刚想往主殿走去,就被珠儿拦下了:“小主,您好歹先用早膳吧。” 孙贵人焦急道:“消息没确定之前,我哪吃得进去?” 珠儿只好道:“这个时辰,正是用早膳的时候。就算您不吃,贤妃娘娘也得吃吧?您现在就过去让人请太医,不是让贤妃娘娘陪着您挨饿吗?” 孙贵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我已经麻烦贤妃姐姐够多了,不能再让她操心。” 珠儿立刻传了早膳过来。 是一些清淡的粥和小食。 孙贵人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进去了一些。 万一她肚子里真的有小生命了,饿着孩子就不好了。 这个插曲过后,孙贵人才带着珠儿去了主殿:“嫔妾给贤妃姐姐请安,姐姐吉祥万安!” 沈知念也刚用完早膳,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芙蕖已经去请太医了。” 真到了这一步,孙贵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忐忑道:“姐姐,要是、要是嫔妾没有怀孕,岂不是闹笑话……” “闹什么笑话?” 沈知念望着她道:“此事又没有旁人知道,谁还能传出去笑话你不成?” “有孕了便好,若是没有,权当请个平安脉了。” 孙贵人的心情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姐姐说得是。” 不多时,芙蕖便带着唐洛川,回了钟粹宫。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知念一眼,见对方面色如常,不像身体有恙的样子,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微臣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参见孙贵人,贵人吉祥!” 沈知念道:“免礼。” “今日让芙蕖传你过来,是想让你给孙贵人请个脉。” 唐洛川应了声“是”,从药箱里拿出脉诊,放在了桌子上。 孙贵人将手臂放上去后,他又拿出丝帕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才开始把脉。 孙贵人紧张得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多时,唐洛川便收回手,起身拱手朝孙贵人行了一礼:“微臣恭喜孙贵人!” “贵人的脉象往来流利,如同珠滚玉盘,乃喜脉!” “您已经有孕一月有余了。” 孙贵人完全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知念含笑道:“孙妹妹,恭喜了!” 内室的宫人齐声道:“恭喜孙贵人,贺喜孙贵人!” 珠儿更是喜极而泣:“恭喜小主!” 在后宫,没有子嗣的宫嫔,便是无根浮萍。 不管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小主的后半生都有依靠了! 孙贵人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望着唐洛川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我真的有喜了?!” “唐太医,你不会把错脉了吧?!” 唐洛川拱手道:“小主却有喜脉,微臣并未把错。” 孙贵人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质疑你的医术,只是太高兴了,有些不敢相信……” “那我的胎象健康吗?” 唐洛川微微颔首:“小主的月份虽尚浅,但从脉象上来看,并无问题。” 和郝贵人的反应差不多。 孙贵人高兴过后,心中涌起了诸多复杂的情绪。 一会儿担心自己护不住这个孩子;一会儿又担心,她如今已是贵人,生下孩子不出意外,就会晋位一宫主位,得搬出钟粹宫了…… 她哪舍得贤妃姐姐啊! 林嬷嬷含笑问道:“有孕了是大喜事,小主怎么苦着个脸?” 孙贵人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贤妃姐姐,嫔妾害怕……” 她是从潜邸出来的,自然知道昔日的王府有多少姬妾怀了孩子,但不是生不下来,就是生产时一尸两命…… 沈知念的目光很平静,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 “你看本宫的阿煦,不是好好的生下来了?” 随即,她看向了唐洛川:“唐太医,孙贵人的胎象稳固之前,此事切莫声张。” 唐洛川恭敬道:“微臣明白。” 孙贵人点了点头:“嫔妾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这件事,瞒到生产了再公开。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坏主意了。 但孙贵人也明白,这个想法太天真了。毕竟过不了几个月,她的肚子就该大起来了。 第529章 箫贵人与贤妃合谋所为 而且跟皇嗣有关的事,太过重要。若一直瞒着陛下,陛下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不过……到现在,孙贵人忽然就有点理解当初的箫贵人了。 难怪她要躲去景福宫,直到三皇子平安诞下了,才告知大家这个消息。 在宫里想顺利生下一个孩子,太难了。 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接下来,唐洛川又细细交待了一番孕早期的注意事项,孙贵人认真听着。 珠儿也牢牢记下了。 他离开后,孙贵人望着沈知念道:“贤妃姐姐,此事无法长久瞒下去。我想等有孕三个月过后,胎象稳固了,再将此事禀告陛下。” 沈知念微微颔首:“本宫也是这么想的。” 南宫玄羽当然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孙贵人有孕了,他必定会龙颜大悦,赐下许多赏赐。 届时,此事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孙贵人弯唇笑了笑:“嫔妾和姐姐想到一处去了。” 刚认识的时候,她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她对贤妃姐姐的信任,竟比对陛下的还多…… 沈知念温声道:“此事不宜声张,本宫便先让林嬷嬷在私底下看顾你。等事情公开后,再派她去揽月轩贴身照顾你。” 林嬷嬷是贤妃姐姐的奶娘,且极为擅长照顾有孕的妇人。 贤妃姐姐孕期被林嬷嬷照顾得有多好,孙贵人都看在眼里。 就连四皇子,都是林嬷嬷接生的呢。 孙贵人受宠若惊道:“那嫔妾就多谢贤妃姐姐了!” “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孙贵人如今容易疲惫,再加上孕早期本就要多休息。说了一会儿话,沈知念便让芙蕖送她回去,再拿一些合适的补品到揽月轩。 珠儿是孙贵人从潜邸带进宫的,除此之外,揽月轩还有四名太监和四名宫女伺候。 为了确保钟粹宫的安全,沈知念从很久之前就将他们的底细,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因此不用担心有人察觉到孙贵人的异常,将消息走漏出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怀了皇嗣的事,孙贵人除了珠儿,没有告诉其他宫人。 …… 慎刑司。 经过一天一夜的审问,箫贵人和李采容将很多事都交代了。 看着她们的供词,苏全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真是要命哟……” 定国公府和淑妃都紧盯着这件事。 堂堂一国太后被毒至瘫痪,陛下对外也需要一个交代。 没人知道苏全叶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故而,这个结果再要命,他也只能如实禀报。 “……奴才无能,并未查出出现在瑞雪轩的那张纸条,是何人所为。” “但经过严格的审问,箫贵人终于招了,毒害太后娘娘的事,是她与贤妃娘娘合谋所为。” “箫贵人在慈宁宫说的,太后娘娘害她命不久矣的事,虽是她起歹心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贤妃娘娘的配合,她最终才能成事……” 听到这话,南宫玄羽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派胡言!” “贤妃性子纯善,如何会与箫贵人合谋,毒害太后?!” 苏全叶在看到供词的时候,就猜到帝王的反应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箫贵人说,是因为……因为贤妃娘娘如今是众妃之首,膝下又有四皇子,所以有了问鼎后位的野心。” “但贤妃娘娘很担心,淑妃娘娘背靠太后娘娘,迟早会有复起的一日。故而想毒杀太后娘娘,断了淑妃娘娘的依靠。” “这样一来,淑妃娘娘不足为惧,便没人可以挡贤妃娘娘的路了……” 箫贵人说的这个理由十分合理,放在别人身上,帝王定会疑心。 但沈知念这一年多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她美好的形象,早已在南宫玄羽心中根深蒂固。 他对她的信任,轻易不会动摇。 “箫贵人向来诡计多端,临死前想拉贤妃垫背,让四皇子将来不会挡三皇子的路,也不是不可能。” “给朕再查!” 苏全叶低头道:“奴才遵命!” 然而…… 前朝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柳太后中毒的事,这个消息自然瞒不住。 一时间,后宫流言四起,所有矛头直指沈知念! 柳太后还在昏迷中没醒,以淑妃为首,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都来了养心殿求见。 淑妃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眉眼间尽是狠厉之色:“……陛下,太后娘娘是您的母后啊!您就算再宠爱贤妃,也不能包庇毒杀太后娘娘的凶手吧?!” 大周以孝治天下,若南宫玄羽真包庇沈知念,在世人眼中,顷刻间就会成为一个不孝的昏君。 一个对自己的母后都不孝顺,甚至无底线袒护毒害她的凶手。这样的帝王,能得到群臣的效忠,百姓的拥戴吗? 南宫玄羽居高临下地望着淑妃,眼底一片冰凉之色:“你是在威胁朕?” 看着他冰冷又陌生的眼神,淑妃的心猛然往下坠了坠。 她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陛下逐渐从亲密无间,走到形同陌路了…… 然而姑母还在昏迷中,就算能醒来,余生也只能瘫着。 定国公府的荣光,全系在她一人身上了。 过去,她已经因为情情爱爱的事,让家族失去了太多的利益,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这,是除掉贤妃最好的机会! 淑妃吸了吸鼻子,压下了心中的酸涩:“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想为太后娘娘讨回公道!” “而且竟有妃嫔胆大包天,连太后娘娘都敢毒害,让后宫众人如何安心?” 淑妃身后的宫嫔也纷纷帮腔道:“是啊!若此事真像箫贵人所说,是贤妃娘娘联合她所为……贤妃娘娘连太后娘娘都敢毒杀,更何况是嫔妾们?” “事关重大,嫔妾们只想求陛下秉公处置!” “若谋害了太后娘娘,都不用受到惩罚。臣妾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传出去了,朝臣和百姓们会如何看待皇室。” “……” 越来越多的妃嫔,闻讯赶来了养心殿求见。 第530章 沈知念和淑妃彻底撕破脸(83万票加更) 当然,并不是所有妃嫔,都是为了针对、讨伐沈知念而来。 一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多得是愿意为她冲锋陷阵的人。 二是沈知念自协理六宫以来,便处事公允,没有一处不周到的,不知不觉间也收拢了一些人心。 “……箫贵人向来诡计多端,她的一面之词,岂可相信?” “是啊。若贤妃娘娘倒下了,四皇子必然会受到影响,届时三皇子不就能获利了?依嫔妾看,箫贵人其心可诛!” “淑妃娘娘抚养了三皇子,和箫贵人的利益便一致。焉知不是想借此事,将贤妃娘娘踩下去?” “……” 一时间,两个派系的妃嫔各执一词。 剩下一些中立的人静静看戏。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面,眼底一片阴沉之色。 他自然相信,念念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定是有人要陷害她与阿煦! 然而事情已经闹开了,若不查明真相,现在还只是在后宫起风波。明日一早,朝堂上就该有无数大臣攻讦念念了。 南宫玄羽沉声道:“传贤妃来养心殿。” 李常德应了声“是”,立刻派人去了钟粹宫。 沈知念刚从小明子口中听完事情的始末,后脚传话的小太监就过来了。 对此事她早已有所准备,此时并不慌乱,梳妆更衣过后,便坐上暖轿去了养心殿。 “贤妃娘娘到——!!!” 沈知念从门口走进来的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今天穿着一袭鎏金织锦裙,裙摆以华丽的锦缎为底色,上面绣着复杂而精致的图案。 沈知念缓缓走上前,裙摆上的花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美不胜收。腰间系着一条同色腰带,将她衬托得更加腰肢纤细,气质高雅。 那双灵动的美眸,眼尾微微上翘,眼波流转间自带妩媚的风情,还隐隐透着一股威仪! 当得起众妃之首的名号! 淑妃看到沈知念时,衣袖下的双手猛然握紧,眼底闪烁着阴戾的光芒。不知道是恨意更多,还是妒意更多。 这个贱妇,从前不过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小答应,如今竟一跃成了贤妃,踩到她头上去了! 每每看到沈知念,淑妃真的恨不得撕烂她这张小人得志的脸! 沈知念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淑妃,上前款款行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温声道:“平身。” “谢陛下!” 众妃嫔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即便再嫉恨沈知念,此刻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臣妾/嫔妾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虽说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但沈知念此时还是问道:“不知陛下今日传臣妾来养心殿,所为何事?” 帝王的心虽然是偏的,但他明白众目睽睽之下,公允处事,还沈知念清白,才是真正为她和四皇子好。 他命李常德将箫贵人的供词递了过去,语气听不出情绪:“箫贵人说,谋害太后的事,乃是与你合谋。你有何话说?” 沈知念接过供词扫了一眼,随即抬头望着南宫玄羽,不疾不徐道:“回陛下,箫贵人所言,完全是无稽之谈!” “但臣妾也明白人言可畏,既如此,臣妾愿与箫贵人当面对峙。如此也好揪出真正谋害太后娘娘的,究竟是她一个人,还是也有臣妾的份?” 帝王虽有心护着沈知念,但她若被谋害太后的罪名下破了胆,一个劲地哭哭啼啼。他便想为她脱罪,也会有一种无力感。 沈知念这副沉着、冷静的心性,正是帝王所欣赏的。 不愧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女人! 南宫玄羽道:“带箫贵人过来。” “是!” 不多时,箫贵人便被人带来了养心殿。 准确来说,是拖过来的。 因为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在慎刑司受了一天一夜的酷刑,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不少宫嫔死死地帕子捂着嘴,才没有吓得发出惊呼。 对自己的女人,陛下不是狠戾之人。伺候过他的宫嫔,陛下便是再生气,也只是赐死了事。像这样在慎刑司受酷刑的,屈指可数。 谁让箫贵人谋害太后娘娘,触及到了陛下,更触及到了国法的底线! 这一刻,淑妃看箫贵人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既恨箫月莹,把姑母害到那个地步,使定国公府断了一条臂膀。 又在心中隐隐喜悦,若不是箫月莹,她哪有扳倒贤妃的机会? 一直有太医在慎刑司为箫贵人吊着命,不然以她的身体状况,早就一命呜呼了。 此刻,太医上前掏出银针,在箫贵人的几个穴道扎了几下,她便悠悠醒了过来。 看清这里是养心殿,箫贵人瞬间露出了一副惊恐的样子,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陛下,嫔妾招了!嫔妾什么都招了!” “是嫔妾对太后娘娘怀恨在心,才被贤妃娘娘利用,前往慈宁宫毒害太后娘娘!” “嫔妾真的什么都说了,求您看在三皇子的份上,给嫔妾一个痛快吧!嫔妾不想再受刑了!” 淑妃指着沈知念,厉声问道:“贤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知念毫不畏惧地对上了淑妃的目光。 一直以来,两人当过盟友,也曾虚与委蛇过,这还是第一次明晃晃地撕破脸。 如今的沈知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人拿捏的新人了。便是淑妃身后站着定国公府,她也丝毫没有退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着三皇子,箫贵人想在临死前拉本宫垫背,也不是不可能。” “淑妃曾经好歹也高居贵妃之位,什么时候变得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了?” 不少宫嫔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淑妃做了那么久的贵妃娘娘,嚣张跋扈的脾气,在后宫无人不知! 如今虽被降位了,可她过往留下的余威,致使众人面对她时依旧有些发怵。 贤妃娘娘竟、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淑妃娘娘说如此不客气的话?! 淑妃万万想不到,沈知念竟真有一日,在她面前翻出天了! “……你!” 第531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沈知念反问道:“本宫怎么了?” 曾经的淑妃,前朝有定国公府,后宫有柳太后。再加上帝王需要定国公府的力量,来制衡镇国公府。 淑妃有嚣张跋扈的资本,自然可以在后宫横着走! 但此一时,彼一时。 定国公府是帝王下一个要除掉的目标,又没了兵权,再加上柳太后也瘫了。 淑妃若是认不清形势,依旧像以前一样嚣张,便是自取灭亡! 沈知念自然没什么好怕她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沈知念的目标一直是后位,如今已成了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子,自然需要立威。 若依旧处处被地位不如自己的淑妃压一头,在后宫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淑妃曾经做贵妃时,留下的余威,就是沈知念的垫脚石! 她会将所有阻挡自己的人踩在脚下,一步步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依淑妃的暴脾气,如何忍得了?! 她上前一步瞪着沈知念,眼底燃起了滔天怒火! 两人几乎都快鼻子贴鼻子了,彼此间的火药味很浓! 众人简直怀疑,若这不是在御前,只怕淑妃娘娘又要控制不住,一言不合就扇人巴掌了…… 不过贤妃娘娘看起来,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气氛越发凝固的时候,良妃喟叹了一声,上前打圆场:“贤妃,淑妃,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贤妃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淑妃也只是想为太后娘娘讨回公道。” “归根结底,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便是找出真正谋害太后娘娘的人,何苦因此伤了姐妹和气?” 良妃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不少人跟着附和:“是啊,真相要紧。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不妨都冷静些,莫伤了和气。” 淑妃冷哼一声,狠狠瞪了良妃一眼。 贤妃不清白,良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想给贤妃一巴掌,良妃更是两巴掌! 只不过她今天的目标是对付贤妃,没心情跟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计较。 淑妃望着沈知念,冷声道:“死鸭子嘴硬!”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 “照你这么说,任何做了恶事的人,光凭一张嘴否定就行了?!” 淑妃向来是无理都要争三分,得理了自然不饶人。 沈知念对上她的目光,冷笑道:“若此事与本宫无关,你污蔑本宫,又当如何?” 她虽排在淑妃前头,但两人都是四妃,位分上是一样的。因此,沈知念无法给淑妃扣上一个“污蔑、不敬上位”的罪名。 所以,她利用淑妃冲动易怒的性格,特意挖了这个坑,就看对方往不往下跳了。 淑妃眼里闪过了一抹迟疑。 夏贵人连忙在旁边低声唤道:“淑妃娘娘……” 贤妃娘娘向来诡计多端,太后娘娘还没醒,淑妃娘娘若冲动行事,掉进了对方的圈套怎么办? 淑妃可以容忍其他人,却唯独容忍不了,昔日处在她之下,如今却爬到了她头上的沈知念! 她望着沈知念,冷冷道:“若此事与你无关,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 “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本宫吗?!” “贤妃,你联合箫贵人,谋害太后娘娘,罪不容诛!再怎么狡辩,都是做无用功!” 沈知念懒得再跟淑妃打嘴炮,目光落在了匍匐在地上的箫贵人身上:“你说你毒害太后娘娘的事,是与本宫合谋所为,有何证据?” “本宫在钟粹宫,你幽禁在瑞雪轩,本宫何时与你接触过?” “在这件事里,本宫这个‘同谋’,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宫嫔们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贤妃娘娘啊! 若她们被人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只怕吓都要吓死了。贤妃娘娘居然还能如此镇定,有条不紊地向箫贵人提出一连串质疑。 就连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眼神,都透着一抹欣赏。 良妃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 她早就说过,她与陛下青梅竹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陛下的人。 无事发生的时候,陛下确实喜爱单纯善良的女子。但当事情找上门来,他却希望对方有处理问题的能力,不要给他添一丝麻烦。 正因为足够了解陛下,过去被淑妃为难时,她才没有不管不顾将事情捅到御前。 在陛下心中,她是最省事的妃子,才能在后宫久居高位,屹立不倒! 箫贵人瘫坐在地上,一副吓破胆了的样子,哆哆嗦嗦道:“贤妃娘娘,纸、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若嫔妾早一点交代,也不会在慎刑司受这么多皮肉之苦了,您、您又何必再嘴硬呢……” 孙贵人的胎象还没稳固,今日的事,沈知念本没打算让她过来。 但孙贵人说,满宫都知道她与贤妃关系好,若贤妃出事,她却窝在揽月轩不出门,反而会引人怀疑。 此刻听到箫贵人的话,孙贵人皱起了眉头,冷冷道:“贤妃娘娘在问你证据,你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在你看来,给别人扣帽子不需要证据,有一张嘴造谣就行了吗?” 她看向御案后的帝王,继续道:“陛下,依嫔妾看,箫贵人就是在慎刑司受刑还没受好,还有胆子诬蔑上位呢!” 哼!贤妃姐姐对她那么好,她当然要护着贤妃姐姐! 箫贵人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霾。 过去她哪需要把区区一个孙贵人放在眼里,如今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踩到她头上了! 不过……箫贵人竟然敢攀咬沈知念,自然是把后面的局都布好了。刚刚演的所有戏,都是为了铺垫。 她脸上依然是惊恐的样子,连忙道:“不、不要送嫔妾去慎刑司!” “嫔妾真的已经什么都招了……” “贤妃娘娘,虽说您在钟粹宫,嫔妾被幽禁在瑞雪轩。但钟粹宫和承乾宫挨着,您又协理六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嫔妾传几句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嫔妾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您派人与嫔妾联络过,但这真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啊……” 第532章 李采容的易容术 箫贵人是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她知道,在旁人看来,以贤妃如今的手段,若真指使她做这件事了,又怎么会什么事都留下证据? 她要是在这一点上伪造证据,就显得太虚假了,也容易被人拆穿。 真真假假的话组合在一起,才最能取信他人。 而且……一些容易被人拆穿的事,与其拿出伪造的证据,不如引导他人去遐想,取得的效果更好。 当然,箫贵人明白,如果所有事情都没有真凭实据,无法给贤妃定罪。 所以,说完刚才那番话,她又继续颤抖道:“况且、况且嫔妾一直被幽禁在瑞雪轩,哪有本事弄到那么厉害的毒药?” “那毒药分明……分明就是您宫里的芙蕖,派人交给嫔妾的啊!” “一个大活人在宫里行走,不可能没人看到。嫔妾相信深查下去,一定会有人见过芙蕖与嫔妾身边的人接触过。” “贤妃娘娘,您不能事发后就什么都不承认,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嫔妾身上啊……” 箫贵人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眼里都闪过了一抹诧异,纷纷看向了沈知念身后的芙蕖。 箫贵人面上是惊慌的样子,心中却胜券在握! 她用银子收买的那些宫人里,有一名宫女的脸型和身段,和芙蕖很是相似。 在给柳太后下毒之前,箫贵人就命李采容将那名宫女易容成芙蕖,然后故意让人看到,李采容与“芙蕖”有过短暂的接触。 陛下让人顺着这一点深查下去,必然会发现蛛丝马迹! 她早就说过,她既要报复柳太后,又要为三皇子扫清障碍。 一旦坐实了贤妃谋害太后的罪名,她必定会被赐死。届时,四皇子在宫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还有什么资本跟三皇子争?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后能为三皇子做的事了…… 殊不知……自从小周子用纸条告知箫贵人真相后,沈知念就命小明子日日派人盯着瑞雪轩。 箫贵人做的所有事,以及那个妆娘会易容的秘密,早就在沈知念的掌控之中了。 今日,她不过是将计就计。既能除掉箫贵人,永绝后患!又能利用淑妃的冲动,将其拖下水。 当然,沈知念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将帝王的心也算计进去。 南宫玄羽不喜欢后宫的女人给他添麻烦。 他喜爱聪慧的女子,却会忌惮太聪慧的女子。 若让南宫玄羽知道,所有事情都在沈知念的掌控和谋算之中,他对她的欣赏,恐怕就该化为深深的忌惮了…… 这不利于她,也不利于阿煦的未来。 所以,不能由她主动去揭露这些事,而是要让南宫玄羽自己去发现。 沈知念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如今的南宫玄羽,对她的信任虽然颇多,可帝王的心易变,且生性多疑。 她要利用此事,再次加深南宫玄羽对她的信任! 因为……当种种证据摆在面前,这个男人一定会不受控制地怀疑她。最后却发现,他又一次冤枉了她。 那么今后再有事发生,他对她的信任,只会更加牢固! 芙蕖一秒入戏,脸上是迷茫且害怕的神色,连连摇头道:“箫贵人,奴婢什么时候与您身边的人接触过?!” “更没有传达过贤妃娘娘的命令,给毒药让您谋害太后娘娘啊!” 箫贵人并不担心,帝王从沈知念那里查不到毒药的来源。 毕竟她贵为众妃之首,沈家又是一品大员之家。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毒药给贤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只需要咬死,毒药是出自沈知念那里,沈知念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又确实与瑞雪轩的人来往过。 那贤妃身上的嫌疑,便洗脱不了了! 箫贵人露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跪在地上,冲着御案后的南宫玄羽道:“陛下,她们要否认,就否认吧……” “嫔妾真的已经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交代了……” “嫔妾自知罪无可赦,只求陛下开恩,不要再对臣妾施加酷刑了……” 任谁看到箫贵人这副样子,都会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南宫玄羽晦暗的目光,在沈知念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女人不愿在众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样,脸上始终是威仪且倔强的神色。 他却看到了她的眼眸深处,隐藏的气愤与委屈。 南宫玄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苏全叶,去查贤妃身边的宫女,是否与瑞雪轩的人接触过。” 苏全叶立即拱手道:“奴才遵命!” 沈知念抬起头望着帝王,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陛下也怀疑此事与臣妾有关吗?”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南宫玄羽突然想起了去年的除夕之夜。 那时他便承诺过,今后再也不会疑心她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一些煽情的话,帝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温声道:“朕自然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朕命慎刑司去查,也是为了还你清白。” 沈知念这才轻哼一声,倔强地移开了目光。 不少人眼底都难掩错愕之色! 在宫里久了,她们见多了妃嫔被冤枉的事。 正常情况下,都是妃嫔连声解释,希望陛下相信自己。 怎么到了贤妃娘娘这里,她们竟觉得……是陛下在向贤妃娘娘解释,甚至有点哄她的味道,生怕她生气似的? 不能吧…… 一定是她们的错觉! 女人在感情上的直觉是很准的。淑妃敏锐地感觉到了,陛下看贤妃的眼神,对贤妃的态度,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的心头闷痛着,泪水在眼眶里打圈圈,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到此时,恐怕连淑妃自己都分不清,她恨不得让沈知念去死,究竟是为了替柳太后讨回公道,还是因为嫉恨…… 时间快速走过,没过多久,苏全叶就回来复命了。 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紧张,却只能硬着头皮道:“启禀陛下,经调查,确实有不少宫人,在太后娘娘出事的前几天,见过……见过芙蕖与箫贵人身边的李采容说话……” 第533章 帝王大动干戈(84万票加更) 苏全叶不愿将沈知念得罪死,又补充道:“当然,他们只是见芙蕖与李采容说了几句话。并没有人能证明,芙蕖给毒药给李采容了。” 这一点,也在箫贵人的算计之中。 芙蕖与李采容说过话,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但箫贵人知道,真正的芙蕖,并未与李采容来往过。她说出这件事,不管是贤妃还是芙蕖,都会下意识否认。 再由慎刑司查出来,芙蕖身上的嫌疑便大了。 若她只是碰巧遇到李采容,说过话,为什么不承认? 两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箫贵人明白,凡事过犹不及。她这时再紧咬着贤妃,反而会惹人怀疑。 反正不用她出手,有人比她更恨不得坐实贤妃的罪名…… 果不其然,淑妃指着沈知念,冷冷道:“贤妃,你身边的大宫女口口声声否认,与瑞雪轩的人来往过。慎刑司却查出真相,狠狠打了你的脸,你还有什么话说?!” 芙蕖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摇头道:“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奴婢从未在宫里遇见过,箫贵人身边的李采容啊!” 夏贵人冷笑了一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大家都冤枉了你不成?”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有人说起谎来,真的脸都不红。” 淑妃指了指芙蕖,望着南宫玄羽道:“陛下,依臣妾看,就该将这个满口谎言的宫女,拖入慎刑司严刑拷打!” “看她还敢不敢在您面前说谎,犯欺君之罪!” 沈知念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带着三分错愕,七分迷茫:“陛下,此事不对!” “慎刑司说,发现芙蕖与李采容接触的那个时间,芙蕖正在钟粹宫主殿伺候臣妾与四皇子。” “她又没有分身术,如何能同时跑到承乾宫附近,把毒药交给李采容?” 淑妃讥讽道:“钟粹宫都是你的人,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能证明,芙蕖那时真的在钟粹宫?” 箫贵人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正因为芙蕖是钟粹宫的大宫女,轻易不会离开贤妃身边,她才刻意让李采容,将人易容成了芙蕖的样子。 就像淑妃说的,钟粹宫都是贤妃的人,自然会帮贤妃说话。他们的证词,证明不了芙蕖的清白。 而李采容的家人还在表兄手中,就算她在慎刑司受尽酷刑,也不会将此事透露分毫。 事情到了这一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沈知念了…… 她没有理会淑妃的步步紧逼,缓缓抬起一张小脸,期盼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臣妾不敢怀疑,您命慎刑司调查出的结果。” “可臣妾真的不知道,好端端的,宫里为什么会出现两个芙蕖……” “臣妾绝无毒害太后娘娘的心,更没有箫贵人合谋过!” “臣妾遭人陷害,百口莫辩,臣妾只想恳求陛下,相信臣妾……” 说到这里,沈知念起身跪下,深深拜了下去,声音一度哽咽。 她赌的就是南宫玄羽对她的信任。 若这个男人相信她的清白,定会从“两个芙蕖”的事往下深查。 沈知念不相信区区一个被幽禁的箫贵人,做的那些事,能瞒过帝王用心严查! 当然,她可不会将自己和阿煦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帝王的信任上面。 若南宫玄羽不相信她,也无妨,她还有其它方式脱罪,就是麻烦了些。 但……这也能让沈知念明白,面前的男人究竟有多靠不住。说不定哪天,因为旁人的构陷,她和阿煦就要跌落地狱了。 那么,沈知念就该从现在开始计划,等阿煦再大些,便…… 淑妃轻蔑道:“还两个芙蕖。贤妃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连这种玄之又玄的借口都能想到!” “你便是想狡辩,也该找个能说服大家的理由。” 随即,她望着南宫玄羽,换了一副气愤又委屈的语气:“陛下,太后娘娘还在慈宁宫昏迷不醒,您不会相信贤妃的无稽之谈吧?” 南宫玄羽的眼神有些深邃。 帝王掌握着一整个国家的力量,真想大动干戈去查什么事,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只是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国家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哪有那么多精力为后宫的女人断案。 故而从前,许多事帝王都懒得深究,只看摆在明面上的证据。就算谁被冤枉了,也是她们无能。 放在其他人身上,既有箫贵人的供词,又有慎刑司找到的人证。再加上后宫、朝堂和民间,因为太后被毒害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多拖一日,影响就会变得更大。 帝王一定会就此结案,将此事造成的舆论降至最低,直至了结。 但贤妃不同。 贤妃是他心悦的女子。 而且……种种证据摆在面前,帝王也想知道,此事究竟与念念无关? 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念念也被后宫的大染缸影响,变得面目全非了,太后真的是她和箫贵人联手毒害的? 南宫玄羽将目光从沈知念身上移开,缓缓道:“将慎刑司找到的那几个证人,都带入慎刑司审问!” “再命刑部与大理寺,严查箫家与沈家,以及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人!” “此事,朕定要知道一个真相!” 苏全叶心中一凛! 后宫的事,竟波及前朝,陛下这次是真的要大动干戈了:“……是!” 淑妃满眼不敢相信:“陛下,到了这一步,您还要偏袒贤妃?!” 即便南宫玄羽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可能明晃晃地承认:“朕并未偏袒任何人,正是为了查出真正谋害太后之人!” 这话没人相信。 不过此事过后,众人更加明白了,贤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淑妃不甘心道:“陛下,若是如此,也该将芙蕖投入慎刑司,一并审问!毕竟,她也是涉事之人。” 就算暂时动不了贤妃,她也要断了对方的一条臂膀! 沈知念递给了芙蕖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南宫玄羽本可以直接定她的罪,却依旧为了还她清白,将前朝和后宫闹个天翻地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宫女,与她闹得不愉快。 第534章 南宫玄羽真正的目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南宫玄羽将芙蕖的命视为草芥。沈知念若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护不住,那她这个贤妃就白当了! 就像沈知念猜测的那样,帝王确实不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 芙蕖是涉事人员,本就该去慎刑司接受审问。 然而……他一低头,便对上了沈知念坚定的目光。 罢了,罢了,她向来护短。 若真要折了她的贴身宫女,她定会不依不饶。 如果最后查出,念念确实是冤枉的,芙蕖又废了,她心里必定不痛快。 他过去误会她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因为这点小事,让彼此间闹得不愉快。 南宫玄羽望着淑妃道:“如今并未确定,谋害太后的主谋是贤妃。” “芙蕖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若去慎刑司受审,折的是贤妃的颜面,她今后还有什么威信协理六宫?”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勾起,满意地行了一礼:“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淑妃还想说些什么,帝王却扫了她一眼:“你是在质疑朕的意思?还是觉得,芙蕖不去慎刑司,朕就查不出真相?” 放在从前,淑妃才不怕南宫玄羽的警告。她撒娇卖乖几句,陛下总会依她的。 可现在…… 淑妃低着头,压下了心中的不甘:“……臣妾不敢。” 是她不够谨慎,才被贤妃夺走了一切! 今日,她一定会加倍防备这个贱蹄子! 要调查的人那么多,甚至将朝中的大臣都牵扯进去了,自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得出结果的。 南宫玄羽不耐地摆了摆手:“既如此,便都散了吧。” 众人立即行礼:“臣妾/嫔妾告退!” 箫贵人被慎刑司的人拖下去时,眼底的慌乱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回真不是装出来的。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在她的谋划里,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为了平息汹涌的舆论,陛下一定会尽快结案。 怎奈、怎奈陛下不仅不按常理出牌,还要将事情查得天翻地覆。 难道……难道她算计了那么多,却唯独算计错了,贤妃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不! 到了这一刻,箫贵人还是不愿相信,冷酷薄情的帝王,会真的爱上一个妃嫔。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或许……陛下是想用此事做幌子,收拾朝中一些不安分的大臣?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箫贵人确实猜中了南宫玄羽的心思。 他先是帝王,然后才是某个人的夫君。 太后被人毒害,定国公府的势力受到影响,朝堂上的局势,便有了新的变化。 他此举,确实是为了查清真相,确定沈知念是否清白。 但更多是为了借此机会,发落一些臣子,安排自己的心腹上去。 毕竟这次虽是查沈家和箫家,可查着查着,哪些家族会牵涉进去,还不是帝王说了算…… 慎刑司。 箫贵人和李采容被关在了一处。 箫贵人是宫嫔,身上尚且有这么多伤,李采容就更不用说了。 她躺在草垛上,早就陷入了昏迷中。 李采容对箫贵人还有用处,她自然不会让对方就这么死了。于是将太医为她治疗的药,给李采容灌进去了一些。 也多亏李采容从前是跑江湖的,吃的苦多,身体底子也好,这才扛过去了。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望着箫贵人:“小主,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招……” “说的所有供词,都是您交待的那些……” 所以,别动她的家人…… 箫贵人知道李采容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你听话,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如今……局势已经超出本小主的预料了……” 陛下这样大动干戈查下去,恐怕不仅是表兄,她过往做的所有事,都会被查出来…… 她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可这样一来,必定会连累三皇子。 箫贵人怎能不担心? 李采容强撑着问道:“还有、还有什么事,是……是奴婢能为小主做的?” 箫贵人附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李采容虽觉得,这个方法太冒险了,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事已至此,只能搏一把了。 “……是。” 箫贵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放心,你对本小主如此忠心,此事过后,不管你还活着吗,我都会放了你的家人。” 李采容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 如今的后宫大致分为四个派系。 以淑妃为首,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 以良妃为首,坚信她是后宫难得的老好人,追随她的人。 和以沈知念为首,拥护着她,想从她这里得到些许好处的宫嫔。 不过沈知念一直认为,盟友在精不在多。人多了,反而容易被人钻空子。 故而在后宫,真正和她算得上盟友的,只有孙贵人与康贵人。 孙贵人是明面上的。 康贵人和沈知念的关系,则没有那么明显,为的就是哪天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最后一派就是……像雪嫔一样,或因为看淡了世事,或因为不得宠,中立着的宫嫔。 从养心殿出来,淑妃狠狠地瞪了沈知念一眼:“别以为你用狐媚手段迷惑了陛下,就能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 杀人,最狠的是诛心。 所以,沈知念没有自证,而是对上淑妃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问道:“淑妃如此痛恨本宫,究竟是认为太后娘娘真是本宫谋害的?” “还是……因为陛下宠爱本宫,所以恨不得将本宫除之而后快呢?” 淑妃像被人戳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激动道:“一派胡言!” “本宫宠冠六宫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本宫用得着嫉妒你?!” “真是笑话!” 淑妃越是激动,沈知念便越是平静:“是与不是,淑妃心里明白,无需旁人多言。” “四皇子还需要人照料,本宫就不奉陪,先走一步了。” 淑妃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眼底燃起了滔天怒火! 因为……贤妃越是淡定,越将她衬托得,像一个失宠了的跳梁小丑! 夏贵人宽慰道:“淑妃娘娘,她不过是被陛下宠了一段时间,就得意忘形了,您何苦和她一般见识呢?” 第535章 又将帝王拒之门外 淑妃心中有怒火了,便需要找人发泄。 从前是周贵人,一个不顺心,便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周贵人成了庶人出局后,便由夏贵人顶上来了。 听到夏贵人的话,淑妃狠狠瞪了她一眼:“本宫乃定国公府嫡长女,贤妃算什么东西,本宫需要跟她一般见识?!” “你是不是也觉得,贤妃真的压了本宫一头?!” 夏贵人心中叫苦不迭,觉得淑妃娘娘真是难伺候,面上却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娘娘恕罪,是嫔妾说错话了。” “贤妃娘娘小人得志,而您只是一时失意,她哪配跟您相提并论……” 淑妃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你明白就好!” 随即,她扫了身后的这些人一眼:“还有你们!” “你们的父兄、家族,既依附定国公府。你们和本宫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不赶紧想想,怎么为本宫报今日被贤妃羞辱的仇!” 众人连忙道:“是!” …… 钟粹宫。 孙贵人和沈知念一起回来,担忧道:“贤妃姐姐,淑妃娘娘虽然失势了,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陛下如今正在调查沈家,咱们防着淑妃娘娘还来不及呢。不然她让定国公府从中使绊子,真将这个罪名扣在了您头上怎么办?” “您何苦在这个关头,和她逞一时之气……” 沈知念侧过脸望着孙贵人,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本宫刚才是故意激怒淑妃?” 孙贵人不傻,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了。 陛下要彻查此事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就算有人要耍阴谋诡计,瞒得过陛下的眼睛吗? 淑妃若在此事中,让定国公府做些什么,只会多做多错…… 孙贵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嫔妾就说,您不是沉不住气的性子,刚刚为何要在淑妃面前,炫耀陛下对您的宠爱。” “敢情是故意的……” 沈知念勾唇一笑:“希望淑妃这次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又说了几句话,孙贵人便回了侧殿休息。 沈知念重新换了身衣衫,才让人将四皇子抱过来。 乳母笑吟吟道:“娘娘,四皇子今天很乖,您不在钟粹宫,他醒了也没有哭闹呢。” 沈知念接过四皇子,眉眼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咱们阿煦最乖啦,是不是呀?” 四皇子咧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 菡萏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想难怪娘娘每次和四皇子说话时,都会夹起声音。 面对这么可爱的四皇子,她也忍不住啊…… 玩了一会儿,四皇子又哭了起来,要喝奶了,乳母便将他抱了下去。 帝王虽没有禁钟粹宫的足,但这几天正是多事之秋,沈知念还是吩咐道:“紧闭钟粹宫的宫门,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无事莫要外出。” 这既是为了避嫌,也是表明态度,她自愿在钟粹宫闭门不出,接受调查。 “是!” 菡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娘娘……关闭钟粹宫的宫门,若是御驾来了,那咱们开还是不开呢?” 沈知念毫不犹豫道:“不开!” 男人是需要不停调教的。 懂事的女人,若是愿意受委屈,便会有受不完的委屈。 比如良妃。 沈知念得让南宫玄羽明白,她蒙冤受屈的后果。 这样以后再有人陷害她,恐怕南宫玄羽,会比她更愤怒…… 而且……让帝王心中多积攒一些怒气,他处置涉事人员时,才会更加不留情啊。 反正去年除夕过后,钟粹宫就将帝王拒之门外了好几天。他们的胆子大了不少,做起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奴婢明白了。” 白天,南宫玄羽才处理了这件事,便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不会晚上就跑到钟粹宫来。 因此第一天,紧闭宫门的钟粹宫,风平浪静。 第二天…… 南宫玄羽批奏折的时候,忽然抬起了头:“……李常德,朕是不是许久没有见四皇子了?” 李常德:“……” 宫里的皇子、公主,十天半个月能见到陛下一次,就已经不错了。 偏偏四皇子是个例外。 还在娘胎的时候,陛下就日日去陪伴。出生后,陛下更是一有空,就恨不得去钟粹宫逗四皇子。 可不是一两天没见,就如隔三秋了吗。 而且……李常德有些怀疑,陛下真正想见的,恐怕不止四皇子吧…… 作为陛下的大总管,他当然不能拆穿陛下的心思,还要为陛下分忧。 “陛下,跟贤妃娘娘有关的事,虽然还没查清楚,但四皇子无辜啊。” “父子连心,若是四皇子这两天见不到您,没心情喝奶了怎么办?” 南宫玄羽放下奏折,颇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稚子无辜。” “朕怎能因为贤妃身上有嫌疑,就冷落了四皇子?” “摆驾钟粹宫!” 李常德憋着笑跟在后面:“是!” 小徽子算是看明白了。 陛下人在养心殿,可心里惦记的,一直是钟粹宫的人…… 难怪师父总提点他,让他见到贤妃娘娘的时候,态度一定要恭敬。 不多时,圣驾就到了钟粹宫。 一路上,自然有不少人看到。 但御前的人说,陛下是去看四皇子的,她们还能说什么? 陛下一共就两个皇子,可不都跟宝贝疙瘩似的,她们有胆子拦着吗? 只是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不定就是贤妃娘娘,用四皇子勾陛下去钟粹宫。 难道太后娘娘真是她谋害的,所以她坐不住了,想让陛下包庇她? 连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要利用,啧啧…… 然而类似的猜测,很快就不攻自破了,因为—— 陛下根本没能踏进钟粹宫的大门! 贤妃娘娘说,她如今是半个戴罪之身,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敢让陛下进去。 免得旁人说,陛下偏袒她,连太后娘娘被人毒害的真相都不顾了。 句句都在为南宫玄羽着想。 南宫玄羽却听得牙痒痒! 第536章 箫贵人做的事都被查出来了(28万打赏值) 可念念有什么错呢? 念念也只是为了维护他的名声,不让世人说他是个色令智昏,不孝母后的昏君。 错的当然是那些攻讦念念的人! 最终,帝王只是沉默地离开了钟粹宫。 消息传开后,不少人都大吃了一惊! 她们原以为贤妃娘娘的胆子这么大,陛下一定会大发雷霆呢。 没想到……陛下就这么走了? 还是说看着四皇子的份上,陛下没有当场发火,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贤妃娘娘从此就要失宠了? 众人没猜测多久,第二天早朝过后,她们就知道答案了…… 许多大臣的女儿、妹妹、孙女都在宫里。 但后宫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陛下的宠爱也只有那么多。沈知念受宠,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 好不容易,她身上有了谋害太后娘娘的嫌疑,沈家也在接受刑部与大理寺的调查。他们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她踩下去! 这样一来,自己家族送进后宫的女子,或许就有出头的机会了。 然而谁知道……陛下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不好。 所有针对沈知念的大臣,都被他狠狠训斥了一番! 一些尸位素餐,办事不力的,还被南宫玄羽贬官的贬官,发落的发落。 一时间,朝臣们人人噤若寒蝉,生怕目的没达成,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就连定国公府,也无话可说。 毕竟陛下彻查此事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而且定国公也能隐隐感觉到,陛下分明是想借太后娘娘被毒害的事,整顿朝堂。 定国公府本就是他的眼中钉,这时候再跳出去,岂不是把刀递到了陛下手中? 定国公正在观望,却收到了淑妃从宫中传来的密信—— 信上说,是她识人不清,养虎为患,导致贤妃在后宫的宠爱和地位,已经无人能比了。 贤妃生下的四皇子,又深得圣心。 再这样下去,后宫哪还有她和三皇子的位置? 除掉贤妃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只要背上了谋害太后的罪名,便是贤妃再得宠,也只有死路一条! 没了母妃的庇护,母妃还是个罪大恶极的罪妇,四皇子便不足为惧了! 定国公很难不心动…… 柳家最聪明的人,其实不是定国公,而是柳太后。 对方虽然是一介妇人,但过往每一件重要的事,定国公都要跟柳太后商议,听取她的意见。 然而……柳太后还在昏迷中没醒,要不要趁此机会坐实贤妃的罪名,只能由定国公来拍板了。 淑妃的话极有道理。 以贤妃如日中天的宠爱,陛下会将四皇子立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他交出了兵权,才换来淑妃抚养三皇子,决不允许有人挡三皇子的路! 于是…… 在定国公的操作下,许多证据都指向了沈家。 包括沈家的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秘密购买的毒药,又以何种方式送进宫,交给了沈知念。 因为要把自己摘出去,定国公府没有直接将“证据”送到御前,所有“证据”都是由刑部和大理寺查出来的。 定国公不是没有想过,将事情闹大,以舆论来逼迫帝王处死贤妃! 但仔细想了想……凡事过犹不及。定国公府想逼死贤妃的事,若做得太明显,反而会惹帝王怀疑。 要是帝王因为不得不赐死贤妃,而迁怒淑妃与三皇子,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种种“证据”摆在面前,任何人都救不了贤妃,不如顺其自然。 殊不知……定国公机关算尽,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这件事如果是其他人来做,还真有可能成功,让沈知念和沈家阴沟里翻船。 可定国公府……南宫玄羽老早就忌惮他们了。 再加上昔日的镇国公豢养私兵的事,给了帝王警醒,他命龙甲军暗中盯着定国公府,注意他们的异常。 定国公是怎么伪造证据,怎么陷害沈知念和沈家的,南宫玄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帝王望着龙甲军呈上来的情报,冷笑了一声:“朕倒是不知道,贤妃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堂堂的定国公,连一个弱女子都容不下!” 难道定国公以为,没了贤妃,淑妃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能回到从前了吗? 笑话! 李常德看那些伪证,也看得心惊肉跳! 定国公府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将“证据”弄得如此真实。若陛下没有派龙甲军监视定国公府,这些“证据”传扬开,贤妃娘娘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常德都可以想象到,陛下此时有多心疼贤妃娘娘。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南宫玄羽幽深的眸子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过了良久……良久……都化为了隐忍。 太后还昏迷不醒,他若此时对定国公府开刀,不论真相是什么,舆论定会一片哗然。 况且,如今还不是铲除定国公府的时机。 帝王闭上了幽深的眸子,再次睁开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之色:“……将这些证据,全部压下去。” “再派人从边疆,送一根手指给定国公!” 送谁的手指? 当然是柳时章的! 李常德明白,这是陛下对定国公府的警告:“是!” 终于—— 这场浩浩荡荡的调查,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无数官员受到波及,无数家族因此被牵连。朝堂和后宫的局势,都有了一些变化。 刑部和大理寺,总算把最终的结果,呈到了御前。 沈家和贤妃娘娘确实是无辜的。 他们从未参与过毒害太后娘娘的事,一切都是箫贵人的污蔑。 箫贵人给太后娘娘下的毒,是她的表兄,通过辛者库一个倒恭桶的小太监,送进宫的。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刑部和大理寺还发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比如,箫贵人身边的李采容,不仅会梳妆,还擅长易容。 宫人们当初看到的“芙蕖”,其实是一个被她易容了的宫女。 还连带着查出来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帝王看着刑部和大理寺呈上来的供词,脸色越来越阴沉! 第537章 三皇子是不是他的种 当初,正是箫贵人暗中把姜婉歌放的无毒的蜘蛛,换成了有毒的,才导致周庶人被咬伤截肢。 沈茂学从扬州赈灾回来,在他的庆功宴上毒杀刘常在,想拖许多人下水,最终嫁祸给了良妃的,也是箫贵人! 三皇子满月礼那日,箫贵人自导自演,在他的鼗鼓上涂了脂粉,想借此拉贤妃和淑妃下水。 贤妃和周庶人还未生产时,箫贵人想利用大公主,除掉她们的胎儿。只是大公主纯善,并未听她的话。 箫贵人命人砍了韩官女子的双脚,并将她的尸体丢到荒芜的枯井。 还有,之前在承乾宫出现的毒蛇,诱蛇粉也是出自箫贵人之手。她本想在贤妃生产时,害对方一尸两命,不料自食恶果,还顺便将这件事嫁祸给了良妃。 四皇子满月礼时,墙壁上出现的由蜜蜂组成的“君”字,亦是箫贵人所为。 以及众所周知的毒害太后。 种种罪证,罄竹难书…… 其中有一些,帝王早已知道,只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一直没有处置箫贵人。 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但更多的事……南宫玄羽也是第一次知道真相! 箫贵人自嫁入潜邸,便一直是一副温柔婉约,恬静美好的样子。 景福宫的事过后,南宫玄羽虽明白,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美好,却从未想过,箫贵人竟歹毒至此! 最重要的是……箫贵人做的种种事情背后,都离不开她那位皇商表兄的支持。 若不是知道宫闱森严,而且经过查证,两人确无私通的可能。南宫玄羽简直都要怀疑,三皇子是不是他的种了…… 帝王没有说话,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周身低沉的气压! 哪怕是李常德,此刻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帝王才将手中的供词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沉声道:“传朕的旨意,箫贵人所犯的罪擢发可数,即刻贬为庶人,赐死!” “箫氏夷三族!” 众人明白,箫庶人所犯的罪里,最不能饶恕的就是意图谋害皇嗣,以及毒害太后娘娘! 虽说贤妃娘娘没中她的毒计,平安生下了四皇子。但太后娘娘瘫了,是不争的事实…… 箫氏一族落到这个下场,一点都不无辜。 至于为什么不是诛九族?刑部尚书最懂。 诛九族的刑罚太过残忍,由于涉及的人数太多,实行起来将面临重重困难。 诸多原因加在一起,其实历朝历代的帝王,很少下诛九族的旨意。 其实在历史上,诛九族的事,一共也只发生了两次,影响都极其深远。 帝王顿了顿,继续道:“方家助纣为虐,剥夺其皇商资格。成年男子皆斩首示众,未及冠的男丁,发配边疆。女眷充入教坊司!” “涉事的宫人,全部处死!” 这一道道旨意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众人立即道:“是!” 此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众人退下后,南宫玄羽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箫氏的阴狠歹毒,远超他的想象。 但……以箫氏的城府,既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在念念生产当日谋害她,连让良妃背锅的证据都伪造好了。 最后,诱蛇粉为什么是出现在承乾宫? 南宫玄羽若继续让人深查下去,未必不能知道真相。 但他没有。 反而让刑部、大理寺和慎刑司到此为止了。 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不愿面对可能查出来的事实…… 念念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怎么会将箫氏反击得体无完肤。 有些事,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便可以当作不知道。 帝王恐怕也想不到,有一日,他会为了一个女子自欺欺人…… …… 养心殿发生的事传开后,众人的心思各异。 有人嫉妒、惋惜,陛下竟真的大费周章,证明了贤妃娘娘的清白。 沈大人也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陛下还赐下了不少赏赐安抚。 看样子,贤妃娘娘不仅不会失宠,反而还会圣宠不衰了…… 有人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自从淑妃失宠被降位后,不少原先巴结她的宫嫔,都转而站队贤妃了。 要是贤妃娘娘再失势,她们转而投靠其他人,不就真的成墙头草了吗…… 钟粹宫。 众人只知道帝王下的旨意,对其中一些细节并不清楚。但元宝和小徽子的关系极好,打探到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娘娘,听说陛下听完几位大人的汇报,龙颜大怒!” “小徽子悄悄告诉奴才,陛下派人去边疆取一人的手指,交给定国公呢……” 不用说大家都明白那个人是谁。 菡萏笑道:“奴婢怎么觉得,柳家的三公子像个冤大头。在京中享福的是定国公府的人,为错误负责的却是他……” 芙蕖淡声道:“他生在定国公府,过往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光,就要承受家族带来的后果。” 菡萏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不过……定国公府这次又怎么惹陛下不高兴了?” 沈知念上次故意激怒淑妃,就是给对方挖坑。现在看来,以淑妃沉不住气的性子,真的跳进去了。 不难猜到,定国公府在此次事件中,肯定伪造了对她不利的证据。帝王知道后,才给了他们这个警告。 听完沈知念的讲述,菡萏有些后怕:“……娘娘,您此举太冒险了。” “若陛下没有发现定国公府做的事,他们不就真把脏水泼到您身上了?” 沈知念弯唇一笑:“本宫岂会做没把握的事?” 上一世,她虽然没有见到定国公府的下场,但陆江临成为天子近臣后,沈知念从他口中得知,帝王从很久以前就派人监视着定国公府了。 既如此,定国公府想在短时间内,伪造出对她不利的证据,又怎么瞒得过帝王的眼睛? 她可不会无缘无故,就拿自己和阿煦的安危去赌。 菡萏等人虽不知道内情,但见沈知念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样子,她们便没有多问。 第538章 哀家的身子,可还有康复的可能 小周子想起了另一件事,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担忧。 “娘娘,箫庶人公布的那些罪行中,其中有一件,便是意图在您生产时,用诱蛇粉引毒蛇来钟粹宫谋害您。” “虽然外面都说,是箫庶人多行不义,所以最终自食恶果了。但一定会有许多人,暗中怀疑咱们。” “些许流言蜚语不足为惧,可万一陛下知道了真相……” 这件事娘娘做得没错,他们本不需要害怕。 但娘娘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向来是单纯善良。万一陛下因此觉得,娘娘过往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如何是好…… 这也是菡萏和芙蕖所担心的。 沈知念依旧笑得不以为然:“无妨。” 一辈子那么长,她和南宫玄羽又时常见面。沈知念从未想过,自己能在那个男人面前装一辈子。 所以在很久之前,她就开始布局,一步步恃宠而骄,慢慢试探南宫玄羽的底线。 就算有一天,她是黑心莲的真相彻底暴露了,也可以毫不心虚说是他宠出来的。 况且……沈知念从未把帝王当傻子。 她进宫这么久了,做过的那些事,真实的模样,南宫玄羽真的没有任何察觉吗? 但那又如何。 她已经在潜移默化间,一点点蚕食了他的心。 就算南宫玄羽发现了,又怎样?他早已变成了被温水煮熟的蟾蜍。 只有接受! 说不定……还甘之如饴。 …… 慈宁宫。 定国公府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伪造证据,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沈知念和沈家都全身而退了。 淑妃气得够呛! 但她暂时顾不上生气了,因为昏迷了半个月的柳太后,终于醒了! 袁嬷嬷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守在床边喜极而泣:“太后娘娘,您醒了?!” “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 “太医!快来人,去传太医!” 太后娘娘要是再不醒,她都做好殉主的准备了…… 这段时间淑妃一直守在慈宁宫,衣不解带地照顾柳太后,刚刚才去偏殿眯了一会儿。 听到宫人的禀告,淑妃立即赶到了主殿。 “姑母……” 看到柳太后的这一刻,淑妃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绝美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经历了这件事她才知道,原来过去她在后宫无所畏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姑母在。 淑妃下意识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姑母都会为她兜底。 直到此次,柳太后昏迷了许久,淑妃才第一次体会到孤立无援,六神无主的滋味。 柳太后的思绪渐渐回笼,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哀家谨慎了一辈子,临老竟着了箫贵人的道。” “那个贱妇如何了?!” 淑妃恨恨道:“姑母放心,距离您昏迷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陛下查清了真相,将箫氏贬为了庶人,下了赐死的旨意。” “她敢谋害您,整个箫氏都被夷了三族!” 对淑妃来说,这样正好。 三皇子已经没有外祖家的亲人,由她一手养大,今后定会与定国公府更加亲近。 柳太后却隐隐意识到了不对…… 和顶级世家比起来,箫家虽不值一提,却也有不少族人是朝中的大臣。 更何况,箫家还是三皇子亲外祖家。 便是箫庶人对她下毒,也应该等她醒来后,根据她的情况,再行处置。 皇帝怎么会直接赐死箫庶人,还夷了她的三族? 除非…… 柳太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想起身,却发现身子完全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哀家怎么了?!” 淑妃和袁嬷嬷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其他人更是不敢回答她的话。 终于,太医匆匆赶来了慈宁宫:“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淑妃娘娘!” 柳太后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沉声问道:“谢炎,哀家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太后娘娘稍安勿躁。” 虽说所有太医当时都说,太后娘娘所中的毒,就算能解,她余生也无法下床了。 但谢炎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拿出脉枕为柳太后把脉。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淑妃和袁嬷嬷也是这么想的,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为柳太后把脉的动作。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走过,谢炎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最终,他收回手,起身拱手:“微臣无能,请太后娘娘恕罪……” 柳太后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淑妃身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见淑妃依旧是一副迟疑的样子,她的声音沉了沉:“哀家从一个小小秀女,走到如今一国太后的位置,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淑妃这才抹着眼泪道:“姑母,太医说……说箫氏给您下的那个毒极为霸道,虽解了,但毒素已经侵入了心脉。” “您余生……只能……只能瘫着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淑妃代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她真的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姑母这么大年纪了,要怎么扛得住这个噩耗啊…… 该死的箫庶人! 柳太后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睛。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就说,皇帝怎么会不顾三皇子的体面,将箫氏抄家灭族。 有淑妃带头,慈宁宫里响起了许多道啜泣的声音。 寻常人听说这个消息,就算不寻死觅活,也会大受打击,觉得一辈子都毁了。 更何况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陡然间变成了一个废人,更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然而……柳太后只沉默了一会儿,眼底的一切情绪,就都归于平静了。 当年入宫时她就发过誓,一定会将定国公府的荣耀延续下去,任何艰难险阻都不可能打倒她! “哭什么哭?哀家还没死呢,你们就在这里给慈宁宫添晦气?!” 淑妃被吼了一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不哭也不是,继续哭也不是。 其他人更是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柳太后沉声道:“若能治好哀家的身子,哀家保你谢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炎,哀家的身子,可还有康复的可能?!” 第539章 将罪过都推到你父亲身上(85万票加更) 在宫里当差的都明白,主子难伺候。 尤其是太医,为了自己的小命,平日绝不可把话说得太死。 因此,即便心中清楚,柳太后康复的希望渺茫,谢炎还是道:“微臣定使出看家的本领,为太后娘娘治疗!” “只是……只是最终的结果,微臣也不敢保证……” 谢炎的医术虽然不凡,在太医院却未必是最好的。但柳太后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因为……皇帝如此忌惮定国公府,会想看她重新站起来吗? 皇帝都不想,哪个太医敢用心为她治疗? “……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谢炎松了一口气:“是,微臣告退。” 淑妃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一抹笑容安慰道:“姑母,谢炎也说了,您的身子并非全无希望。” “您不妨放宽心些,或许……或许哪天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柳太后并不觉得受到了安慰,冷笑道:“宫里的太医是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 “就算哀家明日要薨逝了,他们当着哀家的面,也不会把话说死。” 淑妃沉默了…… 她心里又是迷茫,又是恐慌。 陛下的心已经完完全全不在她这里了,只想着贤妃那个贱蹄子! 要是姑母真的站不起来了,她该怎么办? 淑妃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姑母的心性够坚韧,没有被这个噩耗打倒。 柳太后昏迷得太久,现在还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袁嬷嬷让小厨房熬了点清粥,将她扶起来小口喂着。 用完膳,柳太后顾不上疲惫的身子,望着淑妃道:“说说哀家昏迷的这半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了解她那个兄长,虽有一些小聪明,遇到了大事,却没有大智慧。 柳太后年轻时也曾感叹过,若她为男子,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何需再忧心柳氏一族的未来? 她担心昏迷的这段时间,没有她把控全局,定国公府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是……” 淑妃把所有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后,柳太后只觉得刚醒来的她,又要被气得昏过去了! “……你是说,你写密信让你父亲,伪造沈家和贤妃,联合箫庶人毒害哀家的消息?!” 淑妃被柳太后锐利的眼神,看着心里一阵发虚,但还是强撑着道:“姑母,清清也是觉得,贤妃的势力越来越大了,这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恨就恨……陛下太偏袒那个贱蹄子了,让刑部和大理寺,将所有证据都压下了!” “父亲做了那么多事,还是无法拿沈家和贤妃如何!” 淑妃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姑母,您放心。父亲行事极为隐秘,陛下并不知道定国公府,在这件事里动的手脚。” “虽说没能坐实贤妃的罪名,但咱们也没有损失……” 柳太后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跳了起来! 她觉得瘫痪的她,都要被淑妃气得重新站起来了! “蠢货!” “你是个蠢货!你父亲也糊涂!” 这些年,若不是有她保驾护航,恐怕不用皇帝出手,定国公府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淑妃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起身跪在了地上:“清清愚钝,请姑母明示……” 柳太后的胸膛起伏了许多下,心中的怒火才逐渐平歇:“以皇帝的性子,就算再宠爱贤妃,知道贤妃参与了毒害哀家的事,也不会明晃晃地包庇她。” “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此事泄露出去,皇帝定会被千夫所指!” “贤妃在他心中,成了一个工于心计,心肠歹毒的女子,他还会为贤妃冒这样的险?” “如此只能说明,皇帝一早便知道,指向贤妃的那些证据,是有人伪造的。” “你觉得,他猜不猜得到定国公府?!” “那贤妃,就是算准了你的性子,故意激怒你,你竟还被她牵着鼻子走!” 淑妃跌坐在了地上,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可……可陛下并没有因此责怪定国……”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时章!” 柳太后喟叹了一声,语气似心疼,似担忧:“那孩子在边疆,要吃苦头了……” 不过是边疆距京城路途遥远,消息还没传回来。 淑妃的眼泪又出来了:“姑母,清清知道错了……” “清清只有这一个胞弟了,您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啊……” “现在可怎么办?” 柳太后又何尝不心疼柳时章。 但…… “你现在还有闲心担心时章?先想想自己和定国公府的未来吧!” 淑妃膝行到了床前:“都是清清的错……清清以后都听姑母的!” “姑母,您说怎么做,清清就怎么做!” 她昏迷了半个月,就出了这么多事,柳太后说不生气是假的。 然而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了。 柳太后望着淑妃,沉声道:“贤妃现在如日中天,又因为被定国公府陷害的事,让皇帝对她怜惜无比。” “你这时与她对上,只有吃亏的份,暂避她的锋芒吧!” 淑妃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听话道:“是……” 柳太后继续道:“再便是……釜底抽薪!” “你去皇帝面前,就此事认错,将罪过都推到你父亲身上,称你现在才知情。” 淑妃下意识摇头:“这怎么行?!” 是她让父亲抓住机会除掉贤妃的,怎能事情败露,就把过错都推到父亲身上? 柳太后的声音冷了下去:“皇帝不满定国公府已久,可对你,还是有那么一丝情分在的。” “你若不将自己摘出去,挽回在皇帝心中的形象,定国公府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别忘了,你还抚养着三皇子,身上肩负着怎样的重担!” 淑妃这才深吸一口气,含泪道:“……清清遵命!” 柳太后疲惫道:“好了,得知哀家醒了的消息,皇帝必定会过来探望。” “你回去吧,莫让他看到你还在哀家这里,觉得你后续做的事,都是哀家教的。” 第540章 我们已经离开了皇宫 淑妃起身道:“是。” “姑母也要好生保重身子,清清告退。” 她现在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姑母只是身体瘫了,脑子没出问题。不然她在后宫,真的要举步维艰了…… 箫月莹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这样对待姑母吧。 既能报复到姑母,又不影响姑母继续为三皇子谋划。 可偏偏……即便她们再恨箫月莹,也只能为三皇子夺位! 想到姑母交待的事,淑妃吸了吸鼻子,道:“为本宫准备一番,本宫要去养心殿请罪。” “是!” 果然像柳太后猜测的那样,淑妃离开后没多久,南宫玄羽就来了慈宁宫探望。 柳太后知道,从她当年抚养皇帝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只有利用,没有真感情。皇帝忌惮定国公府已久,对于她瘫了的事,只怕乐见其成。 帝王也知道,柳太后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但两人还是虚与委蛇了一番,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说了许久的话,南宫玄羽才离开慈宁宫。 袁嬷嬷宽慰道:“……太后娘娘,不管怎么说,您占了母后的名分。便是为了悠悠众口,陛下也只能孝顺您。” 柳太后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当年,宫中有那么多失去了生母的孩子,哀家却一眼就看出,皇帝的聪慧与野心,最终才选择了他。” “不曾想……皇帝不仅没让哀家失望,胜过了所有和他争夺储位的人。登基后,连镇国公府与定国公府,都不是他的对手!” “呵……” 若她当时选择的,是一个资质平庸的皇子,有定国公府鼎力相助,未必不能将其推上皇位。 届时,他便只能当定国公府的傀儡! 正因为吸取了这次教训,柳太后让淑妃抚养三皇子时,才不介意对方资质不好。甚至希望三皇子平庸些,愚蠢些。 这样才好掌控!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在批奏折,李常德忽然进来汇报道:“陛下,户部尚书求见。” 自古以来,皇商都是巨富之家。 方家被处置后,抄家所得的钱财,都收归国库。 此事便是由户部负责。 南宫玄羽道:“宣他进来。” “是。” 户部尚书已年过四十,体型偏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喜气。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有钱的感觉,像年画里的财神爷。 就是……因为有些胖,户部尚书下跪时很艰难,每次行礼都给人一种气喘吁吁的感觉:“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道:“不必多礼。” “爱卿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户部尚书平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这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尽是苦涩之色。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启禀陛下,微臣奉命查抄方家,竟发现……发现……方家只剩一个空壳子了。方氏一族经营所得的巨额钱财,都不知所踪了……” 帝王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方家从太祖时期就是皇商。 虽然商人地位低贱,他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但经过数百年的累积,方家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先帝昏聩,贪图享乐,已致国库空虚。南宫玄羽登基后,一直在处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 可亏空的国库,岂是那么好补充的? 帝王此次又何尝不是想借此事,拿方家这条肥羊开刀! 却没想到,方家的巨额钱财都不见了! 如此多的财富,就算不能动摇国家的根基,也会对大周造成极其大的影响! 正因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户部尚书一发现,就匆匆来汇报了。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方家的钱财都去了哪里?!” 户部尚书恭敬道:“回陛下,经调查,微臣发现其中一部分,送进宫给了箫庶人。” “可和方家的巨额财富比起来,给箫庶人的那些钱财,不过是九牛一毛。” “大头去了哪里,微臣和刑部的人正在调查中……” 南宫玄羽眸色沉沉:“朕知道了。” “有结果了,立刻来报。” 任谁都明白,富可敌国的财富,能养多少兵马,备多少粮食,造多少盔甲了。 “是!” 户部尚书看了看南宫玄羽的脸色,拱手道:“微臣定不辱命!” “若陛下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户部尚书离开后不久,李常德又进来汇报道:“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宠冠六宫的那段时间,只要淑妃来求见,帝王就算再忙,也会放下手头的事见她。 但此刻,南宫玄羽的心情正不好,对淑妃又不如从前了,脸上只有不耐之色:“不见!” “是。” 跟宫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不同,即便淑妃失势了,李常德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恭敬道:“淑妃娘娘,陛下国事繁忙,没空见后宫的娘娘们。” “天寒地冻的,不如您先回去?等陛下忙完了,奴才会再为您禀报的。” 淑妃吃闭门羹的次数屈指可数,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了:“……那就有劳李公公了。” 李常德弯着腰道:“淑妃娘娘言重了。” “您慢走。” …… 箫月莹曾经毕竟是帝王的女人,慎刑司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匕首、毒酒和白绫,让她自己选一样。 箫月莹最终选了白绫。 李采容跟着她,同样挂上了房梁。 确定两人断气后,慎刑司便将她们的尸首运出了宫,并派人去回禀陛下。 箫月莹已经被贬为了庶人,自然不可能葬入皇陵,和李采容一起被丢到了乱葬岗。 过了许久,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清冷的月亮挂在了夜幕之上。 李采容最先醒来,在乱葬岗里找到了箫月莹的“尸体”。 她们已经跟皇宫脱离了关系,现在不能叫“小主”了,李采容便道:“主子,主子!您醒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箫月莹终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这是在哪?” 李采容喜极而泣:“主子,我们成功了!这是乱葬岗,我们已经离开了皇宫!” 第541章 沈知念罚跪淑妃 箫月莹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是想到方家的下场,她的笑容逐渐凝固,潸然泪下:“表兄,是我对不住你……” “你放心,就算我命不久矣,也会用最后的时间为你报仇!” 从许久之前,方家就跟晋王勾搭上了。 不然就凭区区皇商,怎能助箫月莹成这么多事? 她在后宫做的许多事,背后都离不开晋王的支持。 箫月莹的表兄告诉了晋王,方家的巨额财富藏在哪里,世间唯有箫月莹一人知道。 为了大计,晋王才不惜动用在宫里的一切力量,助箫月莹假死出宫。 听到马车的声音,李采容惊喜道:“主子,应当是晋王殿下派来接应我们的人到了!” 几名黑衣人驾着马车过来后,果然像李采容猜测的那样,是晋王的人。 箫月莹在李采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缓缓离去时,眼底尽是怨毒的色彩。 陛下! 贤妃! 还有定国公府! 他们将她害到这个下场,她绝不会忘记! 箫月莹知道,晋王殿下想谋夺的,一直是那个位置。 但最终,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若她能借晋王殿下的力量,将陛下拉下皇位……届时,有定国公府的支持,名正言顺登基的,一定是三皇子! …… 因方家巨额财富下落不明的事,帝王一连好几日,都没心情进后宫。 这天,沈知念在御花园散步,竟迎面遇到了带着大公主赏梅的淑妃。 仇人见面,可谓分外眼红! 两人的品级一样,沈知念虽排在淑妃前头,但按宫规,淑妃见到她了不必行礼,微微颔首打招呼就行了。 她们早就撕破脸了,以淑妃的性子,怎么可能还好好跟沈知念打招呼? 若不是记得柳太后的交代,让她最近暂避沈知念的锋芒,恐怕淑妃就要上前跟对方撕起来了。 她狠狠瞪了沈知念一眼,冷哼一声,正准备带着大公主离去。 大公主却朝沈知念笑盈盈地行了一礼:“韫儿给贤娘娘请安!” 不管她和淑妃之间有多少仇怨,都不关孩子的事。 沈知念半蹲下来,平视着大公主,含笑道:“不必多礼。” “韫儿也来赏梅花吗?” 大公主其实隐隐能感觉到,母妃和贤娘娘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可她觉得,看到长辈了不打招呼,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 母妃不是也这样说过吗? 于是,大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的,贤娘娘。” 淑妃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韫儿,过来!” 大公主只好朝沈知念笑了笑,小跑到了淑妃身边。 楚夕颜一直侍奉在她身旁。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她们主仆二人身上,眸色深了深。 这个叫夕颜的小宫女,从很久以前就借小明子的嘴,说愿意效忠于她。 但她又想方设法,去了永寿宫伺候。 啧……沈知念总觉得,夕颜看着年纪不大,却不简单。 大公主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漂亮的大眼睛里,尽是单纯之色:“母妃,您是不是和贤娘娘吵架了呀?” “您以前教韫儿读的书里,不是有一句话叫‘冤家易解不易结’?” “那母妃和贤娘娘不要吵架,手拉手和好,好不好嘛?” 她真的很喜欢母妃,也很喜欢贤娘娘…… 淑妃一直在忍着,本不愿跟沈知念产生冲突。可自从和帝王离心后,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大公主了。 见连大公主都如此偏向贤妃这个贱蹄子,淑妃再也忍不了了! 但她终究不愿让大公主,看到她发怒的样子,对一旁的保母道:“把大公主带下去,别让她着凉了。” “奴婢遵命!” 大公主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被保母们簇拥着离开了。 淑妃这才上前几步,走到了沈知念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贤妃,你有什么事,尽管冲本宫来!” “本宫警告你,若你敢动韫儿一根头发,本宫定和你不死不休!” 沈知念从未想过,也不屑对孩子下手。 可她知道,这话就算她说了,淑妃也不会相信。 就像淑妃如果说,她不会对四皇子动歪心思,沈知念也依然会防备她。 故而,沈知念懒得解释,只是望着淑妃,似笑非笑道:“本宫记得不久前在养心殿,淑妃口口声声说,谋害太后娘娘的事,本宫也参与了。” “本宫反问过你,若此事与本宫无关,你当如何?” “淑妃可还记得自己那时的承诺?” 淑妃自然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神色不禁有些不自在…… 然而四周还有这么多宫人看着,她若食言,给了贤妃嘲笑她的理由,今后还怎么做人? 淑妃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本宫自然记得,本宫当时说,若此事与你无关,你想如何,便如何!” 沈知念瞥了她一眼:“既如此,淑妃就在这里好生跪上一个时辰,反省自己的过错吧!”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沈知念今日不拿淑妃立威,日后宫里再出了什么事,人人都有胆子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她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看看,随意攀咬她是什么下场! 放在其它情况下,淑妃当然不可能让沈知念这样羞辱她。然而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她若是言而无信,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淑妃只能死死咬着牙,压下满心的不甘,笔直地跪了下去。 翠竹和小花子也跟着跪下了。 淑妃眼底涌动着强烈的恨意! 今日的耻辱,她记下了! 她只恨贤妃这个贱蹄子太过狡猾! 若谋害姑母的罪名,真扣在她头上了,贤妃早就跟箫月莹作伴去了,还有本事在她面前嚣张?! 沈知念没有再看淑妃一眼,将纤细的手指搭在菡萏的手背上,慢悠悠地离开了。 果不其然,就像沈知念预料的那样,这个消息在后宫传开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淑妃娘娘余威犹在,尤其是太后娘娘清醒后,众人更不敢在明面上得罪她了。 贤妃娘娘居然、居然罚对方在御花园里跪一个时辰?! 第542章 念念想陛下了(为【书友小猫】加更) 一想到现在的淑妃,是曾经那个宠冠六宫,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贵妃娘娘,众人就觉得有点梦幻…… 放在从前,谁敢想有朝一日,竟有人能让她在御花园罚跪啊…… 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深切地明白,如今宠冠六宫的,已经是贤妃娘娘了! 与此同时,她们心中对沈知念的敬畏更深了。 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更是人人噤若寒蝉。 贤妃娘娘连淑妃娘娘都敢罚,更何况是她们?看来以后自己说话、行事,真的要小心些了。 不得不说,经此一事,沈知念在后宫的威信大涨! 而淑妃做贵妃时留下的余威,正在渐渐消失……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了。 如今已是腊月,地面又冷又硬。翠竹和小花子跟着跪了那么久,两人都站不起来了。 最终,还是其他宫人将他们扶了起来。并将淑妃扶上肩舆,抬着回了永寿宫。 太医拿了药膏过来,由宫女为淑妃敷着。 淑妃眼里闪过了一抹恨意,沉声道:“扶本宫去养心殿,本宫要求见陛下!” 这些日子,淑妃一直想做柳太后交代的那件事。 可她别说认罪了,连帝王的面都见不到。每次去养心殿,都被拒之门外。 宫女们对视了一眼,随即劝道:“娘娘,您的膝盖还没好,要不先歇一歇……” 淑妃恨恨道:“陛下不是一直被贤妃那个贱蹄子迷惑,觉得她柔弱无依,楚楚可怜吗?” “本宫就是要让陛下知道,贤妃平日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去养心殿!” 众人不敢再反驳,传了肩舆过来:“是……” 不多时,淑妃的仪仗就抵达了养心殿,被宫人扶着上前。 李常德知道了她的来意,又一次进去通报:“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南宫玄羽批奏折的动作没有停顿,冷冷道:“不见,让她回去!” 李常德有些迟疑。 南宫玄羽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按理说,后宫的一些小事,不该传到陛下耳中,扰陛下的清净。但事关贤妃娘娘,李常德不敢瞒着。 “回陛下,奴才听说,今日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在御花园起了口角。贤妃娘娘罚淑妃娘娘,在那里跪了一个时辰。” 听说此事,帝王的第一反应,不是沈知念竟亮出了利爪;也不是她们之间究竟起了什么冲突;更不是想淑妃是不是来告状的。 而是…… 他放下了奏折,好奇地问道:“姜氏当年没有被废,以皇后之尊罚跪淑妃,淑妃都不认,扭头就走。” “如今她和贤妃的品级一样,依她那性子,竟会认贤妃的罚?”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常德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淑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一样了。 放在从前,有人敢这样对待淑妃娘娘,陛下定会龙颜大怒,惩处动手之人。而现在……陛下眼底尽是笑意,只有好奇,没有心疼。 李常德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才道:“……任贤妃娘娘处置的话,是淑妃娘娘当初自己放出去的,想必也不好言而无信。” 南宫玄羽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淑妃那脾气,总算有人治得了她了。” 李常德又道:“淑妃娘娘还在外面求见,陛下可要传她进来?” 南宫玄羽都能想象到,淑妃一进来,肯定又是哭哭啼啼地告状,求他为她主持公道。 方家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他哪还有多余的精力,被淑妃吵吵闹闹? 南宫玄羽再次拿起奏折,不耐地挥了挥手。 李常德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退了出去。 听完李常德转达的话,淑妃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陛下还是不愿意见本宫?!” 她在后宫这么久了,自然知道今日御花园发生的事,肯定传到了陛下耳中。 陛下明知她被贤妃罚跪了,明知她的骄傲被人折辱了,却还是将她拒之门外…… 这一刻,淑妃泪盈于睫。 但她依然不愿怨恨帝王,只能将满腔怒火,都投射到了沈知念身上。 是贤妃狐媚惑主! 转眼到了晚上。 敬事房的小太监端了一盘盘绿头牌进来。 这几日,帝王都是独自一人歇在养心殿。 但李常德还是按照惯例问道:“陛下,今晚可要翻牌子?” 南宫玄羽想起了白日发生的事。 他了解念念的性子,若不是真被气狠了,怎么会那样罚淑妃? 他起身道:“朕去看看贤妃与四皇子。” 李常德立刻甩着拂尘道:“摆驾钟粹宫——!!!” …… 钟粹宫。 小周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圣驾快到了。” 沈知念淡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准备接驾吧。” “是!” 钟粹宫紧闭的大门,直到柳太后被害一事尘埃落定后,才打开。 因忙着方家的事,这还是帝王第一次过来。 算算日子,两人已经有近二十天没见了。 从仪仗上下来后,南宫玄羽的脚步竟有些急切。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帝王无视行礼的宫人,目不斜视地往主殿走去,扶住了在外面等着的沈知念:“不必多礼。” “天冷了,在里面候着就行了,站在门口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牵着沈知念微凉的小手,进了内室。 沈知念抬起眼眸看向帝王,一双微微上翘的狐狸眼里,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媚意,几分深情:“念念……想陛下了……” “可念念知道陛下政事繁忙,不敢贸然去养心殿打扰。听说陛下来了钟粹宫,念念喜不自胜。故而在门口等着,期盼能早一刻看到陛下。” 望着她娇媚动人的面容,帝王的心软了软,将沈知念拥入了怀中,语气却有些凉:“小骗子!” “真想朕了,还让人关上钟粹宫的宫门,将朕拒之门外?” “朕看你就是嘴上想,行动却截然相反!” 沈知念扁扁嘴,委屈道:“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的名声着想,这才忍下思念,幽居钟粹宫。” “陛下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这样误会臣妾……” 第544章 特制的浴桶 沈知念从不觉得,“野心”是个贬义词。站在良妃的立场,她做的事并没有过错,甚至还很漂亮。 但……后位只有一个。两人既是竞争对手,她自然会一直防备着良妃。 沈知念望着陈扬明,淡声问道:“你今日到钟粹宫来,所为何事?” 陈扬明虽是良妃提拔上来的人,但在外面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对沈知念的态度还十分恭敬:“回贤妃娘娘的话,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给您送赏赐过来。” “来人,把东西都抬上来!” 随着身后的小太监们应了一声“是”,许多宝物都被送到了沈知念面前。 陈扬明含笑在旁边介绍着:“陛下赐贤妃娘娘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一件、金花嵌松石垂珠一条、掐丝珐琅莲福纹手炉一个、翡翠滴珠耳环一对、镂空雕花翡翠玉簪一支……” 琳琅满目的宝物,看得人目不暇接。 最后一样是个大物件,陈扬明卖了个关子,含笑道:“剩下的这样,有劳贤妃娘娘亲自上前查看。” 几个小太监合力,将用红绸罩着的东西抬了上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上面,眼底带着丝丝好奇。 就连沈知念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在菡萏的搀扶下笑着上前,揭开了上面罩着的红绸。 下一秒钟—— 她:“……” 钟粹宫近身伺候的宫女们,神色也都有些微妙,憋笑憋得很难受。 咳咳……他们不能笑,不能对陛下和娘娘不敬。 陈扬明和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他还在卖力地介绍:“贤妃娘娘,这个浴桶是陛下亲自下令,由内务府特制的。” “选用了上好的木材,不仅大小是寻常浴桶的三倍,周围还镶嵌着珍珠、宝石等,华美异常!” “钟粹宫虽没有汤泉,但由此可见,陛下对贤妃娘娘的宠爱!” 沈知念显然想到了某种回忆,向来冷静自持的她,此时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够了! 陈扬明再说下去,她真的要绷不住了…… 帝王的恶趣味啊! 偏偏这种事,沈知念又没办法明说,只能挥了挥手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抬去浴房吧。” 陈扬明和内务府的小太监都不明白,陛下特赐这样的浴桶沐浴,放在其他娘娘身上,都会喜不自胜,贤妃娘娘的表情怎么这么微妙? 然而他们不敢问,只能恭敬地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将浴桶抬了进去。 这个插曲过后,陈扬明便弯着腰道:“若贤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挥了挥手,示意芙蕖打赏他们,便进了内室。 当初浴房发生的那件事,近身伺候的人,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虽说她们此时什么话都没说,脸上也没有其它表情,但沈知念还是有一种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感觉…… 南宫玄羽啊南宫玄羽! 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牙痒痒! …… 淑妃娘娘多次去养心殿求见,都被陛下拒之门外。这几日,永寿宫里的气氛十分低迷。 淑妃更是成日都阴沉着脸,近身伺候的宫人们,通通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淑妃娘娘生气,从此就要遭殃了…… 唯一让人感叹的就是,因为失了宠,淑妃没了嚣张跋扈的底气,这几日就算看一些宫人不顺眼,也没有下令将他们处死了。 因为她怕此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会更加不喜她…… 即便如此,淑妃火爆的脾气,也不是一般宫人能承受的! 尤其听说陛下昨天不见她,却去钟粹宫宠幸了贤妃,大清早还让内务府送了无数赏赐过去。淑妃更是暴跳如雷,在永寿宫发了好大一通火! “贱妇!” “贱妇!!” “良妃是贱妇,贤妃也是贱妇!!!一个胆敢换了本宫提拔上来的内务府总管!一个狐媚子似的,成天勾引陛下!” 宫人们吓得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时,大公主带着楚夕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还有淑妃阴沉的脸色。 说大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发火了,但还是既害怕,又担心,更心疼。 她上前几步走到了淑妃身边,抱着她的腿摇摇晃晃:“韫儿给母妃请安!” “母妃,您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嘛?” 淑妃不舍得迁怒大公主,可她此时实在高兴不起来,没有哄大公主的心思:“韫儿,母妃没事,你先下去玩吧。” 大公主小小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之色,却不知该怎么办。 楚夕颜一直站在她身后,看到这一幕,眸色闪了闪。 她一直都知道,普天之下能处死淑妃的,只有陛下。所以她一直潜伏在永寿宫,想暗中收集淑妃的罪证。 可……她虽在大公主身边伺候,但淑妃身边的心腹那么多,并不信任她。 楚夕颜觉得,这或许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若她能助淑妃重获陛下的宠爱,定会成为淑妃身边受信任的人。 这样一来,她想收集淑妃的罪证,然后再联合和贤妃娘娘一起扳倒她,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楚夕颜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奴婢愿为淑妃娘娘分忧!” 淑妃只对大公主温和,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对其他人可没有好脸色。 当即冷冷地瞥了楚夕颜一眼,语气微凉:“好大的口气!” “本宫倒不知道你一个小宫女,如何能为本宫分忧?!” 其他人听到淑妃用这种语气说话,都吓得瑟瑟发抖了,楚夕颜的声音却依旧镇定:“奴婢知道,娘娘所想的,是如何重获陛下的宠爱。” “奴婢愿助娘娘一臂之力!” 淑妃冷笑了一声,看楚夕颜的眼神闪过了一抹杀意:“本宫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 翠竹在旁边呵斥道:“夕颜,你有话就说!” “若你真的能帮到娘娘,娘娘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在这里卖乖弄巧,便是自寻死路!” 第545章 她,是他的初恋(为【重生至…篮球】加更) 楚夕颜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抬起头看向淑妃,眼神坚定:“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若能为淑妃娘娘分忧,便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左右娘娘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为何不试一试呢?就算无法成功,再取奴婢的性命也不迟。” 淑妃看她的眼神,不似刚才那么冰冷了。似笑非笑道:“倒是有几分胆识。” “说说你的想法吧。” 楚夕颜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问道:“敢问淑妃娘娘,与陛下之间最难忘的回忆是什么?” 淑妃的思绪一下子被拉远了。 虽然她说了无数次,对陛下死心了,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荣耀。 可想起曾经的美好,淑妃的神色还是有些恍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本宫和陛下之间最难忘的回忆,自然是……当年本宫穿着一袭绿色衣裙,与陛下初见之时……” 楚夕颜立即着人,拿了她绘画的工具过来。 …… 养心殿。 李常德捧着一张画卷进来,恭敬道:“陛下,这是淑妃娘娘遣人送过来的。” “淑妃娘娘还说,她近日来养心殿求见,没有其它目的,只是想向陛下请罪。” “她自知罪孽深重,竟然陛下不愿意见她,她今后便不来打扰,会日日在永寿宫反省自己的过错。”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淑妃也是了解南宫玄羽的。 知道陛下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她若一直来养心殿,吵着要见帝王,只会惹帝王厌烦。这样以退为进,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无论如何,淑妃膝下还养着大公主和三皇子。便是为了那两个孩子,帝王也不可能永远不见淑妃。 否则宫里都是些见风使舵之人,大公主和三皇子的地位,会逐渐变得尴尬。 南宫玄羽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淡声道:“呈上来的吧。” “是!” 李常德恭敬地将手中的卷轴,交给了帝王。 南宫玄羽打开,看到上面的画面,微微一怔。 宣纸上画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策马奔腾的画面。 男子穿着一袭玄衣,五官俊朗,气场强大。和南宫玄羽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比他年轻了许多岁。 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头上佩戴着同色丝带,看起来灵动飘逸。容貌更是倾国倾城,脸上的笑容大方而明媚。 两人在广阔的草原上骑马,相视一笑时,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眼里涌动着的情意。 回忆似刀。 淑妃当年对帝王一见倾心。 帝王对她,又何尝不是怦然心动…… 只是岁月无情,将他们都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此刻看着这幅画,南宫玄羽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到了多年前,与淑妃初见的那个午后。 那时,她既不是张扬跋扈的柳贵妃,也不是哀怨凄婉的淑妃。只是无忧无虑,张扬明媚的定国公府嫡长女,柳时清。 是南宫玄羽最初喜欢的样子。 柳大小姐柳时清,虽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却是第一个让他体会到心动滋味的人。 她,是他的初恋…… 这一刻,南宫玄羽的心情,变得分外复杂。 看到帝王的神色,李常德心下了然,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您也有许久没见过大公主与三皇子了,可要摆驾永寿宫,去看看他们?” 南宫玄羽沉默地点了点头。 …… 永寿宫。 小花子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喜不自胜道:“来了!陛下来了!” “娘娘,圣驾真的往咱们永寿宫来了!” 翠竹也跟着笑道:“娘娘,咱们永寿宫,可是距陛下的养心殿最近的宫殿了。不像贤妃娘娘的钟粹宫,都快到犄角旮旯去了。” “在地下心里,终究没人能比得上您的位置!” 放在从前,得知帝王要过来的消息,听到翠竹和小花子的话,淑妃心中肯定会泛起丝丝甜蜜和喜悦。 而现在,她只觉得一颗心好疲惫…… 因为她满脑子想的,不仅仅是挽回陛下的心,而是怎样与姑母一起,将定国公府的荣耀延续下去! 所以,即便再疲惫,淑妃还是道:“为本宫梳妆,准备接驾。” “是!” 淑妃往内室走去,瞥了垂首站在一旁的楚夕颜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此次你做得不错,今后便与翠竹一起,到本宫身边伺候吧。” 楚夕颜压下心中的激动,跪在地上毕恭毕敬道:“奴婢谢娘娘抬举!” 低头时,她眼底有泪光在闪烁。 爹爹,娘亲,女儿终于来到了仇人身边,距为你们报仇,又近了一步! “陛下驾到——!!!” 听到李常德的声音,淑妃立即带人出去迎接。 美丽的脸,浓妆淡抹都是好看的。淑妃今日妆容、发型,都跟她与南宫玄羽初见那日一模一样。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许多时候,朱砂痣之所以是朱砂痣,是因为那人只存在于回忆里,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显得美好。 可当对方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未必还有那种感觉…… 就比如,看到淑妃命人送到养心殿的那幅画,南宫玄羽心中确实有所触动。 可此时,望着面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人。明明脸和装扮都是一样的,他却怎么都无法将眼前的淑妃,与记忆中那个娇艳明媚的清清,联系到一起去…… 帝王心中美好的光晕,就此幻灭。 南宫玄羽的眼神暗了暗,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声道:“平身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径直往内室走去,并未像从前那样,亲自扶淑妃起来。 淑妃吸了吸鼻子,压下心中的酸涩,跟着进去,忽然跪在了帝王面前:“陛下,臣妾有罪……” 南宫玄羽低头望着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淑妃何罪之有?” 淑妃匍匐在地上,缓缓道:“臣妾也是近日才知道,父亲瞒着臣妾,在陛下调查太后娘娘被害一事时,从中伪造了许多证据。意图、意图将罪名扣到贤妃头上……” “若不是为了臣妾,父亲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臣妾今日代父请罪,求陛下降罪!” 第546章 表面的风光 姑母说,陛下当时不处置贤妃,还将这件事压得死死的,就是知道了定国公府的所作所为。 可陛下应当不清楚,她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在她视角里,此事本可以风平浪静地过去。她却主动在陛下面前提起、认罪。可见定国公府伪造证据的事,真的与她无关。 就算她不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也会让陛下对她的疑心减轻不少。 只有她重新获得陛下的宠爱,才能继续为定国公府铺路! 南宫玄羽低头看着淑妃,眼底闪过了一抹讶异。 在他的了解里,淑妃性子张扬,嚣张跋扈,却从不是心机深沉之人。 他本以为定国公府,伪造对念念不利的证据,是淑妃指使的。 淑妃却在事情过去好些天之后,忽然在他面前请罪。 究竟是此事真的与她无关? 还是淑妃故意以退为进,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定国公头上? 如果是前者……南宫玄羽虽然一直想除掉定国公府,集中皇权,却从未想过要淑妃的性命。此事与她无关,他便不会因此迁怒他。 若是后者……只能说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淑妃。 他印象中的那个清清,没有这么深的心思。更不会做错了事,却在事发之后,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让亲生父亲去顶罪。 这时,大公主迈着肉嘟嘟的小短腿,一脸兴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语气里的雀跃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父皇!” “韫儿听说父皇来永寿宫了,韫儿好久都没见到父皇了,好想您呀!” 看着大公主粉雕玉琢的身影,南宫玄羽的眉眼柔和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淑妃也是大公主和三皇子的母妃。 孩子无辜。 南宫玄羽没有继续审视淑妃,收回目光道:“起身吧。” 随即,他半蹲着将大公主抱了起来,温声道:“父皇最近政事忙,所以没来看韫儿,韫儿乖不乖?” 大公主的双手搂着南宫玄羽的脖子,奶呼呼道:“韫儿很听话哒!” 淑妃在翠竹的搀扶下起身,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管陛下信没信,看样子这件事,在他心中已经揭过去了。陛下不会再因为定国公府伪造证据的事,迁怒于她。 过去,因着箫月莹是三皇子的亲生母亲,她每次做错了事,陛下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淑妃不止一次恨得牙痒痒! 直到自己也有了这个待遇,淑妃才感叹,陛下重视孩子,因此对他们的母妃爱屋及乌,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看在大公主和三皇子的份上,陛下对她的容忍度,会比对其他妃嫔多许多…… 淑妃不喜三皇子的长相,平日从不让乳母们将他抱到自己面前。这时,她却给翠竹使了个眼神。 翠竹会意,立刻出去了。 不多时,乳母便将三皇子抱了过来。 淑妃忍着心中的不喜,笑着接过了三皇子,走到南宫玄羽面前:“陛下,三皇子已经九个多月了。您看,他是不是比刚来永寿宫的时候,长大了一些?” “韫儿每天都去三皇子的寝殿看他,他们姐弟的感情可好了!”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了三皇子身上。 大皇子与二皇子虽说夭折了,但他们九个多月的时候,体型可比三皇子现在大多了。 因着从出生起,三皇子的发育就比较缓慢,南宫玄羽也不能说,是淑妃没将其照顾好。 而且,他的面容越发显得特殊…… 上次从永寿宫离开,南宫玄羽便命李常德,悄悄派人去民间打探这种情况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微微颔首,温声道:“淑妃照顾三皇子辛苦了,韫儿也是个好姐姐。”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事,臣妾不辛苦。” 淑妃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内心越发酸涩。 曾经,她和陛下相处时,十分放松肆意,哪像现在这么小心翼翼…… 大公主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知道母妃、三皇弟和父皇今天都在,她非常开心! “父皇,您这么久都没来看韫儿了,今天就留在永寿宫陪韫儿一起用膳,好不好呀?” “韫儿想跟父皇吃饭饭!” 说这话的时候,她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哪个男人面对自己的女儿这样撒娇,能顶得住? 南宫玄羽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温声道:“好,父皇陪韫儿用膳。” 淑妃喜不自胜,立刻命小厨房去准备了。 看着三皇子这模样,她都觉得倒胃口,更何况是陛下? 淑妃没将嫌恶表露出来,一副好母亲的样子:“陛下,三皇子好像饿了,臣妾先让乳母将他抱下去喂奶。”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 乳母立即抱着三皇子,离开了内室。 自从淑妃被降位,协理六宫之权也被夺了,满宫都在传她彻底失宠了,再也不可能恢复曾经的地位! 今日,陛下不仅去了永寿宫,还在那里用了午膳,给许多人释放了新的信号。 不愧是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啊,果然没那么好倒下! 为了维护大公主与三皇子的体面,这天过后,帝王偶尔会去永寿宫坐一坐,或派内务府送一些赏赐过去。 一些因为淑妃失宠,而逐渐怠慢她的宫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淑妃的态度又恢复了从前的谄媚。 可惜,这都是表面的风光。 她与陛下之间究竟如何了,只有淑妃自己心里清楚…… 过去,她在后宫活得多么张扬肆意,完全体会不到世人常说的深宫惊险。直到近期,淑妃才渐渐体会到小心翼翼的感觉…… 即便如此,跟宫里那些位分低,又不受宠的宫嫔比起来,淑妃的日子已经胜过她们千万倍了! 因着帮助淑妃重获圣宠,楚夕颜如今已经是永寿宫除了翠竹以外,最受淑妃信任的宫女了! 但她每日当差时,依旧谨慎小心,侍奉淑妃极为恭敬。 淑妃对这个年龄不大,却处处妥帖的,还有一手好画技的贴身宫女,越发满意! 毕竟翠竹的年龄一天天大了。 第547章 柳时章的断指到了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 不管是外面还是宫里,拖着不让侍女嫁人,导致她们独自终老,都是不仁厚的做法。时间长了,还会引起侍女的怨怼。 故而大周的宫规有云,除了成亲后留在宫里做嬷嬷的,或者自梳不嫁的,其他宫女年满二十五岁,都会统一放出宫。 要么就是在那之前,由主子做主,为其赐婚。 翠竹已经二十四岁,最多还有一年就要出宫了。 她跟了淑妃那么多年,淑妃没想过耽误她的终身大事。 就算翠竹成亲后,依旧回到淑妃身边伺候,有了自己的小家,终究不比从前了。 淑妃从许久之前,就开始物色翠竹离开后,新顶替的大宫女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难得看楚夕颜顺眼。 她有意让翠竹培养对方,看楚夕颜更顺眼了几分。 楚夕颜在永寿宫的地位,一日比一日提升着。 …… 时间回到帝王的口谕,刚传到边疆的那一天。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柳时章黑了不少,皮肤粗糙了不少,也壮了不少。 他身上竟真的渐渐褪去了京城贵公子的娇气,颇有几分边疆将士的味道了。 连带着周围的士兵,看他也顺眼了一些。 原来京城来的世家公子,也不全是软蛋。 这个柳时章,虽然时不时还是像个怂包一样抹眼泪,但至少面对匈奴人的时候,不像之前一样吓得尿裤子了。 甚至有时候跟匈奴人交战,他挥刀的动作还挺勇猛的。 柳时章在边疆,虽依旧没有朋友,可众人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排挤他了。 “柳时章可在?京中有旨意传来!” 听到这话,柳时章猛然抬起头,粗糙漆黑的脸上,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一定是父亲、姑母和姐姐,要救我回京城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喜极而泣,大步往外跑去。 同阵营的士兵们嗤笑了一声,语气似嘲弄,似艳羡,又似恭喜:“这小子,还真让他熬出头了。” “人家是堂堂国公爷的嫡子,跟咱们这些糙人能一样吗?” “以后看不到娘们唧唧的贵公子,抹眼泪的样子了,还真可惜的。” “希望那小子回去后,家里人能安分点,别再让他到这个地方来了。” “……” 说到底,大家都是大周的儿郎,彼此间又没什么仇怨。他们对柳时章,怎么可能真的抱有极大的恶意? 只是刀口上添血的将士,看不起软蛋而已。 但柳时章一直以来的进步,众人都看在眼中,即便嘴上说得不好听,心中也是盼着他好的。 然而…… 就在这些同袍,在想跟柳时章道别的话时,他却被人从外面抬了进来。满头冷汗,表情扭曲,看起来极为痛苦。 营帐里的士兵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围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抬他进来的人,复杂地看了柳时章一眼,道:“京中有令,取他一根手指。” 众人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柳时章的右手上。他的手被布紧紧包裹着,却依旧有血迹渗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柳时章被“发配”到边疆,本就是陛下的旨意。京中的大人物要做什么决定,哪是他们干涉得了的?甚至为了避免引火烧身,连问都不能问。 一人沉默地拿过水壶,喂柳时章喝了几口热水。另一人帮他铺好被子,将他扶到了床上躺着。 最终,不知道是谁叹息了一声,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说你,天天念着你在京城的家人,结果呢?他们在京中享福,出了什么事,却让你遭罪。” “罢了,罢了。小柳,你看开些。咱们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人了,不过是断了一根手指,没什么的。”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少根手指也没人会瞧不起你,坚强点哈。” “……” 听到京中的旨意,被断指的时候,柳时章虽震惊、错愕、剧痛,却没有流下眼泪。 可现在,听着同袍们的安慰,他再也绷不住了,将脸埋进了被子里,放声痛哭起来! “老李上个月在战场上,被匈奴人把整条手臂都砍掉了,也没有掉一滴眼泪,瞧你这点出息!” 这人说的话虽然刻薄,却还是坐在柳时章旁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行了,别哭了。” 柳时章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从没吃过苦头。刚来边疆的时候,身上被割出一道小口子,他都震惊不已,会忍不住掉眼泪。 可渐渐地,参与的战事越来越多,柳时章见多了鲜血、尸体,受伤的次数也越发增多。 他的心性逐渐变得坚韧起来。 今天他哭的,不止是身体上的疼痛,断掉的手指。更多的是,他想不明白…… 父亲、姑母和姐姐,一定会全力护着他。他日日夜夜都在期待,他们派人带陛下的旨意过来,接他回京,做回定国公府尊贵无比的嫡子。 可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定国公府真的舍弃他了吗? 这一刻,柳时章有一种信念崩塌的感觉,既痛苦,又迷茫…… …… 就在永寿宫的人,都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时,翠竹又带来了一个噩耗。 她进了内室,跪在淑妃面前,颤颤巍巍道:“娘娘,国公爷递了消息进来,说、说……昨天、昨天定国公府门口,出现了一个锦盒……” “打开后,里面、里面躺着一根断指……怕那断指腐坏,还特意用冰块保存着……” “国公夫人看到那根断指,当即就痛呼一声,昏了过去……” 淑妃手中的茶盏猛然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 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死死地盯着翠竹,一字一顿地问道:“断指……” “什、什么断指?!” 翠竹把心一横,道:“是右手的小拇指,指腹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淑妃往后靠在椅子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她唯一的胞弟时章,右手的小指上,便有这样的胎记…… 第548章 胎象稳固了(为【催更快更】加更) 淑妃上次已经从柳太后口中知道,定国公府伪造诬陷贤妃的证据,被帝王知道后,远在边疆的柳时章,一定会遭罪。 可淑妃一直以为,陛下是太后的养子,从礼法上来说,时章是他的表弟。 陛下当年还是皇子时,时常带着时章玩,也算是看着时章长大的。 陛下就算要通过惩处时章,来警告定国公府,最多让时章挨一顿毒打,受受皮肉之苦。 淑妃万万想不到,陛下竟、竟狠心至此!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既心疼,又担忧:“时章是定国公府的幼子,别说断指了,从小到大连皮肉之苦都没受过。” “陡然遭了这样的罪,他又远在苦寒的边疆,怎么受得住啊?” 翠竹也心疼地抹起了眼泪:“娘娘……” 可是她们能怎么办呢? 娘娘在后宫,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哪里还顾得上三公子…… 淑妃望着钟粹宫的方向,眼底燃起了滔天怒火:“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沈知念那个贱妇!” “若不是为了护着她,陛下怎会这样对时章?!” “她害本宫的弟弟断了一根手指,本宫跟她不死不休!” 若不是柳太后再三交代过,让淑妃暂避沈知念的锋芒,恐怕此时,她就要像当初忍不住掌掴箫月莹一样,带人冲去钟粹宫了。 …… 慈宁宫。 瘫在床上的柳太后,听到这个消息,闭了闭眼睛。 “……皇帝倒是比哀家想象中,更狠心。” “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皇帝了!” 为帝王者,首先便要做到冷血无情。 只是柳太后过去也没想到,帝王的冷血,都用在了定国公府的人身上。 袁嬷嬷喟叹了一声:“三公子此次确实遭罪了。” 柳太后之前一直在想,要不要将柳时章视为弃子,只是她毕竟要顾及定国公的想法。 那么现在,时章断了一根手指,成了残缺之人,已经很难继承定国公的爵位了。这个嫡子在他心中的分量,真的还像以前一样吗? 柳太后知道,定国公如今正是悲痛的时候,没有急着谋划什么,而是问道:“淑妃那边的反应如何?” 袁嬷嬷恭敬道:“回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心中想必也是极为悲痛的。只是她记着您的交代,在永寿宫没有没有轻举妄动。” 柳太后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 不管怎么说,经历了这些事,淑妃的性子确实沉稳了一些。 皇帝的警告就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宜再对贤妃和四皇子做什么。 蛰伏下来静待时机,才是最好的做法。 ……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腊月二十五。 年关越发近了,宫中上上下下,都在为数日后的除夕宫宴忙碌着。 往年这些事都是由淑妃安排,今年协理六宫的人变成了沈知念和良妃,便由两人共同负责。 肖嬷嬷站在沈知念身旁,和她一起核对着各种单子,提醒道:“良妃娘娘办事向来水滴水不漏,但这个紧要关头,若咱们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将把柄送到她手上了。” 沈知念微微眯起了眼眸:“不管是良妃还是本宫,都是第一次负责如此重要的事。” “成功了不一定有功,可要是出了纰漏,必定会引起陛下的不满,也显得自己无能。” “本宫可不相信,良妃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吩咐下去,所有由本宫负责的事,都盯紧一些。不仅要防备良妃,还要防备淑妃从中作梗。” 毕竟所有人肯定都会拿今年的除夕宫宴,跟往年的对比。淑妃怎会甘心,被她和良妃比下去?有不安分的行动才正常。 “是!”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孙贵人来了。” “快请。” 孙贵人的身孕马上就要满三个月了。 因为在钟粹宫深居简出,有沈知念庇护,又有唐洛川和林嬷嬷照顾,她的身子养得很好,胎象极为稳固。 “嫔妾给贤妃姐姐请安,姐姐吉祥万安!” 沈知念示意芙蕖将孙贵人扶了起来,无奈道:“本宫不是说过无数次了,不必多礼。” 孙贵人含笑望着她:“这是姐姐的心意,但礼不可废。” 沈知念道:“你来得正好,本宫正有一件事要跟你商议。” “你的肚子快满三个月了,胎象已经稳固。本宫打算在除夕宫宴时,让你向陛下宣布这个好消息。妹妹意下如何?” 毕竟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着,瞒南宫玄羽的时间太久了,他知道后,心中难免不悦。 之所以选择除夕夜宴那日,除了那是一个吉祥的好日子,更因为在后宫生存,该韬光养晦的时候,要低调;但该高调的时候,还是要高调。 孙贵人的身孕一旦暴露,必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有帝王的宠爱和重视,至少能震慑一些宵小,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孙贵人点了点头,看沈知念的眼神满满都是信赖:“嫔妾都听姐姐的!姐姐说怎么做,嫔妾就怎么做。” 在宫里,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贤妃姐姐。旁人会害她,但贤妃姐姐不会。 …… 水月轩。 自从当初被淑妃把脸扇肿了,郝贵人就一直窝在自己的寝殿养伤。 后宫的美人那么多,帝王一段时间不见她,早就将其忘到了九霄云外。 郝贵人也算是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宫里受宠的时间,像昙花一现的宫嫔,太多了。郝贵人失宠后,没有几人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初儿欣喜道:“小主,良妃娘娘来了!” 这些日子,全靠良妃的关照与庇佑,郝贵人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看到良妃进来,她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嫔妾参见良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良妃上前亲自将郝贵人扶了起来:“你我姐妹之间,不必客气,妹妹切莫再多礼了。” 郝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柔之色:“谢娘娘。” 良妃温声道:“妹妹的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本宫今日来是想着,该向陛下汇报这个好消息了。” 第549章 沈知念发现郝贵人有孕 郝贵人脸上有期待,有羞涩:“嫔妾也是这么想的。” “嫔妾刚才还跟初儿在说,要找个时间和娘娘商议,何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陛下?” 良妃温和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届时大小妃嫔都会前往太和殿赴宴,妹妹也能得见天颜。” “那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陛下,岂不是喜上加喜?陛下龙颜大悦,也会更看重妹妹腹中的皇嗣几分。” 这个想法和郝贵人不谋而合:“嫔妾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良妃和郝贵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细细嘱咐了对方一番,才起身离去。 “嫔妾恭送良妃娘娘!” 因有孕的事是秘密,这几个月,郝贵人没让过多的人在内室伺候。良妃主仆离开后,里面就只剩下她和初儿了。 初儿说话也大胆了一些:“小主,陛下当初废了姜氏的皇后之位,其中一项罪名,便是她谋害龙嗣。” “自从姜氏死了之后,后宫的孩子就一个接一个多了起来。不仅有三皇子、大公主和四皇子降生,如今您也有了身孕。” “可见那姜氏,真是死得好!” 郝贵人摇了摇头:“大好的日子,平白提那晦气之人做什么?” 初儿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是是,奴婢不该提一个死人,平添晦气。” 郝贵人感叹道:“不过你说的话也确实在理。” “不仅是姜氏。淑妃协理六宫时,后宫哪个妃嫔不需要看她的脸色?如今由良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共同处理六宫事宜,宫中的争端都少了许多。” “难怪人人都说,淑妃娘娘确实不如良妃娘娘与贤妃娘娘贤德。” 初儿认同地点了点头:“良妃娘娘真是奴婢这辈子,见过最好的人了!” “这些日子,若不是有良妃娘娘的庇护,您也不能安心养胎,直至胎相终于稳固。” 郝贵人想起之前在永寿宫,她因为帮良妃说话,遭受了淑妃的掌掴。 那时她心中尽是后悔的情绪,觉得自己一个小小贵人,不该冲动行事。 娘娘们的矛盾,哪是她能掺和进去的? 如今再回头看,郝贵人不禁有些惭愧。 良妃娘娘对她那么好,她知恩图报,为对方冲锋陷阵是应该的。怎能遇到一点磨难,就心生退缩之意? 看来自己内心的修行还不够。 …… 钟粹宫。 小明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眸看向他:“起来吧。” “谢娘娘!” 小明子开门见山道:“娘娘之前命奴才派人盯着水月轩,两个月过去,奴才终于发现了异常的地方,所以特来禀报!” 沈知念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小明子道:“这几个月,郝贵人变得比之前谨慎了不少,不仅在水月轩深居简出,甚至都不让除了初儿以外的宫女,进内室伺候她。” “重要的是,奴才派去盯梢的人说,翻找过水月轩每日扔出的秽物,郝贵人这两个月,都没有用过月事带……” 贵人的月事带,所用的布料和各种材质,都和宫女用的有明显的区别。 盯梢的人既没发现,如此便说明,郝贵人已经最少有两个月,没来过月事了…… 菡萏惊讶道:“这么说,郝贵人是怀上皇嗣了?!” “奴婢之前还觉得奇怪,就算她的脸被淑妃娘娘打肿了,养伤也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为何突然之间,就像在后宫销声匿迹了,原来是躲在水月轩养胎呢。” 芙蕖眼里闪过了一抹了然:“难怪良妃娘娘时不时就去水月轩探望,恐怕不仅是因为郝贵人效忠于她吧……” 南宫玄羽还这么年轻,身体又没问题,后宫的妃嫔有孕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知念说过,不会对胎儿和皇子、公主下手。那么四皇子,肯定不会是南宫玄羽最后一个孩子。 听说这个消息,她虽然有些讶异,但心中并未泛起太大的涟漪。 “一个郝贵人,即便生下的是皇子,也不足为惧。但她背后站着的是良妃,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恐怕良妃对郝贵人,就像当初对孟氏一样,是抱着杀母夺子的心思吧。 菡萏面色凝重地问道:“娘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若宫中又出现了一个皇子,还是敌方阵营的,那四皇子…… 沈知念的声音依旧淡定:“且不说郝贵人这一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是男是女。就算是皇子,你觉得阿煦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是其他皇子能代替的吗?” “况且……依本宫这段时间的观察,郝贵人与良妃其实并不是一路人,只是被良妃营造出来的伪善蒙骗了。” “若她知道良妃对她的所有好,都只是为了夺走她的孩子,郝贵人会如何呢?” 菡萏点了点头,担忧道:“可无凭无据的,这话咱们便是说了,郝贵人也不会相信啊。” “反而还会觉得娘娘您居心不良,在挑拨她与良妃娘娘的关系。” 沈知念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芒:“是狐狸,便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就算没有机会,咱们就不能创造机会吗?” “距离郝贵人生产还有许久,慢慢来,不必着急。” 菡萏若有所思道:“娘娘说得是……” 沈知念道:“若郝贵人的胎象已经稳固了,那么良妃一定会抓住除夕宫宴这样的好日子,向陛下宣布此事。” “咱们的计划可不能被她们打乱了。来人,去侧殿请孙妹妹过来。” 芙蕖福了一礼:“是。” 不多时,孙贵人便在珠儿的搀扶下进来了。 这些日子,因顾及她的身体,贤妃姐姐很少主动喊她来主殿,今日这是有什么事? 孙贵人行完礼,好奇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沈知念便让小明子把刚才说的话,都告诉了孙贵人。 听完后,孙贵人眼中满是讶色,语气极为复杂:“郝贵人居然、居然可能也有孕了?” 她还以为,近期被上天眷顾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第550章 送给江令舟的礼物 做了母亲,便会不知不觉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陛下的宠爱一共就那么多,在她孕期,多了一个郝贵人分宠,那陛下给她孩子的爱和关注,就少了一半。 不过苦闷过后,孙贵人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庆幸。 若后宫只有她一人有孕,不用想都知道,满宫的眼睛都会落到她身上。 届时就算有贤妃姐姐庇护,想平安将孩子生下来,还是要躲过许多明枪暗箭。 郝贵人也有孕,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的爱和关注虽然会被分走一半,可后宫妃嫔们的嫉妒与算计,也会有一半落到郝贵人身上。 孙贵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可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做不到一点私心都没有…… 沈知念看着孙贵人,缓缓道:“陛下听说第一个好消息,定会龙颜大悦!” “有了这个铺垫,第二个说出有孕的人,陛下心中的惊喜和喜悦,便会打个折扣。” “所以,孙妹妹,除夕宫宴时,咱们可不能输在起点。” 孙贵人重重点头:“那是!” “贤妃姐姐如此为嫔妾着想,嫔妾定要拔得头筹!” 接下来,两人又仔细商议了一番,沈知念便让孙贵人下去歇息了。 她离开后,沈知念继续看宫宴的菜单,确定没有纰漏之处。 忽然,她的神色微微一凝,想起了一件极为久远的事…… 看到沈知念走神,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沈知念抬眸看向了芙蕖:“去库房里将赵妹妹以前送的那支,数百年的老山参找出来。” 如此珍贵、罕见的药材,通常都是用来救命的。芙蕖虽不知道,沈知念为何忽然提起了那支老山参,却还是福了一礼道:“是!” 沈知念想起上辈子,江令舟就是在景泰二年即将结束时,大病了一场。 最终虽救回了一条命,但因为这场病,他本就不好的身体,越发虚弱不堪。 因为此次埋下了病根,才导致了他最终早亡。 江令舟不仅才华横溢,更是沈知念在政坛上的知己。 最重要的是,这辈子因为陆江临没有在秋闱中夺魁,江令舟成了解元公,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沈知念要为四皇子铺路,必然要拉拢这样的人才。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助江令舟度过此次危机。 老山参具有益气安神、增强体质、生血补血等功效。就算不能让江令舟避免生这场病,也能让他痊愈得快一些。 或许就能改变他上辈子英年早逝的结局了。 不多时,芙蕖就将东西取了过来:“娘娘。” 这支老山参很大,一次用不上一整支。 沈知念微微颔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吩咐道:“将这个部分切下来,派人交与父亲,让他送去江令舟江解元,在京中的宅子。” 如此年份的老山参,关键时刻含一片在嘴里,都能吊着命。沈知念让人切下的这部分,已经堪比万金了! 菡萏和芙蕖最大的优点,就是沈知念下达的命令,不管她们有多摸不着头脑,都会无条件去执行:“是!” 这个插曲过后,沈知念心中的石头,微微落下了一些。 江令舟本就是江城第一世家的嫡长子,平日想拉拢他的权贵不知有多少。他夺得解元后,在京城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沈家送他这件礼物,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惹人生疑。 还能向江令舟抛出一根橄榄枝。 …… 因着开春后便是称春闱了,江令舟的身体又不好,为了避免在路上来回奔波,秋闱过后,他没有回江城,一直住在江家在京城的宅子里。 江家作为江城第一世家,平日里的各种人情来往,是必不可免的事。 尤其是江令舟夺得解元后,今后想在官场上走得更顺利,便不能孤芳自赏,不与京城的各大世家走动。 平日礼尚往来的事,都是江宅经验老到的管家负责。只是今日收到的这份礼太过贵重,送礼之人的身份又特殊,管家才禀报到了江令舟跟前。 “……公子,这锦盒里的老山参,是吏部尚书沈大人派人送来的。” “虽是分支,但老奴观其年份和形状,极为珍贵!别说在市面上买不到了,恐怕就算是皇亲国戚的库房中,也鲜少有这样的珍品!” 如果是其它太过贵重的礼物,管家肯定不会擅作主张收下。然而公子自幼体弱,这样能救命的东西,对管家来说诱惑太大了,他实在无法拒绝。 江令舟今日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袍,上面用精致的针脚,绣着挺拔的竹子。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温润至极。 他面容清隽,鼻梁高挺,眸中总透着几分温和之色。墨黑的长发用发冠固定在头顶,有一半散落下来披在身后,看起来恣意洒脱。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略显苍白,时不时轻轻咳嗽几声,给人一种病弱之感。 殊不知……正是江令舟身上这份病弱的气质,勾起了无数少女的怜惜。 解元公在京中的这些日子,每次出门,都有不少胆大的女子,往他身上扔香囊、帕子等物件。 听到管家的话,江令舟的目光落在了锦盒里。 的确是珍品。 管家了解江令舟,知道他肯定又会说无功不受禄,连忙劝道:“公子,沈大人不仅是吏部尚书,沈家更是贤妃娘娘的母家。” “这是他们头一回送礼物到咱们的宅子,应有与您和江家交好之意。您若是推却,恐怕不妥……” “对方的身份如此贵重,一个不慎,江家就有可能开罪沈家与贤妃娘娘。” 江令舟默了默。 他是江家未来的家主,行事不能全看自己的心情,也要为江家的未来考虑。 “……既如此,你便仔细备一份厚礼,送到沈大人府上。” 管家笑呵呵道:“老奴知道了,定把事情办得妥帖。” 至少有这支老山参在,公子什么时候再生病,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这些日子,各大家族送到江家的礼物,就这份最实用了! 第551章 除夕之夜(为【书友小猫】加更)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了。 后宫最忙的人,就数沈知念和良妃了。 虽说宫宴的所有事情,她们都安排好了,但还是要再仔细检查一遍,确保没问题。 期间,沈知念和良妃都发现了一些小纰漏。虽不会导致除夕宫宴出什么大乱子,但终究会显得没那么完美。 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毕竟她们的权力,都是从淑妃手中夺来的,她会想看着两人风光无限吗? 淑妃也算学聪明了一些,做事极为谨慎,只在这些小问题上恶心她们,没弄出什么大乱子。 沈知念和良妃如果要彻查下去,便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且就算查出这些事是淑妃做的,因为事情无伤大雅,她最终也不会面临什么惩罚。 除夕将近,两人都不想在这时节外生枝。 菡萏笑呵呵道:“……娘娘,如今满宫都在说,今年除夕,晋王殿下也会来京城向陛下贺岁呢!” 晋王是先帝的第八子,生母是齐太妃。只不过在南宫玄羽登基的第一年,齐太妃病逝了。 先帝的皇子虽多,但或夭折,或在惨烈的夺嫡之中死亡了。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南宫玄羽和晋王。 也就是说,晋王是南宫玄羽唯一的亲兄弟。 晋王如今还未娶正妻,府中只有一位侧妃和数名姬妾。 尊贵的出身,俊美的容貌,再加上温润如玉的性格。京中有许多世家大族,想女儿嫁给他做晋王妃。 沈知念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上一世,晋王的出身十分尊贵,却一点天潢贵胄的架子都没有。再加上那俊美无俦的容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将他视为良配。 沈知念和晋王的交集不多,对他并不了解。 最后还是晋王起兵造反了,沈知念才知道,原来他以往温润忠良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实则野心勃勃! 这时距离晋王造反,还有五六年的时间,想必他会将狐狸尾巴隐藏得极好。 可惜,上辈子景泰二年的除夕,沈知念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解元娘子,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自然也无从得知,晋王此次进京所为何事。 不过到明晚,就可以见到那位善于伪装的晋王了。 …… 江宅。 江令舟自小体弱多病,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逐渐寒冷,他这两日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 到今天,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了…… 京城最好的郎中,一个接一个被请了进来,却大部分都束手无策。 管家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明日就是除夕了,要是公子在这个日子出了什么事,他回去后,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最后一名郎中为江令舟把完脉,深深叹了一口气:“公子的身体底子实在太差,老朽也束手无策……” “若有奇药能暂时保住公子的性命,再徐徐治疗。或许,公子能转危为安。” 管家下意识想起了,沈家前两天派人送来的那只老山参:“请问大夫,要何种奇药?数百年的老山参可行?” 百年的山参都是罕见的物品,只有皇亲国戚或宫中才有,更何况是数百年的? 江家不愧是江城第一世家啊,底蕴竟如此深厚! 郎中点头道:“当然可!” 管家连忙看向了旁边的小厮:“快!快去库房,把那支老山参取过来!” 小厮应了声“是”,匆匆跑了出去。 江令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当天了。 郎中再次为他把了脉,重重松了一口气:“公子的身体却依旧虚弱,但性命已经无虞了。接下来只需用老好生养着,再配以老朽开的药,便无碍了。” 这个无碍,并不是指江令舟的身体痊愈了,而是指此次危机已经度过。 管家千恩万谢,给了丰厚的诊金,让人将郎中送了出去。 江令舟的身体向来不好,每次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昏迷不醒数天,都是正常事。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想到了沈家派人送来的那支老山参。 果然,询问过后,江令舟从管家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公子,这次可多亏了沈家!” “郎中不止一次说了,此次若没有那支老山参,您就算能醒过来,也会元气大伤,寿数大损。” “沈家,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 江令舟心中自是感激。 却也觉得此事,有些过于巧合了。 但沈家人又没有神机妙算的本事,如何能知道他的身体,将在数日后遭遇危机,提前送了老山参过来? 江令舟只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巧合。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管家温声道:“公子,是除夕了。” “今年的除夕夜,您不在江城,就只有咱们宅子里的人一起过年了。” 江令舟微微颔首,眸中带着几分感激:“如此重的恩情,理当重谢。只是阖家团圆之日,不好上门打搅。” “管家,你去备一份厚礼,待新年过后,我要亲自去沈家登门拜谢。” 管家道:“是!” …… 钟粹宫。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很快就要到去太和殿赴宴的时辰了。 菡萏站在铜镜前,为沈知念梳妆打扮。 娘娘如今贵为众妃之首,这样的大日子必然要艳压群芳! 菡萏今天为沈知念画的妆容,用的首饰,都极尽美艳奢华,大气张扬! 此时此刻,她不禁感叹:“遥想当初刚进宫时,娘娘为了避免树大招风,每次出席一些大场合,都尽量往低调、素净了打扮,如今咱们也算是熬出头了!” 没过多久,一个宛若神妃仙子的美人,就跃然于铜镜之中了。 乳母们也将四皇子抱了过来。 他今日被大红的襁褓包裹着,看起来极为喜庆,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 四皇子已经四个多月了,比刚出生时长大了不少。 有时候孙贵人兴致来了,来主殿弹琵琶。他听到悦耳的琵琶声,会在摇篮里手舞足蹈,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脑袋还会转动,看向声音的源头。 第552章 郝贵人羡慕孙贵人 沈知念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四皇子,含笑望着他:“这是咱们阿煦出生后,过的第一个除夕。” “母妃带你去太和殿赴宴,好不好呀?” 四皇子哪听得懂大人的话,却认得母妃的声音,可爱地笑了起来。 菡萏在旁边提醒道:“娘娘,该出发了。” 沈知念今晚穿的宫装极为繁琐,行动间多有不便,怕走路时会摔倒,孩子便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 随即,她纤细的手指搭在菡萏的手背上,往外走去。 孙贵人也已经装扮完毕,在揽月轩门口等着。 看到沈知念,她立刻福了一礼,含笑打招呼:“贤妃姐姐,嫔妾也准备好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钟粹宫门口,她的仪仗已经在等着了。 一宫主位才会被赐肩舆,孙贵人只能走过去。 钟粹宫距太和殿路途遥远,孙贵人有孕在身,如今又天寒地冻,哪里受得住? 沈知念冲她招了招手:“孙妹妹,暖轿里还有许多空间,再坐一个人绰绰有余,上来吧。” 孙贵人有迟疑:“可……这不合规矩……” 她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以贤妃姐姐如今的宠爱和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抓她的错处。若有人利用此事做文章,她怕影响到贤妃姐姐…… 沈知念淡声道:“宫规只说嫔位以下,没有属于自己的肩舆,又没规定一宫主位不能邀请贵人同乘。” “妹妹,外面冷,快上轿吧。” 正因为是生过孩子的人,她知道孕妇身体容易疲惫,且不宜劳累。 孙贵人心中一暖,欢天喜地地应了声“是”,便上了暖轿:“贤妃姐姐对嫔妾真好!” 一名乳母抱着四皇子,进了暖轿。 到了乾清门内,沈知念的仪仗和良妃的不期而遇。 后宫只有沈知念到了冬日,乘坐的是帝王特赐的暖轿。其他妃嫔无论春夏秋冬,乘坐的都是露天的肩舆。 见自家娘娘坐在肩舆上受冻,贤妃娘娘却在暖轿里,连一丝风都吹不到。若离羡慕的同时,又不禁觉得有些不公平。 郝贵人跟在良妃的肩舆旁,冲沈知念的仪仗行了一礼:“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沈知念并未掀开帘子,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起来吧。” “谢娘娘!” 宫道只有这么宽,沈知念的位分在良妃前头,自然是她先走。 待沈知念的仪仗,浩浩荡荡地穿过了乾清门,良妃一行人才跟在后面。 若离忍不住嘟囔道:“孙贵人不是向来和贤妃娘娘形影不离,怎么今日去太和殿赴宴,没看到她?” 郝贵人的语气颇为艳羡:“孙贵人的贴身宫女,跟在贤妃娘娘的暖轿旁,说明孙贵人就在贤妃娘娘的轿子里。” “贤妃娘娘对她真好。” 若离皱起了眉头:“既然在,那她见到咱们娘娘了,居然不下来请安,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难道孙贵人以为,自己抱紧了贤妃娘娘的大腿,就可以不将咱们娘娘放在眼里了吗?” 良妃皱了皱眉头,道:“好了,若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离撇撇嘴,没有再说话了。 郝贵人明白,良妃娘娘向来是宽和的性子,不与孙贵人计较,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今天的天气真冷啊,就算裹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揣着暖和的汤婆子。走在宫道上,还是觉得寒风迎面刮来,刺骨的凉! 更何况她有孕在身,冰天雪地从遥远的储秀宫,走到太和殿,更是一种煎熬! 对比之下,郝贵人不禁更羡慕孙贵人了。 但她从未怪过良妃娘娘。 因为良妃娘娘与贤妃娘娘的情况不同。 贤妃娘娘乘坐的是暖轿,里面可以同时坐很多人。 而良妃娘娘的肩舆,一次只能坐一个人。总不能让良妃娘娘在地上走,把肩舆让给她吧? 郝贵人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谬…… 以前位分低,每次参加宫宴,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沈知念都是早早就到了。 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便从她等别人,到别人等她。 沈知念抵达太和殿的时候,许多后宫妃嫔、皇室宗亲,和与皇家沾亲带故的权贵,都已经到了。 包括曾经每一次,都是在宴席快开始了才姗姗来迟,将架子摆得极大的淑妃,此时也已经在太和殿了。 看到沈知念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众人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嫔妾/臣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柳太后又瘫了来不了。沈知念便是后宫最尊贵的人,她的座位,在龙椅下的第一张椅子。 沈知念目不斜视地上前,走到自己的座位落座,才抬眸扫了众人一眼,薄唇轻启:“都起来吧。” “谢贤妃娘娘!” 淑妃落座后,眼底是控制不住的妒火与恨意! 曾几何时,她高高在上,每逢大型宴会,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贤妃在内,都只有毕恭毕敬向她行礼的份! 如今,她竟也要在贤妃面前低头了! “陛下驾到——!!!” 随着李常德的声音响起,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的南宫玄羽,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立即起身,山呼万岁! 帝王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套烟罗绮云裙,艳丽的色彩,一眼望去似霞光般灿烂。裙摆上的绣工极为精致,用金丝银线勾勒出耀眼的晚霞,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熠熠光辉。 裙摆逶迤拖地,上面用同色系的珠玉、宝石点缀而成,极尽奢华! 秀发如云,盘成高高的发髻,左边插着一支镂空兰花朱钗,右边坠着金海棠珠花步摇。满头珠翠,华美异常! 行礼时,露出了纤细的手指上戴着的戒指。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如一湾清澈的湖水,美不胜收! 腕间是如梦似幻的灵霄雾梦镯,更添几分空灵的美感。 如此华美的宫装、首饰穿戴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喧宾夺主。众人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那娉婷万种,娇艳如花的容貌。 第553章 晋王的探究 随即,帝王又看向了沈知念身旁,被乳母抱着的四皇子,眉眼温和了许多。 他走到高高的龙椅上落座,淡声道:“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道:“谢陛下!”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了皇室宗亲里,最靠前的那个位置。 是晋王的。 但椅子现在还空着。 晋王看似温和有礼,对帝王忠心耿耿。可除夕宫宴这样的大日子,竟比帝王到得还晚。啧…… 果不其然,南宫玄羽的目光从那把椅子上扫过,眼底有晦暗之色一闪而逝。 按照规矩,只有与皇室有关之人,才有资格参加今晚的家宴。 但沈知念之前就听说了,由于在铲除镇国公府的大计中,顾锦潇和周钰溪立下了赫赫功劳,因此两人都被帝王破格赐了赴宴的资格。 沈知念坐在自己的位置仔细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另一边,坐在周钰溪身边的赵云归。 见沈知念看过来,赵云归露出了一个大方爽朗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很久之前,沈知念就想问一问好友,那支数百年老山参的事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晚的宫宴,倒是一个时机。 就在宴席快开始时,门口终于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晋王殿下到——!!!” 从大殿外走进来的那名年轻男子,身形颀长,玉树临风。 他穿着一身云缎锦衣,一双黑眸如子夜的寒星。仪态矜贵,透着一股独属于天潢贵胄的气质。 仔细看,晋王的眉眼和龙椅上的帝王,竟有几分相似,两人都继承了先帝那俊美的五官。 有资格参加宫宴的贵女们,都是皇室宗亲,跟晋王沾亲带故,自然不可能发生些什么。但这不影响她们欣赏美男子啊! 晋王如今还没有正妃,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惦记着晋王妃的位置。 他此次回京,出众的风姿,恐怕更会引得她们遐想连篇。 晋王走到大殿中央站定,朝主位上的帝王恭敬地行了一礼,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臣弟参见皇兄,愿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夜除夕宫宴,臣弟特意为皇兄准备了一件贺礼,故而来迟了,还望皇兄恕罪!” 先帝一共有十名皇子,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们二人。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南宫玄羽也不可能苛责这唯一的皇弟。 “你我兄弟数年不见,何需讲这些虚礼?平身吧。” 晋王并未起身,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惶恐:“皇兄是君,臣弟是臣。您与臣弟先论君臣名分,再论兄弟之情。没有皇兄的宽恕,臣弟不敢起身。” 不少皇室宗亲听到这番话,都欣慰地点了点头。 先帝昏庸,纵情酒色,被掏空了身子,以致生下来的许多皇嗣都先天不足。 十名皇子里,有五名未满十岁就夭折了,剩下的三名死在了夺嫡中。 见晋王对陛下如此恭敬,两人兄友弟恭,他们十分高兴! 想必先帝在天上有知,也乐意看到这一幕。 南宫玄羽语气温和:“多年过去,你还是这副老样子。” “好了,朕恕你无罪,快起身吧。” 晋王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多谢皇兄!” 落座时,晋王的目光,隐晦地从沈知念身上扫过。 大夫说箫月莹的身子早就是强弩之末,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她的死期,就在这几天。 所幸他已经从箫月莹口中,知道了方家留下的巨额钱财,都藏在何处。 这些日子,为了从箫月莹口中挖出这个消息,晋王和她的接触颇多。自然也知道了,箫月莹和沈知念之间的恩恩怨怨。 箫月莹的城府和谋算,在他见过的女子中,实乃佼佼者!就连他,在和她打交道时,都数次差点落入她布置好的陷阱。 有如此心机的女子,最终竟在贤妃手中一败涂地! 就连他那位冷血无情的皇兄,据说也对贤妃极其宠爱,无数次为她破例。 导致晋王还没见过沈知念,就对这位宠惯六宫的贤妃娘娘,充满了好奇与兴趣! 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这个女人明明只有七分的容貌,可周身那无与伦比的魅惑气质,哪怕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也能彰显出十分的美丽。 风姿卓越,千娇百媚! 说她是绝色美人,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违和。 偏偏她那娇媚动人的气质里,又带着几分宠妃的威仪。中和下来,便不显得轻浮,只令人感到仪态万千! 若少了这丝庄重,如此容貌和气质,便是天生的祸国妖妃!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酒杯,美眸微凝。 晋王的目光,虽然只是从她身上一闪而过,但他那探究的眼神,让她分外不舒服。 上辈子,她成为一品诰命夫人后,和晋王在许多大场合打过交道。 但这一世,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 沈知念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惑,没让人看出一丝端倪。 按大周的规矩,帝王的女儿为公主,姐妹为长公主,姑母为大长公主。 先帝活下来的女儿一共有四位。 除了和亲远嫁的静乐长公主,还有三位待字闺中的,便是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与文淑长公主。 她们都在宫外有自己的公主府,自进宫以来,沈知念和三人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只在数次宫宴上见过。 其中,以清阳长公主的性子最为活泼。 她俏皮地朝晋王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八哥刚才说,特意为皇兄准备了一份贺礼,不知是何物?要是不够珍贵,可不够抵消你迟到的罪过哦!” 晋王无奈地摇了摇头,朝清阳长公主温和一笑:“你呀你,数年不见,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非要看本王被皇兄责罚,你才开心是不是?” 清阳长公主吐了吐舌头:“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好奇八哥的贺礼罢了。” 云安长公主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性子也最为娇纵,当即瞥晋王一眼:“八哥,本宫倒觉得清阳的话没错。” “咱们兄妹数年不见,你却在除夕之夜迟到。若献与皇兄贺礼不够惊艳四座,咱们可不依!” 第554章 西域舞姬(86万票加更) 晋王朝南宫玄羽投去了求救的眼神:“皇兄,您看,这两个丫头是把臣弟架起来了。” 沈知念再次端起了酒杯,笑而不语。 明明狼子野心,却能演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皇室中人的演技,果然不比她差。 南宫玄羽道:“朕也很好奇,晋王今晚准备的贺礼是何物?” 晋王神秘一笑,拍了拍手。 随着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一名身着舞裙的美人,跳着舞进了大殿。 比起端庄华美的宫装,她身上穿的舞裙极为独特,颜色艳丽,华丽无比。最吸人眼球的是……极为奔放大胆! 她的上衣只能堪堪遮住胸部,露出了纤细的腰肢和肚脐。没有袖子,两条白皙纤长的手臂,同样露在外面。长裙坠地,绣着金色刺绣。 脑后披着和舞裙同色的头纱,手臂上戴着臂钏。夸张的额坠和脖子上的宝石项链,为她更添几分异域风情。 她的长相和大周人不同,五官极为立体精致。一双眼睛极大,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尤其是鼻梁,甚是高挺。 鼻梁和唇角点缀着饰品,赤足踩在地上。腰肢扭动间,手腕和脚腕上戴着的小铃铛,叮铃作响,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跳舞时,这名异域美人媚眼如丝,眼含春水,卓越多姿! 她的舞姿宛如灵蛇般轻盈,一颦一笑间皆摄人心魄,仿佛能在一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人欣赏,有人惊艳,有人面露嫌恶。 云安长公主皱起了眉头,眼底的厌恶之色显而易见:“伤风败俗!” 有了她带头,许多人都跟着点头:“这、这……女子的双足,只有自己的夫君能看,这舞姬怎能穿成这样?” “是啊。有伤风化!实在是有伤风化!” “光是看着这打扮,我都要羞死了!” “而且她的长相,似乎和咱们不一样?” “……” 一些见过世面的人解释道:“从长相上来看,此女子确实不是咱们大周人,乃是西域舞姬!” 另一人点点头:“早就听说西域民风开放,女子的穿着和舞蹈极为奔放大胆。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 “看来这名舞姬,就是晋王殿下献与陛下的新年贺礼了?” “……” 不少宫嫔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脸上,都变得玩味起来。 反正她们不受宠,后宫多一个美人,还是少一个美人,对她们来说影响都不大。 可贤妃娘娘就不一样了。 后宫形态各异的美人很多,像这名舞姬这样大胆奔放的,却一个都没有。 而且贤妃娘娘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美丽的容貌,而是千娇百媚的气质。但这名西域舞姬,比她更妖娆,更妩媚! 若是入了宫,陛下只怕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目露担忧。 沈知念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上辈子,帝王的后宫确实有一位异域妃嫔,是晋王所献。甚至,她还在晋王造反的事情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晋王极为擅长隐忍,在造反之前,都对帝王忠心耿耿,毕恭毕敬。天下谁人不说,他是一等一的贤王? 既然这么多年忍都忍下来了,晋王为何突然决定起兵造反了呢? 不是因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是帝王掌握了他意图谋反的证据,他不得不反。 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了! 正因为准备不够充分,晋王临时起兵,才被帝王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最后成了丧家之犬。 世人这才知晓,原来那位异域妃嫔,是晋王送进宫的细作。 帝王早就洞悉了晋王的野心,故而将计就计,顺着她掌握了许多对晋王不利的证据。最终逼反了晋王,请君入瓮! 眼前的这名舞姬,果然就是沈知念上辈子,在宫宴上见过的那位异域妃嫔。 一舞毕,舞姬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俯身行了一礼,用大周话道:“巴哈尔古丽,见过陛下!” 晋王含笑道:“皇兄,巴哈尔古丽是臣弟游历西域时,所遇见的。她在西域被誉为第一美人,一舞倾城!” “如此尤物,臣弟不敢擅自占有,故而今夜献给皇兄。” “不知对这份贺礼,皇兄可还满意?” 从巴哈尔古丽出现的那一刻,淑妃的目光就一直死死落在她身上。 听到晋王的这番话,淑妃更是脸色阴沉,眉眼间写满了厌恶与不悦! 后宫的妃嫔与她争夺宠爱、地位也就罢了,一个衣衫不整,伤风败俗的舞姬,也配入宫与她一同侍奉陛下?! 陛下不是最宠爱贤妃,甚至将她都忘到了脑后吗? 那么今夜,会接受这份贺礼吗? 不知为什么,淑妃这样想着,不悦的同时,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期待。 若陛下移情别恋,贤妃那个贱蹄子是不是会伤心欲绝? 她真的很期待看到那一幕呢! 南宫玄羽高坐在龙椅之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自是知道,晋王看起来安分守己,对他一片忠心。但能从夺嫡之争中活下来的,又岂会是简单人物? 恐怕晋王从未放弃过谋夺皇位! 然而,南宫玄羽即便疑心,也没有证据。 他不愿落下残害手足的名声,就更不能对晋王如何。 这名西域舞姬,应当就是晋王想送进宫的细作! 晋王想在他身边安插探子,他又何尝不想顺藤摸瓜,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或许此女,便是一个突破口。 思及此,帝王掩去了眼底的冷芒,看这名西域舞姬的目光,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晋王精心准备的贺礼,朕怎会不满意?” 随即,他看向了西域舞姬,温声道:“你的名字倒是独特。” 西域舞姬笑得香娇玉嫩,姿容绝美:“谢陛下夸赞!” “‘巴哈尔古丽’在西域语中,意为‘春天的花朵儿’。” 听着两人的对话,晋王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温和的外表下,是隐藏得极好的野心。 像巴哈尔古丽这样的尤物,世间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 第555章 他没办法跟念念解释 皇兄自然也不例外! 南宫玄羽没让晋王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目光落在巴哈尔古丽身上时,语气温和:“你的名字不仅独特,寓意也美。” “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封巴哈尔古丽为常在,赐封号‘春’。” 此话一出,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任巴哈尔古丽再怎么是西域第一美人,也只是舞姬出身啊! 这样的身份,按理说只能封官女子,最多就为答应。 陛下居然不仅将她封为了常在,还特地赐了封号?! 但……此女是晋王殿下进献的,表达了晋王与陛下兄弟情深,天家和睦。众人也不好在此时说什么了。 宫嫔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 陛下对自己的女人,出手向来大方,却鲜少赐谁赐封号。 这个巴哈尔古丽,居然一入宫就有封号?!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喜欢巴哈尔古丽。 瞧她那穿着和勾人的眼神,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高位妃嫔们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太把巴哈尔古丽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 一个异族女子,不可能问鼎后位。为了保证血脉纯正,就算有朝一日她能生下皇子,皇子也无缘皇位。 入宫久了,她们所求的,更多是在后宫的地位,及孩子的未来。巴哈尔古丽对她们造不成任何威胁,就算陛下再宠爱她,她也不过只是个漂亮的玩物。 何须忌惮? 淑妃想明白了这一点,也觉得心中舒坦多了,下意识看向了沈知念。 贤妃不是一直说,爱陛下爱到了骨子里吗?现在看陛下有了新欢,还如此喜欢新欢,她心中该是何感受? 呵呵!也该让这个贱蹄子,体验一下自己心里的滋味了! 殊不知……她们关注的,是后宫的宠爱,和帝王的心在哪里。 沈知念看到的,却是帝王与晋王,在政治上的交锋。 晋王想以巴哈尔古力为细作,帝王洞悉了他的心思,将计就计。 难怪数年后,晋王会一败涂地…… 况且上一世,帝王的后宫便有一位异域妃嫔。沈知念早就知道巴哈尔古丽的存在了,此时自然不诧异。 不过其他人,尤其是南宫玄羽,并不知道她是重生之人,对这些事一清二楚。 所以,沈知念面上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垂下眼帘,看起来很是落寞…… 她心中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利用巴哈尔古丽与晋王,为自己和阿煦争取最大的利益。 巴哈尔古丽不动声色地和晋王对视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随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再次行了一礼:“巴哈尔古丽,多谢陛下!” 晋王殿下创建的贵女传授班,虽在许久之前就灭亡了,但她,依旧是贵女传授班最优秀的学员! 她会带着晋王殿下的意志,完成自己的任务,将晋王殿下送上那最高的位置! 为了入宫,她必须保持清白之身,可她的心,早已给了晋王殿下……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底的讥诮,继续道:“赐春常在入住水溪阁,先由嬷嬷教导宫规。” 水溪阁在翊坤宫的右侧殿。 “巴哈尔古丽遵命!” 许多人,尤其是云安长公主看到这一幕,眼中尽是讥诮之色。 陛下都将她封为常在了,她此时应自称“嫔妾”。而且行礼时,她应该低着头,而不是像狐狸精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陛下看。 果然是异域女子,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 殊不知,这也是晋王的小心思。为了逼真,才故意没有命人教巴哈尔古丽宫规。 这个插曲过后,巴哈尔古丽就被嬷嬷带下去了。 宫宴依旧在继续,好不热闹。 帝王拥有三宫六院,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往,南宫玄羽要封哪个女子为宫嫔,宠幸哪个女子,从来不会顾及其他女子的想法。 他是帝王,天经地义地行使帝王权力,还需要向别人解释,岂不荒谬? 可如今,不知怎么的,南宫玄羽心中想的,竟是念念会不会因此伤心? 故而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她依旧维持着四妃之首的仪态,却一杯又一杯,自顾自饮着杯中的酒,看起来十分落寞。好像伤怀了,却又不得不隐忍。 是了。 念念爱他至深,见他今日如此宠爱春常在,又怎会不伤心呢?只是碍于身份,她不会表现出来。 南宫玄羽沉默了一瞬。 朝堂与后宫向来息息相关,晋王狡诈,在民间又素有贤名。他想抓住晋王的把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晋王今日献上的这个女子,若真是细作,便是一个突破口。 可这些事,他没办法跟念念解释。 南宫玄羽此时还没意识到,觉得宠幸妃嫔是天经地义之事的他,已经会因为这些事,想着怎么跟沈知念解释,不惹她伤怀、生气了…… 果酒虽然不醉人,但喝多了也伤身。 南宫玄羽看向了自己面前的芙蓉膏,对李常德道:“将这碟糕点给贤妃送去。” 李常德立即应了声“是”,端着糕点,恭敬地放到了沈知念面前的桌子上。 沈知念抬眸看向了帝王,四目相对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似乎有泪花在闪动。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余一抹倔强之色。 “臣妾多谢陛下。” 帝王的心倏忽疼了一下。 待今日过后,他一定要好好补偿念念! 不少人觉得春常在入宫,以陛下对她的新鲜劲,贤妃娘娘怕不是要失宠了。看到这一幕,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糕点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那是陛下御赐,珍贵的是陛下的心意! 看来贤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 淑妃见沈知念一副暗自伤怀的样子,心中原本挺畅快的,这时却笑不出来了。 晋王的眸色深了深。 巴哈尔古丽入宫后,想成为皇兄的宠妃,最大的对手便是贤妃! 殊不知,从宫宴开始到现在,有一人虽然没有刻意去看沈知念。但那清隽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忍不住从她身上扫过。 第556章 晋王是家暴男 他自然也看到了沈知念黯然神伤的模样。 但顾锦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都心系顾锦潇顾大人的事,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从宫宴开始,两人的注意力就没少放在他身上。 只不过顾景潇看沈知念的眼神十分隐晦,每次都是一扫而过。再加上宫宴上宾客众多,她们并没发现,他看的人是谁。 而且顾锦潇和情绪内敛,平时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两人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酒过三巡,看到良妃与郝贵人的眼神交汇,沈知念立即起身,抢先道:“今日除夕佳节,臣妾有一件喜事,要向陛下宣布!” 知己知彼,方能取胜。沈知念胜就胜在,她已经知道郝贵人有孕的事。但郝贵人和良妃还不知道,孙贵人也有了好消息。 不知为什么,郝贵人与良妃心头,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南宫雪羽看向沈知念,目光温和,含笑问道:“哦?念念有什么好消息?” 沈知念轻轻福了一礼:“这是钟粹宫的喜事,更是陛下的喜事!还是由此事的主角,亲自来向陛下宣布吧。” 随着沈知念坐下,贵人席上的孙贵人起身,垂下眼帘,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启禀陛下,嫔妾、嫔妾有喜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孙贵人身上。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有人气得牙痒痒。 有人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淑妃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 孙贵人是潜邸侍妾出身,侍奉陛下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没怀过孕。宫里的人都已经默认她福薄,没有生育的能力。 所以,即便孙贵人攀上了贤妃,宠爱颇多,也没有太多人将她当回事。 孙贵人居然、居然突然有孕了?! 南宫玄羽至今为止,膝下只有两个皇子。放在勋贵之家,这子嗣都算单薄,更何况是皇家? 听到孙贵人的话,他幽深的眸子里,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此话当真?!” 孙贵人羞涩地点了点头:“经太医把脉,嫔妾的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胎象稳固,千真万确。” 南宫玄羽龙颜大悦:“好!哈哈哈——好!” 众人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齐齐拱手道:“这真乃大喜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晋王那张俊美的脸上,眼底有阴霾之色一闪而逝。 哪怕是皇家,幼儿的夭折率也很高。帝王只有两个皇子,很容易就会后继无人。 这对晋王来说是好事。 如今后宫又多了一名有孕的宫嫔,不是晋王愿意看到的。 但面上,他也是一片喜色,起身举起酒杯道:“恭喜皇兄,又将多添一名子嗣,这实乃我大周之福!” 南宫玄羽拿起了酒杯,含笑道:“晋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没娶正妃,府中也没有子嗣,得加把劲了。” 晋王一副洒脱的样子:“臣弟此次来京城,除了向皇兄贺岁,也正有此意。” “若臣弟有了钟爱之人,还要劳烦皇兄赐婚呢!” 不少皇室宗亲听到这话,都动了动心思。 虽说他们家中的女眷与晋王是宗亲,不可能通婚,但他们的许多盟友还有女儿、妹妹、孙女待字闺中啊! 沈知念看晋王的眼神,闪过了一道冷芒。 晋王看起来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实则……有一个特殊癖好。每次喝醉了酒,他都喜欢殴打府中的姬妾。 晋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就是因为几名有孕的姬妾,都被他打至流产了…… 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至少现在还没有传到京城来。 他封地的那些勋贵之家,正是有所耳闻,才不敢把女儿嫁给晋王做正妃。 深宫惊险,妃嫔们有孕了将消息瞒着,待三个月之后,胎象稳固了才宣布,是常有的事。 只要不像箫月莹一样,一直瞒到生产,帝王都能理解,不会因为此事心生不悦。 南宫玄羽今夜的心情显然很不错,看了看孙贵人,又看了看沈知念:“孙贵人是你宫里的人,这一胎发育得这么好,离不开你的照顾。” “贤妃,你辛苦了。” 孙贵人含笑道:“是的呢。自从贤妃姐姐入宫,便一直十分关照嫔妾。” 沈知念谦虚道:“臣妾得陛下信重,协理六宫,照顾有孕的宫嫔,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陛下过誉了。” 皇室宗亲们都点了点头。 这才是四妃之首的气度啊! 贤妃娘娘当真很不错。 淑妃一副气愤的样子,眼中闪过了不屑。 她才不信,后宫真有这么大度的女人。 恐怕贤妃也是觉得,四皇子在宫中独木难支,才想多拉拢一些盟友吧? 呵呵!要是孙贵人也能生下皇子,并被养大了野心,与贤妃反目成仇。 届时,被自己最信任,一手扶持起来的盟友当成垫脚石,不知贤妃心中会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帝王赐了一连串的赏赐,给孙贵人与沈知念。 那价值连城的宝物,不知看得多少人眼热。 但眼热也没用。 谁叫她们没有孙贵人那么好的福气,能怀上皇嗣呢? 谢完恩,沈知念温声道:“陛下,如今天寒地冻,雪天又路滑。孙妹妹有孕在身,出行恐怕多有不便。” 南宫玄羽一个大男人,想事情自然没有这么细致周到。听到沈知念的提醒,他颔首道:“贤妃所言极是,即日起,赐孙贵人一乘肩舆。” 只有一宫主位出行,才有坐肩舆的资格。不仅省事省力,更是身份的象征! 孙贵人还是贵人,居然就有这样的福气了。 但在场的没有一人反对。 谁叫人家肚子里怀着龙种,身子就是金贵呢。 孙贵人含笑福了一礼:“嫔妾多谢陛下厚爱!” 她最感激的人不是陛下,而是贤妃姐姐。因为许多好处,都是贤妃姐姐为她争取来的。 许多不受宠的低位宫嫔,此时此刻对孙贵人,更是羡慕得不行。 第557章 老山参真正的主人其实是他(87万票加更)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最大的原因就是背靠大树。 由此也可看出,贤妃娘娘究竟是一个多好的盟友! 因着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沈知念在后宫收拢的人心越来越多。 不知道有多少宫嫔,想投入她麾下。 就算无法与贤妃娘娘结盟,只要能得到对方的一丝庇护,她们在后宫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人心所向者,不一定是后宫之主;但想成为后宫之主,人心所向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郝贵人和良妃坐在椅子上,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若今晚是她们说出这个好消息,孙贵人得到的所有东西,便都是她的了。 可有孙贵人朱玉在前,郝贵人这时再站起来,说自己也有身孕了。搞得好像是故意要抢对方的风头一样,跟丑角似的…… 而且陛下已经龙颜大悦过了,这时再知道她有孕,也不会像今晚第一次知道这个好消息时,那么激动了。 郝贵人想为自己的孩子打算,那就要保证,皇嗣从一开始,就是陛下最关注的那一个! 今日已被孙贵人抢了先机,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了。 很显然,良妃也是这么想的,两人都决定暂且按下不表。 沈知念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许多事慢了一步,便会一步输,步步输! 当然,她不会让郝贵人将这个消息瞒得太久,不然宫中只有孙贵人一人有孕,就太打眼了。 沈知念的酒量还行,这些果酒下肚,并不会对她造成影响。但她心中一直记着,要问赵云归的事。 她给赵云归使了个眼神,便起身告罪道:“陛下,臣妾今晚饮得酒有些多,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对芙蕖道:“照顾好你们娘娘。” “是!” 看到沈知念出去,赵云归也立即起身了。 不多时,两人就在太和殿外,宽阔的广场上相遇了。 赵云归先是按照宫规行了一礼,不被人抓错处。这才牵着沈知念的手,含笑道:“……知念姐,上次见面,还是陛下为沈大人举办庆功宴的时候。” “许久不见,你在宫里还好吗?四皇子呢,身体康健吗?” 沈知念心头一暖,点头道:“我们一切都好。” “倒是你,嫁人后感觉怎么样?” 说起这件事,向来大大咧咧的赵云归,耳根竟染了一抹薄红:“周郎他,对我极好。” “武将之家,婆母、公公和周家的其他人,也都是爽朗大方,很好相处的性子。” 女子婚后过得幸不幸福,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看到赵云归微红的脸颊,以及眼底眉梢萦绕着的甜蜜之色,沈知念心中就有数了:“那就好。” “对了,赵妹妹,本宫生阿煦前,你让人送进宫的那支数百年的老山参,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了……” 赵云归似乎有些迟疑,扫了旁边的宫人们一眼。 沈知念温声道:“无妨。芙蕖他们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赵云归这才压低声音道:“起初,周郎说他受人之托,让我将那只老山参送进宫给你时,无论我怎么问,他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在我的软磨硬泡,连番追问之下。他才透露那支老山参,其实、其实是顾锦潇顾大人的传家宝。” “也是顾大人托周郎,让我将其转赠于你。顾大人还曾再三交代过,此事不需要让你知道。” “知念姐,你可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此事是我说的,不然周郎该说我多嘴了……” 沈知念怔愣了许久。 居然是顾景潇? 她从未想过,老山参真正的主人其实是他。 可顾锦潇为何要将自己的传家宝送给她? 难道、难道她帮顾锦潇避开一朵烂桃花的事,被他知道了? 所以,他怕她生产时有危险,便托周小将军做了这件事? 可……顾锦潇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沈知念百思不得其解时,赵云归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担忧:“知念姐,你与顾大人……” 她自然明白,知念姐不是不谨慎的性子,不可能进宫了还跟外男有什么牵扯。但若不是非同一般的关系,顾大人怎么会将自己的传家宝都送出去了? 沈知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他们前世是死敌吧? 贵女传授班虽然早就被消灭了,但它真正的主人,至今还没有露出水面。沈知念怕赵云归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有危险。 此事不宜将好友牵扯进来。 “我与顾大人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他如此做,也是因为我曾帮过他一个忙,他为了还我人情。” 赵云归点了点头,也不知信没信,只是仔细叮嘱道:“知念姐,总之你小心些,莫被人发现了。” 沈知念:“……” 她前世是有不少面首,可和顾锦潇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见时间差不多了,赵云归道:“知念姐,我该回席上了。不然出来得太久,周郎会担心的。” “你呢,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沈知念的心情有些复杂,摇了摇头:“你先回吧,本宫再走几步,醒醒酒。” 她身边跟着这么多伺候的人,赵云归不必担心她的安全:“那好,我先走了。” 岂止是沈知念,知道那支价值连城,能救命的老山参,居然是顾大人送的,芙蕖他们心中也难掩错愕! 但几人知道,在外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识趣地没有作声。 沈知念迎着宫道慢慢走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在一个拐角处,迎面遇到了顾锦潇。 男子俊逸非凡,身如玉树。衣角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更添几分俊逸潇洒。 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映出俊朗的脸,清冷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 看到沈知念的那一刻,顾锦潇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所有情绪,拱手行礼:“臣见过贤妃娘娘。” 第55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开始,沈知念对顾锦潇的感观,只是前世的死敌。 但今生身份不同,立场不同,他们再也没有政坛上的交锋,沈知念便将对方当成了一个无关的路人。 后来,只是为了还人情,才有了种种交集。 得知那支数百年的老山参,是顾锦潇的传家宝,再见到这个男人,沈知念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赵妹妹说,不希望她透露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免得周小将军说赵妹妹守不住秘密。 况且……有些事说出来了,彼此反而会尴尬。 心照不宣,是最好的选择。 沈知念微微颔首,道:“顾大人不必多礼。”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本宫在此祝顾大人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顾锦潇面上,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柔和:“多谢贤妃娘娘。” “臣也望有朝一日,能再次做贤妃娘娘的册封使。” 沈知念如今已是四妃,再次晋升,便是贵妃之尊了。 顾锦潇的这个新年祝愿,正是她想要的。 两人不宜闲谈太久,这个插曲过后,顾锦潇微微侧身,低头让开了一条路。 沈知念带着宫人,径直往太和殿走去。 顾锦潇抬起头,站在原处望着她的背影,从昏暗之处逐渐走向光明。 大周没有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规矩,故而云舒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都可以放心喜欢顾锦潇。 见顾锦潇离席,云舒长公主向来心高气傲,即便心悦他,也自持身份没有跟上去。 倒是性子活泼的清阳长公主,立即跟着出来了,自然也看到了顾锦潇与沈知念说话的那一幕。 他们身边还有许多宫人在,况且两人只是碰到,行了个再正常不过的礼。 清阳长公主并没有多想,笑着迎了上去:“顾大人!” 顾锦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依旧是那副淡漠无波的样子:“见过长公主殿下。” 清阳长公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含笑挥了挥手:“顾大人,我说过很多次了,见到我了不必行礼。” 顾锦潇只是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礼不可废。” 清阳长公主暗自叹了一口气。 顾大人怎么总是这样呢?明明年纪不大,却古板得紧,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可配上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清阳长公主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赧之色:“今晚的月色真美。” “宫宴上人多,太嘈杂了。我想在外面赏赏月,可天黑路滑,我一个弱女子,又害怕得紧。” “不知顾大人可愿从旁作陪?” 这话的时候,清阳长公主冲顾锦潇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娇俏可爱,灵动活泼,又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这样撒着娇发出邀约,鲜少有男人能顶得住。 顾锦潇却只是面无表情道:“宫中侍卫众多,定不会让长公主殿下的安危出问题。” “臣告退。” 清阳长公主盯着他的背影,急得直跺脚:“这个木头!” “本宫哪里是怕危险,明明是、是……” “他究竟是真听不出来,还是假听不出来呀?” 她的贴身侍女花容,连忙安慰道:“长公主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顾大人向来是这样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个年纪,别说娶妻了,家中连一个妾室都还没有。” 另一个贴身侍女月貌,也跟着笑了笑:“是啊。顾大人若是解风情的男子,只怕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被她们这样一宽慰,清阳长公主觉得心情好多了:“本宫最喜欢的,便是顾大人从不多看女子一眼。谁若能嫁给他,后宅必定清静无比。” “也只有他,才能实现女子最渴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 “可偏偏……本宫喜欢他的拒女子于千里之外,却又时常被这一点气到……” 虽说没有公主允许,驸马不敢纳妾。可哪个男人成婚前,没有过几个通房? 就算是婚后,他们碍于天家威严,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女子欢好,谁能保证他们心中不想? 正因为如此,像顾大人这样的男子,更显得难能可贵。 花容和月貌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只能接着安慰道:“或许、或许哪天,顾大人就开窍了呢?” 清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顾锦潇都回去了,她自然也没了赏月的心思:“走吧,咱们也回席上吧。” “是!” …… 一个距离京城十分遥远,偏僻的小山村里。 箫月莹和李采容自从假死出宫,便被晋王安顿在这里了。 箫月莹也算说话算话,真的让人拿着信物,放了李采容的家人。 可李采容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掉脑袋的事。若让人知道她还活着,不仅她,就连她的家人,也会被官府通缉。 如今跟家人撇清关系,让他们安稳地生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做法。 至于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有跟紧箫月莹,期待有一日,三皇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她才真的有一条活路! 箫月莹本就命不久矣,假死出宫后,身子更是越发不好。近期已经只躺在床上了,每日醒过来的时间,比当初的姜庶人还少。 连大夫都说,她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好不容易清醒的时候,箫月莹死死抓着李采容的手,交待道:“……待我死后,你、你便跟着晋王。” “你有这手易容的本事,他就算不重用你,你在晋王府也、也将有一席之地。” “我……我已经帮你把后路安排好了,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将来……将来助力三皇子登基!” 毕竟晋王就算能成功除掉帝王,也是谋反的乱贼,忠义之士定会拨乱反正! 最终能名正言顺继承那个位置的,只有陛下的皇子! 李采容明白,晋王就算因为她的本事留用她,她是箫月莹的人,晋王永远不可能真正相信她。 一旦她没了利用价值,便只有死路一条! 第559章 知道三皇子是傻子 她想长久活下去,唯一的指望就是三皇子。 听到箫月莹的这番话,李采容重重点头:“奴婢明白的!奴婢一定会谨记主子的交代!” 箫月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转眼来到了除夕这天。 箫月莹竟一反常态,整个人红光满面,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清晰、洪亮了不少。 她和李采容心里都清楚,这是回光返照了。 但箫月莹还是露出了一抹笑容,问道:“外面都是爆竹声,是不是新、新的一年要来了?” 虽说是箫月莹用家人威胁,李采容后来才会那么效忠她。但一开始,李采容进宫,也是冲着攀龙附凤去的。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虽有过各怀鬼胎的时候,可见箫月莹真的要死了,李采容还是有些唏嘘。 “对,今晚是除夕,过了子时便是新年了。” “主子,您的病痛一定会留在旧的一年,迎来新生!” 箫月莹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笑了笑没有反驳:“扶我出去看看吧……” 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光,还只能躺在这间小木屋里等死。 李采容掩去脸上的复杂之色,点点头上前扶着箫月莹,缓缓往外走去。 小山村虽与世隔绝,鲜少与外界来往,但过年时还是分外热闹。 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在外奔跑着,玩耍着,一个个脸上溢满了笑容! 晋王让人送箫月莹和李采容过来时,对外宣称她是患了重病,来这里调养身体。 村民们虽然有些好奇,但怕惹祸上身,都不敢多问什么。 箫月莹在李采容的搀扶下,缓缓在村子里走着。 看着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临死之际,她最想念,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皇子了。 若她的三皇子长大了,应该也和这些孩子一样可爱吧?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哈哈哈,大家快看,傻子来了!” “傻子,过年了,你娘怎么还没给你穿新衣呀?” “阿狗,你都管他叫傻子了,他能懂什么?就算穿上新衣,不也是浪费吗?” “……” 许多时候,孩子的善恶观还没形成。他们围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肆意地表达着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箫月莹被动静吸引,示意李采容扶着她走了过去。 看到她们,这些孩子似乎有所顾忌,都停下了取笑的动作,自动往两边让开了。 看到那个被他们欺负的孩子,箫月莹和李采容都是一怔。 原因无他,这个孩子,跟三皇子长得太像了…… 也不是说他的五官,哪里精确地和三皇子相似,就是两人的面相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塌鼻梁,宽眼距,眼睛向上斜,看起来呆呆的。 箫月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上前拉过他的手看了看。 手掌纹果然是断掌,而且手指呈特殊的蹄状纹,跟三皇子分毫不差! 在皇宫的时候,因为三皇子特殊的面容、发育缓慢,再加上种种异常,不少人都猜测,他或许是有什么问题。 可不管是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妃嫔们,都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便不敢明目张胆地编排皇子。 此时此刻,看到跟三皇子一样情况的孩子,箫月莹的声音都颤抖了:“他、他、他是怎么回事?!” 李采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递给了旁边围着的孩子们:“谁能把事情说清楚,这些铜板就是你们的了!” 一串铜板可以买好多粮食了,说不定能连糖果都能买到呢! 小孩子们一个个兴奋不已,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傻子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对呀!他从小就长这副模样,几个月的时候还不太看得出来,但越长大就越丑了!” “大家都说他这副长相是怪胎呢,不仅怪,还傻。大家叫他傻子,他也不明白。” “……” 箫月莹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满脑子都是傻子,傻子,傻子…… 李采容心中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她少。 所以,这副长相的孩子……其实是傻子? 难怪三皇子出生后不久,就有那么多异常的地方…… 最终,箫月莹颤抖着身体,被李采容扶回了小木屋。 她的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凉意,死死地抓着李采容的手,道:“杀……杀、杀了那个傻子!” 这个秘密绝不能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 既然此事如此罕见,只要杀了那个傻子,三皇子的异常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反正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夭折一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一个傻子,死了也不会有谁在意。 李采容下意识点头,心中的迷茫却越来越浓…… 三皇子是傻子,那、那她的出路在哪里? 李采容愣神了一会儿,再次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时,心头顿时一惊! 箫月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气绝了,死不瞑目…… …… 京城。 太和殿。 不少低位宫嫔,都想抓住这个难得见到帝王的机会,一个个争先恐后,或送上祝福,或献上才艺。 就是为了能在陛下心中留下印象。 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争奇斗艳,沈知念也觉得分外养眼,含笑欣赏着。 郝贵人自从被淑妃命人掌掴,深居水月轩后,没过多久便被帝王遗忘,失宠了。 气质和郝贵人相似,但眉眼比她好看的吴常在,便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真勾起了帝王的几分兴趣。她这两个月在后宫的宠爱虽不算多,却已经比以前强多了。 有了宠爱,便不缺赏赐,请太医也容易多了。 调理了这么久,吴常在的身体不再那么虚了。如今看起来双颊微红,一副气血很好的样子。 此时,正在大殿中央为帝王献舞的,便是吴常在。 她的舞技放在民间,可以说惊艳,但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擅舞的女子。 再加上春常在充满异域风情的舞姿,珠玉在前。吴常在的这支舞,便被衬托得平平无奇了。 第560章 启禀陛下,郝贵人有喜了(88万票加更) 不过这样喜庆的日子,帝王的宽容心也多了许多。 吴常在的舞蹈结束后,他眼中虽没有惊艳之色,但还是照常给了赏赐。 “嫔妾多谢陛下!” 因着她最近颇受宠爱,吴耀祖在光禄寺当监事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对吴常在来说,这便值得! 谁知道,就在酒过三巡,宫宴的气氛达到高潮之后—— 先是夏贵人捂着肚子,发出了一声痛呼! 接下来又有几名贵人、常在、答应,跟她有了同样的反应。 郝贵人也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陛下……” “宫宴上的菜肴有问题……”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李常德连忙挡在了帝王跟前:“快来人,护驾!” 御林军身着盔甲,握着武器,整齐有序地进了殿内,将帝王和各位妃嫔牢牢护住了。 为首的禁军首领詹巍然,更是气宇轩昂,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给人极强的安全感! 菡萏此时已经顾不上看他了,眼底眉梢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 因为宫宴一事,虽是自家娘娘与良妃娘娘一同操办的。但菜肴、酒水一事,却是娘娘负责的。 这时,已经有不少宫嫔的目光,落在了沈知念身上,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究竟是贤妃娘娘办事出了纰漏? 还是她心怀不轨? 亦或是有人借此生事,要栽赃嫁祸她? 沈知念的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 宫宴之事,她已经谨慎,谨慎,再谨慎了,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沈知念协理六宫的时间虽长,但在淑妃被降位之前,她手中掌握的都是一些小权力。 沈知念在后宫的根基,完全比不上其他高位妃嫔。被人钻了空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究竟是良妃所为?还是淑妃? 这些念头在沈知念心中一闪而逝,她脸上始终是镇定之色,起身道:“陛下,臣妾有错。” “但当务之急事先查出问题出在哪里,有没有伤及陛下的龙体,亦或是其他人的身体是否有恙?” 沈知念虽然这样说着,可其他人心中,并没有太多担忧。 因为送到宴席上的菜肴、酒水,都有专人查验,陛下身旁更是有专门试毒的小太监。谁中毒了,陛下都不可能中毒。 南宫玄羽眼底燃烧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为何每逢大型宴会,总有人搞事?! 是不是他对这些人太宽容了?! 帝王的语气里带着一抹杀意,冷声道:“李常德,查!” “是!” 不仅李常德急匆匆的,苏全叶听说此事,也带着慎刑司的人飞快赶了过来。 晋王坐在椅子上,眼底闪过了一抹兴味之色。 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宴会,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戏码。有趣!真是有趣! 顾锦潇的目光从沈知念身上扫过,薄唇微微抿起,神色隐忍。 赵云归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周钰溪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安慰。 贤妃娘娘纵横后宫这么久,又登上了如今的位置,绝不会轻易被人算计。 如此重要的宫宴,当然有太医在偏殿候着。 他们早已进来,为几位出事的宫嫔检查身体。 另一些则在查验菜肴、酒水。 淑妃坐在良妃下手的位置,冷笑了一声:“往年的除夕宫宴,可没出过这样的事,今年真是让本宫长见识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是在讽刺沈知念。 夏贵人捂着肚子道:“可不是!” “以前淑妃娘娘协理六宫时,操办的除夕宴会,大家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一到今年就出事了?” 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纷纷帮腔:“说到底,还不是操办此事的人能力不足。” “唉,要是今年的除夕宫宴,依旧是淑妃娘娘负责的,就不会出这样的乱子了。” “真是可怜了这些姐妹们,大好的日子,却要遭这样罪。” “……” 她们没有点名道姓说沈知念,却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她。 放在从前,以沈知念的受宠程度,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有更多人落井下石。 然而自从沈知念在御花园罚跪淑妃,树立了威信之后,众人再想趁机针对她,都得先掂量一下了! 此时此刻,也只有父兄在定国公手下做事的宫嫔,不得不硬着头皮,为淑妃冲锋陷阵。 越是如此,越显得淑妃身上的嫌疑很大。 一些原本觉得沈知念办事能力不行的人,此刻看淑妃的眼神都变了…… 不会真是淑妃娘娘做了这件事,要害贤妃娘娘吧? 看到这些人的眼神,淑妃也没想到,她想趁机踩沈知念一脚,居然把嫌疑惹到自己身上来了。 淑妃的脸色分外难看,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太医们得出了结论,汇报道:“启禀陛下,问题出在这几位小主饮用的乳茶中。” “由于所用的牛乳不新鲜,这才导致了腹痛。” 宫宴上的饮品很多,果酒、乳茶都在其中,众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出事的这些人,都是喝了乳茶的。 知道不是有人下毒,亦或是想趁机行刺陛下,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越是如此,沈知念身上的责任越大! 因为如果是有人下毒,还可以说歹人心怀不轨。但用的牛乳不新鲜,便是她办事不力了。 如此重要的宴会,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陛下也饮用了乳茶,伤及龙体了可怎么办?! 沈知念只能先跪地请罪,心中细细分析着。 不可能! 宴会开始前,肖嬷嬷还特意将所有饮品,都检查了一遍,牛乳绝不可能不新鲜! 谁有这样的本事偷天换日? 而且那人终究有所顾忌,不敢在宫殿上闹出太大的乱子。便只用这样的方法,想给她安上“无能”、“办事不力”的罪名。 这样一来,她还怎么协理六宫? 不等众人追究沈知念的责任,那名为郝贵人把脉的太医,忽然走到了大殿中央,一脸喜色道:“启禀陛下,郝贵人有喜了!” 众人十分讶异,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郝贵人身上。 第561章 良妃身上的嫌疑也不小 郝贵人想用尽一切办法,让陛下在意自己的孩子。有孙贵人珠玉在前,她原本没打算在今晚公布这个好消息。 没想到饮用了不新鲜的乳茶,导致腹痛,喜脉被太医把了出来。 不等郝贵人有所反应,南宫玄羽就追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过去他不仅子嗣单薄,怀孕的妃嫔更是屈指可数,今夜竟一连听到了两个好消息?! 太医恭敬道:“回陛下,郝贵人的喜脉已经三个多月了,微臣绝不会把错!” 南宫玄羽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抹紧张之色,连忙问道:“那郝贵人刚才腹痛,可会影响皇嗣?” 太医立即道:“回陛下,郝贵人所饮用的乳茶不多,微臣开张药方调理一下,便不碍事了。” 南宫玄羽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众人也顾不上不新鲜的牛乳,究竟是谁的责任了,纷纷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即将迎来新的一年,得知两位小主有孕,为皇室开枝散叶,真乃我大周的福气!” “除旧迎新,不仅将迎来新岁,宫中也将有两位新皇嗣出生,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 宫嫔们脸上的神色都精彩极了,目光落在郝贵人尚且平坦的肚子上,眼神十分复杂。 淑妃整个人更是快气炸了! 先是孙贵人怀了龙种,接着又是郝贵人。她们一个个的,究竟想干什么?! 更何况郝贵人,还是她十分厌恶的人! 淑妃本以为上次掌掴的事情过后,郝贵人已经彻底在宫中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这个贱蹄子,竟偷偷摸摸憋了这样的大招! 然而此时此刻,淑妃即便再生气,也不敢说不好的话。 若说有孕三个多月了,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就太虚假了。 郝贵人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带了几分羞涩:“陛下,嫔妾本想在今晚告诉您这个好消息,不曾想孙贵人也有喜了。” “嫔妾既为孙贵人高兴,也为陛下高兴,一时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宣布这个好消息。还望陛下恕罪!” 南宫玄羽没有深究,郝贵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怪罪她:“无妨,你有孕了,便是大喜事。” “只要皇嗣平安降生,你们都是大周的功臣!” 就像郝贵人之前猜测的那样,听说这个消息,南宫玄羽心中虽然也十分欣喜。但孙贵人说出有孕之事时,他已经兴奋过了。 此刻虽然高兴,却不像刚才那么激动、雀跃了。 良妃看郝贵人的目光十分柔和,温声道:“孙妹妹和郝妹妹接连有孕,实乃祥瑞之兆。” “郝妹妹接下来可要好生保重身子。” 郝贵人点了点头:“多谢良妃娘娘关心,嫔妾知道的。” 淑妃心头虽然不悦,却也知道事已至此,她必须想办法踩一个对手下去。 不然今晚的气,岂不是白受了? 她扫了沈知念一眼,才慢悠悠道:“陛下,幸好郝贵人今晚饮下不新鲜的乳茶,并未伤及皇嗣。如若不然,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依臣妾看,定要严查此事,找出罪魁祸首!” 以夏贵人为首,依附淑妃的宫嫔纷纷道:“嫔妾复议!” 南宫玄羽是因为相信沈知念的能力,才让她协理六宫。 况且,他和念念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她办事,是再细致不过的性子,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然而这么重要的场合,皇室宗亲都在,帝王若不将此事弄清楚,给众人一个交代,颜面何在? 他低头望着沈知念,语气微凉,让人听不出一丝偏袒:“贤妃,你有何话说?” 在帝王问出这句话之前,沈知念就将今夜发生的事,冷静地分析了一遍。 她办事不利,能力不行,便能凸显出淑妃往年的本事。 而且淑妃协理六宫那么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宫中不知道有多少不能不为人知的手段。再不济,她背后还有柳太后出谋划策。 沈知念和淑妃之间积怨已久,淑妃完全有能力和动机,在今夜给她挖坑。 除夕宫宴开始之前,淑妃就做过一些小事,来恶心她和良妃了。 很有可能那些事,只是为了麻痹她们,让她放松警惕。牛乳的事,才是淑妃的重头戏! 当然,良妃身上的嫌疑也不小。 有孙贵人朱玉在前,宣布郝贵人有孕的事,再想起到大效果,就必须另辟蹊径了。 比如,先引起帝王的怜惜…… 而且郝贵人怀着身孕,却在宫宴上饮用了不新鲜的乳茶,沈知念更是罪加一等! 内务府如今的总管陈扬明,是良妃的人。良妃想在沈知念的重重防守之下偷天换日,难度虽高,却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分析之后,沈知念心中虽然有了更怀疑的人,但现在还需要弄清楚一些事。 她没有推卸责任,而是抬眸望向帝王,不疾不徐道:“除夕宫宴出了这样的岔子,确实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领罚。” “但在此之前,臣妾也想先弄清,问题出在哪里。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才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一些原本因为此事,怀疑沈知念能力的皇室宗亲,听到这番话,都高看了她一眼。 正因为是皇室宗亲,所以他们更清楚,以往有妃嫔犯了类似的错误,不是慌慌张张地求饶,就是一个劲地想撇清自己身上的责任。 当真让人看不上眼! 像贤妃娘娘这样有担当的,倒是不多。 不过,若此事真是她的疏忽,她再有担当也没用。 沈知念继续道:“此次除夕宫宴所选用的牛乳,都是由御膳房的人,今日一早才出宫采购的,最新鲜的那一批。按如今的天气,存放一日,无论如何都不该变质。” “故而臣妾也很疑惑,宴席上变质的牛乳,究竟是从何而来?” 淑妃冷笑了一声:“你负责此事,你不知道问题所在,倒反问起旁人来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知念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第562章 一切都是吴耀祖的错 “本宫从未说过,不承担此事的罪责,只是想弄清其中的缘由。” “倒是淑妃你,一直在步步紧逼,推三阻四!” “难不成此事其实与你有关,你气本宫和良妃夺了你的协理六宫之权,所以不顾大局,故意在除夕宫宴上从中作梗?” 淑妃确实恨这两个贱妇,夺走了她的权力。可她万万想不到,沈知念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晃晃地将此事说出来。 看到众人的微妙的神色,淑妃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冷冷道:“一派胡言!” “本宫只不过是看不惯,你一个劲狡辩的样子!” 二公主身子不好,虽然已经快半岁了,但体质还是分外孱弱。而且她只认雪嫔,其他人抱着她出门,她便会哭闹不止。 自宫宴开始,雪嫔连自己用膳都顾不上,一直抱着二公主轻轻哄着。 此时,她抬头看向了淑妃,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臣妾实在不知,淑妃娘娘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贤妃娘娘是在狡辩?” 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淑妃确实有些胡搅蛮缠了。 良妃看了看淑妃,又看了看沈知念,似乎有些无奈,温和地劝道:“出了事,查清楚便是了。” “都是自家姐妹,淑妃与贤妃不妨各退一步,莫在陛下面前伤了和气。” 知女莫若父。 定国公知道,淑妃将贤妃视为了最大的劲敌,所以想抓住一切能除掉对方的机会。 可凡事过犹不及。 听到他的咳嗽声,淑妃似乎找回了一丝理智,瞪了沈知念与雪嫔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帝王看向了苏全叶:“慎刑司调查得如何了?” 除夕宫宴是极其重要的场合,若出了什么事,且不说会影响到这么多主子。传出去了,皇室更是会成为笑话。 因此,苏全叶带领慎行司的下属,使出了浑身解数! 听到帝王的询问,他上前一步,恭敬道:“回陛下,贤妃娘娘所言不虚。” “今日除夕佳节,宫宴上所用到的牛乳,确实都是内务府的人,大清早出宫采买的,最新鲜的那一批。” “经查明,是光禄寺良酝署的一名监事玩忽职守,在制作乳茶的过程中,导致手下的人,将几日前不新鲜的牛乳混了进去。” “这几位小主恰巧饮用了,用不新鲜牛乳制作的乳茶,这才导致腹痛。” 光禄寺负责宫廷膳食,祭祀贡品等事务。 其中又分为四个部门,分别是太官署、珍羞署、良酝署和掌醢署。 良酝署负责酿造、供应宫廷所需的酒品。用牛乳制作乳茶,也是他们的职责范围。 听到光禄寺时,吴常在心中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此时此刻,她更是吓得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 因为耀祖便是苏公公口中,光禄寺良酝署的监事! 吴耀祖已经被慎刑司的人押过来了。 他整个人生得十分肥胖,走动间,脸上和身体上的肥肉,更是跟着抖动个不停。 此刻,这张肥胖油腻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若不是怕御前失仪,会死得更快,他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看到吴常在时,吴耀祖似乎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痛哭流涕道:“五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变质的牛乳会混进去啊……” “五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慎刑司的太监在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呵斥道:“陛下面前,不得喧哗!” 吴耀祖吓得身体抖动个不停,看吴常在的眼神满是哀求。 殊不知吴常在心中的害怕,一点都不比吴耀祖少。 他们老吴家就这么一个男丁,耀祖是老吴家的根啊!要是出了事,她还有什么的脸去见爹娘?也没办法跟列祖列宗交代! 吴常在当即跪在地上,看向了帝王:“陛下,此事、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您格外开恩,赐了耀祖这个官职,他怎会玩忽职守呢?求陛下明察!” 制作乳茶用到的原料,除了牛乳外,还有茶叶、盐和水。 只是轻微变质的牛乳,因有茶叶的香气掩盖,短时间内很难发现异常。故而上乳茶的宫人,没及时察觉到不对。 但喝进腹中,经过一些时间,便会引起腹痛。 这件事很简单,到现在算是明了了。 一切都是吴耀祖的错! 对帝王来说,吴常在和后宫的许多女人一样,不过是个还算有趣的玩意。他心情好时,不吝给她一些赏赐。 但这并不代表,帝王会看在吴常在的份上,放过玩忽职守之人。 “除夕宫宴,事关重大。若光禄寺每一个办事不利的人,只要有宫嫔为之求情,便能免除责罚,规矩何在?” 吴常在泪眼婆娑,还想说些什么,帝王却冷冷道:“你再为他求情一句,便与之同罪!” 看在吴常在侍奉他多日的份上,他没有就此事迁怒她。否则帝王哪来的耐心,与她解释这么多。 “来人——” 就在吴常在感到绝望之时,良妃忽然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温和道:“陛下,良酝署的人固然有错,但今日是除夕佳节,且孙妹妹与郝妹妹都诊出了有孕之事。便是为了两位妹妹腹中的皇嗣,今夜也不宜见血呀!” 郝贵人知道,良妃娘娘向来心善,见吴常在姐弟如此可怜,为他们求情也情有可原。 她承了良妃娘娘的人情,自然要帮着说话。 郝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跟着道:“陛下,光禄寺的人虽有疏忽之处,但万幸并未铸成大错。” “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望陛下看在两位皇嗣的份上,将此事从轻发落,就当是为皇嗣祈福了!” 种种证据都表明,牛乳一事,是因为吴耀祖的疏忽。不管是良妃还是淑妃,此事都跟她们没有关系。 沈知念心中却觉得,有一万个不对劲! 就算帝王处置了吴耀祖,及光禄寺的相关人员。说到底,沈知念这个最主要的负责人,逃脱得了责任吗? 第563章 帝王偏心得没边了(为【书友小猫】加更) 届时,她依旧会颜面扫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而且,不管是帝王,还是皇室宗亲,都会觉得沈知念是个无能之人。连除夕宫宴这么简单的事,都操办不好。 同是操办宫宴的人,良妃负责的部分,怎么就没出任何问题? 沈知念想登上后位的阻力,便会在无形之中增加许多! 沈知念不相信,以她的谨慎,光禄寺的人真的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犯如此简单、低级的错误。 其中必有内情! 她必须弄清楚真相,绝不能让人将此事定论成,光禄寺的人玩忽职守,从而连累她。 “陛下,臣妾并不认为此事,是吴耀祖一人之责。” “制作乳茶虽是良酝署负责,但所有人都明白,今夜的除夕宫宴有多重要。良酝署的人又怎会将已变质的牛乳,还放在那里?更别提与新鲜的牛乳混在一起,影响主子的身子了。” “故而臣妾以为,此事并不是简单的玩忽职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沈知念的话句句清晰,条理分明。便是吴耀祖这样的草包,也听明白了。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微臣冤枉!微臣真的冤枉啊!” “微臣不知道变质了的牛乳,为何会混在新鲜牛乳中。一定、一定是有人想借此事陷害贤妃娘娘!望陛下明察啊!” 吴常在的脑子也转得快,连忙抓住了机会道:“陛下,若真是嫔妾的弟弟玩忽职守,他死不足惜。” “怕就怕幕后之人,是想借此事陷贤妃娘娘于不义。求陛下一定要查明真相,莫让那人的阴谋得逞了!” 淑妃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贤妃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会推卸责任。怎么事情查清楚了,就是你监督不力,连负责制作乳茶的人,在此事中不尽心都不知道。” “现在又成了有人要故意陷害你。” “贤妃这张嘴皮子,本宫真是佩服,连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沈知念冷声道:“是非黑白,定有陛下圣断。不是本宫说了算,更不是淑妃你一张嘴说了算!” 在宫中,也只有贤妃这个贱蹄子,敢这样跟她说话。 淑妃危险地眯起了眼眸:“……你!” “够了!” 南宫玄羽不耐地打断了淑妃。 他一直以来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是在为念念造势,为她的以后铺路。 若真有人想借除夕宫宴的事,断了念念的前程,他绝不允许!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念念疏忽了,又如何? 念念自幼没了母亲,又没有人教过她中馈之事。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操办除夕宫宴。有疏忽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吗? 这些女人何必像闻到血腥味的猛兽一样,紧咬着念念不放?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帝王无法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只能装出一副公正的样子:“此事既有疑点,便彻查到底!” “敢在除夕宫宴上作怪,朕看那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事情牵涉到了念念,她必须避嫌。 淑妃恨念念入骨,帝王自是信不过的。 他的目光从剩下的妃嫔身上扫过,道:“良妃,雪嫔,此事便由你们负责调查,慎行司从旁协助。三日之内,朕必须知道一个结果!” 良妃福了一礼道:“臣妾遵命!” 雪嫔虽不喜掺和宫中的斗争,但事情牵涉到了贤妃,她既想让二公主与四皇子结下善缘,自然要先付出。 “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嘱托。” 时辰已经不早,出了这样的事,帝王也没有继续宫宴的心思了。 他起身走到沈知念的座位旁,牵起了她的手,温声道:“朕送你和阿煦回钟粹宫。” 辞旧迎新,新年伊始。他想陪他们母子一起守岁,共同迎接新的一年。 沈知念唇角微弯:“好。” 众人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还以为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对贤妃娘娘的感观,就算不因此变得不好,也会心生恼怒呢。 毕竟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能之人。 怎么、怎么他们瞧着,陛下对贤妃娘娘的宠爱,没有丝毫减少。就好像哪怕今日之事,真是贤妃娘娘的疏忽,陛下也不在意…… 淑妃愣愣地望着帝王与沈知念离去的背影,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哪怕、哪怕是她曾经宠冠六宫的时候,陛下对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偏爱…… 如此下去,她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可能夺回,在后宫的权力了?! 然而不管心中怎么想,众人都只能压下情绪,恭敬地行礼:“恭送陛下!” 赵云归彻底松了一口气。 都说天家无情,她今日是真的为知念姐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看来,陛下还是很宠爱知念姐的。 顾锦潇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微抿起,目光淡漠而疏离,没人猜得透他心中所想。 沈知念是轻松了,但良妃与雪嫔就有得忙了。不仅要调查光禄寺的人,还得一一排除今日宴席上,哪些人是清白的,哪些人可能有嫌疑? 偏偏来赴宴的都是皇亲国戚,得罪了谁都不好。 雪嫔姿容绝美,神色清冷,处事井井有条。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条理分明。 良妃眉眼含笑,语气温和,让紧张的宫人们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配合虽算不上默契,却也各司其职。但心中是怎么想的,恐怕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太和殿外。 沈知念是真的将“恃宠而骄”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帝王要牵着她上龙撵,她竟连一句“不敢”都没说,顺势就跟着他坐上去了。 李常德已经习以为常,这才是宠妃的派头嘛。 倒是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们,心中难掩错愕。 不过经过李常德这段时间的调教,他们都已经有眼力见了,没人再跳出来说这不合规矩。 沈知念将脑袋靠在南宫玄羽的肩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陛下……” 帝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朕今日偏心于你,都偏得没边了,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嗯?” 第564章 将龙袍踩在脚下 入宫这么久,沈知念一直谨言慎行,即便最受宠的时候也谨记着,不能让什么事为将来埋下隐患。 但她也明白,一贯的懂事、谨守规矩,时间长了在帝王眼中便会显得无趣。 比如良妃。 适当地闹一闹,作一作,反而是情趣,能撩动他已经平静的心湖。 而且……南宫玄羽让良妃与雪嫔一同调查此事,雪嫔应该会帮她,但沈知念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所以此刻,她冷哼了一声,一副听不进去道理的样子:“陛下偏心臣妾有什么用?” “今日的这场宴会,臣妾已经谨慎万分,却还不是防不胜防,让人混了不新鲜的牛乳进去。” “说到底,都是陛下的宠爱,让臣妾成了众矢之的……” “比起这些东西,臣妾更想和阿煦在钟粹宫安静度日,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如、不如陛下还是将协理六宫之权,交还淑妃吧……” “只要能平息后宫妃嫔的争端,臣妾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说这话的时候,她委屈的泪水,沾湿了南宫玄羽的脖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什么时候帝王给出去的权力,容别人推辞了? 他宠爱她,难道还宠错了? 偏偏……沈知念这副模样,让帝王半点气都生不起来,反而还十分心疼。 他轻轻摸着沈知念的脸颊,温声道:“宠爱,是朕要给你的;协理六宫之权,也是朕要给你的。” “朕明白,念念没错,错的是那些心怀嫉恨,不安分的人!” “好了,今日是除夕,咱们一家三口应该高高兴兴地过年。” “朕不是已经命良妃与雪嫔调查此事了吗?定能找出真正搞鬼的人。念念莫要再不开心了,好不好?” 沈知念不动声色道:“可是在后宫经历了那么多算计,臣妾实在是害怕……臣妾、臣妾只相信陛下……” 南宫玄羽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若最终的罪名,还是落在了念念身上。为了平息后宫的流言,顾及皇室宗亲们的看法,短时间内她不能再协理六宫。 良妃一人独大,便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念念信不过她也正常。 故而,他才派了雪嫔从旁协助。 可雪嫔只是个嫔位,在后宫又向来不管事,什么时候被人蒙蔽了也不可知。 为了让沈知念安心,帝王拥着她,温声道:“朕让苏全叶私底下听你的命令。” “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想从中作梗,你也能及时知晓。这样可满意了?” 沈知念在龙袍上蹭干了,刚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红着眼睛,感动而依赖地望着帝王:“念念就知道,陛下对念念最好了……” 南宫玄羽心头一软,摸了摸她的脸颊,无奈道:“你呀,这点小事也值得哭鼻子?” “朕不是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朕都会护着你。” 她哭了? 哦,她装的。 沈知念信赖道:“臣妾明白,臣妾身为四妃之首,协理六宫,必须时刻注意仪态,拿出高位妃嫔的气度。如此才能管理好后宫,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可在外人面前,臣妾再坚强,一旦回到了陛下身边,臣妾便会不知不觉,卸下所有‘盔甲’,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陛下、陛下会嫌弃臣妾其实很软弱,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吗?” 殊不知,一个女人在外人面前越是坚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露出脆弱、无助的模样时,越能打动他们的心。 男人大多都有那么一点英雄主义在,希望拯救弱女子于水火之中。 尤其是帝王,更加自负。 沈知念的这番话,让南宫玄羽的内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他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温声道:“怎么会呢?” “朕说过,你是朕心悦的女子。所以,在朕面前,你永远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念念不管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哪怕……他从很久之前就有所察觉,怀中的这个女人,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无害,他也愿意当做不知道。 念念只是为了在吃人的深宫生存罢了,她有什么错? 很快,圣驾就到了钟粹宫。 帝王牵着沈知念从龙撵上下,来往里走去。 沈知念的仪仗跟在后面,暖轿里坐着由乳母抱着的四皇子。 孙贵人去了太和殿一趟,回来时也有自己的肩舆了。 她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按理说,乳母应抱着四皇子进内室,和陛下、娘娘一起守岁,迎接新的一年。 但她刚靠近,守在外面的李常德,就冲她使了个眼色。 没看陛下和娘娘之间的气氛正好吗?还是先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了。 乳母瞬间会意,抱着四皇子回了他的寝殿。 反正四皇子还这么小,就算守岁也不知道,还是让娘娘跟陛下多相处一会儿吧。 娘娘越受宠爱,四皇子的前途才越好! 寝殿里。 帝王抱着沈知念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吻上了她如鲜花般娇艳的红唇。 沈知念纤长的双臂,下意识攀上南宫玄羽的脖子。 彼此呼吸交织,气氛炙热而暧昧。 拥吻时,帝王轻轻拔下她头上的一支发簪,扔到了地上。 沈知念满头珠翠,即便少了这支发簪,发髻依旧没有受到影响。 南宫玄羽手中的动作未停。 不知道两人拥吻了多久,地上散落的发簪与衣物越来越多。 五颜六色的宝石,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终于—— 帝王一手托着沈知念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攻城略地。另一只手摸到了她头上的最后一支发簪,拔下和之前的扔到了一起。 沈知念乌黑如墨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了下来。再配上她微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更添几分魅惑之意。 两人的嘴唇微微分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动承受,换成了主动进攻。坐在南宫玄羽的双腿之上,低头吻了下去。 两人再次拥吻着,从窗边的软榻上起身。 明黄的龙袍散落在地上,沈知念赤着双足,踩了上去。 第565章 从寝殿到浴房 南宫玄羽紧紧抱着她,亦无视了地上凌乱的衣物。 他挥手,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部扫到了地上,然后扯过旁边挂着的斗篷铺在上面,才将沈知念放在了桌子上,以免她受凉。 帝王强壮的身躯,随之压下。 听到里面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李常德立即询问:“陛下?” 然而没人回应他。 他竖起耳朵,只听到了一阵暧昧的声响。 菡萏吓了一跳,就要往里面走:“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李常德连忙将她拦了下来:“无事,不必进去打扰。” 菡萏满脸不解和担忧:“可是奴婢明明听到杯子打碎了……” 该不会是宫宴上的事,陛下没有明着发落娘娘,却来了钟粹宫发火吧? 怎么李公公还拦着不让她进去…… 看着菡萏清澈而愚蠢的眼神,李常德摇了摇头,继续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内室。 沈知念轻咬着嘴唇,微红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羞赧,几分难为情:“陛下,不要……” 女人说“不要”两个字的时候,是真的抗拒,还是欲拒还迎。这种情况下,男人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南宫玄羽幽深的眼底染了几分欲色,密密麻麻的吻,将她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除夕之夜,临近子时,外面有烟花炸裂开来。 一道又一道喜庆的爆竹声,掩盖住了桌子晃动的声音…… 寝殿与浴房连在一起,由一道宽大的屏风隔着。 从寝殿到浴房。 从桌上到浴桶。 这一夜,帝王与他的宠妃,似乎不知疲倦。 终于—— 除夕结束,春节到来。 沈知念娇弱无力的手臂,扶着浴桶的边缘,望着窗外天空炸裂的烟花,抵达了愉悦的巅峰…… 帝王从身后拥住了她,炙热的触感由后背传来。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温声道:“念念,新年快乐!” “年年岁岁,朕都要你,常伴朕身侧。” 这个浴桶是正常的三倍大小,容纳了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沈知念瘫软在了帝王怀中,疲倦道:“陛下,新年快乐。臣妾真的好累,好困……” “睡吧。” 帝王的长发也被沾湿,水珠顺着他漆黑的眉毛,从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划过,最终滴落到浴桶里。 他起身将沈知念从里面抱了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渍后,又抱着她回了寝殿。 沈知念的体力是真的耗尽了,刚沾到床便睡了过去。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今晚会按照承诺放过她,没想到有的人,是真的不做人。 迷迷糊糊间,沈知念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人握住,随即放到了某人的肩膀上…… 按大周的规矩,大年初一这天,帝王会带领皇室宗亲与一品大臣,前往专门搭建的礼堂,举行祭天仪式。 随后前往奉先殿祭祀祖先,祈求神灵保佑新的一年国家繁荣昌盛,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种种繁琐的仪式过后,帝王会接着到太和殿,接受文武大臣的大朝贺。 这标志着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了! 沈知念是景泰元年的九月初九入宫,今日已是景泰三年的正月初一。 许是昨晚实在折腾狠了,她竟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 听到沈知念的声音,菡萏和芙蕖立即端着洗漱的用品进来了:“娘娘。” 沈知念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芙蕖道:“回娘娘,已经是午时了。” “今早孙贵人和许多小主,都过来拜访过,祝您新年吉祥,并留下了贺礼。” 菡萏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她昨晚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还以为陛下是在里面冲娘娘发火了。 今早陛下离开时,特意叮嘱她们不要打搅娘娘,娘娘又累到了这个时辰才醒,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晚自己因为担心,一直想进来看看,却被李公公不由分说拦在了外面。 当时李公公看她的眼神……一定觉得她很蠢吧? 菡萏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捂脸…… 听到芙蕖的汇报,沈知念只是点了点头。 宫中没有皇后。柳太后瘫痪在床,需要静养,特意吩咐不让人去慈宁宫打扰。 后宫位分最高的人,就是沈知念了,她不用早起去向任何人请安、祝贺。 规矩都是用来约束下位者的,她多睡会,让其他人等着,又何妨? 没有宠妃的派头,还能叫宠妃吗? 梳洗完毕,沈知念起身去用膳。 看着摆满膳食的八仙桌,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许多画面,神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南宫玄羽身为帝王,却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癖好,其他人知道吗? 芙蕖关切地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今日的膳食不合胃口?” 沈知念咬了咬牙:“……无事。” 午膳过后,她问道:“昨晚宫宴上发生的事,良妃与雪嫔查得如何了?” 小明子恭敬道:“回娘娘,两位娘娘还在调查中,现在还没什么进展。” 沈知念点了点头:“难为雪嫔了,过个年都要如此辛苦。” “芙蕖,你等会从本宫的库房里,把那支掐丝点翠蓝宝石簪子找出来,私底下派人送去延禧宫。” 之所以低调行事,一是负责此事的是良妃和雪嫔,沈知念却只觉得雪嫔辛苦,传出去了不免落人口实。 二是她不想让人觉得,此举是为了收买雪嫔。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乳母抱着四皇子进来了,跪在地上喜气洋洋道:“四皇子给贤妃娘娘请安,祝贤妃娘娘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沈知念笑着上前接过了四皇子:“咱们的小阿煦,也新年快乐呀!” 要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一定会将那个所有皇子都渴望的位置,送到阿煦手上! 听到母妃的声音,四皇子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虽然宫人们今天都已经对沈知念,说过许多恭贺新年的话了,可大年初一,谁会嫌吉祥话多呢? 借着乳母带四皇子给沈知念请安,众人再次恭贺道:“娘娘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第566章 吴常在选择投靠(89万票加更) 沈知念打赏宫人向来大方,大年初一这样的好日子,出手更是阔绰。 钟粹宫上到管事嬷嬷,下到院子里洒扫的小太监,都拿到了丰厚的赏赐。 所有人脸上皆是喜气洋洋之色,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新的一年! 南宫玄羽虽然说了,让苏全叶私底下听她的命令。但苏全叶是帝王的人,沈知念不可能真的吩咐他,去为自己做些什么。 那南宫玄羽不就知道她的小动作了? 不过至少,沈知念可以知道关于此事的所有细节。 她看向了小明子,道:“晚一些,你让慎刑司的苏公公,来钟粹宫见本宫。” “是!” …… 长春宫。 昨夜一直审问到了很晚。 所有负责除夕宫宴的宫人、官员,都接受了良妃、雪嫔和慎刑司的询问。 光是供词,就有厚厚一摞。 良妃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细细看着。 若离为她端了一杯茶过来,皱眉道:“娘娘,吴常在还在外面跪着呢。” “大过年的,她这样是要闹给谁看?” 吴耀祖作为直接涉事的人,在事情盖棺定论之前,被慎刑司收监着。 吴家出事之前,他从来没有吃过苦头。就算后来吴家遭了事,他只在光禄寺做了个监事,因为有吴常在拼命护着,他的日子也过得还算不错。 一朝要进慎刑司,吴耀祖可不是吓破了胆。 被拖下去时,他身上的肥肉狠狠抖动着,哭喊得跟要被杀的年猪似的…… 他让吴常在救他,还说他要是有什么事,老吴家就绝后了。届时,吴常在便是吴家的千古罪人! 吴常在听着,当时就吓得白了脸! 此事虽是由良妃娘娘和雪嫔娘娘负责调查,但良妃娘娘位分高,手中又有六宫大权。耀祖的生死,全掌握在她手上! 吴常在从宫宴散了就来了长春宫,求见良妃。 放在平时,任何宫嫔找上门来,良妃都不会避而不见。只要她们有所求,她都会尽力去帮助。 然而宫宴之事,事关重大,她不好在这个敏感关头见吴常在。 良妃叹了一口气,温和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不忍:“天寒地冻的,吴常在的身子才刚好,跪在外面如何受得了?” “若离,你快去劝劝她,莫要如此了。” 若离觉得吴常在活该,但她不敢违抗良妃的命令,应了声“是”出去了。 “吴常在,我们娘娘处事向来公正。若吴公子真是无辜的,娘娘自会查明他的清白,让慎刑司的人放了他。” “您现在跪在这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啊,还是回去吧。” 吴常在知道良妃娘娘处事公正,可是她对耀祖真的没有信心啊…… 万一、万一这件事的确是耀祖的疏忽呢?那耀祖的命就保不住了…… 无论如何,她都得救他们老吴家的根啊! “良妃娘娘,嫔妾求您了!求您见嫔妾一面吧!良妃娘娘……” 老好人面对旁人的哀求,怎么可能硬得下心肠呢? 良妃重重叹息了一声,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罢了,让她进来吧。” 吴常在喜不自胜,却因为跪得太久,起身时一个踉跄。 见此,若离示意旁边的小宫女,搀扶着她进了内室。 吴常在顾不上肿痛的膝盖,再次跪在了良妃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良妃娘娘,嫔妾只有耀祖一个弟弟,向来把他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嫔妾求求您,想办法保耀祖一命吧!” “只要您能保住他的性命,嫔妾愿意为良妃娘娘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良妃看吴常在的眼神,像悲天悯人的菩萨,亲自递了一杯热茶过去:“真是可怜见的。” “外面那么冷,吴妹妹跪了许久,该冻着了吧?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吴常在确实冻得够呛,接过茶杯时,双手都在颤抖。 一杯热茶喝下肚,她才感觉整个人像活过来了。 良妃宽厚的态度,更是让她看到了希望:“良妃娘娘,嫔妾求求您了……” “若离,先扶吴妹妹起来。” “是!” 有小宫女贴心地拿了一个绣凳过来。 若离扶着吴常在坐了上去。 良妃冲她笑了笑,温和的表情,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本宫没有弟弟,只有一位兄长。但本宫从小和兄长一起长大,十分能体会吴妹妹对令弟的手足之情。” “本宫亦为这份亲情所感动,又怎么忍心见吴妹妹,与唯一的弟弟阴阳两隔?” “你放心,此事本宫会帮你想办法的。” 得到了良妃的保证,吴常在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不过她不像郝贵人那么天真,觉得宫里真的有大公无私,无条件帮助别人的人。 良妃娘娘愿意出手帮她,肯定也是有所要求的。 但现在,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只要能救耀祖,让她做什么事,她都愿意! 吴常在再次跪在了地上,重重给良妃磕了个响头:“嫔妾多谢良妃娘娘!” “娘娘的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今后只要良妃娘娘有吩咐,嫔妾莫敢不从!” 良妃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微微一笑,安抚了吴常在几句,便命人送她回去休息了。 看到若离挥手示意,小宫女们也都退了下去。 很快,内室只剩下主仆二人。 若离看良妃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娘娘,您这一局布得,真是妙啊!” “吴常在的气质和郝贵人相似,郝贵人在水月轩养伤的那段时间,吴常在完全取代了她在陛下身边的位置。” “若是郝贵人没有怀孕,想挤走吴常在,恢复以前的宠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郝贵人怀了皇嗣,虽说再次得到了陛下的重视,却无法侍寝了。咱们在陛下身边,终究没有个贴心人。” “吴常在如今还算有几分宠爱,一旦对您死心塌地,就能成为棋子,为咱们所用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借除夕宫宴的事,治贤妃娘娘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都会觉得她无能,您便可以借机将她踩下去了!” 第567章 查出结果 良妃念了声“阿弥陀佛”,皱起眉头看向若离:“分明是那吴耀祖,自己当差的能力不行,与本宫何干?” “对对对!” 若离连忙点头道:“娘娘是再善良不过的性子,怎么会算计他人呢?是奴婢说错了。” 吴耀祖本身就是个草包,尤其是最近,吴常在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吴耀祖以为有了倚仗,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时只要有人稍加引导,让吴耀祖犯错,还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一切尽在娘娘的掌控之中! 若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撇嘴,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愤:“娘娘,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应该对贤妃娘娘失望至极。可陛下也太偏心贤妃娘娘了,根本没有处置她的意思。”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呢?” 不管做什么事,良妃从不让自己手中沾染血腥。 比如此次,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只是按让人引导吴耀祖犯错,导致了最终的结果。 陛下如今如此看重贤妃,谁要对付贤妃,岂不是跟陛下过不去? 良妃向来聪慧,又怎么会因为此事,将自己惹得一身骚? 她望着若离,缓缓道:“陛下让本宫调查此事,本宫如实调查便是。” 宫里多得是跟贤妃过不去的人,只要将贤妃的把柄送到对方手上,对方会放过贤妃吗? 比如淑妃…… 至于吴耀祖…… 吴常在是有几分本事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将郝贵人取而代之。 一个有一些小聪明的宫嫔,却将弟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对良妃来说,这是好事。 因为有弱点的人,才更好掌控。 她将吴耀祖保下来,手中又捏着他的把柄,不怕吴常在不听她的话。 反正光禄寺的良酝署有那么多人,换一个人背锅,也是一样的。 不管背锅的人是谁,负责此事的贤妃,都难辞其咎。 当然,贤妃向来狡诈,未必不能想办法从此事中全身而退。 那也无妨,良妃已选好了“幕后真凶”,横竖此事都不会查到长春宫来。 …… 钟粹宫。 沈知念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让人传了苏全叶过来。 从陛下对贤妃娘娘的态度,就能看出她在宫中的地位,没有因为除夕宫宴的事,受到丝毫影响。 更何况,陛下还让自己私底下听贤妃娘娘的命令,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苏全叶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含笑问道:“不知娘娘命人传奴才过来,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看着他,缓缓道:“本宫想知道近一个月内,一共有多少牛乳送进宫中?经手之人是谁?都做成了哪些东西?剩余的牛乳又是怎么处置的?” 采买之事是由内务府负责,但内务府总管陈扬明,是良妃的人,沈知念可信不过他。 调查这点小事,对慎刑司来说不算什么,苏全叶拱手道:“奴才遵命!” “不知贤妃娘娘可还有其它吩咐?” 沈知念挥了挥手:“暂时没有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苏全叶离开后,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这样就能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吗?” 沈知念心中有怀疑的人,横竖不是良妃,就是淑妃。可任何事,不是靠一张嘴说就行的,需要确切的证据。 她摇了摇头,道:“对方既然敢在除夕宫宴上搞事,定是把尾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本宫就算深查下去,也未必能找到证据。” “但按照宫中的规定,采买进宫的牛乳,由内务府分到各个部门,必须在当日使用完。没用完的,无论是否变质,都不能再用。” “过了使用时期的牛乳,都由内务府统一收回,然后再集中倒掉。” “可除夕宫宴上的乳茶,竟混了变质的牛乳进去。变质的牛乳是从何而来?内务府的人,为何没及时将其处理掉?” 听到这里,菡萏算是明白了:“所以……娘娘知道幕后之人狡猾,不好查。您干脆想办法,把良妃娘娘也拖下水!” “毕竟内务府监管不力,良妃娘娘也难辞其咎!”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话虽如此,但以良妃的城府,若此事真是她做的,她不可能想不到深查下去,内务府也有责任。” 芙蕖分析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此事与良妃娘娘无关,幕后之人想一箭双雕,让您和良妃娘娘都逃不开责任。” “要么就是……良妃娘娘是故意的。她身上也有嫌疑,您就不会怀疑她是动手之人了。说不定她已经找好了退路,就算这丝嫌疑查到她身上了,也无妨。” 沈知念点了点头:“芙蕖说得有道理。” “无论如何,先顺着这一点查下去再说。” …… 帝王只给了三天的时间。 长春宫、延禧宫和钟粹宫,都没有闲着。 正月初三的早上,良妃、雪嫔和沈知念,都带着各自掌握的消息,来了养心殿求见。 李常德恭敬地将三人请了进去。 良妃和雪嫔是调查除夕宫宴之事的人,这三天,两人的交流不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启禀陛下,经查证,确实是良酝署的疏忽,在制作乳茶时使用了变质的牛乳,才导致了饮用之人腹痛。” “不过不是吴耀祖办事不力,而是良酝署的署丞,没有及时将过了使用时期的牛乳,交给内务府处理。吴耀祖虽有责任,但并非主责,罪不至死。” 良妃汇报这些事的时候,雪嫔抱歉地看了沈知念一眼。 她当然明白,若最终查出依旧是良酝署的责任,贤妃作为负责宫宴膳食、酒水之人,还是逃脱不了责任。 可她一直在延禧宫深居简出,在宫中没什么人手,又不参与权力斗争,有些事真的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良妃查出这样的结果。 帝王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看向了沈知念:“贤妃,你可有话说?” 沈知念道:“陛下,除夕宫宴,臣妾负责的部分出了岔子。无论如何问题在哪里,臣妾都难辞其咎。” 第568章 流放宁古塔 “对此事,臣妾认错,无话可说。” “可有一事……臣妾实在不明。” “既然内务府每日,都会将过了使用时期的牛乳,收回倒掉,那良酝署变质了的牛乳是从哪里来的?” 说到这里,沈知念停顿了一下,随后说出了她让苏全叶调查出的事:“据臣妾所知,良酝署除了除夕当日,到内务府领取过牛乳,制作乳茶以外。上一次使用牛乳,还是在腊月十五。” “腊月十五晚上,良酝署已将所有未用完的牛乳,交予内务府收走了。为何除夕当日,还会出现变质了的牛乳,混入乳茶中?” 帝王看向了良妃。 良妃不疾不徐道:“回陛下,当日采买进宫的牛乳,只能当日使用,是为了保证制作出的食物、饮品新鲜。” “但牛乳并非有害之物,故而看管上没有那么严格。宫中有其他人使用,也属正常。” 沈知念瞬间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陛下,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将变质了的牛乳,悄悄混入了良酝署新鲜的牛乳中。” “此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是有人故意要害臣妾啊!” 南宫玄羽看良妃和雪嫔的眼神有些凉:“朕让你们调查,其中还有那么多疑点都未查清,你们就是这样糊弄朕的?” 两人跪在了地上:“臣妾无能,请陛下息怒!” 雪嫔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她手中没有宫权,又不过问后宫的事,对于妃嫔之间的斗争,确实无力插手。 这一点,她明白,陛下也明白。 良妃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样子,眼眸深处却闪过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神色。 她说过,此事无论怎么查,都牵扯不到她头上。接下来,就该让另外的人,去与贤妃斗了! 南宫玄羽看向了跪在最后方的苏全叶:“你呢?查出什么来了?” 苏全叶恭敬道:“回陛下,腊月十五那日,内务府的确将良酝署未用完的牛乳都收走了。除夕当天,良酝署出现的变质的牛乳,委实蹊跷。” “奴才顺着这一点查下去,竟发现、发现腊月里,兰心阁的夏贵人,隔三岔五便用牛乳沐浴。而且、而且良酝署的署丞,是夏贵人的远房叔叔……” 南宫玄羽对夏贵人这个人,本身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对方是淑妃最忠实的拥趸,常跟在淑妃身后谄媚讨好。 夏贵人的父兄,似乎都在定国公手底下做事。 所以……其实是淑妃记恨贤妃,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故而指使夏贵人,让良酝署署丞在除夕当日,将变质的牛乳,混进了新鲜的牛乳中,导致乳茶出了问题? 难怪良妃只查出了一些皮毛。 她不是无能,而是不想得罪淑妃,也不想掺和进淑妃和贤妃的矛盾中。 横竖这些事,慎刑司都会汇报于他。 南宫玄羽沉声道:“传夏贵人过来!” “是!” 很快,夏贵人就奉命来了养心殿。 到现在,她整个人还是有些懵。 看到地上跪了一地的高位妃嫔,夏贵人更是既好奇,又紧张。 她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不知陛下今日传嫔妾过来,所为何事?” 接到帝王的眼神授意,苏全叶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夏贵人连连摇头:“陛下,嫔妾冤枉!嫔妾真的冤枉啊!” “嫔妾只是前段时间意外听人说起,每日用牛乳沐浴,可使肌肤嫩滑无比。侍寝时,您、您会爱不释手,所以、所以嫔妾才如此尝试……” “除夕宫宴上发生的事,真的与嫔妾无关!嫔妾更没有指使过自己的远房叔叔,将不新鲜的牛乳混进乳茶中,望陛下明察啊!” 帝王每日要忙的政事那么多,哪有精力耗费在这些小事上?若不是此事牵涉到了沈知念,他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再查下去,便会将淑妃也牵扯进来。届时,高位妃嫔之间的争斗,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今天才是大年初三,难道要让这个年都过不好? 是夏贵人也好,不是夏贵人也罢。南宫玄羽眼里闪过了一抹厌烦,实在不耐再纠缠下去。 “……夏贵人嫉妒贤妃,蓄意陷害,致使多位宫嫔出事,除夕宫宴不得安生。罪无可恕!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处置夏贵人,也是对淑妃的一个警告! 南宫玄羽继续道:“良酝署署丞助纣为虐,杖毙!” “监事吴耀祖虽不是同谋,却也有监管不力之责,重打五十大板,流放宁古塔!”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温和了几分:“贤妃虽未能及时察觉乳茶有问题,但歹人蓄意陷害,确实防不胜防。念在此事中,你也受了委屈,便不作责罚了。” 沈知念垂首道:“臣妾谢陛下。” 夏氏瘫软在了地上,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陛下!嫔妾冤枉!嫔妾真的冤枉啊!” “嫔妾没有做过这些事,求陛下明察啊!” 看到李常德的眼神,小徽子和另一个小太监,立刻将夏氏堵住嘴拖了下去。 这个插曲过后,沈知念和良妃、雪嫔也离开了养心殿。 若离跟在良妃身后,看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腊月初,娘娘让她找人故意向夏氏透露,用牛乳沐浴对女子的好处。说不定还能因此入陛下的眼,从而盛宠不衰! 若离那时还不明白,娘娘为何要无缘无故,让人跟夏氏说这样的话? 直到此刻,若离才反应过来,原来从那么久之前,娘娘就开始为今日的事布局了! 至于为什么挑中夏氏?当然是因为夏氏的远房叔叔,是良酝署的署丞。 让人引导吴耀祖犯错,然后将吴耀祖的疏忽,推到良酝署署丞的身上。 再加上夏氏是淑妃娘娘的人,有贤陷害贤妃娘娘的动机。 这个局,便天衣无缝了! 就算扳不到贤妃娘娘,也能让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斗起来!届时他们长春宫,不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第569章 让淑妃怀疑良妃(90万票加更) 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良妃娘娘的手,都是干干净净的! 良妃望着夏氏被拖走的方向,喟叹了一声,眼底带着几分同情,几分不忍:“没想到作恶之人,竟是她……” “幸亏慎刑司的苏公公没放过一丝线索,不然这回的事,当真要委屈贤妃了。” 沈知念脸上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一丝破处:“多谢良妃关心。” “本宫相信陛下明察秋毫,定不会让心怀不轨之人,冤枉了本宫。” 良妃像没听出她的意有所指,温和地笑了笑:“真相大白了就好!” “长春宫还有事,本宫就不打扰贤妃与雪嫔妹妹说话,先行一步了。” 雪嫔冲着她的背影,行了个敷衍的礼:“恭送良妃娘娘。” 长春宫。 帝王的处置传开后,吴常在也明白,自己在陛下眼中不过是个玩意。她的话,如何能改变陛下的圣旨? 因此,吴常在没有去养心殿求见,而是来求良妃了。 “……良妃娘娘,耀祖是我们老吴家的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头。宁古塔既偏远,又寒冷,以他虚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住啊?!” “嫔妾求求您,想办法救救耀祖吧!良妃娘娘……” 若离望着吴常在,皱眉道:“吴常在,这可就是你不知好歹了。” “以吴公子犯的错,理应像夏署丞一样被杖毙。我们娘娘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保住了他一条命,您怎么能继续为难娘娘呢?” 良妃冲若离摇了摇头:“好了,吴常在也是太过担心吴公子了。手足情深,可以理解。你少说两句。” 若离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退后了一步。 良妃亲自上前将吴常在扶了起来,掏出帕子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叹息了一声,温声道:“吴妹妹,你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但在此事中,本宫真的尽力了。” “你放心,本宫会交代下去,让行刑的太监莫伤了吴公子的身体。他去宁古塔的路上,本宫也会一路派人打点,一定会确保他平安到达。” “其它事,本宫也爱莫能助了……” “若有一日,你成了陛下放在心尖上的宠妃,或许吴公子的命运,会有转机吧……” 吴常在即便再伤心,再担忧,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若离说得不错,夏署丞被杖毙的样子,宫中许多人都看到了。若不是良妃娘娘从中转圜,恐怕耀祖就要落到跟他一样的下场了…… 无论良妃娘娘抱着什么目的,她救了耀祖一命,都是不争的事实。 吴常在看良妃的眼神,闪过了一抹感激:“嫔妾明白了,多谢良妃娘娘……” 良妃笑着点了点头:“吴妹妹能想开就好。” “你莫要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再认认真真去向陛下请罪认错,莫要让陛下因吴公子的事,迁怒于你。” “你只有先保重了自身,将来才能救吴公子啊!” 吴常在把良妃的话听进去了:“多谢良妃娘娘,嫔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嫔妾就不打扰娘娘,先告退了。” 若离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屑。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娘娘究竟有多聪慧! 而且娘娘不仅聪慧,还善良。连吴常在这样的蠢货,娘娘都愿意拉一把。 若离已经开始美滋滋地想象,有朝一日娘娘登上了后位,她成为坤宁宫大宫女的场面了。 …… 钟粹宫。 雪嫔一路陪着沈知念回来了:“……贤妃娘娘派人送的簪子,嫔妾收到了。” “只是在此事中,嫔妾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实在受之有愧。” 沈知念摇了摇头:“本宫知道你向来不过问这些事,又如何能在良妃的眼皮子底下,为本宫做些什么呢?” “这回若不是有你从旁看着,良妃或许会借机,制造出更多对本宫不利的证据。你监督了她,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帮助了。” 雪嫔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现在看来,此事是淑妃指使夏氏所为。” “陛下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夏氏,就是不想再深究下去。他对淑妃,未必没有一层包庇的意思在。” “淑妃知道自己做的事暴露了,恐怕会用更多手段,来对付您与四皇子。” 沈知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淑妃做的?” 雪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淑妃恨你入骨。夏氏是她的人,夏氏的叔叔又在良酝署为官。淑妃有动机,也有能力做成此事。” “慎刑司查出的证据,也都指向淑妃。” “最重要的是……陛下盖棺定论了。” 沈知念明白了雪嫔的意思。 无论是不是淑妃,帝王不想在大过年的日子,让这些糟心事将后宫闹得不得安宁。 所以他选择息事宁人。 谁再查下去,便是不识大体,不愿让大家过个安生年。 可……这件事是淑妃做的,淑妃不会放过沈知念。 若不是淑妃做的,在淑妃看来,这便是沈知念蓄意陷害她,她更不会放过沈知念! 钟粹宫和永寿宫斗起来,最后受益的会是谁呢? 虽然没有证据,但从利益的角度分析,沈知念更怀疑良妃了! 沈知念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无论良妃是不是清白的,想置身事外,不可能! 雪嫔离开后,她唤了小明子进来:“……本宫记得,经过这一年多的打探,你已经弄清楚了内务府哪些人,是效忠于淑妃的?” 小明子点了点头:“回娘娘,原先的总管陈亚明虽然被换掉了,但淑妃娘娘掌管后宫那么久,良妃娘娘想让自己人,彻底取代淑妃娘娘的人,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内务府确实还有一些人,暗地里为淑妃娘娘办事。” 沈知念微微颔首,对小周子道:“你和小明子配合,本宫要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短时间内无法当差。” 淑妃培养起来的内务府总管,被良妃换了。在内务府的心腹,又都出了事。 那么,淑妃会怀疑谁呢? 第570章 楚夕颜劝阻 在此之前,沈知念还有一个问题想弄清楚。 “芙蕖,你派人去冷宫问问夏氏,为何忽然从腊月初开始,就时不时用牛乳沐浴了?” “本宫想知道,她究竟是在为用牛乳陷害本宫的事做铺垫,还是有人刻意引导,想让她背这口黑锅。” 芙蕖应了声“是”,立刻去办了。 贵人的位分在后宫虽说不高,但和常在、答应比起来,已经非常好了。再加上背靠淑妃好乘凉,夏氏在后宫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陡然之间从天堂跌进了地狱,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落差,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故而当芙蕖派人来问时,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一股脑都说了。 可惜……对芙蕖来说,依旧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娘娘,据夏氏交代,腊月初她有一次带着宫女在御花园散步时,意外听到了几个宫女聊天。” “她们说自己的家乡,有用牛乳沐浴的偏方,只要长期坚持,便可使肌肤如婴儿般娇嫩光滑。” “夏氏听着才动了心思,想将自己的肌肤养好,好在侍寝时让陛下眼前一亮。” “然而当时那几个宫女,是隔着花圃说的这番话,等夏氏过去时,她们已经不在了。夏氏也不知道,她们是谁宫里的。” “时间过去得太久,也无从查起了……” 听到这里,菡萏道:“这怎么像是有人故意引导夏氏?” 沈知念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就像芙蕖说的,现在再去查那几个宫女,确实无从查起了。 若夏氏说的是真的…… 淑妃想指使夏氏陷害沈知念,直接吩咐她便是,何须这么大费周章? 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夏氏是被良妃利用了! 事已至此,真相究竟如何,对沈知念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反正良妃和淑妃,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永寿宫。 淑妃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对付贤妃和良妃那两个贱妇,她们自己居然就斗起来了。 她正吃着点心,美滋滋地等着看贤妃的笑话,或者两人两败俱伤。 谁知这时,翠竹一言难尽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 淑妃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问道:“什么事?” 翠竹低着头道:“娘娘,陛下传夏贵人去养心殿,然后、然后她就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淑妃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定国公府比起曾经最风光的时候,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淑妃在后宫还是有一些狗腿子。 区区一个夏贵人,她并不在意。可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夏贵人犯了什么事?陛下为何忽然龙颜大怒?” 翠竹把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听完后,淑妃美艳的脸上满是怒火:“满宫都知道夏氏是本宫的人,她做的事,跟本宫做的有什么区别?” “陛下这哪是处置夏氏啊,分明是借夏氏敲打本宫!” 如果在除夕宫宴上,想让贤妃出丑的事,真的是她做的也就罢了。 可偏偏她谨记着姑母的交代,这段时间没有主动去招惹贤妃。就算在除夕宫宴上搞事,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事。 为何这口黑锅,还是扣到了她头上?! 莫不是贤妃那个贱妇,自己策划了这一出好戏,好让陛下厌恶她吧! 要不然为什么,贤妃最终什么事都没有,她却背上了莫须有的嫌疑?! 看着淑妃难看的脸色,小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夏氏还在冷宫呆着呢,您可要搭救一二?” 淑妃冷哼了一声,厌恶道:“不中用的东西,留着也是废物!本宫搭救她作甚,还嫌陛下不够生本宫的气吗?!” 小花子低头应了声“是”。 夏氏算是废了…… 淑妃望着钟粹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本宫还以为此事,是良妃和贤妃斗法。没想到贤妃那个贱妇心机如此之深,竟利用夏氏,暗戳戳地给本宫挖坑!” 翠竹怕她冲动行事,连忙劝道:“娘娘,太后娘娘可是交代过了,这段时间让您暂时蛰伏。好好抚养三皇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咱们来日方长啊……” 淑妃不耐道:“三皇子!三皇子!成日就是三皇子!” “他刚出生的时候,陛下是把他当个宝贝疙瘩似的。可自从有了四皇子,你瞧瞧陛下来永寿宫看过三皇子几次?” “如今那个小废物在陛下心中,都比不过四皇子的地位,更何况是以后?本宫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小花子也跟着劝道:“娘娘稍安勿躁!” “您也知道,婴孩的夭折率那么高,四皇子如今才四个多月,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您抚养着陛下的长子,手中就是握着一张王牌啊!” 淑妃的情绪这才渐渐被安抚下来:“……你说得不错。” “但贤妃那个贱妇,此次利用夏氏,让本宫蒙受了这样无法解释的不白之冤,本宫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夕颜一直默默伺候在旁边,听到这话,她的眼神闪了闪,恭敬道:“娘娘,区区一个淑妃娘娘,敢冒犯您,您怎么报复她都是应该的。” “但在此之前,您不妨想想远在边疆的柳三公子……” “若因为报复钟粹宫那位,再伤到了柳三公子,多不值当啊!” 很显然,淑妃也想到了柳时章的那截断指。 她深呼吸了几次,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罢了!” “姑母说得对,贤妃如日中天,无论是为了定国公府,还是为了时章,本宫都应该暂避其锋芒。” “哼!本宫侍奉陛下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的性子?陛下可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水溪阁不是住着位异域来的春常在吗?待她把规矩学好了,若能抢走陛下的宠爱……” “贤妃失了宠,便是案板上的肉,只能任本宫宰割了!” 楚夕颜垂首道:“娘娘英明!” 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说,除夕宫宴的事,跟淑妃有关。但满宫谁不知道,夏氏是她的人。 第571章 郝贵人发难 几乎在所有人眼中,除夕宫宴的事,就是淑妃娘娘与贤妃娘娘斗法。 只不过淑妃娘娘棋差一着,被慎刑司查出了真相。 她们本以为,以淑妃娘娘火爆的脾气,被贤妃娘娘折了一颗棋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在等着好戏开场。 没想到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永寿宫依旧风平浪静。 放在从前谁敢想,淑妃娘娘吃了亏,居然还有偃旗息鼓的时候。 也只有贤妃娘娘能治得了她了! 不知不觉间,沈知念在后宫的威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 养心殿。 李常德进来汇报道:“陛下,吴常在求见。” 吴常在的气质和郝贵人相似,都属于柔弱可人的小家碧玉。 帝王恰巧偏爱这个类型。 再加上比起后宫一些空有美貌的宫嫔,吴常在还算聪慧,平日里跟帝王说得上几句话。 南宫玄羽对她虽算不上盛宠,但比起其他一连大半年,都见不到天颜的宫嫔,吴常在的处境要好多了。 因着吴耀祖的事,帝王对吴常在的印象跌至了谷底。 他倒想看看,吴常在今日来,又想说些什么。 若是为吴耀祖求情……后宫不需要嫁进了皇家,还只想着娘家人的宫嫔,吴常在便去冷宫与夏氏作伴吧! 南宫玄羽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沉声道:“传她进来。” “是!” 吴常在今日穿着一身葱青色的宫装,头上没有多余的发髻,只用两支同色簪子,将墨黑的长发挽成了简单、雅致的样式。 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脱俗,像池塘里盛放的青莲。 她走到大殿中央站定,盈盈下拜:“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你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吴常在想起良妃娘娘说的,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姬妾,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娘家的弟弟。 她既嫁进了皇家,若还事事只知道为耀祖着想,陛下心中定会十分不悦,这样对耀祖没有任何好处。 她只有得到了陛下的宠爱,爬得越高,耀祖将来的路才会越好走! 想到这里,吴常在作出一副羞愧的样子,匍匐在地上道:“嫔妾今日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昔日,陛下宽宏大量,看在嫔妾的份上,给了耀祖光禄寺监事之位。不曾想耀祖能力不足,竟没发现制作乳茶的牛乳,被人掺了不新鲜的东西进去。” “陛下宽宏大量,没取耀祖的性命,只是将他杖责发配。嫔妾心中感激不尽,所以今日特来谢恩!” 这倒出乎南宫玄羽的意料了。 吴耀祖只是失职,并非同谋,故而帝王没迁怒他的家人。 吴常在又如此识大体,主动为此事请罪、谢恩。 南宫玄羽看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淡声道:“此事与你无关,朕不会因此责怪你。” “跪安吧。” 吴常在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给南宫玄羽磕了个头道:“是。嫔妾就不打扰陛下处理政事了,嫔妾告退!” 从养心殿回落樱阁,走乾清门那条路是最快的。但吴常在心中挂念着吴耀祖,便想散散步,于是带着檀儿去了御花园。 不曾想,竟在此处遇到了郝贵人的仪仗。 区区一个贵人,出行本没资格带仪仗。但帝王为了一视同仁,也给郝贵人赐了一乘肩舆。 吴常在心中暗道了一句“冤家路窄”! 曾经她就因为模仿郝贵人的事,与对方起过口角。 郝贵人如今有孕在身,身子金贵得不行。哪怕是嫔位,轻易都不敢跟郝贵人起冲突,哪是她区区一个常在能得罪的? 吴常在立即后退了两步,按照宫规行了个礼:“嫔妾给郝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郝贵人坐在高高的肩舆上,低头打量着吴常在。 前些日子,她不是没从初儿口中,听到宫中的流言。 所有人都说,她在水月轩深居简出的日子,吴常在已经完全取代了,她在陛下身边的位置。就算她的脸养好了,从前的所有宠爱,也都被吴常在夺走了! 自进了后宫,郝贵人就知道宫中的女人争宠,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吴常在模仿她的模样,踩着她上位,真的让郝贵人膈应得不行! 再加上两人本就有恩怨在,如今抓住了机会,郝贵人又怎么会放过吴常在? 她勾唇一笑,忽然一用力,扯断了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 洁白的珍珠瞬间散落了一地,有许多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呀!” 郝贵人用帕子捂着嘴,惊呼了一声,望着吴常在道:“这串珍珠项链,是陛下知道我有孕,特意赏赐的。平时一直好好的,今日怎么遇到吴妹妹,就突然断了?” 初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帮腔道:“啊这……该不会是吴常在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八字不合,冲撞了皇嗣吧?” 檀儿眼底闪过了一抹焦急。 吴常在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常在和贵人发生矛盾,陛下不会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事关皇嗣,问题就严重了。 若她与皇嗣八字不合的事,真的被坐实了,那她在后宫还有好日子过吗? 吴常在咬着嘴唇,忍住心中的屈辱,跪在地上道:“贵人言重了。您与皇嗣都福泽深厚,怎会被冲撞呢?” “许是、许是串珍珠的线不牢固,才发生了这个意外。” 看着吴常在卑躬屈膝的模样,郝贵人觉得有些好笑。 她还是喜欢吴常在模仿她,还敢在她这个正主面前理直气壮,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她本就只是想给吴常在一点教训,没想着把事情闹大。见吴常在这么说,郝贵人便顺势道:“原来如此……” “今日在这里遇到吴妹妹,也是缘分,不知吴妹妹可愿为我,把四十七颗珍珠都捡回来?” 如今虽然已是正月初六,可依旧天寒地冻。而且御花园里花草树木众多,那么小一颗珍珠,滚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哪是容易找齐的? 第572章 贤后该有的(91万票加更) 郝贵人分明是有心为难! 这件事,檀儿明白,吴常在更明白。 可她能怎么办? 郝贵人身怀龙胎,不宜在此时与之硬碰硬。 吴常在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道:“是。嫔妾愿为贵人效命。” 郝贵人本身也不是什么手段残酷之人,只是想出一口气而已。心中的这口气顺了,她懒得再为难吴常在,命太监们抬着肩舆离开了。 檀儿陪在吴常在身边一起捡珍珠。 可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眼看天色都暗了下来了,还差五颗没找到。 她的双手都冻得通红了,皱着眉头道:“小主,奴婢觉得剩下的几颗,怕是找不到了……”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吴常在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不把珍珠找全,郝贵人会轻易罢休吗?” “算了,我再找找。” 看着吴常在同样冻得通红的双手和脸颊,檀儿心疼得不行。 小主的身体才刚刚调养好,要是又冻病了怎么办? 郝贵人不就是仗着自己身怀皇嗣,才敢如此嚣张吗?同样有孕的还有孙贵人,人家也没像她这样啊。 主仆二人没办法,只能继续找着。 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是秘密。尤其郝贵人如今是众人重点关注的对象,此事自然在宫里传开了。 按理说,这点小事不可能传到御前。但郝贵人与孙贵人怀着皇嗣,她们的一举一动,李常德但凡知道的,都会向帝王汇报。 女人争风吃醋很正常,后宫的妃嫔发生矛盾,更是常有的事。 只要不闹得太出格,帝王听过后,都不会当回事。 倒是长春宫里,若离紧紧皱起了眉头:“娘娘,郝贵人与吴常在都是您的棋子,她们不一致对付外人,怎么还自己闹起来了?” 良妃缓缓将手中燃着的三支香,插到了面前的香炉里,温声道:“这又何妨?” 二人互相牵制,方能更好地为她所用。 不过良妃说出口的话,却成了:“郝贵人孕中易多思,脾气不好也是常事。吴常在最看重的弟弟,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 “两人的情绪都不佳,本宫不好偏帮谁。” “若离,你稍后悄悄遣人往水月轩和落樱阁,各送一份礼物,安抚一下她们吧。” 若离应了一声“是”,接着道:“娘娘,您对那两个不省心的小主可真好!” 良妃含笑摇了摇头:“她们年纪小,本宫虚长她们几岁,多提点她们一些,也是应该的。” …… 钟粹宫。 孙贵人正在主殿陪着沈知念说话,两人亦听说了白日里,御花园发生的事。 孙贵人摇摇头道:“贤妃姐姐,嫔妾瞧郝贵人的性子,不像一朝有孕,就得意忘形的。若遇到的是其他人,她必定不会这样为难对方。” “只是……吴常在是趁人之危,模仿着她得宠的。郝贵人遇到对方了,心头不快,也在情理之中。” 沈知念并不在意,郝贵人与吴常在之间的矛盾,看着孙贵人的肚子,叮嘱道:“你的身孕虽然已经三个多月了,但还是要多注意。” 孙贵人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多谢贤妃姐姐关心,嫔妾明白的。” “嫔妾定会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以后做四皇子最好的玩伴!” 这时,小周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圣驾已经到钟粹宫门口了。” 沈知念和孙贵人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出去接驾:“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 南宫玄羽上前扶住了沈知念,然后对孙贵人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谢陛下!” 帝王的目光落在孙贵人尚且平坦的腹部,眼神柔和了不少:“你这几日身子可好?” 孙贵人福了一礼:“回陛下,有您的诸多赏赐,和贤妃姐姐的精心照料,嫔妾一切都好。”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孙贵人依依不舍地看了沈知念一眼,垂下眼帘道:“是……” 帝王牵着沈知念的手进了主殿,温声道:“看得出来,孙贵人被你照顾得很好。念念,你辛苦了。” 沈知念从未想过,要像昔日的姜氏一样,不让后宫的妃嫔生孩子。 既然谁生都是生,那当然是自己的盟友生更好。 不过,当着南宫玄羽的面,她是另一番说辞。 沈知念抬起一张娇媚动人的脸蛋,深情款款地望着帝王:“其实……臣妾最关心的,不是孙妹妹,而是陛下。” “因为孙妹妹腹中的,也是陛下的孩子。臣妾不愿陛下忧心,所以爱屋及乌。” “只要是陛下所喜欢的,在意的,臣妾都会拼尽一切去守护!”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南宫玄羽心中,涌起了一阵极为复杂的情绪…… 似感动,似震撼,似动容。 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姜氏为皇后的时候,戕害妃嫔,残害皇嗣。 她从未想过,她害死的那些,也是他的孩子! 而念念和姜氏截然相反。 这样的品格,才是贤后该有的! 不不不!他怎能将姜氏那个毒妇,拿出来与念念相提并论?这是对念念的侮辱! 帝王将沈知念拥进了怀中,温声道:“念念为朕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中!”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弯起:“这些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她当然要让南宫玄羽看着,记着!不然怎么为她加分?她将来想登上后位时,哪来的更多筹码? 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气氛很是温馨。 南宫玄羽摸着沈知念脑后的头发,温声道:“朕先去沐浴。” 沈知念微微松了一口气:“好。” 还好这个男人今天没有某种恶趣味,是独自去浴房,不然她的腰真的要断了…… 不多时,两人依次沐浴完,由宫人绞干了头发。 望着沈知念洗净铅华的面容,南宫玄羽的眸色深了深,翻身压了上去…… 沈知念的双臂抵着他的胸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陛下刚才不是还说,今天放臣妾一码吗……” 第574章 南宫玄羽知道三皇子的真相 只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郝贵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剩下三颗珍珠没找回来,也不是吴常在的错。 她让吴常在顶着寒冷的天气,在御花园受了那么久的冻,已经报复对方之前模仿她得宠的事了。 她们之间的恩怨,就此扯平。 郝贵人冲吴常在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剩下的珍珠我自会派人去找。” 吴常在低头应了声“是”,便带着檀儿转身离去了。 初儿望着她们的背影,有些愤愤不平:“小主,您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吴常在了?” 郝贵人摇了摇头:“说到底,我与吴常在之间的矛盾,也只是起源争风吃醋的事,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把人往死里整?” 随即,她看向了一旁的礼物,道:“况且我如今有孕在身,良妃娘娘也不希望,我与后宫的宫嫔结怨,为自己多添一份危险。” “我何必让娘娘担心呢?” 初儿眼中这才闪过了一抹了然:“原来如此。” “就是便宜吴常在了。” 另一边。 回落樱阁的路上,檀儿忍不住感叹道:“小主,刚才去水月轩时,奴婢一直战战兢兢的,还以为郝贵人会借着此事大做文章呢。” “没想到郝贵人,也没有奴婢想象中那么坏……” 吴常在摇了摇头:“在后宫,不怕做好人,也不怕做坏人。就怕自己好得不彻底,坏也坏得不彻底……” 郝贵人正确的做法是,要么装作真的不在意,她模仿她的事,然后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这样郝贵人在有孕之时,便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要么就干脆狠心一点,将趁着现在怀着皇嗣,有所倚仗,将一个与自己有过过节的竞争对手,彻底踩死! 偏偏郝贵人为难了她,又没有完全断了她的前程,真是愚蠢至极! 以郝贵人的性子,在宫里迟早会吃大亏。 而她,为了耀祖的性命和前程,会不择手段往上爬,要踩着一切能利用的人上位! 包括郝贵人! 檀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主,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因为主动去养心殿谢恩、请罪了,陛下没有因为公子的事,迁怒小主,可终究有所膈应。 后宫的美人那么多,陛下为什么要宠爱一个,让自己感到膈应的宫嫔呢? 这几天,陛下不仅没有翻过小主的牌子,连一次赏赐都没有派人送过。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小主就又要坐冷板凳了…… 吴常在不慌不忙道:“莫急。” “宫里人人都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良妃娘娘既然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宠?” “待明日,咱们便去长春宫给良妃娘娘请安。” 檀儿含笑道:“是!” 有些话,她悄悄藏在心里不敢说。 这几个晚上,小主常因为公子被发配去宁古塔的事,躲在寝殿里担忧得以泪洗面。 檀儿却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然小主怎么会有动力争宠? …… 养心殿。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呼吸都放轻了:“陛下……” 他从小便伺候帝王,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帝王的人。同样,帝王又何尝不了解李常德? 看到李常德这副模样,南宫玄羽便知道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皱着眉头问道:“又有何事?是后宫的哪个妃嫔不安分?” 李常德低着头,摇了摇头道:“都不是。” “陛下,前段时间,您让奴才派人私底下去民间查探,可有人的情况跟三皇子类似。如今、如今有结果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手中的资料递了上去。 帝王的心沉了沉,沉默地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李常德派出去的人,一共在大周境内的数个地方,发现了几个还活着的,跟三皇子情况类似的人。 其中一人为成人,两人为孩童,剩下的三人为婴儿。 都是宽眼距,塌鼻梁,有着异于常人的面容。同时手掌纹是断掌,指纹呈蹄状纹。 那三名婴儿和三皇子一样,都是吃奶时吮吸无力,好几个月大了还不会抬头,不会翻身,也不会爬。 而那两名孩童和一名成人,除了小时候是这种状况,长大了智力都明显比正常人低下。 还有一些类似的孩童,都是没长大,便夭折了…… 也就是说,这种情况的人即便能活到成人,也是傻子。 包括三皇子…… 看着帝王逐渐阴沉的脸色,李常德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敢作声。 要不是他是陛下最信任的大内总管,李常德都要担心,知道了这样的皇室丑闻,他会被陛下灭口了…… 即便南宫玄羽心中早就做好了,三皇子可能异于常人的准备。可这一刻,当明晃晃的事实摆在面前,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子嗣本就单薄,如今膝下一共就只有两个皇子,长子还难以养活,即便养活了也是傻子? 没有人懂,此时此刻,帝王心中的震惊和悲痛…… 他沉默了良久,才问道:“……类似情况的人,可有医治好了的?” 李常德跪着摇了摇头。 南宫玄羽的一颗心,再次往下坠了坠…… 忽然,他想起了被关在雅文苑的姜婉歌。 姜氏向来有众多奇思妙想,甚至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奇事。或许,她会有办法? 南宫玄羽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李常德连忙握着拂尘跟在后面。 陛下这是要去哪? 雅文苑。 看到圣驾,侍卫们都吃了一惊,连忙恭敬地行礼:“属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开门。” “是!” 雅文苑的大门上有一把厚重的铁锁。 平日,姜婉歌写在纸上的精妙点子,或者小太监送饭,都是用旁边开出的一个小洞。 雅文苑的大门,已经许久没有开启过了。 因着姜婉歌还有大用,帝王并未削减她的一应用度。 第575章 没用的,治不好(92万票加更) 被关了这么久,姜婉歌不仅没有变瘦,还比原来胖了不少。 只不过因为长久不见阳光,她的皮肤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看到大门打开,姜婉歌下意识望了过去。 帝王逆着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起初,姜婉歌看不清他的样子。 待发现来人是谁后,她退后了几步,眼神变得极为复杂,咬着嘴唇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李常德顿时皱着眉头呵斥:“大胆姜氏,看到陛下了,还不行礼!” 姜婉歌低着头,慢慢跪了下去:“罪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啊……是她此生真正用心爱过的男人。偏偏就是这个男人,把她骗得那么惨,让她体会到了被杀猪盘套路的感觉。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她即便再想,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机会报复对方。 姜婉歌只是很好奇,什么风竟把南宫玄羽吹到雅文苑来了? 帝王走到主位落座,眸色沉沉地看着姜婉歌,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曾见过三皇子,可知道他身上的异常?” 姜婉歌在心里“啧”了一声。 南宫玄羽这是发现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若告诉陛下这些事,我能有什么好处?” 帝王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有跟朕谈条件的资格?” 姜婉歌像被抽走了力气,脊背缓缓弯了下去。 是啊。 她的生死,都掌握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不过是她老实交代,和受了酷刑再交代的区别。 她是识时务的人,可不想平白受那些皮肉之苦。 姜婉歌斟酌了一番,才道:“……当时在三皇子的满月宴上见到他时,他还小,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有所猜测,三皇子应该是唐氏儿……” 她之所以没把话说得那么肯定,就是怕南宫玄羽找她算账,既然早知道,为何不说? 帝王蹙眉问道:“何为‘唐氏儿’?” 李常德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同样觉得新鲜又好奇。 姜婉歌心中,又冒出了一丝隐秘的优越感。 “唐氏儿”这个词,是出自英国一名叫唐·约翰·朗顿的医生。 1866年,他首次发表了这个病症,并对这种病症的特殊面容,进行了完整的描述。 直到1965年,世界卫生组织为了纪念唐·约翰·朗顿的贡献,才正式将这种病症命名为“唐氏综合征”。 这些古人当然不知道! 这个时代没有唐筛,一个偌大的国家,当然也存在着不少唐氏儿。 只不过古代婴儿的夭折率本就高,唐氏儿更加难以养活。再加上消息闭塞,信息传播不像现代那么广泛,知道这种症状的人就更不多了。 姜婉歌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最终胡编乱造道:“意思就是,有这种病症的人,一生都智力低下,像孩童一般,可不是无忧无虑过得似蜜糖。就叫唐氏儿咯。” 南宫玄羽审视着她,也不知道信没信,沉声问道:“为何三皇子生来会是唐氏儿?” 姜婉歌默默回想着,以前在网上了解到的知识。 唐氏综合征是21号染色体异常,导致的染色体病。 原因有很多,比如母亲是高龄产妇、遗传因素,或者母体在怀孕的过程中,接触了某种致畸物质。 箫月莹生三皇子时,才二十多岁,正是生育的好年纪,可以排除第一个原因了。 姜婉歌想了想,道:“……不是陛下您祖上,就是箫月莹上头的亲人里,有过类似的情况,所以遗传给了三皇子。” “要么就是箫月莹怀三皇子时,躲在景福宫接触了什么有问题的东西。” 皇室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如若不然,帝王也不用让李常德派人去民间调查了。 接到他的眼神授意,李常德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箫家虽已被处置,但这些事真想调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接下来,南宫玄羽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三皇子可能治疗?” “只要你能献出方法,治好三皇子,朕可以放你自由!” 姜婉歌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可随即,她心头就萦绕着浓浓的绝望…… 唐氏综合征在21世纪都治不好,更何况是古代?她又不是医学生,能有什么办法。 姜婉歌不是没想过,先忽悠一番,找到出去的办法再说。 可看到南宫玄羽冰冷的眼神,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这是可以名正言顺使用酷刑的古代啊! 要是被这个男人发现她说谎,想到凌迟、炮烙等等……姜婉歌还是歇了这份心思,老老实实道:“没用的,治不好。” “大部分唐氏儿,都可以活到十岁左右。有一半的患者,能活到五十岁以上。” 不过古人的平均寿命,比现代人短多了,三皇子能活多久,姜婉歌也不敢保证。 她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继续道:“如果仔细、耐心地教导三皇子,他长大后,基本生活也是可以自理的,可其它的就别想了。” “但三皇子即便能养大,也是流口水……” 南宫玄羽看姜婉歌的眼神,透着一抹幽深之色:“这些奇闻异事,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类似的问题,早在她拿出活字印刷术时,帝王就问过她了。 姜婉歌照旧道:“我不是早就说过,我从小就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中出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这些东西,我都是从梦中知晓的。” 她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没什么说服力,可那又如何? 南宫玄羽只要想要她脑海里的知识,就不可能把她杀了。 至于用酷刑逼迫?何必呢?她又不是不乖乖配合。 南宫玄羽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消化三皇子是傻子的事实。 姜婉歌和李常德都没有再说话,内室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帝王终于起身往外走去,脚步怎么看都显得沉重…… 擦肩而过时,他警告地看了姜婉歌一眼:“三皇子的事,朕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若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你明白后果!” 第576章 希望彻底破灭 姜婉歌暗自腹诽,她都被关在雅文苑出不去了,还能把消息传到哪里去? 不过面上,她却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是……” 南宫玄羽并没有相信姜婉歌的一面之词,回了养心殿后,让人将太医院的院判传了过来。 太医院的院判姓禾,虽然偶尔也为后宫的高位妃嫔看病,却只效忠于帝王。 进了养心殿,禾院判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看到帝王难看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传微臣过来,可是龙体有哪里不适?”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你可听说过‘唐氏儿’这种病症?” 禾院判摇了摇头:“回陛下,微臣学医数十载,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不知‘唐氏儿’,是什么病?” 南宫玄羽不愿有更多人知道皇室的丑闻。 可他除了是帝王,更是一位父亲。 若三皇子有治好的机会,他自是会倾尽全力。 南宫玄羽将相关症状说了一遍。 三皇子的异常,太医院的众人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听着帝王的描述,禾院判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陛下口中的唐氏儿,指的不就是三皇子吗…… 不过在宫里久了,他也知道保命的诀窍,只当没听出来。 讲述完,南宫玄羽才问道:“……若让你去治疗唐氏儿,你可有把握?” 如果是其他病人,禾院判还可以去试一试。 但三皇子……他和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过往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连病因都找不出来,谈何治疗? 他原本推测,三皇子只是发育得比其他孩子慢一些。待再长大一点,或许就会好转,或者能找出病因了。 没想到……陛下竟先他们一步,知道三皇子是个痴傻儿…… 禾院判跪在了地上,低头道:“陛下恕罪,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无能……” 南宫玄羽坐在龙椅上,闭了闭眼睛。 知道许多新奇事物的姜婉歌,说唐氏儿是无法被治愈的。 太医院医术最好的院判,也束手无措。 难道……三皇子只能做一辈子痴呆儿吗? 南宫玄羽无力地挥了挥手。 禾院判恭敬道:“微臣告退。” 李常德亲自将他送了出去,叮嘱道:“禾大人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出了养心殿,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起三皇子,但禾院判心里跟明镜似的:“李公公放心,微臣今日来养心殿,只是陛下政事繁忙,由微臣为陛下请个平安脉。” 禾院判若不识时务,也不可能受陛下的信任,坐上这个位置。 李常德点了点头:“禾大人慢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南宫玄羽一直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连晚膳都没用。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李常德能感觉到,陛下心中的难过。 陛下子嗣不丰,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继夭折。好不容易有了三皇子,又…… 他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李常德也很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默地陪伴在养心殿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南宫玄羽终于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李常德连忙跟上,让人在前头掌灯。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 帝王低沉的声音,透着一抹悲伤:“朕去永寿宫看看。” 李常德在心中喟叹了一声:“摆驾永寿宫——!!!” 南宫玄羽已经许久没有翻过淑妃的牌子了,即便偶尔来看三皇子,也是白日过来,坐坐就走了。 因此,得知这么晚了,圣驾竟往永寿宫来了,淑妃十分惊喜:“……陛下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突然就过来了?” 翠竹和小花子都是一脸喜色。 “依奴婢看,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情分,岂是其他人能比的?” “因为旁人的奸计,陛下这段时间对娘娘多有误会,但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着娘娘的。这不,今晚就忍不住来看娘娘了。” 放在从前,听到这番话,淑妃心中肯定会欣喜无比。觉得不管后宫的女人怎么受宠,陛下最爱的人都是她! 可现在……她心里想得更多的,竟是怎么让陛下对她多一点宠爱,她好拿回本属于她的权力。 “快!快为本宫梳妆打扮。本宫不能让陛下看到,本宫素面朝天的样子。” 翠竹正想行动,楚夕颜却阻止了她:“娘娘,奴婢觉得,您如此面圣更好。” 淑妃没有说话,只是抬眸扫了楚夕颜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楚夕颜继续道:“娘娘以前每次见陛下,都是盛装打扮。虽说娘娘貌美无双,倾国倾城,但人总有看倦的时候。” “故而奴婢认为,娘娘现在这副卸去所有钗环,洗净铅华的样子,更能让陛下眼前一亮。” “况且……咱们永寿宫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圣驾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娘娘重新上妆打扮需要时间,万一陛下等得不耐烦了,走了怎么办……” 淑妃略微思索,觉得楚夕颜说得也有道理,便对翠竹挥了挥手:“行了,就这样吧。” “是。” 放在早几年,淑妃身边出现了一个这么得力的宫女,翠竹肯定会产生极强的危机感,害怕自己大宫女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然而她再过大半年,就要到年纪出宫了,自然希望娘娘身边有新的可心人,这样才不会耽误她的姻缘。 因此,作为接替翠竹的人,楚夕颜越有眼力见,越聪慧,翠竹看着越满意、欣慰。 她不动声色地在淑妃面前,为楚夕颜说好话:“娘娘,夕颜年纪不大,可这份机灵劲,在满宫的宫女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还是娘娘慧眼识珠,早早就将她从如意馆,调到了咱们永寿宫伺候。” 这番话既夸了楚夕颜,又拍了淑妃的马屁。 淑妃笑了笑,道:“好了,圣驾快到了,准备接驾吧。” “是!” 不多时,帝王的仪仗就抵达了永寿宫。 淑妃站在最前头,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第577章 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今晚的淑妃,和帝王平日里见到的都不同。 她没有穿华美的宫装,也没有戴着满头珠翠。似乎是沐浴过,准备就寝了,整个人十分素净。 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不施粉黛而如朝霞映雪,肌肤如婴儿般嫩滑。 淑妃的容色极好,她对此也十分自信。每次面圣,她都精心打扮过,美得不可方物。 帝王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她洗净铅华的样子了。倒觉得淑妃这副模样,看起来比平日盛装时,更顺眼一些。 然而南宫玄羽今夜,实在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思,只淡漠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平身”,便大步往里走去。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曾经的淑妃,习惯了帝王对自己的特殊待遇,每次她还没行完礼,帝王就一脸宠溺地将她扶了起来。 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陛下不再这样对她,看着陛下独自进去的身影,她的心里都会一阵失落。 可渐渐地……一直到了现在,淑妃又习惯了陛下的疏离。 她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跟着走了进去,关切道:“陛下,臣妾听御膳房的人说,您今晚没用晚膳。” “臣妾特意让命寿宫的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膳食,您可要用一点?” 南宫玄羽抬眸看向了她:“朕之前并未说过,今夜要来永寿宫,你为何会有如此准备?” 淑妃轻咬着嘴唇,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翠竹恭敬道:“回陛下,娘娘一直十分关心您的龙体。每次听御膳房的人说,您没有好好用膳,娘娘都会让小厨房准备着。” “娘娘说,您不来也就罢了。万一哪天您想起了她,来永寿宫看看,便能多吃些东西了……” 南宫玄羽默了默,看淑妃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你有心了。” 淑妃浅浅一笑,眼中有晶莹的泪水在闪动:“能为陛下付出,对臣妾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帝王终究不忍心辜负她的一片真心:“既如此,便让小厨房传膳吧。” “是!” 翠竹立即吩咐下去了。 淑妃坐在帝王身侧,心中竟涌起了一阵悲凉的感觉…… 曾经,她默默为陛下做这些事,是因为她真的爱陛下,关心陛下。陛下吃不好,她比谁都着急上火。 从何时起……她做的事还是一样的,心态却变成了,她只是想争宠…… 宫人上菜时,帝王问道:“韫儿与三皇子呢?” 淑妃道:“陛下,这个时辰,韫儿已经歇下了。” “乳母不久前来报,三皇子喝了奶,也睡着了。”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底的复杂之色:“遣人将三皇子抱过来吧,朕想看看他。” 不仅是淑妃,就连翠竹他们都觉得有些奇怪。 三皇子就在永寿宫,陛下什么时候来看他不行,为何非得大晚上? 而且三皇子都喝了奶睡了,陛下居然还要看。 淑妃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道:“是。” “来人,让乳母将三皇子抱过来。” 小花子道:“奴才遵命!” 不多时,乳母就抱着正在熟睡中的三皇子,到了主殿,恭敬地行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平身吧。” 南宫玄羽起身走了过去。 三皇子是去年三月份出生的,如今已经十个月了。 可他的体型看起来,完全不像十个月的孩子,说是七八个月都有人信。 即便睡着了,特殊的面容,看起来依旧十分明显。 稚子无辜,南宫玄羽实在不明白,为何三皇子什么事都没做错,却生来就是痴傻儿? 而且……夭折的可能性,比寻常婴孩大很多。 看着三皇子恬静的睡颜,南宫玄羽心中更是一痛,伸手从乳母怀中将他抱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别说乳母和宫人们震惊了,就连淑妃美艳的眼睛里,也难掩错愕之色! 大周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就是怕父亲太过溺爱儿子,会将儿子惯坏了,将来难成大器。 在皇室更是如此。 历朝历代,就没有几个皇子,是被父皇抱过的。 可现在……陛下居然主动抱起了三皇子?! “扑通——扑通——” 淑妃的心跳猛然加速。 这份待遇,是从前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有过的。 难道陛下终于明白,三皇子作为他的长子,身份有多不一般了?! 她就说嘛,普通勋贵之家,尚且看重长子,更何况是皇家? 三皇子占了一个“长”字,便将其他皇子甩了无数条街! 原本,见陛下对三皇子的宠爱,完全不如对四皇子的。淑妃都有些后悔,定国公府用兵权换了她抚养三皇子。 这一刻,淑妃的心思再次变得活络起来了! 看来储君之位,三皇子不仅有希望,而且希望还很大! 淑妃走了过去,看三皇子的眼神热切了许多:“陛下,您看,三皇子的睡颜多乖啊。” “他来永寿宫的这些时日,臣妾凡事亲力亲为,三皇子每次醒了,都非要臣妾抱呢。” 南宫玄羽抱了三皇子许久,才将他交给乳母,警告道:“好生照料三皇子。” “若任何人伺候三皇子,有不周之处,朕定让你们用脑袋,向三皇子赔罪!” 乳母也不知道,陛下怎么突然这么重视三皇子了,连忙低头保证道:“请陛下放心,奴婢们伺候三皇子,不敢有任何不尽心的地方!” 帝王越在意三皇子,淑妃越高兴。 她在旁边含笑道:“陛下,您瞧韫儿被臣妾照顾得那么好,就知道永寿宫没人敢对皇嗣疏忽了。” 南宫玄羽看了淑妃一眼,薄唇抿起,没有说话。 他又何尝不明白,定国公府不惜交出兵权,也要让淑妃抚养三皇子,其中隐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 正是为了不养大定国公府的野心,不让朝中的某些官员站队三皇子,帝王来永寿宫探望他的次数才少。 过去他也曾想过,待三皇子长大了,他要如何待三皇子。才能既给他皇子应有的尊荣,又不让他被定国公府利用。 可如今……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第578章 沈知念的分析(为【重生至…篮球】加更) 帝王转头看向淑妃,语气复杂道:“清清,你好好抚养三皇子,朕必不会亏待了你。” 若真像姜婉歌所说,三皇子即便能养大,也是……傻子,最多只能生活自理。 那便少不了母妃的照顾与呵护,其中付出的精力与心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以淑妃的性子,无论处于何种位分,后宫都没有几个人能让她吃瘪。 只要她将三皇子照顾好,即便许多年后,定国公府不在了,他也会保她一世荣华。 殊不知……再次从帝王口中听到“清清”这个称呼,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淑妃心中有了另外的理解。 陛下这意思是,三皇子是他的长子,他寄予厚望? 陛下如此在意三皇子,长子肯定会有一天,变成嫡长子! 届时、届时她不就是正位中宫的一国之母了?! 淑妃万万想不到,她和陛下最浓情蜜意的时候,陛下都没有就后位的事松过口,如今却向她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看来当初抚养三皇子,真是她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这兵权换得值啊! 淑妃起身行礼,喜不自胜道:“臣妾承蒙陛下信任,做了三皇子的母妃,在臣妾心中,他跟韫儿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没有陛下吩咐,臣妾也将三皇子视如己出,定会好生照料!” 因为不喜三皇子的长相,平日里没事,淑妃从不让乳母将三皇子抱过来。看来从今天起,她真的要对三皇子上心了。 毕竟三皇子身上关系着她的后位,和定国公府的荣光! 无论帝王对淑妃有多少不满的地方,大公主的确被她教养得很好,她是一位好母亲。 若她对三皇子,真的像对韫儿一样上心,三皇子的未来确实无忧了。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亲自将淑妃扶了起来:“朕信你。” 翌日。 帝王从永寿宫离开后,内务府送了许多稀罕的赏赐过来。 南宫玄羽虽是因为三皇子,才有这样的吩咐。但落在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就是沉寂许久的淑妃娘娘,又获得了陛下的盛宠! 他们就说嘛,淑妃娘娘能宠冠六宫那么久,哪是简单人物。这还什么都没做呢,陛下又把她放在心上了。 淑妃欣赏着内务府送来的这些珍宝,目光落在陈扬明身上时,眼底有冷意一闪而逝:“你就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 陈扬明不愧是能被良妃看重,委以重任的人,面对淑妃的眼神压迫,他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回淑妃娘娘,正是奴才。” 淑妃冷笑了一声:“本宫听闻内务府的上一任总管陈亚明,如今还在辛者库服苦役。你们乃堂兄弟,你就没想着关照他一二?” 陈亚明落到这个下场,是陈扬明一手促成的。然而面对淑妃的阴阳怪气,他丝毫都不心虚:“回淑妃娘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 “陈亚明犯了错处,才受到惩处,奴才不敢徇私枉法。” 听着陈扬明滴水不漏的回答,淑妃心中陡然燃起了一阵怒火! 然而陈亚明掌管内务府那么久,手上确实不干净。淑妃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从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曾想,那些错处竟被良妃抓到了。 良妃发落陈亚明,提拔陈扬明,用的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淑妃一时间也奈何不了,只能狠狠瞪了陈扬明一眼:“这宫里的风水,向来是轮流转的。通过出卖亲人上位之人,最终必定会落到同样的下场!” “行了,你退下吧!” 陈扬明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恭敬道:“奴才告退。” 他离开后,淑妃看到了在旁边站着的楚夕颜。 昨晚若不是夕颜的提议,或许陛下就不会眼前一亮,对她许下那样隐秘而郑重的承诺。 淑妃的心情好转了不少,随手拔下头上一支价值不菲的簪子,递给了楚夕颜:“你昨晚出的主意不错,这是赏你的。” “好好为本宫办事,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楚夕颜接过簪子,露出一副欣喜的样子:“奴婢谢娘娘赏赐,今后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希望爹娘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她,越来越受淑妃的信任,这样她离报仇才能越来越近! …… 钟粹宫。 永寿宫发生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沈知念自然也知晓了。 菡萏眼底带着几分不解:“……娘娘,您说,陛下之前明显很反感淑妃娘娘了。淑妃娘娘并没有做什么复宠的事,陛下对她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 这也是沈知念感到疑惑的地方。 据她所知,定国公府最近没有异常的举动,柳太后瘫了之后,存在感也越发低了。 那南宫玄羽的异常,是因为什么? 沈知念看向了小明子,道:“淑妃如今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夕颜,以前不是说愿意为本宫效命。你找机会接触一下她,看能不能探听出什么消息。” “是!” 楚夕颜如今是永寿宫除了翠竹以外,地位最高的宫女了,比起做小宫女的时候,自由度高了许多。 翌日一早,小明子就将从她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沈知念。 听完后,沈知念越发不解:“……你是说,昨夜陛下去永寿宫,实际是为了三皇子,还上手抱了他?” “他对淑妃的态度转变,极有可能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 小明子低着头道:“回娘娘,夕颜是这么说的。”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南宫玄羽忽然这么重视三皇子,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三皇子是他的长子,他有意立储,对三皇子的态度,自然会有极大的变化。 二就是……三皇子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作为父皇,心疼了,对三皇子便十分照顾,生怕有人轻慢了三皇子。 沈知念理智地分析着,越发觉得第一种可能不成立。 三皇子才十个多月,将来的资质如何都看不出来,南宫玄羽怎么可能突然对他寄予厚望? 况且,三皇子养在淑妃膝下,帝王如此忌惮定国公府,就更不可能立他为储了。 第579章 贤妃再次调查楚夕颜 那么便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沈知念抬眸问道:“养心殿昨日传了太医?” 元宝点了点头:“回娘娘,各宫的娘娘们都很关心陛下的龙体,但小徽子说,陛下传禾院判只为请平安脉。” 这件事单独来看没问题,可和帝王对三皇子的态度变化,联系到一起,就足够沈知念分析出很多东西了…… 众人皆知,三皇子发育缓慢,宫中对此一直有各种各样的传言。只不过妄议皇嗣是大罪,才没人敢把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如今看来……难道是帝王终于从禾院判口中,知道了三皇子发育缓慢的原因? 为了补偿三皇子,他便给了淑妃许多体面? 当然,这些只是沈知念的猜测。具体情况如何,她如今也无从知晓。 不过……沈知念对自己,也对四皇子有信心。 任凭三皇子再怎么是长子,沈知念也一定会为阿煦,夺到太子之位! 此时,沈知念坐在窗边的软塌上,手中拿着一本账册,却没有认真去看,反而像在思索些什么。 菡萏为她换了一杯新的热茶,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还在想三皇子的事?” 沈知念摇了摇头:“三皇子才十个月,即便陛下对他再好,本宫还不至于忌惮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本宫只是在想……那个夕颜当真是很有趣。” 当初她来投诚时,沈知念让人调查过她的背景,却没查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后来,夕颜转头去了永寿宫伺候,却说真正效忠的只有沈知念一人。 沈知念让小明子问过她这么做的原因,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说,若贤妃娘娘有吩咐,她定万死不辞。 芙蕖眼底也带着几分好奇:“淑妃娘娘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子,夕颜这么快就成为了她的贴身宫女,可见其本事。” “尤其翠竹又快到出宫的年纪了,夕颜跟在淑妃娘娘身边,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所以……奴婢也觉得很奇怪,她在永寿宫的前程好好的,为何要私底下,给咱们传递消息?” “总不能说她潜伏进永寿宫,就是为了给咱们娘娘当卧底吧……” 说夕颜对娘娘有这么忠心,芙蕖是不信的。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她身上,的确有很多异常,又于理不合的地方。” “除非……她与淑妃有仇怨,处心积虑接近淑妃,本身就是为了复仇,一切才说得通!” 菡萏诧异道:“可是夕颜才十岁,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从前连淑妃的面都没见过吧,能跟她有什么仇怨?” “而且,娘娘不是也曾派人调查过夕颜吗?” 沈知念沉吟道:“在京城只要有银子,想伪造个新身份并不难。” “况且当初,本宫并未把夕颜放在心上,只是命人大致查了一番。” “如今不同了,她是淑妃的贴身宫女,若本宫真要重用她,必然要将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否则……万一夕颜心怀不轨,哪天反噬了她怎么办? 芙蕖听明白了:“娘娘,您的意思是让老爷仔细调查她一番?” 沈知念微微颔首:“除此之外,本宫也想知道,她会不会跟本宫说实话。” “小明子,你找机会告诉夕颜,本宫要见她。” 小明子垂首道:“是。” 他和夕颜也算接触过几次了,觉得那个小丫头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实则骨子里透着一股坚韧。 小明子也不希望,她对娘娘有什么二心。 …… 长春宫。 若离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吴常在求见。” “请她进来吧。” “是。” 这些日子,吴常在已经是长春宫的常客了。 她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冲主位上的良妃行了一礼:“嫔妾给良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良妃温声道:“吴妹妹来了?不必多礼,请坐吧。” “若离,上茶。” 若离福了福,道:“奴婢遵命。” 两人喝着茶,闲谈了一番,吴常在才说出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实不相瞒,嫔妾是想请娘娘指点迷津。” 良妃含笑望着她:“吴妹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吴常在如实道:“良妃娘娘,自从除夕宫宴的事过后,嫔妾能明显感觉到,陛下对嫔妾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花一样的美人。嫔妾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彻底被陛下忘到脑后。” “还望良妃娘娘,给嫔妾指一条明路……” 良妃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她没有直接回答吴常在,而是问道:“吴妹妹可知,自己当初得宠的原因?” 吴常在的神色有些尴尬…… 当然是因为,陛下绝色美人见多了,陡然见到像郝贵人那样的小家碧玉,觉得很新鲜。 但陛下对郝贵人的新鲜感还未过去,郝贵人的脸就伤了。她的气质和郝贵人相似,便趁虚而入了。 虽说这是事实,吴常在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道:“……许是,陛下觉得嫔妾新鲜。” 良妃微微一笑:“既如此,陛下冷落吴妹妹,也是好事。” “毕竟若吴妹妹时常伴驾,这份新鲜感就维持不了多久了。” “吴妹妹不妨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如何用新的东西,再次勾起陛下的新鲜感?” 吴常在低头思索着。 不多时,她起身福了一礼:“嫔妾明白了,多谢良妃娘娘解惑!” 良妃微微一笑:“都是后宫的姐妹,不必客气。” 这样的话,郝贵人十分当真,吴常在却不会听到心里去。 若她没有利用价值,良妃娘娘会对她这么好吗? 她起身道:“若没有其它事,嫔妾就不打扰良妃娘娘,先告退了。” 良妃点了点头:“若离,送吴妹妹出去。” 若离应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吴常在,这边请。” 她离开长春宫时,郝贵人恰好过来了。 看到对方从肩舆上下来,吴常在停下脚步福了一礼:“嫔妾参见郝贵人,贵人吉祥!” 自从郝贵人觉得,她和吴常在之间的恩怨扯平了,便懒得为难对方了。 第580章 淑妃上当了 当即摆了摆手,随着若离往长春宫里面走去。 檀儿望着吴常在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艳羡之色:“小主,如今宫里谁不说郝贵人的福气好,不过是贵人位分,出行就可以乘坐肩舆了。” “若有一日,您也能有那样的好福气,肯定比郝贵人还风光!” 吴常在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 进宫后,她的身子一直弱,也就是最近才养好了一些。想怀上皇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走吧。” “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再次引起陛下的兴趣,否则什么事都是虚的。” 长春宫里。 郝贵人行完礼落座。 良妃温和地望着她:“郝妹妹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操劳,不必时常来向本宫请安。” 郝贵人双手合十,虔诚道:“有胎神保佑,嫔妾腹中的皇嗣定会平安降生。” “良妃娘娘对嫔妾那么好,嫔妾时常来拜见,是应该的。” 良妃笑着道:“郝妹妹如此懂事,难怪陛下这么喜欢你。” 郝贵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迟疑了许久,才试探性地问道:“良妃娘娘可听说了,永寿宫发生的事?” “淑妃娘娘她……竟又复起了。而且陛下对三皇子,似乎极为重视。” “三皇子终究是陛下的长子,非同一般……” 郝贵人和淑妃之间的新仇旧怨那么多,若是淑妃恢复了曾经宠冠六宫的地位,她在后宫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而且她如今怀着皇嗣,若是皇子,就更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了。 三皇子受陛下的重视,对郝贵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良妃意味深长地看了郝贵人的肚子一眼。 在这一点上,她和郝贵人的想法,出奇地相似。 不过面上,良妃依旧是一副从容的样子,宽慰道:“郝妹妹不必担心。” “即便淑妃复起了,你如今身子金贵,她也不敢对你如何。如若不然,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她也难以交代。” “至于三皇子……他自幼失去了生母,陛下多疼爱他几分,也是难免的。” 如果郝贵人真能生下皇子,良妃自然不会让其他皇子,威胁到他的地位…… 看着良妃慈爱而宽厚的眼神,郝贵人莫名安心了不少:“是。” “每次看到娘娘,嫔妾都觉得安心无比。” “幸好有良妃娘娘在,不然嫔妾怀着身孕,一个人在深宫,真要举步维艰了……” 良妃温声道:“本宫只有一位兄长,家中没有姊妹。在本宫心中,郝妹妹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似的。” “本宫照顾你,是应该的。” 郝贵人心头暖暖的,看良妃的眼神,逐渐变得依赖起来。 …… 转眼到了正月十二,离南宫玄羽说的上元节越来越近了。 沈知念期待的同时,眼底划过了一抹算计:“上元节就快到了,找机会将此事透露给淑妃了吗?” 小明子道:“回娘娘,为了不惹淑妃娘娘生疑,奴才不敢把消息放得太明显。但想必今日,淑妃娘娘就该知道此事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问起了另一件事:“夕颜那边呢?” 小明子继续道:“她说娘娘要见她,她莫敢不从。只是见您的事,她不敢让永寿宫的人知道,故而无法来钟粹宫拜见。” “夕颜约娘娘今夜亥时,到畅音阁相见。” 亥时夜已经深了,畅音阁又地处偏远,在阅是楼前方,靠着最东边的宫墙,确实是一个隐秘的见面之处。 沈知念微微颔首:“本宫知晓了。” …… 永寿宫。 淑妃冷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小花子。 “……你说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小云子摔伤了腿,小幺子崴到了脚,小华子削到了手指,小旗子……” “总之,内务府那些效忠本宫的人,一个能当差的都没有了?!” 小花子低着头,颤颤巍巍道:“回娘娘,是、是的……” “笑话!” 淑妃一怒之下,将桌上的茶盏全扫到了地上,咬着牙道:“怎么其他人不出事,出事的都是本宫的人?!” “内务府是把本宫当傻子吗?!” 小花子吓得连连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翠竹也跟着劝道:“娘娘,这明显是有人,想断了您在内务府的臂膀。您若是还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更不值当了……” 楚夕颜没有说话,只是出去喊了小宫女进来收拾,默默为淑妃奉了新的茶上来。 淑妃又何尝不明白翠竹说的事,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咬着牙道:“除了庄雨眠那个贱妇,还能有谁?!” “她换了本宫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内务府总管,还不够吗?!如今竟想把本宫在内务府的人,全部铲除了?!” “她以为这样做,内务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翠竹跟着恨恨道:“娘娘,那良妃娘娘委实可恶!” “但如今她和淑妃娘娘一起协理六宫,内务府确实是她的管辖范围。” “咱们没有证据,她就算要铲除异己,咱们也无法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以淑妃的性子,哪咽得下这口气?! “庄雨眠真以为,本宫拿她没办法?!” “本宫只是不管后宫的事了,并不是提不动刀了!” “翠竹,你去……” 淑妃在后宫大权在握那么久,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只不过平日里,她不想白白浪费那些底牌。 但良妃此举,真的激怒她了! 听完淑妃的吩咐,翠竹应了一声“是”,立刻转身去办了。 楚夕颜站在旁边,大部分时候都像个背景板,却将淑妃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了心里。 没过多久,地上的瓷片都被收拾干净了,地毯也重新换了新的。仿佛不久之前,淑妃没有发过那场怒火。 然而谁知道……翠竹在晚膳之前回来了,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 淑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怎么这副脸色?” “难道本宫吩咐的那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了?” 第581章 刺杀沈知念(93万票加更) 翠竹垂下了脑袋:“娘娘息怒!” “您让奴婢做的事,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 “只是……只是刚才回来的路上,奴婢听说了另一件事……” 淑妃心里突突的,看翠竹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但她又不能当做没听到。 淑妃沉声问道:“何事?!” 是哪个不长眼的贱蹄子,又要给她搞事情了?! 翠竹都能想象到,娘娘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勃然大怒! 但有些事,娘娘提前知道,总比蒙在鼓里好。 而且纸包不住火,她也不可能永远瞒着娘娘。 翠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回娘娘,奴婢听说、听说后日上元节,陛下要带贤妃娘娘出宫赏花灯……” “不可能!” 淑妃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凝视着翠竹道:“陛下是九五之尊,安危何其重要?平日就算想离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上元节那样人挤人的日子?” “陛下怎么会带淑妃出宫?!” “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 翠竹如实道:“奴婢是在宫道的拐角处,听到两个小太监在议论此事。” “或许是有心人,刻意想借奴婢的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娘娘。” “但此事如果是真的……奴婢不敢瞒着娘娘……” 即便淑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不大可能是有人说谎。 因为还有三天就是上元节了,贤妃在不在宫中,一试探便知。传递消息的那个人,没必要编造如此拙劣的谎言。 淑妃坐在椅子上,愤怒过后,渐渐有些怅然若失…… 因为她想起多年前,她刚嫁给陛下的时候,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那时,陛下正处于夺嫡的关键时期,公务极其繁忙,京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想取他的性命。 即便如此,上元节那天,他还是推掉了所有公务,冒着危险,隐瞒身份带着她去民间游玩。 那一夜,陛下为她赢来了一盏漂亮的鸳鸯花灯。 这么多年过去了,淑妃一直珍藏着,那盏花灯现在还放在永寿宫的库房,是淑妃最喜爱的珍宝之一。 后来……陛下的公务越来越繁忙,入主东宫、登基后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去看过花灯。 这是珍藏在淑妃内心深处,极为珍贵的回忆。 她一直以为……这样难忘的事,陛下只会和她一起做,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可为什么?! 为什么陛下如今不是王爷,而是帝王了,政事比从前更多,安危比从前更重要,却愿意为贤妃做这样的事?! 她一直体谅着陛下的不易,宠冠六宫的时候,即便再想重温曾经美好的回忆,都没向陛下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可现在,陛下竟要带贤妃出宫,去看上元节的花灯?! 淑妃一直以为,她对陛下真的死心了。可这一刻,她的心口还是传来了难以言说的疼痛…… 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淑妃的脸颊上滚落。 即便是楚夕颜,也感受到了才淑妃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哀伤…… 她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嘲弄。 像淑妃这样视人命为草芥,一言不合就将宫人杖毙的人,也会有伤心欲绝的时候? 真是讽刺! 翠竹是从小伺候着淑妃长大的,亲眼见证了淑妃和帝王曾经的美好,以及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看到淑妃心碎的样子,她也难过不已,跪在淑妃脚边流泪:“娘娘……”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该将这个道听途说的消息告诉您。您心里要是不痛快,就打奴婢,骂奴婢吧,千万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淑妃狠狠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通红着眼睛道:“哭?本宫为什么要哭?!” “本宫曾经说了许多次,不会再对陛下付出真情了,可有些时候,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就是因为本宫和陛下之间,有着太多难忘的回忆了。” “如今本宫知道了,原来陛下曾经给本宫的偏爱,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别的女人。” “本宫视为唯一,珍视着的回忆,在陛下看来什么都不是。” “本宫彻底看透了陛下,看透了这份感情,应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好哭的?!” 翠竹流着眼泪,心疼道:“娘娘……” 她宁愿娘娘像以前一样,因为陛下宠爱其他妃嫔,而勃然大怒,也不愿见娘娘被伤成这样…… 陛下真的好薄情啊…… 淑妃眼中除了恨意,还有浓浓的杀意,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宫要贤妃、死!!!” 除了因为贤妃抢走了陛下的心,更因为……直到此时此刻,淑妃才彻底明白,贤妃在陛下心中,真的是不一样的。 他宠爱贤妃,不单单因为贤妃是四皇子的生母。 而是因为……他喜欢贤妃! 一如当年喜欢她一样。 在情爱一事上,她已经输得彻彻底底,不能再输掉权力与后位了! 听到那个“死”字时,楚夕颜的眼皮跳了跳,继续垂着眼睛当背景板。 翠竹明白,在这件事里,她无论如何都劝不住淑妃了,于是问道:“娘娘,您打算怎么做?” “此事需细细计划,绝不能让人发现了端倪……” 淑妃冷笑了一声:“陛下不是要带着贤妃出宫吗?对本宫来说,那就是天赐良机!” 上元节,京城的街道鱼龙混杂,想趁机做点什么,太容易了。 就算贤妃死在了刺杀中,那么复杂的场面,想抓住刺客,更是难如登天! 翠竹明白了淑妃的意思,问道:“娘娘是说,让国公爷找人动手?” “不。” 淑妃眯着眸子道:“上次父亲伪造对沈家不利的证据,陛下转头就知道了。姑母说,定国公府极有可能,被陛下监视着。” “本宫要是让父亲做这件事,岂不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了陛下手上?” “况且,若能事成,有人顺藤摸瓜,查到定国公府就不好了……” 小花子疑惑道:“可是娘娘在深宫,刺杀贤妃娘娘这样的大事,不让定国公府派人去做,还能用谁呢?” 第582章 疑似找到了原因 淑妃眯起眼眸,狠厉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大把的银子砸下去,还怕找不到江湖中人,为本宫办事?” “小花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江湖上不缺杀手组织,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他们什么勾当不敢做? 让他们去刺杀后妃,或许有很多人会迟疑,但陛下带贤妃出宫,必定会隐藏身份。 那些杀手又不知道她是贤妃,动起手来就更没有顾忌了。 小花子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深受淑妃娘娘信任的机会,当即拱手道:“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确保贤妃娘娘死在宫外!” 淑妃挥了挥手:“你去吧。” “是!” 翠竹迟疑地问道:“娘娘,如此重要的事,您可要先去慈宁宫,与太后娘娘商议一番?” 淑妃不用想,都知道柳太后会说什么。 无非就说,贤妃现在如日中天,让她暂且避其锋芒,先忍耐一段时间再说。 在宫里,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赢家。 忍忍忍! 姑母每次就知道要她忍! 横竖受委屈的是她,而不是贵为一国太后的姑母! 她真的已经受够了! 淑妃皱起了眉头,不耐道:“本宫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能除掉贤妃的机会,绝不容许有人阻止!” “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向太后娘娘透露半个字,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翠竹和楚夕颜立刻低着头道:“是!” 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翠竹没有和淑妃唱反调,站在她身后为她捏肩膀,恭维道:“娘娘不必生气。” “横竖过了上元节,宫里就再也没有贤妃娘娘那号人了……” 淑妃冷哼了一声,心中却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万一……消息有误呢?其实陛下从未想过,带贤妃出宫看上元节的花灯。 那份美好的回忆,依然只属于他们二人…… 楚夕颜将所有秘密都听在了耳中,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知道,淑妃既然选中她接翠竹的班,就一定调查过她的底细了。 还好她的身份是花了重金,再加上女夫子从中帮忙伪造的,顶替的是另一个孤儿的身份。 就算有心人去查,也无从查起。 不然她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待在淑妃身边。 进宫这么久了,楚夕颜一直没找到报仇的机会。今日听到了这个秘密,她的一颗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 淑妃要刺杀贤妃娘娘,这可是大罪! 若是贤妃娘娘提前得知,然后抓淑妃娘娘一个现行,不就能彻底扳倒淑妃娘娘了?! 想到今夜的会面,楚夕颜狠狠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免得被淑妃看出什么异样。 …… 养心殿。 李常德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后,将调查出的结果说了出来。 “……启禀陛下,奴才派人找到了多年前,为箫氏的母亲接生过的稳婆。” “得知箫氏其实有一亲姐姐,出生时,手掌纹也是断掌。”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奴才发现,箫氏的那个姐姐,极有可能也是姜婉歌所说的唐氏儿。” “只不过,她五岁时就夭折了,此事没有多少人知晓。” “奴才也是细细查问了,当年伺候过她的奴才,才知道她的面容和各种特征,都与三皇子极为相似……” 南宫玄羽的眼神有些幽深:“……朕知道了。” 或许是这个秘密憋在心中,太过难受;又或许是宫里只有姜婉歌一人,对唐氏儿有所了解。 南宫玄羽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雅文苑,将李常德的调查结果说了。 听完后,姜婉歌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唐氏综合征是由染色体异常引起的,跟遗传的关系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箫月莹的母亲生过一个唐氏儿,那箫月莹也携带着某种基因,遗传给了三皇子,就不奇怪了。 当然,她不是医学生,更不是专业人士。这些只是她的猜测,准不准确,姜婉歌也无法保证。 她明白,南宫玄羽此时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并不是真的要听她分析什么,姜婉歌识趣地没有说话。 帝王沉默了许久,又起身离开了。 李常德跟在身后,默默想着,生下了有问题的皇嗣,当然不可能是陛下的错,只能是妃嫔的错。 还好箫氏一族已经被满门抄斩了,不然陛下肯定会下令,不许箫氏女再入宫。 不然哪天又生下有问题的皇子、公主怎么办? 见帝王自从知道此事后,心情就一直十分沉重,李常德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陛下,上元节就快到了,届时您和贤妃娘娘出宫散散心,想必心情会好许多。” 帝王只能安慰自己,即便三皇子是痴傻儿,但生下皇家,他也能保三皇子一生的荣华富贵。 至少……他还有四皇子。 郝贵人与孙贵人都怀着身孕,一定能为他生下两个健康的孩子! 上元节出宫赏花灯,是他答应念念的事,他不能食言。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护卫都部署好了?” 李常德点了点头,恭敬道:“回陛下,上元节晚上,侍卫都会伪装成平民和商贩,跟在附近,确保您与贤妃娘娘的安全。” …… 钟粹宫。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前几天您让老爷调查的事,老爷传信进来说,夕颜是一个从小受尽苦楚的孤儿。因着活不下去了,恰好遇到内务府在民间采买宫女,她便卖身进宫了。” “这一点,和内务府记载的,以及咱们曾经调查出的一样。” “至于这层身份是真是假,还需要深查下去才知道。” 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等今夜见过她了再说。” “是!” 接近亥时,菡萏进来提醒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准备出发吧。” “奴婢遵命。” 因着今晚的行动十分隐秘,沈知念只带了菡萏和小周子在身边。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偏远的畅音阁。 第583章 楚夕颜对沈知念说出身世 一道隐藏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到沈知念等人,她上前恭敬地行礼:“奴婢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起来吧。” “谢贤妃娘娘。” 楚夕颜垂着眼眸问道:“不知贤妃娘娘要见奴婢,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凝视着她,忽然唇角微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本宫吩咐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吗?” “哪怕是……要淑妃的命?” 楚夕颜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她进宫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当初选择贤妃娘娘,就是因为贤妃娘娘受宠,有帮她报仇的能力。 没想到……贤妃娘娘当真动了这样的心思?! 楚夕颜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可以看出其激动:“奴婢愿意!” “只要贤妃娘娘吩咐,奴婢莫敢不从!” 沈知念忽然轻轻“呵”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与淑妃之间有何仇怨?” 楚夕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骤然反应过来,贤妃娘娘刚才那句话,只是在试探她! 而她报仇心切,没有注意到贤妃娘娘话语里的陷阱,这才被对方察觉到了端倪。 短短一会儿,楚夕颜的后背,已经冒出了层层冷汗。 “奴婢、奴婢……” 沈知念打断了她,语气微凉:“本宫讨厌别人的欺骗,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机会只有一次,你最好想明白了再说。” 楚夕颜搪塞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口。 她又何尝不明白,宫里想为贤妃娘娘效命的人很多,没有她,也还有别人。 可是她想报仇,能攀上的高枝,就只有贤妃娘娘一个。 满宫都知道,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不合。两人都是高位妃嫔,膝下又都有皇子,迟早会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 所以,她可以信任贤妃娘娘吗? 或许……对贤妃娘娘坦诚,成为对方真正信任之人,是最好的选择。 一番权衡过后,楚夕颜缓缓跪了下去,哽咽道:“回贤妃娘娘,奴婢原名‘楚大丫’,是大公主乳母的女儿。” “景泰元年的除夕之夜,原本是我娘亲出宫的日子,可是我们一家人等来等去,只等回了她冰冷的尸体……” “还有我爹……” 听楚夕颜讲述完那些事,菡萏和小周子脸上,都难掩诧异之色。 尤其是小周子,曾经也遭奸人迫害,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事。 若夕颜说的是真的,她的确可怜…… 说到最后,楚夕颜小小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刻骨的恨意:“贤妃娘娘,奴婢进宫唯一的目的,便是向淑妃娘娘复仇!” “只要能扳倒她,要了她的命,奴婢可以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楚夕颜说的事,是真是假,沈知念过后自会派人去查证。 她示意菡萏将楚夕颜扶了起来,道:“难怪你说效忠本宫,又费尽心思去了永寿宫伺候。” “你放心,本宫和你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本宫助你,也相当于助自己。” 楚夕颜骤然觉得,压在自己身上那个沉重的担子,轻松了许多。 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凭她的能力想扳倒淑妃,太难了…… 有了贤妃娘娘相助,她接下来要走的路,会轻松许多! 楚夕颜再次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道:“奴婢相信贤妃娘娘,愿意为此事赴汤蹈火!” “贤妃娘娘,上元节那日,您一定要小心!” “淑妃娘娘已经知道,陛下要在那天带您出宫赏花灯,并让花公公去买通江湖杀手了……” 这个消息,本就是沈知念为了抓淑妃的错处,故意透露给对方的。见淑妃真的上当了,沈知念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很期待! 当然,她如今并未完全相信楚夕颜,自然不可能将真实情况告知。 不然,万一楚夕颜实际上是淑妃的人,故意来迷惑她,那她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 此时此刻,沈知念用帕子捂着嘴,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你说什么?!” “淑妃竟如此丧心病狂……” 楚夕颜点了点头:“淑妃娘娘说,陛下只在她嫁入王府后,过的第一个上元节,带她隐藏身份出去赏过花灯。” “她一直以为,那是独属于她和陛下之间的回忆。而如今,陛下竟将这份特殊待遇给了您,她再也不是唯一了。” “淑妃娘娘既嫉妒,又忌惮陛下对您的宠爱,所以势必要趁此机会除掉您!” 沈知念听着,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想起南宫玄羽时,忽然有些牙痒痒! 她即便再清醒,心也不是铁打的。 南宫玄羽贵为九五之尊,却愿意在人潮拥挤,危险至极的日子,微服带她出宫赏花灯。 如此浪漫的事,沈知念当时确实有些感动。 敢情这种事,人家早就很多年前,就为淑妃做过了。 他却一次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呵!男人! 真狗! 果然他们为女人做任何事,最深层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女人开心,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上头了的一腔热血。 换一个女人,他们照样可以为对方做那些事。 沈知念再次让菡萏,将楚夕颜扶了起来:“你说的这件事,本宫知道了。” “若淑妃还有什么异动,你不方便来钟粹宫,可以将消息告诉小明子。” 楚夕颜点了点头:“是。” “奴婢还有一事,要向贤妃娘娘汇报。” 沈知念望着她道:“你说。” 楚夕颜道:“淑妃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内务府总管,之前被良妃娘娘换掉了。这几天,内务府效忠淑妃娘娘的几名太监,也相继出了事。” “淑妃娘娘认为,此事是良妃娘娘所为,设计了一个局报复良妃娘娘。” 接下来,楚夕颜把淑妃的计划,细细说了一遍。 这件事本就是沈知念让人做的,她料到了以淑妃的性子,肯定会报复良妃,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计划。 若楚夕颜说的都是真的,接下来,就更利于她行动了! 第584章 淑妃利用大公主(为【重生…打篮球加更】) 楚夕颜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道:“贤妃娘娘,奴婢不能出来太久,该回永寿宫了。” “否则被淑妃娘娘发现,奴婢会没命的……” 进宫那天,她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大仇还未得报,她还不能死!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在永寿宫若遇到什么难处,也可想办法联系小明子。” 楚夕颜笑着道:“是!” 离开时,她的背影都是欢快的。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在深宫孤军奋战了! 贤妃娘娘知道了她的秘密,明公公是贤妃娘娘的心腹,要不了多久肯定也会知道。 以后在明公公面前,她不用费尽心思遮掩那么多,便会轻松许多。 否则说了一个谎,就要用许多谎去圆,楚夕颜也不想那样。 她离开后不久,菡萏为沈知念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关切道:“娘娘,夜晚风大,咱们也回去吧。” 沈知念点了点头,在小周子的带领下,一路避开巡逻的侍卫,回到了钟粹宫。 芙蕖立刻奉了热茶过来:“娘娘,您先暖暖身子。” 沈知念接过喝了一口。 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你说夕颜今晚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沈知念放下茶杯道:“本宫自会让父亲,顺着她交代的身份去查证。” “本宫觉得……楚夕颜不大可能说谎。” 淑妃那么想要她的命,若楚夕颜真是淑妃的人,刻意派来迷惑她,又怎么会透露淑妃找杀手的事,让她提前有了防备? 而且景泰元年的除夕,淑妃确实一怒之下,将伺候大公主的乳母,全部杖毙了。 当时这件事传开后,在宫里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只不过那时,淑妃宠冠六宫,帝王又有意息事宁人,最终才没翻出太大的浪花。 不曾想……淑妃当初种下的那个恶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了…… 就是不知,她何时会彻底受到反噬? 芙蕖已经从菡萏和小周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娘娘,淑妃娘娘已经上当了,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计划发展着。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应对?” 淑妃就算再冲动易怒,也知道刺杀帝王,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她一定会再三交代,让那些杀手不可伤及帝王,只冲沈知念一个人去。 所以,引杀手去对付帝王,然后救驾,这条路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既如此,那就让淑妃刺杀她吧。 南宫玄羽对她的感情,虽然在逐渐加深。可帝王拥有的妃嫔太多了,只要他想,全天下的美人都可以属于他。 他未必就能意识到,沈知念在他心中,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这一次,就借淑妃创造的机会,虐一虐南宫玄羽也好! 不彻底体会到失去的滋味,那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刻骨铭心? 还有就是……淑妃毕竟是帝王的初恋,在帝王心中的位置,是与众不同的。 沈知念想彻底消灭,淑妃在南宫玄羽心中的一切特殊,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 当然,她很惜命,就算要玩一票大的,也不会真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沈知念看向了芙蕖,道:“天亮后,你派人去告诉父亲……” 成为一品大员后,沈茂学发展的,可不仅是朝堂上的势力。还暗地里培养了许多,没在明面上出现过的人手。 如今的沈家,和最开始比起来,底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除了帝王身边的侍卫,沈知念也要为自己的安危,多添一层保障。 芙蕖立即道:“奴婢遵命!” …… 时间快速走过,一晃就到了上元节这天。 从早上起,淑妃就有些心不在焉。 所有事情她都安排好了。 她既希望,陛下真的带着贤妃那个贱妇出宫了,她好趁此机会,要了贤妃的命! 又希望……几天前听到的那个消息是假的。陛下给过她的特殊待遇,此生都不会再给别的女人。 一直到了下午时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淑妃才道:“来人,去把大公主带过来。” “是!” 大公主穿着一套粉色的宫装,袖口和领口处围着一圈雪白的绒毛,看起来既暖和,又可爱。 因为穿得厚,她行礼的动作没那么方便。 进了内室,大公主憨态可掬地作了一揖:“蕴儿给母妃请安!” “母妃让人喊蕴儿过来,是不是想蕴儿了呀?” 淑妃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说过,蕴儿是她的底线,她不会利用蕴儿做坏事。 可如今,她和贤妃势如水火,贸然派人去钟粹宫打探,必然会引起钟粹宫的人警觉。 若走漏了消息,行刺的事失败,她做的所有事,不就都功亏一篑了? 可蕴儿不同,蕴儿只是个孩子,和宫里的妃嫔关系都好。她去钟粹宫,不会惹人生疑。 她只是想让蕴儿,去打探一下贤妃的虚实,这不算利用…… 淑妃在心里宽慰了自己一番,终于说服了自己。 “蕴儿是不是许久没去钟粹宫,看过贤娘娘跟你四皇弟了?” “今天是上元节,你可以去钟粹宫找贤娘娘吃元宵。” 大公主不明白妃嫔之间的恩怨,大多是你死我活的。还以为母妃跟贤娘娘前段时间吵架,现在终于和好了。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兴高采烈道:“母妃之前不是不许蕴儿,去钟粹宫找贤娘娘和四皇弟玩吗?您和贤娘娘终于不吵架啦?” “哇!蕴儿好高兴呀!” 淑妃压下了心头复杂的滋味,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那蕴儿先走啦!” 大公主在一干宫人的簇拥下,兴高采烈地去了钟粹宫。 淑妃静静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过后,大公主低着头回来了:“……母妃,钟粹宫的人说,贤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邀请蕴儿过去做客。” “蕴儿不仅没见到贤娘娘,也没见到四皇弟。” “母妃,蕴儿好担心贤娘娘的身体啊……” 大公主后面说的话,淑妃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585章 烧了鸳鸯花灯 贤妃惯会装腔作势,让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错处来。 不然宫里也不会有许多人说,贤妃娘娘当真当得起“贤”这个封号。 正常情况下,韫儿去钟粹宫找她一起吃元宵,她绝不会连韫儿的面都不见。 如此只能说明,贤妃根本不在宫里! 淑妃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陛下真的带着贤妃出宫了…… 陛下再也不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上元节,他们过得有多开心,多难忘。 她和陛下共同的珍贵回忆,要变成他和贤妃的了…… 大公主迈着小短腿快步上前,想伸手去擦淑妃脸上的泪水,却发现够不到。 她十分着急,紧张地问道:“母妃,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是不是因为,韫儿没在钟粹宫吃到元宵?没关系哒,韫儿不饿,母妃别为韫儿难过……” “不哭哭……” 淑妃伸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此时此刻,她实在没心情哄大公主,对身边的人道:“夕颜,将大公主带下去。” 楚夕颜恭敬地应了声“是”,掩去了眼底的讥诮之色,上前牵着大公主的手道:“大公主,娘娘没事。娘娘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奴婢带您出去玩。” 进主殿伺候之前,楚夕颜哪能想到,原来在她眼中风光无限的淑妃娘娘,也有那么多不如意之处。 楚夕颜忽然觉得,让淑妃在死之前,多尝尝伤心欲绝的滋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公主十分放心不下淑妃,可听楚夕颜这么说,她又怕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打扰到淑妃休息,便跟着出去了。 出了内室,大公主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担忧地问道:“夕颜姐姐,韫儿总觉得母妃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母妃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楚夕颜低头看向大公主,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最开始接近大公主时,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是没想过对大公主动手,让淑妃痛不欲生! 毕竟除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可比除掉淑妃容易多了! 可越相处,楚夕颜越发现了大公主的纯真和善良。 大公主和淑妃完全不一样。 楚夕颜这才渐渐找回了理智。 她入宫,是因为淑妃害死了她的爹爹和娘亲。她如果因此害死无辜的大公主,那和滥杀无辜的淑妃有什么区别? 爹娘和女夫子,都不是这么教导她的。 大公主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淑妃犯下的罪孽,不该牵连到她身上。 此时,楚夕颜对大公主笑了笑,温声道:“没事的,淑妃娘娘只是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大公主,您不必担心。” 大公主毕竟还是个孩子,听楚夕颜这么说,很快就将这些事甩到了脑后:“夕颜姐姐,我们去梅园折几支梅花回来吧!” “韫儿要送给母妃,插在花瓶里,这样母妃每天看着,心情也会好很多的!” 楚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好。” 另一边。 淑妃狠狠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对翠竹道:“去库房,把那盏鸳鸯花灯找出来!” 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沉气压,翠竹低着头应了声“是”,匆匆出门了。 不多时,她便带着淑妃要的东西回来了:“娘娘,给。” 这盏鸳鸯花灯,只是民间最普通的手艺,和宫里的匠人精心制作的,完全没法比。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依旧保存得十分完好。由此可见,淑妃有多珍视它。 此时此刻,淑妃的目光落在这盏鸳鸯花灯上,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绝美的脸上,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淑妃纤细的手指,在鸳鸯花灯上细细摩挲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曾经的美好…… 随即,她操起桌上的剪刀,一下又一下剪了下去! 翠竹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娘娘!” 没人比她更清楚,娘娘有多珍视这盏鸳鸯花灯。 从王府到东宫,又从东宫到后宫,娘娘每次迁宫,最重视的就是这盏鸳鸯花灯了! 之前有一名小宫女,跟着清点库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这盏鸳鸯花灯。娘娘一怒之下,让人砍了她的双手。 从那以后,就没人敢随便碰这盏鸳鸯花灯了。 娘娘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如今竟亲手剪烂了? 也对。 陛下都变心了,娘娘留着这盏鸳鸯花灯,还有什么用呢…… 淑妃将剪刀丢到了一旁,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鸳鸯花灯,闭了闭眼睛道:“……拿出去烧了!” “……是。” 这一刻,淑妃倏忽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空了一块。 她与陛下之间的感情,和曾经那个深爱陛下的柳时清,随着那盏鸳鸯花灯,一起化为了灰烬…… …… 上元节这样的好日子,难得出宫一趟。再加上后面的计划,也需要有人配合,沈知念今天将菡萏和芙蕖都带上了。 主仆三人换了民间的装扮,从钟粹宫门口坐上李常德派来的马车,一路到了神武门。 和上次出宫时一样,帝王的座驾已经在神武门等着了。 詹巍然带着许多侍卫,随侍在旁边。 菡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眼神骤然亮了,正想打招呼。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起来。 她听说了,前两天,陛下为詹统领赐婚了。 他的未婚妻,是正三品太常寺卿的女儿,真正的世家贵女。 两家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詹统领出身世家贵族,又是陛下最信任的禁军统领,普通的官家小姐尚且高攀不上他,更何况是她一个丫鬟呢? 菡萏和詹巍然一共也没见过几次,对他只是有些朦胧的爱慕,并没有到“爱”的程度。知道时这个消息,她虽然有些落寞,但还不至于伤心欲绝。 两人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了。 芙蕖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沈知念进了车厢,一眼就看到了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的南宫玄羽。 他虽然坐着,依旧能看出身形修长挺拔,通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 —— 今天去医院复诊,剩下的两章在下午六点左右。要是能早点忙完回来,会早点写。 第586章 江令舟知道恩人是贤妃娘娘 那张脸俊美无俦,剑眉浓密墨黑,五官硬朗而立体。 一双眸子如潭水般幽深,目光微凉。却在看向沈知念的那一刻,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似冰雪消融。 沈知念含笑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又忘了,今日该叫朕什么了?” 沈知念低着头,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夫君……” 从南宫玄羽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她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以及微红的脸颊。 他将沈知念拥进了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念念,今日只有我们二人。” 他要让今天经历的一切美好,成为她永生难忘的回忆! 沈知念牵着南宫玄羽的手,将自己纤细的手指,插进了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嗯,念念说过,今日您不是陛下,臣妾也不是贤妃。” “您只是念念的羽郎,我也只是羽郎的念念。” 她可是在今日,为南宫玄羽安排了一出好戏。 这个男人亲眼看到她被刺杀,最后却得知,幕后真凶是他的旧爱,淑妃。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沈知念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城,往京城最热闹的街道而去。 …… 江宅。 江令舟今日穿着一袭鸦青色的袍子,墨黑的长发束在头顶,用一个同色系的发冠固定着,整个人看起来俊逸洒脱。 只不过略显苍白的脸色,给他添了几分病弱之感。 “雷伯,贺礼可都备好了?” 前些日子,江令舟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京城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多亏了沈家送的老山参,他才转危为安。 江令舟那时便一直想着,亲自登门拜谢。 只是正值年关,沈家来往的宾客众多,他不好贸然上门打扰。再加上身子还未养好,这才拖到了现在。 他前几天递给沈家的帖子,说的便是今日上门拜访。 管家恭敬道:“公子,老奴办事,您就放心吧,都备好了!” 江令舟微微颔首,往外走去,上了马车。 许是因为今日是上元节,京城格外热闹,不少街道都堵住了。马车用了一些时间,才抵达沈家。 看到江家的马车,门口的小厮连忙进去通报:“老爷,解元公江公子来了!” 沈茂学早就接到了帖子,今日特地在家里等着。 跟江令舟交好,并想办法拉拢他,虽然是贤妃娘娘交待的,但沈茂学早就看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江令舟还如此年轻,就已经是解元公了,不出意外,将来的前途定不可限量! 贤妃娘娘这是趁四皇子还在襁褓中,就开始为他铺路了啊! 沈茂学和沈知念的利益一致,对这件事自然没有不上心的。 听到小厮的汇报,他连忙道:“快请!” “是!” 被小厮引着,进了会客的花厅。看到沈茂学,江令舟行了个晚辈的礼:“见过伯父!” 沈茂学一脸和蔼道:“贤侄不必多礼,快坐。” “来人,上茶!” 文人之间,自然有许多话题。 一番寒暄过后,江令舟起身致谢:“……晚辈自幼体弱,去年年底,身体状况不幸急转直下。京中的医者皆束手无策,若非伯府送的一截老山参,只怕晚辈已经去了鬼门关。” “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今日特备薄礼,答谢伯父的恩情。” 话音落下,江令舟一揖到底。 沈茂学亲自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贤侄不必客气。” “其实那份礼物,并非老夫所赠,老夫也只是代人转交而已。” 江令舟眼底闪过了一抹讶异:“还望伯父明示。” 既然最终的目的,是替四皇子铺路,那当然得让这位年轻的解元公知道,他真正的恩人是谁。 沈茂学按照沈知念交待的,含笑道:“秋闱放榜那日,陛下与贤妃娘娘微服去了望榜楼。陛下言语之间,对贤侄颇为欣赏。” “贤妃娘娘随侍在陛下身旁,因着陛下的话,也对贤侄多了几分关注。见贤侄身形单薄,脸色透着一抹病态的白,过后询问了,才知道贤侄自幼体弱。” “贤妃娘娘爱惜人才,这才借老夫的手,赠了那截老山参。不曾想竟阴差阳错,救了贤侄一命。” “如此那截老山参,也算物尽其用了。” 江令舟诧异过后,竟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沈家虽是一品大员之家,但也是近年来才升迁的。以那截老山参的年份和珍贵程度,不大可能出自沈家。 来自宫里,就正常了。 江令舟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贤妃娘娘,多了一抹感激:“贤妃娘娘心善,这份恩情,江某定铭记于心!” 沈茂学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摸着胡须,含笑道:“这对贤妃娘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贤侄不必客气!” 接下来,两人又闲谈了一番。见时间差不多了,江令舟才起身告辞。 沈茂学望着他修长单薄的背影,眸色闪了闪。 能在众多学子里杀出重围,成为解元公的,岂会是简单人物? 贤妃娘娘的目的,江令舟或许已经猜到了。 但,那又如何? 救命之恩,他确实欠下了。 沈家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在潜移默化间,将这位未来的重臣,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另一边。 管家感叹道:“没想到公子的救命恩人,实际上是宫里的贤妃娘娘!” “也对,只有皇宫,才有那么好的药材!” 江令舟的眸色深了深,没有说话。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身为江家未来的家主,他已经习惯了从更深层次的角度,去看问题。 贤妃娘娘此举,究竟是突发善心,还是…… 她膝下有四皇子。 为四皇子做任何打算,都正常。 不管贤妃娘娘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赠了他那截老山参,她于他有救命之恩,都是不争的事实。 做人,当知恩图报。 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管家忽然想着,公子每日都将自己闷在家中,也不利于身子恢复。 第587章 沈知念的恶趣味(94万票加更) 管家看向了江令舟,提议道:“公子,今日是上元佳节,晚一点有灯会,十分热闹。” “不如老奴陪您逛逛,您也领略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 最重要的是,上元佳节,通常都是有情人相约出行的日子。这天对女子的约束,也没有那么严苛。 若是公子能邂逅哪家的小姐,成就一段佳话,远在江城的老爷和夫人,也可了却一桩心事。 江令舟透过马车的窗户,看到了外面的车水马龙。 京城的热闹和江城不同,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他没有拒绝管家的好意,微微颔首道:“可。” 管家长年守在江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对京城的了解,自然比江令舟多许多,当即提议道:“公子,如今时间还早,灯会要天黑了才开始。” “不如咱们先去茂文楼做一做,用个晚饭?” “茂文楼在京城最繁华的位置,看风景也是极好的。” 江令舟温和道:“雷伯,你看着安排就是。” “好了!” 雷伯立即吩咐道:“去茂文楼!” ……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京城最好的酒楼,茂文楼。 因着今天是微服出行,而且陛下和娘娘选择这样的日子出宫,本就是为了与民同乐。因此,詹巍然并没有清场。 不过他提前预定了茂文楼三楼,最好的雅间。 “六爷,夫人,到了。” 沈知念戴上帷帽,跟着南宫玄羽下了马车,一路往茂文楼里面走去。 京城的街道虽人潮拥挤,但能来得起茂文楼的,都非富即贵。再加上南宫玄羽一行人周身的气势,没有不长眼的敢过来冒犯。 掌柜极有眼力见,一眼就看出这两位是贵客,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进雅间前,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帷帽的一角。 恍惚间,沈知念仿佛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宫玄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念念在看什么?” 沈知念摇摇头,进了雅间:“没什么。” 江令舟身子不好,按理说,现在应该还在江宅养病才是。刚才那一瞥,应该是她眼花了吧…… 两人在窗边落座,詹巍然笑着介绍道:“六爷,夫人,这是茂文楼视野最好的雅间。”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小厮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上了精美的菜肴。 沈知念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外面热闹的景色,心中却在盘算,不知淑妃安排的杀手,准备得如何了? 芙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给沈知念使了个眼神。 老爷安排的护卫,都准备好了。 沈知念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微勾。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好戏开场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下方的街道亮起了一盏又一盏花灯,看起来美轮美奂,耀眼无比! 此刻的街道,竟比白日还热闹几分。 雅间里的气氛正好,几人正含笑闲谈着。 在外面,他们喊的都是其它称呼。 李常德忍不住打趣:“詹侍卫,这样的好日子,林小姐想必也会出门赏花灯。” “说不定今日,还能在街上遇到呢。” 詹巍然向来严肃的脸上,耳根竟染了一抹薄红:“李兄,莫胡言!” “我今日的职责,是保护六爷与夫人的安全。” 便是遇到了林小姐,也只能装作不认识。 南宫玄羽对沈知念道:“你看,我之前说詹巍然也老大不小了,要为他赐婚,他还不乐意。” “结果见到了如花似玉的林小姐,立刻改了口,说全凭我做主。” “啧……” 虽说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但女子没有美丽的外表,他们哪有闲情逸致,去了解她们的内在。 沈知念摇头失笑:“夫君可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詹巍然更不好意思了:“六爷与夫人,就别打趣属下了……” 菡萏站在沈知念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涩涩的…… 没关系的。 终有一天,她也会遇到自己的良人。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沈知念娇媚动人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期待之色:“夫君,我们也下去赏花灯吧!” 南宫玄羽起身牵起了她的手:“都听夫人的。” 明面上,只有詹巍然和李常德,跟在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身侧保护。 实际上有许多大内侍卫,伪装成普通人混在人群中。 就在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对面雅间里的管家,望着江令舟提议道:“公子,咱们下去猜灯谜吧。” 他是想让公子邂逅缘分,当然不能一直待在雅间里。 望着下方琳琅满目的花灯,江令舟也来了兴致:“走吧。” 另一边。 沈知念和南宫玄羽,本来并排走着,他忽然牵起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起来。 有宽大的衣袖掩饰,再加上街上人潮拥挤,倒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两人在热闹的街上闲逛着,倒真像一对平凡的夫妻。 沈知念刻意在南宫玄羽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 南宫玄羽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温声问道:“念念在笑什么?” 沈知念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丝恶趣味…… 她眨巴着一双勾人的大眼睛,却用十分无辜的眼神望着南宫玄羽,眼底噙着几分感动,几分雀跃。 “有生之年,念念还是第一次和男子,在上元节出门赏花灯。对念念来说,这是独一份,更是永生难忘的回忆!” “等到很多,很多,很多年后……回想起今日的情景,念念的唇角还是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么夫君呢?也是第一次和女子,做这么浪漫的事么?” 南宫玄羽是帝王,没人敢置喙他,更没人敢对他不满。 这样的小事,他本不屑于说谎。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知念单纯而又充满信任的眼神,他到了嘴边的话,竟说不出口了…… 念念如此爱他,若知道这样的事,他在许多年前就和淑妃一起经历过了,一定会伤心的…… 第588章 帝王觉得,她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 南宫玄羽避开了沈知念炙热的目光,眸色闪了闪:“……朕自然也是第一次与女子出来过上元节,赏花灯。” 他只是不想让念念伤心,算不得说谎…… 李常德跟在身后,脚步险些一个踉跄…… 多年前的上元节,还是王爷的陛下,带着还是侧妃的淑妃娘娘,微服出府赏花灯时,他可是全程随侍在一旁。 让李常德错愕的,不是陛下居然当着贤妃娘娘的面说谎。 而是以陛下的身份,不需要糊弄任何人。可在贤妃娘娘面前,陛下完全不像往日的陛下了…… “原来如此。” “那念念在此事上,做了夫君的唯一,还真是幸运呢。” 沈知念说这话的时候,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呵! 她就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若她不知道真相,今夜肯定会被南宫玄羽感动得不行。 过去,沈知念一直觉得淑妃愚蠢至极,明知帝王无情,却还是傻乎乎地掏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淑妃太蠢,而是这个男人太会哄骗女子了。 只要他想,便可以将一个女人宠上天,哪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顶得住这样的攻势? 是南宫玄羽先对她说谎的。 那么今后,她发现自己珍藏着的回忆,其实南宫玄羽早就跟淑妃一起经历过了。 那她顺势和他闹一场,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沈知念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恶趣味。 不多时,两人就逛到了人群最拥挤,最热闹的大街。 前方的一排排花灯下,围绕着一大群人。 李常德笑呵呵道:“六爷,夫人,好像是猜灯谜的活动。” 沈知念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期待地望着南宫玄羽:“只要是念念喜欢的花灯,夫君都会为念念赢来吗?” 他们今天经历的事越美好,这份美好被打破时,带给南宫玄羽的感受,才越深刻! 看着沈知念信赖而期待的眼神,南宫玄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当然。” 现场围着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在京城名气很大的才子。 但南宫玄羽谪仙般的容貌,再加上无与伦比的尊贵气度,一出现,还是收获了不少人的注目。 尤其是一些脸皮薄的小姑娘,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惊艳过后,俏脸都微微一红。 有几个胆子大的,原本想上前搭话,但看到他身旁站着的沈知念,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 这位夫人虽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可从那高挑纤细的身段,和周身的气质就能看出,定是位美人。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她们又何必上去自找没趣。 花灯一共分为九层。 最下层的花灯最多,也最简单。 每往上一层,数量就减少了一些,也精致了不少。 最上层只有一盏花灯,样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玉兔,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盏玉兔花灯制作得极为精美,烛光透过彩纸透出来,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听店家说,拉动上面牵引的绳子,玉兔还会翩翩起舞。 可爱的外形,再加上精巧的构思,十分得女子们的喜爱! 一些和情郎一起出游的女子,纷纷向它投去了志在必得的目光,希望情郎能为自己赢下那盏玉兔花灯。 还有许多文人学子,也希望能夺得头筹,一举成名! 尤其是今日的妙龄姑娘那么多,他们更渴望一展风采,万众瞩目。 赢得花灯的规矩很简单,每盏花灯上都写着一个灯谜,几个铜板猜一次。 猜中了,便可带走花灯。 猜不中,铜板自然就归店家所有了。 第一层的所有灯谜都被猜完后,才能开始第二层。 沈知念指着最上方的那盏玉兔花灯,望着南宫玄羽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问道:“念念想要最漂亮的那一盏,夫君能做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熟悉的景象,南宫玄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上元节。 淑妃的性子再骄纵,面对他的时候也是懂事的。 她知晓他公务繁忙,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带她出来过上元节,已属不易了。 所以那一晚,她从未对他有过什么要求。为了节约时间,就连花灯,她也只让他猜了最下方,做工粗糙的那一盏。 不像念念,一开口就是要最上层,难度最高的花灯。 但南宫玄羽一点都不觉得反感,反而认为就该如此。 如此美好的念念,本就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 那些粗糙的花灯,入不了她的眼,也正常。 殊不知……在沈知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越是要求高,南宫玄羽反而越不敢糊弄她。 因为当一个女人自己轻视自己,男人往往也会开始对她不上心。 “既是夫人要求的,为夫自是莫敢不从。” 沈知念笑吟吟地站在旁边看着,南宫玄羽加入了猜灯谜的队伍。 能在夺嫡之争中杀出重围,沈知念从未轻视过南宫玄羽的才华。 若连一盏玉兔花灯都赢不到,他就白当这个帝王了。 刚开始,有许多人挤在旁边,参与猜灯谜。 渐渐地,第一层的灯谜,全被人猜完了。 第二层的灯谜,也被人猜完了…… 越往上,难度越高。 一些书生抓耳挠腮,却想不出答案,无奈地退出了竞争。 另一些拿着赢到的花灯,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有的女子一脸娇羞地接过,或笑着跟情郎逛其它地方去了,或留了下来看热闹。 还有的,则不满对方赢来的花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但她们也明白,头彩岂是那么好夺得的,叹了一口气接受了现实。 唯一相同的就是,所有人都很好奇,哪位才学出众的公子,会是最终的赢家? 随着猜灯谜的人渐渐少了,沈知念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待看到其中一人,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讶异。 江令舟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说,之前在茂文楼的那一瞥,不是她的幻觉? 江令舟的身形依旧单薄,略微苍白的脸色,透着一股病弱之感。 但比起上次在望榜楼看到时,他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第589章 沈知念失踪 江令舟似乎有所感,朝后方望了过去,却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沈知念和他相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一世的她对江令舟来说,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自然不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被帷帽遮挡了容颜的沈知念。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灯谜的难度越来越高,留在一排排花灯下竞争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到了最后一层,竟只剩下南宫玄羽与江令舟了。 那个让无数才子苦思冥想,却想不到答案的谜底,两人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 可玉兔花灯只有一盏。 店家用来压大轴的灯谜,难度当然极高,往年没人猜得到,也是常有的事。 像这样同时被两个人猜中了情况,还是头一回,店家当即也有些头疼:“这……二位公子……” 不仅店家为难,看热闹的人群,脸上也都是兴奋之色! “站在左边的那位,穿着鸦青色袍子的公子我认得,是去年秋闱的解元公,江公子!” “右边那位穿着藏青色锦袍的公子,倒是面生。但他的才华竟不输江公子,怎会在京城寂寂无名呢?” “这下好了,两位公子同时猜中了灯谜,总不能把最上层的花灯,一分为二吧?”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那位穿着藏青色锦袍的公子,是何方神圣?” “……” 李常德和詹巍然站在沈知念身旁,看得啧啧称奇! 这恐怕是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人敢跟陛下抢东西吧! 就是不知道,若是解元公知晓,他对面站着的人是陛下,会如何? 沈知念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想知道南宫玄羽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拿不到她想要的花灯,她可不依,哼哼! 秋闱放榜时,南宫玄羽见过江令舟,江令舟却不认得他。 帝王转过脸,温柔地看了沈知念一眼,才对江令舟道:“这盏玉兔花灯,是内子喜爱之物,望江公子割爱,我愿以百金补偿。” 听到这话,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玉兔花灯再好看,也只是一盏花灯啊! 百金都可以买多少盏这样的花灯了?! 一时间,女子们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 有一个俊美无俦,才华出众,还愿意为她挥金如土的夫君,这位夫人真是好福气! 就连店家都听得眼热不已! 他真的很想对那位穿着藏青色锦袍的公子说,百金给他啊,他可以再做无数盏这样的花灯,博夫人一笑! 然而……能在京城做生意的店家,哪有傻子?有时候过了那个气氛,花灯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这番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 江令舟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 只一瞬,他就收回了眼神,冲南宫玄羽温和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兄台何需客气?” “这盏玉兔花灯,便祝兄台与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话音落下,将江令舟拒绝了李常德递过来的钱财,转身离开了此处。 南宫玄羽含笑将花灯,递到了沈知念手上:“夫人,为夫幸不辱命。” 沈知念在女子们艳羡的眼神中,接过了玉兔花灯:“那就多谢夫君了。” 锦袍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江公子大方割爱,成人之美。 实乃一段佳话! 现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南宫玄羽再次牵着沈知念的手,逛其它地方去了。 赏玩了一会儿,沈知念便将玉兔花灯,递给了芙蕖拿着。 街道两边有人摆摊在卖一些小玩意,有人在表演喷火。 依旧和上次出宫时一样,但凡是沈知念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南宫玄羽都会命人买下。 谁知道,就在南宫玄羽一行人,和一个杂耍班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变故陡然发生—— 杂耍班子里,一个画着花脸的男人,眼神瞬间变得狠厉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猛然向沈知念刺去! 街上人潮拥挤,喧闹异常,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变故。 南宫玄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寒光,下意识将沈知念拉到了自己身后,往旁边避开! 詹巍然猛然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长剑,攻向了花脸男人:“保护六爷和夫人!” 乔装打扮,隐藏在周边的护卫纷纷现身,朝这边围了过来。 见事情败露,杂耍班子也不装了,全部卸下伪装,拔出了武器,招招狠厉! 街道上的商贩和百姓,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疯狂地往四周逃窜! “杀人了!!!” “救命啊!!!” “快跑!!!” “……” 人山人海,发生拥挤、踩踏的事,简直是大灾难,现场一时间变得混乱无比! 以詹巍然为首的护卫,既要保护六爷和夫人,又要避免伤到无辜百姓,被人群冲散了不少。 这些刺客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物,招式狠辣无比! 不过他们谨记着雇主的交待,切忌伤到为首那个尊贵的男子,只要他身旁那个女人的命! 南宫玄羽的文治武功皆不弱,一边与刺客缠斗,一边紧紧将沈知念护在身后。 然而数不清的人群,朝这边冲了过来,他和沈知念硬生生被慌乱的百姓挤开了。 “念念——!!!” 等到詹巍然斩杀了几名刺客,挤到南宫玄羽身边时,混乱的现场哪还能看到沈知念的影子? 那些刺客似乎也意识到她不在这里了,全部退走,朝四周散开了。 詹巍然手下的侍卫,不少都追着刺客离开了。 菡萏和芙蕖虽然知道,娘娘把后手都安排好了,今晚不会有危险。但两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可怕的场面,心中都担忧不已。 她们泪流满面的样子,一半是装出来的,一半是真的害怕:“六爷,夫人不见了?!” “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夫人会不会遇到危险啊?呜呜呜……” 南宫玄羽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第590章 江令舟相救(95万票加更) 他的心头,涌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担忧。 是的,害怕。 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心中竟会出现害怕的情绪。 过去和沈知念相守时,南宫玄羽只知道他心悦她。她在他心中,跟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嫔都不一样。 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念念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南宫玄羽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望着慌乱逃窜的人群,眼底一片猩红,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必须找到夫人,确保她的安全,否则所有人提头来见!” 话音落下,南宫玄羽首先转身,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詹巍然等人心中都是一凛,连忙道:“属下遵命!” 李常德追在南宫玄羽身后,急得团团转。 哎呦喂! 大好的日子,这可算个什么事哦? 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都从未见过陛下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若贤妃娘娘真有个什么意外,怕是整个京城,都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菡萏和芙蕖也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失态的样子。 看来尝到了失去的滋味,陛下是真的明白,娘娘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了。 就是不知道,娘娘现在在哪里? 两人即便对沈知念再有信心,此刻心中也免不了牵挂。 被所有人记挂着的沈知念,此刻正面临着刺客们的疯狂追杀! 不过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中。 沈家派出的高手,从她出宫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 他们的功夫的确不如詹巍然等禁军,但由于知道所有计划,这些人抢占了先机,没有跟丢沈知念。 不像詹巍然等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完全找不到沈知念的踪影。 每一个快追上沈知念的刺客,都被沈家的护卫解决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知念计划,待时间差不多,等南宫玄羽尝够了提心吊胆的滋味,她再带着伤适时出现。 届时,那个男人失而复得,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口。他们今天美好的出行,全被毁了。可想而知。帝王将有多愤怒! 买通了那些刺客的人,将承受帝王怎样的怒火?这一次,谁都救不了淑妃! 当然,做戏要做全套。 沈知念早就吩咐过,让沈家的护卫在刺客将对她造成威胁时,再出手将刺客解决。免得帝王事后调查起来,会发现她的安全其实没有受到威胁。 所以,在许多路人眼中,沈知念一个弱女子,便是在这混乱的夜晚,正在被刺客追杀! 不远处,天色已经不早了,江令舟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疲态。 管家正想说,公子若是累了便回府。 谁知道,街道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江家的家丁都被人群冲散了。 管家原本紧紧护着江令舟,可混乱逃窜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到最后,他也不知公子去了何处…… 管家急得团团转,只能在与家丁汇合后,逆着人群焦急地寻找着! 江家在京城的宅子不止一处,此处接近江家的另一个别苑,江令舟脸上并无多少慌乱之色。 混乱中,他竟看到一名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裙,头发披散的女子,在被几个黑衣人追杀! 今日是上元佳节,晚上穿浅蓝色裙子逛街的女子很多。再加上沈知念的帷帽在逃跑中掉了,原本挽好的头发都披散下来了。 江令舟并未认出,她就是不久前那位,和他一起猜灯谜的锦衣公子的夫人。 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 江令舟想也不想,便朝那边跑了过去。 沈知念看似在被刺客追杀,实则有沈家护卫在暗中保护,她心中不慌不忙。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知念原本打算停下脚步,结束这场游戏。 谁知道,她的手腕忽然一紧! 下一秒钟,沈知念就被一股力量,拽进了一个院门里。 沈家的护卫正想出手,却看到了匾额上“江家别苑”四个大字。 老爷有意跟江家的解元公交好的事,他们都知道。 那个拉着贤妃娘娘进去的年轻男子,似乎就是解元公? 那他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呢? 贸然出现,又怕坏了贤妃娘娘的计划…… 罢了。 解元公看起来对贤妃娘娘没有恶意,他们先在暗处静观其变。 陡然发生了这个变故,沈知念的心微微一跳! 随即,一只修长温和的大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抬起眼眸,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令舟眉眼温和,递给沈知念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是坏人。 他指了指外面,又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让她别发出声音,惊到了外面的黑衣人。 沈知念虽不知道,江令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恰巧救了她。 不过……事情似乎变得好玩起来了。 她掩去了眼底的促狭之色,露出一副惊慌的模样,轻轻对江令舟点了点头。 江令舟这才放开了她。 黑衣人追到此处,人突然不见了,为首那人顿时阴冷道:“那个小贱人肯定就躲在附近,给我搜!” “是!” 门口顿时传来了黑衣人清晰的脚步声。 江令舟自幼学习君子六艺,身子虽弱,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然而和众多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比起来,他显然不是对手。 任谁都知道,硬拼不是明智之举。 这间别院一直空置着,并无家丁护卫看守。江令舟怕离开的脚步声,会令黑衣人有所察觉,便一直拉着沈知念躲在原地。 她的背抵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江令舟就站在她面前,呈一个保护的姿势。 两人的身子几乎挨在一起,沈知念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松柏香气。 这个男人还真是和前世一样,表面看着温和潇洒,确实实打实的君子。 哪怕遇到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遇到生死危机,他也会冒着危险,出手相救。 殊不知有生之年,江令舟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姑娘家,这么近距离接触。 若非形势所迫,他绝不会如此孟浪。 第591章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因为离得太近,江令舟甚至能嗅到,从沈知念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 他的神色不禁有些不自然,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 所幸天色已经晚了,此处的光线又昏暗,才没被沈知念看到他的异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了。 沈知念听到了石子投掷在木门上的声音。 她之前就和沈家护卫约定了许多信号,就是怕说话不方便时,可以用来传递信息。 这代表外面已经安全了。 沈知念抬头看向江令舟。 月光下,男子俊美中带着几分苍白的容颜,像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病弱公子。潇洒俊逸,又惹人怜惜。 沈知念之前设想过许多次,这一世,她与江令舟相识时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江令舟将来会成为重臣,那么迟早有一日,会知道她的身份。 今晚的事,她可不能露馅,让旁人发现端倪。 沈知念掩去了眼底的深色,眨巴着一双娇媚动人的大眼睛,惶恐中带着几分不安:“外面、外面那些人都走了吗?” 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娇弱可怜,似一只无辜的小白兔,江令舟的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姑娘莫怕,歹人应当是走了。” 姑娘? 沈知念这才发现,出宫时她梳的是妇人发髻,但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头发全部披散开了。 难怪江令舟会将她当成未出阁的姑娘。 此时还不是表明身份的时候,沈知念装作重重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那就好!” “我还以为,今天我会死在那帮黑衣人的剑下……” 说到这里,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想福身行礼,却因为离得太近,鼻尖撞到了江令舟的胸口。 “江公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江令舟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讶异:“……姑娘认得江某?” 沈知念也是仔细想了想,才喊出这个称呼。 因为她今天可是亲眼看着,南宫玄羽跟江令舟一起猜灯谜,人群中早已有人喊出了他的身份。 她此时若装作不知道,有朝一日,江令舟得知她是贤妃,再回想起猜灯谜时的事,那她这说辞不是太假了? 沈知念低着头道:“解元公江公子的风姿,今夜许多人都看到了,我自然认得公子。” “不曾想我今日遭遇歹人,会得公子相救。” 沈知念往旁边走了几步,福了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定铭记于心,不忘公子的大恩!” 她之前还在愁,怎么借沈家跟江令舟搭上关系,一截老山参不一定够。 现在可真是太好了,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 江令舟似乎回过神来了,面前这位姑娘,为何要走到一旁去行礼。 因为刚才情急之下,为了躲避歹人,他将她抵到了墙上…… 江令舟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苍白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抹可疑的薄红:“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只要姑娘不怪、不怪江某刚才唐突便好……” 沈知念摇了摇头:“刚才若没有公子相助,恐怕我早已在那帮黑衣人剑下,成为一具尸体了,我又怎会如此不识好歹呢?” 江令舟疑惑地问道:“刚才那帮黑衣人为何要追杀姑娘?” 沈知念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里,浮现出了几分迷茫之色:“这……我也不知。” “许是我的那几个仇家,见我好不容易出门了,不想看我活着回去吧……” 世家大族,勾心斗角之事数不胜数。类似的情况,江令舟已经见过太多,没有刨根问底。 担心那帮黑衣人会去而复返,江令舟本想说送沈知念回去。 但一个姑娘家,大晚上被歹人追杀,由陌生男子送回去,于她的名节有碍。 江令舟的话转了转,温声道:“不知姑娘的家眷或护卫在何处?江某送姑娘过去。” 由护卫带她回家,总比他一个陌生男子,送她回去好。 沈知念还有许多事没做呢,当然不会让江令舟继续跟着,影响她的计划。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惊喜道:“我听到我的丫鬟叫我了,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江公子,我先走一步了,改日再拜谢你的救命之恩!” 话音落下,沈知念提着裙摆,大步跑了出去。 等江令舟追过去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他摇了摇头,忽然看到了地上遗落的一方帕子。 江令舟上前将其捡了起来。 上面没有什么特殊标志,只是右下角,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哎哟喂!我的公子哟,老奴总算找到您了!” 管家带着今日一起出门的家丁,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这么冷的天,他的额头上竟急得满是汗水! “谁能想到大好的日子,京城繁华的街上,居然会出现刺客。公子,您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江令舟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将那方帕子,藏进了衣袖之中,摇了摇头:“雷伯,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管家拍着胸口感叹道:“公子平日总闷在家中,老奴本想趁今日,让公子多出门走走,说不定能邂逅哪家的小姐,成就一段佳话。” “不曾想,竟遇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还好公子没事,不然老奴要怎么跟远在江城的老爷和夫人交代?” 听着管家的话,江令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了握手中的帕子,轻咳了一声道:“雷伯,莫胡言。”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道:“老奴可没胡言。” “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去年又高中解元,确实该娶一位名门闺秀回来了。” 家丁们也知道公子脾气好,都跟着笑了起来。 江令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望着管家问道:“雷伯可知,今日出现的刺客都是些什么人?” 管家摇了摇头:“京兆尹都出动了,亲自带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事发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瞧这阵仗,他们要刺杀的,定是什么大人物!” 第592章 最大的惊喜,莫过于失而复得 江令舟倏忽想起了,刚才那位灵动娇媚的姑娘。 她虽是做寻常打扮,身上穿的衣裙,料子也只是中等。但从那通身的气度就能看出,必定不是一般人。 因此听到管家这话,江令舟倒不觉得奇怪。 “……雷伯,派人关注此事,若有结果了,便来告诉我。” 管家有些诧异。 公子虽来了京城,可并不想掺和京城众多错综复杂的势力,为何今日竟主动关注起此事了? 他虽然疑惑,但他只是个管家,许多时候不该问的事别问:“老奴明白。” …… 待跑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沈知念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失措之色,幽深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冷静,看得人胆寒不已。 “都出来吧!” 沈家隐藏在暗中的护卫,全部现身了,恭敬地行礼:“见过娘娘!” “今日的事,你们做得很好。” 沈知念淡声问道:“其它地方的情况如何?” 一直有人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话,当即道:“回娘娘,您‘失踪’后,陛下十分焦急,带着所有护卫在外面疯狂寻找您。” “京兆尹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一边疏散百姓,捉拿刺客,一边寻找您的身影。” “想必此刻,外面的局势已经控制住了。陛下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带人找到这里了。”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了然,目光落在了为首那个护卫身上,伸出手示意对方把刀给自己。 护卫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敬地将手中的刀递了过去。 淑妃是南宫玄羽的初恋,不管南宫玄羽面上多厌弃她,她在他心中的位置,终究是不一般的。 想彻底扳倒淑妃,光凭刺客可不够。 她必须让南宫玄羽真正尝到心痛的滋味! 沈知念咬着牙,一狠心,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拉出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染湿了她的衣袖。 “娘娘?!” 护卫们眼里全是惊愕之色! 沈知念将刀丢到了地上:“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记住,你们今日从未见过本宫!” 话音落下,她捂着伤口,踉跄地往外跑去。 另一边。 南宫玄羽都快急疯了:“一帮废物!还没找到贤妃的踪迹吗?!” 一开始,他并未想过表明身份。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南宫玄羽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若念念出了什么事,他真的承受不住…… 帝王当即让李常德拿着他的令牌,去了京兆尹的私宅,将人从妾室床上喊了起来。 此时此刻,京兆尹和詹巍然都一脸凝重地跟旁边:“微臣/属下无能,求陛下息怒!” 帝王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里,噙着滔天怒火! 若让他知道,是谁想要念念的命,他一定要让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但现在,南宫玄羽心中的恐慌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念念,你千万不能有事! 过去,沈知念是后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帝王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她。 此时此刻,真正尝到了失去的滋味,南宫玄羽才发现,自己竟痛彻心扉…… 这种感觉,哪怕是他当年最宠爱淑妃的时候,都未有过的。 骄傲的帝王,不得不承认,他承受不了失去念念的后果…… 就在南宫玄羽快把这几条街,翻个底朝天的时候,一名侍卫焦急地从前方跑了过来:“陛下,找到贤妃娘娘了!只是娘娘她、她……”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南宫玄羽的身影便如同一道风,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从漆黑的巷子中,跑出的纤细身影。 “念念?!” 直到此刻,帝王那颗一直紧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胸腔。 他飞快上前,正准备将沈知念拥进怀中,却看到了她鲜红的衣袖。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念念,你受伤了?!” 沈知念美丽的脸上,此刻满是泪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害怕与惶恐:“陛、陛下,有人要杀臣妾……” “念念还以为、以为自己此生,再也见不到羽郎了……” 话音刚落下,她便身体一软,整个人往下倒去。 “念念!” 帝王手疾眼快接住了沈知念,迅速将她打横抱起。 京兆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陛下,找到了贤妃娘娘就好!”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最近的医馆在哪?贤妃受伤了!” 京兆尹连忙在前方带路。 帝王抱着沈知念上了马车,眼底有杀意一闪而逝:“詹巍然,朕要知道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为!” “若查不到幕后真凶,你这个禁军统领也不用当了!” 詹巍然深受帝王信任,南宫玄羽还是第一次对他说如此重的话。 他心头一紧,连忙拱手道:“属下遵命!” 菡萏和芙蕖接到消息,也从其它地方赶了过来。 虽然知道娘娘今日会使苦肉计,可看到地上的血迹,两人还是哭成了泪人。 娘娘向来爱自己,平日一点苦头都吃不得。今日为了彻底扳倒淑妃娘娘,真是遭了大罪了。 芙蕖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娘娘对自己都这么豁得出去,后位一定要是娘娘的囊中之物啊! 马车里。 南宫玄羽当年夺嫡时,也遭遇过不少刺杀,早就学会了简易的包扎方式。 他简单地为沈知念处理了一下伤口,将人紧紧拥在了怀中:“念念,答应朕,你千万不要有事……” “朕绝不会让你有事!” 没人知道,帝王此时此刻的心情。 世间最幸运的四个字,莫过于虚惊一场。 最大的惊喜,莫过于失而复得。 经历了今夜的事,他才知道,念念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李常德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医馆到了!” 南宫玄羽抱着沈知念,匆匆走了进去。 郎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心中顿时一惊! 但不等他有所反应,便被南宫玄羽急匆匆地喊过去,查看沈知念的伤势了。 第593章 别怕,夫君一直在你身边(96万票加更) 得知两人的身份后,郎中都快吓尿了! 虽然京城这样的地方,一板砖下去,都能砸到好几个大官,他平日见到的达官显贵也不少。 可陛下和贤妃娘娘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物,居然来了他的医馆?! 惶恐和惊喜过后,郎中狠狠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越是伺候贵人,越要小心谨慎,否则小命都要不保了。 他就当贤妃娘娘是普通的伤患,好好为对方治伤便是了。 这样想着,郎中的心情渐渐渐平静下来了。 一刻钟过后…… 郎中让女药徒,为沈知念包扎好了伤口,跪在地上汇报道:“启禀陛下,贤妃娘娘的手臂是刀伤,草民和徒儿已经为其包扎,将血止住了。” 南宫玄羽担忧地问道:“既如此,贤妃为何还没醒?” 郎中颤颤巍巍道:“许是、许是因为贤妃娘娘今日受惊过度,再加上失血过多,身子虚弱,所以……所以还在昏迷中……” 听到这话,帝王眼中的怒火更盛! 大周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南宫玄羽带沈知念来医馆,只是想为她的伤口上药。 见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便想带她回宫。 临走前,南宫玄羽问道:“贤妃现在可能移动?” 郎中恭敬道:“回陛下,只要小心些,莫碰到了贤妃娘娘的伤口,便不碍事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帝王小心翼翼地将沈知念抱在怀中,转身往外走去,上了马车:“回宫!” “是!” 京兆尹站在原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张脸苍白无比。 上元佳节这样的好日子,大街上竟出现了刺客,还伤到了贤妃娘娘。他这个京兆尹,算是做到头了…… 一直到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了视线里,郎中和刚才那个为沈知念上药的女药徒,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陛下、陛下和贤妃娘娘,竟……竟亲临咱们的医馆了?!” 尤其是女药徒,心中的激动更是难以言说。 她以女子之身,在医馆里学习,不知道遭到了多少人的诟病。 所有人都说,女子如何能行医? 她也有那么一瞬间动摇过。 可今夜,她竟亲手为贤妃娘娘包扎了伤口,还得到了陛下的赏赐! 女药徒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就是要努力学习医术,成为大周最好的女郎中! 另一边。 马车往缓缓往皇宫驶去。 詹巍然带着最新调查出的结果,匆匆往这边赶来。 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街道上依旧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隐隐约约中,詹巍然听到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刚才那个被从水里捞上来的,看起来像是位官家小姐?” “可不是。今夜她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被拥挤的人群,挤到河里去了。虽说最后被人救了起来,可救她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她的清白可全毁了!” “官宦人家最重名声,那位小姐的结局,只怕不会太好了……” 詹巍然虽听到了这些议论,但他心中记挂着正事,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快步离开了此处。 帝王乘坐的这辆马车很大,里面有软榻可以让沈知念休息。 但南宫玄羽从头到尾,都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将她抱在怀中。 马车快驶入皇城时,詹巍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了:“陛下。” 南宫玄羽语气微凉:“何事?” 詹巍然恭敬道:“启禀陛下,今夜行刺贤妃娘娘之人,剩余的活口已尽数抓获。” “他们来自一个名叫‘威武堂’的江湖组织,说是有人出了重金,买贤妃娘娘的命。但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您与贤妃娘娘的真实身份。” “至于幕后之人是谁,属下还在调查。” 帝王眼底燃着汹涌的怒火,声音像寒冰般冰冷:“继续查!” “朕要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詹巍然拱手道:“属下遵命!” 怀中的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缓缓睁开了眼睛。 南宫玄羽的声音一下子柔和下来了:“念念,你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知念下意识动了动手臂,当即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宫玄羽轻轻握住她的手,关切道:“你受伤了,莫乱动。” 沈知念愣了一会了,似乎才反应过来,忽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抱着南宫玄羽,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慌,似乎要把心中的所有害怕,全都哭出来。 “羽郎……羽郎……真的是你吗?” “这不是我的幻觉?” “念念还以为,此生再也不能陪伴在羽郎身边了。呜呜……呜呜呜……” 听着沈知念害怕的哭声,帝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他轻柔地擦去了沈知念脸上的泪水,在她背后轻轻拍打着,像在安抚一个受到惊吓了的孩子:“别怕。” “念念,别怕,夫君一直在你身边。” “有夫君在,任何敢伤害你的人,朕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沈知念一直哭了许久,才渐渐被安抚下来。 见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南宫玄羽温声问道:“念念可以和朕说说,你当时的情况吗?” 沈知念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只手紧紧抓着南宫玄羽胸前的衣裳,用颤抖的声音道:“臣妾、臣妾当时和陛下被人群冲散了,就看到有杀手,朝臣妾追了过来……” “臣妾很害怕,便一直往前跑,往前跑。后来……后来……” 说到这里,沈知念娇弱的身子颤抖个不停。 “好了,好了,别说了。” 南宫玄羽抱紧了沈知念,温声道:“念念,忘了那些可怕的事,朕在你身边呢,别怕。” “有朕在,再也不会让你经历那样的危险了!” 沈知念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望着南宫玄羽,惊恐的泪水从眼眶滑落:“陛下,臣妾每每想起那个画面,就害怕不已……” “可同时,臣妾又有些庆幸,还好那些刺客是冲臣妾来的,而不是冲陛下您。” 第594章 唐洛川心疼了 “如若不然,您的龙体有任何损伤,念念才真的是要心疼死……” 看到沈知念眼底的担忧和庆幸,南宫玄羽感动过后,眸色越发冰冷。 念念说的话在理。 他与妃嫔一同微服出宫,幕后之人敢买凶刺杀贤妃,焉知哪天不会弑君? 看着南宫玄羽的神色,沈知念知道眼药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她见好就收,窝在南宫玄羽怀中,没有再说话。 此时此刻,抱着沈知念纤细的身躯,南宫玄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今天,差一点就要彻底失去念念了…… 不知不觉,南宫玄羽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不过他顾及沈知念受伤了,一直小心翼翼,没有碰到她的伤口。 对帝王来说,宠和爱是有区别的。 他宠一个妃嫔,会不吝赐下许多不菲的赏赐,给对方风光无限的生活。 但这种宠,和对待一只喜爱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区别。 爱一个人,则是会为她着想。哪怕要给她独一份的待遇,也会想这份待遇,会不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若是会,便想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甚至消除。 南宫玄羽可以想象到,今夜的事传开后,定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受伤的虽然是念念,但帝王带着妃嫔出宫,导致遇到了刺客。那些谏臣不会怪帝王,只会将所有过错归咎到妃嫔身上。 说她狐媚惑主,蛊惑君心。若是帝王今夜有什么损伤,她便万死难辞其咎! 流言蜚语和参念念的折子,会像雪花一样飞到御前。 从此,念念便会背上妖妃的名声。 可……是他要出宫的。 是他想带念念到民间过上元节,赏花灯。 出了差错,关念念什么事? 南宫玄羽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李常德!” 听到帝王的呼唤,李常德恭敬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奴才在!” “陛下有什么吩咐?” 南宫玄羽眸色沉沉道:“传令下去,朕暗中接到了消息,近日有反贼潜伏在京城,意图不轨。” “故而,朕今夜特意带禁军出宫,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却不料,遇到了威武堂的刺客。贤妃……英勇护驾,这才受伤!” 什么反贼能让帝王只带一些禁军,就匆忙出宫了,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南宫玄羽知道,这番说辞没几个人会相信。 但,那又如何? 他是帝王,他说的话,谁敢置喙? 他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理由,一个不让人骂念念是妖妃的理由。 很显然,李常德也明白帝王的用心,声音中难掩错愕:“……是!” 沈知念自然也能想到,南宫玄羽这么吩咐的目的。 原本她已经做好,被御史参一本的准备了,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没想到……南宫玄羽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是真的懂得为她着想。 沈知念虽有些感激,却不会感动得不能自已。 在她看来,很多时候男人对她好,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好,而是因为她值得! 她本就配得上这一切! 当然,沈知念面上依旧是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泪光闪闪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臣妾何德何能,能让您、让您这么护着臣妾……” 南宫玄羽心中,那种男人对弱女子的保护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他伸手将沈知念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脑后,温声道:“朕说过,会一直护着你,君无戏言。” 沈知念含笑点头,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道:“陛下,今夜的那些杀手,都是冲着臣妾来的……” “究竟、究竟是谁要杀臣妾?” 南宫玄羽知道,怀中的这个女人,今天肯定吓坏了。 他温柔地安抚着她:“朕已经让詹巍然严查了,不管是谁收买了威武堂的人,朕都会砍了那人的脑袋!” 沈知念将脑袋埋在南宫玄羽的胸口,心中“呵呵”了两声。 希望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淑妃做的,南宫玄羽对他的初恋,还能狠得下心。 很快,马车就驶进神武门,进了皇宫。 李常德恭敬地在外面请示:“陛下,现在是去钟粹宫,还是……” 帝王想也不想就道:“回养心殿!” “让太医们都到那里候着!” 大晚上的,妃嫔留宿养心殿,于理不合。但在贤妃娘娘的事情上,陛下什么时候讲过规矩? 李常德低着头道:“是。” 许是今天逛的地方太多,又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沈知念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这回是真的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李常德在外面道:“陛下,到了。” 见沈知念已经睡着了,南宫玄羽没有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下了马车,往养心殿里面走去。 太医们早已接到消息,在此处等候了。看到这一幕,不少人眼底都难掩讶异。 贤妃娘娘竟已经不能下地了? 为了救陛下,她莫不是伤得极重? 唐洛川脸上的血色,更是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温度…… 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怎么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控制着自己,唐洛川已经忍不住冲上去了。 他与其他几名太医一起,紧紧跟在帝王身后进了内室,心中却控制不住,升起了一丝怨怼。 保护不好贤妃娘娘,陛下为何要带她出宫?!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放在了龙床上,沉声道:“快看看贤妃的伤势!” “是!” 唐洛川挤开一名年纪大了的太医,走到了最前头。 细细查看了沈知念的情况,他颤抖的手指,这才平静下来。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贤妃娘娘没有性命之忧,唯有手臂受伤了。 可这道骇人的伤口,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她是金尊玉贵的神妃仙子,怎能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唐洛川那双阴郁的眼睛里,眼眸深处噙着隐隐的心疼,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好了。 “回陛下,贤妃娘娘的伤势没有大碍。接下来的日子,只需好生养着,便可恢复。” 第595章 不会让贤妃娘娘身上留下一丝疤痕 这个答案,南宫玄羽在宫外的时候,就听医馆的大夫说过了。 此刻,他望着唐洛川问道:“贤妃的手臂可会留疤?” 他虽不在意此事,可女儿家向来把容颜和肌肤,看得极为重要。 念念的皮肤如此白皙细腻,若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她肯定会难过。 她也不该遭这样的无妄之灾。 唐洛川拱手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定精心调配去疤的药膏,确保贤妃娘娘的手臂恢复如初。”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既如此,贤妃的伤势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唐洛川低头道:“微臣遵命!” 若陛下保护不好贤妃娘娘,那就由他来保护。 他定不会让贤妃娘娘身上留下一丝疤痕! 这个插曲过后,太医们都陆续退下了。 见沈知念还在熟睡中,南宫玄羽不忍心叫醒她,唤了宫女进来为她擦干净身子,换上新的衣服。 …… 永寿宫。 自从知道陛下和贤妃已经不在宫中,淑妃今天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是因为心中藏着事,她做什么都无法静下心来,一直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上天保佑,此次天赐良机,一定要让贤妃那个贱蹄子,死无葬身之地! 翠竹看出了淑妃的焦虑,温声宽慰道:“娘娘放心,您此次定会心想事成!” 淑妃让人收买的杀手,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组织,按理说应该十拿九稳。但不听到最终的好消息,她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过一会儿,淑妃便问道:“可打听到消息了?!” 小花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摇头道:“娘娘稍安勿躁。” “如今天还没黑呢,想必要等晚一些了,才能有结果。” 淑妃只能继续焦急地等待,连晚膳都没用。 终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她几乎每过小半个时辰,就要问一遍同样的问题。 如此机密的事,小花子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只能亲自去一遍遍打听。 若贤妃娘娘真的遇刺身亡,陛下独自一人回来,宫里肯定会有消息传开。 但每一次,他都没带回来任何消息。 淑妃只能继续焦急地等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 小花子快速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御驾从神武门回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淑妃迫不及待地问道:“贤妃那个贱皮子呢?!还活着吗?!” “她是不是已经遇刺死了?!” 小花子恭敬道:“娘娘,陛下带着贤妃娘娘一起回来了,召了许多太医去养心殿。” “看到的人都说陛下是抱着贤妃娘娘,从马车上下来的,贤妃娘娘似乎已经昏迷不醒了。” “消息传开后,许多娘娘、小主,都派了人去打听了。奴才也命人留意那边的动静了。” 淑妃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一直在心中祈祷,老天有眼,让贤妃不治身亡才好! 翠竹也很焦急,在一旁道:“娘娘放心,既然贤妃娘娘已经昏迷了,此次定凶多吉少,您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楚夕颜站在一旁,垂着脑袋没有说话,眼底却划过了一抹担忧。 若贤妃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最终的结果不尘埃落定,淑妃悬着的一颗心,就没法落回胸腔里。 她望着小花子,沉声道:“你亲自去养心殿外面守着,有消息了,第一时间来告知本宫!” “是!” 这一夜,不止永寿宫,其它地方也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有人为沈知念担忧不已。 有人则和淑妃一样,希望贤妃就此殒命。 如此,宫中少了一个宠妃,或许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终于,小花子再次回来了,这一次的脸色分外难看。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娘娘,奴才打听到,贤妃娘娘只是、只是伤到了手臂,并无性命之忧……” 淑妃咬着牙后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这张美艳的脸,因为恨意而显得扭曲! 她望着养心殿的方向,一字一顿道:“天不助本宫!” “为什么沈知念那个贱蹄子命就这么好,这样都没能让她死在宫外?!” 淑妃越想越气,起身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到了地上! 如此她犹觉得不解气,又抄起旁边的花瓶,狠狠朝地面砸去! “自从贤妃那个贱蹄子进宫后,本宫先是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后又失去了位分和宫权!如今本宫想要她的命,老天都不让本宫如愿!” “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贤妃就是专门进宫来克本宫的吗?!” 小花子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娘娘,陛下震怒,命禁军统领亲自查办此事。据说他们已经抓到了不少威武堂的刺客,正在审问中。” “万一、万一此事查到咱们永寿宫来,可如何是好啊?” 放在从前,娘娘宠冠六宫,他们就算担心,也不需要太过害怕。 可如今,贤妃娘娘才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啊! 龙颜大怒,牵扯进去的人,岂会有好下场? “怕什么?!” 淑妃阴冷道:“本宫将此事交给你去办,你不是说,你全程都没有亲自出面,只是命人买通了威武堂的杀手。” “威武堂的那帮草包,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查得到本宫头上?” 淑妃此时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足够谨慎,没有让父亲去做此事。否则将定国功夫牵扯进来,她才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话虽如此,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小花子心中还是担忧不已。 “娘娘,下令彻查此事的,可是陛下啊……天底下真的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睛和耳朵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听小花子这么一说,淑妃心中也有些慌。 可她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自尊心绝不允许,她再露出脆弱的模样:“就算陛下查到此事是本宫做的,又如何?” “本宫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大公主的生母,三皇子的养母!” 第596章 顾锦潇知道她受伤(为【重生…篮球】加更) “有这一重重身份在,陛下是会为了贤妃那个贱蹄子杀了本宫?还是会为了她,将本宫打入冷宫?” “最多不过降位分罢了,只要本宫的家世摆在这里,本宫就迟早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你们一个个也出息点,别因为这点小事就吓破了胆!” 归根结底,顶级家世和背景,才是淑妃有恃无恐的原因! 再不济,陛下重子嗣,看在大公主的份上,为了大公主将来的体面,他也不会将她如何。 陛下当初对箫月莹,不也是一次次忍让吗? 翠竹和小花子都跟着松了一口气:“是……” 楚夕颜抿着嘴唇,心头有些焦急。 过去,她不懂这些道理,但入宫这么久了,许多事她都看得明白了。 淑妃的话在理。 从陛下每次来看大公主和三皇子,就能看出他是位极好的父亲,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 那么便是为了大公主,陛下也不会让大公主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 所以这一次,她和贤妃娘娘,还是无法扳倒淑妃娘娘吗? 不! 不到最后时刻,她绝不认命! 为了保险起见,翠竹提议道:“娘娘,可要悄悄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 “若陛下真的查到了咱们头上,或许太后娘娘能提前想出解决之法。” 做这件事的时候,淑妃就再三交代过,任何人都不得将此事告知柳太后。 现在刺杀失败了,叫她再去寻求柳太后的庇护,她如何拉得下这个脸? 况且不是还没被查出来吗,她为何要去姑母面前不打自招? 淑妃沉声道:“先不用。” “或许此事,你们只是自己吓自己。” “记住,贤妃遇刺的事,与永寿宫无关!” …… 养心殿。 沈知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帝王正在内室由宫女伺候着更衣,准备去上早朝。 听到动静,他大步走到了床边,漆黑的眸子里噙着一抹担忧:“念念,你醒了?” “现在感觉如何,伤口还痛么?” 沈知念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龙床上过夜了,见自己一整晚都歇在了养心殿,并没有多受宠若惊。 她微微一笑,望着南宫玄羽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眸扫了一圈,紧张地问道:“昨日情急一时忘了,陛下,臣妾的玉兔花灯呢?” 帝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命都差点没了,手臂上留下了这么长的伤口,还关心一盏花灯?” 沈知念认真道:“陛下不懂。” “对其他人来说,那只是一盏价值不高的花灯。可那是陛下亲自为臣妾赢来的,在臣妾心中,它抵得过万金!” “所以,臣妾的玉兔花灯究竟去哪儿了?” 自己送出的礼物,被对方如此珍视,帝王心中自然也是愉悦的。 “放心,芙蕖昨日已经将那盏玉兔花灯,拿回钟粹宫好好放着了。” “那就好!” 沈知念的重重松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弯起:“那不仅是陛下为臣妾赢来的,更是臣妾第一次和陛下出宫,过上元节的纪念品,对臣妾来说意义非凡。” “臣妾此生一定会将它好好保存,视若珍宝!” 南宫玄羽温柔地摸了摸沈知念的脑袋,交代道:“朕让小厨房准备了你平日爱吃的早膳,你用完后,再回钟粹宫好好休息。” “昨晚的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了,朕要去上朝了,晚一些再去看你。” 沈知念道:“臣妾恭送陛下!” 钟粹宫的早膳虽然也外形精美,口感极佳,但和帝王的小厨房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沈知念在菡萏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完毕,坐在餐桌前细细品尝着。 最重要的是……她在养心殿待的时间越久,消息传开后,永寿宫的淑妃越会坐立不安! 一个人越是慌乱,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 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连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权贵圈子里当然也传开了。 顾锦潇自然也知晓了。 甚至在上朝的路上,他还听到不少同僚,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论此事。 听着他们说,贤妃为救陛下而受伤,手臂被刺客划出了一道极长的伤口。 顾锦潇的薄唇紧紧抿起,眸色晦暗无比,无人猜得透他心中的想法。 当然,帝王对外的这套说辞,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 天子脚下,哪来的反贼? 就算有,负责京城防卫的将领为何不知道,还要陛下亲自带人去捉拿? 哪怕此事是真的,陛下带禁军捉拿反贼,为何还带着贤妃娘娘一起? 陛下分明是在糊弄他们。 他就是为了和贤妃娘娘,在上元节的夜晚赏花灯。 可哪怕他们明白真相,敢说出来吗? 一旦拆穿,陛下就从一个为了捉拿反贼,不惜以身犯险的英勇君王,变成了为博妃嫔一笑,不顾自身与社稷安危的昏君。 他们是不要命了吗? 哪怕定国公再想借此事攻讦贤妃,也不敢在朝堂上明晃晃地跟帝王唱反调。 因此,沈知念不仅没被扣上祸国妖妃的名声,还因为“护驾”一事,收获了不少赞誉。 沈茂学面上是一派淡然的样子,实则心中都快乐开花了! 不是因为贤妃娘娘得到了夸赞,而是陛下居然愿意为了贤妃娘娘,找这样不着调的借口,糊弄群臣。 当一个男人,尤其是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竟会在一些小事上,为一个女人着想。 沈茂学十分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贤妃娘娘是真的走进了陛下心中! 沈家更进一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当然,不管反贼的事是真是假,威武堂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帝王与后妃,都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此事,京城及周边的江湖势力,遭到了朝廷的疯狂打压,引起了一系列连锁的反应。 除了昨夜刺杀沈知念的那些黑衣人,威武堂剩下没来得及逃走的成员,全部被詹巍然带兵捉拿,下了大牢。 事实上,威武堂的成员也很懵。 他们只是接了一个大单,谁能想到刺杀的对象,居然是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啊! 第597章 江令舟知道沈知念的身份 他们说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贤妃娘娘,会有人相信吗? 一开始,詹巍然当然不信,只觉得是这些人找的借口,让人对他们严刑拷打! 然而……重刑下去,所有人的交待都是一样的,他们真的不知道贤妃娘娘的身份! 詹巍然这才信了几分。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 “……你们连刺杀对象的身份都不知道,就敢做这种事?还真是什么单子都敢接!” 威武堂的二当家浑身血痕,朝詹巍然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这不是刚过了个丰盛的年,把银子都花完了吗……” “有人出了大笔银子,买一个人的命,我们威武堂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哪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 “官爷,咱们威武堂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要找,也该去找罪魁祸事啊,就放了咱们威武堂的兄弟吧……” 詹巍然早就调查过他们了,知道这个二当家平日看起来是一副软脚虾的样子,一见到有权有势的人物,就把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中极尽讨好。 实际上,他才是整个威武堂,最心狠手辣的那号人,身上背负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 詹巍然眸色一冷,一鞭子甩了上去:“少在这里嘻嘻哈哈!” “敢刺杀贤妃娘娘,你们还想平安离开大牢?不想受尽皮肉之苦,就赶快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 钟粹宫。 孙贵人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了,看到沈知念的身影,她快步迎了上来:“贤妃姐姐,您没事吧?” “嫔妾听说您受伤了,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 “嫔妾进不去养心殿,不好去探望您,只好一直在这里等着……” 沈知念抬眸,对上了孙贵人写满关心的眼神,心口微微一暖:“孙妹妹不必担心,本宫不碍事。” 宫里什么样的传言都有,直到见到沈知念的这一刻,孙贵人的心才彻底落回了胸腔。 她很想知道,贤妃姐姐为何和陛下去了民间?又怎么会突然遇到刺客? 但想到贤妃姐姐昨晚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又受了伤,如今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孙贵人只好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贤妃姐姐,您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好了,嫔妾就不打扰您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沈知念冲孙贵人微微一笑,温声道:“孙妹妹放心,本宫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倒是你,如今怀着身孕,要多注意自个的身子才是。” 孙贵人点了点头:“贤妃姐姐,嫔妾明白的。” 钟粹宫的宫人们,自然也很担心沈知念的安危。见她平安回来了,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林嬷嬷向来把沈知念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更是担心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她不想让贤妃娘娘惊魂不定的同时,还要分心来安慰自己,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奴婢已经把那盏玉兔花灯,放进库房收好了。” 沈知念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菡萏诧异地问道:“娘娘,在养心殿的时候,您不是把那盏玉兔花灯,看得比什么稀世珍宝都重要吗?怎么现在、现在……” 看起来竟如此不在意? 沈知念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信南宫玄羽当年带淑妃出去过上元节的时候,没为淑妃赢过花灯。以淑妃过去的性子,定把那盏花灯视若珍宝。 可今年,南宫玄羽带的人却变成了她。 说不定哪一年,南宫玄羽又会为其他女人,做同样的事,旁人也会拥有类似的花灯。 既如此,它有什么好珍贵的? 那盏玉兔花灯在沈知念眼中,就如同帝王的爱一样,易变且靠不住。 在养心殿时,她欣喜若狂,视若珍宝的样子,不过是装给南宫玄羽看的。 沈知念细细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 她确实没想到,帝王为了寻找她,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以至于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么以江令舟的聪慧,又怎会猜不到呢? 她可不能让那个男人,坏了她的计划! 然而这一世,沈知念和江令舟还没有成为知己,许多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只能让沈父去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江令舟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还好她伤到的是左手的手臂,不影响提笔写字。 沈知念走到书案前,写了一封密信递给芙蕖,道:“让人尽快将这封信送到父亲手中。”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 江宅。 管家谨记着江令舟的交代,一直关注着刺客的事。 事情传开后,他第一时间就将来龙去脉,向江令舟汇报了。 “……公子,老奴真是想不到,昨晚的刺客竟是冲陛下和贤妃娘娘去的!” “更没想到,像陛下那样尊贵的人物,也有闲情逸致跟咱们一样,去京城的街道赏花灯啊。” “咱们昨晚碰到了那么多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跟陛下和贤妃娘娘擦肩而过了呢……” 听着管家的话,江令舟的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原来,昨夜的那位蓝衣姑娘,不是哪家的贵女,而是……贤妃娘娘。 他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那方帕子,神色有些复杂…… 管家自顾自说着,却发现江令舟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有些疑惑:“公子?” 江令舟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了一片阴影,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易碎。 “……雷伯,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觉得公子今天很奇怪,但他只是个下人,不好多问,低着头道:“是。” 江令舟看着桌上的帕子,微微出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喟叹一声,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将帕子放了进去。 不属于他的东西,理应物归原主。 翌日。 雷伯进来汇报道:“公子,沈大人差人送了一张帖子过来,邀您上门做客。” —— 今天出发回老家过年了,剩下的两章在车上写,宝子们可以晚点过来看。 过年期间九九依旧会每天更新三章,只是年关事多,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感谢宝子们谅解! 第598章 周氏的执念 雷伯并不知道,江令舟昨夜遇到了沈知念的事,看到沈家送过来的帖子,他还觉得有些奇怪。 “公子,沈大人为何突然邀您上门做客?” 沈大人是一品吏部尚书,几乎整个大周的官员,前途都与他相关。 公子虽说是解元公,但终究没有正式入仕,沈大人为何如此热络? 江令舟心中清楚原因。 这想必是贤妃娘娘的意思。 他接过帖子,淡声道:“我知晓了。” 随即,江令舟提笔,在帖子上写了会准时赴宴,让人给沈家回过去了。 邀人上门做客,自然没有当天下帖子,当天就喊人来家里的道理。 是以,沈家的帖子上写的是第二天。 翌日,江令舟带着管家准备好的礼物,去了沈家。 沈茂学将会面的地方,设在了一处水榭中。 一番寒暄过后,他开门见山道:“……老夫已经听贤妃娘娘在信上说了,上元节那夜,多亏贤侄相救,贤妃娘娘才避开了歹人。” “此事贤妃娘娘不方便出面,沈家特意备了薄礼,感谢贤侄的救命之恩,还望贤侄莫要嫌弃。” 沈茂学说是薄礼,可管家带人拿过来的礼物,哪一样都不薄。 江令舟自然知晓,他和贤妃娘娘之间虽什么事都没有,可事关女子名节,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贤妃娘娘让沈大人出面感谢他,也在情理之中。 江令舟没有收下这些礼物,温声道:“那夜救下贤妃娘娘,属实巧合。换成任何一个弱者遇到危险,晚辈都会出手相助,伯父切莫客气。” “况且,若没有贤妃娘娘之前赠的那截老山参,晚辈今日也无法好好站在这里,跟伯父说话。” “是贤妃娘娘种的善因,结了善果。伯父与贤妃娘娘,就更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沈茂学听护卫说了事情的始末。 那夜遇到江令舟,确实是意外。 就算没有他,沈家的护卫也不会让贤妃娘娘,遇到任何危险。 他今天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感谢江令舟,只是奉了贤妃娘娘的命令,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现在看来,江令舟并无对外说出此事的意思。 沈茂学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来,贤侄,喝茶,喝茶。” 江令舟身子不好,不能饮酒,故而每次都是以茶代酒。 沈茂学能在官场如鱼得水,虽是因为多方面的因素,但他本人也十分圆滑,要不然也不可能处理好,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一世的江令舟,还不是朝廷重臣,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面对沈茂学这样的老狐狸,显得稚嫩无比。 一番喝茶谈心下来,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离开时,江令舟再次婉拒了沈家的贺礼,反而从衣袖里掏出了那个锦盒。 “……伯父,这方帕子是上元节那夜,贤妃娘娘不慎遗失的,还请伯父代为转交,物归原主。” 沈茂学知道,以贤妃娘娘的谨慎,既然和陛下微服出宫,那不管是穿的衣裙,还是用的东西,上面都不可能有任何特殊标志。 随身的帕子就算被人捡去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但总归是贴身的东西,留在外男手里不好。 沈茂学接过锦盒,含笑点了点头:“多谢贤侄。” “老夫会命人将这方帕子,转交给贤妃娘娘的。” 江令舟微微颔首,起身告辞了。 那夜的惊鸿一瞥,终究是大梦一场。 他与贤妃娘娘,此生应当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沈茂学也离开水榭,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氏病了许久,走路已经不如从前利索了。 沈南乔说,陆江临一定会在今年的春闱中夺得会元,然后高中状元,光耀门楣。 若不是凭这口气撑着,她恐怕早就倒下了。 随着沈茂学的官越做越大,他对她的态度也越发疏离。府里的那些妾室,都快骑到她头上来了! 看沈茂学回来,周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我听小厮说,你今日请了江公子上门做客?” “你嫡亲的女婿,也在去年的秋闱中了举人。你不知道帮他打点,为何总笼络外人?” 从前,周氏和沈茂学不说多恩爱,但也算是相敬如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人的相处模式,竟变成这样了。 沈茂学如今一看到周氏就厌烦:“官场上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没有贤妃娘娘,沈家哪有今天? 贤妃娘娘交代的事,他自然要一万个上心! 陆江临再怎么是他的女婿,能有贤妃娘娘重要吗? 殊不知沈茂学越是这种态度,周氏越来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因为宫里那位不喜我,你为了讨好她,对我的态度才变成了这样。” “老爷,你把前途,看得比自己的发妻还重要,良心上真的过意得去吗?!” 是大权在握的滋味不爽,还是温柔貌美的妾室不香,他为何要对着周氏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受她的气? “妇人之见,不可理喻!” 沈茂学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去了妾室的院子里。 “老爷!老爷……” 周氏往前追了几步,竟因为脚步不利索,骤然摔倒在了地上。 沈茂学听到动静,别说回头了,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宫里的贤妃娘娘不待见她,老爷也厌弃了她。周氏这个当家主母,早就名存实亡了。 如今连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大把她当回事了。 天寒地冻的,周氏摔在院子里许久,才被人发现,扶了进去。 她本就不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周氏的前半生,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自从沈知念进了宫,她的人生就急转直下了! 然而以沈知念如今的身份、地位,周氏连恨她都不敢。甚至时刻担心着,沈知念会报复她…… 她只能躺在床上,不停地祈祷:“老天保佑,让下个月的春闱,贤婿一定要成为会元,夺得状元,连中二元!” 如此,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婿,便是看在南乔夫妇的面子上,她在沈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第599章 要变成她的后宫了(97万票加更) 距离沈知念遇刺才过去了两天,幕后指使者自然没这么快查出来,詹巍然还在继续调查着。 贤妃娘娘贵为后宫之首,又协理六宫。她受了伤,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都纷纷或遣人,或亲自带着礼物来钟粹宫探望了。 宫里有多少真心呢?许多人过来探望她,打的什么主意,恐怕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大部分人沈知念都没见,让肖嬷嬷将她们打发了。 一些低位宫嫔不仅没怨怼,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她们又不受宠,想凑到宠妃跟前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时,菡萏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良妃娘娘与雪嫔娘娘,来探望您了。” 两人都是一宫主位,良妃更是四妃之一,跟她一同管理着后宫,沈知念不好将她们拒之门外。 “把人请进来吧。” “是。” 良妃走在前面,雪嫔跟在后头。两人一个沉稳端庄,一个清冷出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走在一起,也算赏心悦目。 良妃微微颔首打招呼:“贤妃。” 雪嫔福身行了一礼:“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看向良妃时,眸色深了深。 淑妃数日前挖的那个坑,在前面等着良妃呢,不知良妃察觉到没有? 只一瞬,她就移开了目光,淡声道:“两位不必多礼,请坐。” “菡萏,上茶。” 菡萏恭敬道:“是。” 沈知念笑吟吟地问道:“今日是什么风,竟把良妃与雪嫔,一同吹来了钟粹宫?” 良妃温和地望着沈知念,一双眸子里带着几分担忧,几分心疼:“听闻贤妃受伤了,本宫心中十分挂念,今日特来探望。” “不曾想,雪嫔妹妹和本宫想到了一处。咱们在外面碰到了,便一同过来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良妃的目光落在了沈知念的手臂处,但她的伤口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也看不出什么。 “贤妃的伤势如何了?可要紧?” 看到良妃眼底的关切,沈知念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若不是早就看穿了良妃的伪善,见良妃这副样子,恐怕她真的要以为,对方十分关心自己了。 不就是做戏,谁不会? 沈知念眸色一暖,放缓了语气:“多谢良妃关心,太医早就看过了,说不碍事的。” 良妃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从头到尾,雪嫔的话都很少。 她的性子本就清冷,自然做不到良妃这么面面俱到。来看望过沈知念,知道对方没有大碍,便够了。 寒暄过后,良妃示意若离,将手中的小盒子递了过来。 她看沈知念的眼神,心疼中带着一丝怜悯:“咱们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和肌肤了。” “贤妃如此动人,身上若是留下了疤痕,别说陛下了,连本宫都要心疼了。” “这是本宫特意结合古方,让人配制的上好去疤药,希望能让贤妃的手臂恢复如初。” 雪嫔清冷的脸上,眉头微微皱了皱。 在宫里,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药膏这样敏感的东西,想用来害人,可太容易了…… 然而当着良妃的面,雪嫔心中即便是这么想的,也不好说出来。 沈知念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抬头看向良妃时,目光热络了不少,还带着几分感动之色。 “我这两天也一直担心,手臂上会留下疤痕,被陛下嫌弃。没想到良妃想得如此周到,真是多谢了!” 良妃微微一笑,语气轻柔:“都是自家姐妹,贤妃何必客气?” 接下来,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良妃便起身道:“好了,时辰不早了,长春宫还有宫务要处理,本宫就不打扰贤妃了。” 沈知念道:“芙蕖,送良妃出去。” “是。” 芙蕖低着头道:“良妃娘娘,这边请。” 雪嫔起身,行了个敷衍的送别礼。 待到良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雪嫔看向桌子上的那盒药膏,终究还是没忍住,道:“贤妃娘娘应当相信太医们的医术才是。” 她提醒得隐晦,但沈知念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知念拿起桌上的药膏,似笑非笑道:“放心,旁人送来的东西,本宫可不敢随便用。” 见她有防备之心,雪嫔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知念的上半身忽然往前倾了倾,和雪嫔靠得近了一些。 她这张娇柔妩媚的脸上,带着几分促狭之色,冲雪嫔眨了眨眼睛:“你是在关心本宫么?” 雪嫔本就面冷心热,不善言辞,被沈知念这样一打趣,神色不禁有些不自然:“……臣妾听不懂贤妃娘娘在说什么。” 沈知念含笑望着她,直接挑明了:“你担心良妃不怀好意,在药膏里动手脚。所以隐晦地提醒我,相信太医就好,别用她的东西。” “雪嫔,你明明就是在关心本宫,为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呢?” 雪嫔的耳根有些发烫,起身道:“臣妾出来许久了,也不知道二公主有没有哭闹,先行告退了。” 话音落下,她匆匆福了一礼,便大步离开了。 沈知念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菡萏无奈地摇摇头:“娘娘,您总这样逗雪嫔娘娘干什么?” 沈知念饶有兴味道:“谁让她的性子那么拧巴?关心人就关心人,还死不承认。” “你不觉得将一个面冷心热的人,逗到手足无措,很好玩么?” 菡萏和芙蕖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娘娘偶尔在私底下,咬着牙说陛下有恶趣味,结果她自己还不是一样? 娘娘若是男子,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美人呢。 不过她是女子,也不遑多让。 先是孙贵人,后是雪嫔娘娘。怕是不知道哪天,陛下的后宫,都要变成她的后宫了…… 晚膳过后,沈知念正和摇篮里的四皇子说话。 可惜她的手臂伤了,这段时间都不能抱香香软软的小阿煦了。 四皇子已经快五个月了,长得越发白净。可爱的小脸活像一个糯米团子,让人看着就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第600章 四皇子砸床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娘娘,唐太医来了。” 这两天,唐洛川每日都会在这个时间,来钟粹宫为沈知念换药。 沈知念微微颔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为四皇子掖了掖被角:“传他进来吧。” “是。” 唐洛川垂首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娘娘。” 接下来,唐洛川像往常一样,为沈知念解开手臂上的纱布、处理伤口、换药。 每一个动作,他都小心翼翼,极尽轻柔,生怕弄疼了沈知念。 决定用苦肉计的时候,沈知念就做好了受皮肉之苦的准备。没想到唐洛川的悉心照料,让她免去了许多苦楚。 沈知念手臂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可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唐洛川的薄唇抿得发白,低着头,眼神越发阴郁。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贤妃娘娘害成了这样…… 抬头时,唐洛川没让沈知念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凉意,恭敬道:“请贤妃娘娘放心,微臣已经在加紧研制祛疤药膏,绝不会让娘娘的手臂留疤。”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办事,本宫向来是放心的。” 就像菡萏、芙蕖和小周子他们。 哪怕性子天生就没那么机灵的菡萏,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也从未出过差错。 沈知念信任唐洛川,就像信任其他心腹一样。 唐洛川低着头,阴郁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微臣也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 换好药之后,沈知念指了指桌上的药膏,让唐洛川查验。 凡是跟贤妃娘娘有关的东西,唐洛川都一百个上心。 他拿起小盒子,细细查看了许久,才道:“……贤妃娘娘,这的确是上好的祛疤药膏,里面没有任何对身体有害的成分。” 菡萏松了一口气:“奴婢还以为,良妃娘娘那个笑面虎,要趁机害娘娘呢……” 沈知念并不觉得意外,似笑非笑道:“良妃是个聪明人,向来只喜欢利用其他人达到目的,怎么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染血腥呢?” “她亲自送过来的药膏,就更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了,不然岂不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本宫手上?” 沈知念之所以让唐洛川查验一番,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 当然,不管良妃送过来的是良药,还是毒药,她都不会用就是了。 按理说,药换好了,其它事情也弄完了,唐洛川应当告退了。 但他依然留在原地,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那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贤妃娘娘,买凶刺杀您的人,可有眉目了?” 唐洛川本就是沈知念阵营里的人,沈知念好了,他才能好;沈知念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前程也要未卜了。 因此,唐洛川关心此事,众人并没有生疑。 沈知念摇了摇头:“詹巍然、京兆尹和刑部,都还在调查着。” 她不慌不忙,是因为她知道,南宫玄羽真想调查什么事,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沈知念也曾想过,要不要派人悄悄给詹巍然一点提示,缩短调查时间。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有些事,过犹不及。做得太明显了,反而不好。 唐洛川点了点头:“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转身时,他摸了摸衣袖里,新研制出的毒药。 从许久之前,他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害贤妃娘娘的人,都杀了! 只是没有贤妃娘娘的命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如今,那个幕后之人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了,居然让贤妃娘娘受伤了! 他,无法再容忍下去! 唐洛川离开后不久,圣驾来了钟粹宫。 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朕不是说过了,你受伤了,不必多礼。” 沈知念笑了笑没有说话,跟在南宫玄羽身后,往内室走去。 帝王温声问道:“今天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沈知念轻声细语道:“臣妾原本也以为,这么深的伤口,要遭不少罪。” “不曾想唐太医的医术,竟如此了得,每次换药时,臣妾一点痛感都没有。” “陛下的太医院,有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才,臣妾也为陛下感到高兴!” 听到沈知念的话,帝王眼底闪过了一抹思索。 唐洛川的医术确实过人。 这话他不仅从念念口中听到过,也听其他妃嫔、太医说过。 唐洛川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确实难得。 太医也是分等级的。 若此次他真能让念念的手臂,一点伤疤都不留下,帝王不介意把他的官位往上提一提。 四皇子已经醒了,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在摇篮里手舞足蹈起来,咿咿呀呀的。 看着白白净净的四皇子,帝王心头的所有不快都一扫而空,准备上前将他抱起来。 沈知念阻止了南宫玄羽,冲他挤了挤眼睛:“陛下,等等臣妾给您看个好玩的。” 她让乳母将四皇子从摇篮里抱出来,放到了床上。 “阿煦,给你父皇表演一个。” 整个主殿都烧着暖烘烘的地龙,内室更是温暖无比。四皇子躺在床上,一点都不用担心着凉。 帝王的好奇心被沈知念勾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 只见四皇子将两条肉嘟嘟的小腿抬了起来,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抬高腿砸床。 如此重复,发出“咚咚哐哐”的声音。 四皇子似乎觉得这样非常好玩,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唇边流出了晶莹的口水,玩得不亦乐乎。 帝王虽有好几个孩子,但他政事繁忙,哪能天天去看他们。他们的许多成长瞬间,他都没有经历过。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南宫玄羽看得目瞪口呆。 沈知念笑盈盈地问道:“陛下,是不是很有趣?” 南宫玄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瞬才问道:“这……阿煦为何会如此?” 第601章 帝王猜到了幕后指使者 沈知念笑道:“臣妾第一次看到阿煦做这个动作时,也吓了一跳。但奶娘说,这是这个月份的婴孩,正常的反应。” 林嬷嬷满脸慈爱地站在旁边:“是的,陛下,娘娘。” “婴孩的身体在发育,肢体会逐渐变得灵活,活动也会变多。待到三到五个月长得快了,又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双腿,抬起后就会重重砸下去。” “或者是,四皇子也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锻炼自己呢。” “娘娘在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自己砸腿玩。” 沈知念嗔了林嬷嬷一眼:“奶娘,这不是在说阿煦吗?怎么说到本宫身上了……” 林嬷嬷低头笑了笑。 菡萏他们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听到林嬷嬷的话,看着沈知念微红的脸颊,南宫玄羽可以想象到,她像阿煦这么大的时候,定可爱得能让人的心都化了。 只可惜,他没见过。 帝王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念念,再给朕生个小公主吧。” 一定会像她一样娇软可爱。 四皇子砸了那么久的床,似乎玩累了,停下了动作。 沈知念让乳母把他抱起来,放回了摇篮里,含笑问道:“陛下不是已经有大公主和二公主了吗?” “那不一样。” 帝王看沈知念的眼神里,带着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意:“若是念念为朕生的公主,朕定会让她成为大周最璀璨的明珠!” 沈知念眼底划过了一抹异样…… 奶娘和唐洛川都说过,子多母苦,频繁生子,对女子的身体影响极大。 历朝历代有不少宠妃,就是因为太受宠了,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又怀孕了…… 最后一连生了许多个孩子,身子被掏空了,年纪不大就撒手人寰了。 说是生孩子生死的,一点都不为过。 尤其沈知念还是易孕体质…… 故而在可以侍寝后,她就私底下让唐洛川,效仿从前那串有避孕功效的和田玉手串,给她制作了类似的首饰。 沈知念天天戴着,哪怕侍寝很频繁,也不会有孕。 但……在世人眼中,为皇室开枝散叶,本就是妃嫔的职责。哪怕妃嫔因为生皇嗣殒命,那也是她们的福分。 此事,沈知念自然不会让南宫玄羽知晓。 尝过做母亲的滋味后,她确实很喜欢孩子。平日哪怕有再多烦累,只要看到阿煦的笑脸,沈知念也觉得这个世界十分美好。 要不要再添一个小公主……她还没有仔细考虑过,但至少不是现在。 沈知念冲南宫玄羽羞涩一笑:“陛下,儿女缘分的事,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臣妾哪能说生就生呢……” 南宫玄羽只是突然说起,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明白:“没关系,朕和念念还有许多年的时间。” 他走到摇篮边,将四皇子从里面抱了起来。 从前,南宫玄羽虽也十分疼爱四皇子,但这份疼爱里,没有太多其它的情绪。 自从知道三皇子是唐氏儿后……阿煦,是他唯一正常的皇子了。 或许连南宫玄羽自己都没意识到,潜移默化间,四皇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哇——” 好好的,四皇子忽然放声哭了起来。 南宫玄羽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朕哪里没抱好,弄疼阿煦了?” 他几乎每次来钟粹宫,都会抱阿煦,早就知道那只手该放在哪里了,不应该啊! 沈知念已经非常有经验了,示意乳母将四皇子抱下去喂奶:“无事,阿煦只是饿了。” 帝王怔了一下,望着四皇子被乳母抱走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 林嬷嬷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退了下去,内室只剩下沈知念和南宫玄羽。 她用手撑着下巴,望着他问道:“陛下,上元节那夜的事,有眉目了么?” 提起此事,帝王的眸色沉了下去:“威武堂的人皆说,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也没见过买凶之人。” “数次见面,他们都是在隐蔽的雅间里,隔着屏风说话。” “但据威武堂的一名杀手交代,那人虽刻意伪装了声音,却还是能听出嗓音比较尖细,不似正常男子。似乎……是内侍。” 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南宫玄羽对她,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故而此刻,沈知念没有刻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而是垂下眼眸道:“果然如此……” “臣妾久居深宫,从未与人结仇,更别说招惹江湖组织了。好好的,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 “也只有宫里的人,会为了陛下的宠爱,想将臣妾除之而后快……”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拥进了怀中:“朕只给了詹巍然十日的时间。” “十日之内,他若查不出幕后指使者,这个禁军统领便换人来做。” “念念,你且再耐心等待几天。” 其实……帝王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怀疑的人选。 毕竟宫里跟贤妃有仇,又有本事买通威武堂杀手的,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只是事关重大,他需要确凿的证据。 帝王的内心深处也不愿相信,她真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 所以,一切都让詹巍然,用证据说话! 沈知念的脸颊贴在南宫玄羽的胸口,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语气却轻柔无比:“臣妾相信陛下。” 他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不是么? 只是男人终究不愿将自己的初恋,想象得那么不堪。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 没关系。 她会亲眼看着,南宫玄羽心中对淑妃的美好印象,是怎么一点点,直到彻底破碎的! …… 慈宁宫。 柳太后虽瘫了,但对宫里发生的许多事,依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贤妃为了护驾而受伤的事,闹得那么沸沸扬扬,她自然也听说了。 柳太后的眼眸眯起,忽然问道:“……淑妃这几天在做什么?” 袁嬷嬷十分欣慰:“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听您的吩咐,最近一直在永寿宫闭门不出,好好抚养大公主与三皇子。” 怕柳太后担心,她刻意道:“淑妃娘娘没有去找过贤妃娘娘的麻烦。” 第602章 柳太后放弃淑妃(为【书友小猫】加更) 柳太后听着,心里却“咯噔”一声,总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因为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听出皇帝找的借口,有多敷衍人。 柳太后太了解淑妃了。 淑妃知道皇帝特意瞒着所有人,只带贤妃一人出宫,过上元佳节。 遇到了刺客,事情传开了,他还护着贤妃不受到一丝伤害。 身为帝王,他不仅宠爱贤妃,连对方的名声,他都如此放在心上。 以淑妃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柳太后总觉得……淑妃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她的眸色一沉,道:“传淑妃来慈宁宫一趟!” 袁嬷嬷不愧是伺候了柳太后大半辈子的人,看到柳太后这反应,她倏忽也明白了什么。 “太后娘娘是觉得,淑妃娘娘或许……又出了什么昏招?” 柳太后冷哼道:“她最好没有!” 袁嬷嬷不敢再耽搁,立刻让人去永寿宫请淑妃了。 …… 这几天,是淑妃在后宫过得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詹巍然他们,会顺着威武堂的人查到自己身上…… 可偏偏,这种一把剑悬在头顶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淑妃并不后悔买凶刺杀贤妃,只恨找的那帮杀手本事不够。 不然,只要能除掉沈知念那个贱蹄子,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时,翠竹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低着头道:“娘娘,太后娘娘刚才派人来传话,请您去慈宁宫一趟。” 淑妃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做的那些事,被柳太后发现了! 但此事,只有她的心腹知晓,姑母是如何得知的?! 淑妃冰冷的目光,从翠竹、小花子和楚夕颜身上扫过,冷声问道:“有人去慈宁宫告密了?!” 三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齐声道:“奴才/奴婢不敢!” 翠竹道:“娘娘,或许太后娘娘请您过去,是为了其它事呢……” 淑妃谅他们也不敢,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情绪:“为本宫更衣吧。” “是!” 不多时,淑妃的仪仗就到了慈宁宫。 每次看到威武一世的姑母,瘫在床上的模样,淑妃心中就酸涩不已。 “清清给姑母请安!” 柳太后审视着她:“起来吧。” “淑妃,你老实跟哀家说一句实话,贤妃遇刺的事,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淑妃背后瞬间冒出了冷汗! 姑母……姑母莫不是知道什么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 那件事,她并没有通过定国公府的人去做。真相连陛下都没查出来,瘫在慈宁宫的姑母,又怎么会知晓呢? 淑妃心中始终觉得,这件事应当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她又何必自找麻烦承认呢? 与其被姑母骂一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里,淑妃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紧张的情绪,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姑母,您为何有此一问?” “清清已经听您的话,暂避贤妃的锋芒了。她遇刺了,与清清何干?” 柳太后看淑妃的眼神幽深而威严,沉声道:“哀家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此事真是你所为,你此刻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哀家或许能想到法子,在皇帝查到你身上之前,将你摘出去。” “若你依旧不承认,事发之后……就别怪哀家无情了!” 淑妃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了,心头有些迟疑。 可……威武堂的那些人,连小花子的面都没有见过,陛下怎么可能查到她身上? 她已经否认了那么多次,现在再在姑母面前承认,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她也不想让姑母觉得,自己离开了姑母,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而且……淑妃心中对柳太后,始终有那么一层惧意在。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想被大人发现,自己做了坏事。 想到这里,淑妃皱着眉道:“姑母,此事真的与清清无关。” 柳太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头转到了一边:“……行了,哀家乏了,你回去吧。” 淑妃心中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起身福了一礼:“……是,清清告退。” 淑妃离开后,袁嬷嬷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您还是觉得,此事与淑妃娘娘有关?” “哀家如今也无法确定,但哀家给过她机会了。” 柳太后望着床帐,眼神变得有些飘忽:“过去哀家总觉得,定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后宫,皇帝又不肯接受柳家的其他女子入宫,咱们能扶持的,只有淑妃。” “可有些人,不是哀家想扶持,就能扶持起来的……” “相反,因为有定国公府和哀家作为后盾,才让她有恃无恐。许多时候行事,都不考虑后果。” “这样的女子,不仅无法延续定国公府的荣光,反而还会给家族带去灾祸……” 袁嬷嬷心中大惊! 听太后娘娘这意思,若贤妃遇刺的事,真是淑妃所为,她刚才还咬死了不承认。那太后娘娘……就要将她视为弃子了啊! 袁嬷嬷担忧道:“太后娘娘,您刚才也说了,定国公府只有一个女子在后宫……” 放弃了淑妃,他们还能扶持谁? 柳太后把心一横,沉声道:“如若不然呢?” “这些年,她就是被惯坏了,真因为定国公府会赌上所有族人的性命,为她做的蠢事兜底!” “哀家也要看她继续作死下去,让定国公府,步了镇国公府的后尘吗?” 弃了淑妃,虽是最坏的打算,但定国公府并不是离了淑妃,就不行了。 毕竟后宫还有那么多,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 只要找一个本人和家族都好拿捏的,在淑妃倒下后,让其抚养三皇子。 将来待三皇子登上那个位置,定国公府的荣光,依旧可以延续下去! …… 永寿宫。 淑妃从慈宁宫回来,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翠竹,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姑母有些奇怪?” “从前,她总会在一些事情上,对本宫千叮咛,万嘱咐。” “但事关贤妃遇刺,姑母居然只找本宫问了几句话,就让本宫回来了。” 第603章 逼迫她自尽 翠竹哪猜得到太后她老人家的想法,只能安慰道:“娘娘,想必太后娘娘只是不放心,所以叫您过去问了几句。” “您既然说了,贤妃娘娘遇刺的事与您无关,太后娘娘心里就有底了。” “奴婢觉得,太后娘娘是相信您,所以没有刨根问底。” 除了这一点,淑妃也想不到其它原因了,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可她心中的那股不安,依旧没有消失…… 淑妃只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在心中安慰自己,不管出了什么事,定国公府和姑母都会为她兜底! 因为整个柳家除了她,他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扶持的人了。 这样想着,淑妃安心了不少,望着小花子吩咐道:“继续盯着贤妃遇刺一事的消息!” 若真有什么变故,她也能及时做出应对。 小花子点头道:“奴才遵命!” …… 钟粹宫。 芙蕖进来后,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了心腹在内室伺候。 “……娘娘,老爷刚才派人送了这个锦盒进来,说是上元节那夜,您遗失的帕子被人捡到了,对方特意物归原主。” 那夜回宫后,沈知念就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过那方帕子,和她身上穿着衣裙一样,都是外面很常见的款式。就算被有心人捡到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沈知念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 此刻,她接过锦盒打开,里面躺着的果然是那晚遗失的手帕。 沈知念当时接触过的人,除了沈家护卫,就只有江令舟了。 沈父特意提了一嘴,不用想都知道,捡到这方帕子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 沈父随锦盒一起送进来的密信,在经过特殊处理后,显现出的文字,将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那夜遇到过她的事,江令舟不会外传。 沈知念看完后,将密信与帕子,一同丢进香炉里,焚烧成了灰烬。 芙蕖站在一旁,垂首道:“娘娘,奴婢还有一事要汇报。” “何事?” 芙蕖认真道:“负责传递密信之人,昨日从沈家出来后,经过京中的一条小巷子,意外救了一名贵女。” “那人……是太常寺卿的女儿,詹统领的未婚妻,林小姐。” 菡萏骤然抬头看了过去,眼中满是诧异与好奇。 “哦?” 沈知念抬眸问道:“其中有什么故事?” 那位林小姐身边如果带着丫鬟与护卫,也轮不到沈知念的人救了。 所以她同样好奇,一位世家贵女,为何会独身一人,出现在小巷子中? 芙蕖早就把来龙去脉问清楚了,叹了一口气道:“事情还要从上元节那夜说起……” “刺客出现后,京城最为热闹的那几条街道,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慌乱逃窜的人群。” “林小姐跟丫鬟、护卫,被混乱的人群挤散,她不幸落入了水中。” “虽然最终,林小姐被人救了上来,但救她的,是一名年过四十的杀猪匠。” “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在指责林小姐,被陌生男子抱了、摸了,坏了清白……” “林小姐说,不仅外人如此,林家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为了林家的名声,和林家其他女子的姻缘不被连累,太常寺卿逼迫林小姐自尽,以保全名节……” “林小姐不甘心就此殒命,便在丫鬟的掩护下,从林家逃了出来,这才遇到了咱们的人。” 知道陛下为詹统领赐婚后,菡萏最羡慕的人,就是太常寺卿的那位女儿了。 她甚至异想天开过,若自己有那样的家世,是不是也能得偿所愿了…… 可同为女子,听到芙蕖说的这些事,菡萏只觉得气愤:“林家人怎能如此?” “夏日衣衫薄,一沾水就透了。若林小姐是那种情况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河里救了上来。他们觉得林小姐失了清白,倒也说得过去。” “可早春穿得那么厚,能影响个什么啊?” “再说了,救人之事,还分是男人救的,还是女人救的?娘娘总说,命只有一条。难道那些事,比性命还重要么?” 小周子摇了摇头:“世人的眼光向来如此。” “越是大家族,越是在意名声。和家族名声比起来,一个女子的性命在他们眼中,自然一文不值……” “只是,林小姐和詹统领毕竟是陛下赐婚,太常寺卿逼迫林小姐自尽,就不怕陛下怪罪?” 芙蕖喟叹道:“正因为是陛下赐婚,知晓陛下器重詹统领,林家自然不敢嫁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儿给他。” “圣旨上只说,赐林氏女为詹统领正妻,又没有指定是哪一位小姐。” “林小姐说,林家人打算要她自尽保全名声后,让她的妹妹嫁过去。” 菡萏唏嘘道:“林小姐在这么冷的天落水,差点丢了性命。回去后等待她的不是家人的关心,而是他们都逼她去死……” “奴婢都不敢想象,林小姐当时有多绝望。” “在这件事里,她何其无辜?真的挺可怜的……” 以前她一直羡慕出身尊贵的世家贵女,现在看来,那些贵女们,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至少像她这样的丫鬟,落水后就算是被男人救了起来,也没人会在意。更没有人会用保全家族名声的理由,逼她自尽。 沈知念本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听芙蕖讲述完这些事,她忽然有些欣赏起那位林小姐来。 世道如此,总是让女子们承担,不属于她们的过错。 若是其他世家贵女面对这种情况,要么愚蠢至极,为了所谓贞洁烈女的名声,一死了之。 要么无奈之下认命,用一条白绫将自己挂上房梁。 像林小姐那样,不被旁人的言语裹挟,勇于抗争的女子倒是不多。 女子,当自尊自爱。 但自尊自爱不代表,随意便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沈知念也认为,此事,林小姐无错。 她抬眸看向芙蕖,问道:“那林家如今是什么情况?” 芙蕖恭敬道:“回娘娘,林家对外只说,林小姐落水染了风寒,养病不见人。” 第604章 小花子被抓进了大牢审问 “如今外面并不知晓,林小姐已经失踪了。” 菡萏撇撇嘴:“林家人倒是打的好算盘。” “先对外宣布林小姐病了,等找到林小姐后,再要了她的命,她不就顺理成章‘病逝’了。” “如此一来,林家不会再因为此事,被人议论纷纷,也不用背负逼死女儿的名声。” 小周子好奇地问道:“那詹统领呢?他的未婚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没有过问过?” “若是他本人都不介意,林小姐落水被男人所救的事,那太常寺卿就没有理由逼迫林小姐自尽了吧?” 毕竟詹统领出身世家,又掌管禁军,深得陛下信任。 林家肯定是想和他结亲,而不是结仇。 芙蕖摇了摇头:“陛下只给了詹统领几日时间,让他查出买通威武堂杀手的人。詹统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吃住都在大牢里,哪里能知道林家逼迫林小姐自尽的事。” “况且……” 剩下的话,芙蕖没说出口,但众人都明白。 他们不觉得林小姐有错,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在大部分人的观念里,林小姐就是失了清白,应该以死保全名节! 尤其是男子,最介意这种事。 谁能保证,詹统领能接受此事呢? 说不定他得知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弃林小姐…… 届时,他不是林小姐的救赎,反而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菡萏下意识觉得,詹统领不是那样的人。 但这只是她自己认为的,说服不了任何人。 她真的觉得林小姐很可怜,一条无辜的性命,不应该就这么被逼死了。 但菡萏也明白,娘娘在深宫步步为营,走错一步,都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娘娘与林小姐非亲非故,没有义务救对方。 沈知念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她确实有些同情那位林小姐的遭遇,也有些欣赏对方。可她又不是圣人,难道每一个让她同情的人,她都要去救? 一个善良,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在深宫是活不下去的。 她可没想过做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沈知念思考的是,救林小姐,为她带来的弊端更多,还是益处更多? 若利大于弊,她不介意顺手拉对方一把。 反之,那位林小姐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詹巍然掌管禁军,是天子近臣。若能与他搭上私下的交情,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阿煦,都有不小的好处。 思及此,沈知念的眼神归于了平静,吩咐道:“芙蕖,你命人好生安顿林小姐,暂时莫让林家人发现她的踪迹。” “小周子,你让詹巍然有空了,来钟粹宫见本宫一趟。就说本宫想知道,刺杀本宫的真凶,审问得如何了。” 正常情况下,后妃确实不宜召见禁军统领。但沈知念是此事的苦主,詹巍然又是负责调查的人。 她要在这种时候见詹巍然,旁人挑不出错处。 芙蕖和小周子齐声道:“是!” 下午时分,詹巍然就来了钟粹宫,朝沈知念拱手行了一礼:“属下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菡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她知道娘娘喊詹统领过来的目的,真的很想知道,詹统领会做出什么选择? 菡萏希望,詹统领不要嫌弃林小姐。 身为一个大男人,他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未婚妻。而不是在她遭遇危难的时候,弃她于不顾。 不然菡萏真的会觉得,自己之前喜欢错了人。 沈知念不紧不慢道:“不必多礼。” “詹统领应该已经知道,本宫传你过来的目的了?” 陛下之前吩咐过,关于此事的任何真相,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告知贤妃娘娘的。 詹巍然恭敬道:“回贤妃娘娘,经过这几日的调查,属下已经可以确定,买凶的是宫中的内侍。” “来钟粹宫之前,属下已经命人将上元节前几天,所有出宫过的内侍,都押入大牢审问了。” “请贤妃娘娘再耐心等待两日,属下必定会查出真凶!” 这个消息对沈知念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詹巍然的调查速度,倒比她想象中快了一些。 看来,他确实不想失去这个禁军统领的位置。 “詹统领深得陛下信任,办事能力,本宫自是放心的。” 沈知念故作随意地问道:“宫中有不少内侍,身后的主子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不知詹统领调查此事的时候,有没有被人为难?” 詹巍然低着头道:“让贤妃娘娘见笑了。” “其他内侍不敢不配合。就是良妃娘娘身边的蔡公公,和淑妃娘娘身边的花公公,身份特殊,是两位娘娘用惯了的人。” “但陛下早已下令,要彻查此事,良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再器重他们,也越不过陛下的旨意。” 居然这么快就查到淑妃身上了? 沈知念掩去了眼底的笑意,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她抬眸看向詹巍然,道:“其实本宫今日传你过来,除了想知道此案的进展,还有另一件事……” 詹巍然疑惑地问道:“不知贤妃娘娘是指什么事?” 沈知念没有卖关子:“詹统领可听说了,上元节那夜,你的未婚妻林小姐意外落水,被一名杀猪匠救起来了的事?” 詹巍然虽不明白,贤妃娘娘为何会提起他的私事,却还是如实道:“这么大的事,属下自然知晓。” “说来也是惭愧……从那夜到现在,属下都忙着追查买凶之人,连家都没回过,还没来得及去探望林小姐。” 说到此处,詹巍然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关切:“娘娘忽然说起属下的未婚妻,可是她的身子有恙?” 沈知念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詹巍然的态度了,却还是问道:“詹统领不介意,你的未婚妻落水,是被男人救上来的?” 詹巍然皱起了眉头:“世间难道还有什么事,比性命更重要?” “林小姐能得救,属下已是一万个庆幸,又怎会在意救她的是男是女?” “属下原本想着,待忙完了此事,便亲自备上谢礼,去那位恩人家中道谢。” 第605章 詹巍然铭记贤妃的大恩(98万票加更) 詹巍然不是蠢人,此时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贤妃娘娘,难不成因为此事,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中伤林小姐?” 接到沈知念的眼神授意,芙蕖把刚才说过的事,和詹巍然又说了一遍。 听完后,詹巍然眼底写满了怒火与担忧:“……世道对女子本就有颇多枷锁,林小姐遭此劫难,林家身为她的至亲,不护着她,反而还要逼死她?” “实在是糊涂!” 他对沈知念行了一礼,眼底是真情实意的感激:“多谢贤妃娘娘命人救下林小姐,又告知属下此事。” “属下这就去林家表明,不在意林小姐落水一事,更不会娶她的妹妹,让他们莫要再逼迫林小姐。” 沈知念叫住了詹巍然:“詹统领,林小姐本就承受着诸多流言蜚语,你此刻急匆匆地出宫去林家,不是更把她推向风口浪尖?” 詹巍然再次朝沈知念行了一礼:“求贤妃娘娘指点!” 沈知念淡声道:“林家既是要脸面的人家,并未对外公布,林小姐离家一事,想必也不愿将事情闹大。” “你大可下值后,私底下去林家表明态度。知晓你并未嫌弃林小姐,且非她不娶,林家自然不会再为难她。” “本宫的人也会好生安顿林小姐,待时机合适了,再送她回去。” “等林小姐‘病愈’,你们二人奉旨完婚,亦是一段佳话。” 虽说林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有詹巍然护着,林小姐的安全便无虞了。横竖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嫁入詹家了。 这是眼下最好的做法。 詹巍然单膝跪地,朝沈知念行了个郑重的礼:“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此次若不是恰好遇到了贤妃娘娘的人,林小姐只怕凶多吉少……” “贤妃娘娘对属下的未婚妻恩同再造,这份恩情,属下定铭记于心!” 沈知念从来不是喜欢胡乱发善心的人,做任何事,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无论如何,詹巍然今日确实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他掌管禁军,或许有朝一日,这份大人情,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虽说在这件事里,沈知念有自己的私心,但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件愉悦的事。 她端起茶杯,满意地笑了笑:“本宫等着喝詹统领与林小姐的喜酒。” 说起此事,詹巍然的神色变得腼腆起来,不好意思道:“借贤妃娘娘吉言,属下定会……尽快迎娶林小姐过门。” 过去他一直觉得,林小姐是太常寺卿的掌上明珠,让她再过两年被父母疼爱的日子也好,故而婚期一直不急。 现在看来……林家人未必不疼爱林小姐,但他们实在太过迂腐。经此一事,林小姐定被家人伤透了心。 他还是早点把她娶回家护着比较好。 赐婚的是陛下,可若不是贤妃娘娘,他就要永远失去那个明媚的女子了…… 詹巍然牢牢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中! 他离开后,菡萏的神色有些恍惚…… 一方面,她很高兴,自己的眼光很好。 詹统领不仅威武勇猛,还有极强的责任心和担当。也不像寻常男子,完全共情不了女子的弱势和苦楚。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可另一方面……亲眼看着自己动心过的男子,如此护着别的女子,菡萏心中还是免不了酸涩…… 她从未嫉妒过林小姐,更是一直希望,詹统领和林小姐能修成正果。 她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应该不算坏人吧? 菡萏和芙蕖,都是自小伴着沈知念长大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菡萏对詹巍然的心思? 若詹巍然对菡萏也有意,或者他没有心上人,就算两人的身份差距悬殊,沈知念也能想办法,让菡萏得偿所愿。 但詹巍然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未婚妻,实非菡萏的良配。 所以,沈知念刚才是故意当着菡萏的面,跟詹巍然说这件事。 若詹巍然因为林小姐落水,是被男人救上来的事,就嫌弃、舍弃林小姐,正好让菡萏看清他。 反之,亲眼看见詹巍然对林小姐的爱护,菡萏也该彻底死心了。 情窦初开,知慕少艾,却一直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感情。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另娶他人。 菡萏心中定是难过的。 但无妨。 她是众妃之首,将来还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菡萏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在她心中如同妹妹般。将来多得是优秀的男儿,任菡萏挑选。 …… 永寿宫。 小花子被詹巍然带走时,淑妃阻止不成,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维持着镇定。 禁军离开永寿宫后,她脸上满是慌乱之色,死死抓住了翠竹的手:“怎么办?!” “难不成詹巍然真有通天的本事,查到永寿宫来了?!” “万一、万一小花子在大牢里受不住刑,把本宫招出来了……” 翠竹心中的害怕,一点都不比淑妃少。 她的生死荣辱,都系在淑妃娘娘身上。而且她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宫了,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差错。 翠竹既是在安慰淑妃,也是在安慰自己:“娘娘,不会的……” “今天不仅小花子,许多在上元节之前出宫过的太监,都被詹统领带去审问了。” “奴婢听说,良妃娘娘身边的小蔡子,也在其中。” “想必詹统领只是例行问话,小花子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不会乱说的……” “或许、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放回来了!” 淑妃还是心慌无比…… 往日遇到大事,她都能去慈宁宫求助姑母,可偏偏这件事……她一直没向姑母承认。 淑妃此时就算再心慌,也只能独自承受了。 翠竹缓缓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娘娘,若小花子不争气,把您供了出来……大不了您就说,此事是他瞒着您自作主张!” 这话当然没人相信。 可许多时候,借口并不是用来让人相信的,而是揭过此事的理由。 娘娘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更抚养着大公主和三皇子,陛下真会把娘娘怎么样不成。 第606章 小花子招了 养心殿。 詹巍然终于在帝王规定的日期之前,调查出了结果。 他将供词呈了上去,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经过排查,以及威武堂的杀手辨认声音,基本上可以确定,上元节之前收买了他们的内侍,就是小花子。” “只是对此事,小花子拒不承认,声称那日出宫,是为了替淑妃娘娘买宫外的糕点。” 淑妃身份特殊,要不要往下查下去,自然不是詹巍然说了算的。 帝王闭了闭眼睛。 果然是淑妃…… 这一刻,他说不上自己心头是失望更多,还是憎恶更多。 “……严审小花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招供!” “即刻起,封闭永寿宫的大门,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一步!” 詹巍然应了一声“是”,立刻起身去办了。 淑妃娘娘的宠爱虽大不如前了,但她的家世摆在那里,又是四妃之一,还抚养着两位皇嗣。 在后宫的地位,不是轻易能被撼动的。 哪怕是詹巍然,调查时也有些束手束脚。 毕竟淑妃娘娘是陛下的旧爱,谁都摸不准陛下对她的心思…… 现在好了,知道了陛下的态度,他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忌。 这段时间,后宫众人最关注的,就是贤妃被刺客所伤一事了。 所有因为那段时间出过宫,被禁军带去调查的太监都回来了,只有小花子还留在大牢。 再加上陛下下的命令,众人都明白,买通威武堂杀手的人,应当就是淑妃了…… 淑妃称霸后宫那么久,从贤妃入宫后,她的宠爱便开始走下坡路。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彻底栽了……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慈宁宫,还住着一位太后娘娘呢。 永寿宫。 直到此时此刻,淑妃才终于慌了神!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楚夕颜垂首站在淑妃身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善恶到头终有报,淑妃,也有今天! 看到那么多威武的侍卫,不由分说地关闭了永寿宫的宫门,握着刀像门神一样把守在外面,宫人们都吓得不轻! 大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父皇和母妃又吵架了吗? 可是以前他们吵架,父皇也只是禁足母妃,没有把永寿宫封起来啊…… “母妃……” 大公主拉了拉淑妃的衣袖,小小的脸上满是害怕与无措:“父皇是不是……不要母妃,也不要韫儿了?” 淑妃心中一痛,低头将大公主拥进了怀中:“韫儿乖,不怕,你父皇怎么会不要我们母女呢?” “他只是……在和我们玩游戏罢了。” “韫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游戏结束了,永寿宫的大门就会打开了。” 大公主是小孩子,不是傻子。 而且她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每次有禁军围住哪间宫殿,准没好事。 可她不想让母妃担心,低着头“嗯”了一声,随保母回了自己的寝殿。 “娘娘……” 翠竹一脸凝重道:“那詹统领……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竟真查到了小花子身上。” “如今他成了唯一的嫌犯,大牢里的种种手段,都会用在他身上,小花子未必扛得住。” “依奴婢看,娘娘只能像奴婢之前说的,将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了……” 淑妃自然不会为了救一个奴才,把自己搭进去。就是翠竹不提醒,她也会这么做。 从前,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只要找个借口堵住众人的嘴,陛下都会偏袒她。 可这一次,淑妃真的没有自信了…… 陛下会让小花子顶这个罪吗? 正因为心里没底,淑妃才期待着,慈宁宫的姑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对姑母说谎,是她做得不对。 可她也只是为了杀了贤妃,除掉定国公府共同的敌人。 姑母,一定能理解她。 只要有姑母出手,就像之前说的,她最多就由四妃之一,降为普通妃子。 没事的,没事的…… 淑妃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 慈宁宫。 柳太后同样知晓了此事。 别说她了,就连袁嬷嬷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淑妃娘娘,糊涂啊!” 她可以除掉贤妃,但要确保一击必中啊! 而不是敌人还在,自己的把柄却被人抓到了。 如此就算了,前些天太后娘娘询问的时候,淑妃娘娘还死不承认。 此时此刻,袁嬷嬷十分能共情柳太后。 难怪太后娘娘曾经最疼爱的,就是这个侄女,如今却要将她视为弃子了。 说句难听的话……淑妃娘娘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再这样下去,恐怕定国公府的满门,都要被她连累了! 柳太后眸色沉沉,没有提起淑妃,而是吩咐道:“你近日多派人观察,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中,有哪些聪明又听话的,可有培养的价值。” “是。” 袁嬷嬷知道,不管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如何,淑妃娘娘在太后娘娘这里,已经判了死刑了。 她迟疑了一瞬,才问道:“太后娘娘,您做出的这个决定,国公爷能赞同吗?” 国公爷的嫡子,已经被派去了边疆。如今要他舍弃唯一的嫡女,他能狠得下心? 柳太后沉声道:“兄长纵然疼爱淑妃,此事闹开后也会明白,究竟是女儿重要,还是家族重要!” “怪只怪……定国公府没把淑妃教养好,让她早些年只知情爱,如今又冲动莽撞!” 况且,他们只是放弃扶持淑妃了,又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淑妃去死? 左右只要定国公府不倒,她无论如何,都能保住一条命。 或许,这才是对淑妃最好的做法。 再让她身居高位,她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 两日后。 詹巍然将小花子的供词呈到了御前。 “……陛下,小花子已经交代了,是淑妃娘娘容不下贤妃娘娘。” “故而得知,您要带贤妃娘娘出宫过上元节的消息,淑妃娘娘便让小花子乔装打扮,买通了威武堂的杀手。” “小花子说,淑妃娘娘想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贤妃娘娘的命,让他再三交代过威武堂的杀手,不得伤到您。” 第607章 审问淑妃 想到上元节那夜,他差点彻底失去了念念,那种心痛、恐慌、担忧、害怕的滋味。 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念念时,她的衣袖上全是血迹。 那一刻,他的心都要吓得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想到回宫的马车上,念念在他怀中放声大哭,声音里满是恐慌与害怕…… 帝王的眸色一片阴沉,冷冷道:“带淑妃过来!” “再遣人去钟粹宫,请贤妃来养心殿。” 说到沈知念时,帝王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 他说过,此事他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是!” …… 或许是过了最害怕的时候,又或许是这两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看到永寿宫紧闭的大门被打开,陛下让人带她去养心殿,淑妃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几天,淑妃冷静下来之后,想明白了很多事。 陛下要在上元节,微服带贤妃出宫赏花灯的事,是绝密。 除了他们的心腹,宫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好好的,消息为何会传到永寿宫来? 再看看这件事里,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淑妃十分怀疑,这一切都是贤妃的阴谋! 是那个贱妇故意让人将消息透给她,挖了这个坑,等着她往下跳! 亏得连带陛下在内,满宫的人都以为贤妃是受害者,当真是可笑! 若最后,她还是没法洗脱嫌疑,就算自己没有好下场,沈知念那个贱妇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淑妃盛装打扮好,冷哼一声往外走去。 她柳时清骄傲了一辈子,任何时候,都不会让旁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 钟粹宫。 接到消息的沈知念,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等了这么多天,此事终于有一个结果了。” “走吧。” 两人从最初的盟友,到后来的死敌,她也很期待,淑妃最终会落到什么下场。 她说过,任何要跟她争后位的人,她都会一一除去! 后宫的斗争,没有善恶,没有对错。 只有成王败寇! …… 不仅沈知念和淑妃,后宫许多大大小小的妃嫔,听说此事后,都赶到了养心殿求见。 毕竟曾经不可一世的淑妃娘娘,此次犯了这么大的罪,谁不好奇啊。 此事本就源于妃嫔之间的争斗,一日不落下帷幕,后宫就一日人心惶惶。 而且帝王也想让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谋害贤妃的后果! 于是,南宫玄羽让众妃嫔都进来了。 淑妃阴冷地看了沈知念一眼! 沈知念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两人都是宠冠六宫的妃嫔,只不过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彼此间的火药味很浓。 跟在她们身后的人,或一脸担忧,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良妃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看了看淑妃,又看了看沈知念。似乎是想劝和,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深深叹了一口气。 进了养心殿,众人齐齐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都平身吧。” “谢陛下!” 帝王先是看了沈知念一眼,才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淑妃身上。 “朕得知京城有反贼出没的消息,准备趁上元节将其一网打尽。贤妃听说此事后,担心朕的安危,执意跟随。” “你竟丧心病狂,命永寿宫的掌事太监小花子,收买了威武堂的杀手。准备趁此机会,在宫外除掉贤妃。” “淑妃,此事你认还是不认?!” 说这话的时候,帝王将小花子的供词,甩在了淑妃身上。 都这种时候了,陛下竟还考虑着贤妃的名声,坚持说他们出宫是为了捉拿反贼。 陛下他,当真是在意贤妃啊! 放在从前,淑妃肯定会心如刀割。可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心中只余浓浓的冷笑。 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爱! 淑妃捡起小花子的供词看了看,然后起身缓缓跪在了地上,绝美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陛下,臣妾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您怎能因为一个狗奴才的话,就疑心臣妾?” 淑妃倾国倾城,流着泪的脆弱模样,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只怕任何男人看到了,都不忍心继续责怪她。 可此时此刻,帝王只觉得陌生。 他不知道,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女子,何时变成了这副满口谎言的模样。 沈知念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因为她从未真正相信过南宫玄羽。 万一许多年后,这个男人又回忆起了初恋的美好,觉得是她逼死了他的初恋。呵…… 所以此事,就让他自己去解决。 他和淑妃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不参与。 帝王冷冷地问道:“一个太监,若没有你的指使,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贤妃?有巨额银子去收买杀手?” “淑妃,证据确凿的事,你还在狡辩?!” 淑妃双手交叠放在额头,深深拜了下去,哽咽道:“陛下,不协理六宫之后,臣妾多出了大量的时间。每日都在永寿宫照顾三皇子,教养大公主,早已无心后宫的斗争。” “臣妾真的不知,小花子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望陛下明察……” 正常情况下,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早该站出来为淑妃说话了。 然而她们接到了袁嬷嬷的暗示,知道太后娘娘已经放弃了淑妃娘娘,这时自然不会再引火烧身。 淑妃对此还浑然不知,心头不免有些惊疑。 定国公府许了她们的父兄好前程,她遇到危难了,她们一个个竟都跟死人似的。 是真的不想为家族谋未来了吗?! 淑妃心中虽然不快,但此刻也顾不上跟这些宫嫔计较。 翠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娘娘侍奉您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吗?” “娘娘怎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呢?” “定是、定是小花子见贤妃娘娘宠冠六宫后,淑妃娘娘就失宠了,这才心中不忿,想为淑妃娘娘除掉贤妃娘娘。” “可这些事,都是小花子自作主张,娘娘真的不知情啊,望陛下明鉴!” 第608章 楚夕颜的证词(99万票加更) 对上帝王威严而冰冷的目光,翠竹心头一颤! 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是永寿宫的掌事宫女,若娘娘不能洗脱嫌疑,她也别想有好下场。 再过不久她就能出宫了,翠竹真的很想嫁一心悦的男子,生儿育女,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不希望,最后的这段时间,再出什么变故。 所以,翠竹只能一下又一下,在地上重重磕着头! 哪怕额头已经鲜血直流,她也像感觉不到疼痛,不停地哀求着:“陛下,娘娘真的是冤枉的!” “小花子做的事,与娘娘无关啊!陛下……” 不等帝王开口,看到他的脸色,李常德就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在御前喧哗的贱婢拖下去!” 两个小太监立即上前,堵住了翠竹的嘴,一左一右将她往外拖去。 翠竹是淑妃身边最得脸的宫女,淑妃宠冠六宫的时候,一些位分不高的宫嫔,都得对她客客气气。 她何时这么狼狈过。 然而淑妃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顾不上翠竹。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倔强的泪水,摇头道:“陛下,臣妾可以用性命起誓,贤妃遇刺之事,确是小花子自作主张,与臣妾无关!” 若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恶事做尽的人,为何还活得好好的? 陛下当年也曾对她山盟海誓过,誓言真的有用,陛下为何会变心? 她才不信鬼神之说,发起誓来,自然无所顾忌。 但淑妃不信,在场的却有许多人信。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有几名宫嫔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动摇。 淑妃娘娘连毒誓都敢发,难不成此事真的与她无关? 然而她们信,南宫玄羽不会信! 淑妃却依旧一口咬定,小花子要么是见贤妃夺了她的宠爱,想为她出气,所以自作主张。 要么是早就被人收买了,做这些事不过是为了陷害她。 横竖沈知念遇刺的事,不关她的事! 淑妃这么做是有底气的。 同样的事放在其他妃嫔身上,陛下早就命人将其拖下去审问了,哪有耐心听对方狡辩这么多。 然而她的父亲是定国公,姑母是太后。她为陛下生了大公主,抚养着三皇子。 陛下不可能像对那些没有子嗣低位宫嫔一样,丝毫不顾大公主和三皇子的体面,让人将他们的母妃拖下去用刑。 定国公府也不会容许此事。 所以,只要她咬死不承认,这个罪名,就没办法钉死在她身上! 很显然,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中。 良妃看淑妃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忍,心中却气定神闲。 她知晓,此事是淑妃与贤妃的交锋。 贤妃既已将淑妃斗到了这一步,又怎么会放过对方? 帝王的脸色阴沉无比,看淑妃的眼神哪还有半分留恋,只剩下浓浓的厌恶:“你以为,你死不承认,朕就拿你没办法了?!” 淑妃哭得可怜极了:“陛下,并非臣妾狡辩,而是没有做过的事,臣妾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承认啊……” “臣妾知道您宠爱贤妃,臣妾已经成了明日黄花,只想在永寿宫安静度日。” “您不能因为宠爱贤妃,就连一条活路都不给臣妾留……” 本就有不少大臣,因为帝王带沈知念出宫过上元节,以致遇到了刺客,对她有诸多不满。 只不过碍于帝王为她找好了理由,他们才不敢在朝堂上,将心中的不满表露出来。 若淑妃这话传出去,只怕会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觉得,帝王对贤妃的宠爱,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竟连大公主和三皇子的母妃都容不下了。 归根结底,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小花子是淑妃指使的…… 沈知念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听着淑妃狡辩的话,脸上带着几分气愤之色。 实则……她的内心比良妃还淡定。 因为有一个人,比她更想要淑妃的命。 果不其然,见时间差不多了,跪在淑妃身后的楚夕颜,忽然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陛下,奴婢、奴婢有一事,不敢不报……” 淑妃的心猛然一惊,转头瞪了楚夕颜一眼,心中升起了一阵极为不好的预感。 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南宫玄羽审视着楚夕颜:“何事?” 楚夕颜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幸得淑妃娘娘赏识,将奴婢从如意馆,调到了钟粹宫伺候,奴婢心中十分感激淑妃娘娘的知遇之恩!” “可奴婢在伺候娘娘的过程中……亲耳听到了淑妃娘娘恨贤妃娘娘入骨,指使花公公去宫外买凶杀人……” “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奴婢心中就一直害怕不已。一边认为,自己不能出卖淑妃娘娘;一边又觉得,这样的恶事,奴婢不该知情不报。” “可奴婢更害怕,若被淑妃娘娘发现奴婢的心思,会杀了奴婢灭口……” “奴婢日夜忐忑不安,生怕哪天……哪天性命就不保了……” “直到今日,奴婢实在不敢再隐瞒下去了,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淑妃的美眸猛然瞪大,看楚夕颜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此事她没有瞒着夕颜,自然是因为,夕颜早已取得了她的信任。 夕颜调到永寿宫的第一天,淑妃就派人调查过她的背景了,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无父无母,前途未卜的宫女,因为她的赏识,在永寿宫过上了风光无限的生活。 况且翠竹马上就要年满出宫了,满宫都知道,夕颜会接替她的位置,成为永寿宫新的掌事宫女。 跟着她,夕颜前途无量。 反之,她倒下了,夕颜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淑妃实在想不到,夕颜有什么理由背叛她?! “贱婢,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说,是谁指使你污蔑本宫的?!” 面对淑妃的呵斥,楚夕颜吓得面无人色,只是不停地磕头:“没有任何人指使奴婢,奴婢只是知道,陛下是所有人的主子,任何事都不能瞒着陛下……” “淑妃娘娘,您不要一错再错了……” 第609章 帝王赐死淑妃 淑妃的眼神极冷,转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楚夕颜的脸上:“贱婢!” “你再敢污蔑本宫一句,本宫定要了你的命!” 帝王阴沉着脸呵斥道:“放肆!” “淑妃,当着朕的面,你还想杀了证人不成?!” 淑妃之前一直觉得,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小花子是她指使的。那么凭借强大的家世,这个罪名最终还是无法钉死在她身上。 可是此时此刻,淑妃真的彻底慌了! “陛下,不是这样的。一个贱婢的话,如何能相信?” “定是有心人指使了她,来污蔑臣妾!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 南宫玄羽不耐地打断了她:“够了!” “小花子招认,是你指使他收买了威武堂的杀手,你说一个贱奴的话不能相信,是他自作主张。” “如今夕颜交代,幕后主使者就是你,你又说一个贱婢的话不能信,是有人让她污蔑你。” “整座皇宫,朕就只能相信你的话?!” “淑妃,在你眼中,朕就是个傻子?!” 淑妃一抬头,便对上了帝王满是厌恶的眸子。 她张了张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淑妃自己也明白,她此时的辩解,有多苍白无力。 有多可笑…… 淑妃宠冠六宫的时候,是何等嚣张跋扈,所有人都明白。 后宫就没有几个宫嫔,没受过她的欺凌,却敢怒不敢言。 如今墙倒众人推,有彻底扳倒淑妃的机会,她们当然不会放过:“淑妃娘娘,都这种时候了,您继续死鸭子嘴硬,还有什么意义?” “真是可怜了贤妃娘娘,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差点死在了您手上。女人的嫉妒心啊,太可怕了……” “要是哪天,咱们也得罪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是不是要买凶,把我们都杀了?” “陛下身边有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妃子,嫔妾都要替陛下捏一把冷汗……” “虽说淑妃娘娘买通的杀手,是冲要贤妃娘娘命去的,但刀剑无眼啊!陛下与贤妃娘娘在一处,淑妃娘娘就不担心那些杀手,会误伤陛下?” “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 不错,她们就是故意把淑妃犯下的罪名,从派人刺杀贤妃,往弑君上面引导! 这样一来,哪怕是定国公亲自来求情,也救不了淑妃了! 说不定定国公府,还会因此被她牵连。 眼看事态的发展,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淑妃阴沉着脸,眼中满是戾气! 她以前做贵妃的时候,这些贱妇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如今竟一个个,都对她口诛笔伐起来了。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然而淑妃也明白,事到如今,她真的大势已去…… 继续否认没有任何意义,其他人不会相信,陛下更不会相信。 若真如了这些贱妇的意,因为弑君的罪名,把定国公府牵扯进来了,她就是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淑妃恶狠狠地瞪了楚夕颜一眼,才抬头看着帝王,痛哭道:“陛下,臣妾是有错,可臣妾也是因为太爱您了,所以才会如此啊……” “从前,后宫的妃嫔虽多,可您最放在心上的,始终只有臣妾一人。臣妾被您偏爱着,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但自从贤妃入了宫,您的目光,您的在意,您的偏爱,就一点点被她吸引走了……” “臣妾没了贵妃位分,没了六宫大权,这些都不打紧。可臣妾真的接受不了,连您的宠爱也没了……” “由爱生妒,臣妾也是因为太爱您了,才会出此下策……求陛下看在臣妾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吧……” 淑妃毕竟是帝王的初恋,放在从前,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字字泣血的样子,帝王心中定会有所触动。 可如今,他心中已经没有半点淑妃的位置。 反而因为淑妃,他差点就失去了念念…… 面对淑妃深情的话语,帝王嫌恶道:“你爱朕,所以就要嫉妒其他妃嫔,就要买凶杀人?” “这样的爱,朕承受不起!” 淑妃还想说些什么,帝王却懒得再听,厌恶道:“来人,传朕的旨意,淑妃丧心病狂,戕害妃嫔,朕身边容不下如此蛇蝎毒妇。即刻起,将其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说到这里,南宫玄羽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沈知念。 她垂着眼眸,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忍耐着伤口的疼痛。 帝王从未想过要淑妃的命。 不管她犯了怎样的错误。 哪怕是他最想除掉定国公府的时候,他也想让当年那个身着绿裙,与他一见倾心的少女,好好活着。 可……南宫玄羽每每闭上眼睛,都会想到上元佳节那一夜,念念身染鲜血,惊慌失措地从小巷子里跑出来的样子。 这一次,念念得上天庇佑,只是受伤了,性命无碍。 那下一次呢? 他承受不起失去念念的后果。 也不止一次说过,此事,他定会给念念一个交代。 确认买凶之人是淑妃的那一刻,她在帝王心中的所有与众不同,就都破碎得不剩一点痕迹了。 南宫玄羽闭了闭眼睛,不再看淑妃一眼,终究还是吐出了那两个字:“……赐死!”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淑妃更是瘫坐在了地上,猛然抬头看着南宫玄羽,眼底写满了错愕与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为,凭自己的家世,和生育了公主,抚养着皇子。就算东窗事发了,陛下给她的惩罚,最多就是降位分。 大不了,再加个长时间禁足。 她都由贵妃,被降为四妃了,还怕被降为普通妃子吗? 淑妃万万想不到,陛下竟如此护着贤妃,要将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更想不到,陛下居然狠心至此,要将她赐死?! 陛下就从来没有想过,韫儿这么小就没了母妃,要怎么办?! 这一刻,淑妃那双桃花眼中蓄满了泪水,震惊得连求饶都忘了…… 何止是她,众人心中的错愕,一点都不比淑妃少。 —— 宝子们,之前就说过了,过年期间的更新时间不固定,但每天的章数不会少。剩下的九九继续写。 第610章 南宫玄羽的疑心 所有人都知道,淑妃今天会受到惩罚,但没有一人想到,惩罚会这么重,这么重…… 在沈知念入宫前,因为淑妃的家世与位分,再加上大公主一直深受帝王宠爱,良妃一直将她视为最大的对手。 此时此刻,就连她都想不到,陛下会因为此事赐死淑妃…… 良妃心中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还有种凝重的感觉。 陛下与淑妃之间的情分,她们这些潜邸里的老人都知道。 如今,陛下竟为了贤妃,赐淑妃死。倘若有朝一日,她与贤妃对上了呢? 这份青梅竹马的情意,在陛下心上,比得过贤妃吗…… 雪嫔眼底也有讶色一闪而逝,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看南宫玄羽的眼神,变得讥诮起来。 过去在潜邸,淑妃多嚣张跋扈,做过多少类似的事? 她仗着陛下的滔天宠爱,连府中的姬妾都杖毙了几个。 陛下知道后,哪怕再生气,也只是给淑妃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要不了多久,就又原谅了她。 淑妃变成这样,不都是陛下一点点惯出来的? 她从未变过,变的是陛下。 怎么现在,他竟要因为类似的错误,赐死淑妃了? 陛下如今确实将贤妃宠上了天,任何敢动贤妃的人,都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可这个男人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根本不值得女人付出真心。 若有一日,他不爱贤妃了,恐怕贤妃也会步淑妃的后尘。 雪嫔希望,贤妃能看清这一点,不要迷失在帝王的宠爱里,落到和淑妃一样的下场…… 沈知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个结果就是她一手促成的,作为既得利益者,她当然不会既要又要,去指责南宫玄羽什么。 良妃和雪嫔都能看明白的事,她又怎么会不懂? 但,那又如何? 对沈知念来说,南宫玄羽将来是否会变心,像对待淑妃一样对待她,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她是他最放在心上的人。 她会想尽办法利用这一点,在他变心之前,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 这,就够了。 今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但沈知念始终信奉,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淑妃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可她不会。 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紧张。 袁嬷嬷是暗示过,太后娘娘放弃扶持淑妃娘娘了。但淑妃娘娘是她老人家的亲侄女,若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陛下赐死,却无动于衷,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知道了,能高兴吗? 想到这里,她们纷纷道:“请陛下三思!” “淑妃娘娘固然有错,但贤妃娘娘并未伤及性命,她实在罪不至死啊!” “是啊,陛下!大公主才四岁多,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生母,该有多可怜?” “若大公主知道,自己的母妃是被父皇赐死的,届时该如何自处?” “求陛下看在大公主,以及淑妃娘娘罪不至死的份上,饶淑妃娘娘一命吧!” “……” 一名跪在最后面的宫嫔,悄悄退了出去,让人赶紧去永寿宫带大公主过来,她本人则飞快往慈宁宫跑去! 若是从前,听到陛下要赐死她,淑妃震惊过后,肯定心如死灰了。 陛下都想要她的命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但自从认清这个男人后,南宫玄羽的话在淑妃心中,就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了。 她还有韫儿! 她还要斗倒沈知念这个贱人,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淑妃侍奉帝王这么多年,很了解南宫玄羽,知道他最恨被女人欺骗、利用? 若是陛下知道贤妃的真面目,会怎样? 想到这里,瘫坐在地上的淑妃,忽然笑了起来:“陛下啊陛下,您以为……此事的始作俑者,真的只有臣妾一个吗?” “您要微服出宫,此事是何等绝密,一旦泄露出去,给了刺客可乘之机,后果不堪设想!” “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臣妾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在场的没有傻子,自然都听明白了淑妃的弦外之音。 是啊,陛下要带贤妃微服出去过上元节的事,只有陛下和贤妃,以及他们的心腹知道。 淑妃是如何知晓的? 此事自然不可能是御前的人泄露的。 那么……便只剩下贤妃娘娘! 若真是她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淑妃娘娘,目的是什么呢? 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了。 淑妃娘娘狼狈地跪在地上,陛下都要赐死她了…… 这个问题,南宫玄羽之前就命詹巍然调查过。 据小花子交代,此事他是听几个小太监,在聊天时说起的。 至于是哪几人,小花子也没看清他们的模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有人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淑妃。 詹巍然虽是禁军统领,平日无故,却也不得随意进入后宫。这件事查到最后,依旧没有头绪。 听着淑妃嘲弄的话语,帝王的眼神一片幽深,缓缓看向了沈知念。 他怀疑过许多人,却从未怀疑过念念。 但这一刻,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抹动摇…… 就像淑妃暗示的,此事只有御前的人,和钟粹宫的人知道。 那几个小太监,不可能是御前的人安排的,那么便只剩下…… 南宫玄羽早就知道,入宫这么久,念念受到了环境的影响,早就不像表面上那么纯善了。 他一直觉得无妨。 因为念念生出的尖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阿煦而已,她从未主动害过什么人。 但这件事……真的是念念做的么? 她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铲除淑妃? 南宫玄羽可以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自保,有心机,有城府。 却无法接受对方,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 沈知念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淑妃倒是比她想象中聪明了一些。 但她布局了这么久,岂是淑妃三言两语就能翻盘的? 沈知念眼底燃起了一抹怒火,望着淑妃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表达什么呢?” “想说本宫是故意挖了这个坑,用自己的安危和性命做鱼饵,引你上钩?” 第611章 选择相信念念(为【远山如昨】加更) 淑妃只是在暗示,沈知念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晃晃地把这一点说出来了,倒显得她一点都不心虚。 一些原本怀疑沈知念的人,这时都迟疑起来了。 淑妃看她的眼神满是恨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贤妃,你敢说你没有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本宫,等着本宫对你下手,好抓到本宫的把柄?” “你现在在陛下面前装什么装?!” 沈知念对淑妃投去了一个蔑视的眼神。 是又如何? 若淑妃不对她起歹心,她再怎么透露这个消息,也是做无用功。 是淑妃自己蠢,非要往这个坑里跳,还没本事除掉她,关她什么事? 后宫的斗争,不反思自己的无能,反而责怪对手,真是可笑! 当然,当着南宫玄羽的面,沈知念可不会承认。 不等她说话,孙贵人就皱着眉头道:“淑妃娘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尚且不论陛下和贤妃娘娘要出宫的消息,您是从哪里听来的。买凶的是您,要杀人的也是您。您怎么弄得,贤妃娘娘才是罪人似的?” “在您眼中,受害者反而成了有罪之人?恕嫔妾无法苟同!” 淑妃的牙都快咬碎了! 昔日在潜邸,孙贵人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侍妾,连到她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如今,孙贵人攀上了贤妃,居然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淑妃狠狠瞪了孙贵人一眼,转头看向了南宫玄羽:“陛下,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臣妾只是想说,臣妾固然有错,可贤妃也非完全清白!” “她不顾您的安危,泄露了您的行踪,一手主导了此事。是不是该和臣妾一样,一并被治罪?” 南宫玄羽没有理会淑妃,只是复杂地望着沈知念:“贤妃,朕想听你说。” 不同于面对淑妃时的怒气冲冲,沈知念看向南宫玄羽时,这双娇媚多情的眸子里,除了委屈,还有一丝隐隐的失望…… “陛下想听臣妾说什么呢?” “臣妾是能掐会算,确保淑妃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在上元节那夜,派人刺杀臣妾?” “还是有绝世武功,肯定自己能在刀口舔血的刺客手中活下来?” “那一夜,明明您也看到了,臣妾差一点就没命了……” “难不成,臣妾会不顾自己,不顾尚在襁褓中的阿煦,把性命交到刺客手上?” “陛下竟因为淑妃的几句话,就信了这样的无稽之谈。呵……” 说到这里,沈知念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甚至带了一丝哽咽:“明明您曾经承诺过,再也不会疑心臣妾的……” 帝王心底的疑虑消了大半,下意识解释道:“念念,朕不是这个意思……” 沈知念却已经偏过头,一副受了委屈,不愿再听他解释的样子。 芙蕖起身跪了下来:“陛下,奴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奴婢听钟粹宫的宫人说过,上元节那日,大公主曾到钟粹宫找过娘娘,想跟娘娘一起吃元宵。” “那时娘娘已经随您出宫,于是宫人告诉大公主,娘娘身子不适不见客,改日再邀请她到钟粹宫玩。” “奴婢那日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细细想来……淑妃娘娘是不是知晓了此事,才猜到娘娘不在宫中了?” 淑妃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下意识辩解道:“一派胡言!” “若本宫真是上元节当天,才从韫儿口中知道此事,如何提前几天就安排了小花子出宫?” “分明就是贤妃有心将这个消息,向本宫透露了!” 沈知念缓缓起身,跪在了地上,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低着头道:“若陛下真的认为,事实是淑妃说的那样,便将臣妾一同治罪吧。” 看起来就像被冤枉之后,在和帝王赌气。 康贵人不紧不慢道:“陛下,淑妃娘娘曾独掌六宫大权那么久,在宫中的人手和眼线,岂是其他人能与之相比的?” “她能得知您要在上元节那日,带贤妃娘娘出宫的消息,不足为奇。” “能买凶要贤妃娘娘的命,如此心如蛇蝎之人,见今日事发,又往贤妃娘娘身上泼脏水,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沈知念眼底的委屈和失望,南宫玄羽顿时一阵心慌…… 他亲口承诺过,再也不会疑心念念。若他信了淑妃的挑拨之言,在念念被刺客所伤,险些没命的情况下,还疑心她…… 念念心中对他必会生了嫌隙。 帝王心中的疑心尽消,亲自上前将沈知念扶了起来,语气无奈而宠溺:“你的伤还没好,这是做什么?” “朕说过不会再疑心你,就不会让你受莫须有的委屈。” 沈知念伪装出的坚强,这才破功,眼中有泪花在闪动,感动道:“陛下……” “臣妾还以为、以为自己又要蒙冤受屈,百口莫辩了……” 南宫玄羽心中一痛,语气又轻柔了几分:“好了,好了。有朕在,岂会让旁人污蔑你?” 沈知念这才点点头,委屈巴巴地坐回了椅子上。 淑妃看得瞠目结舌! 贤妃、贤妃……贤妃也太能演了!!! 贤妃心里明明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居然还能装得这么清白无辜?! 百口莫辩的是自己才对吧! 淑妃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只可惜,她一而再的狡辩、攀咬,让本就厌恶她的帝王,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朕赐柳氏自尽?” 李常德立刻应了一声“是”,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将柳时清往外拖去。 柳时清死死地瞪着沈知念,眼底是刻骨的恨意:“陛下,臣妾说的句句属实!臣妾真的是被贤妃算计了,才会犯下此等大错!” “您要相信臣妾啊!陛下……” 小徽子不敢对淑妃动手,却不害怕一个庶人,立刻掏出帕子将柳时清的嘴堵上了。 “母妃——!!!” 大公主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一把推开了钳制着柳时清的小太监:“你们不要碰我的母妃!” 第612章 可还记得当年的海誓山盟 柳时清重获自由后,一把扯下了嘴里的帕子。 她抱着大公主,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韫儿……” 大公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人说了父皇要赐死母妃的消息,当即哭得伤心极了:“母妃……” “韫儿不要失去母妃!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母妃的!” 帝王再厌恶柳时清,对大公主也是十分疼爱的,当即道:“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公主的?把她带下去!” 保母们立刻上来抱大公主。 她疯狂地挣扎着。 保母们怕弄疼大公主,不敢用力,竟真被她挣脱开了。 大公主跑到了帝王跟前,扯着他的袍角,哭得可怜极了:“父皇,韫儿不想做没有母妃的孩子,您不要赐死母妃好不好?呜呜呜……” 柳时清亦眼眶通红。 她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真的舍不得韫儿…… 若她不在了,没有人护着韫儿,韫儿长大后,像静乐长公主一样,被送去和亲了怎么办? 看着大公主满脸泪水的模样,南宫玄羽也十分心疼,耐着性子道:“韫儿,父皇不是和你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你母妃犯了罪,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宫里时常有人说母妃嚣张跋扈,草菅人命。但在大公主眼中,她就是顶好的母妃! 大公主用小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韫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敢问父皇,母妃犯了什么罪?” 南宫玄羽沉声道:“她胆大包天,买凶杀人,其罪当诛!” 大公主听说过这件事,没想到幕后主使者居然是母妃…… 她虽然聪慧,却也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哀求道:“父皇,韫儿求您了……” 良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面露不忍:“陛下,淑……柳氏固然有错,可大公主还这么小,若是没了亲生母亲,真的很可怜……” 说到这里,她起身跪了下去:“故而臣妾想恳请陛下,饶柳氏一命!” 郝贵人向来是良妃的拥趸,自然是良妃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当即也起身跪了下去。 “嫔妾也恳请陛下,看在大公主的份上,饶柳氏一命!” 随即,许多追随良妃的妃嫔,都跟跪在了地上,为柳时清求情。 看到这一幕,柳时清并没有感动,心头还冷笑不已。 庄雨眠这个贱妇,难道是真的为了她好? 对方不过是觉得,她已经彻底被帝王厌弃,没有任何威胁了,才出来装好人。 而且庄雨眠知道,她与贤妃不死不休,所以想让她活着,继续跟贤妃斗个你死我活。这样,庄雨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袁嬷嬷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奴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看到她的那一刻,柳时清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太好了,是姑母身边的人,她有救了! 袁嬷嬷伺候了柳太后大半辈子,即便是帝王,平日也会给她几分体面。 “不必多礼。” 袁嬷嬷恭敬道:“陛下,今日的事,太后娘娘已经听说了。太后娘娘行动不便,故而让老奴过来转达。” “淑妃娘娘有罪在先,陛下惩处她是应该的。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凡事都应该讲究一个度。不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杀人是要偿命,可贤妃娘娘只是伤到了手臂,并无性命之忧。淑妃娘娘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更罪不至死!” “太后娘娘做主,将淑妃娘娘降为柳嫔,幽禁永寿宫,让她往后余生静思己过。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明白,帝王对柳时清的惩罚,实在太重了。 若是这样,倒也合理。 唯独楚夕颜跪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嘴唇,眼底满是愤慨与不甘! 为什么?! 难道这样,她还是无法要了仇人的命,为爹爹和娘亲报仇?! 想到那一夜,念念满心欢喜地随他出宫,却险些丢了性命,帝王对柳氏是真的动了杀心! 可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公主,满脸泪水地跪在自己面前,哀求他不要杀了她的母妃…… 南宫玄羽对大公主,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若这样轻飘飘地放过柳氏,让她继续做一宫主位,享尽荣华,如何对得起念念? 南宫玄羽望着柳时清,冷冷道:“……看在韫儿和满宫妃嫔,甚至母后,都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往后余生,你就以庶人的身份,在冷宫好好忏悔吧!” “大公主与三皇子,朕自会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养母。” 袁嬷嬷蹙眉道:“陛下……” 淑妃与贤妃都是四妃之一,贤妃只是受了点伤,淑妃膝下有两名皇嗣,无论如何都不应因为这点事,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啊! 帝王不容置疑道:“朕已经格外开恩了,袁嬷嬷是想让朕依旧赐柳氏一杯毒酒吗?” 袁嬷嬷立刻低着头道:“老奴不敢!” 柳时清瘫坐在地上,讥诮地笑了起来。 庶人……庶人…… 哈哈——哈哈哈—— 当年最浓情蜜意的时候,陛下曾对她说,知道她以定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嫁与她为妾,实属委屈了。 待他日,他就算不能给她皇后的身份,也会让她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任何人在他心中,都越不过她。 陛下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男人的真心,维持的时间太短了…… 如今,陛下亲口将她废为了庶人,可还记得当年的海誓山盟? 柳时清起身,讥笑着往外走去。 只要还有这条命在,她就一定能等到翻盘的机会。 贤妃,她们走着瞧! 楚夕颜望着柳时清的背影,小小的脸上,是别人看不到的痛恨之色! 她不会让柳时清好过的! 袁嬷嬷暗自喟叹一声,行了一礼告退了。 柳时清望着她,倔强的泪水,终于从眼眶里落了下来:“袁嬷嬷,本……我要见姑母。” 第613章 朕准备册封你为贵妃 袁嬷嬷转头看向了柳时清,态度依旧客气,却带着一抹疏离:“太后娘娘说,与您之间的姑侄缘分已尽,今后不必再见了。” 话音落下,她福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柳时清望着袁嬷嬷远去的身影,呆愣在了当场。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错愕,竟比听到陛下要赐死她的时候还多…… 因为柳时清心中清楚,陛下早就变心了。他如今心里、眼里都只有贤妃,自然不会再把自己放在心上。 可姑母……她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姑母是她在深宫唯一的亲人了啊! 柳时清一直觉得,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姑母都会为她兜底。 所以哪怕今天,听到陛下要赐死她的旨意,她也没有彻底绝望。因为她知道,姑母肯定会救她的。 可现在……袁嬷嬷竟告诉她,姑母真的不要她了? 柳时清怔怔地落下泪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深宫彻底没了倚仗,是孤立无援的了…… 姑母……怎么能不要她呢? 负责押送柳时清去冷宫的小太监,原本碍于太后娘娘的关系,对柳时清的态度不敢太恶劣。 毕竟血浓于水,只要太后娘娘心中还记挂着柳氏,谁敢把她怎么样? 听到袁嬷嬷的话,他们彻底没了顾忌,皱着眉头呵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柳氏,你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赶紧去你该去的地方!” 柳时清一日之内经历了太多变故,不仅失去了尊贵的身份,说是众叛亲离都不为过…… 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走。 大公主大哭着追了出来:“母妃!母妃!呜呜呜……韫儿要母妃!” 保母死死地抱住了她:“大公主,别过去,不然陛下会生气的……” “柳氏已经不是您的母妃了,陛下会为您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母妃。” 保母说的虽是实话,但大公主哪听得进去,依旧哭得声嘶力竭,不停地挣扎着:“不要!” “韫儿不要别人!” “韫儿只要母妃!呜呜呜……” 听到大公主的哭喊声,柳时清也渐渐回神。 想到从此要母女分离,她的心口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朝大公主跑了过去:“韫儿……我的韫儿!” 小太监连忙拉住了柳时清:“大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一个庶人能碰的?柳氏,冷宫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母女二人之间的距离,终究被越拉越远,直至再也看不到彼此。 …… 养心殿。 帝王又下达了一系列旨意。 威武堂所有涉事的杀手,全部斩首,其余成员发配边疆! 小花子助纣为虐,杖毙! 翠竹虽知情不报,但并未直接参与此事,便免其死罪,随柳氏一起到冷宫幽禁到死! 永寿宫原本的宫人,近身伺候柳氏的,全部被发配到辛者库服苦役。 其余人,则遣返内务府,等待重新分配。 至于楚夕颜……虽没有及时上报柳氏的阴谋,但念其最终主动交代的份上,便功过相抵,依旧去如意馆做宫女。 众人陆陆续续退了下去,很快,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帝王与沈知念。 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眼神,带了一丝歉疚:“朕答应过你,待查出了幕后主使者,必然会砍了对方的脑袋。” “可……朕不能不顾韫儿的感受,处死柳氏。” “念念,是朕食言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这个结果,沈知念当然失望。 可她明白,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闹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事已至此,不如想办法,怎么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且……柳时清活着,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一个人活着,她做的恶事,会让人厌烦。 可当这个人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惹人厌恶的部分,都会逐渐被冲散。留在活人心中的,便只剩下美好。 死了的朱砂痣,才是永远的朱砂痣。 若柳时清死了,谁都不能保证,帝王会不会渐渐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从而怀念起她来。 让柳时清面目全非地活着,帝王对她的厌恶,才永远都不会消失。 南宫玄羽今天为沈知念做了许多事,她又何必和他闹得不欢而散,让旁人坐收渔翁之利呢? “陛下这是什么话?” 沈知念温柔地望着南宫玄羽,轻轻摇了摇头:“臣妾知道,您已经为臣妾做了,所有您能做的事。” “臣妾亦明白,哪怕是帝王,也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 “只要陛下心中珍爱着臣妾,臣妾便什么都不在意,受再多委屈都无所谓……” 南宫玄羽以为,他没做到承诺的事,念念即便不与他闹脾气,心中也会有所怨怼。 没想到……念念竟如此懂事,如此识大体!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即便念念想在深宫自保,可依旧改变不了善良的本性。她定也不忍心,看韫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 她温柔美丽,懂事善良,能体谅他的所有不得已,从不做让他为难的事。 这样的姑娘,他怎能不爱? 南宫玄羽坚定地将沈知念拥入了怀中,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念念,都说为帝王者,是孤家寡人。可朕知道,你是世间最懂朕的人。” “只要有你陪伴在朕身边,在这无人之巅,朕便不是孤身一人……” “朕……准备册封你为贵妃!” 在南宫玄羽看不到的角度,沈知念脸上的表情骤然顿住,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若此次请君入瓮的计谋成功,淑妃便彻底废了! 可沈知念从未想过,她成为四妃之首还没多久,竟又要晋位分了! 贵妃之上是皇贵妃,皇贵妃之上便是皇后! 不知不觉间,她离后位……已经这么近了! 激动过后,沈知念的理智迅速回归。 帝王多疑,她此刻也不能确定,南宫玄羽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在试探她? 越是走到高位,她越要小心谨慎。不然很有可能会像柳氏一样,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第614章 楚夕颜不甘心(为【重生…打篮球】加更) 沈知念缓缓吸了一口气,狂跳的心脏这才平复下来。 她后退一步,离开了南宫玄羽的怀抱,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陛下,您知道的,臣妾从未觊觎过贵妃之位……” “对臣妾来说,只要能陪伴在您身侧,臣妾就十分满足了。”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宠爱的女人,对自己是真爱,而不是爱他能给予她们尊贵的身份。 帝王要晋沈知念为贵妃的话,确实是真心的。 可她若一听到这话,就欣喜若狂,不免会让人怀疑她对他的爱,究竟有几分真…… 看到沈知念的反应,帝王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唇角微微弯了弯:“朕知念念对朕的爱,如琉璃般纯净,不掺任何杂质。” “正因为如此,朕才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念念面前。” “满宫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得起朕的贵妃之位?” “念念难道不愿走上高位,与朕携手?”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玄羽缓缓朝沈知念伸出了一只手。 帝王生着一张谪仙般的容颜,尤其是一双眼睛,如潭水般幽深,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可当这双眼睛,深情地望着一个女子时,其中蕴含的温柔,足矣将人溺毙在里面。 沈知念似乎被帝王的盛宠和深情所打动,一张芙蓉面上,染了几分感动之色。 她将自己纤细的手,放进了帝王的掌心,深情款款道:“念念自是愿意,与羽郎风雨同舟,携手并进。” “只是……臣妾无才无德,入宫这么短的时间,就坐上了四妃之首的位置。后宫和朝堂,早已有人对此有微词。” “大周的后宫,素来有无故不得晋升的规矩。若陛下无缘无故,就晋臣妾为贵妃,只怕大臣们不会同意……” 帝王的旨意无人敢违抗,若南宫玄羽执意册封她为贵妃,最终一定会成功。 但这不是沈知念乐意见到的。 就像当初的姜婉歌,被无故封妃,背负了多少骂名?御史们的唾沫星子,都快将她淹死了。 民间提起姜婉歌,更是一口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妃。 沈知念不在乎他人的言语,但她得从长远的角度考虑。 她入宫,可不是为了止步于贵妃之位。背上了妖妃的名声,将来还怎么母仪天下? 至于上元节那夜的“护驾”之功…… 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帝王随意找的一个借口。 大臣们能容忍陛下以此为遮羞布,掩盖不顾自身的安危,带贤妃出宫游玩的事实。 却绝不会容许,沈知念得寸进尺,以此为理由晋升贵妃。 沈知念明白的事,帝王又怎么会想不到? 他没有言明,只是握着沈知念的手,温声问道:“念念相信朕么?” “若是愿意,你便给朕一些时间……” 他一定会为她把后面的路都铺好。 帝王真正爱一个女人,必然是给位分,给子嗣,给尊荣,甚至连她的名声都要维护。 不然他都是九五之尊了,还要委屈自己心爱的女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南宫玄羽深情而炙热的眼神,沈知念并不在意,他是一时热血上头,还是真的将她视为此生挚爱。 只要她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就行! 沈知念微微一笑,靠在了南宫玄羽怀中,语气亲昵而依恋:“念念永远都相信羽郎……” 帝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朕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翌日早朝。 定国公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岁。 他出列,上了请罪的折子:“……臣教女无方,以致小女在宫中犯下大错,臣实在无颜面见陛下,请陛下降罪!” 帝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定国公。 若不是詹巍然查明,此事确实是柳氏一人的计划,与定国公府无关,他定会将柳家一同治罪! 定国公在朝中的党羽不少,就连许多中立的大臣都觉得,贤妃只是伤到了手臂,他因此给柳氏的惩罚,实在是太重了。 若他再因为柳氏的过错,责罚定国公府,会引得人心浮动。 南宫玄羽望着定国公,语气听不出情绪:“既然此事是柳氏一人之过,朕已惩处了她,定国公无需太过自责。” 否则……柳家如此不安分,下一样快马加鞭送到定国公府的,就是柳时章的项上人头了! …… 钟粹宫。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沈知念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帝王准备册封她为贵妃的事。 唐洛川照旧来为她换药,眼底始终萦绕着一层阴霾之色。 原来害贤妃娘娘受伤的幕后黑手,是柳氏! 这时,菡萏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夕颜求见。” 沈知念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 唐洛川已经为沈知念包扎好了,耐心地叮嘱道:“娘娘注意,伤口切莫碰水。” 沈知念点了点头:“本宫知晓。” 楚夕颜已经随着菡萏进来了,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婢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如今满宫都知道,这个小宫女,是将柳氏定罪的重要人证。 唐洛川忍不住多看了楚夕颜一样,才微微躬身道:“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沈知念道:“芙蕖,送唐太医出去。” “奴婢遵命!” 沈知念看向了楚夕颜:“起来吧。” “谢贤妃娘娘!” 楚夕颜伪造出的身份,确实下了大手笔,很难查出来。沈知念也是根据她主动交代的事,让沈父去查,才证实了她所言非虚。 “如今柳氏已倒,你有什么打算?” 楚夕颜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眼底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奴婢的爹爹和娘亲,都是因柳氏而死,原本幸福的家就此破碎……” “凭什么,柳氏只是被打入了冷宫,还好端端地活着?!” “贤妃娘娘,柳氏一日不死,奴婢的复仇,便一日不算成功!” 沈知念垂眸看向了楚夕颜:“本宫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手要柳氏的命。” 否则被人抓住了把柄,会得不偿失。 第615章 调去冷宫当差 楚夕颜低着脑袋道:“奴婢明白。” “奴婢今日过来,只是想请贤妃娘娘允准,让奴婢去冷宫当差。” 沈知念协理六宫,冷宫又是她的管辖范围,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知念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低头审视着楚夕颜:“柳氏虽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可她毕竟是大公主的生母。” “陛下没有下旨,要柳氏的命,她若死在了你手上,你也难逃一死。” “此事你可明白?” 沈知念相信,楚夕颜虽然想报仇,却依然想活下去。 不然她近身伺候了柳时清那么久,多得是对机会向对方下手,何需等到名正言顺的时机,出面作证扳倒柳氏。 楚夕颜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奴婢这条命,是爹爹和娘亲给的,如今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楚夕颜垂下了眼眸,声音有些哽咽:“奴婢更要好好爱惜自己,不然爹爹和娘亲在九泉之下,会不安心的……” 而且……弟弟还在宫外,等着她回去呢。 就算她现在杀不了柳时清,也不会让对方在冷宫,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见楚夕颜心里有数,沈知念点了点头:“可。” 楚夕颜给她磕了一个头:“多谢贤妃娘娘!” 沈知念虽然相信楚夕颜有分寸,但她和柳时清之间,有那样的深仇大恨,未必不会失手。 沈知念看向了小周子,吩咐道:“让冷宫的人看着点,别闹出人命来了。” 毕竟南宫玄羽动了立她为贵妃的心思,似乎已经在行动中了。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沈知念不希望出什么幺蛾子。 柳时清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小周子恭敬道:“是!” …… 冷宫。 沈知念不屑在私底下磋磨一个手下败将,并未特意交代过,让冷宫的人为难柳时清。 因此刚被打入冷宫的那两天,顾忌她曾经的身份,和在后宫的关系,冷宫的宫人对柳时清都挺客气的。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走过…… 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定国公府,都没有派人来交代过什么。 很显然,她真的被家族放弃了。 大公主就算挂念柳时清,可她还那么小,什么都做不了。 宫人们对柳时清的态度,也就逐渐变得冷淡,甚至恶劣了…… 以柳时清从前嚣张跋扈的性子,这些狗奴才敢这么对她,她早就勃然大怒了! 但如今,似乎是因为经历了极大的变故,她性情大变。哪怕是面对宫人们的刁难,她也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倒是翠竹,从小就是柳时清身边的大丫鬟,过得比一些人家的小姐还体面,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而且,她本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年满出宫了。 现在别说嫁人,过上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了,她一辈子都得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翠竹经常在私底下抹眼泪。 她虽然没让柳时清看到这一幕,但那通红的眼眶,是掩饰不住的。 柳时清瞥了翠竹一眼:“……你也觉得,我会一辈子留在冷宫?” 虽说柳时清已经是庶人了,但翠竹对她的态度,还是不敢有丝毫不恭敬:“奴婢不敢……”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翠竹心里也觉得,陛下彻底厌恶了主子。连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都放弃了主子。主子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柳时清冷哼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韫儿的生母。血浓于水,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待韫儿长大了,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不,或许在那之前,她就能找到翻盘的机会。 她柳时清骄傲了一辈子,绝不会就这样败在贤妃手上! “吃饭了!” 一个小宫女“砰”的一声,重重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还隔着一段距离,翠竹和柳时清就闻到了上面传来的馊味。 她们进入冷宫的这段时间,每日的饭菜虽大不如前了,但好歹也是正常的。 粗茶淡饭,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像这样馊了的饭菜,还是头一回。 “大胆,谁让……” 翠竹刚抬起头,看到楚夕颜的脸,整个人微微一愣,随即眼底迸发出了强烈的怒火:“怎么是你?!” 柳时清也看到了楚夕颜,一张美艳的脸,瞬间因为痛恨而变得扭曲起来:“你这个背主的贱婢,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要说柳时清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除了沈知念,就是楚夕颜了! 若不是这个贱婢,在关键时刻出卖了她,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楚夕颜毫不畏惧,对上了柳时清愤怒的目光:“我为什么不敢?” 犯下恶事的人,是柳时清! 该心虚,该害怕的人,也应该是柳时清才对! 翠竹愤怒中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会来冷宫?!” 柳时清却看到了,楚夕颜眼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当即一怔。 之前她就觉得很奇怪,夕颜有什么理由背叛她? 柳时清还以为,楚夕颜是被旁人收买了。 现在看来,其中难道有内情? 她眯起一双桃花眼,看向楚夕颜道:“本宫将你从偏远的如意馆,调到了永寿宫伺候。更是让你在宫女中的地位,仅次于翠竹。” “几个月后翠竹出宫,你便是钟粹宫的掌事宫女。” “夕颜,本宫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对本宫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里除了她们,没有其他人在。 楚夕颜一步步朝柳时清走了过去,一双眼睛里满是痛恨,故意提起了柳时清曾经的身份。 “不知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可还记得景泰元年的除夕之夜,被你下令杖毙的那批乳母?!” 时间太久远了,别说柳时清了,就连翠竹都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件事。 柳时清似乎回过神来了,一双美眸猛然睁大,望着楚夕颜问道:“你不是孤儿,而是……” 楚夕颜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曾经确实不是孤儿,家境虽贫寒,但有爱我的爹爹和娘亲。” 第616章 陛下,您终于翻臣妾的牌子了 “可这一切,全都因为你毁了!” 入宫这么久,为了复仇,楚夕颜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恨意。还要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去伺候仇人。 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现在她终于不用装了。 楚夕颜朝柳时清嘶声力竭地吼着:“明明只有几个时辰,等天亮后,我娘就能结束契约,出宫和我们团聚了。” “可就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的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在家里等啊等……等来的只有娘亲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温暖的娘亲,变成了冰冷的一百两银子……” “就连我爹爹,也因为想为娘亲讨回宫道,而被你杀出宫的侍卫杀了!” 楚夕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你,多少幸福的家庭就此破碎,多少丈夫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多少孩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从那一天起,我活着便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入宫向你复仇!要让你去地底下,向我的娘亲和爹爹忏悔!” 说到这里,楚夕颜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你现在明白,我对你的恨意从何而来了吗?!” 错愕过后,柳时清和翠竹眼底,都闪过了一抹了然。 难怪,夕颜这么恨她…… 可即便到了此时此刻,柳时清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看楚夕颜的眼神带着一抹轻蔑:“原来,你是韫儿乳母的女儿。” “真是难为你了,处心积虑进宫,潜伏在我身边!” 楚夕颜本以为,她说出真相,至少能从柳时清眼底看到了一丝愧疚,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种反应。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楚夕颜咬牙望着柳时清,一字一顿道:“柳氏,从贵妃之位,跌落成冷宫庶人,就是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下场!” 柳时清冷笑了一声:“是她们当差不力,致使韫儿感染了风寒,我处死她们何错之有?” “不过是几个贱民,能进宫伺候韫儿一场,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竟还有脸恨我?” “我只怪自己当初太过仁善,没有祸及她们的家人。不然也不会给你这个贱婢,进宫对我不利的机会!” 翠竹跟着道:“若不是娘娘轻信了你,今日如何会虎落平阳被犬欺?!” 楚夕颜气得浑身颤抖! 娘亲当时签的是活契,契约已经到期,即便柳时清是贵妃,也没有资格随意处死她们。 而且进宫这么久,她早就把事情的始末打听清楚了。 那年除夕,明明是柳时清自己,担心大公主穿得太臃肿了不好看,才不让乳母们给她加厚衣服,致使大公主着凉了。 到最后,柳时清却颠倒黑白,把所有过错怪到了乳母们身上,残忍地杖毙了她们! 时至今日,柳时清竟一点忏悔的模样都没有,认为娘亲她们是罪有应得?! 甚至觉得,当初应该斩草除根?! 楚夕颜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因为太过愤怒,她的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殊不知……她越是这副反应,柳时清看着越是想笑。 哪怕自己落魄了,也不是一个贱婢,能随意欺辱的。 她就是喜欢看底层的蝼蚁挣扎,却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是我下令杖杀了你娘,又如何?” 柳时清居高临下地望着楚夕颜,轻蔑道:“我就算沦落到冷宫了,也轮不到你这种贱婢,到我面前嚣张!” “你敢,亦或者有能力杀了我吗?” 昔日在永寿宫,夕颜深得她的信任,多得是机会刺杀她。 可对方并没有。 如此便证明,这个贱婢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何需惧之? 楚夕颜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死死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拉着柳时清一起下地狱! 可楚夕颜永远都忘不了,爹爹临死前,交代着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她答应过爹爹,会好好活下去。 小宝还那么小,对许多事都没有记忆。如果连她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记得爹爹和娘亲了。 他们也一定不希望,他们从小宠到她的女儿,落到横死的下场。 最终,楚夕颜还是冷静下来了,抄起桌上馊了的饭菜,狠狠砸在了柳时清跋扈的脸上。 “柳时清,你的家人都放弃了你,所以你是贱命一条!可我不是。” “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但他们倾注在我身上的爱,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是我爹娘生命的延续,才不会用自己宝贵的命,来换你的这条贱命!” “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痛苦多了。柳时清,我还有大把时间陪你玩,我们来日方长!” 丢下这番话,楚夕颜将剩下的餐盘,也扫落到了地上。 “主子!” 翠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连忙用自己的衣袖,为柳时清擦去脸上的脏污。 柳时清哪里经历过这种事,闻着恶心的馊味,整个人都快吐出来了! 更让她错愕的是……她生来就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无比,从来没有人用“贱命”这两个字,形容过她。 更何况这些话,还是从一个低贱的宫女口中说出来的。 可不得不说……楚夕颜有些话语,确实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了柳时清的心脏! 她引以为傲的家人,确实都放弃她了…… 翠竹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皱起眉头道:“娘娘,这些饭菜已经不能吃了,奴婢出去找些干净的食物回来……” 柳时清也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去。 冷宫里关着的,不仅有被南宫玄羽发落进来的人,还有不少先帝时期犯了错的妃嫔。 因为长时间被关在这里,许多人的精神都不正常了。 看到柳时清,那些疯了的女人,或往她身上扑,或过来拉扯她的衣服:“陛下,您来宠幸臣妾了?” “呜呜呜……陛下,您终于翻臣妾的牌子了!” “你们这些狐狸精都滚开,陛下是属于本宫一个人的!” “……” 还有一个疯得厉害的,把在头上找到的虱子,往柳时清嘴里塞。 第617章 帝王想让贤妃抚养三皇子(29万打赏值加) 一边塞,她还一边笑嘻嘻地说道:“陛下,臣妾请您吃肉。” “吃了肉,您就只能宠幸臣妾,不能再翻这些狐媚子的牌子了……” 这些疯子的力气一个比一个大,而且柳时清被这么多人拉着,哪挣扎得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虱子塞进了她嘴里…… “呕——!!!” 柳时清这回是真的被恶心得吐出来了! 最终还是翠竹回来了,才把那些疯了的女人都赶走了。 “主子,您没事吧?” 柳时清咬着牙,脸上满是倔强,不肯露出脆弱的神色:“……没事!” 她绝不会被这点挫折打倒! “你不是去找吃的了吗?” 翠竹低下头:“主子,奴婢无能……” 宫里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奴才,冷宫更甚。 她如今连冷宫的大门都出去,又有楚夕颜故意为难,到哪里找干净的时候去? 柳时清往里走去:“我不信,他们还敢活活将我饿死在这里不成!” 翌日。 送饭过来的人依旧是楚夕颜,食盒里的饭菜就不用说了。 翠竹愤怒地问道:“怎么又是馊的?!” “主子毕竟是大公主的生母,你这样对她,就不怕陛下知道后,砍了你的脑袋?!” 楚夕颜冷笑了一声:“陛下如今满心满眼只有贤妃娘娘,还会记得一个罪妇?” “爱吃不吃!” 话音落下,她放下饭菜,转身离开了。 她确实无法明目张胆杀了柳时清,但对方如果把自己饿死了,就不关她的事了。 “……你!” 翠竹和柳时清愤怒地望着楚夕颜的背影,却无可奈何。 第一天,主仆二人都放不下曾经的体面,丝毫不肯吃馊了的饭菜。 第二天也是一样。 第三天亦是。 第四天,两人皆饿得眼冒金星,浑身无力。看到散发着馊味的食物,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第五天…… 翠竹实在被饿得受不了了,抓起桌上的饭菜,就往嘴里塞去! 吃了东西进去,恢复了些许力气,翠竹拿起一个满是馊味的馒头,喂到了柳时清嘴边。 “主子,再这样下去,咱们真的会被饿死的。”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再说……” 柳时清虚弱地靠在翠竹怀里,委屈地张开了嘴……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那些疯女人又跑来进来。 从前,冷宫的份例都被宫人克扣了,送进来的所有食物都是馊的,而且还吃不饱。 自从沈知念接管这里后,便做好了份内的事,再也没有人敢克扣任何东西。 这些疯女人早就吃上了正常饭菜,而且没有饿肚子的情况了,自然看不上一些馊了的食物。 她们一进来,就将桌子掀翻了,踩在翠竹和柳时清还没吃完的东西上,朝她扑了过去:“陛下,来玩呀……” …… 钟粹宫。 沈知念处理完宫务,随口问了一句:“柳氏近日的情况如何?” 小周子一言难尽道:“……回娘娘,她已经在冷宫做皇帝了。” 沈知念:“……” 了解完情况,她轻轻摇着四皇子的摇篮,没有再关注此事。 柳时清如今得到的报应,都是她曾经种下的恶果。 楚夕颜怎么报复她,她都该受着。 晚膳前,小徽子来了钟粹宫,行完礼恭敬道:“……贤妃娘娘,陛下派奴才过来说一声,今晚他要过来用晚膳。” 沈知念微微颔首:“知道了。” 小徽子再次行了一礼,带着打赏离开了。 肖嬷嬷已经去命小厨房准备了。 南宫玄羽果然准时过来了。 晚膳过后,帝妃二人坐在窗边的软塌上闲谈。 唐洛川说过,沈知念手臂上的伤口很深,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淡化疤痕,要用的时间就更久了。 故而现在,都是南宫玄羽抱着四皇子,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两人逗了四皇子许久,才让乳母将他抱下去休息。 又聊了一会儿,南宫玄羽说起了另一件事:“……念念觉得,如今宫中谁适合抚养大公主与三皇子?” 距离柳时清被打入冷宫,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段日子,大公主与三皇子,都住在养心殿的偏殿,由乳母与保母照顾着。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甚至宫中,还出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三皇子出生后没多久,他的生母箫月莹,就被陛下贬为庶人赐死了。 后来淑妃做了他的养母,淑妃也成了庶人,被打入冷宫了。 谁养着他谁倒霉,这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 最终,还是沈知念和良妃严肃处理了此事,发落了一批在背后嚼舌根的宫人,才没有让流言愈演愈烈。 话虽如此,但帝王依旧有所耳闻。 他本就因三皇子是痴傻儿的事,对这个皇子怜惜不已,如何再忍心看三皇子被流言中伤? 所以,帝王想重新为三皇子找一福泽深厚的养母,破除流言。 念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看出南宫玄羽的意思,沈知念默了默…… 她既不是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是不能生了,更不是大爱无私的圣人,为何要抚养旁人的孩子? 更何况……太医虽没有明确指出,三皇子有什么问题。但随着他逐渐长大,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异于常人。 万一三皇子将来出了什么事,她必会落下一个照顾不利的罪名。 帝王的子嗣本就单薄,每一个都金贵得不行,届时她能有好下场? 沈知念说过,不会对任何胎儿和孩子下手。但这并不代表,她要牺牲自己和阿煦的利益,去成全别人。 沈知念垂下了眼眸,像没听懂帝王的暗示,分析道:“如今后宫有资格抚养皇嗣的,唯有良妃与雪嫔。” “若陛下觉得她们不合适,宫中还有许多没有孩子的宫嫔。陛下为了让她们抚养皇嗣,将其晋为嫔位,倒也合情合理。” 以沈知念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需要将一个小小的嫔位放在眼里。 南宫玄羽自然听出了,沈知念的婉拒之意,倒也没有生气。 照顾婴孩,最是耗费精力。 念念每日要照顾阿煦、处理宫务,受的伤也还没好,确实不宜再抚养三皇子。 是他考虑不周了。 第618章 将大公主接来长春宫教养 南宫玄羽温声道:“念念所言极是,朕会好好考虑此事的。” 沈知念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侍寝。但这些日子,帝王还是时不时留宿钟粹宫。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像她孕期时一样,单纯地抱着她睡觉。 钟粹宫发生的事传开后,如今满宫最关心的,就是大公主与三皇子的归属了。 尤其是一些低位宫嫔,心思更是变得活络起来! 大周的后宫虽有无故不得晋升的规矩,但为了抚养皇嗣而晋升,便是最迂腐的大臣,也不会就此说事。 只要能抚养大公主或三皇子,她们就能成为一宫主位了! 此事是贤妃娘娘提议的,不少宫嫔都十分感激她,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只可惜,三皇子还小,成日都待在养心殿。 大公主一直闹着要见柳氏,陛下让保母们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们根本无法靠近大公主与三皇子。 不然去两人面前献献殷勤,也能为自己多增添一些筹码。 …… 长春宫。 若离看着正在礼佛的良妃,不解地问道:“娘娘,此次您为何不争取抚养三皇子了?” 明明箫月莹被降为贵人,失去抚养三皇子的资格时,娘娘还和柳氏争过三皇子。 二公主的身子不好,极有可能活不过周岁。雪嫔娘娘照顾她,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自然不可能再抚养其他皇嗣。 只要自家娘娘开口,陛下肯定会同意此事的。 良妃没有回答若离的话,而是问道:“你觉得,贤妃是个聪明人吗?” 若离愣了一下,不知道良妃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但还是如实道:“当然。” “她进宫这么短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答应,一举成为了四妃之首。” “您也说过,柳氏被打入冷宫,少不了贤妃娘娘的手笔。” “连昔日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若贤妃娘娘不是聪明人,整个后宫就没有聪明人了。” “娘娘,可这跟抚养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良妃将手中檀香,插进了香炉里,不紧不慢道:“宫中有关三皇子的流言传开后,陛下曾透露,要为三皇子找一位福泽深厚的养母。” “过后他就去了钟粹宫,意思还不明显么?” “可如今,许多低位宫嫔,都想当三皇子的养母,便证明贤妃并未同意此事。” 听良妃说到这里,若离也明白了:“……若抚养三皇子是一件好事,贤妃娘娘又怎么会拒绝呢?” “也是。” “三皇子虽是陛下的长子,但还差一个月就满周岁了,听说到现在连坐都坐不稳,而且长得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显然是个资质不好的,长大后别说有什么大出息了,只怕陛下一看到他,就厌烦不已。” “贤妃娘娘有了深得陛下宠爱的四皇子,何必再接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要是您抚养了三皇子,陛下以后因为不喜他,就不到长春宫来了,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娘娘,还是您想得深远。” “也只有那些位分低的小主,为了成为一宫主位,才把三皇子视为香饽饽。” 除了这些,良妃不想抚养三皇子,还有一个原因…… 三皇子从很久之前就表现出了异常,但太医们都找不到症结所在,只好密切关注着他的情况。 前段时间,徐太医告诉良妃,陛下已经让太医们停止了此事,只命宫人好生照顾三皇子。 如此便说明,陛下要么确实,三皇子的身体并无异常。 要么是知道,三皇子有某种隐疾,且药石无医,才无奈之下放弃了。 结合三皇子的情况,良妃觉得是后者…… 既如此,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反而还会带来许多麻烦的皇子,她为何要抚养? 再说了……郝贵人还有五个月左右,就要生了。 都说酸儿辣女,她从有孕起便嗜辣,宫中许多人都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皇子…… 当然,良妃面上依旧是悲悯之色,叹了一口气道:“最主要还是因为,三皇子小小年纪,便命途多舛,本宫看着实在是心疼得紧……” “可陛下也说了,唯有为三皇子找一位福泽深厚的养母,才能庇佑他。” “本宫的大皇子夭折了,本宫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再次有孕,实在算不得有福之人。” “若庇护不了三皇子,反而还要连累他,本宫于心何忍?” 若离感叹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善,但您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如今宫里除了贤妃娘娘,就属您的位分最高了,若您都不是有福之人,还有谁是?” 良妃明白,前两次,她都争取过抚养二公主、三皇子,若这次没有任何反应,就太引人注目了。 故而,良妃不止一次向帝王请求,想将大公主接来长春宫教养。 一来,在公主与皇子之间,她选择了公主,可以向众人彰显她没有野心。 二来,大公主玉雪可爱,深得帝王的宠爱。因为失去了生母,帝王对她怜惜无比,更是有一份亏欠在。 后宫谁抚养了大公主,定能得到帝王的青眼。 对此,南宫玄羽也动心过。 良妃乃四妃之一,性子沉稳,端庄敦厚,在宫中的口碑极好。 由她做大公主的养母,大公主肯定不会长歪。 然而……大公主十分抗拒此事,声称只要自己的母妃。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次次哭得嗓子都嘶哑了。帝王于心不忍,便暂且作罢了。 良妃对此毫不介意,依旧每隔几天,就去养心殿探望大公主,极尽温柔。 大公主对她的态度,像以前一样客气又礼貌。但良妃要抚养她的事,大公主死活都不肯答应。 南宫玄羽也无法勉强大公主,认良妃为母。 …… 慈宁宫。 袁嬷嬷恭敬道:“太后娘娘,王贵人来了。” 王贵人便是帝王要赐死柳时清那天,悄悄从养心殿跑出来,给大公主和柳太后通风报信的人。 她平日里的圣宠不算多,但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里,她是最机灵的。 第619章 三皇子的新养母 最重要的是,王贵人不仅父兄在定国公手底下做事,整个家族都依附着定国公府。 柳家的人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过去,王贵人也是因为没有夏氏舍得下脸,会巴结柳时清,才不如夏氏受器重。 夏氏被打入冷宫后,王贵人一直等待着,终于抓住了时机,入了柳太后的眼。 自从柳时清被废为庶人后,王贵人就时不时来慈宁宫伺候,为柳太后翻身、按摩。 事必躬亲,像亲女儿一样伺候着柳太后。 虽说她们如今没有明说,但所有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都知道,王贵人已经取代了柳时清的位置,成为了定国公府选中的人。 “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王贵人,柳太后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必多礼。” 王贵人起身后,依旧像往常一样,走到了柳太后的床边,为她按摩。 这些日子,柳太后和袁嬷嬷,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王贵人。 毕竟有了柳时清的教训,定国公府可不想再扶持一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宫嫔。 王贵人脸上始终是恭敬之色,认真地给柳太后按摩着腿上的肌肉,只是偶尔询问一下力道是否合适。 仿佛她真的是来孝顺柳太后的,没想过从定国公府得到任何好处。 柳太后不动声色地和袁嬷嬷对视了一眼。 观察了这么久,两人都得出了结论,是个沉得住气的。 不像柳时清,冲动易怒,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如今满宫都在关注,大公主和三皇子最终的去处,时机也快成熟了。 关于三皇子的部分,良妃都能想到的事,柳太后自然也明白。 只是……所有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帝王都不可能真的爱重她们。 所以,良妃怕因为三皇子,被帝王不喜,柳太后却不怕。 而且定国公府需要的,本来就只是个不用太聪明的傀儡。 至于三皇子的资质或许不好,帝王不会考虑让他继承大统? 良妃要担心这个问题,柳太后却不会。 定国公府当年能扶持帝王登基,焉知不能扶持三皇子? 最重要的是……贤妃的羽翼已经丰满,帝王对她的偏爱,更是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再想杀母夺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宫中虽有两名怀孕的宫嫔,可谁知她们腹中的是男是女? 就算两人能顺利生下皇子,帝王会让王贵人抚养他们吗? 定国公府好歹做过三皇子的外祖家,让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抚养他,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除了三皇子,他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么? 柳太后看向了王贵人,温和道:“你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 王贵人垂着脑袋,态度十分恭敬:“孝顺太后娘娘,本就是嫔妾的分内之事。” 又闲谈了几句,柳太后进入了正题:“……你侍奉皇帝也有数年的时间了,却依旧没有子嗣。这么好的姑娘,在后宫没个孩子承欢膝下,哀家看着实在是心疼。” “哀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女犯了事,如今大公主和三皇子,都成了没有母妃的孩子。” “哀家瞧你如此懂事,不知你可愿替皇帝分忧,抚养三皇子?” 至于大公主……她不仅是柳太后的孙女,更是所有皇嗣里,唯一和柳太后有血缘关系的。 柳太后是看着大公主长大的,对她十分宠爱。 再加上柳太后虽出于大局考虑,放弃了柳时清,可对方毕竟是她疼爱了多年的侄女。柳太后每每想起,不是不心痛。 故而,对柳时清唯一的血脉,柳太后更重视了几分。 种种原因加起来,她已经为大公主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听到柳太后的话,王贵人的眼睛亮了几分。 她隔三差五便到柳太后跟前尽孝,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抚养了三皇子,她便能顺理成章,晋为一宫主位! 虽说宫中都说三皇子发育缓慢,还是天煞孤星命格,可他毕竟是陛下的长子啊! 从今往后,她还能得到定国公府倾力扶持。对王贵人来说,这跟飞升没有任何区别! 王贵人压下了心中的激动,低着头恭顺道:“嫔妾都听太后娘娘的。” …… 柳太后本就不过问后宫的事,瘫了之后,更是没离开过慈宁宫一步。 不过大周以孝治天下,为了不被人诟病,帝王还是每隔几天,便到慈宁宫请安。 期间自然也遇到过王贵人。 定国公府打的什么主意,帝王心里门清,看王贵人的眼神不禁有些讥诮。 当然,面上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还大力赞赏王贵人的孝顺,赐下了不少赏赐。 这天,柳太后终于和帝王说起了,想让王贵人抚养三皇子的事。 南宫玄羽沉思了许久…… 他除了是一名父亲,更是帝王。 所以,他为三皇子考虑,更要为大局考虑。 定国公府没有将野心,表现得像镇国公府一样明显。时至今日,他们虽有些小打小闹,帝王却并未抓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有柳太后在,碍于“孝”字,他无法用雷霆手段对付定国公府。 如今,还不到除掉柳家的时机。 但南宫玄羽知道,不管是定国公府,还是柳太后,都不会安分。 若他不同意此事,他们必然还会算计其他皇子。 至少……三皇子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让定国公府派系的宫嫔抚养了他,也无妨。 当然,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帝王也没有立即就答应。 毕竟定国公虽交出了兵权,但他领兵多年,军中还是有不少将领,记得他这个主帅。 帝王一直想将那些将领,换成自己的心腹,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经过一番隐晦的交流,柳太后替定国公做了决定,让那几名将领主动请辞。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作为交换,南宫玄羽道:“……既然母后慧眼识珠,觉得王贵人会是一位好母亲,朕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来人,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晋王贵人为嫔,赐封号‘敦’,赐居翊坤宫主殿。” 第620章 晋雪嫔为雪妃(100万票加更) “今后,便由敦嫔抚养三皇子。” 敦,意为品格或性情诚朴宽厚、笃实。 满宫谁不知道,敦嫔是见柳氏被废了,抓住了这个时机讨好太后娘娘,说是踩着柳氏上位都不为过。 如此投机取巧之人,陛下却将“敦”字赐给她做封号,还真是讽刺…… 而且翊坤宫的右侧殿水溪阁,住着晋王殿下在除夕之夜,进献的西域第一美人春常在。 那位瞧着可不是个老实的。 以后的翊坤宫可就热闹咯! 李常德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解决了三皇子的归属问题,柳太后望着南宫玄羽,语气真诚了几分:“皇帝,哀家想将韫儿接到慈宁宫来,亲自教养。” 南宫玄羽下意识便想拒绝。 柳太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韫儿是皇帝和哀家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 “那孩子虽知书达理,却和清……她的生母一样,骨子里极为倔强,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她说了不会认其他人做母妃,便不会。” “韫儿小小年纪就和生母分离,已经很可怜了,皇帝真的还忍心强迫她?” 南宫玄羽陷入了沉默…… 柳太后继续道:“皇帝总不能让韫儿,一直住在养心殿吧?” “哀家虽然瘫了,但慈宁宫有这么多伺候的人,照顾一个四岁多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今宫里除了哀家,还有谁会真心疼爱那孩子?” 帝王一时间,确实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他也不希望,和韫儿的父女关系闹得太僵。若他真的逼迫韫儿,做其他妃嫔的女儿,韫儿心里未必不会怨怼他。 而且韫儿只是公主,无关皇权斗争,便是由太后亲自抚养,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大公主身上有柳家的血脉,南宫玄羽知道,柳太后对她的疼爱是真心的。 一番考虑过后,帝王终究点了头:“母后愿意将韫儿养在膝下,是她的福气。” “朕会与韫儿说此事,若她同意,便派人送她过来。” 柳太后应了一声。 两人的目的都已经达成,帝王起身告辞了,说改日再来看望柳太后, 宫人们齐齐行礼:“奴才/奴婢恭送陛下!” …… 大公主本就很喜欢柳太后,再加上她确实不想让其他娘娘,做她的母妃,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两个皇嗣的去处,都有了结果,消息自然以极快的速度,在宫里传开了。 许多人都开心了,良妃却笑不出来了。 之前所有人的认为,论身份,论资历,她是最有资格,最合适抚养大公主的人。 再加上良妃曾经想抚养三皇子和二公主,都失败了,便是作为补偿,这一次陛下怎么都不会拒绝她。 就连良妃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没想到……最后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旁人并不知道,良妃这回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抚养三皇子。只以为她是想抚养大公主,才错过了三皇子。平白被敦嫔捡了便宜,最后却一个皇嗣都没得到。 对于宫中的种种言论,良妃的态度依旧淡定,全部一笑置之。 只说三皇子和大公主有了好去处,她便放心了,谁抚养他们都没关系。 敦嫔一举从一个不起眼的贵人,成了一宫主位,膝下还有三皇子,更是得到了定国公府的扶持。 一时间风光无两,不知道惹得多少人艳羡! 曾经巴结柳时清的人,皆围到了她身边,翊坤宫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飞上枝头后,敦嫔依旧小心谨慎,对上恭敬,对下宽和,在宫中的名声还不错。 …… 钟粹宫。 菡萏不解地问道:“娘娘,宫中有那么多想投靠您的小主,您为何不向陛下举荐自己人,为三皇子的养母,平白让定国公府的人捡了便宜?” “她们的势力壮大了,对咱们不是很不利……” 沈知念摇了摇头:“你忘了,陛下再宠爱本宫,他也是帝王。” 帝王改不了的,就是多疑。 他又怎么会容许某个妃嫔,在后宫独大呢? 所以,南宫玄羽虽动过,让沈知念抚养三皇子的心思,但她稍微婉拒了一下,他就没有再提起此事了。 若沈知念真的举荐自己人,做三皇子的养母,帝王的疑心病就该犯了…… 而且,他抬举王氏为敦嫔,未必没有借定国公府的势力,平衡后宫的意思。 肖嬷嬷在旁边,听沈知念不疾不徐地分析着,眼中满是赞赏。 换成其他人,像娘娘一样得到了泼天的盛宠,早就觉得陛下对自己是真爱了。 但娘娘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陛下首先是帝王,时刻谨慎着。 娘娘有这样的心性,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陛下驾到——!!!” 南宫玄羽颀长的身影,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立即起身行礼。 帝王扶起了沈知念,走到窗边的软塌落座。 两人闲话了一番,南宫玄羽温声道:“……如今大公主和三皇子,都有了合适的去处,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沈知念微微一笑,状似无意道:“后宫没有合适的人抚养三皇子,陛下晋王贵人为嫔位,让她担这个重责,合情合理。” “只是……臣妾想着,雪嫔自潜邸就侍奉陛下,是宫里除了良妃以外,资历最深的妃嫔了。” “抚养二公主以来,雪嫔更是事必躬亲,将二公主养得那么好。” “若王氏都晋为了嫔位,雪嫔的位分还一动不动,不免让人寒心……” 满宫皆知,雪嫔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清冷,说难听了就是孤僻,从不拉帮结派。 沈知念为她请封,不会惹帝王怀疑。落到旁人眼里,她也只是在说公道话。 南宫玄羽略微思索,也觉得沈知念的话在理,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朕便知道,朕的念念,是后宫最贤德的妃嫔。” “李常德,传朕的旨意,雪嫔侍奉朕多年,如今又抚养二公主有功,即日起,晋为雪妃!” 李常德恭敬道:“奴才遵命!” 第622章 成为贤妃的盟友 算了,他是帝王,他说什么都对。 沈知念懒得再跟南宫玄羽拌嘴,选择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过了许久,许久…… 第二回折腾完毕,南宫玄羽没有再闹沈知念,为她清洗干净,将人抱回了床上。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温声道:“睡吧。” 沈知念是真的困了,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 迷迷糊糊间,她不合时宜地想着,天都快亮了,这个男人马上又要去上早朝了。 白日还有那么多政事要处理,一天睡不了一会儿。 也就是南宫玄羽正年轻,长久下来,身体还这么好。等以后年纪大了…… 难怪历朝历代的帝王,就没有几个长寿的…… …… 延禧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雪嫔尉迟氏,淑慎性成,久待宫闱,抚育皇嗣有功。即日起,晋为雪妃。钦此!” 李常德含笑望着雪妃,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雪妃娘娘,接旨吧!” 雪妃接过了圣旨,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难掩诧异之色:“臣妾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虽不看重在后宫的位分,但此刻心中也是欣喜的。 因为她早已不是一个人,还有了女儿。 将来为二公主挑选驸马时,嫔位的女儿,和妃子的女儿,自是不一样的。 她的位分越高,二公主将来的亲事,才越好! 虞梅满脸喜色,将雪妃从地上扶了起来。 谁都想不到,延禧宫会突然有这样的大喜事! 就连雪妃也以为,自己已经不能生育,无法凭借诞育皇嗣晋升,最少也要等到二公主出阁时,才能晋为妃位。 不曾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雪妃侍奉帝王多年,不相信那个男人是突然想到了她,所以晋了她的位分。 她示意虞梅塞了一个重重的荷包,到李常德手中,淡声问道:“李公公,陛下为何突然下了这道圣旨?” 此事不是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常德收下了荷包,含笑道:“回雪妃娘娘,是贤妃娘娘见陛下晋了敦嫔娘娘的位分,特意说起您侍奉陛下多年,抚养二公主又事必躬亲。” “陛下感念您的辛劳,故而下了这道旨意。” “奴才在这里恭喜雪妃娘娘了!” 雪妃眼底闪过了一抹了然,又让虞梅打赏了,跟李常德一起过来传旨的小太监。 众人脸上都是喜色,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见时间差不多了,李常德道:“奴才还要回去复命,若雪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雪妃微微颔首:“李公公慢走。” 御前的人离开后,延禧宫的人都集中过来,朝雪嫔行了个大礼,满脸喜色道:“恭喜雪妃娘娘!贺喜雪妃娘娘!” 能在长久留在延禧宫伺候的宫人,性子都和雪妃有相似之处,不爱争抢,每日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他们明白娘娘的性格,从没想过让娘娘去争宠,带着延禧宫的宫人们鸡犬升天。 没想到,天上居然真的掉馅饼了,他们娘娘也是妃位了! 雪妃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浅笑,淡声道:“都起来吧。” “虞梅,延禧宫的所有宫人,都赏三个月的月钱,让大家沾沾喜气。” 虞梅笑着福了一礼:“是。” 其他人更是笑容满面,吉祥话像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说。 因着二公主体弱,太医交代过,在她满周岁之前,最好少和外界的东西接触。 雪妃洗干净双手,又换了新的衣衫,才将她从摇篮里抱了起来。 二公主是景泰二年七月初五出生的,到现在已经七个多月了。 她的身形看起来,虽然比正常这个月份的孩子小一些,但小脸红润,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延禧宫被照顾得很好。 雪妃摸了摸微湿的尿布,让虞梅拿了干净的过来,熟练地为二公主换着。 这本来是宫人做的活。 但关于二公主的所有事,除了无法喂奶,剩下的雪妃都是亲自做的,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收拾好,雪妃将二公主抱在怀中,轻轻哄着。 二公主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指,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雪妃惊喜道:“虞梅,你快看,囡囡又冲本宫笑了!” 囡囡是她为二公主取的小名。 也只有跟二公主有关的事,才能让生性清冷的雪妃,这么激动。 虞梅凑过来看了看,含笑道:“咱们二公主长大了,定是个美人胚子!” 乳母在旁边道:“二公主虽小,却也知道谁是对她最好的人。雪妃娘娘如此疼爱二公主,二公主肯定一看到娘娘就笑。” 雪妃抱着二公主,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囡囡乖……” 哄了一会儿,二公主睡熟了,雪妃才将她放进摇篮里。 虞梅道:“娘娘,礼部和内务府,虽还没确定您举办封妃礼的日子,但咱们也该准备起来了。” 雪妃微微颔首:“你办事,本宫放心,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虞梅福了福:“是!” 雪妃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能这么快封妃,是托了贤妃的福。 她当然也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欠了贤妃这么大一个人情,将来贤妃遇到危难,她肯定要在能力范围内出手相助。 如此一来,她们的关系,就比以前更紧密了。 尽管她从来没想过,在后宫拉帮结派。但经此一事,或许在许多人眼中,她和贤妃已经是一党的了。 这就是身处后宫,身不由己的地方。 从前她不争不抢,是因为孑然一身。如今有了二公主,必须为二公主打算。 雪妃本就想让二公主和四皇子交好,对此倒也不介意。 她看向虞梅,吩咐道:“备一份贺礼,明日,本宫要去钟粹宫拜访。” “奴婢明白。” 翌日。 午膳过后,雪妃便坐着肩舆,往钟粹宫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宫人,皆停下了脚步,恭敬地行礼。 走到一半时,雪妃的仪仗,遇到了一名被宫人簇拥着的美人。 看到她,他们立即停下了笑闹,齐齐行礼。 第623章 春闱结束了(为【重生至…打篮球加更】) 为首那位美人,双手交叠放在腰间,福了下去,按照宫规行了个标准的礼:“嫔妾参见雪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虞梅站在肩舆旁,低声道:“娘娘,是春常在。” “除夕宫宴过后,她入住水溪阁,一直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 “转眼一个半月过去,想必是见她的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嬷嬷才容许她出来。” 不用虞梅提醒,雪妃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一是在除夕宫宴上见过。 二是春常在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在宫里独一无二,太显眼了。 雪妃想起了除夕那夜,春常在的一举一动,遵循的都是西域的礼仪,看起来和大周格格不入。 没想到才过去了这么短的时间,除了相貌,其它方面,她就和大周女子一样了。 雪妃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起身,仪仗就继续往钟粹宫而去了。 春常在望着他们的背影,深邃的大眼睛里带着一抹好奇:“好威风。” 她听教宫规的嬷嬷说了,在后宫只有一宫主位,才能乘坐肩舆。 贵人,嫔,妃。 雪妃比她高了三个等级呢。 春常在心中只有晋王,其实无所谓自己的位分。但她清楚一件事,只有爬上高位,才能更好地为晋王殿下办事。 春常在低下了眼眸,眼底划过了一抹野心! …… 钟粹宫。 菡萏进来汇报道:“娘娘,雪妃娘娘来了。”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快请。” “是!” 雪妃进来后,郑重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上前,用没受伤的那条手臂,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雪妃的目光,落在她的另一条手臂上,声音虽然清冷,却透着隐隐的关切:“娘娘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沈知念道:“有唐太医照料,不打紧,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 “恭喜你,晋为妃位了!” 有些时候,雪妃的性子其实有些别扭,尤其不擅长说感谢和煽情的话。 她将头偏到了一边,耳根微红,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臣妾知道此次晋为妃位,是娘娘在陛下面前,为臣妾进言了。” “多谢……” 陛下看似多情,实则薄情。 除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其他女人他就算偶有宠爱,也不会十分上心。 等他想起晋她的位分,只怕是不可能的事…… 雪妃不禁有些感叹,后宫的女人侍奉陛下,还不如与贤妃交好…… 如果是其他人来道谢,沈知念肯定会说一些,不必客气的场面话。 但她知道雪妃的性格,笑吟吟地望着对方,故意问道:“那你要如何谢本宫?光凭嘴上的几句话,可不够哦……” 雪妃示意虞梅,将手中的谢礼递了过去:“一点心意,望娘娘莫嫌弃。” 沈知念让芙蕖接过了贺礼,依旧望着雪妃,不依不饶:“本宫的钟粹宫什么宝物都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可不够展现雪妃的诚意。” 不管是雪妃,还是虞梅,都明白贤妃娘娘的话,没有丝毫刁难的意思,只是在调侃。 或者说揶揄。 雪妃淡声问道:“不知娘娘想要何物?” 沈知念含笑道:“你为阿煦做的那些衣物,料子柔软,针脚细密整齐,一看穿着就很舒服。” “雪妃的女红如此好,却从来没为本宫做过什么,难道不是没诚意?” “正好,本宫还缺一套寝衣,雪妃是否愿意效劳?” 升米恩,斗米仇。所以,沈知念从不会不求回报地对任何人好。 而且有来有往,彼此间的关系,才能更亲近。 妃嫔之间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为了避嫌,除了关系极为亲密的姐妹,根本没人会送自己亲手做的衣物,给别人。 更何况,还是寝衣这种贴身穿的衣服…… 雪妃面上依旧是清冷的模样,耳根却更红了:“……举手之劳,臣妾哪有不愿意的。” 沈知念朝她眨了眨眼睛:“那本宫就等着雪妃做的寝衣了,一定要比给陛下做的更用心,不然本宫可不依。” “没有。” 似乎是怕沈知念不明白,雪妃又补充道:“臣妾从未给其他人做过寝衣。” 沈知念笑得心安理得:“雪妃的手艺,本宫能拔得头筹,是本宫的荣幸。” 聊到最后,雪妃几乎又是微红着脸,落荒而逃…… 菡萏低着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娘娘,奴婢怎么觉得,逗雪妃娘娘,是您在后宫最大的乐趣?” 芙蕖笑着道:“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雪妃娘娘跟陛下相处时,脸红的次数都没那么多。” “您再勾下去,只怕雪妃娘娘都要不爱陛下,爱您了……”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芙蕖一眼:“这样没谱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本宫不过是觉得,深宫尔虞我诈,难得有一心思纯净之人,每次才忍不住调侃她。” …… 二月十五。 今天是春闱结束的日子。 许多人都等在贡院外,接考生回家。 陆母、陆江月和沈南乔也不例外。 甚至连周氏都来了。 只不过比起从前中气十足的样子,她最近时不时感觉头晕、头痛,甚至腿脚都没那么利索了。 可春闱的这几天,周氏一反常态,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不少。 因为南乔说,去年秋闱只是意外,是贤婿发挥失常了。 此次春闱,贤婿定会拔得头筹,成为会元! 成了会元,离状元还远吗? 届时,她就是状元郎的岳母大人了! 没有诰命在身又如何? 状元郎是她嫡亲的女婿,别说沈家了,放眼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还有哪家的夫人敢看不起她? “来了!来了!” 陆江月也做着当状元妹妹的美梦,看到陆江临从里面出来,她立刻挥着手道:“这里!” “哥哥,我们在这里!” 沈南乔更是第一时间迎上去,对着陆江临嘘寒问暖:“陆郎,你这几日辛苦了。” “怎么样,觉得自己此次发挥得如何?有把握考中会元吗?”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第624章 沈南乔最后的期待 去年秋闱,就是因为结果还没出来,沈南乔就到处宣扬,陆江临一定能夺得解元! 结果……放榜后,众人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陆江临也因为此事,被无数人嘲笑,说是颜面尽失都不为过! 如今春闱结束……竟要再现当时的情景了! 陆江临的脸色骤变,连表面上的温和都维持不住了,望着沈南乔冷冷地呵斥道:“闭嘴!” “你是想让小生在这么多人面前,再丢一次脸吗?!” 陆母也不悦道:“世人皆知,许愿时把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考试肯定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不定上一次,我儿本来是解元公,只不过被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丧门星,给喊没了。” “这一次,你就少说两句吧,不然仔细老娘扒了你的皮!” 陆江月同样狠狠皱起了眉头:“是啊,嫂子。” “你那张嘴,说什么不灵什么。这次要是又把哥哥到手的会元给喊没了,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事实上,因为沈父的官越做越大,以及沈知念宠冠六宫,陆家人虽沈南乔的态度已经变得极为客气,甚至可以说讨好。 但事关陆江临的前程,他们才控制不住,露出了本来面目。 就连周氏,也因为上次的事心有余悸,冲沈南乔摇了摇头:“低调。” “南乔,这样天大的好事,咱们一定好低调,这样才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所有人,包括她的亲生母亲,都在指责她,沈南乔不禁有些委屈。 他们懂什么? 若不是因为她是重生的,大家能知道春闱的结果吗? 他们明明是沾了她的光,才能提前得知这个好消息,还不对她客气点! 然而重生的事,沈南乔没办法明说,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大家的话在理。 想到自己很快就是会元,甚至状元夫人了,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沈南乔朝陆江临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是是是,是我心急了,咱们先回去,先回去。” 一行人陆续上了马车。 回了陆家,见此次没有外人在了,沈南乔终于忍耐不住,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怎么样,陆郎,你有把握吗?” 这一次,陆母、陆江月和周氏都没有再指责她,全部万分期待地望着陆江临。 事实上……陆江临又没有通天的手段,如何能确定,自己最终取得的名次如何? 不过那三天的考试,他自我感觉,发挥得确实挺不错的。 再加上沈南乔日日在他耳边念叨,说他是天选文曲星,除开去年那个意外,今年一定会连中两元! 陆江临的信心,再次倍增了不少! 而且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母亲了! 只要能让母亲开心,让他做什么事,他都愿意! 此刻,对上陆母充满期待的眼神,陆江临含笑道:“任何考生,都无法左右考官的想法。是否能夺得会元,我如今也不能确定。” “但此次春闱,我自己感觉……确实发挥得不错。” 沈南乔本就极为相信前世的记忆,听到这话,更是喜笑颜开:“稳了!稳了!” “我就说我知道的事,不会有错。有夫君这句话,会元他一定十拿九稳了!” “哈哈——哈哈哈——要不了多久,我就是会元夫人!状元夫人了” 沈南乔时常神神叨叨,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所以此刻,听到她说,她知道的事不会有错,他们都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癔症又犯了。 陆江临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 若他真的如沈南乔所说,先成会元,后中状元,前途将不可限量! 这样的青年才俊,如何能有一个得了癔症的娘子? 尤其是沈南乔嫁入陆家后,渐渐没了官家嫡女的姿态,变得蛮横、泼辣起来。陆江临越发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然而……想到沈家的家世,以及宫中的那位贤妃娘娘…… 陆江临掩去了眸中的所有厌恶,看沈南乔的眼神,再次变得温和且深情:“娘子就是为夫的福星。” “有你的吉言,为夫此次一定会高中!” 陆江临生了一副好相貌,尤其是深情地看着一个人时,更是温柔又多情。 沈南乔的脸倏忽一红:“夫君……” 她就知道,她这一世的选择,一定不会有错! 沈知念宠冠六宫又如何?还不是要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尤其陛下的性子那么喜怒无常,太难伺候了。说不定哪天一个不高兴,就会把沈知念打入冷宫。 旁人只看到了沈知念的风光,可她沈南乔上辈子是进过宫的,知道深宫的生活有多可怕。 说不定沈知念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过得好,实则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等陆郎成了状元郎,却一直对她深情不改,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到时候,就该沈知念来羡慕她了! 沈南乔越想,越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 陆家发生的事,自然又传到了沈知念耳中。 菡萏愣了一下,才笑道:“解元公江公子的才华,人尽皆知。陆公子成会元,中状元,把江公子放在哪了?” 芙蕖摇了摇头:“有上次的教训,陆太太居然还不死心,做着这样的美梦。” “其实奴婢真的很好奇,她每次都这么笃定,底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自然是因为前世的记忆。 原本,沈知念派人盯着陆家,只是担心沈南乔会说出重生的事。导致一些事情受到影响,偏离原来的轨道,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渐渐地,沈知念发现沈南乔也没那么蠢。 现在听到陆家的笑话,她只是一笑置之:“既然长姐那么信誓旦旦,那就让他们继续期待着吧。” 横竖三月中旬,春闱就该放榜了。 沈知念同样好奇,不知这一次,江令舟会夺得什么样的名次? 菡萏捂着嘴笑了笑:“奴婢已经可以想象到,陆家到时候,会面临怎样的鸡飞狗跳……” 第625章 柳时清在冷宫病了 “对了。” 菡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望着芙蕖问道:“去年你就说,陆太太和陆江临成婚一年多,一直无子,在寻医问药。” “这么久过去,可有结果了?” 潜伏在陆家附近,负责传递消息的人,自然也汇报过此事。 芙蕖摇了摇头:“说来也是奇怪,陆太太几乎把整个京城的大夫都看了,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但依然没有任何好消息。” “有大夫说,生儿育女,光靠女方不行,是夫妻双方的事,介意陆江临也去看一看。” “陆太太觉得大夫的话有道理,曾和陆江临提起过此事。” “可谁知道……陆江临听后竟勃然大怒,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陆母和陆江月得知后,都说陆太太自己是不下蛋的母鸡,还好意思把问题怪在男人身上。陆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菡萏和小周子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沈知念眼底却闪过了一抹讥诮。 无法生育的明明是陆江临,可那个男人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习惯性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没有一点担当。 果然,一个人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 既然是沈南乔抢着要嫁给陆江临的,那沈知念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芙蕖神神秘秘道:“还有周氏……” “咱家留在沈家的人说,她近期的身子越发不好,全凭一口气撑着。” “唐太医上次也说了,周氏有卒中的前兆,经不起一点刺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奴婢都不敢想象,万一此次,陆江临无法夺得会元,她们的希望再次落空,周氏会如何……” 菡萏摊摊手:“还能如此?大不了就卒中呗。只是瘫了,又不是死了。沈家有那么多下人,难道伺候不了她?” 想到周氏以前是怎么磋磨娘娘的,菡萏就希望对方越惨越好! 沈知念无需出手对付周氏母女,因为她自己,她们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关注那些事,继续看手中的账本。 …… 时间缓缓走过,转眼来到了二月下旬。 冷宫。 柳时清养尊处优的小半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苦头,进了这种鬼地方,如何适应得了? 再加上楚夕颜故意为难,柳时清和翠竹每日吃的是馊了的饭菜,喝的是冰水,盖的是劣质棉被。 铁打的身子,都经不住这么磋磨啊! 几天前,柳时清就病了。到今天,病情已经越发严重,额头摸着十分烫人。 因着这件事,翠竹求过冷宫的宫人多次,但压根没人搭理她们。 摸着柳时清滚烫的脸颊,翠竹心中担忧得不行,生怕主子会这样香消玉殒……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大步往外冲去! 翠竹刚离开,那些疯了的女人,就跑进了她们的房间,大笑着扯下了柳时清身上的棉被。 “陛下,您怎么一个人睡,不翻臣妾的牌子?” “陛下,今晚让臣妾来伺候您,好不好呀?” “你们都滚开,陛下是本宫一个人的,应该让本宫侍寝才对!” “陛下,臣妾又抓到了肉,给您吃!” “……” 柳时清昏昏沉沉间,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任由这些疯子折腾。 翠竹跑到了院子里,不停地拍着冷宫的大门,苦苦哀求道:“主子真的病得很严重,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求你们大门打开,去请个太医来,好不好?”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楚夕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翠竹身后,眼底是浓浓的讥诮:“太医院的太医们,每日那么忙,哪有时间来给一个冷宫废妃看病?”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翠竹的目光落在楚夕颜身上时,眼底迸发出了浓浓的恨意! 若不是因为这个贱婢,主子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将她们主仆,害到冷宫来了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磋磨主子! 翠竹咬着牙道:“就算你的爹娘,是因为主子而死,又如何?你已经把主子害到这种境地了,难道还不够吗?!” 楚夕颜真的很好奇,做了恶事的明明是她们,为什么她们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搞得她才是那个恶人似的? 听着翠竹的反问,楚夕颜心中骤然升起了一阵无名火:“不够!” “我爹娘失去了两条活生生的性命,而柳时清不过被打入冷宫了,还活得好好的!” “血债要血偿!在我心中,她得到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翠竹本想继续反驳,可想到柳时清如今的身体状况,她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朝楚夕颜缓缓跪下。 “夕颜姑娘,就当我求您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主子一命吧!” “哪怕太医不会踏足冷宫这种地方,让药徒为主子抓一剂退热的药也行。” “再这样烧下去,主子真的会死的……” “若您实在觉得不解气,我愿意把我这条命赔给您!求求您!求求您了!” 翠竹一边说这话,一边给楚夕颜磕头。 楚夕颜往旁边退了两步,依旧冷着一张脸,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她的仇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柳时清一个,和翠竹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而且在永寿宫的那段时间,翠竹把她视为接班人培养,对她十分关照。 楚夕颜别开脸道:“只要你愿意离开柳时清,以后就不必和她一起受磋磨了,可以在冷宫,过上正常宫女的日子。” “不。” 翠竹摇着头道:“虽说我受到连累,失去了近在咫尺的出宫机会。但主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永远都不会背弃她。” “更不会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她而去。” 见楚夕颜的态度有所软化,翠竹继续磕着头道:“夕颜,凭良心说,你在永寿宫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将你视为亲妹妹,从未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若还记得这丝情谊,就帮主子请请太医,救她一命。好不好?” 楚夕颜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欠你的人情,我可以用其它事情还。但要我救杀母仇人,绝无可能!” 第626章 唐洛川诊治(30万打赏值加更) 翠竹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夕颜却没有看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翠竹只好继续一边拍门,一边哀求。 可依旧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到最后,翠竹累了,也放心不下柳时清,便往房间里走去。 那些疯了的女人玩闹了一阵,早就离开了。 只是翠竹盖在柳时清身上的被子,都被人扯了下来。她的衣衫和发髻,都被她们弄得乱糟糟的。 翠竹心中一痛,眼中忍不住涌上了一层泪意。 她的主子,明明是最风光,最骄傲的天之骄女,怎能沦落到这种下场…… “主子,您感觉怎么样?” 翠竹擦去脸上的泪水,捡起地上的劣质棉被,紧紧裹在了柳时清身上。 柳时清已经陷入了昏迷,根本回答不了她。 另一边。 几个在冷宫当差的宫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迟疑:“不管怎么说,柳氏也是大公主的生母,若真的死在了冷宫,只怕咱们没法跟上面交代……” “是啊。万一大公主在御前闹得厉害,说想见自己的母亲,陛下忽然想起了柳氏……” “若柳氏没有子嗣傍身,一个废妃,病死了就病死了。可有大公主在,她注定不会被陛下遗忘。” “到时候,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最重要的是,贤妃娘娘并未交代过,要柳氏的命。柳氏死在了冷宫,贤妃娘娘也难辞其咎。” “……” 楚夕颜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可他们说得有道理,有大公主在,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要柳氏的命。柳氏病死了,贤妃娘娘会有麻烦。 楚夕颜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不甘,起身往外走去:“我去向贤妃娘娘禀报此事。” 若贤妃娘娘也想顺水推舟,让柳氏死在冷宫,肯定能想到更完美的做法…… 谁知刚走到钟粹宫附近,楚夕颜竟遇到了唐洛川,当即停下脚步,低头行礼:“见过唐太医!” 两人上次在钟粹宫见过,唐洛川微微颔首,随口问道:“你是那个出面作证,证实了柳氏罪名的宫女?” “本官听闻,你调去冷宫当差了。看这方向,此刻是去钟粹宫的?可是冷宫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没办法隐秘,楚夕颜如实道:“回唐太医,是柳氏病了,奴婢特意去向贤妃娘娘禀报。” 唐洛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很早之前,他就想让伤到贤妃娘娘的人,付出代价! 尤其是每次为贤妃娘娘换药时,看着贤妃娘娘的伤口,他心中的恨意就又加深一分! 然而……柳氏已被打入了冷宫,他若无缘无故去冷宫,对柳氏做些什么,极易被人发现端倪。 他自己怎样无所谓,若是连累了贤妃娘娘,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如今,机会竟送上门来了。 唐洛川眸色沉沉道:“贤妃娘娘协理六宫,诸事繁忙,这点小事,就不要去打扰娘娘了。” “本官随你去冷宫走一趟便是。” 楚夕颜下意识便想拒绝。 她是想要柳时清的命,怎么可能真的为柳时清请太医,而且还是医术如此高明的唐太医! 但看到唐洛川阴郁的目光时,楚夕颜突然愣了一下。 因为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这是想起仇人时的眼神! 她每一次,就是这样看柳时清的。 此时此刻,楚夕颜竟有种遇到同类了的感觉。 难道……唐太医和柳时清之间,也有着深仇大恨? 也对。 柳时清草菅人命,手中沾染的血腥,不知道有多少。宫里想要她死的人,又岂止自己一个? 楚夕颜低下了头,恭敬道:“是。” “请唐太医随奴婢过来。” 冷宫众人虽然不清楚,楚夕颜和柳时清之间的具体恩怨,但这些日子,她是如此为难柳时清的,他们都看在眼里。 见楚夕颜真把医术高明的唐太医请了过来,所有人眼中,都是浓浓的诧异之色! 翠竹更是一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难不成……真是她那番话,说动了夕颜? 翠竹如今也顾不上深究原因了,大步从床边走了过来,哀求道:“唐太医,主子已经病了好几日了,求您为主子看看吧!” 唐洛川微微颔首,走了过去。 柳氏被打入冷宫,才一个月左右,模样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模样看起来十分消瘦。一头墨黑的长发,也变得枯黄没有光泽。 此刻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像一朵被抽干了生机的花朵。 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 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这是曾经那个宠冠六宫,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 唐洛川眼底却没有任何动容之色。 多行不义必自毙! 柳氏落到这个下场,皆是因为作恶多端,怪不了旁人。 他面无表情地拿出脉枕,垫在柳时清的手腕下面,将手指搭了上去。 翠竹小心翼翼地问道:“唐太医,主子如何了?” 楚夕颜的薄唇也紧紧抿起。 无非是营养不良,又感染了风寒,再加上郁结于心。 只要唐洛川不管柳时清,她一定会自生自灭。 然而身为太医,他比宫人更清楚,柳氏是大公主的生母,陛下没有下赐死的旨意,宫里就没人敢让她死。 就算他不管柳氏,最终也会有其他太医过来。 到时候,柳氏就真的要得救了。 唐洛川收回手,摸到了衣袖里的毒药。 任何敢伤贤妃娘娘的人,都该死! 可是……想归想,唐洛川明白,就算他真想要柳氏的命,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 身为太医,想让一个病人悄无声息地病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唐洛川放下了衣袖里的毒药,道:“柳氏郁结于心,以致伤身。感染风寒后,便会高烧不退。” “稍后本官会开一药方,让人把药熬好了送来冷宫。” “能不能熬过去,就看柳氏自己的造化了。” 柳时清虽然还没有脱离危险,但如今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翠竹千恩万谢道:“多谢唐太医!多谢唐太医!” 第627章 做贤妃娘娘的狗,有什么不好 楚夕颜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衣袖下的双手,不知不觉握了起来,心情有些紧张。 之前看到唐太医的眼神,她原本以为,唐太医和柳时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才将情况告知,把人带来了冷宫。 谁知道,唐太医真的在很认真地为柳时清诊脉。 难道……是她想错了? 唐太医并不想杀柳时清,反而还要救对方? 楚夕颜心中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却无法问出口。 就在她心头不安的时候,唐洛川淡然地点了点头,将脉枕放进了药箱,准备离开。 这时,柳时清缓缓睁开了眼睛。 翠竹脸上迸发出了浓浓的惊喜,紧紧抱着她道:“主子,您终于醒了?!” “您身上还这么烫,还没有退烧……” “但没关系,有唐太医在这里,您一定会很快没事的!” 柳时清虚弱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唐洛川身上。 有一句话说得好,有时候最了解你的,可能不是你的盟友,而是你的敌人。 柳时清如今最恨的人,就是沈知念,自然想到了许多,以前没有察觉到的事。 虽说唐洛川的职责之一,就是给后宫的妃嫔诊脉,频繁出入钟粹宫很正常。 但仔细想想……沈知念自入宫以来,就只用过唐洛川一人。 包括她怀孕生子,也是由唐洛川一手负责。 说他不是沈知念的心腹,谁信? 唐洛川会这么好心,到冷宫来为自己看病? 柳时清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道:“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贤妃的狗!” 翠竹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主子病得很严重,再没有太医治疗,她真的会死的! 宫中从来没有传言,说唐太医是贤妃娘娘的人啊,主子是不是搞错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主子的猜测是真的,没有陛下的旨意,贤妃娘娘哪敢害死大公主的生母? 如今,还是先把这一关度过去了再说! 想到这里,翠竹起身朝唐洛川行了一礼,抱歉道:“主子病糊涂了,冒犯了唐太医,还请唐太医不要放在心上……” 唐洛川脸上一点生气的神色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看了柳时清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因为他并不觉得,柳时清的话,是对他的侮辱。 做贤妃娘娘的狗,有什么不好? 这是对他的夸奖才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效忠贤妃娘娘的资格。 楚夕颜起身跟了上去:“唐太医,奴婢送您出去。” 见旁人没有其他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唐太医,您也是为贤妃娘娘办事的?” 这句话里,她用了一个“也”字,便表明自己同样是贤妃娘娘的人。 楚夕颜想试探出,唐太医是真的为柳氏治疗,还是也想要她的命…… 然而唐洛川只一眼,就看出了楚夕颜心中所想。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眸色沉沉道:“在宫里,别好奇不该好奇的事,命才会长。” 楚夕颜愣在了原地,望着唐洛川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傍晚时分,药徒奉命将熬好的药,送来了冷宫。 楚夕颜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他进去了。 因为她担心,若柳时清就这样病死了,大公主接受不了,陛下保不准会迁怒冷宫的宫人。 万一连累了贤妃娘娘,就更不好了。 而且……既然柳时清说,唐太医是贤妃娘娘的人,或许她该相信唐太医…… 药徒端着药,送到了翠竹手上。 看到他,翠竹眼底闪过了一抹惊喜! 因为这个药徒,是她的同乡,他们也算有几分交情。 药徒名叫小方子,见昔日风光无限的翠竹姑娘,沦落到了这副境地,也有些唏嘘。 “翠竹姑娘,你在冷宫照顾好自己,莫像柳氏一样病了。” “这是唐太医为柳氏开的药,你赶紧趁热喂她喝了吧。” 翠竹紧紧抓住了小方子的手,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小方子,我就问你一句,我过去对你怎么样?” 小方子低着头道:“自然是很好的……” 有一次,他在太医院受到了欺负,多亏了翠竹姑娘为他出头。 那时,她还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宫里谁不给她三分薄面? 有翠竹为他说话,小方子在太医院当药徒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他心中一直记着那份恩情,只可惜他人微言轻,什么都没半分为翠竹姑娘做…… 翠竹望着小方子,紧张道:“既然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的照顾。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碗药究竟是救命的,还是……” 唐洛川就算想要柳时清的命,也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他给柳时清开的药,确实是退热,治疗风寒的。 只不过其中有一味药材,他换成了外形、气味都极为相似的。 寻常得了风寒的病人,就算喝下,也没有大碍,依旧能治病。 可病人若是郁结于心,那味药材就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直到不治身亡……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柳氏是自己身子太差,病死了,怨不得旁人。 唐洛川做得隐秘,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医者,短时间都未必能发现端倪,更何况只是个小药徒? 听到翠竹的话,小方子皱眉道:“翠竹姑娘,你这是什么话?” “唐太医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了,平时虽然不常笑,但他对我们这些小药徒都十分和善。不像其他太医,总对我们颐指气使。” “唐太医既好心来冷宫为柳氏看病,又怎么会害她?” “药材是我亲自接过,亲自熬的药,没有任何问题。” “你莫误会了唐太医,否则宫里又要有一个好人寒心了……” 翠竹连忙道:“抱歉,我并无误会唐太医的意思,只是太担心主子的身子了。” “小方子,你莫要将今天的事,告诉唐太医好不好?不然我怕他生气,不肯继续为主子治疗了……” 看着翠竹哀求的眼神,小方子点了点头。 他离开后,翠竹将昏迷的柳时清扶了起来,一点点给她喂药。 第628章 沈知念知道冷宫的事 喂到一半时,柳时清醒了过来,虚弱地将头偏到了一边:“这药是唐洛川开的?” “我不是说过了,他是沈知念那个贱妇的狗,如何能信?这次过来冷宫猫哭耗子,肯定是要害我!” 翠竹连忙道:“主子,应该是您想多了。” “您放心,奴婢问过送药过来的药徒,小方子了。他是奴婢的同乡,说的话还算可信。” “这碗药,是小方子亲自接过药材,亲自熬的,他说没有任何问题,真的是治疗风寒的。” “您现在的身子,若是再不吃药,如何熬得过去?” “谅唐太医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管怎样,先死马当活马医吧……” 柳时清的身体本就虚弱,说完刚刚那几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翠竹便将剩下的药,都喂给她喝了。 晚上。 翠竹和柳时清挤在一张劣质棉被里,一个劲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对方取暖。 劳累了这么久,翠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 钟粹宫。 芙蕖汇报道:“娘娘,唐太医来为您换药了。”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这么长时间下来,肯定有不少人都猜到了,唐洛川效忠于沈知念。 刚入宫的时候,沈知念是因为根基不稳,再加上不想树大招风,才一直不愿被人知道这件事。 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在太医院有个心腹太医,实在再正常不过,因此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毕竟宫里的哪个高位妃嫔,在太医院没有自己的心腹? 沈知念道:“传他进来吧。” “是!” 走进内室,唐洛川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冷宫是沈知念负责管辖的,那里发生的事,自然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她的耳朵里。 因此她知道,唐洛川去过冷宫,为柳时清诊病的事。 沈知念没有挑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问道:“唐太医今日过来为本宫换药的时辰,怎么比平常晚了许多?” 唐洛川知道,冷宫发生的事,瞒不过贤妃娘娘,他也没想过隐瞒。 所有敢伤贤妃娘娘的人,都该死! 既然贤妃娘娘心善,不忍痛打落水狗,那就让他来下这个手! 只是……唐洛川不想让沈知念知道,自己心中阴暗的想法…… 柳氏应该悄无声息地死去,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的死因,包括贤妃娘娘。 唐洛川的眸色闪了闪,道:“回贤妃娘娘,微臣今日来钟粹宫的路上,遇到了冷宫的宫女夕颜。从她得知柳氏病了,她要将此事向娘娘汇报。” “陛下并未赐死柳氏,微臣担心,若柳氏病逝在冷宫,会横生枝节。故而去了冷宫,为柳氏诊脉。” 说到这里,唐洛川跪了下去:“微臣自作主张,请贤妃娘娘责罚!” 沈知念皱起了眉头:“柳氏的情况如何?” 唐洛川低着头道:“她只是感染了风寒,娘娘无需为这点小事烦心。” 沈知念并不在意柳时清的死活,但她要不了多久,就要晋升贵妃了。 柳时清若在这期间死了,大公主定会哭闹不止。定国公府或许也会借此事做文章,对沈知念不利。 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确实不想节外生枝。 以唐洛川的医术,治疗区区风寒不在话下,沈知念便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既去瞧过,就为她开几剂药。” “起来吧。” 唐洛川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眼底的阴霾:“是。” 他上前专心为沈知念的伤口换药,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了多久,宫里就会少一个对贤妃娘娘不利的人了…… 往后再有人想害贤妃娘娘,他也会像此次一样,将对方铲除! 一切结束后,沈知念抬眸问道:“本宫的手臂,还要换多少次药?” 唐洛川恭敬道:“娘娘的伤口早已结痂,如今敷的药,大多是避免产生疤痕的。要一直用到,娘娘的伤势彻底痊愈。” 沈知念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 翌日。 冷宫。 翠竹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柳时清的额头。 见她的烧终于退了,翠竹重重松了一口气:“真是老天保佑……” 只要能退烧,主子的身子就没有大碍了! 剩下的,好好养就是了。 楚夕颜得知这个消息,眉头顿时紧紧拧了起来。 柳时清居然退烧了? 难道唐太医昨天的那碗药,真的是救她的? 她心中虽然有诸多猜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楚夕颜如果是沉不住气的性子,当初在永寿宫,就不会那么快得到柳时清的信任了。 翠竹依旧守在柳时清身旁。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退热了,今天醒来的时间却还是不长。 翠竹心里十分担忧,又没有办法,只好在傍晚时分,小方子再次过来送药时,拉住了对方询问。 “……按理说,发高热的人,退烧后就该无碍了。为何主子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焉焉的?” 小方子是药徒,自然也懂一些医理。听到翠竹的话,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大病初愈的人,身子本就虚弱。更何况柳氏曾经养尊处优,如今过上这样的生活,适应不了也正常。” “先按照唐太医开的方子,把这些药给她喝完了再说。或许过个几天,她就没事了。” 翠竹无奈地点了点头,接过药进去了。 就像小方子说的,大病了一场的人,身子本就虚弱。所以不管是翠竹,还是柳时清,都没有就此事生疑。 看着黑乎乎的药汁,柳时清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她昨天还以为,唐洛川是奉了沈知念的命,来害她的,大骂对方是狗。 没想到一碗药下去,她的烧真的退了,捡回了一条命。 难不成真是她想岔了? 翠竹将药碗递到了柳时清的唇边,温声道:“主子,该喝药了。” 柳时清依旧感觉身体很虚弱,想快点好起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第629章 御花园偶遇(101万票加更) 自从许久之前,得到了良妃的指点,让她用新鲜的玩意争宠。 吴常在就每日都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再次引起陛下的注意? 要是她彻底被陛下忘到了脑后,那被发配宁古塔的耀祖,就更没有活路了…… 有这个动力在,吴常在每日都十分卖力,研究能吸引陛下眼球的事。 终于……她回想起了还没入宫的时候,曾看过杂耍班子变的戏法,从中找到了灵感。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吴常在变的戏法,还真是像模像样了。 虽说没办法和专业的杂耍班子相比,但胜在新鲜。毕竟宫里还没有那位娘娘、小主,有这份手艺。 陛下最喜欢的,不就是新鲜吗? 吴常在只是个常在,哪里能打听到陛下的行踪,便求到了良妃跟前。 “……良妃娘娘,多亏了您的关照,耀祖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才少吃了那么多苦头。” “您的大恩大德,嫔妾永世难忘!” “如今嫔妾已经按照您的指点,弄了新鲜东西出来。只是嫔妾人微言轻,还没机会去陛下面前展示……” 吴常在变的这几个戏法,良妃也觉得挺新奇的。 她了解陛下。 那个男人在政事繁忙之际,看到这样放松心情的小玩意,对吴常在肯定又会有几分新鲜劲。 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份新鲜劲,重获圣宠,就看吴常在的本事了。 良妃看吴常在的眼神十分温和:“本宫早就说过了,吴妹妹在本宫心中,就跟本宫的亲妹妹似的。” “你的忙,本宫怎么会不帮呢?” 吴常在假装不懂,良妃其实是想利用她,笑得一脸感动:“有良妃娘娘这样的姐姐,是嫔妾的福气……” 于是乎,在良妃的帮助下,吴常在在锦鲤池旁变戏法时,偶遇了帝王的仪仗。 南宫玄羽果然被那神奇的一幕吸引,吴常在成功将她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当天晚上,沉寂许久的吴常在,再次被帝王翻了牌子。 从那以后,吴常在虽算不上盛宠,但比起那些一连大半年,都无法得见天颜的宫嫔,要好多了。 再加上依附着良妃,她在后宫也渐渐站稳了脚跟。 一个小小的常在,偶尔被陛下翻牌子,高位妃嫔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低位宫嫔里,却有不少恨得牙痒痒。 其中也包括郝贵人。 原本上次,她故意在御花园,扯断了自己的珍珠项链,让吴常在把散落的珍珠,一颗颗找回来。 吴常在因此被冻得不轻,郝贵人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没想着再为难吴常在了。 但前提是……吴常在就此在陛下面前查无此人,别来膈应她啊! 谁曾想没过多久,吴常在竟又在陛下面前,有了几分宠爱! 初儿亦有些愤愤不平:“……小主,您如今怀着身孕,无法侍寝。每次见吴常在顶着那副和您相似的模样,被陛下翻牌子,奴婢就觉得,她是抢了本属于您的宠爱!” “变戏法是下九流的杂耍班子,才会做的事。吴家虽说落魄了,但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为了争宠,竟这样拉得下脸面……” “如今宫里有不少人都在说,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吴常在做的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哼!如今不过是因为,她在陛下面前还算的脸,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等她哪天失宠了,只怕……” 郝贵人皱着眉头,打断了初儿的絮絮叨叨:“好了!” “宫里的女人进宫,不就是为了得到陛下的宠爱?只要能让陛下高兴,管她用什么法子。” “吴常在能入陛下的眼,也是她的本事。这样的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 郝贵人虽然在呵斥初儿,可心里依旧有些不得劲……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她不仅不会鄙夷,反而还欣赏对方,能放得下身段。 但吴常在…… 就像初儿说的,吴常在最开始,本就是模仿她得宠的。 见吴常在受宠,郝贵人总有一种,对方乘人之危,抢了她宠爱的感觉。 孕妇本就容易多思,因着这件事,郝贵人的情绪更不稳定了。 看到郝贵人难看的脸色,初儿心中也有些后悔。 她只是见吴常在得宠,心里气不过。要是因此伤到了小主的胎相,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在民间的传说中,胎神的位置与月份和日期有关,每个月和每一天,胎神的位置都不同。 据说二月下旬,胎神是在门户和窗边。 初儿赶紧双手合十,对着窗户拜了拜:“胎神保佑,千万别让小主因为这些事,气得动了胎气!” 拜完了,她又冲郝贵人讨好地笑了笑:“小主,那个吴常在不过是有一些薄宠,如何比得过您身怀龙嗣,福泽深厚?” “好了,好了,你就别将那样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放在心上了。” “要是因为她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话虽如此,可孕妇激动的情绪,哪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郝贵人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皱着眉头道:“我觉得寝殿里有点闷,你传我的肩舆过来,我要去御花园走走。” 良妃娘娘交代过,小主身怀有孕,应当一万个小心。平常没事,最好不要出门。 可看着郝贵人难看的脸色,初儿觉得,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照做了。 将郝贵人扶上了肩舆,她还不忘恭维:“小主,您看,放眼整个后宫,如今也只有您和孙常在,还是贵人位分,就坐上肩舆了。” “待几个月后您生下皇嗣,那才是真的贵不可言呢!” 说起皇嗣,郝贵人的唇角微微弯了弯,嗔了初儿一样:“莫胡言。” 初儿笑嘻嘻道:“小主,奴婢可没有胡说,说的都是大实话呢!” 主仆二人笑着到了御花园。 不曾想……冤家路窄,竟偶遇了吴常在。 郝贵人刚刚缓和的脸色,在看到吴常在的那一刻,再次冷了下来! 吴常在也在心里道了句“晦气”,却还是不得不按照宫规,上前行礼:“嫔妾参见郝贵人,贵人吉祥!” 第630章 吴常在的戏法 郝贵人扫了她一眼:“起来吧。” “谢郝贵人。” 望着郝贵人隆起的肚子,吴常在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如今满宫都知道,郝贵人的位分虽然不高,身子却金贵无比。 待她生下了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妥妥的一宫主位了! 吴常在也经常感叹命运不公! 若怀了皇嗣的人是她,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陛下也不会那么对吴家,不会那么对耀祖的…… 耀祖的身子那么弱,就不用去苦寒的宁古塔,吃尽苦头了。 放在从前,她们的宠爱半斤八两。郝贵人虽比她高一级,但吴常在也无需太过惧怕对方。 可现在……吴常在的目光,从郝贵人的肚子上面扫过,暗自叹了一口气。 罢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吴常在福了一礼,漫不经心道:“嫔妾不知道,郝贵人也要来御花园赏花,就不打扰您的雅兴,先告退了。” 如果是以前,吴常在都退让了,郝贵人应当不会再为难她。 可孕妇的情绪不稳定,尤其郝贵人今日来御花园透气,就是因为被吴常在气到了。 再加上对方一看到自己,就要离开,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似的,郝贵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站住!” 郝贵人示意太监们落轿,将手搭在初儿的手背上,缓缓走了下来。 吴常在望着她,压下了心中的不耐,低着头问道:“郝贵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郝贵人不是一朝得势,就嚣张跋扈的性子。要不然这几个月,也不可能没去外面炫耀,一直待在水月轩养胎。 所以,她即便心中不快,也没想过要狠狠折辱吴常在。 可是……要她就这样放过吴常在,郝贵人又觉得,心头一直憋着一口气。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千秋亭,忽然慢悠悠道:“我听说吴常在最近习得的戏法,很是新鲜,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看一看?” 初儿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小主本就是因为吴常在,才情绪不好,由吴常在哄小主开心,也是应该的。 而且小主只是让吴常在变几个戏法看看,又没有欺负她。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说小主仗着身怀龙嗣,折辱其他宫嫔。 吴常在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也明白变戏法的杂耍班子,是下九流的行当。 只是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做什么都不寒碜。 毕竟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民,理应让陛下高兴。身为宫嫔,她更是有在陛下政事繁忙之际,让陛下感到轻松的职责。 可……她学变戏法,是讨好陛下的,不是用来讨好其他宫嫔的。 尤其是郝贵人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分明是把她当下九流的人看待了。 吴常在感觉到了侮辱…… 见郝贵人皱起了眉头,初儿立即问道:“怎么,吴常在这是不乐意?” “我们小主愿意看你变的戏法,那是给你脸面。你如此不识抬举,是看不起我们小主,还是看不起我们小主腹中的皇嗣?” 哪个不要命的宫嫔,敢看不起皇嗣啊? 檀儿拉了拉吴常在的衣袖,低声劝道:“小主,好汉不吃眼前亏……” 郝贵人现在怀中金疙瘩,后宫的哪个人,敢不给她三分薄面? 尤其小主和郝贵人之间,还有旧怨。 要是被郝贵人抓到了由头,为难小主怎么办? 很显然,吴常在也明白这些道理。 虽说陛下现在对她还算新鲜,可吴常在知道,若是和郝贵人对上,她没有任何胜算。 毕竟在陛下心中,一个常在,还能有皇嗣重要不成? 吴常在挤出一抹笑容道:“郝贵人愿意欣赏嫔妾变的戏法,是嫔妾的荣幸。” “檀儿,回落樱阁拿道具过来。” 檀儿应了一声“是”,立刻去办了。 看着吴常在低眉顺眼的样子,郝贵人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若对方能一直这么本分,她也懒得继续为难吴常在了。 其实……不仅是其他人,郝贵人也十分好奇,能引起陛下注意的戏法,究竟有多新鲜、好玩? 若吴常在的表演确实精彩,以后她也可以时常欣赏。 落樱阁在景仁宫的右侧殿,距离千秋亭挺远的,檀儿过了许久,才带着东西折返。 好在在此期间,郝贵人没有刁难吴常在。 “郝贵人,嫔妾要开始表演了。” 郝贵人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吴常在。 初儿眼底也带着几分好奇。 她倒想看看,吴常在是用什么手段,狐媚陛下的。 只见吴常在先是伸出双手,向郝贵人展示了一下,她的两只手都是空的。 随即她单手一挥,竟凭空甩出了无数条五颜六色的细长纸条,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紧接着,吴常在拉着那些细长纸条的尾部,将所有纸条在掌心,慢慢揉搓成了一个球。 最后打开手掌轻轻一吹,彩色纸条竟变成了无数碎片,漫天飞舞,如同下了一场彩色的大雨。 一眼望去,美轮美奂,如同置身于彩色的梦境之中! 郝贵人和初儿眼底,都闪过了一丝讶异,欣赏着这场彩色的大雨。 四周路过的宫人,眼底同样是好奇的神色。 这还是吴常在变的第一个戏法,就这么精彩,难怪能吸引陛下的注意力! 唯独……今日负责打扫千秋亭的宫女,看着地上散落的无数碎纸片,欲哭无泪…… 呜呜呜……她都快把千秋亭扫完了,没想到遇到了这一出,今天别想准时下值了…… 过了半晌,郝贵人才收回目光,望着吴常在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常在客气道:“回郝贵人,这就是变戏法。至于其中的原理,恕嫔妾无法告知。” 众人都明白,吴常在就是凭这个争宠的,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原理,她还怎么吸引陛下的注意? 众目睽睽之下,郝贵人不想背上跋扈的名声,不好强求:“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不过就这点小把戏?还有其它更精彩的吗?” 第631章 郝贵人出血昏迷 初儿跟着道:“我们小主好不容易才来了兴致,吴常在可得使出看家的本领才行。” “小主的心情好了,皇嗣才会更好,届时吴常在可是大功一件啊!” 郝贵人并不喜欢为难其他人。 放在别的时候,这个插曲过后,她可能就让吴常在离开了。 可随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太医说过,孕妇心情本就不一样,情绪波动比正常时候大许多。宫里许多怀过孕的娘娘、小主,都有过这样的反应。 吴常在越是不乐意,郝贵人心中越是升起了一股无名火,非要看到不可! “怎么?吴常在这是不乐意?” 吴常在紧紧拧起了眉头。 她知道,今日若不拿出压轴的表演,郝贵人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去的了。 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弯腰从檀儿找人搬过来的大箱子里,拿新的道具:“郝贵人言重了,嫔妾没有不乐意。” 只见吴常在拿出了一块绣着精致绣花的布,用双手捏着两个角,轻轻抖开。 然后里外展示了一下,让众人看清,布后面没有藏着东西。 随后,她的左手握成了拳头,将布盖在了上面。 郝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随着吴常在将布掀开,竟有一只只画眉鸟,从她手中飞出,发出悦耳的叫声。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了,忍不住惊叹道:“天呐!刚刚我明明看到,布后面什么都没有,这么多画眉鸟是从哪来的?!” “这真的是戏法,不是仙术吗?!” “吴常在也太厉害了吧!” “难怪陛下宠吴常在,谁跟她在一起,都不会无聊的啊!” “可不是。陛下政事繁忙之际,有这样一个可心人在身边,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 谁知道就在这时,变故陡然发生—— 其中一只画眉鸟,失控般朝郝贵人冲了过去,啄向她的眼睛! 她身边的宫女,光顾着看周围飞着的鸟儿了,再加上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 郝贵人捂着眼睛,发出一声痛呼,从石凳上向后倒,重重摔了下去! 初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过去搀扶她:“小主?!” 有眼尖的宫女,看到了郝贵人裙子上的血迹,惊呼道:“天呐!是血!郝贵人流血了!” 吴常在也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布,一边朝郝贵人跑去,一边道:“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众人手忙脚乱,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岂止吴常在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就连檀儿,也吓得浑身冰冷。 郝贵人肚子里的皇嗣要是有什么事,小主就完了! …… 长春宫。 良妃正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一边处理着宫务,一边喝茶。 若离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焦急道:“娘娘,郝贵人不好了!” 她可是知道,郝贵人肚子里怀着的若是皇子,就是娘娘今后的指望。 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良妃顿时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问道:“你说什么?!” “郝贵人出了什么事?!” 若离道:“刚刚有人来报,郝贵人在御花园遇到了吴常在,两人一起到千秋亭坐了一会儿。” “吴常在给郝贵人表演戏法,谁知她放出的鸟儿突然失控,啄伤了郝贵人,郝贵人因此从石凳上摔了下来……” 良妃面色一沉,快速往外走去:“即刻传徐太医去水月轩!” 若离跟在身后道:“已经命人去请了。” 良妃出门坐上了肩舆,匆匆往水月轩而去:“本宫不是说过,让郝贵人每日安心在寝殿养胎。好好的,她怎么会去御花园,看吴常在变的戏法?” 若离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回娘娘,据说是因为见吴常在近期得宠,郝贵人心里不大痛快。今天遇到了吴常在,她就想趁这个机会,把对方当杂耍班子使唤一番。” “至于吴常在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奴婢就不知道了……” 良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是贵人,又怀着皇嗣。吴常在不过是一个常在,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她去。” “她何苦跟吴常在一般见识?” 若离摊了摊手:“娘娘,这您还不明白吗?” “若是其他人得宠,郝贵人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可吴常在最初……是通过模仿她,入了陛下的眼。” “郝贵人每次看到吴常在,可不是觉得膈应得很。” 良妃没有再说话,一双眸子里,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长春宫距离水月轩不远,她的仪仗很快地抵达了目的地。 看到良妃,宫人们齐齐行礼:“奴才/奴婢参见良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良妃随意挥了挥手,大步往里面走去。 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伤得太严重,郝贵人竟陷入了昏迷中。 徐太医早已接到消息过来,已经在为她诊治了。 初儿守在床边,脸上满是泪水:“都怪奴婢不好!” “要是小主今天想去御花园的时候,奴婢拦着她,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了……” “呜呜呜……小主和皇嗣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旁边的小宫女道:“初儿姐姐,明明是旁人伤到了小主,关你什么事?” “要怪,也应该怪罪魁祸首才是!” 吴常在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旁边,听到她们的对话,脸色更白了…… 本来她就是贱命一条,在宫里苟延残喘。所有争宠的手段,都是为了耀祖。 吴常在不怕死,只怕自己犯下大罪,耀祖会被她连累…… 老吴家的根,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就真的是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良妃沉声问道:“徐太医,皇嗣如何了?” 徐太医脸上闪过了一抹迟疑:“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看到徐太医的脸色,良妃的心瞬间一沉! 两人到了无人的角落,徐太医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632章 不能保证皇嗣平安降生(【为黑…龙】加更) 若离没有良妃这么沉得住气,焦急地问道:“徐太医,您别光顾着叹气啊!郝贵人的皇嗣究竟如何了?!” 徐太医如实道:“那只画眉鸟啄伤的,只是郝贵人的眼皮,敷些药就好了,她的视力并不会受到影响。” “麻烦的是……郝贵人这一摔,见血动了胎气。” “微臣已经使出了全力,虽暂时保住了皇嗣,但接下来的几个月,郝贵人必须小心保胎,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即便如此,微臣也无法保证,皇嗣是否能平安生下来……” 若离的脸色有些难看。 徐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数一数二。连他都这么说了,可见郝贵人的孩子,真的危险了…… 怎么娘娘当初看上了孟氏的胎,结果孟氏流产了,她本人也犯了事,被打入冷宫疯了。 后来娘娘接连想抚养三皇子、二公主和大公主,都没有成功。 好不容易等到郝贵人怀孕,以为娘娘膝下终于能有子嗣了,郝贵人又…… 难道娘娘注定这辈子,连一个孩子都抢不到了吗? 若离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长春宫的风水不好了…… 良妃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面上并未显露出来,只是沉声交代道:“记住,郝贵人虽动了胎气,可她年轻身体好,胎相稳固,皇嗣没有任何问题!” 若害了郝贵人的,是其他人,良妃肯定会借此事做文章。 可吴常在也是她阵营里的人,两败俱伤,不是良妃想看到的结果。 而且郝贵人的孩子若真保不住,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当然不能这么快,就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 直到此刻,良妃依旧想保一保吴常在。 能在后宫站稳脚跟的,就没有一个简单人物。吴常在能得宠,确实有几分本事。 再加上她家世低微,又把唯一的弟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只要拿捏住了吴耀祖,吴常在就会对她言听计从。 这样一颗顶好的棋子,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对上良妃深沉的眼神,徐太医心头一凛,立即道:“请娘娘放心,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贤妃娘娘、雪妃娘娘、敦嫔娘娘到!” 不仅是他们,后宫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基本上都过来了。 有些人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 有些人眼底,则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都是陛下的女人,郝贵人却有幸怀上皇嗣,一飞冲天,谁不嫉妒啊? 要是她的孩子没了就好了…… 就连柳太后,也派了袁嬷嬷来探望郝贵人的情况。 毕竟帝王子嗣单薄,每一个孩子都金贵无比。 众人立即行礼:“参见陛……” 南宫玄羽挥挥手,大步走到了床边,望着郝贵人苍白的脸色,沉声问道:“皇嗣如何了?!” 在深宫浸淫多年,徐太医说起谎来,已经面不改色了,拱手道:“回陛下,郝贵人今日受到惊吓,动了胎气,但不打紧。” “待微臣开几副安胎药,好生调养一下,就不碍事了。” 听到这话,最先松了一口气的,是站在旁边的吴常在。 还好,还好…… 她虽然也希望郝贵人倒霉,但并不想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啊! 要是皇嗣有什么意外,吴常在都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众人立即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有陛下的龙气庇佑,郝贵人定会福泽深厚,皇嗣当然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但不少宫嫔眼底,还是划过了一抹失望。 她们可是听说,郝贵人先是被鸟啄了,又仰面从石凳上栽了下来。 普通人遭遇这样的事,都会伤得不轻,她还怀着孩子呢,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运气还真是好! 孙贵人摸着自己的腹部,为郝贵人感到庆幸。 她和郝贵人虽没什么交情,但物伤其类。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孙贵人也不希望看到别的孕妇,在自己面前小产…… 郝贵人在这时醒了过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我的孩子……” 初儿连忙道:“小主,您冷静一点!” “太医已经说了,皇嗣没事!” 见肚子确实还是隆起的,郝贵人的心这才落回了胸腔。 她的眼珠虽然没有受伤,但眼皮高高肿起,一只眼睛的视线,还是受到了影响。 看清内室站着的人,郝贵人的目光,落在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上,忍不住哭了出来:“陛下,有人要害嫔妾的孩子,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南宫玄羽本来在御书房,和顾锦潇等人议事,接到消息便丢下满屋的大臣,匆匆赶了过来。 在路上,他只听说了个大概。 此刻看着郝贵人梨花带雨的样子,帝王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常在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是浓浓的惶恐之色:“陛下,嫔妾有罪。” “可今日的事真的是意外,嫔妾也不知道,那只画眉鸟为何会突然失控,啄向郝贵人……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求陛下明鉴!” 郝贵人和吴常在之间,本就有新仇旧怨,今天又被她害成了这样。听到这话,郝贵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派胡言!” “那些画眉鸟都是你控制的,若你不是故意的,它为何会突然飞过来啄我?!” 说到这里,郝贵人看向了南宫玄羽,愤怒道:“陛下,吴常在分明是想害我们的孩子,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良妃走到了床边,握着郝贵人的手,温声道:“郝妹妹,本宫知道,今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画眉鸟是畜生,畜生就有失控的时候,吴妹妹也未必是故意的。” “不妨先听听,吴妹妹怎么解释?” 郝贵人心中虽然不忿,但她向来听良妃的话,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吴常在感激地看了良妃一样,才道:“陛下,郝贵人说嫔妾要谋划她,真的是无稽之谈。” “嫔妾今日也是意外在御花园,遇到了郝贵人。怕打扰郝贵人赏花的雅兴,嫔妾第一时间就告退了,是她不允许嫔妾离开。” 第633章 良妃求情 “这件事,御花园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檀儿也跪在地上,焦急道:“是啊,陛下。小主当时都想着离开了,又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去谋害郝贵人呢?” “此事真的是意外,望陛下明鉴!” 南宫玄羽看向了郝贵人:“是这样吗?” 看着吴常在主仆,一个劲狡辩的样子,郝贵人心中虽然不快,却也明白御花园发生的事,那么多人的看到了,自己不承认也没用。 况且她也不屑冤枉吴常在。 郝贵人抿了一下嘴唇道:“回陛下,嫔妾只是听说,吴常在的戏法变得极好,所以才想欣赏一下……” 见事实确实是吴常在说的那样,不少人看郝贵人的眼神都变了。 宫中是非多,身怀龙嗣,更是要一万个小心。 郝贵人倒好,吴常在都主动避让了,她还一个劲地找事。 落到动胎气的下场,也是活该。 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南宫玄羽的眸色沉了沉,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不悦。 保护不好皇嗣,自然是宫嫔的错。 若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郝贵人这个做母亲的,也难辞其咎! 郝贵人连忙找补道:“陛下,嫔妾也只是想调整一下心情,让皇嗣在肚子里生长得更好。” “怎奈、怎奈竟有人如此歹毒,连胎儿都不放过……” 初儿跪在了地上,恨恨地看了吴常在一眼:“陛下,起初小主想看吴常在变的戏法,她一直推三阻四,后来才答应。” “说不定吴常在就是觉得,小主勉强了她,所以怀恨在心,故意利用画眉鸟,害小主腹中的皇嗣……” “呜呜呜……小主受了这样的委屈,您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嫔妾听说,吴常在最初就是想通过模仿郝贵人,来引起陛下的注意,两人之间只怕积怨已久。焉知这一次,吴常在不是想除掉‘正主’。” 吴常在眼含泪水,一个劲地摇头:“嫔妾没有!” “陛下,嫔妾真的没有!” “谋害皇嗣,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嫔妾怎么会明知故犯呢?陛下,您一定要相信嫔妾啊!” 良妃温声道:“同为后宫的姐妹,臣妾相信吴妹妹,应当不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 “吴妹妹,你不妨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郝贵人十分信任良妃,听到这话,眼底不禁闪过了一抹迟疑。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千秋亭的事,只是意外? 沈知念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戏。 吴常在也不知道,良妃数次为自己说话,是真心对她好,还是想利用她。 但现在,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嫔妾当时给郝贵人变的那个戏法,其实很简单。” “那些画眉鸟,原本都关在放道具的箱子里。嫔妾拿布的时候,悄悄趁着大家不注意,将画眉鸟藏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将布盖在手上掀开时,那些画眉鸟从嫔妾的衣袖里飞出去,看起来就像是从布里,凭空出现的一样。” “所有画眉鸟,都是从百兽园拿过来的。嫔妾真的不知道,其中一只为何会飞向郝贵人啊……” 百兽园便是专门为皇家驯养野兽的地方,平日里也会养一些小玩意。 听到这里,南宫玄羽看向了苏全叶:“查得如何了?” 事发之后,苏全叶接到消息,就带人去捕捉那些画眉鸟,查看它们是否有异常了。 听到帝王问话,苏全叶上前一步,恭敬道:“回陛下,奴才已经仔细查过,那些画眉鸟并无异常。” “且此事是突然发生的,任何人都无法提前得知,郝贵人要看吴常在的表演。” “奴才觉得,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的可能性不大,此事应该是意外……” 郝贵人咬着嘴唇,有些不甘心。 她本就不喜欢吴常在,今天又是因为吴常在,才动了胎气,难道要这么算了吗? 良妃拍了拍郝贵人的手背,一张菩萨般的脸,温和地望着她:“郝妹妹,既然吴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好?” “身处后宫,大家便都是姐妹,莫伤了和气才好。” 良妃的面子,郝贵人当然要给。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常在,冷哼了一声:“既然良妃娘娘为你求情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就当为未出生的皇嗣积德了。” 说到这里,郝贵人看向了南宫玄羽:“可是……陛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怎么说都是因为吴常在,嫔妾才动了胎气,也应该让她受到些许惩罚!” 此事只是意外。 皇嗣无碍,这件事又是郝贵人主动挑起的。有良妃求情,再加上郝贵人自己也不计较了。 而且南宫玄羽这几天,对吴常在正是新鲜的时候。 他看向吴常在,淡声道:“既如此,你便罚俸一年,抄十卷佛经交予郝贵人,为皇嗣祈福。” “以后莫要再在宫里变戏法了。” 这个惩罚已经比她想象中,轻了太多。 吴常在深知,若不是良妃娘娘求情,郝贵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将对良妃的感恩,记在了心中,磕头道:“嫔妾遵命!” “多谢陛下和郝贵人宽宏大量!” 南宫玄羽不悦地看向了郝贵人:“还有你,明知道自己怀着身孕,平日就安分点。” “若不是你执意要吴常在给你表演,今日怎会出这样的意外?” 郝贵人不敢反驳,低着头道:“陛下教训得是,嫔妾知错……” “嫔妾以后一定安心在水月轩养胎,不再多生事端。” 敦嫔笑着打圆场:“郝妹妹今日也受惊了,应该好生休息才是。” “本宫还等着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出来,和三皇子作伴呢。” 哪个怀孕的宫嫔,不想生皇子? 郝贵人的脸微微一红:“借敦嫔娘娘吉言……” 不知道有多少低位宫嫔,听到敦嫔的话,再看着郝贵人隆起的肚子,眼底闪过了显而易见的妒意…… 南宫玄羽还有政事要处理,见这件事解决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水月轩。 第634章 真正动手脚的人 众人立即行礼:“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南宫玄羽走后,剩下的人或真心,或假意关心了郝贵人几句,也陆续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良妃和吴常在,还留在水月轩。 原本,学了许多新奇的戏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吴常在都有把握,吸引陛下的注意。 没想到因为郝贵人,她辛辛苦苦学的新技能,再也不能表演了! 吴常在心里说不怨郝贵人,是假的。 可她争宠,只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无意与郝贵人为敌。 吴常在也担心,若将来郝贵人生下皇子,母凭子贵,会因为今天的事记恨她。 所以,她再次朝郝贵人福了一礼,抱歉道:“郝贵人,今日的事,真的只是意外。嫔妾以后再也不会在宫里变戏法了,还望您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意外,谁对着害自己动胎气的人,能有好脸色? 郝贵人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吴常在。 良妃虽不希望,自己的棋子们关系太好。这样她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她就不好掌控了。 但她也不希望,她们的关系闹得太僵,甚至互相倾轧。 如此岂不是让外人占了便宜吗? 故而此刻,良妃一手牵起了郝贵人,一手牵起了吴常在,将两人的手合在了一起。 她笑了笑,声音温和无比:“好了,陛下都说了,今天的事谁都想不到,吴妹妹也不是有心的。” “两位妹妹也算不打不相识,就当给本宫一个薄面,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好不好?” 吴常在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这些日子,在良妃的精心照顾下,郝贵人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看待。 良妃都这么说了,郝贵人还能如何? 两人也算暂时握手言和了。 吴常在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 至少短时间内,她不用担心被郝贵人报复了。 说了一会儿话,见郝贵人露出了疲态,良妃温和道:“郝妹妹,你先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郝贵人虚弱地点了点头:“初儿,帮我送良妃娘娘出去。” “是!” 吴常在也跟着离开了。 出了水月轩,她便朝良妃跪了下去:“今天若不是良妃娘娘,屡次在陛下面前为嫔妾求情,只怕嫔妾不死也得脱层皮……” “良妃娘娘更是做主,化解了郝贵人对嫔妾的怨气。” “如此大恩大德,嫔妾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娘娘了……” 这番话,吴常在说得真假参半。 她早就察觉到了,良妃对她是利用居多。她才不会像郝贵人一样,傻乎乎地以为良妃真是纯良的好人。 但如今的宫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良妃了。一些表面功夫,吴常在还是得做。 良妃一脸温和地将吴常在,从地上扶了起来:“吴妹妹这是做什么?” “本宫早就说过了,在本宫心里,你和郝妹妹一样,都跟本宫的亲妹妹没有任何区别。” “本宫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和郝妹妹之间的误会,被陛下责难呢?”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吴常在才千恩万谢地告退。 晚间,徐太医低调地去了长春宫。 行完礼,他面色凝重道:“……良妃娘娘,微臣已经暂时保住了郝贵人的胎。只是有一事,微臣不敢自己拿主意,还请良妃娘娘示下。” 良妃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很平静:“何事?” 徐太医示意良妃屏退左右,只剩下若离在内室伺候,才压低了声音道:“郝贵人的胎相,实在是不稳。若想将皇嗣保到平安生产,只能下猛药!” “此等药物,是通过吸取母体的气血,来养育胎儿。” “郝贵人的皇嗣,就算能撑到生产的时候,她本人也会因为气血亏空,难产而亡……” 良妃用帕子捂着嘴,不忍地皱起了眉头:“怎会如此?” 徐太医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情况就是,郝贵人和皇嗣,只能保其一。” “若想要郝贵人无恙,就只能舍弃皇嗣。” “若要皇嗣,郝贵人生产时必死无疑。可即便如此,微臣也不敢保证,皇嗣一定能保住……” “还请良妃娘娘拿个主意……” 良妃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里,满是怜悯之色,沉默了许久才喟叹道:“世间的一切胎儿,皆是老天爷的恩赐,本宫又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来世间的权力?” 徐太医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道:“请良妃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郝贵人的胎儿!” …… 钟粹宫。 菡萏站在沈知念身后,一边为她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觉得今天的事,真的是意外吗?” 芙蕖在旁边猜测道:“看吴常在的都吓成了那样,她应该没有谋害皇嗣的胆子吧……” 沈知念摇了摇头:“郝贵人动了胎气,吴常在或许不是有心的,但此事并非意外。” 楚夕颜向沈知念坦白身份的那天,顺便告诉了她一件事。 那时,柳时清还是淑妃。她以为是良妃把她在内务府的人手,都换了,所以想找机会给良妃挖坑。 但良妃为人谨慎,淑妃想陷害她,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淑妃便将目光,放在了投靠良妃的那些宫嫔身上。 最终,她选中了吴常在。 恰好那段时间,吴常在经过良妃的点拨,正在苦练戏法。淑妃便命人在吴常在平日用的道具里,动了手脚。 那只画眉鸟,被人暗中喂了药物。一旦离开笼子,飞到陌生的环境里,便会发狂! 发狂过后,药物的功效会随之消失,它的神智也会恢复正常。所以今天,苏全叶才没发现异常。 在淑妃原本的计划里,吴常在是良妃的人,无论她变戏法时伤到了谁,淑妃都能把这件事扯到良妃身上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这个计划还没成功,淑妃就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因为郝贵人也是良妃的人,所以良妃三言两语,就将此事化解了。 柳时清许久之前布的局,全成了一场空! 第635章 产生嫌隙(102万票加更) 听完后,众人眼底难掩讶色:“没想到柳氏都进冷宫了,许久前的计谋,还能让郝贵人动胎气。” “可惜了。若柳氏还是淑妃,说不定真能把白天发生的事,扯到良妃娘娘身上去。” 沈知念摇了摇头:“若吴常在变戏法时,伤到的是其他人,还可以说此事或许是良妃指使的。” “但满宫都知道,良妃一直将郝贵人视为亲妹妹,自郝贵人有孕以来,她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对方。” “任何人害郝贵人,良妃都不可能。” 菡萏冷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良妃娘娘对郝贵人这么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自己心里明白!” “不过,娘娘……” 说到这里,菡萏看向了沈知念:“既然此事是柳氏所为,咱们是否要将真相禀报陛下?” “柳氏本就是罪妇,若此事曝光,她就罪加一等了!” 沈知念没有同意这个提议:“并不是任何情况下,都适合痛打落水狗。” “皇嗣无碍,陛下对吴常在都只是小惩大诫,就算知道了真相,你们觉得他会重惩柳氏吗?” “而且慎刑司今日都没发现异常,本宫又哪来的证据,证明此事是柳氏所为?” “届时还会让人觉得,柳氏都进了冷宫了,本宫还容不下她。” 人都会下意识偏向弱者。 尤其是男人。 若因为此事,让南宫玄羽对柳氏起了恻隐之心,就得不偿失了。 菡萏点了点头:“奴婢懂了。” “娘娘,奴婢觉得,这次就算放过柳氏,也应该让郝贵人知道真相。” “让她明白,是因为柳氏想报复良妃娘娘,她才被连累动了胎气。” “这样一来,皇嗣日后有什么问题,郝贵人的内心深处都会觉得,良妃娘娘有一份责任。” “就算她不因此和良妃娘娘离心,心中也会生出一丝嫌隙。”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嘛!” 沈知念赞赏地看了菡萏一眼:“本宫亦是这么想的。” “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沈知念本就想让郝贵人明白,良妃的真面目。奈何良妃太会伪装了,她始终没找到机会。 通过这件事,在郝贵人和良妃之间,埋下一颗钉子也好。 …… 水月轩。 初儿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小主,该喝安胎药了。” 郝贵人轻轻皱了皱眉头:“本小主怎么觉得,这安胎药越喝,身体越虚弱……” 初儿耐心道:“小主,您这几天喝的安胎药,都是徐太医用心配制的。” “您不是也说了,喝了之后,再也没感觉过肚子隐隐作痛了。” 郝贵人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刚动胎气的那一天,我总觉得腹部不舒服,生怕一个不注意,皇嗣就离我而去了……” “喝了几天安胎药,肚子的不适,就全部消失了。可见徐太医配制的安胎药,真的极好。” “端过来吧。” 初儿应了声“是”,将一碗安胎药,全部喂郝贵人喝了下去:“小主,吃颗蜜饯,冲淡一下苦味。” 两人相伴了那么久,郝贵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初儿今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她吃完蜜饯,温声问道:“初儿,可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初儿的眸色闪了闪,下意识避开了郝贵人的目光:“没……没什么……” “小主,您安心养胎,千万不要多想……” 郝贵人皱起眉头,语气沉了下去:“我不是和你说过,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你不说,是想让我出去问别人吗?” 初儿连忙道:“小主,您别下床,奴婢说就是了……” “奴婢今天从太医院拿药回来的时候,在宫道上听到有人议论,说……说吴常在的那只画眉鸟,是柳氏被打入冷宫之前,让人做的手脚……” “她的目的是让吴常在犯错,好借此牵扯到良妃娘娘身上。” “柳氏和良妃娘娘斗法,您却无辜被连累了……” 郝贵人抓紧了被子:“你说什么?!” “外面的人真的是这么说的?!” 初儿点了点头:“奴婢是这样听到的。” “小主,您可要将此事禀报陛下,让她严惩柳氏?” 郝贵人虽然生气,但还没有被彻底冲昏头脑:“柳氏虽被打入冷宫了,可她毕竟是大公主的生母。我没有任何证据,光凭几句你听来的闲话,就让陛下大动干戈,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本就因为我没有保护好皇嗣的事,对我心生不满了,我还在后宫掀起波澜……不行!” 初儿想了想,觉得也是,忍不住嘟囔道:“这次真是便宜柳氏了!她的心肠如此歹毒,被打入冷宫也是活该!” “可奴婢觉得,那些人议论的事,未必没有道理。若不是因为和良妃娘娘走得近,您又怎么会被她连累呢?” “宫里嫉妒良妃娘娘的人那么多,她是四妃之一,旁人奈何不了她。您和良妃娘娘感情好,可不就是那些人眼中的活靶子……” 郝贵人严厉地呵斥道:“住嘴!” “良妃娘娘待我恩重如山,你怎可在背后编排她?!” “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初儿从未见过郝贵人发这么大的火,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小主息怒!” “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郝贵人挥手道:“出去!” 初儿怕继续留在这里,郝贵人会更生气,只好抹着眼泪离开了:“奴婢告退……”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郝贵人的肚子,突然传来了隐隐的疼痛…… 尽管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良妃娘娘对她那么好,她不可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就对良妃娘娘生了嫌隙。 可初儿的那些话,还是像魔咒一样,萦绕在郝贵人的耳边。 她忍不住想,柳氏想利用吴常在算计的,本来是良妃娘娘,但最后倒霉的人,却成了自己…… 若皇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就是间接被良妃娘娘害了? 第636章 柳太后心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郝贵人就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 良妃娘娘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对良妃娘娘生了嫌隙呢? 那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初儿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就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为的就是离间她和良妃娘娘的关系。 她不能上当! 如果郝贵人的内心深处,真的是这么想的,就不需要一遍又一遍,试图说服自己了…… 归根结底,郝贵人对良妃的感激是真的。可对后宫的大多数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皇嗣更重要。 若郝贵人的孩子,最终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自己是被良妃连累了。 这一颗钉子,终究是在她心中埋下了…… …… 钟粹宫。 四月份就是夏季,宫里上到妃嫔,下到宫人,都要换夏天的宫装了。 如今虽还是二月下旬,但宫里人多,此事工程量大,要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办。 沈知念每日都在翻看账本,了解各项开支。 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汇报道:“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 “那番话顺利传到了郝贵人耳中,但到现在并没有听说,她有什么异常。也不知道她心里对良妃娘娘,究竟有没有产生疙瘩……” 闻言,沈知念继续看着账本,头也没抬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的道理,想让郝贵人明白良妃居心不良,不是一两件事就能做到的。” “只要此事在郝贵人心中留下了痕迹,往后的事,再慢慢计划便是。” 小明子恭敬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不多时,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三天后,就是詹统领和林小姐的大婚之日了。” “他今天亲自送了请帖过来,说十分感念娘娘对林小姐的搭救之恩!” 不管是詹巍然还是沈知念,都明白身为后妃,她不可能出席他的婚礼。他亲自送帖子过来,只是一种态度。 沈知念微微颔首,便是知道了:“稍后你去库房挑选一份合适的贺礼,派人替本宫送给詹巍然,恭贺他和林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芙蕖福了一礼:“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消化,菡萏已经完全释然了,心中只剩下对詹统领和林小姐的祝福:“芙蕖,我和你一起去!” 詹统领不介意,在世人眼中,林小姐被男人从水里救了起来,失了名节。依然履行婚约,娶她为妻。 林小姐坚毅果敢,坚信错的不是自己,在被林家人逼着赴死时,毅然逃了出去。 两人都是很好的人。 今后有詹统领护着,外面的流言蜚语,一定再也伤不到林小姐分毫! …… 慈宁宫。 大公主本就聪慧,这一个多月过去,她已经从许多人口中,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母妃是因为在宫外收买杀手,刺杀贤娘娘,才惹得父皇龙颜大怒,将她打入了冷宫。 大公主不是是非不分的性子,也明白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母妃啊…… 大公主小小的脑袋也想不明白,明明上元节那天,母妃还让她去钟粹宫,找贤娘娘一起吃元宵。 她们不是拉勾和好了吗,母妃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虽然皇祖母很疼爱她,慈宁宫的人也都对她很好,可每次想起母妃,大公主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她是柳太后看着长大的,身上又有定国公府的血脉。柳太后对大公主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见大公主短短一段时间,就瘦了这么多。原本糯米团子一样的脸,下巴都尖了。柳太后每每看着,都心疼不已。 坐在她这个位置,自然明白后宫的斗争,向来如此。 若清清当时的计谋成功了,四皇子还在襁褓中,就失去了母妃,面临着诸多算计,只会比大公主现在还可怜。 成王败寇。 大公主成了没娘的孩子,怨不得别人,只能怨清清技不如人。 可……人的心都是偏的。柳太后即便明白这些道理,还是免不了心疼大公主。 “……韫儿乖,不哭了。你看你在慈宁宫的这段时间,瘦了多少?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哀家没照顾好你呢。” “你喜欢吃什么,皇祖母让小厨房给你做,好不好?” 大公主跪在柳太后的床边,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摇头道:“皇祖母,韫儿不想吃东西,韫儿只想见母妃……” “韫儿不想做没有母妃的小孩,求您让韫儿见一见母妃?好不好?韫儿求您了!呜呜呜……” 柳太后的眸色沉了下去:“韫儿,哀家不是跟你说过了,她犯了大错,被你父皇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已经不是你的母妃了。” 大公主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不听!不听!韫儿不听!韫儿是母妃生下来的,是母妃养大的,母妃永远都是我的母妃!” “皇祖母,韫儿真的求求您了!您就让韫儿见母妃一面吧,韫儿真的很担心母妃!呜呜……” 柳太后沉着脸没有说话。 袁嬷嬷陪柳太后在后宫走过了大半辈子,一双手绝不干净,算不得好人。 可大公主,同样是袁嬷嬷看着长大的。此刻见她哭得这么可怜,袁嬷嬷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太后娘娘,大公主倔强的性子,您应该也看到了。” “这才一个多月,她就因为思念柳氏,瘦了这么多。若一直不让她见柳氏,老奴担心大公主的身子……” 柳太后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她和袁嬷嬷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只想让大公主放下清清,在慈宁宫安心生活。 但大公主就是油盐不进。 定国公府虽说是为了长远的大局,放弃了清清,可她毕竟是兄嫂的亲生女儿,兄嫂怎么会不难过呢? 清清进冷宫以来,大嫂在家中,更是成日以泪洗面。 若韫儿再出了什么事,柳太后也无法跟自己的兄嫂交代…… 这位一贯冷心冷面的太后娘娘,看着大公主消瘦的脸颊,终究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第637章 大公主知道柳时清的残暴 柳太后浑身上下,只剩下脖子和头能动了。 她转头看着大公主,无奈道:“哀家可以让你见她一面,但你要答应哀家,见完回到慈宁宫,就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再也不许闹了。” 大公主止住了哭声,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乖巧地点了点头。 因为哭得太久,她说话时都开始打嗝了:“只要能见母妃,韫儿什么都听皇祖母的……” 柳太后朝袁嬷嬷使了个眼神:“你带大公主去冷宫,见柳氏一面吧。” 袁嬷嬷有些迟疑:“太后娘娘……” 柳氏毕竟是被陛下厌弃了的人。 陛下本就忌惮定国公府。 镇国公府覆灭后,陛下手中掌握的实权越来越多。定国公府在朝堂上,不敢像以前一样嚣张。就算有小动作,也只是在私底下进行。 此次,为了证明定国公府与刺杀案无关,也为了不被陛下抓住把柄。柳氏被打入冷宫后,不管是慈宁宫,还是定国公府,都没有对她施以援手。 今天,太后娘娘让她带大公主,去冷宫探望柳氏,这件事必然会传到陛下耳中。 袁嬷嬷担心,陛下会因此不高兴…… 柳太后明白她在想什么,声音沉了沉:“她再怎么样,也十月怀胎,为皇帝生下了大公主。” “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天底下哪有不让孩子,见自己亲生母亲的道理?” “哀家是瘫了,不是死了,不至于这点主都做不了!” 听到这话,袁嬷嬷心中再也没了顾虑,应了声“是”,就带着大公主出去了。 怕柳氏看到大公主满脸泪水的样子,会伤心,袁嬷嬷对旁边的小宫女道:“带大公主去洗把脸,换身喜庆些的衣裳。” “奴婢遵命!” 过了良久,大公主才回来。 她身后的两个宫女手上,还拿着好几个包裹。 袁嬷嬷疑惑地问道:“大公主,这是什么?” 大公主小小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心疼:“韫儿听说,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都过得很可怜。每天吃不饱,穿不暖……” “韫儿很担心母妃,不想她在冷宫吃苦。所以给母妃带了好多从前的衣服,还有新鲜的点心。” 说到这里,大公主看了袁嬷嬷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袁嬷嬷,可以吗?” 袁嬷嬷在心中连连叹息。 也不知柳氏那样跋扈冲动的性子,是怎么生出大公主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的。 或许,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就是柳氏今生最幸运的事了。 陛下是让柳氏去冷宫悔过的,不是享福的。袁嬷嬷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转眼一想,这或许是大公主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柳氏的机会了,就当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吧。 “……可以。” “大公主,这些东西您都带着吧。还差什么,也可以让人去准备。” 大公主重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谢谢袁嬷嬷!” “现在天气还这么冷,要是母妃在冷宫受冻怎么办?韫儿还想给母妃带一些炭火……” 一切准备就绪,往冷宫而去的时候,大公主身后的宫人手上,都拿着大包小包。 虽说袁嬷嬷行事很低调,但一路上还是有不少宫人,看到了这一幕。 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了。 柳氏刚开始被打入冷宫的时候,许多人都在猜测,太后娘娘会不会保她? 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慈宁宫都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王贵人被晋为了敦嫔,抚养三皇子。 众人这才明白,太后娘娘已经彻底放弃了柳氏,转而扶持敦嫔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在心中想着,难不成太后娘娘还是放不下血缘亲情,准备救柳氏了? 若柳氏从冷宫出来,敦嫔的位置岂不是尴尬了? 当然,包括敦嫔在内,许多聪明人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尘埃落定的事,还会有反转不成? 太后娘娘若想救柳氏,早就行动了,还需等到今日? 定是大公主哭闹不止,太后娘娘没办法,才准许她去冷宫见柳氏一面。 对于宫中的这些猜测,大公主一行人浑然不知。 那么久没见母妃了,她迈着雀跃的脚步,走到冷宫附近时,竟听到了许多宫人恨恨的对话声。 “柳氏落到这个下场,真是苍天有眼啊!我唯一的妹妹,之前在永寿宫当差,就因为柳氏的心情不好,竟说我妹妹上的茶烫到她了,命人活生生将我妹妹打死了……” “还有我姐姐,明明只剩下半个多月,就年满二十五岁出宫了。家里已经为她定下了一门好亲事,她的未婚夫一家,就等着她出宫成亲了。可我姐姐在整理永寿宫的库房时,不小心碰到了陛下送给柳氏的花灯,一双手都被柳氏下令斩断了……” “我同乡的兄弟,从前是永寿宫的洒扫太监,每日兢兢业业,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一次,柳氏和陛下闹了别扭,就拿我兄弟撒气,说他的地没扫干净,让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五十杖。才打到第三十杖,我兄弟就咽气了……” “我师傅……” 和楚夕颜一样,因为柳时清或失去至亲,或家破人亡的宫人,太多太多了…… 只不过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楚夕颜一样,有胆子,有本事报复她。 柳时清失势后,他们都觉得大快人心,了解彼此身上经历的事后,忍不住聚在一起,为死去的亲朋友好痛哭。 “我只恨,柳氏竟还好生生地活在冷宫,为什么不去死?!” “她毕竟为陛下生下了大公主,陛下又怎么会赐死她?我们那些亲人,命如草芥,只能算白死了……” “是啊。要不是有大公主在,柳氏恶贯满盈,陛下岂会容她活到现在?!” “……” 柳时清以往每次处死宫人,都不是当着大公主的面。 大公主年纪还小,再加上永寿宫宫人众人,偶尔少了一两个,她也没注意过。 更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第638章 重新请太医(为【重生至…打篮球】加更) 今天,大公主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她手中提着的糕点掉到了地上,脸上期待的笑容瞬间僵住,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震惊之色! 大公主抬头望着袁嬷嬷,不敢相信地问道:“袁嬷嬷,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母妃真的……真的杀了那么多人?” “不会的……不会的……” “母妃和韫儿说得最多的就是,我要像父皇给我取的名字一样,知书达理,怀珠韫玉。母妃那么好,怎么会滥杀无辜呢?” “袁嬷嬷,他们一定是在骗人,对不对?” 袁嬷嬷避开了大公主震惊的目光,没有回答她,只是吩咐身后的小宫女:“还不快去把那些在背后议论是非的宫人,都处置了!” 小宫女应了一声“是”,匆匆离开了。 袁嬷嬷牵起大公主的手,温声道:“快到冷宫了,走吧,去看你母妃。” 大公主浑然没了来时的期待,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所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在很多人眼中,母妃被父皇打入冷宫,其实是罪有应得? 甚至连自己的存在,在他们看来,都是一种错误?如果没有她,父皇就会给母妃更严厉的惩罚了? …… 冷宫。 柳时清日日喝着唐洛川的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染的风寒虽然好了,身体却越来越虚弱…… 她醒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 到现在,一整天竟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中。 翠竹担心不已,却又想不到其它办法,只能苦苦哀求小方子。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小方子叹了一口气,再次求唐洛川来冷宫,为柳时清诊了一次脉。 唐洛川说,柳时清身体上的病都好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郁结于心,以致伤身。 他虽是太医,却也只能医病,医不了心。 柳氏要郁郁而终,他也没办法。 对这个说辞,众人都没有生疑。 毕竟从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变成了冷宫庶人,换谁都得抑郁。 眼看柳时清每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翠竹真的很害怕,她哪天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可不管翠竹怎么安慰,柳时清都没有任何反应…… 最终,还是夏氏过来,和柳时清说了几句话。 夏氏就是从前的夏贵人,柳时清最忠实的拥趸之一。 因为在除夕宫宴上,被良妃选中背锅,让人以为是她将变质的牛乳,混进了乳茶中,而被打入了冷宫。 即便柳时清已经是庶人了,夏氏还是像从前一样称呼她:“……淑妃娘娘,是贤妃将我们害成了这样。大仇还未得报,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不杀了贤妃那个贱人,您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柳时清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冷宫的大门打开了。 楚夕颜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柳氏,大公主来看你了。” 冷宫的管事客气地往里面请:“大公主,袁嬷嬷,柳氏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不仅是大公主,就连袁嬷嬷看到柳时清如今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才一个多月不见,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管大公主心中,有多少复杂的情绪,孩子爱母亲都是天性。 看到柳时清瘦得脱了相,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住的环境还这么恶劣。大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哭着朝她跑了过去。 “母妃!韫儿来看您了,您醒醒啊!呜呜呜……” 或许是听到了大公主的声音,柳时清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朝思暮想的女儿,她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可置信:“韫儿?真的是你?” “母妃……母妃是不是又做梦了……韫儿又来母妃的梦中了……” 大公主哭得伤心极了:“母妃,不是梦,韫儿来看您了。您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呜呜呜……” 看着这副母女抱头痛哭的场面,翠竹瞬间红了眼眶,心中对沈知念的恨意更甚! 若不是贤妃诡计多端,算计了主子,主子怎么会沦落到冷宫来?! 大公主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没有母妃在身边了?! 贤妃踩着主子上位,一定会遭报应的! 就连袁嬷嬷,亦有些动容。 唯独楚夕颜冷眼站在一旁,眼底满是讥诮之色。 她真的搞不懂,柳时清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还弄得跟受害者似的? 柳时清跟大公主再怎么样,也还有见面的机会。至少她们都知道,自己最牵挂的人,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可大公主那批乳母的孩子,却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娘亲回家了…… 大公主可怜,难道她就不可怜?那些失去了娘亲的孩子,就不可怜? 袁嬷嬷沉声问道:“陛下只是将柳氏贬为了庶人,让她在冷宫思过,为何才一个多月,她就病成了这样?!” 翠竹恨恨地看了楚夕颜一眼。 她不是没想过,将楚夕颜这些日子是怎么磋磨主子的,都告诉袁嬷嬷。 但仅剩的理智,制止了翠竹。 太后娘娘已经放弃了主子,今日派人过来探望主子,也是看在大公主的份上。她不能将仅有的情分,消耗在惩治夕颜上。 如何想办法保住主子的命,帮主子脱困,才是最重要的! 翠竹跪在了地上,哀求道:“袁嬷嬷,主子进冷宫不久就病了,请太医来看过,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在这样下去,只怕……” “大公主还这么小,不能失去亲娘啊!奴婢求求您,禀报太后娘娘,救救主子吧!” 大公主抱着柳时清虚弱的身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韫儿不要母妃死!呜呜呜……韫儿不要母妃死……” 袁嬷嬷知道,不管是定国公府,还是太后娘娘,虽放弃了柳氏,却从未想过看着她去死。 “来人,去将柳氏的情况,向太后娘娘禀报。” “再派个人去太医院,即刻请谢炎谢太医过来!” 她身后的小宫女立即道:“是!” 第639章 他不会宽恕柳氏 大公主一直抱着柳时清,眼泪止不住地流。 翠竹重重松了一口气。 虽说这些日子,主子一直喝着唐太医开的药,但那也是因为没办法。翠竹的内心深处,其实从未真正相信过他。 谢太医是定国公府的心腹,若主子的身子有其它问题,谢太医定能查出来。 楚夕颜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了一抹紧张…… 这些日子,看着柳时清的烧退了,每天醒来的时间依旧很短。楚夕颜几乎可以确定,唐太医也像她一样恨着柳时清,巴不得对方去死。 她虽然不知道,柳时清什么时候才能一命呜呼,但总归有这份希望在。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大公主居然来看柳时清了…… 万一谢太医查出,唐太医在给柳时清的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 终于,谢炎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了冷宫,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大公主!” 随即,他客气地朝袁嬷嬷颔首:“袁嬷嬷。” 袁嬷嬷冷着一张脸道:“看看柳氏的情况如何。” 谢炎应了一声“是”,从药箱里拿出脉枕,为柳时清诊脉。 楚夕颜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唐洛川让人给柳时清熬的药,虽然换掉了一味药材,但依然是治风寒的。 只不过如果是郁结于心的人喝了,才会一点点产生不好的影响。 唐洛川的医术远在谢炎之上,他做的手脚那么隐秘,谢炎又怎么可能察觉得到端倪? 一会儿过后,谢炎收回了手指,道:“回袁嬷嬷,柳氏只是大病初愈,再加上郁结于心,身体才会虚弱至此,并无其它异样。” 翠竹眼底闪过了一抹讶色。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唐太医了? 楚夕颜面色微凝。 到现在她已经不能确定,到底是唐太医的医术太好,以至于谢太医查不出异样? 还是从一开始,她就想错了,唐太医和柳时清其实并无仇怨,也没有对她下手? 大公主哽咽着问道:“谢太医,我母妃如果没事,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怎么才能让母妃好起来?呜呜呜……” 谢炎恭敬道:“回大公主,柳氏是郁结于心。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也无能为力……” 大公主年纪还小,可能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但袁嬷嬷明白。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让柳氏以庶人的身份留在冷宫,她便会郁郁而终…… 大公主如此重视柳氏,若柳氏殁了…… 况且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对柳氏也不是全无感情了。他们可以看着她被废入冷宫,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当然,究竟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袁嬷嬷也做不了这个主,要请示太后娘娘。 她看向大公主,温声道:“大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究竟要如何为柳氏治疗,还得听太后娘娘的话。” 大公主明白,自己还这么小,什么都无法为母妃做。 她不能就这样看着,母妃病死在冷宫。她要去求皇祖母!要去求父皇! “母妃,您在这里等等,韫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冷宫的!” 大公主抬手擦干泪水,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快步往外跑去。 …… 慈宁宫。 恰逢帝王来向柳太后请安。 柳时清的身体状况,不仅柳太后,南宫玄羽也知道了。 帝王幽深漆黑的眸子里,有讶色一闪而逝。 他虽将柳时清打入了冷宫,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公主的生母。 南宫玄羽并不想韫儿小小年纪,就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天人永隔。 “……为柳氏请太医了么?” 传话的宫女恭敬道:“回陛下,袁嬷嬷已经去太医院,让人请谢太医过去了。” 南宫玄羽便没有再说话。 他跟柳氏过去的情分,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不过是看在韫儿的份上,让她好好活着。 柳太后本就是忍痛放弃了柳时清,得知对方在冷宫过得如此凄惨,甚至命都差点没了,她心中说不难受是假的…… 若是兄长与嫂子得知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该有多心痛,说不定还会因此怨怼她。 毕竟之前就是她分析利弊,让他们明白,若不放弃清清,重新扶持旁人。将来整个定国公府,都要被清清连累。 柳太后从未想过,要让清清去死…… 此刻,看着帝王冷峻的面容,柳太后忍不住道:“皇帝,清清和你毕竟有多年情分……” 南宫玄羽冷冷道:“若不是看在她侍奉朕多年的份上,她买通刺客,行刺君上,便是死一万次都够了。朕又岂会还好端端地留着她的命?” 柳太后下意识道:“你明知道,清清固然有错,可她想杀的只有贤妃,从未想过伤你分毫。” 南宫玄羽低头看向了床上的柳太后:“朕和贤妃在一起,刀剑无眼,母后能保证,朕当晚一定不会受伤?” 柳太后顿时哑口无言。 沉默了良久,她才道:“可不管怎么说,清清也是韫儿的生母。将来韫儿长大了,所有人都会诟病,她的母妃是个罪妇。” “皇帝,你如此疼爱韫儿,于心何忍?” “清清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就当是看在韫儿的份上,你不再宠幸她,给她一个低一些的位分,让她在后宫终老。也好过以罪妇的身份困在冷宫,让韫儿抬不起头来……” 帝王确实有过不忍心。 也曾想过,看在韫儿的份上,再给柳氏一次机会,对她从轻发落。 可每每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就会忍不住浮现出,念念受伤流血的样子…… “贤妃手臂上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朕若轻易宽恕了柳氏,置贤妃与何地?” “将来后宫的妃嫔有样学样,是不是所有人都敢买凶杀人了?” 柳太后一噎。 就在这时,袁嬷嬷一行人回来了。 帝王自然看到了满脸泪水的大公主。 如果是从前,他早就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抱在怀中温声安慰了。 可今天,南宫玄羽知道,大公主是因为什么泪流满面。 他不会宽恕柳氏,自然也不会给大公主机会。 第640章 沈知念质问唐洛川 柳太后望着袁嬷嬷问道:“谢太医怎么说?” 袁嬷嬷行完礼,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谢太医的诊断结果,和唐太医一样。都说柳氏是因为大病初愈,又郁结于心,才导致身体虚弱。” “谢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若这样下去,柳氏必然会在冷宫郁郁而终……” 大公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韫儿不要母妃死!韫儿就是不想要母妃死!” 大公主跪在了地上,抱着南宫玄羽的大腿,苦苦哀求道:“韫儿不想做没娘的孩子……” “父皇,韫儿求求您了,救救母妃好不好?呜呜呜……” 见大公主小小年纪,跪在地上哭得嘶声力竭,不少宫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袁嬷嬷亦为之动容,跟着跪下道:“陛下,大公主今日去看望柳氏,却发现对方瘦得形销骨立,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模样了……” “任何一个孩子,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变成这样,如何能不心如刀割?” “柳氏在冷宫,已经没了半条命,也算是为自己过去的罪孽忏悔了……” 柳太后瘫在床上,重重叹了一口气:“皇帝,你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违抗你的意志。” “你可以忘记过去的情分。” “可以忘记清清当年是怎么九死一生,为你生下了韫儿,甚至因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也可以忘记,这么多年来,清清是如何深爱着你。” “可你看看韫儿。” “这孩子离开自己的母妃才多久,原本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憔悴成什么样了?又瘦了多少。” “若你真的要韫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冷宫郁郁而终。你可想过,韫儿承受得住吗?她这一生,还会有开心的时候吗?” 大公主抱着南宫玄羽的腿,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却还在苦苦哀求:“父皇,求您……” 不得不说,柳太后总是善于击中,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南宫玄羽对柳时清已经没有任何情分,并不在意对方的死活。可大公主是他的亲骨肉,看着她瘦成了这样,他如何能不心疼? 看着大公主可怜的模样,帝王眼底划过了一抹不忍,闭了闭眼睛道:“……传朕的旨意,放柳氏出冷宫,以官女子的身份,幽禁丽宣阁。” “这是朕最后一次让步,从今往后,若再有人为柳氏求情,朕一定会杀了她!” 话音落下,帝王拂袖而去! 柳太后叹息了一声:“在丽宣阁终老,总好过关在冷宫受苦。看在姑侄一场的份上,这是哀家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袁嬷嬷,你安排人去接她出冷宫。从今往后,让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安分守己。” 袁嬷嬷恭敬道:“老奴遵命!” 大公主此时还没意识到,官女子的身份,也就比普通宫女高一丝丝,连正经小主都算不上,是没有资格抚养皇嗣的。 她只知道,母妃终于能从冷宫出来了,她以后又可以见到母妃了! 大公主破涕为笑,擦干脸上的泪水,飞快地往外跑去:“韫儿也要去接母妃!” 袁嬷嬷跟在后面提醒道:“大公主,陛下原先将柳氏废为了庶人,您叫她‘母妃’,本就是于理不合。这回陛下好不容易才开恩,您切记不可再坏规矩了。” “否则惹怒了陛下,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大公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是。” “以后韫儿只在私底下叫母妃,不会惹父皇生气的……” …… 钟粹宫。 柳时清被陛下恩赐出冷宫,还获得了官女子身份的事,已经像一阵风,快速在宫里传开了。 沈知念自然也知道了。 菡萏气愤道:“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柳氏作恶多端,陛下留她一条命,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今居然又宽恕了她!” 小明子端了一杯茶给沈知念,分析道:“宫中都在传,柳氏进冷宫才一个多月,就因为忧思过重,以致病入膏肓了。太医说了,她再这样下去,必定会郁郁而终。” “陛下不忍见大公主小小年纪,就与生母天人永隔,才特赦了柳氏。” “可奴才觉得……这未必不是柳氏使的苦肉计。这不,才过去了多久,她就能冷宫出来了。” 芙蕖连忙道:“不可能!” “谢太医去冷宫为柳氏诊脉之前,一直是唐太医在为她治疗。就是谢太医帮着柳氏说谎,唐太医总不可能。” 小明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芙蕖一眼:“我还没说唐太医怎么样呢,你就护上了……” 芙蕖的脸顿时一红:“我哪有?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沈知念握着茶杯,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睛里,一片幽深之色:“柳氏向来是无礼都要争三分。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就算进了冷宫,恐怕也日日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向本宫复仇。” “她真的会进冷宫才一个多月,就忧思过度到病入膏肓,快郁郁而终了吗?” 众人都是一愣:“……娘娘,您的意思是?” 柳时清的病情,一直都是唐洛川的负责。 沈知念沉着脸道:“即刻传唐洛川来见本宫!” 小明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应了一声“是”,匆匆跑了出去。 芙蕖眼底划过了一抹担忧。 该不会真的是唐太医…… 不多时,唐洛川便抵达了钟粹宫。 这张俊美却阴郁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常之色,依旧像往常一样,恭敬地向沈知念行礼:“微臣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此刻在内室伺候的,都是沈知念的心腹。 她看着唐洛川,起身朝他走了过去,一字一顿地问道:“柳氏病重,是否是你做的手脚?!” 唐洛川脸上的神色微变,阴郁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慌乱…… 他只是想为贤妃娘娘除去,一切对她不利的人。却从未想过,让贤妃娘娘知道这件事。 沈知念的声音冷了几分:“说话!” 第641章 是对他的奖励(103万票加更) 他永远都不可能对贤妃娘娘说谎。 所以,即便唐洛川不想让沈知念知道,自己阴暗的心思。听到沈知念的询问,他还是低着头,如实道:“……是。” “任何敢伤害贤妃娘娘的人,都该死!” “柳氏收买的刺客,在娘娘的手臂上划出了那么长的伤口,微臣岂容她苟活?” “故而得知柳氏感染了风寒,微臣便将为她治疗的药,换掉了一味。” “不会有任何人查到异常,就算其他太医去为柳氏把脉,她只好觉得她身子亏空,是因为长久郁结于心。” 说到这里,唐洛川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愧疚,朝沈知念跪了下去:“微臣只是想悄无声息,要了柳氏的命。万万想不到,她会因祸得福,离开了冷宫……” “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微臣该死,请贤妃娘娘降罪!” 沈知念怒视着唐洛川,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一张娇媚动人的脸上,满是迫人的威压。 “啪——!!!” 她弯下腰,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唐洛川脸上:“你的确该死!” 正因为知道,柳时清不仅背景雄厚,更是南宫玄羽的初恋,比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嫔都难对付。 为了扳倒柳时清,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甚至忍痛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好不容易才让柳时清失去一切,沦为冷宫庶人。 结果呢? 就因为唐洛川自作主张,居然让柳时清离开冷宫,由庶人变成了官女子。 官女子是能侍寝的宫女。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走过,柳时清曾经的所有不好,都在南宫玄羽的记忆中淡去。那个男人又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甜蜜时光。 这时,他再遇到身为官女子的柳时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成大患! 可这并不是最让沈知念生气的。 最让她生气的是,唐洛川自作主张,竟想背着她杀了柳时清。 此事若是败露,所有人都会觉得,此事是沈知念指使的。柳时清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她还不愿意放过对方。 定国公府肯定会以此做文章,她还怎么顺利晋升贵妃? 沈知念可以容忍,手底下的人不够聪明。因为人都是慢慢成长的,她有得是耐心调教他们。 却无法容忍,麾下的人不忠心,或者不听话。 因为一个不听话的下属,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坏了她的大计,甚至将她拖下水。 看着唐洛川脸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芙蕖眼底划过了一抹担忧…… 但她明白,唐太医此次自作主张,真的犯了娘娘的大忌,任何人都无法为他求情。 唐洛川却一点都不觉得痛,甚至有些享受。 他将另一边脸,朝沈知念侧了过去,如痴如醉地望着她:“谢贤妃娘娘赏。” “娘娘若觉得不解气,还可以打微臣的这边脸。” 菡萏站在旁边,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她怎么觉得娘娘的耳光,对唐太医来说不是惩罚,而是奖励…… 他甚至想娘娘再次奖励他。 沈知念:“……” 打,对唐洛川来说是奖励。 骂,她又怕让他爽到。 最终,沈知念坐回了椅子上,冷眼望着唐洛川:“本宫记得,你效忠本宫的第一天,本宫就跟你说过。为本宫办事,最重要的是忠心和听话。” “既然你做不到,以后也不必往钟粹宫来了。” 唐洛川俊美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害怕之色。 他知道,以贤妃娘娘如今的身份,想在太医院找到一个愿意效忠她的太医,不是难事。 自己真的有可能被取代…… 光是想一想这种可能,唐洛川心中就充满了恐慌,朝沈知念膝行过去:“贤妃娘娘,微臣知错!” “微臣也只是恨柳氏伤到了您,一时气不过,才想要她的命。” “微臣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您要怎么惩罚微臣都可以,求求您千万不要赶微臣走……” 说这话的时候,唐洛川那双阴郁的眸子里,满是破碎之色。 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伤心中还带着几分茫然。 若贤妃娘娘不要他了,他还能去哪? 普天之下,他想效忠的,唯贤妃娘娘一人…… 作为近身伺候沈知念的人,芙蕖又怎么会看不出,唐太医对娘娘的忠心,早已超过了正常程度。 两人都是她所珍视的人,芙蕖一直不愿意深想…… 此刻,看着唐洛川茫然无措,眼底写满后悔和悲伤的样子,芙蕖心中亦不是滋味。 她跟着跪下了,望着沈知念道:“娘娘,奴婢相信,唐太医真的知错了!” “求您看在他是初犯,过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人吃五谷杂粮,平日里哪能没个头疼脑热?宫人身子不舒服,正常情况下,是没资格请太医的。 唐洛川对钟粹宫的所有宫人,都没有任何架子,不知道帮助过他们多少次。 这会儿,小明子等人都跪了下来,帮着求情:“是啊,娘娘。唐太医也是太担心您,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求求您,再给唐太医一次机会吧……” 唐洛川像一只受伤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沈知念,整个人看起来都快碎了…… 他只求,贤妃娘娘不要抛弃他。 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唐洛川含泪的双眼,以及跪了一地的宫人,沈知念终究还是心软了。 “……下不为例。” “若你再背着本宫擅自行事,本宫就用不起你了!” 唐洛川如奉大赦,眼中噙着泪水,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谢贤妃娘娘!” “微臣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知念道:“行了,起来吧。” “太后娘娘已经命谢炎,继续为柳氏治疗。断了你的药,她会如何?” 唐洛川低着头道:“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端倪,微臣并没有给柳氏下毒,只是将她吃的药,换了一味药材。” “她不继续服用,身体便会渐渐恢复。” 沈知念的眸色沉了沉:“行了,本宫知道了。” “把你的尾巴打扫干净,莫让人发现了端倪!” 第642章 让帝王哪来的回哪去 “是。” 唐洛川顿了顿,继续道:“请贤妃娘娘放心,此事绝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就算事情暴露了,微臣也会一力承当,不连累娘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知念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唐洛川深知,自己此次好心办了坏事,心头十分愧疚。 道歉、保证的话,他都已经说过了。 唐洛川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重复,只是低着头拱手道:“微臣告退。” 此次事件也让他明白了,原来有时候他为贤妃娘娘做的事,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不仅帮不到贤妃娘娘,有可能还会害了她。 今后,他再也不会了。 菡萏和芙蕖都知道,为了扳倒柳氏,娘娘此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最终的成果,险些被唐太医毁于一旦,娘娘生气也正常。 芙蕖宽慰道:“娘娘,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都放弃了柳氏。她如今不过是个官女子,就算出了冷宫,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您消消气……” 沈知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本宫明白。” “本宫只是不喜欢,原有的计划被打乱,更不喜欢节外生枝。” 芙蕖忍不住道:“唐太医已经知错了,今后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沈知念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往好的方面想想,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唐洛川做的事,还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有了此次教训,他以后应当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沈知念也算消除了一个隐患。 否则哪天,唐洛川冲动之下,背着她把某个身份贵重的人物毒死了,她才是真的摊上事了…… 而且……柳时清出了冷宫,沈知念未必不能想办法,从这件事里获利。 毕竟南宫玄羽当初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等查出买凶刺杀她的人是谁,他一定会砍了对方的脑袋! 结果他不仅留了柳时清一命,对方才在冷宫待了一个多月,他就把人放出来了。 沈知念倒想知道,南宫玄羽该如何向她交代? 她冷哼了一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陛下再来钟粹宫,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为了避免将病气过给陛下,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满宫也只有贤妃娘娘,有底气和胆子,说这样的话。 菡萏他们倒已经见怪不怪了:“是。” 毕竟将陛下拒之门外的事,娘娘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 冷宫。 楚夕颜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柳时清,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眼底写满了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柳时清都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还有离开的一日?! 大公主是她的亲女儿,太后娘娘是她的亲姑母。柳时清哪怕只是以官女子的身份住在丽宣阁,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让楚夕颜如何不恨?! 所以,她命如草芥,想向这些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物复仇,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楚夕颜现在只恨,过去的一个多月,她就该豁出性命,要了柳时清的命! 哪怕同归于尽,也好过看对方脱离困境! 柳时清被翠竹搀扶着,依然很虚弱。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楚夕颜饱含恨意的眼神。 想到这一个多月,楚夕颜是怎么磋磨她的,柳时清的桃花眼猛然眯起,眼底有杀意一闪而逝! “贱婢,你是不是想不到,我还有离开冷宫的一天?” “你的背叛,和你做的那些事,我都铭记于心。终有一日,我会千百倍地还给你!” 楚夕颜毫不畏惧地对上了柳时清的目光,福了一礼道:“柳官女子,奴婢在冷宫当差,归贤妃娘娘管辖。便是犯了什么错,也应该由贤妃娘娘处置。” “您住丽宣阁,又无协理六宫之权,恐怕管不到奴婢头上。” 柳时清眼底燃起了一阵怒火:“……你!” 曾几何时,但这样跟她说话的宫女,马上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主子。” 翠竹冲柳时清摇了摇头:“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免得迟则生变。 至于夕颜……一个小小的冷宫宫女,她们今后多得是机会收拾她! 柳时清这才冷哼一声,在翠竹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大公主早已听说,当初母妃是因为夕颜姐姐的证词,才坐实了罪名,沦落到这个下场。 她也从翠竹口中知道了,夕颜姐姐和母妃之间的仇怨…… 此刻,看着这个自己昔日的玩伴,大公主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她知道,是母妃对不起夕颜姐姐在先,她没有任何资格恨对方。 大公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楚夕颜面前:“夕颜……” “姐姐”两个字,她终究再也叫不出口了。 “韫儿知道,是母妃做得不对,害你失去了家人……” “你想要韫儿怎么补偿你,都可以。韫儿求你,不要再恨母妃了好不好?” 大公主玉雪可爱,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每天听她一口一个“姐姐”。楚夕颜对大公主,怎么可能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可不管怎样,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楚夕颜别开脸,没让大公主看到她眼底的晶莹,行了一礼道:“大公主言重了。” “奴婢只是小小的冷宫宫女,当不起您的这番话。您是金枝玉叶,冷宫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快走吧。” 大公主知道,夕颜姐姐不会原谅母妃,也不会再跟她玩了。 这一刻,她心里真的很难过…… 翠竹过来,将大公主牵走了。生怕再迟一会儿,楚夕颜就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淑妃娘娘……” 夏氏从身后的屋子里追了出来。 似乎是意识到有这么多人在,她对柳氏的这个称呼不妥,夏氏又道:“柳……官女子,您离开冷宫了,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在冷宫的这些日子,夏氏对柳时清还算照顾。 况且她出去,就是为了向沈知念复仇,为自己办事的人,自然越多越好。 柳时清握住了夏氏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第643章 贤妃是不宜见人,还是不想见朕 既然冷宫是沈知念的管辖区域,有夏氏在这里,可以为自己办不少事! 夏氏明白,陛下到现在,恐怕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她想离开冷宫,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柳时清。 只要自己对柳时清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就能看到希望。 听到柳时清的话,夏氏重重点了点头! …… 翊坤宫。 敦嫔的贴身宫女豆蔻,眼底划过了一抹担忧:“听说是太后娘娘为柳氏求情,陛下才将她从冷宫放了出来。” “为了不被陛下猜忌,太后娘娘向来不过问后宫事,如今却为柳氏做到了这种份上。奴婢实在是担心……” 若柳氏回归了,还有自家娘娘的什么事? 敦嫔抱着三皇子轻轻哄着,脸上是轻松惬意的笑容:“怕什么?” “定国公府若想继续扶持柳氏,当初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将她打入冷宫?” “不管怎么说,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太后娘娘不会让柳氏在冷宫郁郁而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再次帮柳氏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敦嫔的话音刚落下,翊坤宫的掌事太监小田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压低了声音,汇报道:“娘娘,奴才都打听清楚了,柳氏离开冷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但太后娘娘并未见她,只说让她好自为之,以后不要再去慈宁宫了。” 敦嫔抱着三皇子,笑而不语,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豆蔻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之前还一直担心,论和定国公府的血缘关系,娘娘如何比得过柳氏。 太后娘娘没有改变主意就好。 三皇子都快满一岁了,但体型看起来,还跟七八个月的孩子似的。 抚养他的这段时间,敦嫔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三皇子异于常人的地方。 看来宫中的那些传言不虚。 但不要紧。 本来对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来说,三皇子就只是个傀儡。 只要在陛下百年之后,三皇子能在他们的扶持下,顺利坐上那个位置,让她成为太后娘娘就好! 三皇子又在她怀中流出了涎水,敦嫔却一点都不嫌弃,细细用帕子为三皇子擦干净了,才将他交给乳母。 “带三皇子下去休息吧。” 乳母恭敬道:“是!” 看着三皇子丑陋的模样,豆蔻眼底闪过了一抹嫌恶,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娘娘,满宫都说雪嫔娘娘对二公主好,照顾她的时候事必躬亲。” “可奴婢觉得,您对三皇子,一点都不比雪嫔娘娘对二公主差。” 敦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三皇子对她来说,不是普普通通的婴儿,而是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可不得仔细照顾着。 “三皇子是去年三月初三出生的,还有十天左右,就是他的周岁宴了,各种事情都安排得怎么样了?” 小田子弓着腰道:“皇子满周岁是大事,请娘娘放心,这些事礼部和内务府,从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等到时候,一定会为三皇子,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周岁宴!” 敦嫔点了点头。 无论她对三皇子的疼爱,是真心还是假意。三皇子在宫中的地位越高,她走得才会越稳固! …… 养心殿。 如今帝王去得最多的,就是钟粹宫了。 尤其随着四皇子一天天长大,那白白软软的模样,谁看到了不稀罕?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南宫玄羽亲自照顾着降生的,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非比寻常了。 现在几天不见到贤妃和四皇子母子,帝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晚间,他批完奏折,就起身道:“摆驾钟粹宫!” 李常德握着拂尘跟在后面:“是!” 走到一半,坐在龙撵上的南宫玄羽,忽然抬了抬手。 李常德立即道:“停!” 随即,他快步上前,恭敬地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南宫玄羽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说,朕将柳氏特赦出冷宫,贤妃知道了是否会生气?” 毕竟上元节那晚,念念差一点就没命了…… 李常德一抬头,看到南宫玄羽眼底的心虚之色,顿时有些讶异。 陛下是帝王啊,要治谁的罪,要宽恕谁,还需要别人的同意? 不过想到对方是贤妃娘娘,一切就正常了。 他笑了笑,道:“陛下,贤妃娘娘向来善良懂事,想必会体谅您的为难之处。” 南宫玄羽没有再说话。 他还不了解念念吗? 许多事情,她的确很大方,不喜欢与人计较。可事关性命,谁能大度得起来? 如果这件事是放在良妃身上,他就不需要担心了。因为帝王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良妃都很识大体,愿意委曲求全。 念念她啊……恐怕没那么容易看开。 偏偏,就是这样需要他绞尽脑汁去哄的女人,占据了他的所有心神。 “罢了,继续走吧。” “是。” 龙撵继续往钟粹宫而去,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谁知道…… 南宫玄羽从上面下来,往里面走去时,竟被芙蕖拦下了。 她福了一礼,态度十分恭敬:“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陛下,娘娘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您。她特意吩咐过,若您来了钟粹宫,为了龙体,让您请回。” 南宫玄羽的语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问道:“贤妃何时病了,为何没人去告诉朕?” “请过太医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芙蕖低着头道:“回陛下,唐太医傍晚已经来看过了,说娘娘的身子没有大碍,好生休息几天就行了。” 什么病,竟连病因都说不出? 李常德是人精,一下子就回过味来了。 贤妃娘娘这是不想见陛下啊! 或许是因为,同样的事在钟粹宫,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连李常德都习以为常了。 他甚至在心里暗戳戳地猜测着,陛下这次要如何收场? 李常德都明白的事,帝王又怎么会不明白? 南宫玄羽望着芙蕖,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贤妃是不宜见人,还是不想见朕?” 第644章 写了一个字(104万票加更) 感受到帝王周身传来的压迫感,芙蕖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却还是坚定地拦在钟粹宫门口。 “回、回陛下……娘娘真的病了,不想将病气过给您。您、您请回吧……” 天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 芙蕖真的担心陛下一个不高兴,就让人把她拖下去砍了…… 身为帝王,南宫玄羽无论去哪个宫里,对方都会欣喜不已,笑脸相迎,谁敢这样给他脸色看? 以他的骄傲,若是其他妃子敢这样恃宠而骄,他定会拂袖而去,再也不会踏进对方的寝殿一步。 可念念…… 此次确实是他没做到承诺的事,怪不得念念生气。 南宫玄羽眼底划过了一抹无奈,没有再看芙蕖,大步往里面走去。 帝王真要进去,谁敢强硬地阻拦? 芙蕖也只能跟在后面,紧张地喊道:“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然而谁知道……穿过院子,走到主殿,沈知念的寝殿大门依旧紧闭着。 李常德低着脑袋跟在身后,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 也只有在贤妃娘娘这里,他才能看到陛下吃瘪的样子。 咳咳……不能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万一陛下知道了,他御前大总管的位置,不就不保了吗? 帝王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念念,朕知道你为何气恼,这件事朕可以解释。” “你先把门打开,让朕进去好不好?” 里面传来了沈知念疏离的声音:“陛下乃万金之躯,臣妾若是将病气过给陛下了,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在臣妾的病好之前,陛下还是莫要再来钟粹宫了。” 菡萏站在旁边,有些胆战心惊! 门口站着的,毕竟是陛下啊! 娘娘这么做……陛下真的不会生气吗? 沈知念却气定神闲地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欠调教。 若她没有任何尊严和底线,一个劲地讨好南宫玄羽,只怕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会变得越来越廉价。 他也会越来越不在意她的感受。 “念念……” “你先让朕进去,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 然而不管帝王怎么哄,沈知念都没有再说话。 孙贵人摸着隆起的肚子,站在侧殿门口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了一抹讥诮。 把人惹生气了,陛下知道哄了? 贤妃姐姐答应过她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可堂堂九五之尊,居然说话不算话。 孙贵人算是明白了,相信陛下的鬼话,真的不如相信贤妃姐姐。 许是明白,沈知念今天真的不会见他了。而且堂堂帝王,一直在这里让她开门,宫人们看着也不像话。 南宫玄羽准备先离开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孙贵人。 想到孙贵人和沈知念关系极好,南宫玄羽抬步,朝侧殿走了过去。 孙贵人暗自翻了个白眼。 往她这里来干什么? 当然,面上她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样子,福了一礼道:“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是。” 进了内室,南宫玄羽没有说话,孙贵人也没有主动开口。两人一时间,有些相顾无言。 李常德轻轻皱了皱眉。 孙贵人平日里不是挺善解人意的吗,这回难道看不出,陛下是为了什么而来,为何一言不发? 孙贵人心里当然清楚。 可柳氏连买凶杀贤妃姐姐的事,都做得出来,陛下却转眼就把她放了,换成谁不生气? 她为什么要帮陛下哄贤妃姐姐? 以南宫玄羽的骄傲,自然做不出主动问一个宫嫔,如何去哄另一个妃子开心的事。 见孙贵人迟迟不开口,南宫玄羽黑着脸,起身离去了。 孙贵人像没看出他的不悦,笑着行礼:“嫔妾恭送陛下!” 帝王离开后,珠儿忍不住道:“小主,陛下明显是见贤妃娘娘不想见他,才来咱们这里找个台阶下。您为何不为陛下分忧,请求贤妃娘娘开门呢?” 孙贵人冷哼了一声道:“陛下出尔反尔,贤妃姐姐不该生气吗,我为什么要帮他?” 珠儿愣住了。 啊,不是。 小主身为宫嫔,应该事事以陛下为先啊,怎么把贤妃娘娘的感受,看得比陛下还重要了? 这对吗? …… 养心殿。 帝王黑着脸回来,沉默了许久,才抬眸问道:“……李常德,你说这一次,朕如何才能让贤妃消气?” 李常德挠头想了想:“这……娘娘们喜欢的,无非就是珍宝,不如陛下多给贤妃娘娘一些赏赐?” 南宫玄羽叹了一口气:“你不懂。” 这一次,跟以往那些事都不一样。 他对念念许下了海誓山盟,说他是她唯一心悦的女子。他从未像爱她这样,爱过任何人。 可他一转眼,就把险些害她丧命的罪魁祸首,从冷宫放了出来。 念念心中肯定会觉得,他以往的承诺都是骗她的,他对柳氏依旧旧情难忘。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是不忍看韫儿和他一样,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 女人在气头上,是听不进去这些解释的。 或许他越解释,在念念看来,越是欲盖弥彰。 李常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低着头道:“这……奴才是个太监,哪能懂女人呢……” “但奴才明白,贤妃娘娘爱陛下至深,只要让她知道,陛下心中最看重的就是她。或许,贤妃娘娘就能消气了。” 南宫玄羽想了想,觉得李常德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在后宫,如何才能让妃嫔感受到,帝王对她们的重视? 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晋位分! 晋念念为贵妃的事,他已经在安排中了,只等时机成熟。这一点,念念早就知道了。 那么还剩下什么办法? 帝王思索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你亲自将它送去钟粹宫,交给贤妃。” 李常德低头看了一眼,心头顿时大惊! 其他人不知道,可作为帝王的心腹,李常德早就知晓了,陛下打算晋贤妃娘娘为贵妃的事。 第645章 极其贵重的封号 在大周,贵妃和贤良淑德四妃一样,都是固定的高位分,不可另立封号。 比如贤妃娘娘,就是贤妃,或者以姓氏称“沈贤妃”。不会再加一个封号,称“某贤妃”。 同样,她封为贵妃后,就是“沈贵妃”。 陛下在纸上写的这个字,分明就是封号! 大周自开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固定的高位分妃子,还有封号的啊! 陛下居然要为贤妃娘娘开这个先例?! 最让李常德震惊的,不是陛下将贤妃娘娘晋为贵妃后,还要额外赐她封号。 而是这个封号,是“宸”字。 宸是什么意思? 宸乃紫微星所在,通常指帝王住的地方,是王位、帝位的代称,极其贵重! 陛下居然将这个字,赐给了贤妃娘娘?! 尽管李常德早就看出,贤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甚至早已超过了柳氏当年最受宠的时候。 可看着这个封号,李常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贤妃娘娘的受宠程度。 光从这个封号来看,在陛下心中,贤妃娘娘就是下一任的皇后人选了啊!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还愣着干什么?” 李常德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如实道:“陛下恕罪,奴才只是一时太错愕了。” 南宫玄羽明白,他这次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不怪李常德吃惊:“行了,去吧。” “奴才遵命!”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吹干纸上的墨迹,将纸张收进衣袖中,往钟粹宫而去。 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含笑对芙蕖道:“芙蕖姑娘,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老奴有事求见贤妃娘娘。” 看着李常德满脸堆笑的样子,芙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李公公不仅是大内总管,更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以往对她虽然客气,却也没客气到这种份上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尽管如此,芙蕖还是牢记着沈知念交代的事,客气道:“李公公,娘娘说了,在病好之前不见外人。” 李常德含笑道:“是陛下有东西,吩咐奴才亲手交给贤妃娘娘。” “姑娘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奴才放下东西就走,绝不打扰贤妃娘娘养病。” 芙蕖迟疑了一下,这才点点头,往里面走去。 不多时,她出来道:“李公公请。” 李常德微微颔首,进了内室,朝沈知念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瞥了他一眼,语气还算客气:“起来吧。” “谢贤妃娘娘!” 李常德从衣袖里,将折叠好的纸张拿了出来,满脸堆笑地递了过去:“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奴才送过来的,相信贤妃娘娘看过好,会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仅沈知念,就连菡萏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听李公公这语气,难道娘娘看了纸上写的东西,就会消气了? 陛下究竟写了什么? 沈知念接过芙蕖递过来的纸张,打开看到上面的那个字,眸色顿时一凝! 李常德都明白这个字代表的意思,她自然也清楚。 宸贵妃,可比沈贵妃好听多了。 而且她将是大周开国以来,唯一被另立封号的贵妃! 更何况……“宸”这个字,贵不可言! 在大周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妃子,能以这个字为封号。 沈知念知道,她这样闹一闹,以南宫玄羽的性格,必定会补偿她。 却没想到,他给她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独一无二的封号! 这可比那些身外之物重要多了。 果然,那个男人明白,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这份赔罪的礼物,沈知念很满意! 她的唇角微微勾了勾,眉眼明显舒展了不少,喃喃道:“想不到陛下心中……竟如此记挂着臣妾……” 随即,沈知念看向了李常德,语气放缓了一些:“陛下的好意,本宫已经知道了。” 李常德笑着行了一礼:“奴才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就不打扰贤妃娘娘休息了。” 他离开后,菡萏他们都围了上来:“让奴婢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字!” 在宫里生存了这么久的,没有蠢人。 看到那个“宸”字,众人脸上都难掩错愕之色:“这、这、这……不会真是奴婢想的那样吧?!” 小明子惊愕道:“这是古往今来的头一遭,奴才已经可以想象到,当这个消息传开后,会在前朝和后宫,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了!” 南宫玄羽虽然表达了,将“宸”字额外赐给她做封号的意思,但毕竟没有正式下圣旨。 沈知念交代道:“此事你们知道就行,不可在外声张。” 一是她不想那么早,就成为众人眼中的活靶子,面临不必要的算计。 二是此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万一最后有什么变化,她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菡萏等人顿时认真道:“奴才/奴婢明白!” …… 养心殿。 夜已经逐渐深了。 帝王手中拿着一本治国之策在看,但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终于,李常德回来了,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如何?” “贤妃看到那个字,可高兴?” 李常德虽从来不站队,后宫的哪个妃嫔,却也知道和宠妃结善缘,有多重要。 更何况……贤妃娘娘,或许就是将来问鼎后位的人! 李常德含笑道:“回陛下,贤妃娘娘看到那个字,先是错愕,随即眼底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感动之色。” “她情不自禁地呢喃,说想不到陛下心中,如此记挂着她。” “奴才相信经此一事,陛下和贤妃娘娘之间的误会,会尽消了!” 南宫玄羽唇角微扬,下意识就想去钟粹宫。 却又想到天色已晚,念念和阿煦肯定早就休息了。他此时过去,又会兴师动众,打扰到他们。 于是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罢了,明日再去看他们母子。 “朕不过是随手写了一个字,瞧她高兴的。” “她呀……” 第646章 朕心中真正爱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李常德但笑不语。 作为一个成熟的大内总管,他早就学会了,该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 翌日。 帝王下朝后,径直往钟粹宫而去。 却不料在宫道上,遇到了一位妩媚动人的宫装美人。 春常在的规矩学得极好,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她盈盈下拜,含笑道:“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春常在身上,都快忘记后宫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看到她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他才倏忽想起来,此女是除夕宫宴上,晋王进献的。 他让她跟着嬷嬷学规矩,转眼将近两个月过去,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想到晋王,南宫玄羽眼底染了一抹晦暗之色。 他将春常在纳入后宫,就是想以她为突破口,抓住晋王的把柄。 放在平时,南宫玄羽或许有闲心,跟春常在说几句话。 但现在他急着去见沈知念,哪有多余的时间搭理她,只挥了挥手,示意春常在起身,便让龙撵继续往前走。 春常在脸上的笑意未变,福了下去,恭敬道:“嫔妾恭送陛下!” 待御驾远去后,她的贴身侍女迎香,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担忧:“小主,您进宫这么久,早就把规矩学好了。可陛下去好像忘记,后宫还有您这么一号人了……” “您到现在还未侍寝,不少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迎香是晋王的人,弦外之音便是,春常在不得宠,如何为晋王办事? 春常在扫了迎香一眼,不疾不徐地问道:“急什么?” “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话音落下,她缓缓伸出手,用水葱般的手指,从自己的脸颊上拂过。 据说陛下喜欢娇媚动人的美人。 看后宫如今最得宠的,是钟粹宫那位媚骨天成的贤妃娘娘,便知道了。 同为妩媚的类型,她比贤妃更多了一份异域风情。 春常在不相信,陛下会看不到她。 她一定会帮晋王殿下,完成他的大计! …… 钟粹宫。 李常德甩着拂尘道:“陛下驾到——!!!” 宫人们陆续跪了一地,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目不斜视地往里面走去。 这回终于没有人拦着他,说贤妃不见外人了。 南宫玄羽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念念啊……还真是喜欢使小性子。 他让她消气了,她就愿意见他了。 可偏偏,对她的骄纵,他一点都讨厌不起来。还愿意惯着她,宠着她。 沈知念今日的打扮很简单,穿着一套淡紫色的宫装,裙摆处绣着点点繁花。 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挽着,随意披散在脑后。 柔媚的气质中,又透着几分洒脱与随意,给人一种极为放松的感觉。 南宫玄羽进来时,沈知念刚看完手中的账本,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 帝王大步走过去制止了她:“不必多礼。” “念念的身子今日可好些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的揶揄之色十分明显。 沈知念俏脸一红,嗔了南宫玄羽一眼:“多谢陛下挂念,臣妾已经大好了。” 南宫玄羽笑了笑,没有拆穿她,只是牵着她的手,到窗边的软榻上落座。 随即,他挥了挥手,对内室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很快,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帝妃二人。 虽说念念已经消气了,但南宫玄羽觉得,有些事他还是要与她解释清楚。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帝王不希望,他们之间生出任何嫌隙。 “念念……” 南宫玄羽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朕知你昨日因何不高兴,也知你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你要相信朕,朕心中真的已经没有柳氏的位置。” “朕将她从冷宫放出,是因为太医说她因忧思过多,病入膏肓,若继续留在那里,定会郁郁而终。” “朕不想看韫儿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 “朕知道柳氏险些害你丧命,罪无可恕。朕只给了她官女子的身份,将她幽禁在丽宣阁。” “她不会再来碍你的眼,更没有机会再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 “你莫要再生朕的气了,好不好?” 也只有沈知念,能让堂堂的帝王,向她解释这么多。 沈知念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 得知南宫玄羽将柳时清,从冷宫放了出来,她是有过一瞬间的愤怒。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理智地分析着,怎样才能利用帝王心中的愧疚,将利益最大化。 此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沈知念轻轻将脑袋,靠在了南宫玄羽的肩头,轻柔的语气中带了一抹哽咽:“臣妾固然恨柳氏心狠手辣,险些让臣妾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可臣妾也明白,陛下纵使贵为九五之尊,亦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 “其实从始至终,臣妾在意的都不是柳氏,是否得到了特赦。而是陛下心中最爱的,究竟是臣妾,还是旁人……” “臣妾得到了陛下的偏爱,喜悦之中,又每每惶恐不已,担心这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所以臣妾慌了,怕了……” “直到昨天,看到李公公送来的那个字,臣妾才知道,原来陛下心中一直将臣妾看得很重。” “至此,念念便死而无憾了……” 南宫玄羽听得即感动,又心疼,情不自禁地将沈知念拥得更紧了一些:“不许你说那个‘死’字。你要生生世世,永远都陪在朕身边!” “傻念念,朕心中真正爱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你无需惶恐不安,也无需因为任何人吃醋,明白吗?” 沈知念抬头,痴痴地望着南宫玄羽。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美丽动人的脸上滑落:“只愿君心似我心……” 南宫玄羽心头一动,忍不住轻柔地吻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他看沈知念的目光,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缱绻。随即低头,缓缓吻上了她的唇。 第647章 吃雪妃的醋(105万票加更) 一室春光,影影绰绰。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动静才逐渐停歇…… 翌日,帝王去上早朝时,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李常德握着拂尘跟在身后,在心中感激了贤妃娘娘一番。 还好此次,贤妃娘娘没长时间和陛下闹别扭,不然他们这些在御前伺候的人,可就要遭殃咯。 不过也是陛下舍得下本,这么快就把贤妃娘娘哄好了。 原本,帝王特赦柳时清出冷宫,后宫有许多人,都在等着看沈知念的笑话。 柳氏可是买凶杀人,差点就要了贤妃的命。结果陛下一转眼,就把柳丝给放了。 她们倒想看看,贤妃此次要如何收场? 听说她昨日将陛下拒之门外的消息,众人心中都冷笑不已。 陛下是什么人? 那时高高在上的帝王,岂容贤妃拿乔? 她如此恃宠而骄,陛下难道还会耐着性子哄她? 她敢把陛下关在外面,不就是给其他人趁虚而入的时机会。 谁知道……她们还没策划好计谋呢,陛下又眼巴巴地去了钟粹宫…… 这次终于把贤妃给哄开心了。 许多宫嫔都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贤妃究竟有什么本事啊?居然能让陛下,这样将她放在心上…… 为什么堂堂的九五之尊,一到贤妃面前,就有种不值钱的感觉? 对于这些事,沈知念并不关心,处理着每日的宫务。 不多时,菡萏进来汇报道:“娘娘,孙贵人来了。”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账本,道:“快请孙妹妹进来。” “是。” 进了内室,孙贵人正想行礼,沈知念制止了她的动作:“好了,你如今身子重,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快坐吧。” 孙贵人甜甜一笑,没有跟沈知念客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见孙贵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知念抬头问道:“孙妹妹有话要说?” 孙贵人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 “嫔妾只是担心,贤妃姐姐心中委屈。” 毕竟旁人又不知道,帝王要晋沈知念为贵妃,还破例将“宸”字赐给她做封号的事。 对上孙贵人担忧的目光,沈知念心头一暖,温声道:“我没事。” “个中缘由,孙妹妹过段时间就会明白了。” 见沈知念这么说,孙贵人也没有再追问,和她聊起了其它话题。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菡萏再次通传道:“娘娘,雪妃娘娘求见。” 沈知念道:“快请。” “奴婢遵命。” 雪妃今天穿着一袭雪白的宫装,肩上披着同色斗篷,领口处围着一圈白色的毛边。 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出尘,似从月宫走下来的广寒仙子。 进来后,雪妃接下斗篷,交给虞梅拿着,朝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孙贵人同样起身向雪妃行礼。 沈知念抬手道:“好了,都不必客气,坐吧。” “是。” 孙贵人好奇地看了雪妃一眼。 她和雪妃都是潜邸的老人了,自然明白雪妃娘娘的性子。 什么风把她吹到钟粹宫来了? 沈知念大概能猜到雪妃今日过来的目的,但她就像没看出来一样,只是和两人笑盈盈地喝茶,等着雪妃主动说起。 过了许久,雪妃终于忍不住,提起了今日过来的目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贤妃娘娘,寝衣已经做好了。” “您回头可以试试合不合身,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臣妾再去改。” 她的话音落下,虞梅便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芙蕖。 沈知念含笑望着雪妃:“既然是按照本宫的尺寸做的,又怎么会不合身呢?” “雪妃有心了,本宫今晚就穿上试试。” 雪妃面上依旧是一副清冷出尘的样子,但只有虞梅看得出来,娘娘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雪妃不善言辞,见东西已经交了过去,便起身道:“臣妾不打扰贤妃娘娘和孙贵人说话,先回去照看二公主了。” 孙贵人错愕得连行礼都忘了。 雪妃离开后,她脸上还是挥之不去的诧异之色。 雪妃娘娘居然亲手为贤妃姐姐,做了一套寝衣?!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贤妃都姐姐都只是戴着她绣的香囊,居然要贴身穿雪妃娘娘做的衣衫? 这一刻,孙贵人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挺不高兴的。 陛下翻其他人牌子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感觉。可见贤妃姐姐和雪妃娘娘的关系,比跟她的更亲密。 孙贵人顿时觉得,胸口像堵住了一样…… 她也没有聊天的心思了,挤出了一抹笑容,起身道:“贤妃姐姐,时间不早了,嫔妾也不打扰您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让菡萏送她回侧殿。 芙蕖疑惑道:“娘娘,奴婢怎么瞧孙贵人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开心?” 孕妇的情绪本就敏感,多变也是正常的。 唐洛川和林嬷嬷都说,孙贵人的身体和胎相极好,沈知念便没有多想。 侧殿。 孙贵人回来后,便吩咐道:“珠儿,陛下前段时间,不是赏了我几匹云锦。放哪了?你快去将它们找出来。” 珠儿那时就劝过孙贵人,给陛下做一套寝衣,以示感谢。这样陛下对小主的宠爱,也会更多一些。 可小主不乐意,说宫里愿意为陛下做寝衣的女人多了去,不差她一个。 见小主终于开窍了,珠儿很是高兴,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小主,您还怀着身孕呢,可别把自己累到了。” 孙贵人摸了摸肚子,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这个孩子,贤妃姐姐一直让唐太医和林嬷嬷,精心照料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仅她伤心,贤妃姐姐也会难过的。 …… 水月轩。 自从上次动了胎气,郝贵人便一直卧床养胎,到现在都没有踏出过寝殿一步。 初儿将今天的安胎药端了进来,恭敬道:“小主,快趁热喝吧。” 郝贵人原本还算丰盈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瘦得下巴都尖了。 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她竟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第648章 吴常在发现郝贵人的异常 为了腹中的孩子,郝贵人还是一口气,将安胎药都喝完了。 初儿立刻递了一颗蜜饯过去:“小主,去去苦味。” 郝贵人吃完蜜饯躺回了床上,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她的胎像以前一直很好,自从上次动了胎气,身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每次想起吴常在,郝贵人都恨得不行! “若不是因为吴常在,我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可她恨吴常在的同时,又不免想起了,曾经听到的那些流言。 吴常在变戏法的道具被人动手脚,是因为柳氏想借吴常在的手,报复良妃。 她无辜被良妃连累了…… 郝贵人不愿深想下去,摇摇头,将那些念头驱逐出了脑海。 她看向了初儿,问道:“孙贵人怀孕的时间,就比我晚了十来天,她的身子如何?” 如今满宫最关注的,就是这两个怀着身孕的宫嫔。 关于孙贵人的情况,初儿当然也知道一些。 她撇撇嘴,道:“奴婢听说孙贵人现在挺着个大肚子,每日还健步如飞。” “贤妃娘娘不仅让医术极好的唐太医,负责为她安胎,还让自己的心腹奶娘,照料孙贵人每日的饮食。” “在他们的照顾下,孙贵人可不得红光满面,吃啥啥香,完全不像怀孕的妇人。” “她昔日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潜邸侍妾,若不是攀上了贤妃娘娘,哪有这么好命?” 郝贵人沉默了…… 孙贵人有贤妃娘娘照顾,她也有良妃娘娘照顾。 可她和孙贵人的身体状况,竟差了这么多…… 郝贵人也明白,她现在每日都要卧床养胎,是因为动了胎气的缘故。 良妃娘娘照顾她时,已经十分用心了,她不能因此产生怨怼。 “良妃娘娘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声响起,良妃带着徐太医,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郝贵人刚想起身行礼,良妃就大步走过去制止了她:“郝妹妹,你如今有孕在身,不需要讲这些繁文缛节。” 郝贵人微微一笑:“多谢娘娘。” “又劳烦娘娘来看望嫔妾了,嫔妾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良妃佯装生气道:“郝妹妹这是什么话?” “做姐姐的照顾自己的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郝贵人感动的同时,心中又涌起了一丝愧疚。 良妃娘娘对她这么好,她却总忘不了宫里的传言。有好几次都差点觉得,是良妃娘娘连累了她。 真是不应该! 看着郝贵人消瘦的脸颊,良妃眼中写满了担忧。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徐太医身上,皱着眉头呵斥道:“徐太医,本宫信任你,才让你负责给郝贵人安胎。” “结果呢,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为何郝贵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再这样下去,本宫定要禀报陛下,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宫里谁不知道,良妃娘娘是顶好的人。平日里,就算宫人无心犯了什么过错,她也不忍责怪。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良妃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可见她真的很关心、担忧郝贵人。 徐太医跪了下去,惶恐道:“良妃娘娘,微臣真的已经使出了看家的本领,为郝贵人安胎了。” “只是贵人自从动了胎气后,便身体虚弱。她怀着身孕,不能胡乱用药,微臣也只能在保皇嗣平安的前提下,让郝贵人好生养着身体。” 郝贵人见状,温声劝道:“良妃娘娘,徐太医平时照顾我时,十分用心,是我自己身子虚弱,您莫要再怪徐太医了。” 良妃这才叹了一口气,对徐太医道:“起来吧。” “徐太医,本宫也只是太担心郝贵人的身体了,还望你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徐太医起身后,连连点头:“微臣明白的。” 见良妃如此护着她,郝贵人心里更暖了。 接下来,良妃又陪郝贵人说了一会儿话,留下了一大堆补品,才离开水月轩。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郝贵人感叹道:“良妃娘娘对我,一点都不比贤妃娘娘对孙贵人差。” “我应该惜福,而不是去羡慕别人。” 初儿赞同地点头:“小主,您也知道,宫里算计多,多少怀了皇嗣的宫嫔,都生不下来。” “除去遇到吴常在的那次意外,您和皇嗣一直平平安安的,都是托了良妃娘娘的福!” 郝贵人眼中满是感激:“谁说不是呢?” “在后宫这样的地方,能遇到良妃娘娘,是我最大的福气。”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宫女进来汇报道:“小主,吴常在求见。” 郝贵人顿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她来干什么?” 初儿跟着冷哼了一声:“小主变成这样,都是被吴常在害的!我们还没去找她的晦气呢,她还有脸到水月轩来?” 宫女道:“回小主,吴常在说,她是送佛经来为皇嗣祈福的。” 上次帝王给吴常在的惩罚,便是罚俸一年,抄十遍佛经,以及不能再在宫中变戏法。 既然是帝王的旨意,郝贵人也无法违抗,只能冷着脸道:“让她进来吧。” “是。” 吴常在走进来后,看到躺在床上的郝贵人,心头顿时一惊! 上次见面,郝贵人的气色都还不错。这才过去多久,她怎么就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吴常在压下心中的讶异,低着头客气地行礼:“嫔妾给郝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郝贵人真的十分不待见吴常在,但想起良妃娘娘说的,希望她们能和平共处。 郝贵人不想辜负良妃的好意,淡淡道:“不必多礼。” “谢郝贵人。” 吴常在也知道,郝贵人不喜欢自己,示意檀儿将托盘上的东西端过去,直截了当道:“为皇嗣祈福的佛经,嫔妾已经抄好了,请郝贵人检查。” 郝贵人看都没看,就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吴常在没有啰嗦,起身福了一礼:“嫔妾告退!” 她离开后,初儿道:“晦气之人抄的佛经也晦气。” “小主,奴婢将这些东西拿下去烧了?” 郝贵人点了点头,继续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休息。 第649章 三皇子的周岁礼 徐太医跟在良妃身后,脸上带着一抹讨好之色:“良妃娘娘,经此一事,郝贵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定不会再有所怀疑,心中也会更感激您。” 良妃赞赏地看了徐太医一眼:“此次你做得不错。” 随即,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本宫也是为了皇嗣着想。” “若郝贵人心头一直不安,皇嗣如何能健康成长?” 徐太医点头道:“良妃娘娘说得是。” “您对皇嗣的一片苦心,微臣明白。” …… 落樱阁。 檀儿好奇地问道:“小主,自打从水月轩回来,您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呢?” 吴常在眼里闪过了一抹沉思:“你觉不觉得今日见到郝贵人,她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比正常孕妇苍白不少?” 檀儿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可太医不是说,是因为上次动了胎气的缘故?” “奴婢也不希望,郝贵人和皇嗣有什么事,不然回头又该有人把此事,赖到小主您头上了。” 吴常在摇了摇头:“不,我总感觉不对劲。” “郝贵人的肚子挺得那么大,她本人的身体状况却不太好。就好像是……母体的所有营养,都用来供给胎儿了一样……” 檀儿惊讶地用帕子捂住了嘴巴:“不会吧?” “良妃娘娘那么关心郝贵人,一直让徐太医精心照料着她。徐太医怎么敢只顾皇嗣,不顾郝贵人的身体健康呢?” 宫中人人都说,良妃娘娘有多好。可吴常在投入她麾下后,渐渐察觉到了良妃的真面目。 她握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此事是良妃娘娘吩咐的呢?” 檀儿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外面看了看。 见四周没有人,她才压低了声音:“小主,您、您的意思是说,良妃娘娘想、想……” “杀母夺子”四个字,檀儿终究不敢说出来。 吴常在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郝贵人的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 “罢了,不管良妃娘娘是真心为她好,还是抱了那样的心思都,与咱们无关。” “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檀儿明白事关重大,重重点了点头:“是!” …… 时间缓缓走过,转眼来到了三月初二。 明日,就是三皇子满周岁的日子了。 如果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贵无比,流程和庆典要复杂许多。 帝王要在庆典当日,举行迎神祭祖的仪式。在有皇后的情况下,率领皇后和皇室成员,到太庙祭祖等等。 祈求先祖庇佑皇子健康成长、福寿绵长。 但三皇子并非中宫嫡子,周岁礼的流程,就要精简许多了。 不过……已经夭折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周岁礼都是在王府办的。这是帝王登基以来,第一次有皇子满周岁。 更何况,三皇子还是陛下的长子。 不仅翊坤宫忙碌着,内务府上下,也都在用心准备着明日的各种事情。 敦嫔作为三皇子的养母,更是力求将这场周岁宴,办得盛大无比,以彰显三皇子在宫中的地位! 在众人的忙碌中,第二天终于到来了。 钟粹宫。 菡萏站在沈知念身旁,为她梳妆打扮着:“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不仅满宫的娘娘、小主都会到场,各位皇室宗亲也都会到场。” “奴婢一定会让娘娘艳压群芳,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沈知念无奈摇头:“今天的主角,是三皇子与敦嫔,本宫无意抢他们的风头。” 毕竟在众人眼中,四皇子再受圣宠,有一个地方也永远都比不过三皇子。 那就是,三皇子有长子的身份! 既如此,就让三皇子和敦嫔,更受瞩目一些吧,她的阿煦才会越安全。 菡萏明白了沈知念的意思,笑嘻嘻道:“娘娘天生丽质,就算不铆足了劲打扮,也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在她的巧手之下,一位宫装美人,很快就出现在了铜镜之中。 见时间差不多了,沈知念起身道:“走吧。” “是!” 乳母将四皇子安稳地抱在怀中。 孙贵人已经在侧殿的门口等候了,见沈知念的主殿出来,她立即在珠儿的搀扶下迎了上去:“贤妃姐姐!” 沈知念微微颔首,温声道:“今天翊坤宫定会人满为患,你身子重,更要多小心。” 若不是怕有人在背后说,她仗着怀着身孕,就不把三皇子放在眼里,连他的周岁宴都不参加。 孙贵人其实想在揽月轩休息。 一直窝在寝殿也不是事,她小心些就是了。 孙贵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贤妃姐姐放心,我知道的!” 随即,沈知念又看向了珠儿,吩咐道:“今日一定要照顾好你们小主。” 珠儿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出了钟粹宫的大门,沈知念和四皇子进了暖轿,孙贵人也上了肩舆。 一行人一起往翊坤宫而去。 柳太后瘫痪了,自然无法出席这样的场合,但让袁嬷嬷亲自送了贺礼过来。 柳时清被幽禁着,没有帝王的旨意,不得离开丽宣阁。 郝贵人自上次动了胎气,便一直卧床养胎。帝王特意吩咐了,让她今天不用过来了,以免皇嗣有什么损伤。 沈知念抵达翊坤宫的时候,除了南宫玄羽,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贤妃娘娘到——!!!” 作为众妃之首,沈知念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今天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宫装,裙摆处绣着盛开的海棠花,显得神秘而又高贵。 因着不想喧宾夺主,沈知念今日的打扮较为简单。头发挽成了一个美丽的发髻,鬓边插着一支金镶红宝石的海棠发簪。 她的双眸狭长,眼波流转间,似有星辰在闪动。尤其是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与生俱来的妩媚韵味。 沈知念虽没有盛装打扮,可她的肌肤如凝脂般细腻,带着白里透红的健康光泽,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而又妩媚。 让人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后宫唯有春常在,和沈知念是一个类型。都属于那种气质比容貌更出众,充满了致命诱惑的美人。 第650章 敦嫔受伤(106万票加更) 沈知念出现之前,不少人都被春常在的美貌惊艳到了! 尤其是她的五官极为立体,一双大眼睛像会说话一般。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在全是大周美人的后宫,显得格外独特。 甚至有不少人在心中暗暗想着,这样的美人,陛下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翻过她的牌子,真是忍得住…… 但看到沈知念的这一刻,众人才明白,什么叫高下立分。 贤妃娘娘既有美人的娇媚,又有宠妃的威仪。她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情不自禁低下了头颅,不敢冒犯分毫。 “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到了前方落座,才挥了挥衣袖,淡声道:“都起来吧。” “谢贤妃娘娘!” 晋王的目光在沈知念身上一扫而过,眸色有些阴沉。 他之前以为,帝王喜欢妩媚的美人,那他送巴哈尔古丽入宫,一定能得到帝王的欢心。 不曾想有贤妃珠玉在,巴哈尔古丽竟到现在,还连一个贵人的位分都没混上。 今日的翊坤宫布置得格外华美,内务府在这里挂满了红绸与宫灯。地上铺着红色的织锦地毯,彰显周岁礼的喜庆与庄重! 院子中间设置着供奉祖先牌位的香案,上面摆放着香炉、烛台,显得庄严无比。 见时间差不多了,敦嫔才带着乳母抱着的三皇子,从主殿走了出来。 敦嫔今日盛装打扮着,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绣梨花宫装。裙摆处用银丝线绣的梨花,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华美而不失优雅。 她鬓轻挽,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下来,为她美丽的脸添了几分俏皮。发间最显眼的,便是一支点翠嵌珍珠发簪,白皙温润的珍珠,更衬托得她眉目如画。 尤其敦嫔如今是皇长子的母妃,身份贵不可言,不知道惹了多少宫嫔眼热。 即便如此,敦嫔出来的那一刻,一些低位宫嫔还是掩去了眼底的嫉妒,恭敬地行礼:“嫔妾给敦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敦嫔没有任何架子,示意她们起身,然后上前依次向沈知念、良妃与雪妃行礼。 这时,帝王也到了。 听到李常德的通传声,众人立即跪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知念抬头看了过去。 南宫玄羽身着一袭明黄的龙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似乎要腾空而起。 他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幽深的眸子漆黑如墨,似夜空中闪烁的寒星。鼻梁高挺,线条硬朗,为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添了几分坚毅。 随着南宫玄羽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气势,无不彰显着帝王的威严和不可冒犯。 只是在看向沈知念时,这张如谪仙般俊美的脸上,眼底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露出了年轻帝王独有的朝气。 “平身!” “谢陛下!” 今天的主角是三皇子。 他穿着华丽的服饰,头上戴着一个小金冠,冠上镶嵌着各种宝石,显得华美异常。 能入宫的女子都是美人,一代代下来,皇室成员就没有长得丑的。如果是其他孩子这副打扮,定跟天上的仙童似的。 然而三皇子眼距宽,外眼角向上倾斜着,鼻梁十分低平,时不时就张嘴伸出舌头流涎水。 和“可爱”两个字,实在是不沾边…… 而且一周岁的孩子,很多已经可以独立行走几步了。或在旁人的搀扶下,稳定行走。 可三皇子一直被乳母抱在怀里,似乎还不会走路。 众人都知道,三皇子发育缓慢的事。再加上这是他的周岁礼,自然没有不长眼的人,说三皇子的不好。 不少人都围在三皇子和敦嫔身边,说着恭维的话。 晋王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一幕,眼底有晦暗之色一闪而逝。 他自然希望,帝王的子嗣越单薄越好,断子绝孙最好! 如此,不需要他做什么,朝野和民间就会传出许多声音。说帝王是因为失德,才导致绝嗣。 晋王和春常在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让人看到,他们之间的这个小动作。 皇子亮相过后,便是祈福仪式了,由钦天监的官员主持。 谁知道这时,变故陡然发生—— 一只发狂的野猫,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奔三皇子而去! 抱着三皇子的乳母,眼中满是惊骇,竟被吓得愣住了! 就在这惊慌失措之际,敦嫔迅速冲过去,挡在了三皇子跟前。 “喵嗷——!!!” 发狂的野猫举起锋利的爪子,在敦嫔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敦嫔也因此摔倒在地。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侍卫们迅速冲了过来,一部分挡在帝王身前护驾,一部分去捕捉那只发狂的夜猫。 豆蔻将敦嫔扶了起来,心疼道:“娘娘,您受伤了?!” 南宫玄羽大步走了过去,沉声道:“快传太医!” 小田子立刻匆匆往太医院而去。 许多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连忙上前关心敦嫔的伤势。 南宫玄羽问道:“你怎么样?” 敦嫔用帕子按着手背上的伤口,摇了摇头:“只要三皇子无碍,臣妾怎么样都不要紧。” “只是这样大好的日子,为何会有发狂的猫冲进来?” “伤到了臣妾都无所谓,若是伤到了三皇子和陛下,臣妾简直不敢想……” 这时,一名侍卫过来禀报道:“陛下,猫已经抓到了,它的状态似乎不太对。至于是自己发狂,还是被人下了药,还要等太医查验。” 南宫玄羽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一直都知道,生在皇家,哪怕只是公主,从小都要面临无数算计,更何况是皇子? 三皇子是痴傻儿,帝王对他的最大心愿,就是他能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若此事是人为……三皇子都这样了,还有人算计,他绝不放过! 众人也都心思各异,暗自猜测着。 终于,数名太医匆匆赶了过来。 有人去查看敦嫔的伤势,有人上前检查野猫。 第651章 可疑的身影 混乱中,沈知念注意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当即让小周子跟了上去。 接到娘娘的眼神,小周子便明白她的意思了,不动声色地跟上了那个小宫女。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起,心中和众人一样,浮现出了许多猜测。 今日的事,究竟是有人要害三皇子? 还是敦嫔自导自演,为了博取帝王的同情和关注,策划了这出好戏? 沈知念觉得,不大可能是后者。 皇子的周岁礼出了什么事,便是不吉利的征兆,敦嫔应该不会拿三皇子的前程开玩笑。 当然,也不排除敦嫔目光短浅,没想那么长远,只想先得到帝王的宠爱再说。 毕竟她虽然抚养了三皇子,可满宫都知道,她是柳太后的人。成为三皇子的养母后,帝王就再也没有翻过她的牌子。 长此以往,后宫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帝王哪还记得敦嫔是谁? 她兵行险招,用这种方法,扭转帝王对自己的印象,也不是不可能。 太医在为敦嫔处理伤口。 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背,她含泪道:“还好这几道伤口,是抓在臣妾身上的。” “三皇子才满周岁,臣妾简直不敢想象,若那只发疯的猫伤到的是他……” 南宫玄羽不重视敦嫔,不代表不重视三皇子。 尤其是那孩子命运曲折,才一岁,就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心中对三皇子的怜惜更甚。 将敦嫔如此护着三皇子,帝王看她的眼神温和了不少:“你放心,有朕在,必不会让人伤到三皇子。” “你的伤口,朕也会命太医全力为你治疗,不会让你留疤的。” 敦嫔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动容,几分感激:“臣妾多谢陛下。” “只是……宫里也没听说哪位姐妹养猫,纵使有些地方有野猫,也是在冷宫那样偏僻荒凉的位置。” “今日是三皇子的周岁礼,它怎么会跑到钟粹宫来? 敦嫔用帕子擦拭着泪水,看似没说什么不对的话,但句句都在暗指沈知念和良妃。 毕竟两人协理六宫,后宫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与她们息息相关。 三皇子的周岁宴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自然难辞其咎。 沈知念和良妃同时上前一步,跪地请罪:“是臣妾失察,险些导致三皇子受伤,请陛下降罪!”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敦嫔,快步上前将沈知念扶了起来,温声道:“后宫诸事繁多,你们二人协理六宫,也不可能事无巨细。” “今日的事是意外,还是人为,还未得出结论,不必这么快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是在维护贤妃娘娘,良妃娘娘不过是顺带的。 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偏袒! 便是柳氏当年做贵妃,宠冠六宫时,都没有如此待遇吧? 良妃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和沈知念齐声道:“多谢陛下。” 敦嫔抱歉地看了两人一眼:“臣妾并不是指两位娘娘如何,只是担心有人要谋害三皇子,还望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勿怪……” 良妃冲敦嫔温和地笑了笑:“敦嫔妹妹的一片慈母之心,本宫明白,又怎么会介怀呢?” 这样的场景下,良妃会演戏,沈知念当然也会:“是啊。” “若是本宫的阿煦,今日遇到了这样的事,本宫定会比敦嫔妹妹更紧张。” 敦嫔似乎松了一口气:“两位娘娘不怪罪臣妾就好……” 接下来,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野猫身上。 小周子趁机避开他们的视线,悄悄回到了沈知念身边,压低声音道:“娘娘,奴才查过了,刚才那个是敦嫔娘娘身边的宫女,名叫‘紫儿’。” “她见大家都在此处,便鬼鬼祟祟地进了,翊坤宫掌事宫女豆蔻的房间,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沈知念的狐狸眼微微眯了起来。 紫儿是被其他人收买了? 还是此事是翊坤宫宫女之间的内斗? 她心中猜测着,却没有立即挑明这件事,打算再观察一会儿。 终于,太医得出了结论:“启禀陛下,这只野猫突然发狂,是因为有人给它闻了特制的药粉。” “此药粉的味道极淡,寻常人的鼻子几乎闻不到,却能使兽类失去理智。” “三皇子的襁褓上也有,所以这只野猫刚才才不管不顾,朝三皇子冲了过去。” 太医的话音落下,敦嫔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居然真的是人为?!” “三皇子还这么小,究竟是谁要害他?!” 敦嫔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含泪望着南宫玄羽:“陛下,三皇子虽不是臣妾亲生的,可这是臣妾第一次做母亲。” “和三皇子相处的这些时日,臣妾早已将他视若己出。” “求陛下一定要严查此事,为三皇子做主啊!” 她眸中的愤怒和担忧,真切无比。 看着这一幕,有人在心中呲笑了一声,觉得敦嫔真是会演戏。难怪能入柳太后的眼,成为了一宫主位。 有人则相信,敦嫔是真情流露。 毕竟三皇子,是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差点出了事,她能不紧张吗? 帝王的脸色阴沉如水,冷冷道:“苏全叶!” 事情刚发生,就有人去慎刑司通知苏全叶了,他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听到帝王唤他,苏全叶立即上前道:“奴才在!” 南宫玄羽的语气里带了一抹杀意:“查!” “朕倒想知道,谁敢在这样的日子,算计朕的三皇子!” 苏全叶恭敬道:“是!” 晋王和其他皇室宗亲一起站在旁边,这张和南宫玄羽颇为相似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担忧。 “皇兄的子嗣本就不丰,膝下至今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竟还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三皇子头上,是当严查!” 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三人的神色就能看出,她们十分赞同晋王的话。 三皇子毕竟是她们的亲侄子,纵使长相丑陋了一些,她们心中也是疼爱的。 见他险些被人害了,三位长公主心中,怎能不愤怒呢? 第652章 搜出了药粉 很快,慎刑司的人就顺着各种线索,查到了紫儿身上。 苏全叶上前道:“……启禀陛下,奴才顺着那只野猫留下的痕迹查过去,发现它是从翊坤宫,一名叫‘紫儿’的宫女房中跑出来的。” 刹那间,翊坤宫的所有宫人,目光都落在了紫儿身上。 敦嫔看她的眼神,顿时瞬间冷了下来:“说?!是谁指使你谋害三皇子的?!” 紫儿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 “奴婢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为三皇子周岁礼的事忙碌,真不知道那只野猫是从哪来的!” “许是……许是它从其它地方跑过来,钻进了奴婢的房间,也不一定啊……” “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谋害三皇子呢?请娘娘明鉴!请娘娘明鉴啊!” 苏全叶冷笑了一声:“翊坤宫的其它地方,可没有野猫今日活动过的痕迹。证明至少昨晚,你就将它藏在房间了!” 紫儿连连摇头:“苏公公,您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野猫桀骜不驯,如果奴婢真的早就将它藏在房间了,昨晚为何没人听到它的叫声呢?”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 不少人眼底都闪过了一抹疑惑。 是啊。 如果真像苏公公说的这样,不可能这么多宫人,没一个听到过野猫的叫声。 然而太医接下来的话,粉碎了紫儿最后的希望:“启禀陛下,微臣发现这只野猫嘴唇边的发毛里,不仅残留着可以让它发狂的药粉,还有少许蒙汗药。” 敦嫔瞬间明白了,怒视着紫儿:“贱婢!你将野猫弄回来后,便给它喂食了蒙汗药,故而它才没有发出叫声。” “今日醒来后,你又找机会,给它喂了能让它发狂的药粉。还在三皇子的襁褓里,也放了同样的药粉。” “是与不是?!”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谋害三皇子的?!” 敦嫔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的心思都变得活络起来。 有人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知念一眼。 毕竟就像晋王殿下刚才说的,陛下膝下只有两位皇子。若三皇子出了什么事,四皇子不就是独苗苗了…… 怎么看,贤妃娘娘都是最有动机的人…… 当然,也不排除孙贵人。 她怀着皇嗣,想提前为自己腹中的孩子铲除障碍,也不是不可能。 怀疑良妃的人虽然很少,却也不是没有。 一同在后宫生活了这么久,就算良妃的伪装再好,可女人最了解女人。还是有一些人,明白她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若三皇子出了事,贤妃娘娘成了嫌疑人,良妃娘娘不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了? 而且她和郝贵人关系极好,郝贵人又怀着皇嗣。她就更有可能趁此机会,除掉三皇子了…… 紫儿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敦嫔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 南宫玄羽失去了耐心,对苏全叶冷冷道:“将这个贱婢拖去慎刑司,务必审问出她背后的人是谁!” 苏全叶立即道:“是!” 宫里谁不明白,慎刑司残酷的刑罚?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紫儿似乎被吓破了胆,满脸泪水地望着敦嫔身边的豆蔻,朝她爬过去,伸出了一只手求救。 “豆蔻姐姐,救救我!” “你说过,只要我不承认,就不会有事的!” “我不想去慎刑司,你救救我啊!呜呜呜……”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惊! 他们怀疑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怀疑敦嫔。 可眼下,紫儿竟向翊坤宫的掌事宫女求救! 谁不知道,豆蔻是敦嫔娘娘最信任的心腹。 难不成此次,真的是敦嫔为了得到陛下的关注和怜惜,自己策划了这出戏? 这不,见敦嫔为了保护三皇子而受伤,陛下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 她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豆蔻先是一愣,随即指着紫儿,咬牙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话?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她惶恐地跪了下去:“陛下,娘娘,定是紫儿见自己做的事暴露了,才胡乱咬人!” 紫儿没有再指控豆蔻,脸上满是害怕之色,一个劲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去慎刑司!这些事的主谋不是我!” 她这副被吓破胆的样子,倒比有理有据去指控豆蔻,可信度更高。 就连南宫玄羽看敦嫔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怀疑与审视。 他可以容许后宫的妃嫔,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争宠。却无法容许,她们将主意打到皇嗣身上。 更何况,敦嫔还是定国公一派的人! 见帝王脸上的温和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凉之色,敦嫔顾不上手背上的伤口,猛然跪了下去。 “陛下,豆蔻伺候臣妾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臣妾再清楚不过。” “豆蔻绝不可能谋害三皇子,肯定是紫儿这个贱婢被别人收买了,所以在这里说胡话。” “望陛下明鉴!” 所有人都明白,敦嫔不是在维护豆蔻,而是在维护她自己。 因为豆蔻做的事,跟她做的有什么区别? 苏全叶的办事效率极高,紫儿将豆蔻咬出来的时候,他就带人去搜查豆蔻的房间了。 果不其然,从里面搜出了两包药粉,随即将它们交给了太医查验。 众人看豆蔻和敦嫔的眼神,更加充满怀疑。 豆蔻的脸色一白,似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太医就得出了结论:“……启禀陛下,这包乃蒙汗药。” “这包便是能让兽类发狂的药粉,成分和野猫嘴边的毛发里,以及三皇子衣衫上的一样……” 或许是知道大势已去,紫儿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什么都交代了:“豆蔻姐姐,这些事可都是你吩咐我做的……” “是你说因为娘娘的母家,与定国公府关系亲近,所以收养了三皇子后,一直不得宠。” “若再不想想办法,等孙贵人和郝贵人的孩子出生,陛下就更不记得娘娘了……” 第653章 感激贤妃娘娘(107万票加更) “我可都是听你的吩咐办事,现在事发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豆蔻都快急哭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怒视着紫儿:“一派胡言!” “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指使过你谋害三皇子!” “你苦心积虑,将脏水泼到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目的?!” 紫儿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哭着摇头…… 这下不仅是豆蔻,就连敦嫔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但她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跪在南宫玄羽脚下,抬头望着他,含泪道:“陛下,宫中人人皆知,臣妾从前不过是个圣宠不多的贵人。是因为有幸抚养了三皇子,才晋升一宫主位。” “说句现实的话……臣妾得到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来自三皇子。若是三皇子出了什么事,臣妾能讨到好吗?” “又怎么会本末倒置,让自己身边的人,去谋害三皇子呢?” 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敦嫔的好运气,此刻见她落难了,都想踩上一脚。 一人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讥讽道:“是啊。正因为如此,所以敦嫔娘娘及时救下了三皇子,没让他受伤。” “一来,到手的荣华富贵不会飞了;二来,又能在陛下面前表现,你对三皇子有多好。” “可怜的三皇子,失去了亲生母亲和一位养母,新养母也是个不慈的……” 敦嫔还想解释些什么。 可南宫玄羽本就不信任敦嫔,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话,当即道:“将豆蔻与紫儿,一同拖去慎刑司,务必让她们吐出实话!” 慎刑司的太监立即上前:“是!” 见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着。人群中,有一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沈知念看到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小周子之前发现,紫儿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里,鬼鬼祟祟进过豆蔻的房间。 想必她就是那时候,将蒙汗药和能让兽类发狂的药粉,放了进去。 不出意外,紫儿应该是早就被别人收买了。目的就是在今日让所有人认为,敦嫔为了得宠不择手段,连刚满周岁的三皇子都要利用。 还在三皇子的周岁宴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敦嫔必然会失去三皇子的抚养权。 她本就是因为三皇子才晋升的,没了抚养三皇子的资格,她这个嫔位也就做不成了。 届时,南宫玄羽不会再看她一眼,可能还会降罪于她。 敦嫔被人算计成这样,证明能力不足,柳太后和定国公府,也会将她视为弃子。 沈知念的心微微一沉。 幕后之人还真是好手段,一出手就废了敦嫔,还将后宫的水搅浑了。 因为一旦三皇子没了养母,势必又会惹得众人争夺。 很显然,敦嫔也明白后果,一张美丽的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 究竟是谁要害她?! 望着被慎刑司太监拖走的紫儿和豆蔻,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要不要管这件事? 敦嫔和她虽然是敌对阵营,但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 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她一口的毒蛇! 更何况,沈知念协理六宫,后宫出了什么事,不查明真相,她都难辞其咎。 若这只野猫,原先真是生活在冷宫的,幕后之人算计完敦嫔,很有可能还会利用这一点算计她。 沈知念不喜欢这种敌人在暗,她在明的感觉。 一番思索过后,她喊住了慎刑司的太监:“且慢!” 太监立即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地望着沈知念。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她身上。 云安长公主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喜。 她的性子骄纵跋扈,平日最不喜欢的,就是妖娆妩媚的女子,一副妾室的样子。 沈知念身上虽有宠妃的威仪,可那副模样,活脱脱像话本子里的祸国妖妃! 贤妃平日迷惑皇兄也就算了,事关三皇子差点被害,她也要来横插一脚? 只不过,顾忌皇兄对贤妃的宠爱,云安长公主纵使心中不悦,也没有表现出来。 南宫玄羽望着沈知念,温声问道:“贤妃有话要说?” 沈知念点了点头:“臣妾的确有所发现。” 接到她的眼神示意,小周子上前了一步,恭敬道:“启禀陛下,奴才刚才发现,有一名宫女行迹鬼祟,便禀报了娘娘,娘娘让奴才悄悄跟上去。” “那名宫女正是紫儿,奴才亲眼看到,她悄悄进了豆蔻的房间,过了片刻才出来。” “至于这两包药粉,是不是她趁机放进去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紫儿显然没想到,自己做的事居然有目击证人,眼神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豆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有人证!陛下,您要相信奴婢啊!” 敦嫔虽然有些诧异,沈知念会为她说话,却敏锐地抓住了机会,顺势道:“陛下,贤妃娘娘身边的周公公亲眼所见,豆蔻是被紫儿陷害的!” “可见布了这个局,便是谋害不了三皇子,也要让臣妾跳进黄河洗不清,其心可诛啊!” 事已至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宫玄羽心中的疑虑,虽然没有全部消除,但看敦嫔的眼神,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了。 他转而望着紫儿,冷冷道:“刚才所有人都在这里,关心三皇子的安危,以及敦嫔的伤势。” “你身为翊坤宫的宫女,为何悄然离开,去了豆蔻的房间?!” 紫儿慌乱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奴婢……奴婢……” 她支吾着,找不出一个完美的借口。 帝王怒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言的贱婢,拖下去严审!” “是!”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止了。 豆蔻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重重松了一口气,看沈知念的眼神满是感激。 还好贤妃娘娘身边的公公看见了。 更难得的是,贤妃娘娘和自家娘娘,不属于一个阵营。这种时候,她竟还愿意站出来,说出真相。 第654章 抓周 若没有贤妃娘娘,恐怕此刻,她就会和紫儿一样,进入慎刑司遭受严刑拷打了。 说不定还会因此背负,谋害三皇子的罪名,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豆蔻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中。 敦嫔眼底也有讶色一闪而逝。 她虽然不知道,贤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不可否定的是,确实是因为贤妃的证词,她才洗脱了嫌疑。 敦嫔朝沈知念福了一礼:“多谢贤妃娘娘仗义执言,臣妾感激不尽!” 沈知念淡声道:“本宫也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希望能找出谋害三皇子的真凶,敦嫔不必客气。” 如果是其他人作证,众人肯定不会相信,还会怀疑对方跟敦嫔是同伙。 但宫里谁不知道,贤妃娘娘跟定国公府一派的妃嫔,是敌人。 甚至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柳氏,就是因为买凶刺杀她,才被贬为了官女子。 贤妃娘娘还愿意站出来,说出真相,可见心胸之宽广! 由此可以证明,她也是真的关心三皇子。 南宫玄羽虽没有说话,但看沈知念的眼神,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他就知道,念念即便在尔虞我诈的后宫,生出了许多自保的手段。一颗心不像刚开始那样,似琉璃般纯洁了。但她善良的底色,从未改变过。 云安长公主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贤妃不是站出来当搅屎棍的。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她不喜贤妃的事实。 人群中的另一人,眼神越发晦暗。 没想到计划顺利进行到此处,竟被贤妃打乱了! 紫儿已经被拖下去审问了,这个插曲过后,三皇子的周岁礼依然要继续。 祈福仪式开始,钦天监负责此事的官员,一脸严肃地上前。 翊坤宫的院子中央,设置着一个庄严的祭坛,上面摆放着五谷、水果、丝绸等祭品。 钦天监展开手中提前准备好的祝词,严肃地念着。 末尾,才道:“……愿天地神灵、列祖列宗,护佑三皇子一生顺遂,福寿安康!” 三皇子被乳母抱着站在旁边,目光略显呆滞,张嘴伸出了舌头,唇边又有口水流了下来…… 襁褓里的婴儿流口水很正常,可三皇子都满周岁了,还这样……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南宫玄羽。 陛下不会因此对三皇子不喜吧? 殊不知……如果三皇子是个正常孩子,作为帝王的长子,看到他这副样子,南宫玄羽确实会不高兴。 也会觉得三皇子即便长大了,恐怕资质也一般。 但他早已从姜婉歌口中知晓,三皇子是唐氏儿。 此时此刻,帝王只觉得心酸…… 若敦嫔能好好抚养三皇子,看在她照料三皇子用心的份上,他也能许她一世荣华富贵。否则…… 大公主被袁嬷嬷牵着站在一旁,跟着钦天监的官员一起,祝福三皇弟茁壮成长! 三皇弟曾经被母妃抚养过,他们一起在永寿宫,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公主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三皇弟,和他说话。所有皇弟、皇妹中,她最亲近的就是三皇弟了! 虽然三皇弟现在的母妃,变成了敦娘娘,但她还是很喜欢三皇弟。 只是……想起以前的美好时光,再看看现在,她已经不住在永寿宫了,连母妃的面都见不到了…… 大公主不禁悲从中来,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她也明白,今天是三皇弟的周岁宴,她不能煞风景。 趁着大家没看到,大公主低着头,悄悄拭去了眼中的泪水。 这个动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袁嬷嬷。 曾经的大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整个皇宫最快乐的姑娘。 可现在,却动不动就掉眼泪,瞧得人心疼得紧。 但袁嬷嬷也只能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她陪伴太后娘娘,在后宫度过了那么多岁月,早就明白了,越是有皇嗣的妃嫔,越要争宠。 因为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一旦母亲失宠,她们孩子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比如大公主。 虽说陛下对她的态度没有改变,太后娘娘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可有那样一个母亲,她终究跟从前不一样了…… 除非大公主自己能想开,重新认一个身家清白,位分高的妃子为母妃。 终于,祈福进行到了最后的环节,钦天监官员进行焚香、洒扫等仪式。 接下来,便是今日的核心环节——抓周。 香案前铺着宽大的红毯。 像民间一样,红毯上放置着算盘、文房四宝、兵器、印章,以及各种各样的珍宝,代表了不同的志向。 三皇子被乳母抱着,放到了红毯上,看他最终会抓取什么东西。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皇室宗亲们含笑讨论着。 清阳长公主朝云安长公主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三姐,听说抓周时,若抓到了笔,则寓意聪慧,将来文采极好。” “抓到了印章,则象征着长大后会掌握权力。” “你觉得三皇子会抓到什么?” 云安长公主瞧不上贤妃一副狐媚的样子,更不喜欢敦嫔趋炎附势,通过攀附柳太后晋位分。 不过稚子无辜,她没有将对敦嫔的不喜,带到三皇子身上。 听到清阳长公主的话,云安长公主道:“谁知道呢。” “不过以敦嫔的性子,应该最希望他抓到印章吧。” 毕竟敦嫔抚养三皇子,不就是为了往上爬。 文淑长公主眼中带着一抹担忧,小声道:“若是如此,三皇子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夺嫡之争有多激烈,三位长公主早已领教过。 她们的那些兄长,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帝王和晋王…… 敦嫔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正常一周岁的孩子,早就会爬了。 她抚养三皇子的这段时间,发现他的各种发育,都落后于同龄的孩子。 三皇子爬是会爬,可爬起来东倒西歪的…… 他真的能顺利完成抓周吗? 若是不能,今天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敦嫔手背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走到红毯的另一边,蹲下对三皇子拍了拍手,含笑道:“阿景,到母妃这来。” 第655章 三皇子还挺难杀的 这是敦嫔为三皇子取的小名。 柳时清当初家世雄厚,位高权重,又有自己亲生的大公主,自然不会喜欢一个长相怪异的三皇子。 抚养三皇子的时候,柳时清都是将他丢给乳母和保母照顾,自己很少过问。 而敦嫔家世和圣宠都一般,三皇子可以说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 敦嫔抚养三皇子的这段时间,不敢说事必躬亲,却也极为上心。 三皇子纵使痴傻,对她也有一些隐隐的依赖。 听到敦嫔的声音,三皇子竟真的缓缓朝她爬了过去,只是动作有些东倒西歪。 一直以来,敦嫔对三皇子的所有好,都是抱着利用的心理。 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流着口水,吃力地朝自己爬来的样子。敦嫔的一颗心,竟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触动了一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等到三皇子用尽力气,爬到她面前时。敦嫔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宫中的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生养过,不知道一岁的孩子,具体应该是什么样的。 许多人虽然觉得,三皇子爬行的姿势,有些慢和怪异。但想起太医说过,三皇子发育缓慢,她们便没有多想。 良妃和雪妃在潜邸时,见过大皇子抓周时的样子。自然能对比出,三皇子的不同。 但两人都没有说什么。 沈知念两世为人,前世也见过一些婴孩,越发觉得三皇子身上,或许藏着什么秘密。 看来得找个时机,仔细问问唐洛川。 敦嫔对这些暗涌浑然不知,指着面前的东西,朝三皇子露出了一抹笑容:“阿景,来,抓一个。” 三皇子的眼神有些呆滞,不太听得懂她的话。 敦嫔依旧不厌其烦,循循善诱。 帝王看着这一幕,眸色不知不觉柔和下来了。 只是后宫善于伪装的女子很多,他此时也不能确定,敦嫔对三皇子的关爱,究竟是真心,还是做给大家看的。 但不要紧。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敦嫔不敢苛待三皇子,便够了。 听着众人热烈的讨论声,良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等等!先把三皇子抱开!” 一瞬间,众人都看向了良妃。 她是四妃之一,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在后宫说话的分量很重。立刻有宫女上前,将三皇子抱了起来。 敦嫔眼底闪过了几分不悦。 她好不容易才哄着三皇子,从红毯那一端爬到了这里,良妃这是什么意思? 敦嫔起身时,已经将脸上的所有情绪都隐藏好了,只露出了淡淡的不解:“良妃娘娘?” 帝王也朝良妃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良妃关切地看向三皇子,温声道:“臣妾只是突然想起,三皇子的周岁礼,竟有歹人想利用野猫害他。” “如今幕后之人还没抓到,谁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其它手段。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让太医将三皇子即将接触的东西,都检查一遍为好。” 毕竟周岁礼的布置,都是由内务府负责的。如今的内务府,是良妃在管辖。出了什么事,她脱不了干系。 “还是良妃细心。” 南宫玄羽赞赏地看了良妃一眼,对旁边的太医道:“便按照良妃说的做,把这些东西都查验一遍。” 太医立即道:“是!” 人群中,有一人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样子。 数名太医上前,依次细细查验红毯上的东西。 不少人都觉得,良妃娘娘真是喜欢小题大做。 指使紫儿的那个人,已经安排了野猫,难道还会用其它办法害三皇子? 沈知念深深地看了良妃一眼。 良妃的性子如此小心谨慎,难怪能在后宫久居高位。 沈知念甚至有些怀疑,上辈子,她意外遇上泥石流殒命后,最后登上后位的,是不是就是良妃? 这时,唐洛川忽然用布包着手,从红毯上拿起了一样东西,沉声道:“陛下,此物有毒!”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还真有人在抓周的物件上下毒啊?!” “幸好良妃娘娘心细如发,提前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万一三皇子抓到……” “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 “……” 清阳长公主有些心疼了:“虽说历朝历代,夺嫡之争都激烈。可三皇子还这么小,就有人容不下他了吗?” “不过这两次危机,三皇子都顺利避过了。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他倒霉,还是该说他运气好……” 云安长公主的神色有些复杂。 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是先帝的九皇子。当年夺嫡时,都有人容不下他,将他暗害了。 更何况如今的三皇子,还是皇长子。想要他命的人,当然只会更多。 帝王的脸色已经乌黑如墨,眼中酝酿着浓浓的杀气! 敦嫔紧张地问道:“是什么毒?!” 唐洛川道:“这个九连环上涂抹的毒药,名为‘雪思子’,没有气味,只是会在阳光下,泛着白雪般的光芒。” “雪思子的毒性并不强烈,大人短暂接触,不会对身体造成大的伤害。可孩童体弱,若是接触了放到口中,恐凶多吉少……” 良妃惊讶地捂住了胸口:“究竟是何人的心肠如此歹毒,竟一而再地算计,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南宫玄羽震怒道:“传苏全叶!” “是!” 立刻有一名小太监,往慎刑司的方向跑去了。 野猫的事还没审问出结果呢,居然又出现了新的变故。接到消息的苏全叶,火急火燎地带人赶了过来。 在路上,他已经听小太监说了来龙去脉。 苏全叶的第一反应竟是—— 别看三皇子才一岁,还挺难杀的。 真凶的手段层出不穷,三皇子却毫发无损。 同一天内,三皇子竟被人谋害了两次。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帝王周身散发出的低沉气息! 苏全叶片刻都不敢耽误,行了一礼,就迅速带人调查起来。 太医已经将剩下的物品都检查过,确认没有问题后,放回了红毯上。 礼官看了看帝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周还抓吗?” 第656章 又是冲她来的(108万票加更) 敦嫔提议道:“陛下,凡事有始有终。三皇子的周岁礼,已经快接近尾声了,若不完成,恐不吉利。” “将来三皇子长大了,知道此事,也是个遗憾。” 南宫玄羽虽没心情了,但听到敦嫔这么说,还是点头道:“既如此,便继续吧。” “是!” 抱着三皇子的那个宫女,将他放回了红毯上。 敦嫔继续蹲下身,引导着三皇子。 终于—— 在她的循循善诱下,三皇子抓起了……一块糕点! “扑哧!”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或用帕子捂着嘴,或低着头,极力忍笑。 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皇子抓周,最后竟是抓了块糕点的。 这岂不是代表,三皇子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了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生在皇家,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天潢贵胄的身份,他居然一点志向都没有。 晋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些原本嫉妒敦嫔的低位宫嫔,看到这一幕,眼底都忍不住浮现出了讥诮之色。 抓周礼上,三皇子竟如此上不得台面。 陛下在皇室宗亲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会因此不喜三皇子。 敦嫔心中也有这样的担忧,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看向了南宫玄羽。 却发现……陛下脸上没有异常的神色,她揣测不透他的想法。 殊不知,南宫玄羽对三皇子最大的期待,就是他能顺遂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他又没对三皇子寄予厚望,看到三皇子抓了一块糕点,自然不会生气。 沈知念将南宫玄羽的神色收进眼底,不禁有些疑惑。 至今为止,帝王膝下一共只有两个皇子。他们都是他亲生的,沈知念也无法保证,南宫玄羽对三皇子的未来,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看到三皇子抓了这样的东西,他怎么会这么平静? 除非……三皇子身上,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良妃笑得一脸温和,站出来打圆场:“这代表三皇子长大后的志向,便是让大周的百姓丰衣足食,再也不会饿肚子。实乃好兆头!” 帝王都在场呢,众人当然也跟着捧场:“良妃娘娘所言极是!” “三皇子的志向,便是让大周再也不会有饿死的百姓,不愧是陛下的长子!” “三皇子才满周岁,就有此等远大的志向,实在让我等汗颜!” “……” 云安长公主看向良妃,嗤笑了一声,低声道:“良妃这张嘴还真是厉害,黑的都能被她说成白的。难怪不光后宫,就连皇室宗亲里人人都说,她是难得的老好人。” 云安长公主不喜贤妃的妖娆,不喜敦嫔的势利,更不喜良妃的装模作样。 总之,她就是平等的讨厌所有人! 文淑长公主小心提醒道:“三姐,你小声点,让良妃听到就不好了……” 云安长公主冷哼道:“咱们是皇兄的亲妹妹,正一品的长公主,难道还怕区区正三品的四妃?” 几位长公主里,只有文淑长公主的母妃不在了,故而她的胆子最小:“话虽如此,但良妃是皇兄的妃嫔,我们哪能真和她比品级……” 云安长公主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心里依然瞧不上良妃。 抓周礼过后,就是收受贺礼的环节了。 敦嫔带着被乳母抱着的三皇子,收下大家送的贺礼。 有了前车之鉴,还有数名太医跟在一旁,检查那些贺礼是否有问题。 当着宾客的面,把贺礼拆开检查的行为,虽然有些失礼,但今日情况特殊,众人也都能理解。 甚至觉得这样做更好。 免得三皇子又被人害了,他们有嘴都说不清…… 幸好,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们,送给三皇子的贺礼,都没有任何问题。 翊坤宫的宫人,刚将大家送的贺礼登记好,苏全叶就带着慎刑司的太监,匆匆赶了过来。 敦嫔焦急地问道:“苏公公,可是查出谋害三皇子的人了?!” 苏全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回敦嫔娘娘,此次抓周用的所有物品,虽然都是内务府统一拿过来的。但那个九连环……是、是制造司的人做的……” 有不明内情的皇室宗亲,疑惑地问道:“制造司怎么了?” 一名宫嫔语气微妙:“制造司,是贤妃娘娘负责的地方……” 不出意外,沈知念再次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唐洛川心头一沉! 他若是早知道,这件事会查到贤妃娘娘身上,便装作没发现那个九连环的问题了。 前不久,他才因为自作主张,办砸了一件事,让柳氏出了冷宫。今天又…… 唐洛川真的很害怕,贤妃娘娘会因此不要他了…… 看到唐洛川惶恐的神色,沈知念朝他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今日的事,唐洛川只是履行身为太医的职责。她不是是非不明的人,不会因此责怪他。 就是不知道,在九连环上做手脚的,和指使紫儿放野猫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那今日的局兜兜转转,还是冲她来的! “贤妃娘娘……” 敦嫔望着沈知念,眼中带着几分不敢相信。 至于她是真的觉得,沈知念要害三皇子,从而感到诧异;还是明知事情有蹊跷,却依然想顺水推舟,坐实沈知念的罪名。 就没人知道了。 良妃皱起眉头道:“贤妃自协理六宫以来,从没出过任何差错。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谋害三皇子呢?” “陛下,臣妾觉得,此事肯定有误会!” 以沈知念的受宠程度,后宫谁不嫉妒? 只不过她如今的宠爱如日中天,没人敢贸然跳出来踩她一脚。 但许多人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都充满了怀疑…… 南宫玄羽当然不相信,念念会谋害三皇子。众目睽睽,他更不能让这口黑锅,落到念念头上! 沈知念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呢,帝王就问道:“苏全叶,制造此九连环的匠人是谁?从他将其造好,到九连环出现在三皇子抓周的红毯上,都有哪些人接触过?” 第657章 谁敢往贤妃身上泼脏水,别怪朕不客气 “你可审问出什么了?!” 苏全叶恭敬道:“回陛下,所有相关人员,奴才都已经让人带进慎刑司了,正在审问中。” 几名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柳氏是因为贤妃才失去了一切,落到如今的下场。国公爷虽暂时没办法把沈家怎么样,却还是恨贤妃入骨! 国公爷交代过她们的父兄,若谁能在后宫让贤妃吃瘪,甚至把贤妃从高位拉下来,他便许她们的父兄锦绣前程! 所以……纵使沈知念的得宠程度,让这些宫嫔心生忌惮。可她们进宫就是为了家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人的眼珠转了转,道:“嫔妾觉得,良妃娘娘的话有道理。贤妃娘娘与三皇子无冤无仇,又怎么会谋害一个刚满周岁的稚子呢?此事肯定有误会!” “是啊,说不定是制造司的某个人,突然对三皇子起了歹念,关贤妃娘娘什么事?” “嫔妾也相信,贤妃娘娘是无辜的。娘娘乃众妃之首,更是四皇子的母妃,定不屑如此行事。” “……” 她们看似在为沈知念说话,实则和良妃一样,句句都在坐实她的罪名。 毕竟就算制造司是沈知念在管辖,可偌大的部门有那么多人,谁能保证里面有没有其他人安排的钉子? 谁能证明,此事一定与沈知念有关? 她们这么讲,倒显得沈知念真的是凶手似的。 然后又挑明了,宫里只有两个皇子,不就是暗示众人,三皇子出了事,四皇子是最大的受益者。 沈知念有一万个理由谋害三皇子。 而且……沈知念沾染了嫌疑,后宫却上到四妃,下都低位宫嫔,都在为她开脱。 更让皇室宗亲们觉得……贤妃在后宫一手遮天! 这不,不少人看沈知念的眼神,都带着一抹审视。 云安长公主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质问道:“贤妃,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皇子是她的亲侄儿,她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贤妃对他图谋不轨? 旁人忌惮贤妃在后宫的势力,可她是皇兄的亲妹妹,她不怕! 沈知念又如何不明白,那些依附定国公的宫嫔,真实用意是什么。 只是如此浅显的手段,她还不至于放在眼中。 沈知念抬眸扫了她们一眼,将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落在了云安长公主身上:“陛下已经下旨,将相关人员都押入慎刑司审问了。” “此事究竟是有人心怀不轨,还是制造司内部出了奸人,还不可知。” “若真是本宫的疏忽,本宫自会向陛下请罪。” “不知云安长公主想让本宫解释什么?” 寻常妃子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慌乱不已了。贤妃竟如此沉着冷静,丝毫都不心虚。 难不成,此事真的与她无关? 云安长公主眼中闪过了一抹疑虑,却依旧不喜沈知念的态度:“哼!若三皇子出了事,宫中就只剩下四皇子了。说你有动机……” “云安!” 云安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南宫玄羽就沉声打断了她:“此事真相还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谁敢往贤妃身上泼脏水,别怪朕不客气!” 云安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帝王警告的目光,她猛然闭了嘴。 她与贤妃无冤无仇,纵使不喜贤妃,也从未想过跟贤妃作对,今日不过是担心三皇子。 没想到,皇兄竟如此偏心贤妃。 亏她从前还以为,皇兄和色令智昏的父皇不一样,不会被美色迷了眼。 谁知,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云安长公主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唯有顾大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看到陛下对贤妃的维护,众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复杂。 尤其是那几个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心中都害怕不已。 不是因为陛下的话,而是贤妃娘娘刚才那个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她们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不会因此治她们的罪。可若是贤妃娘娘记下了这个仇,私底下报复她们怎么办…… 看到敦嫔与三皇子,这几人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她们可都是奉了国公爷的命令,针对贤妃娘娘,敦嫔娘娘和太后娘娘,不会不管她们的。 沈知念眸光深邃,从南宫玄羽的态度已经可以看出,他对她的信任和维护,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她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纵使是帝王,也不可能堵住所以皇室宗亲的嘴。 沈知念自然不会让谋害三皇子的罪名,落到自己头上。 “今日是三皇子的周岁宴,却屡次发生意外。本宫明白诸位也是因为关心三皇子,才有了种种猜测。” “众人皆知,制造司是本宫的管辖范围,若本宫真要谋害三皇子,又怎么会让自己人动手?” “这个道理,想必大家都明白。” “九连环和雪思子,与本宫无关!” 她神色坦荡,条理清晰。没有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尽显众妃之首的风范! 陛下子嗣单薄,皇室宗亲们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子被人谋害。 他们倒也不是针对沈知念,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反驳道:“难得贤妃娘娘明白,我等也是关心三皇子。” “只是娘娘的这番话,恐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正因此制造司是你的管辖范围,造出的九连环上有毒,你就可以顺理成章以此为借口,说自己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一而再地被冤枉,沈知念并没有生气,只是坦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既如此,便等慎刑司查出一个真相吧。”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小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豆蔻在敦嫔旁边,低声道:“娘娘,野猫事件,若不是贤妃娘娘让周公公,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事,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此事是我们自导自演。” “等您落难,三皇子也会再次陷入漩涡中。届时,贤妃娘娘想对三皇子不利,岂不是更容易,又何必帮我们?” 第658章 耐人寻味的敦嫔 “故而奴婢觉得,九连环的事,应该与贤妃娘娘无关。” 敦嫔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豆蔻所言,她并没有表态。 豆蔻心中虽然记着沈知念的恩情,但她毕竟是敦嫔的人。见敦嫔不说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沉默地垂下了脑袋。 终于,苏全叶回来复命了:“……启禀陛下,已经有人招了。” “制造司那名做九连环的匠人姓‘田’,大家都叫他‘老田’。他无父无母,是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因为手艺好,被招进了制造司。” “据老田交代,是……是……” 说到这里,苏全叶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是贤妃娘娘指使他,在九连环上下了毒,目的就是借机除掉三皇子。雪思子是贤妃娘娘身边的芙蕖姑娘给他的,就藏在他房间的暗格里。” “奴才已经带人,将东西搜了出来。” 随着苏全叶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将一个瓷瓶呈了上去。 经太医查验,瓷瓶里装着的确实是雪思子。 九连环从制造好,到拿到三皇子的抓周礼上,接触过的人很多。 唐洛川说过,雪思子这种毒药,大人短暂接触没事,只是对孩童的伤害很大。所以并没有人质疑,为何其他碰过九连环的人没中毒。 刹那间,众人都看向了沈知念。 一名皇室宗亲愤怒地问道:“贤妃娘娘,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的子嗣如此单薄,若三皇子出了什么事,他们百年之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云安长公主看沈知念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审视。 只是她还记得皇兄刚才的警告,没有贸然说话。 沈知念看向了那名皇室宗亲:“老田所言,皆为一派胡言!” “本宫没有指使过他,更不知道什么雪思子。” 小周子应该快回来了,她现在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那几名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又觉得机会来了,瞪大了眼睛道:“我们刚才还以为,贤妃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呢,没想到……” “若这件事不是您做的,老田怎么会说得有理有据,又怎么会认识您身边的芙蕖?”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笑话!” “他要诬蔑本宫,自然会提前将说辞想好。” “芙蕖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宫中何人不认识?制造司的匠人知道,甚至见过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芙蕖道:“娘娘所言极是,奴婢根本不认识什么老田。更不知道是何人指使了他,来诬蔑奴婢。” 孙贵人挺着大肚子,站出来道:“红毯上有这么多东西,贤妃娘娘又没有神机妙算,如何知道三皇子一定会抓九连环?” “就算她想害三皇子,又怎么会用成功率这么低的手段?这明显是有人泼脏水!” 区区一个贵人,在场的许多人,身份都比她高。 可看着孙贵人隆起的肚子,皇室宗亲们并没有厉声呵斥她。 否则皇嗣有个什么好歹,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他们只是用正常语气道:“或许正因为成功率低,贤妃才想赌一赌。” “若三皇子碰巧抓到了九连环,她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一名宫嫔道:“孙贵人,我知道你向来跟贤妃娘娘交好。但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你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吧?” 孙贵人还想说些什么,沈知念却冲她摇了摇头。 任何事情,看的都是证据,逞口舌之快没用。 算算时间,小周子应该快回来了…… 孙贵人很听沈知念的话,没有再跟这些人争辩,只是朝刚刚那名说话的宫嫔冷哼了一声。 良妃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疑虑,看向了敦嫔:“这……对老田交待的事,不知敦嫔妹妹怎么看?” “你是三皇子的母妃,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关心三皇子的人了。” 敦嫔依附着柳太后,自然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可她更明白,如今的贤妃如日中天,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将她扳倒的。 所以,即便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沈知念,敦嫔依旧没有站出来落井下石。 没想到……良妃竟将话头引到了她身上。 贤妃才证明过她的清白,她这么快就变脸质问贤妃,落在陛下和大家眼中,不免觉得她是白眼狼。 敦嫔深深看了良妃一眼,才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很是为难:“臣妾并不相信,贤妃娘娘会对三皇子做如此歹毒的事。只是……慎刑司查出的证据摆在这里,臣妾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良妃娘娘,您与贤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不知您觉得,此次是否是贤妃娘娘想害三皇子?” 敦嫔巧妙地将问题抛回了良妃。 良妃摇了摇头:“本宫自然认为,后宫的姐妹不会做互相倾轧的事。” “只是查案是慎刑司负责的事,最终的结果,还需要陛下圣断。”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在苏全叶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面色微变,却还是上前汇报道:“陛下,之前那只野猫的来源,已经查到了。是……是从冷宫里跑出来的……” 人群中,有人幽幽道:“冷宫,似乎也是贤妃娘娘的管辖范围……” 到现在,沈知念身上的嫌疑越发多了。 “先是野猫,再是有毒的九连环,贤妃娘娘还真是好手段,生怕除不掉三皇子……” 眼看沈知念陷入了众矢之的,敦嫔却站出来为她说话了:“九连环上的雪思子,究竟是何人下的,本宫不得而知。” “但本宫可以确定,野猫的事一定与贤妃娘娘无关!” “若她真要对付本宫和三皇子,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证明此事不是本宫自己策划的?” 见沈知念看了过来,敦嫔对她微微一笑,传达了一个友好的眼神。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们处于不同的阵营,本质上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敦嫔真的会帮她? 就算敦嫔愿意,柳太后知道了能同意? 那么敦嫔此时的反应,还真是耐人寻味…… 皇室宗亲和不少宫嫔,都在请求南宫玄羽定夺此事。 第659章 小周子回来了(109万票加更)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南宫玄羽自然相信沈知念。 念念纵使在后宫有一些手段,也绝不会伤害稚子。 况且念念又不是不知道,阿煦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三皇子重多了,她有什么必要去害三皇子? 然而如此偏心的话,帝王无法明晃晃地说出来,否则会让阿煦面临许多危险。 他更不能无礼偏袒,让众人视他为昏君,视念念为妖妃。 念念还需要干净的名声,做大周最尊贵的宸贵妃! “朕既让贤妃协理六宫,便代表认可她的品行和能力。朕相信此事,贤妃定会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少妃嫔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来,陛下的处事风格,她们又不是不知道。 陛下不喜欢给他找麻烦的人,更没有多余的精力,为后宫的女人判案。大部分时候,他都只看查出来的证据。 可一遇到跟贤妃娘娘有关的事,陛下就耐心十足。 果然啊,人的心都是偏的…… 沈知念和南宫玄羽四目相对,微微一笑,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他信任她。 她亦相信,他不会让她蒙冤受屈。 所以,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也不害怕。 因为他的信任,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既然老田口口声声都说,是本宫指使的他,那便将他带过来,和本宫当面对质吧。” 见沈知念这么说,南宫玄羽给苏全叶使了个眼神。 他立即道:“是!” 云安长公主的眉头皱了皱,对身边的人道:“本宫之前一直以为,贤妃是为了给三皇子铺路,所以想除掉四皇子。” “可看到现在,她真的一点心虚的神色都没有,居然还敢跟制造司的奴才对质。” “究竟是她的太会伪装了,还是……本宫真的误会她了?” 清阳长公主没有回答,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是三姐误会了贤妃,三姐准备如何?” 云安长公主骄纵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哼!本宫也只是担心侄儿的安危,有什么错?” “若有一天,四皇子遇到类似的事,本宫同样会为他追问出一个真相。” 文淑长公主扯了扯云安长公主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三姐,后宫的事自有皇兄定夺,咱们还是少掺和吧……” 很快,慎刑司的太监,拖着一个身上有许多道鞭伤的男人过来了,正是老田。 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 云安长公主用帕子捂着嘴,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仿佛老田是什么脏东西。 若不是犯了事,这样的贱奴,一辈子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资格。 接到沈知念的眼神授意,菡萏气呼呼地上前道:“老田,我连雪思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它交给过你,让你谋害三皇子?!” 谁知,老田抬头看了菡萏一眼,就摇了摇头:“你不是芙蕖姑娘,雪思子不是你给我的。” 随即,他指向沈知念身后站着的芙蕖,道:“她才是。” 此话一出,众人看沈知念的眼神,更加充满怀疑了! 芙蕖上前了一步,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把东西交给你的?” 老田低着头道:“三天前,亥时,在天一门。” 芙蕖是大宫女,有自己的房间。 老田说的那个时间,不是她守夜,她早就在床上睡着了。没有人能证明,她没有去见过老田。 看来对方确实是有备而来。 云安长公主眼中浮现出了一抹不耐,低声道:“放在从前,证据都这么明晃晃地摆在这里了,皇兄早就将人处置了。怎么一遇到跟贤妃有关的事,他就开始犯糊涂了?” 说实话,她也挺讨厌色令智昏的皇兄。 小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沈知念身旁,低声汇报了几句话。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好奇。 他们怎么没发现,贤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太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人群中,有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沈知念心中有数了,低头看向了老田:“你既知道本宫的身份,就应当明白,诬蔑本宫是什么罪名。” “念在你或许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说出指使你的人,本宫可以既往不咎,让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若你有什么难处,本宫也能相助。” “否则……” 说到这里,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老田的身子颤抖着,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 可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连连摇头道:“贤妃娘娘,奴才什么都交代了,真的不知道,您还想让奴才说什么……” “若实在不行,就当这些事都是奴才自己做的,您给奴才一个痛快吧。奴才真的不想再受慎刑司的刑罚了……” 小周子摇了摇头。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沈知念既然握住了六宫大权,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凡是她管辖的地方,她都一步步将那些部门的总管,换成了自己信任的心腹。 包括制造司。 正因为知道制造司干系重大,彻底掌控了那里后,沈知念给总管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查清他手底下每一个人的底细。 这个工程量十分浩大。 但制造司总管知道,这是贤妃娘娘给自己的考验。 若是第一个任务都完不成,那他的位置就可以换人来坐了。 于是乎……经过漫长的时日,制造司总管终于暗中查清了他们的底细,竟真发现了不少奸细。 他将所有人的身份、来历编纂成册,一起汇报给了沈知念。 沈知念没有贸然行动,只是让制造司总管暗中盯着那些奸细,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不得不说,此次布局的人很聪明,没有用那些奸细,而是利用了身家清白的老田。 沈知念刚才就是让小周子去制造司,找总管翻册子,看老田的底细。 第660章 老田背后的人 至于为什么……沈知念刚才不挑明这件事,让帝王去查,而是命小周子悄悄行动。 当然是因为,她不可能在这么多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而且沈知念虽然有协理六宫之权,但皇宫终究是帝王的皇宫。若是让他知道,她对宫里的掌控,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这个男人未必不会多想。 见老田还在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泼脏水,沈知念觉得,他真是可恨、可怜又可悲。 “……小周子听制造司的人说,你年轻时,妻子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些年,你独自抚养着女儿,将她拉扯大,一直将女儿视为自己的命根子。” “上个月,你的女儿却急匆匆地嫁人了。有同僚好奇,你女儿许配给了哪户人家,可你三缄其口,精神一直有些恍惚。” “老田,你无父无母,除了一个女儿外,再无其它亲眷。既然奉了他人的命令诬陷本宫,不是求财,就是为了女儿了。” “现在还不老实交代,是想让陛下派人去查一查你的女儿吗?!” “你成了罪人,你的女儿还想有好日子过?!” 老田猛然抬起了头,没想到贤妃娘娘竟连这些事都知道! 想起沈知念刚才说的话,他浑浊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抹希冀之色。 或许……他把所有真相和盘托出,贤妃娘娘真的能救他的女儿? 人群中,有一人似乎知道大势已去,闭上眼睛,掩盖住了眼底的阴冷之色。 贤妃,的确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贤妃娘娘……” 老田跪伏在了地上,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奴才该死,的确是奉了他人的命令,来诬陷您……” 此话一出,有人诧异,有人疑惑,有人怀疑。 贤妃真的是冤枉的? 还是……她故意抬老田的女儿出来威胁他? 南宫玄羽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老田:“是何人指使你诬蔑贤妃的?!” 感受到帝王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老田的身子直打颤,如实道:“回陛下,上个月,通政司参议夏大人的儿子,不知为何在街上遇到了小女,执意要纳她为第十六房妾室。” “奴才虽身份低微,却也想小女嫁一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纵使日子清贫些,也好过给好色之徒做妾,受人磋磨。” “可胳膊哪拧得过大腿?为了保住奴才的命,小女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夏家。” “奴才本以为,夏公子执意要得到小女,对她好歹也有几分新鲜劲。谁知道……小女自进了夏家,身上便是旧伤添新伤……” “那夏公子说,若奴才不按照他吩咐的,用九连环陷害贤妃娘娘,便要活活打死小女……” 说到这里,老田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才自知诬蔑贤妃娘娘,罪无可赦,陛下和娘娘怎么处置奴才都可以。求贤妃娘娘大发慈悲,救小女出夏家那个火坑吧!” 小周子丝毫都不同情老田,冷冷道:“娘娘刚才给过你机会,可你并没有珍惜。” 老田再情有可原,又如何? 若不是娘娘足够谨慎,早就掌握了他们的底细,今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背负了谋害三皇子的罪名,娘娘会落到什么下场? 不用南宫玄羽吩咐,苏全叶已经命人出宫,快马加鞭去核实此事了。 云安长公主诧异地问道:“夏家与贤妃有何仇怨,为何要处心积虑陷害她?” 老田跪在地上摇了摇头:“这就不是奴才能知道的事了……” 有人想起来了:“通政司参议的女儿,夏公子的姐姐,便是从前的夏贵人!” “去年除夕宫宴,她命人将变质的牛乳,混进新鲜的牛乳中,意图陷害贤妃娘娘办事不力。事情败露后,夏氏被陛下贬为庶人,打入了冷宫。” “夏家想必是因此怀恨在心,才做了这个局,陷害贤妃娘娘!” 云安长公主微微皱眉:“纵使此事与贤妃无关,可差点伤到三皇子的那只野猫,的确是从冷宫跑出来的。” “这件事,贤妃又怎么解释?” 沈知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冷宫的管事和楚夕颜,就带人押着一个女子过来了。 行完礼,楚夕颜恭敬道:“启禀陛下,启禀贤妃娘娘,奴婢昨晚起夜时,见夏氏行迹鬼祟,便跟上去看了看。” “夏氏说自己睡不着,随便在院子里逛逛。奴婢当时隐约听到了几声猫叫,可冷宫一直有野猫出没,奴婢便没有多想。” “直到周公公派人去冷宫,询问冷宫近日是否有异常,奴婢才突然想起了此事。” 孙贵人看着夏氏,厌恶道:“一切都说得通了!” “夏家以老田的女儿为威胁,让老田在九连环上下雪思子,陷害贤妃娘娘。” “夏氏买通了紫儿,让紫儿放猫出来伤害三皇子。不管这口黑锅,最终落到谁头上,只要查出伤了三皇子的猫,是从冷宫跑出来的,贤妃娘娘都难辞其咎。” “夏氏真是好手段!” 南宫玄羽压根不记得夏氏这号人了,哪怕此刻她就跪在他面前,他也没认出她的模样。 但听众人说起来龙去脉,他终于想起夏氏是谁了。 此刻,他冷冷地望着夏氏:“这些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夏氏隐晦地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认命地低下了头:“除夕宫宴上的变质牛乳,根本就不是我放的!陛下您为了给贤妃开脱,硬生生将我打入了冷宫,让我如何不恨?!” “如果不是因为贤妃,我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我恨!我真的恨!!所以我想让她不得好死!!!” 苏全叶派去夏家调查的人,虽然还没有回来。可所有事情,夏氏都承认了,真相已经明了。 帝王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牛乳的事,证据确凿,你到现在还想狡辩?!” “当初念在你侍奉过朕的份上,朕只是将你废入了冷宫,并未赐死,也未发落你的家族。” “不曾想,你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 第661章 夏家不是真正的主谋 夏氏跪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只是想为自己报仇,何错之有?” “我只恨,自己的手段不够高明,没有成功扳倒贤妃!”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三皇子的周岁宴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帝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到现在,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冷冷道:“传朕的旨意,夏氏谋害皇嗣,诬陷妃嫔,罪无可恕,即刻拖下去杖毙!” “夏家……满门抄斩!” 夏氏跌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所以,她听父亲的话,做了这些事,认下了所有罪责。 没想到……夏家竟也要落得覆灭的结局。 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问父亲一句,为了效忠那人,搭上全家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众人都没想到,今天这些声势浩大的事,不仅牵涉到了四皇子,更牵涉到了众妃之首。到最后,竟是夏家搞出来的。 听到夏家要被满门抄斩,老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老奴的女儿是被夏公子强迫的,算不得夏家人。求您开恩啊,陛下!” 终于—— 苏全叶派出去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证明了老田说的都是真的。 虽说夏氏都承认了,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这时证实了这些事,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但老田确实是因为女儿受到了威胁,才犯下死罪。 帝王可以放过他的女儿,却不会放过他。 否则今后人人有样学样,对皇嗣下毒,皇嗣的安危还能得到保障吗? 皇家的尊严又何在? 最终,老田和翊坤宫宫女紫儿,都被帝王下令处死。 但得知女儿可以平安离开夏家,老田临死前,唇角挂着一抹笑容…… 随着帝王拂袖而去,宾客们也陆续离开了。 云安长公主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走到了沈知念面前,面无表情道:“刚才误解了你,对不住!” 话音落下,不等沈知念有所反应,云安长公主便转身离去了。 清阳长公主冲沈知念笑了笑,温声道:“我三姐就是那样的性子,但她的本性真的不坏。今日也只是关心三皇子,才想为他讨回公道。” “还望贤妃莫要误会。” 沈知念想起了上辈子,大周和匈奴迎来了短暂的和平。为了百姓,云安长公主和亲匈奴。 不料才过去半年,匈奴便撕毁了契约,再次和大周开战。 云安长公主刺杀匈奴单于失败,自焚在了营帐里,以身殉国,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虽说她平日总是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确实惹人厌烦。但在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她的确有一国长公主的气节。 沈知念并不讨厌云安长公主,对清阳长公主微微颔首道:“本宫明白,云安长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 清阳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三姐,不禁觉得有些有趣。 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个插曲过后,清阳长公主就告辞了。 敦嫔走到了沈知念身边,冲她露出了一抹友好的笑容:“想不到那夏氏的心肠如此歹毒,还好今日的事,臣妾和贤妃娘娘之间没有生出误会。” “多亏了贤妃娘娘为臣妾作证,不然臣妾也要陷入漩涡之中了……” 敦嫔笑得一脸真诚,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也含笑道:“本宫不过是让小周子实话实说,敦嫔不必客气。” 敦嫔看向了沈知念身后,被乳母抱着的四皇子:“宫里的孩子少,三皇子和四皇子是亲兄弟,应当让他们多培养感情才是。” “若贤妃娘娘不嫌弃,待得空了,臣妾就带着三皇子上门叨扰了。” 三皇子是敦嫔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敦嫔哪敢带他去钟粹宫,就不怕沈知念暗中害了他。 沈知念知道,敦嫔说的不过是客套话,当即道:“本宫巴不得钟粹宫热闹一些,又怎么会嫌弃?” 两人寒暄了几句,沈知念也离开了。 敦嫔朝着她的背影,恭敬地福了一礼:“臣妾恭送贤妃娘娘!” 沈知念离开后,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都围了上来,满脸不解:“敦嫔娘娘,咱们和钟粹宫那位可是死敌,您为何要讨好她?” “就是啊。只怕您再怎么向贤妃娘娘示好,她也不会领情。” “此事若是传到太后娘娘耳中了,她老人家肯定会生气的!” “……” 敦嫔笑而不语。 对付敌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有用吗? 若是有用,柳氏也不会把自己从贵妃之尊,折腾成了官女子。 太后娘娘知道了她的行事,不仅不会怪她,还会夸她做得好。 另一边。 出了翊坤宫,孙贵人提醒道:“贤妃娘娘,嫔妾觉得敦嫔娘娘看起来不像好人,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她!” 沈知念笑了笑道:“她若真想与我交好,恐怕太后娘娘第一个就会除了她这个叛徒,本宫自然知道她笑里藏刀。” 孙贵人点了点头,看沈知念的眼睛亮晶晶的:“也对。嫔妾都能想到的事,贤妃姐姐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雪妃既然加入了沈知念的阵营,自然得为盟友着想。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沈知念挑了挑眉:“去钟粹宫坐坐?” 雪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三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主殿里。 菡萏上了三杯热茶过来。 考虑着孙贵人有孕在身,不宜饮茶,给她的那杯是白水。 雪妃首先开口,声音清清冷冷道:“娘娘觉得,今日的事,夏家真的是主谋吗?”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夏氏若真有这样的城府和手段,怎么会进宫这么久了,到被废之前,都只是个贵人?” “只是……种种证据都表明,此事确实是夏家所为。各种线索,查到夏家,就到此为止了。” “本宫现在也无法确定,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 孙贵人到现在才听明白,原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不是夏家! 呜呜……贤妃姐姐说夏氏的话,用在她身上,何尝不是一样的。 第662章 原来是他们(为【重生至娱…打篮球】加更) 她如果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个贵人? 若没有贤妃姐姐庇护,别说怀上皇嗣了,她恐怕还在做常在呢。 想到这里,孙常在看沈知念的目光越发感激。 也越发痛恨那个要害贤妃姐姐的人! “贤妃姐姐……此事不会是良妃娘娘所为吧?毕竟后宫的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有能力做成此事的人不多。” “而且三皇子抓周时,良妃娘娘忽然提出,让太医们检查一下红毯上的物品,怎么看都可疑。” 沈知念沉思道:“本宫之前也怀疑过良妃,但仔细想了想,从未听说良妃或庄家,跟夏家有什么交情。又如何指使得动他们,做这种满门抄斩的事?” “良妃让太医检查那些东西,应该是出于巧合。当然,也不排除她知道些什么。” 雪妃缓慢道:“想查出幕后之人……唯有从夏家入手。” 孙贵人愣了愣:“可夏家都被陛下满门抄斩了,夏氏也已经被杖毙,还怎么查?” 沈知念和雪妃对视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神色,就知道她们想到一块去了。 “夏家是没了,可凡是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老田的女儿还在,她在夏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或许知道些什么。” “而且……” 沈知念沉吟道:“若我是幕后真凶,肯定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只要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暗杀老田的女儿,就能顺藤摸瓜,查到那个布局的人了!” 雪妃的母家在郦城。 孙贵人从前是被卖进王府的奴婢,后来才成了侍妾。 只有沈知念在京城有势力,可以追查此事。 雪妃道:“若有什么用得上臣妾的地方,便说。” 孙贵人不甘落后道:“还有我!还有我!” “嫔妾虽然不懂出谋划策,但也可以为贤妃姐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沈知念以前从未想过,有一日她在后宫,不再是孤身一人:“好。” 接下来,三人又在一起商议了一番,雪妃和孙贵人才起身告辞。 沈知念走到书案前,提笔给沈茂学写了一封密信。让芙蕖明日在宫门打开后,将其送去沈家。 做完这些事,夜已经深了。 芙蕖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歇息吧。” 沈知念忽然问道:“本宫的手臂受伤后,良妃送来的那盒去疤药呢?” 芙蕖道:“在库房放着呢。” “娘娘,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沈知念勾唇一笑:“敦嫔不是要跟本宫交好吗?那她的手背被野猫抓伤了,本宫怎么能毫无表示?” “明日将那盒去疤药,私底下给两位太医验过,然后送去翊坤宫。” 听到这里,芙蕖明白了:“良妃娘娘将那盒去疤药送过来的时候,娘娘就让唐太医检查过了,确实没问题,而且效果极好。” “若敦嫔娘娘不作妖,用了您借花献佛送过去的去疤药,便欠了您一个人情。” “若她想借此生事……去疤药是良妃娘娘研制出来的,而且您送过去前,请太医验过了,证明您没有在里面做过手脚。敦嫔娘娘用着出了问题,无论如何都怪不到您头上来。” “她要是和良妃娘娘掐起来了,咱们就可以看戏,甚至渔翁得利了!” 沈知念朝芙蕖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芙蕖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芙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娘娘教导得好!” 菡萏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已经将夕颜安顿好了。” 若不是楚夕颜及时发现,众人也没有这么快得知,差点抓伤三皇子的那只野猫,是夏氏抓了捆起来,从冷宫的窗户丢出去,被紫儿带回翊坤宫的。 楚夕颜立了这个功劳,帝王当时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当初,她自请去冷宫伺候,是为了向柳时清复仇。柳时清早已不在冷宫,她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那里的必要。 楚夕颜希望,能到贤妃娘娘身边伺候,哪怕只是做个洒扫的小宫女也行。 沈知念见她聪慧、隐忍,跟柳时清又有生死大仇。不愿她留在冷宫,被柳时清找机会害了,便同意了。 听到菡萏的话,沈知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丽宣阁。 柳太后虽不见柳时清了,但终究念着姑侄情分,让谢炎为她好好治病、调理着身体。 出了冷宫,休养了这些日子,柳时清的面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明艳动人的样子。 只是她眉宇间的哀愁和戾气,怎么都挥之不去。 听说翊坤宫今日发生的事,柳时清眼中满是诧异:“怎会如此?!” 正因为冷宫是贤妃的管辖范围,柳时清出来时,才让夏氏等着她的消息。 她还没来得及吩咐夏氏做什么呢,夏氏为何就陷害贤妃失败,被陛下杖毙了? 翠竹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夏氏怎会如此。” “但娘娘……因着三皇子的周岁礼闹成这样,陛下正在盛怒中。此事咱们还是少沾边为好,免得惹得一身骚。” 柳时清点了点头,恨恨道:“夏氏也是废物,拼上一条命,还伤不到贤妃那个贱妇分毫!” …… 皇宫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夏家的家主是王爷的人,为了王爷的大计,愿意拼上所有族人的命。” “本以为此次能顺利除掉三皇子,然后嫁祸敦嫔或贤妃,既能让后宫大乱,又能让陛下本就不多的儿子,再少一个。” “不曾想……贤妃的狡猾和受宠程度,都超出了咱们的想象!” “夏家满门白死了,一切都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春常在低着头,脸上满是愧疚之色:“都是巴哈尔古丽无能,得不到陛下的宠爱,无法为王爷分忧,请王爷降罪……” 晋王的眉眼和帝王极为相似,只是此刻,这张脸不见以往的温润,写满了戾气! 他拽着春常在的头发,猛然往下一拉,让她仰面望着自己:“你的确无能!” 第663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春常在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晋王的巴掌忽然在半空中止住了,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春常在的脸颊,语气明明很温柔,却像毒蛇般让人不寒而栗。 “本王怎么忘了,你现在是皇兄的常在了,若是打伤了这张脸,被人瞧出来可就不好了。” 话音落下,晋王猛然一拳,轰在了春常在的肚子上! 春常在吃痛,深邃立体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类似的事,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只是咬着牙,默默忍受着。 不知道是出于对春常在的怜惜,还是担心把人打坏了,会影响后续的计划。 晋王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动手就停不下来,而是上前将春常在扶了起来。 他脸上的狰狞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心疼,温柔地擦去了春常在脸上的泪水,关心地询问着:“好古丽,痛不痛?” 看到这张俊美的脸上,尽是关切的神色,春常在眼中似乎露出了一抹感动,摇了摇头道:“不痛……” “是古丽无能,王爷惩罚古丽也是应该的。” 晋王温柔地将她拥进了怀中,喟叹了一声:“古丽,你知道的,本王身边虽有许多女子,但唯有你在本王心中是特别的。” “不然本王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你?还不是因为本王对你寄予厚望。” 当年第一次被晋王暴打时,春常在很害怕,也很痛恨他。 可每一次,晋王痛打完她,都会一脸温柔地抱着她哄着,诉说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时间长了,春常在对晋王的这种行为,竟产生了情感上的认同,甚至不受控制地爱上了晋王…… 她对晋王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同情和依赖,和他形成了稳固的同盟关系。 常人可能无法理解这种情感,如果姜婉歌知道这些事,就会明白春常在是患上了后世常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将春常在的情绪安抚好了,晋王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星眸里带着醉人的温柔:“好古丽,下次不要再让本王失望了,知道吗?” 春常在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古丽一定会拼尽全力完成王爷的大计!” 晋王像恋人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嗯,本王相信古丽。”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了,本王也该出宫了。” 春常在眼中满是眷恋和不舍:“那古丽还能经常见到王爷吗?” 晋王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说呢?” “只要计划早日成功,你就可以永远陪伴在本王身侧了。” 春常在甜蜜地笑了笑:“古丽明白了。” 随即,她捂着肚子,脚步踉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直到春常在的身影消失,晋王的眸色才重新变得冰冷,甩了甩手,有些意犹未尽。 成了帝王的女人也麻烦,打起来都不能尽兴了。 …… 翊坤宫。 豆蔻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贤妃娘娘身边的芙蕖求见。” 敦嫔正抱着三皇子哄着,有些意外,但还是含笑道:“传她进来吧。” “是。” 进了内室,芙蕖客气地行了一礼:“奴婢给敦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敦嫔笑盈盈地望着芙蕖:“不愧是贤妃娘娘宫里的人,规矩就是好,比本宫这里那些不成器的丫头强多了。” “好了,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芙蕖低着头道:“敦嫔娘娘谬赞了。” 敦嫔将三皇子交给了乳母,望着芙蕖问道:“你这时候过来,可是贤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芙蕖将手中的小盒子递了过去,客气道:“敦嫔娘娘昨日被野猫抓伤,我们娘娘关心不已,所以特意命奴婢送了这盒去疤药过来。” 看到敦嫔的眼神示意,豆蔻立刻接过了小盒子。 敦嫔脸上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感动:“真没想到贤妃娘娘如此记挂着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你回去跟贤妃娘娘说,娘娘的好意臣妾收到了。待娘娘得空,臣妾定亲自上门拜谢。” 芙蕖福了一礼:“我们娘娘说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让敦嫔娘娘切勿客气。” “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敦嫔让人打赏了芙蕖。 她离开后,豆蔻笑道:“娘娘,贤妃娘娘昨日才帮过咱们,今日又命人送了这去疤药过来。” “虽说定国公府这边的宫嫔,和贤妃娘娘向来不睦。但奴婢觉得,贤妃娘娘未必没有想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敦嫔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示意豆蔻把药膏给她。 小田子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娘娘,虽说贤妃娘娘向您示好了,但咱们的阵营不同,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盒药膏……您要用吗?” 敦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用。为什么不用?” …… 钟粹宫。 芙蕖站在沈知念面前,汇报道:“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将药膏给敦嫔娘娘送去了。” “至于她会不会用,用了之后又会不会作妖……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知念微微一笑:“无妨。” 反正她只是顺手做了这件事,有收获就好,没有也没损失。 菡萏进来道:“娘娘,唐太医来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 唐洛川进来后,放下药箱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像往常一样给沈知念换药。 芙蕖在旁边看着,关心道:“距离娘娘受伤,已经过去差不多五十天了,娘娘的伤势好像恢复得很好。” 菡萏点点头:“唐太医的医术这么好,这是肯定的啦!” “这样下去,娘娘的手臂肯定一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芙蕖温声道:“娘娘当初的伤口那么深,唐太医还能让它不留疤,医术确实过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悄悄看了唐洛川一眼,脸颊微红。 唐洛川却只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处理好之后,他后退几步,等待沈知念的吩咐。 第664章 敦嫔娘娘终究还是跳下去了 沈知念低头看了手臂一眼,便抬眸望向了唐洛川:“三皇子的周岁礼过后,想必许多人都看出了,他比寻常孩童迟钝许多。” “虽说宫中早有传言,三皇子发育缓慢,但本宫还是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唐洛川对自己的医术向来自信,若贤妃娘娘问的是其它事,他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三皇子…… 唐洛川惭愧道:“回娘娘,微臣和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样,也只得出了三皇子发育缓慢的结论。至于他究竟是什么情况,微臣也不得而知。” “但微臣听说,许久之前,陛下曾单独召见过禾院判。从那之后,陛下便没有再让太医,仔细注意三皇子的身体状况。” “三皇子究竟有什么问题,恐怕只有禾院判知道,可需微臣找机会试探一下禾院判的口风?” 沈知念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必了。” 此事既是机密,禾院判定会守口如瓶。唐洛川去试探,若传到了南宫玄羽耳中,反而不好。 唐洛川道:“微臣明白。” 沈知念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芙蕖,送唐太医出去。” 唐洛川拱手道:“微臣告退。” 他离开后,沈知念轻轻摇着摇篮,和四皇子说话:“咱们的阿煦都半岁多了,要多多喝奶,快快长大呀。” “等阿煦满周岁的时候,母妃一定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周岁宴!” 四皇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躺在摇篮里笑着,时不时发出“啊、哦、咿、呀”等声音,可爱极了。 菡萏站在旁边,笑嘻嘻道:“奴婢都有些好奇,四皇子到时候会抓什么了。” “不过还有半年呢,时间还早。” 她们正说着话,孙贵人便来了。 行完礼落座后,孙贵人凑到了摇篮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小阿煦,又见面啦,想不想孙姨姨呀?” 四皇子认得她的声音,又笑了起来。 看着他可爱的笑容,孙贵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要不是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方便,真想把四皇子抱起来狠狠亲一亲!嘿嘿嘿…… 玩了一会儿,四皇子睡着了,沈知念便让乳母将他带下去休息了。 孙贵人坐在沈知念对面,神神秘秘道:“……贤妃姐姐,嫔妾今日给您带了一件礼物过来。” “哦?” 沈知念好奇地问道:“什么礼物?” 听到她们的对话,珠儿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孙贵人伸出手,示意珠儿把包裹拿过来,然后递给了沈知念,笑嘻嘻道:“嫔妾为贤妃姐姐做了一套寝衣,姐姐得空了,可以试试合不合适。” “不过嫔妾的手艺不好……还望贤妃姐姐不要嫌弃……” 珠儿只觉得眼前一黑! 前段时间,小主忽然让她到库房里,把珍稀的料子找出来,说要做寝衣。 她还以为小主终于开窍了,知道怎么讨陛下的欢心了。 谁知……这寝衣居然不是给陛下做的,而且给贤妃娘娘做的? 不过想到贤妃娘娘对小主那么好,珠儿又觉得,小主回报贤妃娘娘,也是应该的。 沈知念眼中带着几分感动,随即微微皱眉,无奈地看向孙常在:“唐太医不是说过,孕期不宜劳累,你怎么还动起针线来了?仔细伤了眼睛。” 孙贵人笑道:“嫔妾每日养胎也无聊,不做点事情打发时间,日子怎么过去?” “贤妃姐姐,您就别担心了,嫔妾心里有数的。” 最重要的是……雪妃娘娘做的寝衣,都穿在贤妃姐姐身上,她也不能落后啊! 沈知念看着手中的寝衣,心头一暖:“谢谢孙妹妹的礼物,本宫很喜欢。” “姐姐喜欢就好。” 孙贵人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个,姐姐,嫔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就是……您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穿这套寝衣?” 沈知念不解地问道:“为何?” 孙贵人摊摊手:“因为那几匹料子是陛下赏的。” “陛下要是知道,嫔妾拿着他赏的料子,不给他做寝衣,却给您做,万一陛下不高兴了怎么办?” 其实……真实原因是,她就是不想贤妃姐姐穿着她做的寝衣,和陛下在一起。 陛下配看吗? 沈知念虽然觉得,南宫玄羽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孙贵人既然这么说了,她还是点头道:“好。” 孙贵人甜甜一笑:“嫔妾就知道,贤妃姐姐最好了!” …… 之前因为要准备三皇子周岁礼的事,内务府和礼部忙不过来,所以雪妃和敦嫔的册封礼,暂时推后了。 三皇子的周岁礼结束后,两人也先后举办了册封礼。 只不过她们的册封使,不是礼部侍郎顾锦潇,而是他手下的一名官员。 好在雪妃和敦嫔的册封礼,都没有出任何岔子,顺利完成了。 自此,她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妃位和嫔位了! …… 转眼,离春闱放榜,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了。 不仅那些学子期待着,后宫的妃嫔,也都关注着这场盛事。 因为她们的家族,也有不少子弟参加了此次考试。若能取得不错的名次,入仕后,对她们来说也是一股势力。 春闱即会试,前三名并无专门的称呼,所有考中的考生都是“贡士”,只有第一名会被称为“会元”。 沈知念想起上辈子,此次春闱,陆江临为会元,江令舟只是第二名。 这一世,陆江临不可能再取得那么好的成绩,不知江令舟是否能夺得会元? 若是能,解元,会元,他就连中两元了。 便是为了让大周出连中三元的吉兆,殿试时,帝王也一定会将他点为状元。 那么江令舟的起点,就要比上辈子高太多了。 沈知念正想着这些事,菡萏忽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眼底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娘娘,翊坤宫刚才来人了,说陛下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芙蕖瞬间明白了:“看来娘娘不久前挖的那个坑,敦嫔娘娘终究还是跳下去了。” 第665章 火烧到了良妃身上(110万票加更) 沈知念起身道:“走吧,去翊坤宫。” 孙贵人刚想来主殿找沈知念说话,就看到她出来了,当即在珠儿的搀扶下,好奇地迎了上去:“贤妃姐姐这是要去哪?” 沈知念道:“陛下传本宫去翊坤宫一趟。” 孙贵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那敦嫔娘娘可不是什么好人,陛下突然叫贤妃姐姐去翊坤宫,不会是敦嫔娘娘想害她吧? “姐姐,我也去!” 沈知念看着挺着个肚子的孙贵人,有些无奈:“你好好在寝殿养胎。” 相处了这么久,孙贵人多多少少也了解沈知念的性子了。所以她没有说想陪着沈知念,只是道:“贤妃姐姐,宫中的尔虞我诈,也该让嫔妾多了解一些了,不然嫔妾哪天被人害了怎么办?” 沈知念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变对珠儿道:“照顾好你们小主。” 珠儿立即点头:“奴婢遵命!” 两人都上了各自的座驾,一路往翊坤宫而去。 她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不仅南宫玄羽在这里,后宫的许多妃嫔也都到了。 沈知念和孙贵人上前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对她的态度依旧温和:“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随即,众妃嫔起身,朝沈知念恭敬地福了下去:“臣妾/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身,目光落在敦嫔身上时,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解。 “不知陛下突然传臣妾来翊坤宫,所为何事?” 敦嫔缓缓伸出手,露出了三皇子周岁礼那日,被野猫抓伤的手背。 这么多天过去,她的伤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越发恶化了,看起来竟有化脓的趋势…… “天!” 有一名宫嫔捂着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脸上也都是诧异之色:“怎么过去好几日了,敦嫔娘娘的伤口反而恶化了?” “娘娘的伤势,是哪位太医在负责,医术为何如此不精?” “陛下传贤妃娘娘过来,难不成此事与贤妃娘娘有关?” “……” 敦嫔听着众人的议论,缓缓看向了沈知念:“贤妃娘娘,太医当时说本宫的伤口不碍事,只等结痂脱落后,涂抹些去疤药就行了。” “因着有您送过来的那盒去疤药,所以臣妾未让太医拿药膏过来。” “谁知……谁知您的药膏用起来,臣妾的伤口竟溃烂得越来越严重……” “所以臣妾想问问,您的那盒去疤药是哪位太医研制的?是否有人想害娘娘,却阴差阳错,害到了臣妾身上?” 敦嫔看沈知念的目光,没有一丝怀疑和责怪,反而还透着几分关心。 听到这里,沈知念瞬间就明白了敦嫔的用意。 这个女人其实挺聪明的。 敦嫔知道,以沈知念现在在后宫和帝王心中的地位,不是三两件事就能扳倒的。若用药膏陷害沈知念,能不能成功不知道,或许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敦嫔此次的目标,是唐洛川! 只要除掉了唐洛川,就等于断掉了沈知念一条有力的臂膀! 至于敦嫔怎么知道,唐洛川是沈知念的人? 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 沈知念最常用的太医就是他,甚至她怀四皇子的时候,以及孙贵人如今有孕,都是唐洛川在照料。 众人不难猜出,唐洛川早就效忠了沈知念。 更何况,敦嫔身后还有一位柳太后,要知道这件事,就更简单了。 只可惜……敦嫔此次打错算盘了。 沈知念娇媚动人的脸上,满是诧异之色,拉着敦嫔手上的那只手,关切地问道:“这……怎会如此呢?” “敦嫔真的确定,是用了本宫送的药膏,才导致伤口溃烂的?” 敦嫔点了点头:“臣妾自受伤以来,就只涂抹过一种药膏。” “陛下刚才也让太医查验过,那盒药膏里的确被人加入了,可以导致伤口溃烂的东西……” “娘娘用的也是此种去疤药吗?赶紧停了吧。臣妾的伤口溃烂不打紧,但娘娘是万金之躯,若有个什么好歹……” “就该把那太医,抓起来问罪才是!” 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关心:“贤妃,你可有事?” 敦嫔没有直接把矛头指向沈知念,口口声声都在说,是研制这盒去疤药的太医有问题。 但听在众人耳中,敦嫔用着出了事,贤妃自己却好好的。谁知道是不是贤妃给敦嫔下了毒…… 敦嫔不仅要除掉唐洛川,还要让沈知念身上也沾上嫌疑。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没事。” 沈知念用帕子捂着嘴,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诧异,几分不敢相信,再次问道:“敦嫔确定那盒去疤药,真的有问题?!” 坐在一旁的良妃,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端着茶杯的手一紧! 敦嫔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望着沈知念:“纵使臣妾弄错了,太医也不会弄错。” “想必那盒去疤药,原本是用来对付娘娘的。只是娘娘将它送给了臣妾,才阴差阳错……” “臣妾现在不禁庆幸,还好它伤到的是臣妾,而不是贤妃娘娘。” “事到如今,娘娘不必再包庇那个包藏祸心的人,将其交给慎刑司审问,才能查出他的真实目的。” “否则哪天,他再要害娘娘,臣妾真的不敢想象后果……” 不少人听到这里,神色都变得玩味起来。 唐太医总往钟粹宫跑,医术又如此高超,一看就是贤妃娘娘得力助手。 一旦他进了慎刑司,不死也得脱层皮。 没了心腹太医,不仅贤妃娘娘在后宫会处处受制于人,孙贵人的龙胎也没有信任的人照料了。 事情可就变得好玩起来了…… 孙贵人紧张地看向了沈知念:“贤妃姐姐……” 唐太医可不是这种人,怎么会在去疤药里动手脚?肯定是敦嫔娘娘在搞鬼! 沈知念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嘴角的弧度,一脸受伤地看向了良妃:“良妃,你听到敦嫔刚才的话了吗?” 第666章 太医检查过去疤药 “你成日把后宫的女人都是姐妹挂在嘴边,本宫这才信了你的话,以为你对本宫真是一片真心。” “故而你送来的去疤药,本宫一直好生放置着。前些日子敦嫔受伤,本宫这才借花献佛。” “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沈知念冲良妃摇了摇头,眼眸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竟有加害本宫之心,在去疤药里下毒!” “此次连累敦嫔为本宫挡灾,本宫心里真是、真是过意不去……” 敦嫔的心猛然一沉! 她万万想不到,上回的去疤药,居然不是唐洛川研制的,而是良妃送给贤妃的! 敦嫔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此次是中了贤妃的奸计! 难过太后娘娘都说,贤妃极难对付! 敦嫔现在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她知道贤妃不是好扳倒的,没有一上来就把矛头对准贤妃,要不然此时真的不好收场了。 她的反应速度很快,为了将自己摘出去,迅速和沈知念统一了战线,一脸错愕地望着良妃:“良妃娘娘,怎么会是您?!” “贤妃娘娘的手臂也受伤了,臣妾本以为是有太医要害她。可那盒去疤药,居然是出自您那里……” 剩下的话,敦嫔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良妃没受伤,不需要用去疤药,就不存在有人想害她。 她送出的去疤药有问题,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居心不良! 此时此刻,就连帝王看良妃的眼神,都带了一抹怀疑…… 或许连南宫玄羽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青梅竹马的恩师之女,信任已经大不如前了…… 良妃心中刚才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事情真是她想的那样。 当初,她送那盒去疤药给贤妃,只是出于一片好心,不忍贤妃这样的美人,手臂上留下疤痕。 可惜……人心难测。那盒去疤药,最后竟成了贤妃陷害她的工具。 即便所有嫌疑都落到了她身上,良妃的神色依旧淡定。 她在心中喟叹了一声,不疾不徐道:“上元节过后,得知贤妃的手臂受伤了,本宫确实结合古方,研制了一盒去疤赠予她。” 随即,良妃起身走到敦嫔旁边,拿起桌子上的去疤药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一番:“正是这盒。” “但本宫从未在里面添加过任何不好的东西,实在不知为何敦嫔使用过,伤口会逐渐溃烂。” 看到这一幕,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 很久之前,良妃将略懂毒理的宫女寻幽,收入麾下了。 那时沈知念一直怀疑,良妃想利用寻幽做什么不好的事,并因此警惕着。 现在看来……毒理和药理有相通之处,或许良妃更懂,寻幽不过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 敦嫔的眼珠转了转,迅速在心中分析着利弊。 今日无法除掉唐洛川,若是能让贤妃与良妃斗起来,她亦能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敦嫔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解:“这……去疤药是贤妃娘娘送来的,却是良妃娘娘研制的。” “臣妾愚钝,实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了……” 郝贵人最近的身体好了一些,今日也跟着过来了。 良妃娘娘对她那么好,她实在见不得良妃娘娘受冤枉,当即道:“去疤药确实是良妃娘娘研制的,但距她将药膏送给贤妃娘娘,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出了事,如何还能表明与良妃娘娘有关?” 良妃在后宫的人缘极好,郝贵人的话音落下,立刻又有不少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是啊,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去疤药经了多少人的手都不知道。良妃娘娘一片好心,却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去疤药在钟粹宫待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这也能攀扯到良妃娘娘头上?” “良妃娘娘素来心善,十分关爱后宫的姐妹。嫔妾愿以性命保证,良妃娘娘绝无害人之心!” “嫔妾也相信良妃娘娘!” “……” 去疤药就在长春宫和钟粹宫待过,不是良妃娘娘,就只能是贤妃娘娘做的了。 孙贵人坐在椅子上,听着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笑话!” “去疤药是良妃娘娘研制的,没人比她更懂里面的成分。出了事,不找良妃娘娘,难道还要找其他人?” 郝贵人急着维护良妃:“孙贵人,话可不能这么说。” “大家都知道,从良妃娘娘将去疤药送给贤妃娘娘,再到贤妃娘娘将其转赠给敦嫔娘娘,中间隔了一个多月吧?这么长的时间,谁能保证没有其他人动过去疤药?” “你如何就能肯定,此事一定是良妃娘娘所为?” 孙贵人冷哼了一声:“你们相信良妃娘娘,我也相信贤妃娘娘。” “我日日与贤妃娘娘同住一宫,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知道?贤妃娘娘绝不可能在去疤药里动手脚!” 两人都怀着皇嗣,身子金贵。她们争辩时,其他低位宫嫔根本不敢插嘴。 帝王自然是相信沈知念的。 但他也想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就在南宫玄羽准备传苏全叶时——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沈知念给芙蕖使了个眼神。 她立即上前一步,跪在了大殿中央,道:“启禀陛下,去疤药里的东西,绝不是我们娘娘放的。而且此事,也与良妃娘娘无关……” 听到芙蕖的话,众人诧异地看向了她,眸中都带着几分不解。 帝王也好奇地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芙蕖这才道:“那日娘娘命奴婢将这盒去疤药,送给敦嫔娘娘。来翊坤宫的路上,奴婢偶遇了唐太医与张太医。” “因着唐太医一直在为娘娘治疗手臂上的伤口,想了许多祛除疤痕的办法。故而得知奴婢手中拿着的,是良妃娘娘研制的去疤药,唐太医十分好奇,便将其接过,和张太医一起查看了一番。” “两位太医没有发现异常,想必去疤药那时还没有问题。” 第667章 本宫提议搜宫,你们没意见吧 “随后,奴婢便遇到了翊坤宫的宫女绿儿,和她一起过来。” “在此期间,去疤药的盒子,再也没有被人打开过。” “因着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奴婢当初便没有特意向娘娘汇报。没想到今日……竟成了证明娘娘清白的证据。” 听完芙蕖的话,南宫玄羽深深看了敦嫔一眼:“传两名太医及绿儿!” “是!” 此时此刻,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敦嫔身上。 若芙蕖说的是真的,便代表去疤药是来了翊坤宫,才出的问题。 敦嫔娘娘就有自导自演,意图陷害他人的嫌疑了…… 不多时,唐洛川、张太医和绿儿,都来到了此处。 了解完来龙去脉,三人都证明芙蕖所言非虚。 唐洛川道:“……微臣那日和张太医结伴回太医院,的确在宫道上偶遇了芙蕖姑娘。因着那几日,微臣都在想办法,不让贤妃娘娘的手臂留疤,所以看了一下那盒去疤药。” “它的功效极好,并无其它问题。” 张太医点了点头:“回陛下,微臣也顺势看过,确如唐太医所说。” 芙蕖特意了解过,翊坤宫每日外出办事的宫女,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路过,所以在那里等着绿儿。 绿儿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事,是被人算计好的,当即如实道:“奴婢当日也看到了,芙蕖姑娘跟两位太医说话。” “得知她要来翊坤宫,我们二人便一起过来了。在此期间,芙蕖姑娘确实没有再打开过去疤药的盒子。” 种种证据都表明,去疤药确实是在翊坤宫出的问题! 沈知念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挑明,去疤药经过太医的查验,而是这时候才让芙蕖说出来,就是为了给敦嫔上蹿下跳的时间。 这样一来,敦嫔一会暗指这个,一会暗指那个,最后的嫌疑却落到了她身上……才更好玩,不是么? 做戏要做全套,沈知念嗔了芙蕖一眼:“你这丫头,那天遇到了唐太医与张太医,怎么也不跟本宫说一声?” 芙蕖低着头道:“奴婢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一时忙忘了。请娘娘恕罪……” 孙贵人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贤妃娘娘,现在不是怪芙蕖的时候。” “嫔妾只是觉得奇了怪,敦嫔娘娘闹得这么声势浩大,去疤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郝贵人也冷冷地看向了敦嫔,觉得她是故意陷害良妃。 良妃娘娘对她那么好,她当然要知恩图报。 她虽然只是贵人,但怀着身孕,不需要惧怕一个敦嫔。更何况此次,她们是占理的一方。 郝贵人讥讽道:“不会是敦嫔娘娘自己策划了这出戏,在这里贼喊捉贼吧?” 刚才那些帮良妃说话的宫嫔,纷纷道:“是啊。嫔妾就说良妃娘娘向来心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敦嫔娘娘差点误会了唐太医,又差点误会了良妃娘娘,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为了陷害旁人,敦嫔娘娘连自己的伤势都不顾了,真是够拼的。” “……” 帝王晦暗的目光落在敦嫔身上,也带了一抹审视。 三皇子周岁礼那日,敦嫔挺身而出护着三皇子,他对她的印象原本好转了不少。 可帝王最讨厌的,就是心机深沉,满心算计的女人! 敦嫔也明白,自己这回是玩脱了。 原来贤妃早就设好了这个局,等着她钻进去! 她恨自己太急功近利,没察觉到其中的陷阱,更恨贤妃阴险毒辣! 敦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狂跳的心,缓缓起身跪了下去。 她掀起衣袖,露出溃烂的伤口,望着南宫玄羽含泪道:“陛下,世人常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后宫的女人,更爱惜自己的容貌和肌肤,臣妾又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臣妾也想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害了臣妾,还想借臣妾的手攀扯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求陛下一定要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帝王每日要处理的政事那么多,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为后宫的女人判案。 不过是因为敦嫔是三皇子的养母,为了三皇子,他想给她几分体面。再加上此事牵扯到了贤妃,他才亲自过问,想知道一个真相。 到现在,此事与贤妃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很有可能是敦嫔一手策划的。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南宫玄羽心中没有半分怜惜,只觉得不耐,冷冷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贤妃与良妃协理六宫,此事便交由你们处理。” 话音落下,帝王拂袖而去。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不少人原本以为,陛下将三皇子交予敦嫔抚养,敦嫔在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一下份量。 现在看来……呵呵。 偷鸡不成蚀把米,敦嫔咬着嘴唇,有些难堪。 沈知念和良妃虽然都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她是众妃之首。南宫玄羽离开后,沈知念便走到了主位落座。 她看向了最开始被南宫玄羽传过来,检查药膏的那名太医,询问道:“去疤药里会造成伤口溃烂的,是什么东西?” 太医恭敬道:“回贤妃娘娘,被人添加在去疤药里的东西,名为‘吉云草’。健康之人触碰没事,若是伤口接触到了,便会难以愈合,导致溃烂。” 沈知念点了点头,看向了良妃和敦嫔:“既然事情出在翊坤宫,证明吉云草应当就在翊坤宫里。本宫提议搜宫,你们没意见吧?” 良妃已经坐回了椅子上,恢复了一贯温和的神色,关切地望着敦嫔:“本宫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借本宫研制的药膏,暗害敦嫔妹妹。” “本宫也赞成,贤妃搜宫的提议,不知敦嫔怎么看?” 敦嫔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说她向来谨慎,没在翊坤宫里藏什么不好的东西,但吉云草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 本以为此次,就算不能除掉唐洛川,也能让贤妃吃个哑巴亏。没想到算计了这么多,最后居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668章 敦嫔承认了(第111万票加更) 众人本来就怀疑,此事是她自己策划的。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再拒绝贤妃搜宫的提议,岂不是更代表做贼心虚? 敦嫔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逼上梁山,无可奈何的感觉。 她只能悄悄给豆蔻使了个眼神,然后含笑道:“臣妾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此事中搅动风云。那便依贤妃娘娘说的,搜宫吧。” “豆蔻,你带他们过去。” 豆蔻福了一礼道:“是。” 敦嫔并没有被定罪,还不是罪人。翊坤宫是她的寝宫,要搜查这里,她命管事宫女带路无可厚非。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笑了笑。 无论敦嫔有没有小动作,都无所谓。 因为有些事一开始,结局就注定了。 就算在翊坤宫找不到证据,她也能创造“证据”。 为了保证公平,也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搜宫的人员由钟粹宫和长春宫的宫人,共同组成。 豆蔻带着他们一间房,一间房地搜过去,内心在天人交战。 作为敦嫔身边的大宫女,这些事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 贤妃娘娘刚命人把去疤药送过来的时候,娘娘就私底下请谢太医检查过。谢太医说药膏并无问题,祛疤的功效极好。 豆蔻那时便觉得,贤妃娘娘这人真是不错,先是在三皇子周岁礼那日帮了她们。得知娘娘受伤,又贴心地派人送了药膏过来。 谁知……娘娘竟命谢太医在去疤药里做手脚,用来诬陷贤妃娘娘…… 豆蔻那时吓了一跳,还劝过娘娘不要这么做。不管怎么说,贤妃娘娘都帮过她们,又是一片好心,她们怎么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然而娘娘完全听不进去,说她投靠太后娘娘,最紧要的任务就是除掉贤妃娘娘,为定国公府报仇。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豆蔻虽然不愿,可她只是个宫女,人微言轻,只能听从娘娘的命令。 没想到,最终还是东窗事发了…… 没用完的吉云草就藏在她的房间,万一她等一下找不到机会将其藏起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豆蔻紧张得背后满是汗水…… 敦嫔带进宫的贴身宫女,在她还是贵人的时候,就意外染病身亡了。 豆蔻并不是从小伺候敦嫔,跟着敦嫔进宫的,而是后来被内务府分配到她身边的。 虽说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有了深厚的主仆之情,豆蔻对敦嫔也向来忠心。 可她只想在宫里好好当差,等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嫁人。并不想像柳氏身边的翠竹一样,眼看自由就在眼前了,却被柳氏连累,一辈子都毁了。 怎么办? 豆蔻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眼看小周子他们搜查的地方越来越多,就快到她的房间了。豆蔻咬着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小周子面前跪了下来。 “周公公,奴婢……奴婢有事要交代!” …… 主殿。 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沈知念放下茶盏问道:“可是搜出结果了?” 小周子躬着身子,恭敬道:“启禀娘娘,豆蔻说她有事情要交代。” “哦?”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豆蔻身上,眼底浮现出了几分兴味:“你要交代什么?” 敦嫔猛然看向了豆蔻,一颗心止不住沉了下去。 这个贱婢,不会要出卖她吧?! “是啊,你要交代什么?” 敦嫔语气微凉:“两位娘娘面前,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听出敦嫔话语里的警告之意,豆蔻的身子抖了抖。 在后宫,不管原因是什么,背主的奴婢总没有好下场…… 但夕颜除外。 柳氏当初如此器重夕颜,夕颜却在关键时刻证实了柳氏的罪名。夕颜不仅没有下场凄凉,最后还到贤妃娘娘宫里伺候去了。 这说明贤妃娘娘管理后宫有方,赏罚分明。 想到这里,豆蔻的眼神坚定了几分! 虽说她是不想被敦嫔连累,才选择说出真相的,但能在宫里生存的哪有蠢人,豆蔻换了副说辞:“启禀贤妃娘娘,三皇子周岁礼那日,您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一直铭记于心。” “所以……所以知道敦嫔娘娘想借您送的去疤药,诬陷您身边的太医,奴婢一直寝食难安……” “可奴婢畏惧敦嫔娘娘的身份,始终不敢说出真相……” “直到今天,奴婢、奴婢再也受不了良心的煎熬了……” “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娘娘自己策划的。是她找谢太医要了吉云草,放在了去疤药里,然后贼喊捉贼……” 虽说众人心中早有猜测,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翊坤宫的掌事宫女,出卖了敦嫔。 这出戏……还真是越看越有趣了! 就连沈知念都有些讶异。 她准备好的后手还没用呢,豆蔻就迷途知返了。 不过这个宫女倒是个机灵的,否则跟着敦嫔一条路走到黑,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怕最后,敦嫔没事,所有黑锅都由她背着了。 “竟是如此?!” 沈知念诧异地看向了敦嫔:“敦嫔,豆蔻所言是否属实?” 良妃也冲着敦嫔摇了摇头:“敦嫔妹妹,本宫一直以为你抚养三皇子十分尽心,是个良善的。不曾想……不曾想你……” “难道真是本宫看错你了?” 敦嫔险些把脏水泼到贤妃和良妃身上,现在她们二人都将矛头对准了她,并不奇怪。 敦嫔知道大势已去,豆蔻知道的事情那么多,只要顺着她交代的事查下去,所有铁证都会浮出水面。 咬死不承认没有任何意义,传到陛下耳中了,还会让陛下更生气。 一番权衡过后,敦嫔一脸悔恨地跪在了地上:“贤妃娘娘,良妃娘娘,臣妾知错……” “此事确实是臣妾所为,但臣妾也只是、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沈知念看着敦嫔的表演,忽然有些好奇,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呵!本宫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诬陷他人,还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第669章 豆蔻的去处 看着沈知念威严的脸庞,敦嫔心中叫苦不迭,却丝毫都不敢将不满的情绪表达出来。 她跪伏在地上,哭泣道:“臣妾抚养三皇子这么久,早就看出了他的发育,要比其他孩子缓慢很多,原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哪个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三皇子在臣妾心中,自然什么都好。” “可他周岁礼那日,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迟钝,甚至他抓周时,都需要臣妾引导许久。” “而四皇子生得玉雪可爱,每一个笑容,都能俘获人的心。两相对比之下,越发显得三皇子……” “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才心生嫉恨,想让贤妃娘娘吃点亏……” “臣妾真的知错了,求贤妃娘娘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敦嫔,良妃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忍,叹了一口气道:“纵使三皇子的资质不如四皇子,那也是龙种,是天潢贵胄。” “敦嫔妹妹,你怎能因为觉得三皇子没有四皇子强,就嫉妒贤妃?真是糊涂啊!” 敦嫔哭得可怜极了:“臣妾知错!臣妾真的知错了!” “求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看在臣妾也是太在意三皇子了,才一时糊涂犯了错的份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敦嫔和贤妃之间已经结下了梁子,与其除掉敦嫔,不如想想怎么利用她剩下的价值。 良妃面露同情:“此事,敦嫔妹妹虽说做得不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便善莫大焉。” “贤妃,三皇子还这么小,不能没有母妃照顾。念在她是初犯,又没有其他人受伤的份上,我们不妨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知你意下如何?” 敦嫔感激地看了良妃一眼:“多谢良妃娘娘!多谢良妃娘娘!” 沈知念心中冷笑了一声。 良妃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好。 同为受害者,良妃如此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敦嫔,她如果再抓着不放,岂不是显得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 而且就像良妃说的,此次并没有其他人受伤,敦嫔也算自作自受。 她不会得到太重的惩罚。 有良妃的善良大度在前面衬托,沈知念如果不肯放过敦嫔,敦嫔肯定只会恨她一个人了。 不过……良妃忘了一件事。 两人虽有协理六宫的权力,但毕竟还不是皇后。如何处置高位妃嫔,最终还是帝王说了算。 沈知念掩去了眼底的深色,含笑道:“良妃说得有道理。” “念在三皇子还小,敦嫔又是初犯的份上,本宫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的。” “敦嫔,还望你以后改过自新,莫要再犯了。” 反正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她究竟有没有在南宫玄羽面前,为敦嫔求情,外人如何知道? 敦嫔脸上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惭愧,低下头道:“多谢两位娘娘宽宏大量!” “臣妾以后一定谨记贤妃娘娘的教诲,一心向善!” 沈知念看向一脸紧张的豆蔻。 这个宫女揭发了敦嫔,若继续留在翊坤宫,未必不会遭了敦嫔的毒手。 见沈知念看了过来,豆蔻连连磕头道:“贤妃娘娘,奴婢愿去您宫里伺候,哪怕只是做个粗使宫女也好!” 这番说辞,倒是和楚夕颜当初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沈知念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楚夕颜和柳时清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开始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对方复仇。 她在永寿宫隐忍那么久,最后揭发了柳时清,根本不算背主。 和豆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宫里的妃嫔,谁手里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沈知念也不敢说,自己身上完全干净。 若是菡萏和芙蕖哪日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做过的那些事说出来……这样的宫女,沈知念是万万不敢用的。 当然,豆蔻最后的反水,为沈知念省了不少事,也彻底揭露了敦嫔的所作所为,沈知念自然会捞她一把。 “钟粹宫的宫女人数已经满了,本宫调你去如意馆整理画卷,你可愿意?” 豆蔻知道,如意馆如今是贤妃娘娘负责管辖的地方。虽说较为偏远,但同时也远离了后宫的纷争。 再过不久,她就要年满二十五岁了。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度过在宫中最后的岁月,自然最好不过。 豆蔻连连磕头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多谢贤妃娘娘!” 她此时不禁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然一旦事发,敦嫔娘娘不一定有事,她却必死无疑! 沈知念抬眸看向了敦嫔,缓缓问道:“本宫调走了翊坤宫的掌事宫女,敦嫔没意见吧?” 敦嫔明白,贤妃这是在警告她,豆蔻进入了贤妃的庇护范围,她不要再想对豆蔻做什么不好的事。 敦嫔纵使心中痛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低着头道:“贤妃娘娘安排得极好,臣妾没有意见。” 沈知念缓缓起身:“既如此,便都散了吧。” “本宫还要将今日发生的事,向陛下汇报,良妃可要一起?” 以良妃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到,贤妃绝不会在陛下面前,为敦嫔求情。 她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顺便看能不能让敦嫔记恨沈知念,又不是真的想放过敦嫔。就算猜到了这一点,也会装作不知道,甚至配合沈知念。 “此事已经了结,既然有贤妃去向陛下汇报,本宫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沈知念乜了良妃一眼,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却并未拆穿。只是将手搭在芙蕖的手背上,起身离开了。 孙贵人也在珠儿的搀扶下,跟在后面走了。 众人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臣妾/嫔妾恭送贤妃娘娘!” 随着良妃也走了,翊坤宫的宫嫔,陆陆续续都散了。 小田子将敦嫔扶了起来,关切道:“娘娘,地上凉,您快别跪着了。” 有了豆蔻的前车之鉴,敦嫔现在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你不会有一日,也要背叛本宫吧?!” 第670章 给其他妃嫔敲个警钟 小田子立马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保证:“娘娘,奴才对您一片忠心,绝不会像豆蔻那个贱婢一样!” 然而敦嫔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审视。 豆蔻伺候她的时日不短,对她也算尽职尽责,十分忠心。所以此次,她才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豆蔻去做。 没想到……真是患难见“真情”! 敦嫔如何还能相信小田子? 小田子连忙道:“娘娘,奴才和豆蔻那个贱婢不同。她是为了出宫,才想着明哲保身。” “可娘娘也知道,像奴才这样做太监的,一辈子都只能在宫里终老。奴才又没有其它出路了,不效忠您,还能效忠谁呢?” 敦嫔眼底的疑虑这才消退了一些,搭着小田子的手起身了:“本宫知道,你是个好的。” 难怪自古以来的帝王,都喜欢重用太监,而不是宫女。 就像小田子说的,宫女有嫁人的退路,而太监没有,只能对主子忠心。 小田子将敦嫔扶回了椅子上坐着,安慰道:“娘娘,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都说了,此次会在陛下面前为您求情。想必看在您未造成严重后果的份上,陛下会对您从轻发落的。” “您不用太担心了……” 敦嫔冷笑了一声:“贤妃和良妃说的话你也信?” “她们一个阴险狡诈,一个惺惺作态,只怕不在陛下面前给本宫挖坑都不错了!” 敦嫔之前那副知错、忏悔的样子,不过是装给众人看的罢了。 身处后宫,她不斗,难道别人就会放过她? 这次她输了,但下次可不一定! 小田子只能继续安慰道:“便是……便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想必陛下也不会对娘娘如何的……” 敦嫔的脸色依旧难看。 其实她最担心的,不是陛下对她的惩罚,而是太后娘娘那边…… 毕竟她和定国公府又没有血缘关系,一切不过是利益使然。若她不能展现出足够的利用价值,迟早也会成为弃子。 而且她的下场,肯定会比柳氏惨多了…… …… 养心殿。 翊坤宫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具体发生过什么事,很快就会在宫里传开。 故而,沈知念没有为敦嫔说话,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原本地将事情陈述了一遍。 “……要如何处置敦嫔,还请陛下定夺。” 南宫玄羽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 只能说,敦嫔还算有眼力见,伤到的是自己,而不是念念。不然……他岂会放过她! 帝王虽说不喜敦嫔,可三皇子已经换过两位母亲了。他去敦嫔身边还不久,若这么快又换养母,别说会惹得朝野非议,南宫玄羽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宫里之前就有三皇子克母的传言,帝王自然不会让此事愈演愈烈。 而且敦嫔抚养三皇子,也是定国公府付出了一些东西,才换来的。 虽说他早有铲除定国公府的心思,可凡事不宜操之过急。 一番权衡过后,南宫玄羽道:“传朕的旨意,敦嫔心思不正,即日起褫夺封号,禁足三月自省!” 在后宫,褫夺封号是一项极为严重的惩罚! 不仅丧失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连恩宠与权力,也一并消失了。 因为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封号往往是帝王恩宠的体现。有封号的妃嫔,表明获得了帝王的喜爱与关注。 被褫夺封号的妃嫔,往往意味着她们犯了严重的过错,才被陛下这样惩罚。会遭受其他妃嫔、宫人的嘲笑和唾弃。 而且,陛下将意味着“敦厚、朴实”的“敦”字,赐给翊坤宫那位做封号。她却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封号折腾没了,跟敦厚丝毫都不沾边,更显讽刺…… 她不仅个人尊严被践踏,过去的一切努力,也都化为了泡影…… 敦嫔变成了王嫔,李常德明白,陛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猜测,陛下不仅是想借这件事敲打王嫔,让她以后安分点,好好抚养三皇子。 更因为……殿试过后,陛下就要将贤妃娘娘,册封为宸贵妃了。也想给其他妃嫔敲个警钟,让她们没事别来冒犯贤妃娘娘。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 翊坤宫。 听完圣旨,王嫔抬起头,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她不过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陛下为何会给她如此重的惩罚啊?! 陛下不常赐封号给后宫的女人,褫夺封号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她因为这点小事,就被褫夺了封号,今后在宫里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李常德对王嫔的态度依旧客气:“回王嫔娘娘,奴才哪有胆子假传圣旨?这的确是陛下的意思。” 王嫔跌坐在了地上,明明没有人打她,可她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没了封号,她就只是个普通嫔位,更不可能得到陛下的宠爱了…… 而且太后娘娘那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李常德提醒道:“王嫔娘娘,接旨吧。” 王嫔咬着嘴唇,含泪道:“是,臣妾接旨……” “请李公公转告陛下,臣妾定会在翊坤宫好好反省,不会再行差踏错,犯类似的错误了。” 接到王嫔的眼神授意,小田子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李常德。 身为大内总管,平日想打赏他的妃嫔太多了,李常德可不是什么人的银子都收。 他没有接小田子递过来的荷包,只是道:“王嫔娘娘不必客气,奴才定会把您的话带到。” “陛下那边还需要人伺候,奴才就先告退了。” 王嫔只能挤出一抹笑容道:“小田子,送李公公出去。” “是!” 一会儿过后,小田子回来了。 见王嫔的脸色还是这么难看,他安慰道:“娘娘,李公公刚才都说了,会将您的话带到。想必陛下明白了您的悔过之意,很快就会消气的。” “你懂什么?!” 王嫔瞪了他一眼:“李常德那样的人精,没有收本宫的打赏,便代表在他心中,没有与本宫交好的必要了。” 第671章 江令舟成了义兄(112万票加更) 小田子脸上满是担忧:“娘娘,那……那现在怎么办?” 王嫔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既然陛下让本宫禁足三月,那本宫就在翊坤宫好好反省。” “来人,取笔墨过来,本宫要抄《女德》、《女诫》,向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忏悔,让她们原谅本宫的过错。” 无论贤妃和良妃原不原谅她,只要她诚心悔过的态度摆在这里,陛下一定会看到的。 旁边的宫女低头道:“是。” 王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看向小田子道:“翊坤宫不知道还有多少,像豆蔻那样会背主的贱婢!” “小田子,本宫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了。这三个月,你一定要把翊坤宫的老鼠屎,都给本宫揪出来!” 见娘娘如此信任自己,小田子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是,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小心排查翊坤宫的宫人!” 这个插曲过后,王嫔就走到了桌案后,一笔一划,认真地抄写起来。 …… 慈宁宫。 袁嬷嬷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柳太后汇报了。 末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老奴原以为,王嫔娘娘是个聪慧的,不曾想……” 柳太后眸色沉沉:“哀家早就看出了,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里,没几个有本事的。故而当初选秀时,哀家才想让贤妃入宫后,为清清所用。” “没想到,贤妃的本事太大了!” “王嫔……不过是哀家矮个子里拔高个,挑出来的罢了。她看起来老谋深算,实则算不明白!” 袁嬷嬷面露担忧:“太后娘娘,那定国公府的未来……” 柳太后叹息了一声:“王嫔纵使有再多不好,也不像清清那样易怒冲动,还可以调教。她不过是骤然上位,担心自己的地位不稳,心急了些。” “你挑一个机灵、稳重些的宫女,去翊坤宫伺候,多提点她。” 袁嬷嬷明白柳太后的未尽之言。 这是太后娘娘给王嫔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如此,她还扶不起来,就没用了…… “是。” …… 钟粹宫。 明日就是春闱放榜的日子了,芙蕖忽然一言难尽地走了进来:“娘娘,老爷派人传了话进来,说……说……” 沈知念还从未在芙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当即放下手中的账本,好奇地问道:“说什么?” 芙蕖哭笑不得道:“说……陛下在私底下下了口谕,让老爷收江令舟江公子,为义子……” “江公子那边,也接到了同样的口谕。” “事情是昨日发生的,想必今天,沈家已经在举行认亲仪式,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沈知念皱起了眉头,一双狐狸眼里满是诧异:“你说什么?!” 上辈子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江令舟和她虽是知己,跟沈家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一世,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南宫玄羽究竟想做什么? 菡萏也既疑惑,又诧异:“这……如此一来,江公子以后不就是娘娘的义兄了?” “难不成陛下是觉得,沈家的公子们年纪都还小,没到科举入仕的年纪,所以想在朝中为娘娘培养一些势力?” 在这个问题上,沈知念暂时也想不通,南宫玄羽是如何打算的。 但那个男人承诺过,殿试结束,就册封她为贵妃,或许跟此事有关? 横竖春闱放榜过不了多久,就是殿试了,到时候就能知道结果了。 而且以江令舟的才华,和江家的家世,他成了沈茂学的义子,对沈知念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 春闱的榜单又称“杏榜”,张贴在礼部贡院门口,用朱砂红笔在黄纸上写名次等,十分庄重醒目! 放榜之日,贡院门口十分热闹,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有相关的官员在门口监督、维持秩序,确保这个过程公正公开。即便人员众多,也没出乱子。 “让一让!让一让!” 今天,沈南乔比所有人都激动,一大早就跟陆江临、陆母以及陆江月过来了。 就连身子不好的周氏,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都打起了精神,跟他们一起在人群中挤着。 陆江月的呼吸十分紧张,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问了:“嫂子,你说我哥真的会夺得会元,成为第一名吗?!” 沈南乔十分笃定地点头:“肯定会!” 这些事,都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还能有假不成? 至于去年秋闱为什么出了岔子……肯定是意外! 意外,不会连着发生两次。 所以此次,所有事都会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去! “太好了!” 陆江月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我很快就是会元郎嫡亲的妹妹了!” 她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就准备等哥哥中了会元,说一门好亲事呢! 周氏被沈南乔搀扶着,往人群里挤,面色也难得变得红润起来:“贤婿这次一定要争气!” 等她成了会元郎的丈母娘,看沈茂学那个老东西,还敢不敢轻视她! 沈家那帮该死的妾室和下人,也该明白她是有倚仗的了! 陆母的眼神,几乎粘在陆江临身上,都快拉丝了:“我就知道,我儿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会元郎,非我儿莫属!” 陆江临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张俊朗的脸上,也是浓浓的期待之色。 若是其他人听到她们狂妄的话语,肯定会面露鄙夷。但今日放榜,人山人海,现场喧闹无比,根本没人听得清几人的声音。 终于,一行人挤到了最前头。 这边的所有人,都在议论同一件事,沈南乔等人当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江公子真是厉害啊!去年秋闱中了解元,今年春闱又是会元。若殿试时还被陛下点为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了!” “光宗耀祖,真乃光宗耀祖啊!” “江公子还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前途不可限量!” “可不嘛。要我说,江公子定是文曲星下凡!” “听说吏部尚书沈大人,已经收了他为义子。” “……” 沈南乔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随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672章 周氏卒中了 他们在说什么?! 会元郎是谁?! 江公子?! 哪个江公子?! 父亲收了江令舟为义子的事,沈南乔是知道的,甚至还去观礼了。 那日她暗暗想着,多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义兄,也不是坏事。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本属于陆郎的会元身份,居然被江令舟抢去了?! 陆江月、陆母和周氏脸上也写满了不敢相信! 陆江临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 几人都不约而同,朝杏榜上看去。榜首的位置,赫然写着“江令舟”三个大字! 沈南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这些事,都是她前世亲身经历过的,为什么这辈子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难道她根本没有重生,那些事都只是她做了一场梦?真的像其他人说的,她得了癔症吗? 这一刻,沈南乔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陆江月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狠狠拽住了沈南乔的手臂,质问道:“嫂子,你不是说今年的会元一定是哥哥吗?为什么会这样?!” 陆母看沈南乔的眼神,更是带着浓浓的厌恶:“你这个丧门星哦,每次都在这里胡说八道,把我儿的福气都说没了!” “依我看,会元之位本是属于我儿的,就是被你这个丧门星给说没了!” 沈南乔一个劲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去年秋闱时,她信誓旦旦地说,若陆郎不是榜首,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谁知道最终的结果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沈南乔不死心,又说就算上次失误了,今年的春闱肯定不会再发生意外。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难道她以后,真的要叫“乔南沈”了? 受打击最大的人,莫过于周氏。 这段时间,她在沈家的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一直幻想着若女婿成了会元郎,她有了依仗,就能恢复从前的风光了。 没想到所有希望都落空了!!! 周氏只觉得一道热线直冲脑门,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开始抽搐起来,变得口歪眼斜,身体麻木…… 沈南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当即也顾不上什么会元不会元了的了,蹲下身查看周氏的情况:“娘!娘!你怎么了娘?!” 陆江临和陆母等人也吓了一跳! 他们不知道沈家内部的具体情况,只看到了周氏表面的身份。这可是沈家的当家主母,一品大员的妻子。要是跟他们出门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陆江临脸上闪过了一抹慌乱,迅速蹲下扶着周氏:“岳母大人,您怎么样了?” 陆母更是吓得不轻,一个劲地摇晃着周氏的身体:“亲家母!亲家母!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此处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官兵们的注意。 得知周氏的身份和情况后,为首的官兵立马指挥着人,把周氏抬回马车上。 沈南乔跟着过去了,眼中满是慌乱和迷茫:“娘,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明明上辈子,娘的身体一直好好的,为什么这一世会变成这样? 陆江临心里还记挂着放榜的事。 就算他不是会元,此次取得的名次肯定也不错,哪舍得离开,便对陆母和陆江月道:“娘,妹妹,你们照顾好岳母大人。” 见儿子如此紧张亲家母,陆母不禁有些吃味。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点头道:“知道了,你快去看榜单吧,这里有我们在呢。” 此次春闱,考中的一共有三百人,陆江临排在第五十一名。 以他的年纪,第一次参加春闱,就能取得这个名次,可以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了! 若没有沈南乔一直强调,他会成为会元,看到这个结果,陆江临肯定会喜不自胜。 然而他心中的期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沈南乔拔高了太多,目标一直是会元。见自己现在的名次,离会元那么远,陆江临心头不禁有些失落。 到现在,他都忍不住怀疑,沈南乔是不是来克他的了。 为什么自从娶了这个妻子,他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还一次次被沈南乔影响心态? 就连家中,也被沈南乔搅得不得安宁。 最过分的就是,他是娘一手带大的,孝顺娘,和娘亲近一些,本就是应该的。 可沈南乔那个妒妇,竟连他和娘亲近都不允许…… 放榜过后,新科贡士要在礼部进行一系列活动,比如参加鹿鸣宴等等。 宴席上有吟诗、奏乐等风雅之事,以彰显皇恩和帝王对人才的重视。 一名小吏一脸讨好地迎了上来:“陆公子,请您随小的去参加鹿鸣宴。” 陆江临心头的喜悦虽然大打折扣了,但他现在已经算一只脚踏进了仕途,心头还是高兴的:“好。劳烦小哥带路。” 对众多学者来说,春闱放榜决定了他们今后的命运,是他们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榜上有名者,则能获得更高的功名,和进入仕途的机会。 宴席上推杯换盏,所有人都春风得意,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毫无疑问,榜首江令舟,是无数人恭维、讨好的对象。 他待人接物,依旧不卑不亢,给人留下的印象极好。 陆江临对江令舟的关注最多,想看看抢走了自己会元之位的,究竟是何人。 可越看他,越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此事过后,新科贡士就该悉心准备殿试了。 殿试由帝王亲自主持,决定最终的进士排名。 陆江临如今也算少年英才,鹿鸣宴上想与他交好的人不少。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另一边的沈南乔,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她和陆母、陆江月一起将周氏送回了沈家。 今日不是沐休的日子,沈茂学并不在家。 沈南乔急急忙忙,让人传了府医过来。 然而府医检查了一遍周氏的身体,最终只重重叹了一口气:“回大小姐,夫人这是、这是卒中了!” 陆江月下意识问道:“卒中是什么意思?” 第673章 陆母和陆江月打秋风 府医看了陆江月一眼,道:“回陆小姐,卒中就是世人常说的偏枯、风痱或中风。” “这是一种急性的脑部疾病,死亡的概率很大,老朽如今也只能尽力,保住夫人的性命。但夫人就算能活下来,也、也……” 沈南乔皱起了眉头问道:“也什么?” 府医叹了一口气道:“单侧的身体也会无力、麻木,甚至瘫痪,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偏瘫。而且会口歪眼斜,视线模糊、咬字不清等等……” 陆江月眼中满是错愕! 普通官家夫人,在她看来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更何况周氏还是一品大员的妻子。 若不是哥哥娶了沈南乔,恐怕她这辈子,连出现在周氏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陆江月之前还想着,让周氏给她说一门好心事呢。 怎么一转眼,周氏就有性命之危了?就算能从鬼门关救回来,整个人也会偏瘫,连嘴巴都歪了…… 原来做一品大员的夫人,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风光。 沈南乔整个人都慌了,死死地望着府医:“我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想害她?! “我知道了,肯定是贤妃娘娘记恨着从前的事,所以让人暗害了我娘,是不是?!” 府医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外看了一眼,见此处没有外人在,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严肃道:“大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夫人从很久之前,身子就不大好了。贤妃娘娘心善,还曾派宫里的太医来为夫人看过,如若不然,夫人只怕撑不到现在。” “这样的话,你以后切莫再说了!” 沈南乔眼底浮现出了几分愧色:“是我误会了她……” 随即,她死死地抓着府医的衣袖,哀求道:“府医,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娘!” 府医也是看着沈南乔长大的。 大小姐从前的性子虽自命清高,骄纵了一些,但其实没做过什么十分恶毒的事。 至于夫人……不提也罢。 他既拿沈家的俸禄,自然会尽心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请大小姐放心,老朽一定会尽全力为夫人治疗!” “请你们先出去吧。” 沈南乔道:“那就有劳府医了。” 随即,她跟陆母和陆江月离开了房间。 陆母把陆江月拉到了一边,皱着眉头道:“亲家母若是出了什么事,亲家公不会怪到咱们头上吧?” 陆江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娘,你刚才没听沈家的府医说,周伯母从很久以前身体就不好了,这关咱们什么事?” 陆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对对对,这可与咱们无关!” “哎呀,时间不早了。你哥哥参加鹿鸣宴回家,要是家里没个人可咋办?” “反正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先回去等你哥哥?他还小,娘实在是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 陆江月虽然喜欢沈府的繁华,可她也知道,自己想说一门好亲事,希望全在哥哥身上了,当即点了点头:“行。” “那娘,你去跟嫂子说一声。” 之前在贡院门口,陆母不过是情急之下,才说沈南乔是丧门星。 见识了沈府的富丽堂皇,此刻,她忍不住冲沈南乔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儿媳啊,你看亲家母这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若临儿回去了,家里没人,他还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 “要不我们先回家,把家里打理好?” 沈南乔早就看出了这一家人的凉薄,也不指望这种时候,她们能陪在自己身边,当即皱着眉头,不耐地挥了挥手:“要走就走,别废话!” 陆母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悦。 天底下哪有做儿媳的,敢这样跟婆婆说话? 但这里是沈府,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陆江月出去了。 路上,两人遇到了正在指挥丫鬟、小厮整理库房的管家。 看到他们手中端着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陆母和陆江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管家虽瞧不上她们的市井做派,但还是客气地上前行礼:“亲家夫人,陆小姐。” 陆母和陆江月从前接触的都是市井人家,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客气地对待过?不禁有些飘飘然。 反正陆江临已经是贡士,她们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官家女眷了。 “管家不必多礼。” 两人缓缓走到了一个丫鬟身边,望着她手中抱着的布匹,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摸。 “这料子真好看啊!咱们平日去的布料店,哪有这样的成色?” 陆母不由分说地将这几匹布,从丫鬟手中抱了过来,然后冲管家笑了笑:“这些东西我拿回去,给南乔做几身衣裳,应该没问题吧?” 陆江月也从另一个托盘上,拿起了一对耳坠和一支发簪:“我喜欢这些!” “管家,你回头跟嫂子说一声,就当送我了!” 话音落下,两人慌忙离开了。就好像再迟一秒钟,手里的东西便会被人要回去一样。 不仅是管家,就连丫鬟和小厮们也看得瞠目结舌! 沈家发达,后不是没有远房穷亲戚上门打过秋风。可他们的嘴脸和吃相,也没有那对母女这么难看啊! 想到老爷居然要跟这样的人做亲家,真是为难老爷了…… 被拿走东西的两名丫鬟,为难地看向了管家:“管家,这……” 东西少了,她们如何交代? 管家摇摇头,无奈地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做其它事吧,此事我自会与老爷说。” “是。” 傍晚时分,沈茂轩终于回家了。 他的义子是此次春闱的会元,女婿是第五十一名。这样的成绩,可以说十分耀眼了! 沈茂学今日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恭维的话,就连平日跟他不对付的同僚,对他的态度也客气了不少。沈茂学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过了。 刚回到家,就听说了周氏的事,沈茂学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横竖他们夫妻早已离心,若周氏真的因为此次意外身亡,正好省事了。 没了周氏碍眼,说不定贤妃娘娘看他会更顺眼一些呢。 第674章 犯了七出之条(31万打赏值加更)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也可以顺势再娶一位家世更好的妻子。 沈茂学心中虽说是这么想的,但为了自己的名声,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抬步往周氏的院子里走去。 沈南乔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重生以来,她虽然跟陆家人斗智斗勇,吃了不少亏。可沈南乔一直笃定自己有上辈子的记忆,这一世一定会活得更好! 可没想到……陆郎秋闱、春闱都失利了,连娘都卒中了,有可能性命不保…… 沈南乔从来没有这么绝望和迷茫过。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为什么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要失去所有了呢? 听到脚步声,沈南乔立刻抬头望去,看到了沈茂学的身影。 从前,她是沈家最受宠的嫡女。可自从贤妃娘娘在后宫的地位越来越高,沈南乔能明显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她闹着要与陆郎和离,父亲甚至说出过,就算她死在陆家,沈家也不会允许她和离的话。 那时,沈南乔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无情的话语,是从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父女间的感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隔阂。 可此时此刻,沈南乔在最无助的时候,看到了沈茂学的身影。她还是眼眶微热,大步迎了上去:“爹……” 不管怎么说,陆江临还这么年轻,就已在春闱中取得了第五十一名的好成绩,说是前途无量也不为过。 沈茂学要重新审视沈南乔身上的价值了,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她。更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心中,关于周氏的阴暗想法。 沈茂学冲沈南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关切地问道:“为父才听说你娘出事,便匆匆赶了回来。她现在如何了?” 这一刻,沈南乔仿佛回到了曾经父母恩爱,她是沈家掌上明珠的时候。 泪水从沈南乔眼中滚落,她把府医的话说了一遍:“爹,娘她不会有事吧?” 沈茂学的眸色暗了暗,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宽慰道:“放心。府医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会尽全力保住你娘的性命。” 这时,管家突然匆匆走了过来,复杂地看了沈南乔一眼,才对沈茂学道:“老爷……” 沈茂学抬眸问道:“何事?” 管家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顾及沈南乔在这里,他用的措辞已经十分委婉了。然而沈南乔听着,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整个人难堪无比,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的婆婆和小姑子,怎能在她的娘家,做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让她以后在娘家,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尤其是在沈家的那些日子,沈南乔一直自诩清高,现在却出了如此丢脸的事。 她十分臊得慌,只能红着脸道:“爹,您不要跟父母和小姑一般见识。女儿回去了,便让她们把东西都还回来……” 沈茂学只是温和地望着沈南乔:“无妨。爹的东西,不就是你的?” “她们拿走的布匹和首饰,对普通百姓来说并非逾制之物,让你婆母与小姑拿着用就是了。” 殊不知……沈茂学越是宽容,沈南乔就越是觉得难堪。 若不是还担心着周氏的身体,她真的没脸待在这里了…… 终于,房间的门打开了,府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南乔大步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府医,我娘的情况怎么样?!” 府医朝沈茂学拱手行了一礼,才叹了一口气道:“回大小姐,夫人的命是保住了,只是她今后的身体情况,就像老朽之前说的那样了……” 沈南乔后退了几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走进房间,躺在床上的周氏依旧昏迷不醒,整个人的嘴巴都是歪的,一张脸看起来怪异无比。 沈南乔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对沈茂学道:“爹,女儿想留在沈家一段时间,照顾娘。” 她也知道,娘过去对府中的妾室一直十分苛刻,甚至有不少受宠的小妾,都是丧命于娘手中。 娘变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她们趁机报复娘怎么办? 沈茂学皱起眉头道:“你已是出嫁女,万万没有长久留在娘家的道理。” “况且你夫君今日中了贡士,在鹿鸣宴春风得意,甚至有不少姑娘对他暗送秋波。你更应回去和贤婿多培养夫妻感情,莫要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 沈南乔的心顿时一紧,也顾不上周氏了:“是……” 亲自为周氏喝完药,她便赶回了陆家。 陆江临已经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在鹿鸣宴上受到的恭维不少,他心头的不快消散了许多,此刻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平和。 陆母和陆江月则都摸着从沈家搜刮来的东西,连连称赞。 看到这一幕,沈南乔就想起了在娘家时的难堪,大步冲了上去,一把挠在了陆母脸上:“我让你们随我回沈家,是送我娘回去的,不是去打秋风的!”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让我在娘家把脸都丢光了!” “哪个官家小姐像我一样,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婆母和小姑?!” 陆江月第一时间,将布匹和首饰护在了身后,皱眉看向沈南乔:“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些东西对沈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你没必要这么小气吧?” “说我们上不得台面,我看你才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陆母更是瘫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脸哭,另一只手在地上拍打着:“哎呦喂!官家小姐就了不起吗?不仅看不起人,还殴打婆母!” “世间没有王法了哟!大家快来看啊,沈家的嫡小姐就是这副德性!” 陆江临本就因为沈南乔一直胡言乱语的事,对她心生不满。见她又敢对自己的母亲动手,他更是怒火中烧,冲上去狠狠推了沈南乔一把,将陆母护在了怀中。 “沈南乔,你怎敢一而再对娘动手?你可知不孝,乃是犯了七出之条!” 第675章 沈南乔后悔抢姻缘了 沈南乔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当即冷笑了一声:“是!我是犯了七出之条,又如何?!” “陆江临,你敢休了我吗?!” 从很久之前,她就想跟陆江临和离了,只是父亲死活不同意。 再加上沈南乔还对此次春闱抱有希望,以为陆江临能走上前世封侯拜相的路,才一直和他做夫妻,做到了现在。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希望全部破灭,也没什么好顾忌了。把这些时光积攒的委屈,一口气吐了出来。 “从我嫁进陆家到现在,你们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花的我的嫁妆?!” “还有你,陆江临,我曾以为你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君子,没想到你就是个软饭男!还软饭硬吃!” “呵!休了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陆江临向来自诩,是读圣贤书的高雅之士,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更何况沈南乔说的每一句话,对男人的自尊心,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的双眸顿时变得猩红一片,狠狠掐住沈南乔的脖子,将她按在地上,挥起了手中的拳头! 沈南乔却一点都不怕,冷笑了一声:“打!你倒是打呀!” “陆江临,你今天要是不敢打本小姐,你就是个窝囊废!”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还不知道这个伪君子是什么性格? 果不其然,陆江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忌惮,最终还是放开了沈南桥,甩了甩衣袖道:“有辱斯文!” “小生才不屑与你这泼妇一般见识!”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进了书房,将剩下的烂摊子,都丢给了陆母和陆江月收拾。 陆江月毕竟年纪小,沉不住气,看着沈南乔狠狠拧起了眉头:“嫂子,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你嫁到我们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跟我哥分得那么清楚,岂不是证明,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过自家人?” “难怪哥哥刚才气不过,要打你了。” “依我看,哥哥就是脾气太好了。” 沈南乔撸起衣袖,冲过去狠狠给了陆江月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娘一爪子!你一巴掌!你哥更是应该给他十巴掌!” “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本小姐就撕烂你的嘴!”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沈南乔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陆江月顿时吓得呆住了。 她忽然想起,沈南乔刚嫁进来的时候,整天端着一副官家小姐的姿态。就算受了委屈也不好意思闹开,只能吃哑巴亏。 跟现在泼妇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陆江月从前十分看不上,自命清高的沈南乔。可现在,她不禁有些怀念从前的嫂子了。 至少那时的沈南乔,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陆母一个寡妇,在市井摸爬滚打,将两个孩子拉扯大,更是供着陆江临读书。她最大的优点,便是识时务。 说通俗一点,就是欺软怕硬。 见沈南乔真的生气了,害怕陆家会失去一个家世这么好的媳妇,陆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拉着沈南乔的手,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好南乔,月儿年纪还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至于临儿……你看,他最后不也没舍得打你吗?说明在他心里,还是很爱重你这个妻子的!” “临儿现在已经是贡士,很快就要踏入仕途,咱们家也要苦尽甘来了,你就别闹了。我们一家人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说不定以后,临儿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呢!” 若是临儿进入仕途后,能得到亲家公和贤妃娘娘的提携,那才真是要飞黄腾达了! 最后一句话,陆母虽然没说出来,但相处了这么久,沈南乔早就明白了她的德性。 她猛然甩开陆母的手,将自己关进房间,放声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 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以为这一世,自己一定能比沈知念过得更风光。可最后,为什么竟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见识了陆江临的凉薄和窝囊,陆江月的刁蛮,陆母的难缠,以及他们母子间不可告人的秘密,沈南乔就后悔了。 后悔嫁进陆家这个虎狼窝了…… 这些日子,都是陆江临会高中会元的信念支撑着她。 可今日,连着最后的信念也轰然倒塌了…… 悔啊! 沈南乔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是重生时,她没有抢沈知念的姻缘,会不会把日子过得更好呢? 沈南乔知道,自己脑子里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斗不过宫里的那些蛇蝎美人。 她不进宫,也不嫁给陆江临,随便嫁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说不定都比现在过得好太多。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沈南乔深深明白,沈家的门第越高,就越要脸面,绝不会允许家中出一个和离的女儿。她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陆家。 这才是最让沈南乔绝望的地方…… 她丝毫不顾形象地嚎哭起来。 院子里。 陆江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娘,你说嫂子这里真的没问题吧?” “一会儿说哥哥一定会高中会元,一会儿凶神恶煞。现在又不知道为什么,哭得像鬼一样……” “明明打人的是她,我都还没哭呢,她有什么好哭的?” 陆母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压低声音道:“别管她。” “沈家就是咱们现在能攀上的,最高的高枝了。你以后凡事忍着点,别把她气跑了,明白吗?” 陆江月从小就是被惯大的,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皱着眉头道:“可是……娘,她打我!” 陆母横了陆江月一眼:“那你想不想说一门好亲事了?” “是咱们平时能接触到的门第高,还是沈家能接触到的门第高?” 陆江月顿时偃旗息鼓了:“娘,我明白了……” 眼见沈家越来越风光,陆江月不是没动过嫁进沈家的心思。 这样一来,他们亲上加亲,她也能得到一场富贵。 奈何沈家的那几位公子年纪,都还太小了,跟她完全不般配。 第676章 殿试开始了 陆江月忽然想起,沈大人新收的那位义子,年纪不是正好吗? 江令舟江公子,不仅没有娶亲,而且已经连中两元,是京城如今风头最盛的会元郎。 今日放榜时,她听许多人都在说,等殿试,陛下肯定会钦点江公子为状元! 那江公子就是大周有史以来,屈指可数,连中三元的文曲星了! 最重要的是……她曾在放榜时,遥遥见过江公子的一面。他不仅才学过人,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美。 当然,陆江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家世和外貌,根本不够格给江公子做正妻。但没关系,哪怕给文曲星做妾,也比嫁给普通男人为妻强啊! 而且现在,他们陆家和江公子,也算是八竿子打得着的关系了,她为什么不能肖想一下呢? 眼见陆江月的脸越来越红,陆母皱起了眉头:“你这丫头,在想什么?” 陆江月当即红着脸,把自己心中的念头说了。末了,才道:“……娘,您总说要为女儿寻一桩好姻缘,可什么姻缘能比得过嫁给江公子?” 陆母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 是啊! 江公子是南乔的义兄,月儿是南乔的小姑子。他们若是能在一起,两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而且江家还是江城第一世家,陆母都不敢想象,女儿要是能嫁进去,能享受怎样泼天的富贵! “还是月儿聪明,能想到现成的好亲事!” 陆母当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书房走去:“临儿,娘有事要跟你说。” 陆江月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已经羞红了脸,没好意思跟上去。 她相信,连娘都说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哥哥肯定也会赞成她的提议。 哥哥与江公子都是今年的贡士,到时候有哥哥从中牵线,说不定她都不用去麻烦嫂子的娘家了。 哪个男人受得了,被自己的妻子指着鼻子骂软饭男? 陆江临的脸色依旧阴沉,听到陆母的声音,他的眉眼才柔和了一些,放缓了的语气道:“什么事?娘,您进来吧。” 陆母推门进去,先是心疼地关心了陆江临一番,才把陆江月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陆江临瞬间皱起了眉头,狠狠反对:“绝对不行!” “我与那江令舟都是今年的贡士,若是我将自己嫡亲的妹妹送给他做妾,传出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此事万万不可!” 陆母只是个市井寡妇,哪想得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听陆江临这样说,她才反应过来。 “是娘和月儿想岔了,临儿,你别生气。” 谁知道,当陆母把陆江临的意思,向陆江月转述后,她瞬间气得眼眶都红了! “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 “依我看,哥哥就是被嫂子羞辱了,才不想让我嫁给嫂子的义兄!” 这一次,任陆母怎么哄都没用。 陆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成天闹得鸡飞狗跳…… …… 钟粹宫。 听芙蕖绘声绘色地讲述完这些事,沈知念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都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开始说了…… 菡萏瞪大了眼睛:“这……人家江公子是江城第一世家的嫡长子,未来的江家家主。更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一举夺下了解元和会元,说不定还会连中三元,又生了副俊美无俦的容貌!” “除了身子孱弱了点,江公子简直没有别的缺点。” “这样的条件,便是尚公主都有资格。陆家那位粗鄙的小姐,究竟是怎么敢想的啊?” 其他人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把陆江月当个笑话看。 芙蕖感叹道:“奴婢原以为,大小姐嫁进了陆家那样的虎狼窝,定会饱受磋磨。没想到她竟自己支楞起来了,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倒是让奴婢刮目相看了。” “只是……老爷从前都不同意,大小姐与陆公子和离。如今陆公子考中了贡士,进士及第肯定也没问题。朝中多得是大人,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婿,老爷就更不可能同意他们和离了。” 菡萏越听越觉得不明白:“是啊。眼看陆家的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了,陆公子的前途也摆在这里,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非闹着要和离呢?” “真和离了,她难道还能嫁给比陆公子更有前途的男人?” 沈知念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然是因为,前世陆江临可是连中三元,封侯拜相的文曲星。这辈子取得的成绩,和上一世相差太远了。 沈南乔见过他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又如何能忍受如今的落差呢? 但这些,都不关沈知念的事了。 殿试在即。 过后便是南宫玄羽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这最后的几日,她要做的就是确保后宫风平浪静,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打乱她原有的进程。 …… 终于,时间来到了三月十五。 今日是大周景泰三年,举行殿试的日子。 帝王在太和殿,亲自出题校考所有考生。 以策问为主,题目涉及了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社会等各个方面,由诸位考生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解决方法。 帝王以此考察他们的学习、思维,以及治国、处理朝政的能力。 当天,所有贡士都在宫门外等候,听到太监唱传自己的名字,便上前由专门的人员搜身,然后按顺序进入考场。 此次的所有考生都是第一次进入皇宫。 看着巍峨雄伟的建筑,众人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阵敬畏之意! 同时,心中浮现出了远大的理想与抱负。 终有一日,他们也会成为朝廷大员,日日进入皇宫上朝,辅佐陛下将大周治理得更好,为黎民百姓谋福祉。 这,便是所有读书人最终的理想! 当然,现在在朝中身居高位的大臣,曾经也和这些稚嫩的考生一样,心中充满了情怀。只可惜……宦海浮沉,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的初心? 考生入场后,领取试卷和答题所用的笔墨纸张,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答题。 时间为一天,中间可饮食、休息、如厕等。 第677章 传胪大典(为【书友小猫】加更) 日落前统一交卷。 试卷经收卷官、弥封官等处理后,送至阅卷官那里评阅。 所有阅卷官都是帝王任命的,一般为八人。礼部侍郎顾锦潇,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先初步考生的试卷,然后集体讨论,最后按试卷的质量,将其分为不同的批次。 前十名的试卷呈与帝王钦定,确定状元、榜眼、探花的名次。 其余考生则按照成绩,排定二甲、三甲。 按大周的规矩,三月十五殿试。便在三月十九宣布结果,也就是举办传胪大典。 传胪大典的前一天,帝王会在养心殿的西暖阁,阅卷官呈上来的前十名的试卷。然后用朱笔填写一甲前三名的次序,再确定剩下七人的名次。 最后传这十人觐见。 这个过程称为“小传胪”。 十人早已接到旨意,在养心殿外等候。 礼部堂官从养心殿出来,低声传话给十位贡士,依次带领他们进去面圣。 帝王接见十人,也是为了进一步考察他们,尤其是对状元人选的风仪进行观察。 否则一个人再有才华,若是长得獐头鼠目,将他点为状元,岂不是有损朝廷的形象? 终于,到了江令舟。 他身形清瘦,仿佛春日里最轻柔的风,都能将其拂倒。一袭剪裁适当的锦衣穿在身上,更显得肩窄腰细。走路时,衣角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晃动,病弱却不显得娘气。 他的眉眼生得极为俊美,一双眼眸如一湾秋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出尘的洒脱与不羁。只是那双眼睛里,隐隐透着几分病弱带来的疲惫。 鼻梁高挺,唇色很淡,俊美的脸上染了几分苍白。 本届的所有贡士里,江令舟的容貌是最出色的。放在往年的科举,他定是当之无愧的探花郎!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便是为了三元及第的吉兆,陛下也会将他点为状元! 进了养心殿,江令舟跪地行礼:“新科贡士江令舟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抬起手时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透着些许病态的白皙。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与优雅。 但即便是面圣,江令舟周身也不见丝毫拘谨,透着一股随性自在,俊逸洒脱之意。仿佛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无法束缚住他。 若不是略显苍白的脸色,谁能看出这样潇洒的雅士,竟是个被病痛缠身的人。 帝王惜才。 尤其是年轻的有才之士,更让帝王爱惜。 其实按理说……像江令舟这样的病弱之人,并不适合入朝为官,更不适合点为状元。 奈何他的才学确实过人,甚至差一点就能成为,几百年才出一个,连中三元的文曲星! 在绝对的才学面前,所有惯例都可以打破。 南宫玄羽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却并未说出来,只是道:“平身,抬起头来说话。” “是。” 江令舟察觉到帝王的声音有些耳熟,抬起眼眸,竟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上元节那夜,跟他一起猜灯谜的那位锦衣公子?! 虽说那晚,江令舟见过沈知念,还从刺客手中救了她。 但猜灯谜的时候,沈知念头上还戴着兜帽,江令舟并不知道贤妃娘娘和那位夫人,是同一人。自然也无从得知,南宫玄羽的身份。 此刻,他压下眼底的讶色,拱手道:“微臣不知上元节那夜遇到的,竟是陛下,望陛下恕罪。” 所有新科贡士虽然还没有入仕,但他们已经通过会试、参加了殿试,有了成为朝廷官员的资格,自然可以在帝王面前自称“臣”。 帝王望着江令舟,道:“那夜,朕亲自见识到了解元郎的才华,十分欣喜,爱卿何罪之有?” 江令舟低着头道:“陛下谬赞。” 接下来,南宫玄羽又校考了江令舟,一些关于民生、治国的问题。 他一一回答了,且见解十分独到。提出的每一个解决方法,都于民生有大利。不愧是能连中两元的人! 虽然江令舟有一些地方的想法,略显青涩与稚嫩,但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入朝为官,没经验也正常。待入仕后历练几年,就会老练许多了。 此等无伤大雅的地方,帝王自然不会介意。 从江令舟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先帝还在世时,顾锦潇中状元时的情景。 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少年英才,真让人喜爱啊! 江令舟退下后,帝王又陆续接见了剩下的几人。 翌日。 正式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 一甲赐进士及第,共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 二甲赐进士出身,人数不定。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不过……进士里也有鄙视链,一直有一句话叫“同进士,如夫人”。 同进士是殿试三甲里的最后一等,虽有进士之名,可跟前两甲比起来,地位和荣耀比较低。 而如夫人是妾室,地位比正妻低,虽有夫人的待遇,可在名分上并非正室。 两者都处于相对尴尬的位置。 礼部和工部给每位进士,都准备了相应的服饰和官帽。 并给状元准备了一个仪仗伞,供他到京兆尹参加宴会,和回府时所用。 击鼓,开宫门! 贡士们陆续从宫门进来,走到太和殿前面的广场等候。 鸿胪寺的官员,站在丹陛东边唱名。 不少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第一甲第一名,江令舟,为状元!” 礼官领着江令舟出列,跪在了殿中的道路左边。 虽说对于这个结果,众人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不少艳羡的目光,落在了江令舟身上。 尤其是站在人群中的陆江临,看江令舟的眼神更是复杂无比,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嫉妒。 日日被沈南乔在耳边说,他一定会成为会元、状元,陆江临早已把这两个位置,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眼下所有风光和荣耀,都成了江令舟的,陆江临怎能不恨?! 他唯一的妹妹,竟还想着给江令舟做妾……光是此事,就足够陆江临怒火中烧! 只可惜,无人在意他的情绪。 第678章 连中三元 负责此事的官员继续唱名:“一甲第二名,周钰湖,为榜眼!” 一个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青年,在礼官的带领下出列,跪在了殿中的道路右边。 不少朝臣的目光落在周钰湖身上,都觉得新科榜眼这张脸,有些面熟。 事实上,对于周钰湖的身份,众人并不陌生。 他们可能没听过这个人,但朝中谁对周小将军周钰溪的名字,不如雷贯耳? 周钰湖便是周钰溪的堂兄,两人的眉眼颇为相似。只不过前者的五官更柔和一些,不像周钰溪,带着武将的杀气。 周家世代从军,乃是武将世家。不曾想这一代,竟出了个读书人,才学还如此出众! “一甲第三名,白慕枫,为探花!” 历届科举最受人关注,很多时候都不是状元,而是探花郎! 原因无他,探花郎俊俏啊! 虽然此次情况特殊,容貌最出众的江令舟成了状元,但探花郎的容貌,也只比他稍微逊色一些。 探花郎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给人的亲和力极强。一个含情的眼神看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会因此丢了芳心。 白慕枫也在礼官的带领下出列,跪在了殿中道路左边靠后的位置。 朝中已经有老狐狸看出端倪来了。 科举入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许多人从小考到白发苍苍,都还只是个举人。而本届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却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太过年轻了! 前十名里有真才实学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有一些已经三四十岁了。陛下却刻意点了江令舟、周钰湖和白慕枫为一甲,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喜欢年轻人啊! 定国公心头冷笑了一声,看得更透彻。 陛下如此年轻,在位的时间还很长。尤其是经历了朝政被权臣把持的日子,更要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亲信。 不出意外,江令舟、周钰湖和白慕枫,就是被陛下选中,准备大力培养的亲信。三人日后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还真是眼光长远! 南宫玄羽身着一袭明黄的龙袍,威严而肃穆,目光从江令舟、周钰湖和白慕枫身上扫过:“状元江令舟,授翰林院修撰。” “榜眼周钰湖、探花白慕枫,授翰林院编修。” 修撰和编修的官职虽不高,但谁不知道,翰林院向来是最清贵不过的地方。而且是天子近臣,说的话份量极重。 自古以来,翰林院也被称为“储相之地”。 三人齐声道:“微臣领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们在礼官的带领下起身,鸿胪寺的官员接着唱名。 “二甲第一名……” “三甲第一名……” 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均不用出列。 接下来,帝王授了他们不同的官职。 二甲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六部主事、知县等职位。 一甲和二甲的进士可以直接为官,三甲同进士则要经过朝考后,选部分为庶吉士,其余授知县、教职等。 春闱考中的一共有三百人,陆江临排在第五十一名,成绩可以说很好了。若是不出意外,他肯定能在殿试时进入二甲,得到进士出身。 可偏偏出意外了…… 由于春闱不是会元,陆江临大受打击,心中的落差极大。以至于在最重要的殿试时,发挥失常了…… 最终,他只进入了三甲,得了个同进士出身。还要等朝考过后,才能正式做官。 呵……呵呵……同进士,如夫人…… 他脸上哪还有光?! 然而这里是皇宫禁苑,陆江临心中就算有再大的情绪,也不敢表现出来。 唱名结束后,金榜会在东华门外张挂,由状元带领新科进士们观榜。金榜会张挂三日,最后交由内阁收存。 这便是金榜题名! 观榜结束后,京兆尹准备骏马、伞盖和仪从,带领状元、榜眼、探花游街,然后到京兆府参加宴会,再送他们回各自的府邸。 第二天,礼部赐新科进士荣恩宴,由一位钦差大臣主持,考官、执事官、礼部官员等等,都会共同赴宴。 …… 对陆家人来说,她们从前都是市井平民,有成为官家女眷的机会,按理说应该喜不自胜。 然而自从沈南乔嫁过来,在她的影响下,不止陆江临,陆母和陆江月的期望,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拔高了。 听说陆江临不仅没中状元,还只是个三甲的同进士,陆母和陆江月都大失所望。 陆江临本就不佳的情绪,再次被她们影响,心情更不好了。他和罪魁祸首沈南乔,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自从春闱放榜,陆江临没中会元,沈南乔就已经知道,他不可能中状元了。 由于早已绝望,知道陆江临殿试的成绩,沈南乔心中倒没有多大的感觉了,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 …… 沈家。 没人比沈茂学的心情更复杂。 今日他真是既失望,又开心。 失望的是他的女婿,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按理说应在此次科举中,取得不俗的成绩。 今后有他的提携,女婿定能平步青云! 本来女婿前两次的发挥都挺好的,为何到了殿试,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身为一品大员,嫡亲的女婿却只是个同进士。不仅陆江临,连沈茂学都觉得丢人…… 高兴的是,女婿虽然不争气,但他的义子争气啊! 不仅中了状元,还连中三元,乃文曲星下凡! 如今朝中谁不说他好福气,有一位如此优秀的义子!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很好奇。从江令舟中了解元开始,朝中就有无数人想与他交好。江令舟的态度虽客气,却也透着一抹疏离。沈茂学究竟是怎么做到,认对方为义子的? 面对众人的打探,沈茂学全部滴水不漏地糊弄过去了。 这可是陛下的口谕,他怎能让其他人知道? 沈茂学心中也猜测着,陛下此举恐怕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而是在为贤妃娘娘铺路呢。 想到义子和女儿都如此优秀,女婿不争气,似乎也没什么了。 第679章 封她为宸贵妃,万万不可 周氏卒中后已经偏瘫了,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沈茂学每隔几日还是会去看她一下。 今天他心情好,便走进了周氏的房间。 周氏整个人躺在床上,脸上的五官扭曲着,一张嘴特别歪,流口水不断从里面流下来。 她今天听外面的下人说起,皇榜已经放了。 看到沈茂学,周氏心中还抱着最后的希望,艰难地问道:“贤、贤……贤婿中、中……中状元了、了吗?” 沈茂学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女婿没中,你倒是中了!” 只不过是中风。 话音落下,他懒得再看周氏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得知陆江临没中状元,周氏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重重从床上摔了下来! 沈茂学却没有搭理她。 院子里的下人捧高踩低,自然不会把周氏当回事。 等第二天,丫鬟发现她时,周氏已经躺在地上睡了一夜,身下全是屎尿…… …… 皇榜放榜后,不仅朝野和民间,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在后宫传开了。 沈知念自然也得知了此事。 对于一甲的人员,沈知念并不意外。 前世,陆江临为状元。江令舟因俊美的容貌,被点为了探花郎。周钰湖依旧是榜眼。 只是白慕枫的名次往后排了一些,是二甲的第一。 不过对陆江临的成绩,沈知念其实挺意外的。 要说世上谁是最了解陆江临的人,不是陆母,也不是沈南乔,而是沈知念。 陆江临这个人身上虽有许多缺点,但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以他的真实水平,就算中不了状元,也能进入二甲,得到进士出身。 可此次科举,他仅仅是个同进士…… 不过想想,沈知念也能猜到原因。 他那个人向来耳根子软,又刚愎自用,定是被沈南乔成日的絮絮叨叨,影响了心态。 沈知念懒得再关注他。 菡萏在旁边笑嘻嘻道:“想必此时,状元郎已经在打马游街了。” “奴婢听人说,状元郎的容貌,比探花郎还胜一筹呢!这恐怕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个长得比探花还俊美的状元郎。” “奴婢都可以想象,娘娘的义兄有游街时,会收获多少姑娘的芳心。只怕她们丢出的手帕和香囊,状元郎身上都要挂不住了。” 芙蕖跟着点头:“是啊,江公子这么年轻就中了状元,家世还好,不知道会成为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哪怕是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肖嬷嬷,此刻也不免震撼:“不只是状元,更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 所有人都明白,文曲星到现在还没婚配,他的亲事该有多炙手可热! 就是不知道哪位世家贵女,能有这样的好福气了。 沈知念的思绪渐渐飘远,想的是另一件事。 殿试已经结束,不知道南宫玄羽准备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呢? …… 封贵妃不比立后,理论上来说,不需要大臣的同意。 但若是违反了无故不得晋升的规矩,沈知念必定会被御史言官骂成妖妃。 故而南宫玄羽在暗中帮她铺了许久的路,将所有隐患都消除了。 传胪大典过后的第一次早朝,帝王便说起了此事。 大周讲究“学而优则仕”,三元及第代表着个人通过努力,实现了最高的学业和仕途成就。不仅得到了光明前程,光宗耀祖。对大周来说,更是大吉! 尤其“三”这个字数,在传统中一般有特殊意义,跟吉祥圆满相关。如“三生万物”、“三羊开泰”等。三元及第中的“三元”,正好呼应了这种吉祥寓意,更强调了吉兆。 南宫玄羽在位时,出了位三元及第的文曲星。江令舟会成为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楷模,对大周的风气,起到极其良好的引导作用。 天下学子都以他为榜样,大周定会文化繁荣,人才辈出! 命由天定,三元及第通常被认为是文曲星转世,是上天赋予的特殊眷顾。南宫玄羽登基后第一次举办科举,就出现了这样的福气和机缘,更是大吉之相! 总结起来就是—— 沈家的义子带来了如此大的吉兆,帝王要嘉奖沈家,当场下了圣旨,晋贤妃为贵妃,特赐封号“宸”。 大臣们:“……” 啊,不是! 文曲星只是沈家的义子,却是江家的亲儿子啊!陛下就算要嘉奖,不是应该嘉奖江家吗?为什么好处全到了沈家头上? 而且沈茂学的义子连中三元,他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会壮大一大截,陛下在后宫还要晋贤妃娘娘的位份,是不是太宠着他们家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陛下就是封贤妃娘娘为贵妃,所以大费周章,为她找了这么个理由吧! 这跟为了点醋,特意包顿饺子有什么区别?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茂学已经出列跪在了地上,激动道:“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 这个老狐狸怎么又来这一套? 以为只要他谢恩的速度够快,他们就来不及反对吗? 其实大臣们也不是闲的,非要管帝王后宫的事。只是有些人太过迂腐,见不得不讲规矩的行为。 陛下此次为贤妃娘娘把理由和原因都找好了,从规矩上来说挑不出错处,要晋她的位分就晋吧。 只是……这封号,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 定国公的脸色更是阴沉无比! 不需要他示意手下的人说什么,就已经有古板的言官站了出来。 “陛下,大周自开国以来,贵妃便与四妃一样,都是特定的高位份,不得额外再赐封号,您怎能为贤妃娘娘开这个先例?更何况,还是极为贵重的‘宸’字!” “是啊!宸代指帝王,陛下怎能将这个字做为封号,赐予后宫的妃嫔?!” “臣附议,此举实在是不妥!” “臣也附议!贵妃本就不得格外赐封号,更不能赐寓意如此贵重的封号!” “……” 总的来说就是,南宫玄羽要封沈知念为沈贵妃,这些大臣们没意见。可要封她为宸贵妃,便万万不可! 第680章 册封圣旨(113万票加更) 若是从前,绝大部分朝政,都被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把持着,南宫玄羽确实做不了主。 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朝堂也不是从前的朝堂了。 他心悦一个女子,想封她为贵妃,赐她独一无二的封号,难道还要经过旁人的同意? 帝王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威压,冰凉的目光,缓缓从这些反对的人身上扫过:“朕想赐一封号给贤妃,又不是要将这皇位让给她来坐,为何不行?” “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朕想宠爱后宫的哪个妃嫔,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了?” “怎么?你们管国事,还要管朕的家事?!” 这些言官只能低下了头:“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只是……此举确实不合规矩啊!” 南宫玄羽根本不惯着他们,当即道:“朕的圣旨就是规矩!” “凡事有一就有二,总有开先例的时候。” 言官们知道,朝中如今大部分权力,都掌握在了陛下手中,他们已经无法像从前一样,影响陛下的决定了。 此时此刻,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顾锦潇身上。 顾大人年纪虽轻,却最是古板、守规矩。而且他深受陛下信重,是天子宠臣。 他的劝诫,想必陛下能听进去几句吧? “顾大人,你是礼部侍郎,不知对此事怎么看?” 顾锦潇身着一袭绯色官袍,脸部的线条略显冷峻。眼眸如幽深的潭水,深邃而沉静,眼底仿佛藏着恪守规矩的坚定。 他的鼻梁高挺笔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丝疏离之色,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头发整齐地束起,戴着黑色的官帽,更添几分贵气。 清冷又古板,这份古板之中,却又透着让人移不开眼的俊美风姿。 沈茂学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其他人不好说,可同朝为官这么久,他对顾锦潇的性子也算有所了解。 这位礼部侍郎,确实是出了名的古板。若是他也反对,陛下不会动摇,影响贤妃娘娘的封号吧?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顾锦潇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清冷而淡漠:“此事确实不合规矩。” “但诚如陛下所说,后宫乃是陛下的家事。” 言下之意就是,帝王说得都对。 他想破格给一个妃子封号,难道还需要朝臣的同意? 连顾大人都这么说了,众人彻底没了话说。 沈茂学脸上闪过了几分狐疑。 顾侍郎今日怎么转性了? 也对,能成为天子宠臣的,哪有傻子。陛下要破格赐贤妃娘娘封号的决心,已经摆在这里了,顾侍郎又怎么会跟陛下对着干。 定国公低着头,脸色十分阴沉! 然而事已至此,他就算想反对,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 钟粹宫。 李常德一脸喜色地过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御临天下,仰承天命,夙兴夜寐,惟求社稷安康、百姓和乐。今沈家义子,三元及第,实乃大吉之兆!为顺应天命,今晋沈氏贤妃为贵妃,特赐封号‘宸’。望其此后更扬贤德,协理六宫,为后宫表率。钦此!” 念完圣旨,李常德的一张脸笑得像花一样,上前恭维道:“恭喜宸贵妃娘娘,贺喜宸贵妃娘娘!” “别说后宫的这么多娘娘了,您可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个破格拥有封号的贵妃呢!” “宸贵妃娘娘快接旨吧!” 他就说,刚认识宸贵妃娘娘的时候,他就觉得她非池中之物。一直想着要对宸贵妃娘娘恭敬些,再恭敬些。 现在回头看看,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勾起,接过圣旨道:“臣妾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菡萏和芙蕖起身,一左一右将沈知念扶了起来。 钟粹宫的所有宫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恭喜宸贵妃娘娘!贺喜宸贵妃娘娘!” 今日,沈知念心情大好,不仅命芙蕖厚赏了李常德,及跟着过来宣旨的小太监。钟粹宫上下的所有宫人,她也都赏了一年的例银。 众人更加喜气洋洋,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楚夕颜站在宫女中,眼中满是祝福之意。 像宸贵妃娘娘这么好的人,才配高居贵妃之位!柳氏那个草菅人命的毒妇,哪配? 李常德再次说了一番恭喜的话,才道:“……礼部和内务府,已经奉命开始准备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了。” “奴才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若宸贵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点点头:“元宝,送李公公出去。” “是!” 孙贵人也住在钟粹宫,自然跟着出来接旨了。 李常德一行人离开后,她满脸笑意地走到了沈知念身边,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高兴。 “恭喜贤……啊,不对,是恭喜宸贵妃姐姐!” 孙贵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对沈知念行大礼。 她如今身子重,沈知念自然不会真的让她行礼,亲手将孙贵人扶了起来:“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 孙贵人没有跟沈知念客气,笑盈盈地望着她:“真好呀!” 自从宸贵妃姐姐进宫,她们便一直住在一起。她一路看着,宸贵妃姐姐是怎么从一个小小的答应,登上了如今的贵妃之位,还有了“宸”这样极贵极重的封号! 孙贵人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不会哪天,宸贵妃姐姐还会登上后位吧?! 以陛下对宸贵妃姐姐的宠爱,和她的本事,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皇贵妃位同副后,故而宫中有皇后时,一般不立皇贵妃。贵妃便是皇后之下,身份最尊贵的妃嫔了! 沈知念初封贵妃,翌日一早,后宫的大小妃嫔都要来钟粹宫拜见。 孙贵人知道沈知念还有许多事要忙,没有打扰她,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含笑回去了。 珠儿跟在孙贵人身后,一脸纳闷。 怎么宸贵妃娘娘登上了高位,小主好像比宸贵妃娘娘还开心? 第681章 开个药方调理一下 下午。 唐洛川来到了钟粹宫:“微臣恭贺娘娘获封宸贵妃,宸贵妃娘娘吉祥万安!” 唐洛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像以往一样平静。只有极为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眼底涌动的激动和温柔。 他算是一路看着宸贵妃娘娘,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其中的惊险和不容易,唐洛川十分明白。 他是真心为宸贵妃娘娘高兴。 也希望娘娘今后的人生,尽是坦途!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淡声道:“唐太医请起,不必多礼。” “本宫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芙蕖,赏!” 芙蕖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里面装着大额银票,及一个庄子的地契。 心腹们都明白,娘娘在后宫经历了这么多事。好几次都是因为唐太医才化险为夷,甚至反败为胜。 这些东西都是唐太医应得的。 对唐洛川来说,他为宸贵妃娘娘做的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不求任何回报。 可他知道,这份赏赐他若是不收,宸贵妃娘娘定会心中不安。 唐洛川收下了荷包,拱手道:“微臣谢宸贵妃娘娘赏!” 这个插曲过后,唐洛川便开始做今天过来的正事了。 他为沈知念受伤的那条手臂,涂抹祛除疤痕的药物。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伤疤恢复得如何了。 末了,唐洛川后退几步,低着头恭敬道:“娘娘的伤疤没有不好的变化,只需继续涂抹药膏即可。” 沈知念点了点头:“有劳唐太医了。” “宸贵妃娘娘客气了,这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 “微臣稍后还要去为孙贵人请平安脉,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依旧让芙蕖送唐洛川出去。 随即,唐洛川去了偏殿,为孙贵人把脉。 孙贵人这一胎一直是唐洛川在照料,一来二去,两人已经熟络了不少。 孙贵人眼底眉梢是笑意,却没有其他人分享这份喜悦,便对唐洛川道:“唐太医,宸贵妃姐姐终于等到了今天,我好高兴啊!” “想必你心中,也一样为宸贵妃姐姐开心吧?” 孙贵人只是觉得,他们都是宸贵妃姐姐的人,得知这个好消息高兴是应该的。 唐洛川为她把脉的手却一顿,眼底闪过了一抹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自然。” 孙贵人知道他的话不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眸问道:“怎样?我的孩子还好吗?” 唐洛川起身低头道:“启禀孙小主,您的身子和胎相都很健康。” “那就好。” 这个插曲过后,唐洛川在钟粹宫便没有其它事了,孙贵人让珠儿送他出去。 唐洛川照例交代珠儿,若孙贵人的身体平日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珠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知道唐太医脾气好,她笑着打趣道:“奴婢觉得,要说小主身上最异常的地方,那就是把宸贵妃娘娘看得比陛下还重了……” “这也说明,宸贵妃娘娘对小主真的很好!” 唐洛川沉默了一瞬,神色有些微妙:“无妨。回头本官开个药方,为孙贵人调理一下。” “啊?” 珠儿有些不明所以。 小主只是很重视宸贵妃娘娘,需要调理什么? 唐洛川却没有解释,转身离开了钟粹宫。 珠儿没有多想。 她只是个宫女,什么都不懂。唐太医的医术那么好,当然是听唐太医的。 …… 帝王的圣旨已下,沈知念被封为宸贵妃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有人惊喜,有人诧异,有人不敢相信。 更多人心中,都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错愕! 陛下向来最重规矩,居然一次又一次为贤妃娘娘,打破了规矩。 不,她现在已经是宸贵妃娘娘了…… 雅文苑。 门口守卫们日常的任务,就是看守姜婉歌。日子长了,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听说钟粹宫发生的事,他们眼中都是艳羡之色。 “今日,不仅李公公和他带去宣旨的太监,得到了丰厚的打赏。钟粹宫的所有宫人,也都额外被赏了一年的例银!” “真让人羡慕啊!” “谁说不是呢?宸贵妃娘娘不仅身份贵重,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好,从不责打宫人,出手还这么大方。” “难怪宫里的人,都想去宸贵妃娘娘身边伺候。我都想调去钟粹宫附近当侍卫了,不比在这里守着个被废的人强?” “要我说,就冲这封号,说不定在陛下心里,宸贵妃娘娘已经是未来的皇后人选了呢……” 这人的话音刚落下,为首的侍卫就瞪了他一眼:“慎言!” “在宫里议论这件事,你不要命了?!” 刚才那名侍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连忙住了嘴。 或许是因为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接下来,没有人再继续这个话题。 姜婉歌依然被关着,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她记得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登上后位的人是良妃。怎么一转眼,沈知念却成了众人心中猜测的皇后人选? 不过……自从她穿书以来,剧情偏离原本的轨道,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此时此刻,姜婉歌也不觉得诧异了。 她心中只有浓浓的恨意! 恨这个宫里的所有人! 随着她不断被带出宫,和帝王招募的匠人配合,调整配方,火药已经快研制成功了。 南宫玄羽答应过她,只要她真的能造出火药,便给她十天的自由。 那十天,她可以在宫中活动。只不过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侍卫看守着,和犯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但这对姜婉歌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 她会耐心蛰伏着! 南宫玄羽! 沈知念! 终有一日,她会要了他们的命! …… 翊坤宫。 小田子吓得脸色微白:“娘娘,咱们上次得罪了钟粹宫那位,她现在已经是贵不可言的宸贵妃了,若是报复咱们可怎么办……” 王嫔心中又何尝不慌? 但慌又有什么用? 第682章 众人的反应 难道她慌了,宸贵妃就会放过她吗? 王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小田子道:“不要自乱阵脚!” “上次的事不过是误会,宸贵妃娘娘乃后宫之首,有容乃大。怎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对本宫不利?” 柳太后派来伺候王嫔的那名大宫女,名叫“梓源”。听到王嫔的话,她眼底闪过了一抹赞赏。 王嫔倒是不蠢,没有选择继续跟宸贵妃对着干,而是把对方架起来了。 只要这话传出去,宸贵妃被捧得这么高,如何还好意思为难王嫔。 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也会让王嫔过一段时间安生日子。不然岂不是心胸狭窄,刚晋位就要铲除异己? 难怪王嫔犯了错,太后娘娘并没有直接放弃她,她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王嫔看了看这段时间抄好的《女德》和《女诫》,对小田子道:“本宫还在禁足中,明日无法去向宸贵妃娘娘请安。” “你便替本宫将这几样东西,连带贺礼一起送给宸贵妃娘娘,表达本宫对宸贵妃娘娘的敬意与忏悔。” 小田子恭敬道:“奴才遵命!” 梓源含笑道:“娘娘做得很好!” 王嫔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心情却有些紧张。 差点步了柳氏的后尘,沦为定国公府的弃子,她还不学乖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上次的教训也让王嫔明白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而且要更谨慎。 …… 水溪阁。 春常在早就被晋王打习惯了,恢复能力极好。 再加上距离上次,被晋王在肚子上轰了一拳,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她完全恢复好了。 此刻,春常在坐在梳妆台前,眼底尽是阴戾之色:“为什么?!” “宫里不是人人都说,陛下喜欢妖娆妩媚的类型,故而宸贵妃一进宫就得宠了,如今更是高居贵妃之位。比柳氏当初做贵妃的时候,还要受宠得多!” “我跟宸贵妃是一个类型,为什么陛下却从未看过我一眼,到现在还没翻过我的牌子?!” 虽然她心中爱慕的,唯有晋王殿下一人,根本不想伺候帝王。 可不侍寝,她如何得到帝王的宠爱,帮晋王殿下完成大计? 春常在的容貌生得十分美丽,妖娆又多情。 此刻,铜镜中的那位美人,却因为神色太过狰狞,让这张风情万种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迎香垂首站在旁边,提点道:“小主,宫里争宠不是光凭美貌就有用的,否则后宫个个都是环肥燕瘦的美人,岂不是人人都要成为陛下心尖上的宠妃了?” “宸贵妃娘娘能得宠,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您何不取长补短?” 春常在幽深的眼睛里,有野心一闪而逝:“你说得对。” “明日大家都要去拜见宸贵妃娘娘,本小主倒想知道,她究竟是凭什么本事,把陛下迷得团团转!” 她若是能学到宸贵妃的几分功夫,让帝王钟情于她,或许就能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提供给晋王殿下了。 …… 康贵人住在长春宫的侧殿,时不时便去主殿和良妃说话、请安。 消息传到长春宫时,她正在主殿与良妃一同喝茶。 自从怀疑自己当初那个流产的孩子,实际上是被良妃所害,康贵人对她的观察,就比从前多了许多。 良妃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神色,康贵人却看到,她握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骨节都有些泛白了。 康贵人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讥诮之色。 呵!良妃成日装作一副友爱后宫的老好人模样,听说这个消息,只怕狐狸尾巴要藏不住了吧? 若不是场合不对,康贵人此刻真想放声大笑! 一是因为,她早在许久之前,就与暗地里和宸贵妃娘娘结成了同盟。宸贵妃娘娘爬得越高,于她当然越有利。 二则是因为,只要看到良妃不痛快,康贵人就高兴! 当然,康贵人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也装作没发现良妃的异常。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含笑道:“以宸贵妃娘娘的受宠程度,陛下晋她为贵妃,一点都不奇怪。” “嫔妾只是想不到,陛下竟会赐她如此贵重的封号!” 康贵人看了一眼良妃的脸色,继续往她心里扎刀子:“后宫有这么多姐妹,还真是没有一人的受宠程度,比得上宸贵妃娘娘。” “良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良妃此刻居然还笑得出来,温和地点了点头,附和康贵人的话:“谁说不是呢?” “宸贵妃娘娘生得貌美,性子又讨喜。本宫若是男人,也会爱她爱得无法自拔,更何况是陛下?” “宸贵妃娘娘与本宫一同协理六宫,没人比本宫更清楚她的辛劳,见陛下如此宠爱宸贵妃娘娘,本宫也为她高兴。” 康贵人心中冷笑连连。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从潜邸走到后宫,有那么多貌美如花,手段也厉害的女人都折了。 连曾经的柳贵妃,也从高位跌落。唯有良妃屹立不倒,深受陛下的信任。 这个女人真是太会装了! 康贵人都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会忍不住流露出对良妃的厌恶与恨意。 这个插曲过后,她又陪良妃说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了。 若离的脸早就拉得老长了,只是碍于康贵人在这里,才不好发作。 康贵人刚离开,她就忍不住道:“娘娘,凭什么啊?!” “论资历,论侍奉陛下的时间,论管理后宫的能力,论在宫中的声望,您哪里不比宸贵妃娘娘强?” “凭什么她才入宫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了贵妃娘娘,还有陛下特赐的封号,而您还只是四妃之一?!” 若说康贵人的话,对良妃来说不痛不痒,那若离的这几句,就真是往她的肺管子里戳了! “砰!” 良妃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凌厉地的扫了若离一眼:“晋钟粹宫那位为贵妃也好,特赐封号也罢,都是陛下的圣旨,有你置喙的份?!” “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了,宸贵妃会放过你?!” 第683章 柳时清破防了(114万票加更) 若离伺候良妃这么久,一直都知道自家娘娘,是最温和不过的性子。 她以前虽然也因为类似的事,被娘娘呵斥过。但每一次,娘娘的语气都透着一抹无奈,并不是真的责怪她。 正因为如此,若离的胆子才被惯得越来越大,在良妃面前越来越口无遮拦。 这还是若离第一次见到,娘娘勃然大怒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忽然一凛,吓得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知错!” “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为您不平罢了……” 良妃眼里的凌厉之色迅速消失,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她喟叹一声,亲自上前将若离扶了起来,放缓了语气道:“你伺候本宫多年,本宫又怎会真的责怪你?” “本宫只是担心,你刚才那番话传出去,会惹祸上身。” 这和颜悦色的样子,仿佛刚刚勃然大怒的那个人不是她。 若离心头涌起了一阵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娘娘,您对奴婢真好……” 整个后宫也只有娘娘,会这么为宫女着想了。 离了娘娘,她还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主子? 良妃起身,走到了自己供奉的佛像前。 由于她背对着若离,若离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本宫又何尝不明白,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有道理。” “可陛下是帝王,要宠爱谁,岂是本宫能决定的?” “宸贵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陛下晋她为贵妃,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宠爱,证明她确实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本宫亦没什么好不平的。” “所以,类似的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 “宸贵妃娘娘如今是后宫之首,不管是你还是本宫,以后见到她了,都必须恭恭敬敬。明白吗?” 若离扁扁嘴,心头有些不服宸贵妃,却又不敢反驳良妃的话,只好低着头道:“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良妃挥了挥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今夜不用你守夜了。” “是。” 若离离开后,内室只剩下良妃一人。 她那张美丽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忽明忽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忽然有“轰”的一声传来! 桌案上的佛像和香炉,全部被扫落到了地上! 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进来。 看到内室的狼藉,她脸上满是诧异:“娘娘,出什么事了?!” 长春宫谁不知道,娘娘和太后娘娘一样,最信佛了。 娘娘每天都要给佛像上香,对佛祖无比虔诚。 今日佛像却全部掉到了地上,是怎么回事? 良妃转过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声道:“本宫身上的挂饰,刚刚不小心勾到了桌布,将这些东西都带下来了,你带人收拾一下吧。” 宫女没有多想,福了一礼道:“奴婢遵命!” …… 自从柳时清被帝王下令幽禁在这里,丽宣阁就成了宫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故而消息也是最不灵通的。 当然,这只限于被关在寝殿里的柳时清,翠竹依旧能在外行走,自然知道今天宫里人人都在恭贺,钟粹宫那位晋升贵妃之位。 翠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随即,她心中涌起了浓浓的担忧…… 翠竹简直不敢想象,若主子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 导致她一整天当差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翠竹的人,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柳时清了。 晚膳过后,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望着翠竹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 翠竹的眸色闪了闪,根本不敢看柳时清的眼睛,吞吞吐吐道:“没……奴婢没事……” 柳时清冷笑了一声:“翠竹,你可知道你每次说谎时,都是这副模样?” “说吧,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我已经沦落到了这副境地,还有什么消息是我接受不了的?” 说到最后,柳时清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之意。 翠竹眼底闪过了一丝迟疑…… 真的要告诉主子这个消息吗? 连她听着都觉得难以接受,主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疯了?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这么大的事,翠竹也明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主子迟早都会知道的。 与其等主子从旁人口中得知,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还不如由她说出这个消息,把主子的情绪安抚下来。 想到这里,翠竹垂首站在柳时清旁边,小心翼翼道:“主子,陛、陛下晋……晋贤妃娘娘为……为贵妃了……” 说到最后,翠竹的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了。 但柳时清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 她猛然抬头望着翠竹,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站起身道:“我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当年以尊贵的身份,嫁与陛下为妾,为他生下大公主,还因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才在陛下登基后得封贵妃。” “沈知念那个贱蹄子进宫才多久,究竟凭什么?!” “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是谁在后宫传谣言?!” 说一件事也是说,说两件事也是说。与其留下一个隐患,让主子今后再受到刺激,还不如一次性全部说出来。 翠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把心一横道:“主子,此事是陛下金口玉言下的圣旨,并非谣言。如今在朝堂和后宫,已经传开了……” “还有……不仅如此,陛下还赐了贵妃娘娘封号‘宸’。” 说到这里,翠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试图平息柳时清的怒火:“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柳时清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哪有人敢传谣言?她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此时此刻,柳时清心中不知道是错愕更多,还是痛恨更多。 她跌坐在椅子上,自嘲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还额外赐封号……” “大周自开国以来,贵妃和四妃便是固定的位分,没有再赐封号的规矩。” “便是我当年,都没有这样要求过陛下。” 第684章 去和小方子做对食 “可如今,陛下竟把给过本宫,没给过本宫的东西,全都给了沈知念!” 柳时清早已对帝王死心,现在说起类似的事,她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有的只是浓浓的恨意! 是沈知念那个贱蹄子将她害成了这样,凭什么她失去了所有,沈知念却取代她,成了风光无限的宸贵妃?! 柳时清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看着柳时清因为嫉恨而变得扭曲的脸,翠竹十分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们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境地,连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都彻底放弃了主子。若主子再犯下什么事,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翠竹只好膝行到了柳时清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主子,您一定要冷静啊!” “事已至此,您就看开一点吧……” “反正咱们在丽宣阁过安生日子,也不用去看宸贵妃娘娘的嘴脸。今后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 柳时清猛然起身,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井水不犯河水?!” “本宫和沈知念那个贱妇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要本宫就这么算了,本宫如何做得到?!” 翠竹既慌乱,又无能为力:“可是……可是我们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听到这话,柳时清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是啊,她现在连丽宣阁都出不去,虽还有个官女子的身份,可也不比姜婉歌那个贱妇好多少。 只怕现在在沈知念心中,自己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她还怎么去向沈知念复仇? 越气愤,越不甘。越不甘,越气愤! 但柳时清再怎么看不惯沈知念,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最终,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只能累积在心中,伤到柳时清自己…… 见柳时清一副郁结于心的样子,翠竹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但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用语言安慰柳时清了:“主子,再不济,还有奴婢陪着您呢。” “奴婢一辈子陪着您,哪也不去。您就想开点,好不好?” “您想想,您还有大公主呢。” “虽说现在,您暂时见不到大公主的面,但只要您好好活着,大公主就是有母亲的孩子。” 还有一句话,翠竹没说,便是为了大公主,主子也不要再作死了啊! 柳时清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也知道,我现在连韫儿的面都见不到,那她有娘和没娘,又有什么区别?” “若我不能离开这里,恢复从前的荣光。宫中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肯定会瞧不起韫儿。” “便是为了韫儿,我也要振作起来!” 翠竹叹了一口气。 她为什么怎么劝都没用呢? 柳时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落在了翠竹身上。 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心中的话说出口,而是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纠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时清似乎下定了决心,把牙一咬,望着翠竹问道:“你真的对我这么忠心,为了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是!” 翠竹毫不犹豫地点头:“没有主子,哪有奴婢?为了主子,奴婢做什么事都可以!” “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柳时清眼中盛着几分感动,上前将翠竹扶了起来:“我现在只有你了……” “翠竹,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 “可现下我们想要破局,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了?” 不知怎么的,听着这番话,翠竹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对柳时清的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还是问道:“主子,什么办法?” 柳时清别过了脸。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不忍,她没有看翠竹的神色,而是望着窗外道:“我当初还在冷宫,病入膏肓时,一直负责送药过去的小方子……听你说她是你的故人,跟你的关系还不错。” “他既在太医院当差,便有机会接触到各宫妃嫔使用的药物,若能让她为我所用,我未必不能找到时机,向沈知念那个贱妇复仇!” 翠竹此时还没有,明白柳时清的具体意思,皱起了眉头道:“可主子,就算奴婢跟小方子有几分交情,那也仅限于交情。” “这样满门抄斩的事,他怎么可能为奴婢做?” 他们的关系,完全没有好到那种份上啊!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柳时清确实想抓住机会。 她转过身,双手握着翠竹的手臂,眼中似乎带着一抹哀求:“好翠竹,太监在宫中,大多是孤老一生的下场。若你主动跟小方子说,你愿意做他的对食……” “你生得如此貌美,性子又讨喜,他肯定会喜不自胜。便是为你豁出这条命,也是愿意的!” 翠竹猛然后退了几步,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主子……” 她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年满出宫,嫁一个好男人,生一大堆孩子,相夫教子。 若是哪天得到了恩赐,还可以进宫探望主子。 虽说现在,这个梦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但她从未想过要嫁给太监,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啊! 柳时清直直地望着翠竹:“怎么?你刚才不是还说,什么事都愿意为我做,哪怕豁出性命都可以吗?” “现在我不要你的命,只是让你牺牲一下色相,你就不愿意了?” 翠竹跪在地上,眼中涌出了泪水,声音里带着一抹哀求:“主子……” 看着翠竹这副样子,柳时清终究还是心软了,挥了挥手道:“算了。” “既然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也懒得勉强你。” 翠竹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纠结…… …… 沈知念可以猜到,她晋为宸贵妃的消息传开后,在后宫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但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表面上都必须对她毕恭毕敬! 这时,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含笑道:“娘娘,养心殿刚刚传消息过来,说陛下今晚会来咱们钟粹宫。” 沈知念淡淡地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第685章 南宫玄羽不会想玩什么新鲜的吧 这是娘娘晋升宸贵妃后,陛下第一次来钟粹宫。 钟粹宫的所有人都用心准备着。 肖嬷嬷更是吩咐小厨房,多做些美味的菜肴。 她和元宝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底的意思。 他们当初被分到钟粹宫的时候,娘娘不过是个低位宫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一举成为了宸贵妃? 到现在,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们在钟粹宫当管事嬷嬷和管事太监。 肖嬷嬷和小明子不禁庆幸,还好当初,自己选择了向娘娘投诚,不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傍晚时分,南宫玄羽准时来到了钟粹宫。 宫人们脸上都是喜庆之色,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好,南宫玄羽没有像以前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过。而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进了内室,他扶住了即将行礼的沈知念,牵着她往里面走去,含笑道:“内务府已经在赶制,你册封贵妃的朝服了。” “朕可以想象,它穿在念念身上,一定十分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沈知念,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沈知念好奇地问道:“赶制?” 一般来说,晋升的朝服,只有举办册封礼的时候会穿。其它大场合,自有对应的吉服、礼服等等。 故而妃嫔举办册封礼穿的朝服,大多是前朝传下来的。 比如柳时清当初被封为贵妃,穿的就是先帝时期,一位贵妃使用过的朝服。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坐下,耐心地解释:“念念应知道,同样的位分,有封号的妃嫔,要比没有的尊贵。” “大周自开国以来,从未出过有封号的贵妃。故而你的朝服,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自然需要新做。” 沈知念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即,她将脑袋轻轻靠在南宫玄羽的肩头,满足道:“羽郎对念念真好……” “这些细节,这些用心,念念会永远铭记于心……” 南宫玄羽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揶揄:“念念就只是用语言感谢吗?” “陛下想要什么呢?” 沈知念抬起头,含笑望着南宫玄羽,故作苦恼道:“可是臣妾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妾实在想不到,能拿什么东西出来感谢陛下……” 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南宫玄羽不禁失笑:“傻。” “朕对你的所有好,都是因为朕心悦你,想让你开心,还真让你拿东西出来感谢不成?” “朕独一无二的宸贵妃!” 看到帝王眼底的深情,沈知念的心微微一动。 南宫玄羽对她,的确很好…… 沈知念从不会让事情,朝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包括自己的心。但此情此景,享受这片刻的柔情又何妨? 内室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了下去。 沈知念主动攀上了南宫玄羽的脖子,笑吟吟地望着他:“羽郎也是念念唯一的羽郎,是念念这辈子的唯一……” 南宫玄羽笑了笑:“只是这辈子吗?” “说不定上辈子,朕也是念念的唯一。下辈子,下下辈子,依旧是如此。” 沈知念笑了笑,没有解释:“嗯,羽郎说得都对。” 望着她红润的唇,帝王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热而绵长,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内室的气息十分暧昧。 南宫玄羽的大手,开始在她腰间游走…… 谁知道就在这时—— “咕噜噜——” 沈知念的肚子叫了。 她的嘴唇和南宫玄羽的分开,抬头看着他,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关切地问道:“陛下饿了吗?该用晚膳了。” 这个女人。 明明是她自己饿了,非要扯到他身上来,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罢了。 南宫玄羽都可以想象到,今日册封念念为宸贵妃的圣旨下来,她有多忙。 他转头看向门口,略微提高了声音:“传膳。” 肖嬷嬷听到动静,立即道:“是!”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端上了餐桌。 南宫玄羽在钟粹宫的时候,是最放松的,就像回了自己真正的家一样。两人之间早就不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四皇子也被奶娘抱了过来,在旁边看着父皇和母妃用晚膳,是不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内室的气氛鲜活而欢快,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美好。 晚膳过后,南宫玄羽抱着四皇子掂了掂:“朕怎么觉得,阿煦好像又重了?” 沈知念笑看着他:“小孩子本来就是一天一个样。” “而且奶娘说了,男孩子皮实点好。” “是不是呀,小阿煦?” 四皇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母妃的话,咧嘴笑着,忽然将手指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南宫玄羽冲沈知念挑挑眉:“念念,看来阿煦跟你一样,也饿了。” 这个男人,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打趣她? 沈知念嗔了南宫玄羽一眼,让乳母将四皇子抱下去喂奶了。 随即,她命芙蕖将玲珑棋,摆在了窗边的软塌上,望着南宫玄羽问道:“时间还早,陛下要来几局吗?” 帝王政事繁忙,下棋的时间其实不多。再加上满宫也只有沈知念,能跟他下得有来有往。 听她这么一说,帝王也来了兴致,走到窗边落座:“既然宸贵妃盛情相邀,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元宝他们眼底也都是兴味之色。 能近身伺候陛下和娘娘的,当然没有蠢人。他们虽然不精通棋艺,但也略懂一些。 每次看娘娘和陛下下棋,都感觉太精彩了! 尤其是李常德,瞬间觉得瞌睡都不困了。 谁知道这时,帝王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众人都是一愣。 啊? 陛下和娘娘下棋,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打发出去? 难道旁边不缺个端茶倒水的吗? 沈知念心思,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男人的恶趣味了。 南宫玄羽不会想玩什么新鲜的吧? 第686章 多了一点优势(115万票加更) 很快,内室只剩下帝王和宸贵妃了。 沈知念将右手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托腮望着南宫玄羽:“陛下为何让他们都下去了?” “等会下到一半,您或者臣妾渴了,岂不是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 南宫玄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望着粉面桃花,顾盼生姿的宸贵妃,他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起来,诱哄道:“下棋有输赢。既如此,怎能没有彩头?” 都不用南宫玄羽明说,沈知念就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没错,这个男人果然没打好主意…… 她娇媚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望着南宫玄羽问道:“陛下想要什么彩头?” 帝王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凑近沈知念低语了几句。 沈知念在心中“呵”了一声。 如今的气温虽然还未转暖,但整个主殿都烧着暖烘烘的地龙,十分温暖。沈知念待在内室,身上穿的衣服更不多。 这个男人还真是……挺会玩的。 虽说她前世的那些面首,有时候为了讨她开心,也会准备一些新鲜花样。沈知念早就习惯了,不会因为这点小场面,就羞红了脸。 可她知道,南宫玄羽想看的是什么效果。 无妨。 看在这个男人封了她为宸贵妃的份上,今夜,他想看什么样,她就演成什么样。 沈知念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她的双颊染了两片红晕,像贵妃醉酒后的姿态,羞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陛下,您怎么、怎么能这么……坏!” 后宫虽有数不清的女人,但从沈知念身上,帝王才第一次体会到了,闺房之乐的乐趣所在。 因为那些妃嫔,都是他或为平衡朝堂势力,或为尽帝王的开枝散叶的职责,才纳入后宫的。 唯有念念,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南宫玄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怎么?念念是对自己的棋艺没有信心,所以不敢?” 见气氛调动得差不多了,沈知念满足南宫玄羽,故意中了他的激将法,轻哼一声道:“谁说臣妾不敢的?” “这些日子,臣妾的棋艺可精进了不少。最后输的,不一定是臣妾呢!” 南宫玄羽挑挑眉:“那朕就不跟宸贵妃客气了。” 他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黑子。 沈知念紧跟其后,落下了一颗白子。 南宫玄羽又捏起了黑子,看似没有思考就落下了:“朕还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朕第一次与你下棋,瞬间为你的棋艺所惊艳。竟一直从天黑,下到了破晓时分……” “朕长这么大,鲜少与人下棋,下的忘记了时间。” 听着帝王话里话外的赞赏,沈知念并没有被骄傲冲昏头脑。 她冷静地落下一颗白子,好奇地问道:“哦?” “鲜少就是有过。不知是哪位美人,有如此棋艺?臣妾是爱棋之人,改日也想去讨教一番。” 南宫玄羽含笑摇了摇头,又落下了一颗黑子:“后宫的妃嫔,若有这么高超的棋艺,朕也不会时常觉得她们无趣了。” “是顾锦潇,顾爱卿。” 沈知念紧跟着南宫玄羽的步伐,落子后道:“原来如此。” 那还真是可惜了…… 上辈子作为政敌,沈知念没少关注顾锦潇,但那个男人从未在人前展露过棋艺。她竟不知,顾锦箫的棋艺也很少。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她有没有机会领教一二? 棋盘上,南宫玄羽和沈知念有来有往。 刚开始,两人落子的速度都很快,就像不需要思考一样。 但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不管是南宫玄羽,还是沈知念,速度都明显慢了下来…… 到最后,沈知念手中捏着一颗白子,看准了一个地方。但她还没将棋子落下,心头忽然微微一紧! 差一点就大意了! 这明显是南宫玄羽给她挖的坑,看似是他的漏洞,实则是他为她准备的死路! 她如果将棋子落在那里,这一局便输了。 沈知念轻哼一声,嗔怪道:“陛下真狡猾,臣妾偏偏不上您的当!” 随即,她将白子落到了另一个地方。 谁知—— 南宫玄羽轻笑了一声:“朕知念念聪慧,不会轻易钻陷阱。但有时候……聪明梵呗聪明误。” 话音落下,帝王落下了一颗黑子,棋盘上的局势顷刻有了极大的变化。 沈知念……输了! 原来南宫玄羽刚刚的那一招,不过是用来迷惑她的,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是她轻敌了! 南宫玄羽没有说话,只是好以整暇地望着她。 输了就输了,她又不是输不起! 沈知念没给这个男人看扁她的机会,脱下最外面的衣衫,丢到了一旁:“再来!” 南宫玄羽将棋盘上的黑子都装入棋奁,推到了沈知念面前:“别说朕欺负你,这一局,宸贵妃先来。” 沈知念发现,以前在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南宫玄羽几乎不叫她的封号和位分。但现在,他就隔一会儿,蹦出一句“宸贵妃”。 好像是故意打趣她一样。 沈知念没跟南宫玄羽客气,接过棋奁,率先落下了一子。 帝王捏起白子,在另一个地方落下。 刚刚输了一局,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衣服可输了。 沈知念的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从散漫地坐着,到正襟危坐。 终于——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随着沈知念落下一颗黑子,白子的所有出路都被堵死了。 她抬起眼眸,笑吟吟地望着南宫玄羽,挑眉道:“陛下,脱吧。” 不知怎么的,这个彩头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可这一刻,他心中竟有种微妙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身为帝王,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让他脱衣服吧…… 南宫玄羽面上,却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默默脱下了外袍。 接下来,两人一局又一局,下得有来有往。 总体来说,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输赢的次数都差不多。 但沈知念身为女子,这个规则下,便比南宫玄羽多了一点优势…… 第687章 朕抱你过去 她粉色的肚兜上,绣着一朵并蒂莲花。 身上的衣服比起南宫玄羽,多了一件。 沈知念捏着手中的棋子,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玄羽,眼眸中带着几分灵动与狡黠:“陛下确定还要继续吗?” 再输一局,这个男人可就……届时岂不是有损帝王尊严? 南宫玄羽的眸色深了深,看沈知念的眼神,欣赏中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念念孕中不宜多思,生了阿煦后,不是在坐月子,就是在处理六宫事宜。他们上次下棋,已经是在很久之前了。 那时,南宫玄羽以为,他对她的棋艺,已经有了透彻的了解,所以今日才有了这个彩头。 不曾想,竟是他低估了念念。 这个女人的棋艺,和他不分伯仲。 看来以前,念念还是藏拙了。 每当南宫玄羽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沈知念的时候,就又会在她身上发现神秘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认识这么久了,帝王对沈知念,依旧存在强烈新鲜感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沈知念的问题,直接用行动表明了。 南宫玄羽将手中的棋子丢到棋奁里,起身将沈知念打横抱了起来,往浴房走去。 “下了这么久的棋,念念也该沐浴休息了,朕抱你过去。” 浴房和卧室连着,用珠帘和屏风隔开了。 为了稳固身体,沈知念修长的手臂,下意识攀上了南宫玄羽的脖子。 看到那个加大号的浴桶,她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沈知念此时不禁庆幸,还好内室没有其他人在,要不然他们现在这副模样,她真不好意思见人…… 下棋很耗费时间,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白日,满宫的妃嫔都要来钟粹宫拜见。沈知念真的怕,南宫玄羽又折腾个不停…… 毕竟她是肉体凡胎,又不是铁打的,真没有那么好的精力。 “陛下……” 沈知念的双手抵着南宫玄羽的胸口,不好意思道:“白日臣妾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这回您就放过臣妾,好不好?” 南宫玄羽低头看着沈知念,忽然有些无奈:“你在想什么呢?” “再过一会儿,朕便要去上朝了。你不怕,朕还担心朝堂上的那些御史言官,说朕是耽于美色的昏君。” “原来念念心里,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事……” 沈知念:“……” 啊,不是。 究竟是谁先提出这个“彩头”的。 为什么每次不正经的明明是这个男人,到最后他都能完美地把锅甩到她身上? 沈知念这次没有惯着南宫玄羽,轻哼了一声道:“究竟是臣妾一天到晚在想,还是陛下一天到晚在想,您心里清楚。” “念念只是个柔弱女子,可背不动这么重的锅……” 南宫玄羽摇了摇头:“你呀你。” “左右你生了一张利嘴,朕是说不过你的。” 沈知念抬头道:“这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浴桶里,南宫玄羽的手虽然不太老实。但就像他说的,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去上朝了,这回并没有折腾她。 两人沐浴完毕,南宫玄羽才将沈知念抱回床帐中,李常德恭敬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了:“陛下,该去上朝了……” 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是位极其勤奋的帝王。也只有在宸贵妃娘娘这里,上朝才需要他提醒。 陛下总说自己重规矩,不会让后宫的任何女人成为例外。可偏偏,在宸贵妃娘娘这里,他却一次又一次破例…… 当然,这话李常德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毕竟他的闹得还要呢…… 南宫玄羽传了宫人进去伺候。 他摸了摸沈知念的脸颊,温声道:“念念先好好休息,待朕忙完了再来看你。” 沈知念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再过一会儿,满宫的妃嫔都要过来请安的,臣妾哪还有时间休息?” 昨夜,她就不该陪着这个男人胡闹的。 “这还不简单?” 南宫玄羽道:“李常德,传朕的旨意,让她们莫扰了宸贵妃休息,所有人午膳过后再过来请安。” 面对帝王一次次为了沈知念破例,李常德已经习以为常了:“奴才遵旨!” 只是…… 他悄悄看了床帐的方向一眼。 看来昨晚,陛下和宸贵妃娘娘……娘娘上午居然都起不来了。 岂止是李常德,内室的所有宫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心中虽有些担忧,但更多是高兴的情绪。 这虽然不合规矩,可宫里的什么东西,比得上陛下的宠爱重要? 只要陛下宠娘娘,就没人敢置喙? 而且宠妃若是连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叫宠冠六宫吗? 沈知念已经可以想象到,这道旨意传开后,后宫众人会怎么想她了。 可南宫玄羽的圣旨都下了,她还能怎么办? 本来这两天她就没休息好,现在确实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沈知念决定,还是不委屈自己了。谁不满,有本事自己去找南宫玄羽。 …… 果不其然。 众人的反应,和沈知念猜测得差不多。 有人诧异,有人不满,有人嫉恨。 唯独良妃,只温和地笑了笑:“宸贵妃娘娘既要协理六宫,又要照顾四皇子,更要侍奉陛下。分身乏术,累了也正常。” “既如此,后宫的姐妹更要多体谅她。” 康贵人听到这话,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眸中讥讽的笑意。 若良妃说这话的时候,端着茶杯的那只手,手指没有微微收紧,她就真的信了。 康贵人真的很好奇,良妃一天装到晚,所有不好的情绪都憋在心中,真的不怕把自己憋出病来吗? 当然,康贵人面上是一副赞赏的样子:“想必宸贵妃娘娘知道,良妃娘娘如此识大体,懂得为她着想,也会很高兴的。” 良妃笑着冲康贵人点了点头。 若离站在良妃身后直翻白眼。 什么分身乏术,累了也正常。 依她看,宸贵妃娘娘就是恃宠而骄。这才刚封贵妃呢,就不把后宫的各位娘娘、小主放在眼里了。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比柳氏当初做贵妃的时候,还嚣张跋扈了! 第688章 谁说本宫和宸贵妃娘娘是朋友了 沈知念的晋升速度,受宠程度,后宫谁不为之侧目? 尤其是一些低位宫嫔,更是既艳羡,又嫉妒。 听到陛下的旨意,不少人心中都十分不忿! 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比宸贵妃懂事、守规矩得多。可陛下不宠爱她们,偏偏宠爱要去宠爱恃宠而骄的宸贵妃? 柳氏做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宫中除了陛下和太后娘娘,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难道……陛下不喜欢规矩的美人,反而就是喜欢这一款? 几名宫嫔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然,就算给她们一万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到宸贵妃面前,表现出对她的不满,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了。 “听说陛下昨晚又翻宸贵妃的牌子,去了钟粹宫。难怪今天她连床都起不来,还耽误了大家去请安的时间。她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陛下昨晚宠她宠得有多厉害吗?” “真是不害臊!难道做了贵妃,脸皮就可以这么厚了吗?” “呵,依我看,她说不定就是故意的,谁叫陛下就喜欢她这副狐媚劲呢!” “如此不要脸的行径,我们可学不来。要不怎么说,我们不如人家受……” 这名宫嫔的话还没说完,后方就传来了一道微凉的女声:“放肆!” 她们哪敢得罪宸贵妃娘娘,所以聚在一起说她的坏话,还知道特意挑个没人的地方。 听到旁人的声音,这几名低位宫嫔的魂都快吓飞了,连忙转身望去。 太好了,是雪妃娘娘! 她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后宫谁不知道,雪妃娘娘的性子清冷,从不拉帮结派,更不喜欢多管闲事。 以雪妃娘娘的处事风格,就算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只会装作没听到。 甚至……有几人暗暗在心里想着,她们位分低,钟粹宫那位不管是做宸贵妃,还是做贤妃,对她们其实都没什么影响。 毕竟她们身上的圣宠,一直都是这么微薄…… 可雪妃娘娘不一样。 她乃妃位,离贵妃之位也不远了,如今膝下还抚养着二公主,难道真的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虽说大周的贵妃位分,有两个名额。可就像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宫中一般不立皇贵妃一样。有了一位贵妃,陛下也通常不会同时立两个。 雪妃娘娘心中就不会觉得,宸贵妃娘娘挡了她的路? 这几名宫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行礼时的语气都轻快了一些:“嫔妾给雪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说不定……雪妃娘娘还会认同她们刚才的话呢。 不管是当年在王府,还是进了后宫,雪妃都没有主动为难过其他女人。 倒不是她的心底有多善良,只是单纯不屑。 或者说,懒得。 可现在,雪妃坐在高高的肩舆上,望着这几名福身行礼的宫嫔,迟迟没有叫她们起来。 她清冷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语气虽然平静,却给人一种冰凉之意:“你们有几个胆子,竟敢在这里妄议宸贵妃娘娘?” “跪下,每人掌嘴二十!” 雪妃手上虽然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后宫等级森严,她是妃位,惩处几个贵人、常在和答应的权力,还是有的。 更何况,她们还犯了错。 这几名低位宫嫔,连平日学的规矩都忘了,雪妃还没叫她们起身呢,她们就自己起来了。 几人都望着雪妃,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雪妃娘娘?!” 没听说过雪妃娘娘和宸贵妃娘娘,有多好的交情啊? 而且她们应该是对手,听到有人对宸贵妃娘娘不满,雪妃娘娘不是应该高兴,甚至加以利用才对吗? 为什么反而还要惩罚她们? 雪妃没有跟这几人废话,冷冷地问道:“怎么?觉得本宫对你们的惩罚太轻了,想让本宫将此事禀报宸贵妃娘娘,让她处置你们吗?” 这几名宫嫔的脸色都是一白。 别看她们在背后说沈知念的坏话,说得这么起劲,可真到了沈知念面前,她们只怕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几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跪在了地上:“嫔妾知错!” “求雪妃娘娘看在嫔妾们都是初犯的份上,饶恕嫔妾们这一次,莫将此次禀报宸贵妃娘娘……” 话音落下,几人都咬着牙,闭上眼睛,开始扇自己的巴掌。 初犯? 雪妃当然知道,后宫的女人都是什么性子,类似的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只是她没兴趣拆穿她们。 雪妃懒得再看这几人,留下一个小太监监督,便坐着肩舆离开了。 虞梅忍不住失笑:“这么久了,奴婢终于见娘娘,在后宫有一位朋友了。” 雪妃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本宫只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在宫里嚼舌根,谁说本宫和宸贵妃娘娘是朋友了?” “是。” 虞梅也没拆穿雪妃,只是笑着点头:“您和宸贵妃娘娘不是朋友,却时不时就在想着,宫里有什么新花样,给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做衣裳。” 雪妃脸上依旧是清冷出尘的表情,耳根却红了,嗔着虞梅一眼:“不许胡言!” 虞梅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知道自家娘娘脸皮薄,没有再继续打趣她。 后宫哪有秘密。 更何况好几位小主,同时跪在地上扇自己的耳光,动静就更不小了。 没过多久,此事就在宫里传得不少人都知道了。 有人诧异,有人不解,有人恍然大悟。 呵! 她们以前还以为,雪妃真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妃仙子,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俗物! 她从前不与旁人结交,只是看不上旁人位份低罢了。 宸贵妃如今成了大周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被破格赐封号的贵妃,她可不就上赶着去讨好了? 真是虚伪! 至于说这些的话的人,究竟是真的义愤填膺,还是不忿自己想讨好宸贵妃娘娘,也没机会,就没人知道了…… 沈知念自然也从小明子,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说实话,她也有些讶异。 虽说雪妃和她成为盟友,早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了。但沈知念没想到,以雪妃的性子,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她。 第689章 若离煽动郝贵人(32万打赏值加更) 已经快到未时,后宫众人快过来了。 沈知念将纤细的手指搭在芙蕖的手背上,缓缓站起身,对菡萏道:“为本宫梳妆吧。” 菡萏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今日是娘娘成为宸贵妃后,第一次接受后宫妃嫔的朝拜,打扮自然应以隆重为主。 菡萏使出了浑身解数,为沈知念梳发髻,一双巧手快速翻飞! …… 不管有多少人,因着今日拜见推迟的事,虽沈知念心生不满。面上,她们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时间还没到呢,众人就早早出发,准备去钟粹宫等着了。 毕竟这样的大日子,若是迟到了……她们有多大的本事,敢让宸贵妃娘娘等自己? 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对她们的印象肯定会更差。她们想得宠,就更难了…… 良妃怜惜郝贵人身子重,特意让她与自己一同去钟粹宫。 郝贵人的身孕已经七个月了,肚子高高隆起。 与之相反的却是……她自己却瘦了不少。原本因为有孕后吃的补品多,而略微圆润的下巴,早就变得尖尖的了。 如此一来,肚子就显得更大了。 配上郝贵人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仅没有其他孕妇的柔和,反而还显得有些可怖…… 当然,郝贵人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嗣,就算众人心中这么想,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说出来。 反而看到了郝贵人,她们都在说吉祥和祝福的话。 越是如此,郝贵人就越感激良妃。 她的位分虽然不高,却也知道,宫里出过许多流产的事。 若没有良妃娘娘庇护,她的孩子怎么会平安长到现在? 还有不到三个月,她就要生了。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做母妃了,郝贵人摸着隆起的肚子,眼中满是笑意。 而且按照宫中的规矩,她生产后便会晋为嫔位,成一宫主位,得到亲自抚养孩子的资格! 郝贵人已经看到,光明的前程在向自己招手了! 到时候,她一定会更努力,回报良妃娘娘的好! 良妃娘娘膝下还没有孩子,今后她的孩子,就是良妃娘娘的孩子! 若离走在良妃的肩舆旁,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之色:“便是中宫皇后接受妃嫔们的拜见,都没有让大家等到大中午再过去的道理吧?宸贵妃娘娘的架子,还真是比皇后还大!” 良妃皱了皱眉头:“若离,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若离扁扁嘴:“娘娘,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不信您问问郝贵人?” 话音落下,若离看向了郝贵人,道:“贵人,您说是不是嘛?” “我们娘娘心善,一直将后宫的所有娘娘、小主,都视为姐妹。听说宸贵妃娘娘晋升的事,娘娘十分为她高兴。” “得知今日要来拜见宸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天还没亮,就开始起来梳妆打扮了。就是为了彰显,自己对宸贵妃娘娘的敬意。” “可宸贵妃娘娘倒好,竟一直让我们娘娘从破晓时分,等到了大中午……” “奴婢若不是实在看不过去,又怎么会多嘴?” 听到若离的这番话,郝贵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本就十分感激良妃,此刻当然心疼不已,连带着对沈知念也升起了几分不满。 “宸贵妃娘娘此举,确实有恃宠而骄的嫌疑……” 若离连忙道:“娘娘,您看,连郝贵人都认同奴婢的话,奴婢说得没错吧?” 良妃呵斥道:“好了!” “宸贵妃娘娘也是你能议论的?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不然本宫真的要罚你了!” 随即,良妃看向了郝贵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本宫并不在意自己如何,左右只是多等一些时间罢了,只是有些心疼后宫的姐妹们……” “这样的大日子,大家肯定都早早就起来准备了,时间却硬生生从早上变成了中午。” “其他人还好,尤其是郝妹妹你身怀有孕,胎相又不稳。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该有多辛苦?” 说到这里,良妃看郝贵人的眼神里,心疼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对这件事,郝贵人原本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陛下别说让她们中午再去钟粹宫请安了,就是让满宫的妃嫔早上去一次,中午去一次,晚上去一次,半夜再去一次。 她们也不该说一个“不”字。 因为这是圣旨! 可此刻,看着良妃眼中的心疼和担忧,郝贵人心头一暖,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良妃娘娘,您真是心善,如此懂得为后宫的姐妹着想。” “恕嫔妾说句大不敬的话,若贤妃娘娘也像您一样识大体,后宫众人的日子,定会过得舒坦许多。” 郝贵人此刻忍不住在心里想,就算这是陛下的圣旨,又如何? 宸贵妃娘娘如果真的懂事,就不会恃宠而骄,让陛下这样惯着她了。 再不济,陛下下圣旨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在旁边劝劝吗? 陛下那么宠她,难道还会不同意? 若离看了良妃一眼,才对郝贵人道:“咱们就算心中不忿,又能怎么样呢?” “宸贵妃娘娘如今宠冠六宫,谁敢在她面前,说她的半句不是?” “陛下眼中现在只有宸贵妃娘娘,哪还看得到其他人?恐怕也只有您和孙贵人怀着皇嗣,说的话有几分份量了……” 郝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她应该想良妃娘娘所想,忧良妃娘娘所忧。 既然良妃娘娘心地善良,心怀大爱,希望后宫的所有姐妹,都能过得顺心,她就应该帮良妃娘娘才是! …… 钟粹宫。 主殿。 除去被禁足的,后宫上到四妃,下到答应,此刻都已经到了。 官女子只是能侍寝的宫女,连正经小主都算不得,自然不在此列。 她们按照各自的位分,或坐,或站在相应的位置。 “宸贵妃娘娘到——!!!” 听到元宝的声音,满室的美人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都立即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 “臣妾/嫔妾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恭贺宸贵妃娘娘晋封,愿娘娘福寿安康,万事顺意!” 第690章 戴上凤钗了 望着下方跪着的,花枝招展的美人们,沈知念心中赫然升起了一阵满足之意! 她喜欢身在高位的感觉,也喜欢权力在手的滋味! 若毕恭毕敬跪在她面前的,不是后妃,而是……朝中的大臣们,就更好了! 沈知念平静而又略带威严的声音,缓缓在主位响起:“都起来吧。” “赐座。” 众人齐声道:“谢宸贵妃娘娘!” 落座后,她们这才抬眸看清,宸贵妃娘娘今日的打扮。 沈知念穿着一袭华美的蜀锦宫装,从上面的花纹就可以看出,绣工十分精湛。 裙摆和袖口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盛开的芍药花。每一朵都栩栩如生,似乎要从她的衣裙里钻出来。 长长的裙摆逶迤拖地,像天边流动的霞光。艳丽逼人的颜色,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更加高贵。 内室的香炉里点着熏香,浅淡的烟雾如轻纱萦绕。沈知念的眼底眉梢带着几分慵懒,却又气势逼人。 一头墨黑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凌云髻,上面插着一支金镶红宝石的凤钗。七尾金凤振翅欲飞,华贵无比!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那支凤钗上,眼神都变了变。 或艳羡,或嫉妒,或渴望。 因为按大周的宫规,只有贵妃及以上的位分,才能戴凤钗。 贵妃戴六尾凤钗。 皇贵妃位同副后,戴八尾凤钗。 只有中宫皇后,才可戴九尾凤钗! 沈知念虽是贵妃,但她有帝王额外赐的封号,身份远比一般贵妃尊贵,故而可戴七尾凤钗。 再往下看,这张脸眉如远山,眼含秋水。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薄红,蕴含着与生俱来的妩媚之色。 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波光潋滟,似乎不经意的一瞥,就能让人乱了心神。 柳时清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昔日做贵妃时,更是每日打扮得艳光四射,美得不可方物! 可和如今的宸贵妃比起来,她的容貌虽不逊色,却少了几分风情。 宸贵妃这般容貌与风姿,难怪能迷得陛下非她不可。 她就是后宫最妖艳的芍药花,肆意绽放着独属于她的万种风情! 沈知念已是贵妃,良妃如今就是四妃中,位分最高的了。 她含笑望着沈知念,温声道:“额外赐封号的贵妃,地位已经可以比肩皇贵妃!” “今后,我等定遵从宸贵妃娘娘的教诲,辅佐您一同侍奉好陛下。” 良妃的话音落下,不少人出声附和,说着些漂亮的场面话。 郝贵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对良妃的心疼更甚。 良妃娘娘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在宸贵妃娘娘面前,还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依她看,后宫最识大体的人,根本不是宸贵妃娘娘,而是良妃娘娘。 可惜陛下放着懂事、守规矩的良妃娘娘不宠,非要宠爱宸贵妃…… 吴常在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摇了摇头。 良妃娘娘这话看似在恭维宸贵妃娘娘,可实则却是把所有人的恨意妒意,往宸贵妃身上拉。 宸贵妃娘娘毕竟只是贵妃,良妃娘娘却说,她已经跟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差不多了,这是要捧杀宸贵妃娘娘啊! 沈知念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了良妃,似笑非笑道:“皇贵妃与宸贵妃,虽只有一字之差,可地位却天差地别。” “良妃侍奉陛下的时间,比本宫长得多,是宫里的老人了。按理说,应该极懂规矩才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宫规于你而言,究竟为何物?” 随着沈知念的话音落下,刚刚附和良妃的那几名低位宫嫔,全部吓得白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良妃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眼中写满了歉意,起身跪在了地上:“臣妾心中十分敬服宸贵妃娘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敬意,这从一时失言,请宸贵妃娘娘恕罪!” 良妃在宫里的人缘极好。 原本就有不少人,因为今日拜见的时间推迟的事,对沈知念心生不满。看到良妃娘娘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们虽不敢说什么,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沈知念心头冷笑了一声。 良妃这招以退为进,一下子就把她架起来了。 传出去了,众人定要以为沈知念才刚刚晋升,就要拿资历深,位分也高的良妃开刀,树立自己的威信。 良妃却依旧维持着与世无争,懂事大方的形象。 沈知念讶异地望着她,黛眉轻轻蹙起,似乎带着几分不解:“本宫身为众妃之首,见良妃失言,只不过提点了你一句,莫要忘记宫规。” “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何意?难不成是想让众姐妹都觉得,本宫已位分压人,陷本宫于不义的境地?” 沈知念就这样明晃晃地,把良妃的目的点出来了。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始终相信,良妃娘娘是老好人,可还是有几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宸贵妃娘娘言重了。” 良妃温和地解释着:“您说得对,臣妾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该忘了宫规森严,更不应在这么多姐妹面前失言。” “宸贵妃娘娘好意提点,不忍责罚臣妾,可臣妾自己心中过意不去。” “带回去了,臣妾便抄十遍宫规警醒自己,切莫再食言。” 良妃处理问题的手段,还真是滴水不漏。 沈知念笑了笑,道:“若宫中人人都像良妃这么懂事,陛下和本宫定会少许多烦心事。” “好了,起来吧。” 良妃恭敬道:“谢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自然不会在明面上被人抓住话柄。 她看向众人,道:“诸位今后也都要向良妃学习,时刻谨记宫规,警醒自身。莫让陛下操劳政事的同时,还要为后宫之事烦心。” 众人齐齐起身道:“臣妾/嫔妾谨遵宸贵妃娘娘教诲!” 这个插曲过后,小明只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沈知念身边躬身汇报道:“娘娘,翊坤宫的小田子求见。” 王嫔的禁足之期虽然没过去,但她毕竟是三皇子的养母,沈知念不可能完全不给她颜面:“让他进来吧。” “是!” 第691章 让良妃交出协理六宫之权 小田子进来后,毕恭毕敬地给沈知念磕了个头:“奴才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看着满室的娘娘、小主们,小田子不禁在心中感叹,若不是不久前出了那样的事,他们娘娘今日也该在这里的。 沈知念低头看向小田子:“起来吧。” “你这时过来,可是王嫔吩咐了你什么?” 小田子弯着腰,将手中的东西呈了上去:“回宸贵妃娘娘,我们娘娘上次行差踏错,一时触犯了宫规,心中一直悔恨不已。” “故而这些日子,娘娘一直在宫里抄《女德》和《女诫》自我反省,以忏悔自身的罪过。” “得知宸贵妃娘娘晋升贵妃之位,娘娘特意命奴才,将她这些日子抄好的《女德》和《女诫》送过来,以表达对宸贵妃娘娘的恭敬和忏悔之意!” 王嫔倒是比柳时清聪明一些,也识时务得多。 也对,她又没有柳时清那样傲人的家世,若不知进退,在宫中活得到今天? 沈知念不怕王嫔聪明,也不怕对方有手段。毕竟对手太过愚蠢,也无趣,不是么? 她都有些期待,王嫔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了呢。 沈知念示意小明子,将小田子手中的东西收下:“你回去告诉王嫔,她的反省之心,本宫和后宫的所有妃嫔都看到了。” “希望王嫔禁足期满,她能改过自新,今后莫要再做诬陷他人,惹陛下不快的事了。” 小田子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弯着腰道:“是。奴才一定将宸贵妃娘娘的话带到!” “奴才倒退!” 后宫的女人,有几个不想生皇子的? 尤其是陛下的子嗣如此单薄,宫里一共就两位皇子,三皇子还是陛下的长子! 王嫔抚养了三皇子,本就十分惹人注目。小田子离开后,众人的话题都不自觉落到了她身上。 “依嫔妾看,还是宸贵妃娘娘仁善。王嫔娘娘当初罔顾您的好意,恩将仇报诬陷你,您都不与她一般见识。” “要不怎么说,宸贵妃娘娘心胸宽广呢?” “就是不知道王嫔娘娘是真心悔过,还是派小田子过来做做样子了。” “……” 听她们话里话外,都在给沈知念上眼药,就是希望她去找王嫔的不痛快,雪妃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些女人哪是在为宸贵妃娘娘抱不平,分明都有自己的私心。 虽说后宫一贯如此,但雪妃还是觉得厌烦。 如此浅显的手段,沈知念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坐在高位上,看着这些心思各异的美人,忽然就有些体会到姜庶人还在时,每次接受后宫众人请安时的心情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她们慢慢演,她就笑笑不说话。 见时间差不多了,沈知念才抬了抬手:“好了。” “王嫔做错了事,但陛下已经给了她惩罚。她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你们一直议论王嫔,终究有损三皇子的颜面。” “此事今后莫要再提了。” 刚刚说话的那几位宫嫔,都止住了话头,齐齐垂首道:“是。嫔妾谨遵宸贵妃娘娘教诲!” 一名宫嫔喝了一口茶,忽然含笑道:“从前宫中没有贵妃,宸贵妃娘娘还是贤妃。故而陛下才命良妃娘娘与宸贵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 “但如今,娘娘已是尊贵无比的宸贵妃,位分远在四妃之上。” “尊卑有别,若良妃娘娘再分走宸贵妃娘娘手中的六宫大权,恐怕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这名宫嫔含笑看向了沈知念,眼眸带着几分谄媚:“依嫔妾看,后宫的所有大权,应该都归宸贵妃娘娘,如此才符合规矩。” 如今想讨好沈知念,从而得宠的低位宫嫔,不知道有多少。 后宫谁不羡慕孙贵人,谁不想成为她? 只可惜,她们平日连宸贵妃娘娘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搭上这艘大船了。 听到这番话,不少人都跟着点头:“嫔妾觉得,张常在所言极是!” 张常在便是刚才提议,让良妃交出协理六宫之权的那名宫嫔。 “嫔妾也觉得,张常在说得有道理!” “从前后宫只有两位四妃,平分公权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后宫以宸贵妃娘娘为尊。良妃娘娘再霸占着宫权,不免说不过去……” 见节奏被带起来了,沈知念不着痕迹地看了张常在一眼,却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谄媚和讨好之色。 若是寻常人,或许就会觉得,张常在只是抱着依附她的心思,想以此为投名状。 然而沈知念想得更深一些。 协理六宫不是小事,若张常在真想助她,收回良妃手中的权力,理应私底下向她提议,或者进言。 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说出来,让良妃下不来台。而沈知念,也会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说不定此时,就有许多人觉得,良妃自从跟着协理六宫以来,将许多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凭什么沈知念一成为宸贵妃,就要夺走良妃手中的权力? 这岂不是比柳时清做贵妃的时候,还要嚣张跋扈? 张常在平日里虽有一些盛宠,但不多,沈知念没有刻意关注过她。 从前也没听说,张常在与谁交好,或投靠了谁。 在众人拜见的日子,她突然跳出来整这一出,还装出一副想向沈知念投诚的样子。 说张常在背后没人指使,沈知念可不信。 不少人看良妃的眼神,已经带了几分心疼和同情。 其中以郝贵人最甚。 来钟粹宫的路上,她心中就十分为良妃娘娘不平。见宸贵妃娘娘刚才故意刁难良妃娘娘,郝贵人更是看不过去。 只是她如今有孕在身,不想惹事,才一直没有当那个出头鸟。 没想到宸贵妃娘娘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贵妃之位都还没坐热呢,就跟张常在一唱一和,要把良妃娘娘手中仅剩的权利都夺走了! 良妃娘娘于她有大恩,若她这时还装作不知道,如何对得起良妃娘娘这大半年,对她的照顾和体贴? 第692章 郝贵人再次动了胎气(为【书友小猫】加更) 郝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看向了沈知念道:“宸贵妃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协理六宫之权,是陛下赐予良妃娘娘的。这么久以来,良妃娘娘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若因为您晋为贵妃了,就要夺了良妃娘娘的宫权,不免让人寒心……” 郝贵人脸颊苍白,身形消瘦,肚子却高高隆起,看着就是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坐在她旁边的宫嫔,都恨不得离她远一点,免得她或者皇嗣出了什么问题,怪到她们头上。 听到郝贵人的话,众人都诧异地看向了她。 宸贵妃娘娘如今可是后宫之首,郝贵人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怀着皇嗣,宸贵妃娘娘就不敢把她怎么样吧? 那是孩子,又不是免死金牌…… 也不对。 皇嗣跟免死金牌,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难怪郝贵人的胆子大了起来。 那些受过良妃恩惠的宫嫔,则赞赏地看了郝贵人一眼。 是她们没用,不敢为了良妃娘娘,跟宸贵妃娘娘对着干。 还是郝贵人知恩图报! 她们真是汗颜。 郝贵人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当初柳氏还是贵妃时,她也因为为良妃娘娘仗义执言,被柳氏下令掌嘴过,真是知恩图报! 不枉良妃娘娘,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对待。 沈知念似笑非笑地看了郝贵人一眼。 恐怕哪天她被良妃卖了,还要帮良妃数钱呢。 不等沈知念说话,孙贵人就挺了挺肚子,朝郝贵人挑挑眉:“郝贵人这又是什么话?” “首先,这话是张常在提出来的,宸贵妃娘娘从未说过,要良妃娘娘不再协理六宫。” “你就算对此不满,也该找张常在去,关宸贵妃娘娘什么事?” “冤有头,债有主,你连该找谁都分不清,真是一孕傻三年了吗?” “其次,张贵人说的话本就有道理。宫中有尊贵无比的宸贵妃,还让四妃跟着协理六宫,像什么话?” “你不服?不服那憋着吧!等哪天你坐到了宸贵妃娘娘的位置,再对后宫之事指手画脚也不迟。” 哼! 反正她和郝贵人都有孕在身,肚子也差不多大。别人怕把郝贵人气出个好歹,可她不怕! 若郝贵人真要作妖,她也捂着肚子往地上一躺,郝贵人们把她如何? “扑哧——” 有人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们以前怎么没发现,孙贵人的言辞如此犀利呢? 若不是知道郝贵人一向如此,也不是第一次为良妃娘娘做这种事了。她们真要认同孙贵人说的话,她是一孕傻三年了。 “……你!你!” 郝贵人颤抖着手指,指着孙贵人,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来。 自她上次动了胎气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在寝殿养了这么久的胎,脸色看起来才比平时好一些。 被孙贵人这么一气,郝贵人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肚子忽然疼了起来。 沈知念的和良妃的脸色都是一变。 前者不希望在阖宫来拜见她的日子,皇嗣出什么事。如此不仅她有责任,孙贵人恐怕也会被南宫玄羽怪罪。 后者一直将郝贵人腹中的皇嗣,看得极为重要。甚至让徐太医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郝贵人的孩子保到了现在。 眼见再过几个月,郝贵人就要生了,良妃当然不想功亏一篑。 “孙妹妹,你少说两句。” 沈知念关切地看了孙贵人一眼,才道:“快传太医!” 孙贵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同为孕妇,她从未对郝贵人的孩子,有过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是气不过对方是非不明,才忍不住怼了几句。 刚才那种往地上躺的想法,她只是在心中打趣而已。 郝贵人不会真的因为几句话,就出什么事吧? 良妃的眸色一沉,道:“宸贵妃娘娘,郝贵人这一胎一直是徐太医在负责照料。她的各种情况,也只有徐太医清楚。” 随即良妃朝若离使了个眼神:“快去太医院请徐太医。” 若离应了声“是”,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不少人都围在了郝贵人身边。 她们或真心,或假意,说着一些关心的话,温柔地询问着。 至于这些人是真的希望郝贵人好,还是有什么其它想法,就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了。 张常在站在人群中,神色似乎有些无措。 毕竟这件事认真说起来,都是因她而起…… 她茫然多看向旁边的人,喃喃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敬仰宸贵妃娘娘,所以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然而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郝贵人和皇嗣身上,哪有心思搭理她。 唯有一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张常在一眼,唇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很快,徐太医就被若离拽着,飞快地跑来了钟粹宫。 “哎哟我!若离姑娘,你慢点!老朽都要喘不上气了……” 若离紧张道:“郝贵人的皇嗣要紧,慢不得!” 进了主殿,徐太医大口喘着气,朝沈知念行礼:“微臣参见宸……” 沈知念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赶紧给郝贵人看看。” 徐太医也知道事关重大,应了声“是”,便走到了郝贵人身边,为她号脉。 只一瞬,徐太医的心就凉了半截! 郝贵人居然又动了胎气! 他好不容易,才将郝贵人的皇嗣保到了现在,若这个紧要关头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在路上,徐太医已经听若离说了事情的始末。 在宫里生存的人,谁没有八百个心眼子? 徐太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孙贵人是宸贵妃娘娘的人,若陛下知道,郝贵人是被孙贵人气得再次动了胎气,肯定会龙颜大怒!怪罪孙贵人的同时,说不定也会迁怒宸贵妃娘娘。 这确实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 然而……徐太医不能,也不敢这么做。 因为他和良妃娘娘都无法保证,得知郝贵人的皇嗣出了问题,陛下会不会派其他医术更高明的太医,来为郝贵人诊治。 第693章 孙贵人心虚 所以,徐太医只能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稳住心神道:“启禀宸贵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郝贵人只是因为今日劳累,才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感觉,并无异样。” “回去休息一会儿,便不碍事了。” 郝贵人今天什么都没做,只是从水月轩到钟粹宫,给宸贵妃娘娘请了个安而已。而且路上她还是坐肩舆过来的,能劳累到哪去? 此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众人肯定不信。 可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郝贵人自从上次动了胎气,胎相就一直不稳,卧床养胎了许久。 身子娇弱些也正常。 郝贵人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可她又不是太医,哪能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而且她的孩子一直是徐太医在照顾,郝贵人十分信任他。见徐太医这么说,郝贵人也重重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想为良妃娘娘说话,可就像孙贵人说的,让良妃娘娘交出六宫大权的提议,是张常在说的,宸贵妃娘娘还没开口。 她不知道张常在此举,是不是宸贵妃娘娘授意的,可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皇嗣要紧。 郝贵人虚弱地看向了沈知念:“宸贵妃娘娘,嫔妾想先告退……” 沈知念眼中带着几分狐疑。 看郝贵人这样子,怎么都不像身子无事的。 “郝贵人真的不碍事吗?事关重大,不如再传其他太医为你瞧瞧?” 郝贵人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她可不信任宸贵妃娘娘。 或者说自从有孕后,她每日都提心吊胆,后宫除了良妃娘娘,她不信任何人。 若宸贵妃娘娘为她传其他太医,谁知道会不会趁机做什么手脚。 陛下如此宠爱宸贵妃娘娘,就算她和皇嗣出了什么事,恐怕陛下也不会因此惩罚宸贵妃娘娘。 “不、不用了……” 郝贵人摆手道:“多谢宸贵妃娘娘关心。” “但良妃娘娘和徐太医,把嫔妾照顾得极好。嫔妾的这一胎,一直都是徐太医负责,不需要劳烦宸贵妃娘娘和其他太医了。” 自从郝贵人怀孕的消息传开,良妃时不时便去水月轩探望她。南宫玄羽也知道,郝贵人和良妃关系好。 那时,沈知念和良妃都是四妃,前者要照顾四皇子。于是,南宫玄羽便让良妃,负责照料郝贵人的皇嗣。 本来今天就有许多人觉得,若沈知念晋升贵妃后,就要夺了良妃的宫权,不免太霸道专横了。 她若再强行插手良妃负责的事,恐怕又会让宫中流言四起。 沈知念掩去眼底的深色,道:“既如此,良妃可要好好照料郝贵人,和她腹中的皇嗣。” 良妃颔首,温和道:“请宸贵妃娘娘放心,臣妾明白。” 沈知念挥了挥手:“好了,时间不早了,本宫也乏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是。”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告退!” 有几名低位宫嫔,直到走出了钟粹宫,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们便是上午聚在一起,说沈知念的坏话,被雪妃抓包,然后下令掌嘴的。 这几人刚才一直担心,若事情传到了宸贵妃娘娘耳中,她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从头到尾,宸贵妃娘娘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主殿里,只剩下孙贵人和雪妃还在了。 孙贵人端起茶杯,猛然灌了一口压压惊:“还好郝贵人没事,刚才真是吓死嫔妾了!” “同是身怀有孕,嫔妾现在还能吃能走,每天都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怎么郝贵人却娇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嫔妾现在都不敢跟她说话了,生怕哪句话又刺激到她,对皇嗣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雪妃淡声道:“郝贵人从上次动了胎气,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今日能出门,已属不易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担忧。 雪妃虽对郝贵人可无感,可终究稚子无辜。 若宫中又有一位皇嗣顺利降生,二公主也能多一位弟弟或妹妹了。 沈知念微眯着眸子,眼中带着淡淡的狐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都说郝贵人的身子一直娇弱,甚至从怀孕到现在,大部分时候都在卧床养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虚弱得不行,也属正常。 可不知什么的,沈知念就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暂且将疑惑放在了心中,看向雪妃,挑了挑眉道:“听说今日你在宫中,罚了几个宫嫔?” 宸贵妃身居高位,这件事的动静不算小,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就白坐在这个位置协理六宫了。 话虽如此,可听到沈知念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事,雪妃的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移开目光道:“臣妾只是不愿,后宫被她们搅得乌烟瘴气。” 她才不是为了宸贵妃娘娘,而罚她们呢。 沈知念看着雪妃白皙清冷的容颜,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啊! 就连孙贵人都用帕子捂着嘴,低头笑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宸贵妃姐姐,这么喜欢逗雪妃娘娘了,因为雪妃娘娘真的很好玩啊! 不对! 她才是宸贵妃姐姐最好的盟友,可不能让雪妃娘娘抢走了风头。 孙贵人立即摸着自己的肚子,对沈知念道:“宸贵妃姐姐,嫔妾腹中的孩子刚才又动了一下,好神奇啊!” 她想借此,把宸贵妃姐姐的注意力拉回来。 果不其然,沈知念没有继续调侃雪妃,而是看向了孙贵人:“正常。” “本宫之前怀阿煦,四个多月的时候,便感觉到他在腹中动了。” “你如今的胎动,应该已经十分明显了。” 孙贵人的头点得像捣蒜:“嗯嗯!” “这孩子最近每日都要闹嫔妾呢。” 接下来,两人交流着怀孕时的经验和趣事。 雪妃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孙贵人和沈知念的对话,一贯清冷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孙贵人偷偷看了雪妃一眼,忽然有些心虚。 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以前那些怀孕的宫嫔,总是以腹中的皇嗣为借口,吸引陛下的注意力时,是什么感觉了…… 第694章 让唐洛川暗中关注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做这样的事。 只不过她争宠的对象不是陛下,而是宸贵妃姐姐…… 珠儿站在孙贵人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真的对吗? 看来唐太医下次过来给小主请平安脉的时候,她得问问唐太医,为小主调理的药方开好了没有。 小主成日想着宸贵妃娘娘,对陛下却丝毫都不关心,这也不是个事啊…… 接下来,雪妃和孙贵人,又陪着沈知念说了一会儿话。 当然,以雪妃的性子,而很少主动参与到她们的话题里去,只是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虞梅作为雪妃的贴身宫女,是宫里最了解她的人。 她知道娘娘的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好。 自从当年在王府,出了那样的事,娘娘变成日郁郁寡欢,似乎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 自从认识了宸贵妃娘娘,再加上抚养了二公主,在她们的影响下,娘娘逐渐恢复了生机与活力,虞梅真的很为她高兴! 见时间真的不早了,孙贵人与雪妃也都起身告辞了。 沈知念放下茶盏,对芙蕖道:“去太医院传唐太医过来,就说本宫叫他请个平安脉。” 芙蕖应了声“是”,匆匆出去了。 不多时,唐洛川便提着药箱,来到了钟粹宫,恭敬地朝沈知念行礼:“微臣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唐洛川抬眸看向沈知念时,眸中带着隐隐的关切:“娘娘突然传微臣过来,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本宫无碍。” 沈知念望着唐洛川,开门见山道:“今日阖宫的妃嫔来向本宫请安,本宫见郝贵人的身子十分虚弱,不过情绪激动了些,脸色便苍白如纸了。” “可负责为她安胎的徐太医却说,郝贵人并无大碍。” “对此事,本宫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郝贵人的胎相,唐太医是否有所了解?” 唐洛川摇了摇头,如实道:“诚如宸贵妃娘娘所说,郝贵人的皇嗣,一直都是徐太医在负责。微臣并不知晓她的情况。” 太医之间也存在着极强的竞争,贸然插手他人负责的事,本就是大忌。尤其是事关皇嗣,就更敏感了。 对这个回答,沈知念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唐洛川,吩咐道:“接下来,你暗中找机会查一下此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唐洛川颔首道:“微臣明白!” 沈知念没有其它吩咐了,便让芙蕖送了唐洛川出去。 随即,她召了小明子进来:“去调查一下今日那个张常在,是何底细。” 小明子恭敬道:“奴才遵命!” …… 出了钟粹宫,良妃并没有回长春宫,而是先将郝贵人送回了水月轩。 她乃是四妃之一,却对一个贵人如此关心照料。郝贵人感动不已,有些受宠若惊。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隐隐不适,郝贵人对良妃的依赖,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刚回到水月轩,她就紧紧抓着良妃的手,担忧地问道:“良妃娘娘,嫔妾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若良妃坚持和郝贵人说她没事,恐怕郝贵人不会相信。若是起了疑心,察觉到什么,就更麻烦了。 良妃轻柔地拍了拍郝贵人的手背,眉宇间似乎带着几分担忧,喟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郝妹妹今日确实动了胎气。” “只是钟粹宫人多口杂,本宫担心事情若是传出去,会有人趁机对郝妹妹不利。” “故而本宫让若离去请徐太医时,才交代徐太医,莫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实情。” 郝贵人眼底的感动之色更浓了:“宫里也只有良妃娘娘,会如此为嫔妾着想了。” “良妃娘娘,您不知道今日在钟粹宫,宸贵妃娘娘说要传其他太医,来为嫔妾诊脉时,嫔妾真的很害怕……” “她如今高居贵妃之位,在后宫一手遮天,麾下的孙贵人也同样怀着身孕。若宸贵妃娘娘要排除异己,对嫔妾的孩子不利,嫔妾真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还好、还好有您在!” 良妃温柔地安慰着:“别怕!好妹妹,别怕!” “陛下既然将你和皇嗣托付给本宫,本宫就一定会保你们母子平安!” 郝贵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良妃娘娘,嫔妾家中没有姐妹,是您一直向亲姐姐一样,关心、爱护嫔妾。” “嫔妾以后……以后可以你叫您‘姐姐’吗?” 良妃摸了摸郝贵人脑后的头发,含笑道:“傻姑娘。” “本宫不是一直都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哪有妹妹,不能叫自己的姐姐为姐姐的?” 郝贵人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良妃姐姐……” “以后嫔妾在宫里,也是有亲人的人了!” “只是……只是嫔妾的孩子,究竟怎么了?” 良妃看上了徐太医:“具体情况,本宫也还没来得及了解。” “徐太医,你快说说,郝妹妹和皇嗣不碍事吧?” 徐太医和良妃交换了一个眼神,拱了拱手道:“郝贵人今日确实动了胎气,但情况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严重。” “请您放宽心,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您继续卧床养胎,皇嗣顺利降生,问题不大。” “微臣这就去为郝贵人,调整安胎药的配方,确保皇嗣能养得更好。” 郝贵人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道:“那就好,那就好。” “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低头道:“郝贵人客气了,这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 郝贵人望着良妃笑了笑:“还有不到三个月,嫔妾就要生产了。接下来,嫔妾一定哪都不去了,就乖乖躺在床上养胎。” 良妃伸手,将郝贵人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温柔道:“熬过这几个月,郝妹妹便苦尽甘来了。” “放心,本宫会一直陪着你的。” 郝贵人乖巧地点头,拉着良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第695章 张常在求见(为【重生至娱…打篮球】加更) “姐姐,您看,这孩子在动呢。” 良妃的手掌,贴在郝贵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明显感觉到孩子在踢自己。 她微微愣住了,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良妃想起了自己当年在王府,怀大皇子时的情景。 若大皇子顺利长大了,现在应该比大公主更乖巧、可爱吧?哪轮得到三皇子,做陛下的长子。 良妃心头控制不住,涌起了一阵痛意。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失去孩子,是每一个母亲永远的痛…… 这辈子,她都无法释怀…… 察觉到良妃的情绪有些低落,郝贵人唇角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关切地问道:“良妃姐姐,您怎么了?” 良妃拉回思绪,冲郝贵人摇了摇头:“没事。” “本宫只是想起了当年怀大皇子时,他也像妹妹腹中的孩子一样活泼好动。” 郝贵人咬着嘴唇,看良妃的眼神更加心疼了。 怀了身孕后,她更加能体会到做母亲的心情。 郝贵人都不敢想象,若腹中的孩子没了,她会有多伤心。更何况良妃姐姐十月怀胎,将大皇子生了下来,还养到了几岁。 失去大皇子时,良妃姐姐定痛不欲生…… 郝贵人将手放在了良妃的手背上,安慰道:“姐姐,您别伤心了。您还这么年轻,嫔妾相信您以后,肯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说不定沾沾嫔妾的孕气,您很快也会有好消息了。” “再不济……嫔妾是说最坏的打算。就算您短时间内没有怀孕,嫔妾的孩子出生后,也是您的孩子!” “您不要再黯然神伤了,好不好?” “不然嫔妾看着,真的很心疼……” 良妃点了点头,看郝贵人的眼神十分柔和:“郝妹妹这么贴心,不枉本宫疼你一场。” “你放心,本宫也会将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郝贵人心里暖暖的。 接下来,良妃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叮嘱好好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郝贵人动了胎气,不便起身,让初儿送良妃出去。 回来后,安胎药便好熬好了。 初儿喂郝贵人小口小口的喝着。 …… 走在一条无人的宫道上。 良妃压低了声音问道:“郝贵人的胎相究竟如何?” 徐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重叹了一口气:“良妃娘娘也知道,自从上次动了胎气,郝贵人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 “微臣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用牺牲母体的健康,以保全胎儿的方法,将皇嗣保到了现在。” “不料郝贵人再次动了胎气……” 良妃心头一沉:“说重点!” “是。” 徐太医的声音低了几分:“为今之计,便只有用猛药,让郝贵人将母体的大部分营养,都供给胎儿。” “只是这样一来,不出两个月,郝贵人便会因为体虚一命呜呼……” “不过那时,皇嗣也已经也九个月了。微臣只要想办法,让皇嗣在郝贵人死亡之前生下来,便无碍。” 良妃念了声“阿弥陀佛”,一双温柔的眸子里满是不忍:“郝妹妹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当真是可惜了……” “但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了?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本宫会永远记得,郝妹妹伟大的母爱!” …… 翊坤宫。 小田子回来复命:“启禀娘娘,奴才经将您抄写的《女德》和《女诫》,尽数交到了宸贵妃娘娘手中。” “也向宸贵妃娘娘表达了,您心中的改过和忏悔之意。” 王嫔压下心头的冷笑,抬眸问道:“宸贵妃娘娘还说了些什么?” 随即,小田子把沈知念的教诲,重复了一遍。 王嫔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小田子下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时清将自己从贵妃之位,折腾到这个下场,不就是因为冲动易怒吗? 她要沉得住气,绝不能步柳时清的后尘! 王嫔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躁动,继续走到桌案后,抄写《女德》和《女诫》。 傍晚时分,乳母将三皇子抱了过来。 每天的这个时候,王嫔都会跟三皇子说说话。 虽然三皇子的神色,大部分时候都是呆滞的,很少回应她,但王嫔依旧没有放弃。 看到三皇子,王嫔放下手中的毛笔,净手后走过去,将他从乳母手中接了过来。 “阿景想不想母妃呀?” 三皇子被王嫔抱在怀里,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手指却抓住了王嫔宫装上的装饰,看得出来很依赖她。 寻常这么大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但三皇子现在还没办法独立行走。 王嫔将三皇子放在了地上,耐心地从身后抱着他:“来,阿景不要怕,我们慢慢走。” 王嫔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教三皇子练习走路,内室的宫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乳母跟三皇子相处了这些时日,也有了些感情。见王嫔娘娘对三皇子是真的上心,她也为三皇子感到高兴。 此时此刻,乳母不合时宜地想着,宫中人人都说三皇子发育缓慢,今后的前程只怕未卜。 若王嫔娘娘能一直对三皇子这么好,这个可怜的孩子,也算多了一点安慰。 只是……要是哪天,王嫔娘娘有了自己的亲儿子,恐怕三皇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 永和宫的右侧殿,听竹轩。 张常在回来时,和一名低着头的小太监擦肩而过,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名小太监飞快道:“主子说,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今后继续想办法,挑拨宸贵妃与良妃的关系,让她们斗起来。” “若能想办法投入宸贵妃麾下,便最好!” 张常在脸上没有丝毫异常,继续往前走,心头却开始思索起来。 翌日,她从自己的库房里,挑出了最好的礼物,前往钟粹宫拜见。 听到芙蕖的禀报,沈知念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哦?” “本宫还没找她呢,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本宫也想知道,张常在究竟想做什么。传她进来吧。” 第696章 夏家背后的人 芙蕖垂首道:“是!” 很快,张常在就进来了。 她跪在地上,恭敬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嫔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才缓缓道:“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张常在起身后,弯着腰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嫔妾只是觉得,;论位份,论身份,论声望,论盛宠,后宫都无人能与宸贵妃娘娘比肩!” “娘娘是当之无愧的后宫之首,故而昨日,嫔妾才有了那样的提议。” “不曾想嫔妾愚笨,竟弄巧成拙……” “虽然宸贵妃娘娘仁善,并未怪罪嫔妾,但嫔妾回去后彻夜难安,所以今天特意来向宸贵妃娘娘请罪。” “一点薄礼,还望宸贵妃娘娘莫要嫌弃!” 张常在只是个常在,身上的宠爱也一般般,当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但她带过来的这匹料子,已经是她库房里,最珍贵的礼物了。 沈知念抬眸,看着张常在脸上诚挚而惶恐的神色,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昨天众人离开后,她便让小明子去调查了张常在的底细。 但张常在不管是身份,还是母家,都没有任何问题,看不出投靠了其他人的迹象。 若能顺着张常在,钓出她背后的那条大鱼,也不错。 既然张常在这么想向她“投诚”,她何不顺势而为? 沈知念示意芙蕖接过,张常在递过来的礼物,淡声道:“本宫明白,张常在昨日也只是一片好心,何必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呢?” 张常在似乎重重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宸贵妃娘娘不怪罪嫔妾就好。” “嫔妾是真心觉得,唯有您,才配统领后宫。” “但凡宸贵妃娘娘有任何需要嫔妾的地方,嫔妾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常在知道,平白无故说这话,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所以她那双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野心。让人明晃晃地觉得,她投靠沈知念就是为了争宠,好走上孙贵人的老路。 这样才能取信于人。 沈知念笑了笑,没有拆穿张常在,又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将她打发走了。 张常在离开后,芙蕖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觉得张常在背后若有人,会是谁么?”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勾起:“谁知道呢?” “既然鱼饵已经放在这里了,想必大鱼迟早都会上钩的,耐心等待便是。” 芙蕖笑道:“娘娘说得是。” 沈知念又道:“小明子,继续派人盯着张常在。” 小明子上前一步,垂手道:“奴才明白!” 下午时分,芙蕖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惊喜道:“娘娘,您上次让老爷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三皇子周岁礼当日,他抓周物品之一九连环上,被人涂抹了毒药,随后查出是制造司的工匠老田所为。 制造司是沈知念的管辖范围,这件事因此牵涉到了沈知念头上。 虽说最后真相大白,此事是因为冷宫的夏氏对沈知念怀恨在心,才让夏家用老田的女儿,威胁他做这件事。 夏家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很久。 那时,沈知念就怀疑真正的幕后黑手,可能不是夏家。 然而所有线索都断了,她一时也无法确定真相,便让沈茂学从老田的女儿身上,着手调查。 毕竟她曾做过夏家的小妾,或许知道些什么。 沈知念刚核对完一本账册,放下后揉了揉眉心,看向芙蕖道:“讲。” “是。” 芙蕖缓缓道:“刚开始,老田的女儿什么都不肯交代。只说自己这条命,是父亲豁出性命才换来的,她要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父亲,不想再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中。” “老爷记得您的交代,没有用强硬的手段,对待老田的女儿。只是派人暗中关注着她,避免她突然遭人毒手。” “幕后之人十分谨慎,或许是知道事情刚发生,说不定有人暗中关注着此事,便一直没有派人对老田的女儿怎么样。” “一直等到风头过去,就连老爷派出去的人也以为,此事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对老田的女儿下手了!” “幸好老爷派出的人,一直守在老田的女儿附近,才将她救了下来。” “只是……对方的功夫太过高强,沈家的护卫虽救下了老田的女儿,却没抓住他们……” “经此一事,老田的女儿也明白了,并不是她想明哲保身,幕后之人就会放过她。若沈家不再继续派人保护她,她必死无疑!” “故而,老田的女儿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可惜……她虽在夏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利,只是一个不算受宠的妾室而已。” “夏家强纳她,本就是为了逼老田就范,更不可能给她太多自由。老田的女儿知道的事,也有限。” “唯独有一次,她偷听到了夏家人的对话,言语中隐隐提到了‘并州’二字。” “老天的女儿怕被发现,不敢多听,其它更多事,就不知晓了……”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起:“并州……” 呵! 她知道那只在暗中搅动风云的手,是谁的了! 菡萏等不及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明白什么了?”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并州,是晋王的封地!” 菡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是说,所有的这些事,在背后搞鬼的人,极有可能是晋王?!” “怪您从前就说,晋王野心勃勃,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良善。” 芙蕖的心也沉了下去:“若夏家背后之人,真是晋王殿下,那他确实好手段!” “大周的历史上,曾有过没有子嗣的帝王,最后是兄终弟及。” “陛下的子嗣本就不丰,若三皇子出了什么事,黑锅扣到了您头上,四皇子也会因此被连累……” “晋王把水搅浑,不就可以顺水摸鱼了!” “这么说来,不仅三皇子,四皇子也极有可能有危险!” 沈知念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第697章 委屈南宫玄羽,牺牲一下色相了 “想对阿煦下手,本宫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菡萏的语气也透着一股凉意:“晋王殿下真是白日做梦!” “陛下还这么年轻,以后定会有更多皇子,哪轮得到他兄终弟及?” “晋王殿下平时装出一副温润、随和的样子,若不是娘娘说他不是好人,只怕奴婢也要像外面那些人一样,被晋王殿下的表象迷惑了。” 芙蕖心头微沉,担忧道:“可此事……我们并没有证据。” “晋王是陛下唯一的弟弟,单凭老田女儿听到的‘并州’二字,根本无法定晋王殿下的罪。” “若事情闹开了,他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是娘娘污蔑他。” “晋王殿下在外伪装出的形象那么好,届时不管是朝中的大臣,还是皇室宗亲,都会因此怪罪娘娘。” “或许还会有人觉得,娘娘在挑拨晋王殿下与陛下的兄弟之情,其心可诛……” “陛下就算心中相信娘娘,只怕也不好做……” 沈知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芙蕖说的,光凭老田女儿听到的“并州”二字,就想锤死晋王,根本不可能。 但好歹,如今也有了收获。 她知道晋王在暗中展露出的獠牙,便能更好地防备他了! 当然,沈知念从来都不是遇到事,只会被动防守的性子。 虽然三皇子周岁礼的事,最终没有牵连到她,但晋王既然敢在暗中对她下手,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只是……沈知念在后宫,晋王是外男,若没有皇室举行的大型宴会,两人平时连面都见不到。 想对晋王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沈知念并没有放弃。 上辈子,南宫玄羽是顺着春常在,查到了晋王谋反的证据。随后将计就计,逼反了还没准备好的晋王,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可这辈子不知道为什么,距离晋王将春常在献给南宫玄羽,已经快过去三个月了。 南宫玄羽到现在,居然都还没有碰过她。 若他不像上一世一样利用春常在,甚至在后期将其封为了妃位,谁知道原本的轨迹会不会发生变化。 沈知念可不会让南宫玄羽,放过春常在这颗绝佳的棋子。 没了她,还怎么勾着晋王露出狐狸尾巴? 为了扳倒这个境地,保护好阿煦的安全,就只有委屈南宫玄羽,牺牲一下色相了。 沈知念看向了元宝,吩咐道:“去敬事房,取《彤史》过来。” 《彤史》便是后宫记载妃嫔侍寝日期、次数、地点等信息的册子。 沈知念贵为后宫之首,自然有查看的权力。 元宝应了声“是”,立刻甩着拂尘出门了。 不多时,他便将东西取了回来,恭敬地递给了沈知念:“娘娘。” 沈知念接过,随意地翻看了几页,便道:“陛下对后宫的妃嫔理应一视同仁,雨露均沾。” “春常在学好规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竟到现在还未侍寝过,不合规矩。” “告诉敬事房的人,今晚把春常在绿头牌摆在最前头,向陛下提一提。” 元宝虽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将陛下,往别的小主那里推。但他知道,娘娘做什么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是!” 到现在,就连菡萏也不会问,娘娘这么做就不难过吗。 因为她早就明白了,从头到尾,娘娘就没有把陛下宠爱谁,不宠爱谁,放在心上过。 她在意的唯有荣宠与地位,以及手中的权力!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在批折子。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敬事房的小太监,端着一盘盘绿头牌进来了。 李常德弯着腰上前,照例提醒道:“陛下,该翻牌子了?” 见南宫玄羽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敬事房的太监立刻端着绿头牌上前。 最前面的那个小太监,接到了沈知念的吩咐,低着头恭敬道:“陛下,后宫的诸位娘娘、小主,只有春常在如今还未侍寝过,您今晚是否要翻她的牌子?” 南宫玄羽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 敬事房的太监,从不是多嘴之人。尤其是他翻谁的牌子,不翻谁的牌子,他们更不会从中提醒。 不然岂不是得罪了那些,没被翻牌子的妃嫔? 今日的事,实属反常。 更何况……春常在还是晋王的人。 帝王眯起了眸子,望着这个小太监问道:“春常在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朕面前为她说话?” 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道:“陛下,奴才不敢!” “这、这……这是宸贵妃娘娘吩咐的……” 念念? 这一刻,南宫玄羽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他坐在龙案后面,棱角分明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眸色显得晦暗不明。 “宸贵妃问为何吩咐此事?” 小太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陛下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如实道:“是宸贵妃娘娘贤德,劝陛下雨露均沾。” “宸贵妃娘娘说,后宫竟还有一位小主没有侍寝过,不合规矩。所以、所以今晚才让奴才提醒。” 宸贵妃做的事没有任何错。 相反,还十分贤淑。 便是传出去了,后宫的妃嫔和朝中的大臣,也会称赞她。 帝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给他找麻烦。 放在从前,他如此宠爱宸贵妃,宸贵妃都没有恃宠而骄,还变得更懂事了,他定会欣慰不已。 可此时此刻……南宫玄羽心中,竟半分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了从前,柳时清对他的感情最浓的时候,别说主动让他去宠幸新人了,他就是多看了后宫的哪个女人一眼,她都要闹上半天。 和柳时清比起来,念念确实太过大度了…… 当初,他不喜柳时清的善妒跋扈。可现在,念念没有这些毛病,南宫玄羽心头同样不是滋味…… 李常德极有眼力见,用拂尘甩了这个小太监一下:“还不快下去!” 陛下看起来,像是有兴趣宠幸春常在的样子吗? 一帮蠢货! 小太监如逢大赦,连忙端着绿头牌退了出去。 第698章 南宫玄羽生气了(116万票加更) 李常德笑呵呵地上前:“陛下,今晚的月色这么美,若去御花园赏月,定别有一番情趣。” “宸贵妃娘娘就住御花园旁边,不如让奴才派人去邀她一起,与您共赏此等美景?” 帝王抬眸瞪了李常德一眼:“朕什么时候说过,今晚要翻宸贵妃的牌子了?” 李常德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一下:“是是是,您没说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 “但如此良辰美景,辜负了岂不可惜?陛下不如就当给奴才一个面子?” 南宫玄羽哼了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念在你平日伺候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朕就纵着你一次吧。” 李常德立刻上前跟随:“奴才就知道,陛下最疼奴才了!” 话音落下,他立刻给小徽子使了个眼神,让他去钟粹宫请人。 陛下明明最不喜欢,后宫的女人胡乱吃飞醋。可宸贵妃娘娘如此贤惠,陛下反而不高兴了。 陛下他这分明是……对宸贵妃娘娘动了真情啊! 虽说此事,他早就知道了。但李常德今日才明白,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真心,远比他想象中要多…… 一会儿若是见不到宸贵妃娘娘,陛下该生气了。 小徽子跟在李常德身边这么久,也养出了一股机灵劲,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宫道上,巡逻的侍卫看到帝王的仪仗,本想上前行礼。 见李常德挥了挥手,他们都停下脚步,远远避开了。 没看到陛下现在心情正不好,可别来打扰他。 “李常德。” 听到南宫玄羽的声音,李常德连忙应了一声,含笑问道:“陛下,奴才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南宫玄羽沉默了良久,才问出心中的那个疑惑:“……你说,一个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会主动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吗?” 放在普通男女身上,当然不会。 但他们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宸贵妃。身处后宫,哪能用寻常男女之间的关系来看待? 陛下不能这么难伺候啊,妃嫔善妒不行,贤惠也不行。 也对。 不难伺候,还能叫陛下吗? 李常德斟酌了良久,才问道:“陛下,那您究竟是希望宸贵妃娘娘贤惠点,还是希望她不要这么贤惠呢?” 南宫玄羽下意识道:“朕宁可她别这么贤惠。” 贤惠得……让他心头发堵! 李常德摇摇头:“可陛下,您还记得当初柳氏为贵妃,宠冠六宫时吗?” “您曾说过,柳氏身上最大的缺点,便是善妒跋扈。若她能改掉这个毛病,您宠爱她的时间,一定会更久。” “要是宸贵妃娘娘不这么贤惠,成日只想着如何霸占您,与当初的柳氏又有什么区别?” “您对宸贵妃的感情,是否亦会发生变化呢?” 也只有李常德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帝王说这样的话。 因为他可以说是南宫玄羽身边,最亲近、信任之人! 南宫玄羽下意识想反驳,最后竟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李常德弯着腰,继续道:“在其位,谋其政。” “宸贵妃娘娘如今身为后宫之首,本就有管理六宫,劝您雨露均沾的职责。” “娘娘不过是在做自己的份内之事,若您因此怪罪宸贵妃娘娘,那娘娘可真是太委屈了……” 南宫玄羽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心头难受罢了。 李常德悄悄往钟粹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徽子的脚步也忒慢了,怎么现在还没把宸贵妃娘娘请过来? 今晚他要是不把这两个活祖宗劝好,只怕接下来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愁啊! …… 钟粹宫。 按照沈知念对南宫玄羽的了解,在绝大多数事情上,他都是极讲规矩的。 春常在入宫三月还未侍寝,本就于理不合。 而且南宫玄羽应当明白,从春常在身上入手,抓晋王的把柄,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今晚,他十有八九会翻春常在的牌子。 沈知念一边抱着四皇子轻轻哄着,一边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谁知道这时,芙蕖突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微妙:“娘娘,小徽子来了。” 沈之恋眼底闪过了一抹讶色。 这么晚了,小徽子不在养心殿伺候,来这里做什么? “传他进来吧。” “是。” 小徽子进了内室,含笑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奴才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不必多礼。” 沈知念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小徽子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劳烦宸贵妃娘娘移驾,随奴才过来吧。” 若没有帝王授意,小徽子哪敢跟沈知念说这样的话。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道:“本宫先更衣。” 小徽子低着头:“是。奴才在外头候着娘娘。” 沈知念简单梳妆打扮了一下,便随着小徽子出门了。 见他带路的方向,是往御花园而去,沈知念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南宫玄羽不会在御花园等她吧? 这个男人今晚是想干什么? 钟粹宫就在御花园旁边,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小徽子朝着帝王行了一礼,接到李常德的眼神授意,和他一起退了下去。 菡萏跟芙蕖对视一眼,也极有眼力见,悄悄退到了远处。 转眼间,御花园里只剩下帝妃二人。 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空中,柔和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重叠在了一起。 沈知念福身行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从很久之前,两人每次见面,沈知念都是还没行完礼,南宫玄羽便大步上前,亲手将她扶起来了。 可今晚,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沈知念,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平身。” 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可沈知念多了解这个男人? 只一瞬,她就知道,南宫玄羽生气了。 沈知念的脑海转得飞快,迅速在心中分析的原因。 是因为……她让敬事房的小太监劝他,翻春常在的牌子? 第699章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沈知念的第一感觉就是,南宫玄羽有些莫名其妙。 身为帝王,他拥有三宫六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沈知念要了地位与权力,就从未想过独占圣宠。 她对霸占南宫玄羽,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前也没见这个男人,为谁守身如玉过。他还不是像一个正常帝王一样,隔三岔五就翻不同妃嫔的牌子。 怎么今日,她只是劝南宫玄羽宠幸春常在,他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男人就是矫情!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以沈知念的手段,多得是话语哄骗南宫玄羽,完美地将此事揭过去。 可她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因为沈知念早就明白了,她不可能在南宫玄羽面前装一辈子。 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慢慢展现出了真实的一面。 南宫玄羽心中也渐渐知道,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纯善,并接受了这些事。 那么现在……是不是到时机玩一波大的了? 毕竟一直装,一直哄,她也很累…… 而且她和南宫玄羽的感情,又有渐渐归于平静的趋势了。这时候狠狠刺激这个男人一波,岂不是又能在他心中,掀起新的波澜和涟漪? 沈知念不怕南宫玄羽生气,因为她总能把握好其中的度,将事情圆回来。 只怕她和南宫玄羽之间,在时间的冲刷下,一切都归于平淡,而显得索然无味。 想到这里,沈知念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望着南宫玄羽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不知陛下这么晚了,派小徽子传臣妾来御花园,所为何事?” 南宫玄羽就这样,凝视着沈知念娇媚的脸庞,薄唇紧紧抿起。 他以为,他对她的心,她是懂的。 所以这个女人一定会知道,她今日因何不高兴。 可是此刻,他没在念念脸上,看到半分明白的神色。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她如果真的爱他,真的在乎他,会是这种反应吗? 越想,帝王越觉得,心头升起了一阵无名火! 可偏偏,他没办法对沈知念发火。 因为诚如李常德所说,宸贵妃没做错任何事。相反,作为后宫之首,她十分贤德。 身为帝王,他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怪罪他。 帝王的骄傲,让南宫玄羽无法把心头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他总不能问沈知念,让他宠幸春常在,她就一点都不伤心、难过? 如此一来,他的面子岂不是碎了一地? 南宫玄羽还是不甘心,试图从沈知念脸上,看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朕听敬事房的小太监说,你今日提点过他们?” 只要念念说,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尽后宫之首的职责,堵住悠悠众口,而不是真的想将春常在推到他身边。 他便原谅她,不生气了…… 然而谁知道……沈知念这张动人的脸庞上,虽然闪过了几分难过、失落和纠结,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启禀陛下,正是。” “后宫的每一个妃嫔,都有侍奉君上的职责。春常在身为小主,入宫已将近三个月,到现在都还没有侍寝过,实在不合规矩。” “所以臣妾才让敬事房的太监,今日特意将她的绿头牌,放在了前头。” “陛下叫臣妾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南宫玄羽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 身为帝王,宠幸妃嫔,繁衍子嗣,延续国祚,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 这注定了南宫玄羽,不可能是什么纯情的人。他这一生究竟宠幸过多少女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若是从前的姜庶人,或者其他高位妃嫔提出此事,南宫玄羽也会认同她们的想法。 宠幸一个新入宫的常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对方合他的心意,他便多宠一段时日;不合心意,转瞬就忘到了脑后。 若需平衡朝堂,或考虑其它事,他也会权衡其中的利弊。 春常在是西域第一美人,容貌自然不用说。 她那张脸生得千娇百媚,五官极为立体,带的一丝别样的异域风情,在后宫确实是独一份。 放在从前,不用沈知念特意派人提醒。待春常在学好了规矩,南宫玄羽自会翻她的牌子。 然而……论容貌,沈知念或许不是后宫第一,但她那千娇百媚的气质,是任何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很可惜……春常在和她撞型了。 有媚骨天成的念念珠玉在前,他如何还看得上春常在? 一来二去,就将人忘到了脑后,直到今日…… 如此懂事的话,从念念口中说出来,南宫玄羽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心头甚至还控制不住,涌起了一丝痛意…… 原来被心爱的女人,把自己往别人身边推,是这种感觉…… “好!好!” 南宫玄羽怒极反笑,一连丢下两个“好”字,星眸中带着破碎的光芒,冷冷道:“朕从前竟不知,宸贵妃如此贤德!” “既如此,朕便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南宫玄羽拂袖而去。 哪怕南宫玄羽明显动怒、受伤了,沈知念行礼时的语气依旧平静:“臣妾恭送陛下!” 愤怒吗? 心痛吗? 难过吗? 这就对了! 沈知念就是要让南宫玄羽的情绪跌至谷底,然后再想办法让他开心,感受愉悦的巅峰! 如此有来有往,才能将他的情绪牢牢掌控在手中,让他为她沉沦,对她无法自拔! 而不是一味地顺从,什么都依着他,哄着他。 沈知念可不会觉得南宫玄羽可怜。 他有三宫六院,只要他想,天底下的任何美人,都是属于他的。 这样还可怜,那天底下有不可怜的人吗? 南宫玄羽今天宠幸这个,明天重新那个,怎么让他宠幸一下春常在,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矫情!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李常德和小徽子都以为,陛下跟贤妃娘娘之间的不愉快,定会在见面后消失殆尽。 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日子也能好过些。 没想到……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就见陛下怒气冲冲地从御花园里走了出来。 第700章 传春常在到养心殿侍寝 小徽子脸上满是诧异:“师父,陛下他、他、他……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李常德也非常不解。 以宸贵妃娘娘的手段,不至于哄不好陛下。为何陛下看起来,竟比刚才更生气了? 李常德来不及深想,握着拂尘匆匆迎了上去:“陛下……” 帝王扫了他一眼,咬着牙语气,十分冰凉:“传春常在到养心殿侍寝!” 丢下这句话,他没有看李常德和小徽子脸上的表情,大步上了龙撵。 晋王狡猾,又一贯善于伪装,在皇室宗亲和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极好。 若南宫玄羽贸然对晋王出手,定会被天下人指责,说他生性残暴,连手足之情都不顾。 原本春常在,就是南宫玄羽对付晋王的突破口。 既如此,他也该按原本的计划行事。 只是……南宫玄羽究竟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想与沈知念赌这口气,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常德和小徽子对视一眼,都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毕竟以往,陛下哪次和宸贵妃娘娘闹矛盾,他们能有好果子吃? 然而给李常德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帝王的命令,只好低着头道:“是……” 不知道陛下和宸贵妃娘娘之间,究竟怎么了? 真是冤孽! …… 水溪阁。 对于到现在还没侍寝的事,没人比春常在更着急。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陛下早就察觉到了晋王殿下的野心,所以一直防备着她? 但不可能啊! 晋王殿下英俊潇洒,聪慧过人,陛下怎么可能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谁知道这时,迎香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欣喜道:“小主,养心殿来人了!” 春常在刚坐在铜镜前卸完妆,听到这话,眼前顿时一亮:“你说什么?!” 这个时辰,正是妃嫔侍寝的时间,养心殿有人过来代表了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春常在的一颗心,控制不住变得激动起来! 迎香含笑道:“千真万确!” “小主,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这时,小徽子已经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奴才给春常在请安,常在吉祥!” 春常在笑道:“不必多礼。” “徽公公,你这时过来,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春常在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懒之色。 小徽子年纪虽小,但他在御前伺候,又是李常德最看重的徒弟。一些不受宠的宫嫔,也会客气地称他一句“徽公公”。 小徽子如实道:“春常在,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您收拾收拾,准备侍寝吧。” “凤鸾春恩车稍后就要来接您了。” 春常在喜不自胜,立刻令人打赏了小徽子。 小徽子谢了恩,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内室没有外人,迎香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喜色,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咱们苦等许久的时机,终于来了!” “若王爷知道,您今夜是要侍寝了的事,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春常在惊喜过后,一颗心忽然控制不住抽痛起来…… 她心里爱着的,从来都只有晋王殿下一人啊…… 可今夜,她却要去侍奉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了。 春常在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 可她不情愿,又能怎样呢? 毕竟她入宫,就是为了帮晋王殿下实现夙愿。 想到这里,春常在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好好的,陛下今晚为何会突然翻我的牌子?” “迎香,你派人出去打听一下。” 迎香道:“是!” 一个擅长梳妆的宫女,奉命进来为春常在打扮。 不多时,迎香便回来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据说是宸贵妃娘娘,向陛下提议了这件事。” “说来也是奇怪,陛下今晚忽然去了御花园一趟,回来后就翻了您的牌子。” “至于他在御花园,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御前的小太监嘴巴都很严,奴婢并未打听到消息。” 春常在皱起了眉头:“宸贵妃娘娘?” 她可不信,钟粹宫那位会这么好心。 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给春常在多想了。 宫女在她脸上画完最后一笔,退后了两步道:“小主,好了。” 另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小主,凤鸾春恩车已经到了外面。” 春常在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起身出去了。 …… 钟粹宫。 菡萏和芙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视一眼,心中都不受控制,涌起了同一个念头—— 娘娘的胆子真是太大了啊,也不怕玩脱了! 不过仔细想想,娘娘做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做。 把春常在换成任何宫嫔,娘娘都不会这样做。 万一陛下的心,真被其他人勾走了,宠幸新人一去不复返,娘娘岂不是亏? 大了唯独春常在,她是晋王殿下派进宫的奸细,陛下对她永远都不可能有真心,还会一直防备着她。 所以,不管娘娘怎么将春常在推到陛下身边,她都不可能把娘娘当成垫脚石往上爬。 就算春常在能得到宠爱,也只是暂时和虚假的。 沈知念回来时,四皇子已经睡得很香了。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南宫玄羽赶紧把上辈子的手段用上,通过春常在顺藤摸瓜,早日除掉晋王! 不然有这样一条毒蛇在暗中蛰伏着,她真的担心,阿煦哪日会遇到危险。 …… 后宫众人最关心的,就是陛下今晚翻了谁的牌子? 事情传开后,有人诧异,有人不解,有人疑惑。 春常在都进宫这么久了,陛下也没正眼看过她。 宫里有不少传言,说春常在跟宸贵妃娘娘站在一起,便是东施效颦。 有宸贵妃娘娘珠玉在前,陛下哪里还会宠幸他? 她们还以为,春常在要在宫里,做一辈子黄花大闺女了呢。 不少人因为此事,明里暗里嘲笑过春常在。 怎么今晚,陛下忽然就翻了她的牌子? 此事不是秘密,很快就被众人打听清楚了。 原来是宸贵妃娘娘提醒的。 有人感叹,宸贵妃娘娘当真是贤德!还只是贵妃,就已经知道劝陛下雨露均沾了。 第701章 这一次,他要主动让念念低头(117万票) 一点都不像柳氏做贵妃时,成日就想着独占陛下。 原本就有许多人猜测,陛下将这个极其贵重的字,赐给宸贵妃娘娘为封号,就是有立她为后的想法。 现在看来,宸贵妃娘娘确实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有人则嗤笑了一声,觉得沈知念装模作样。 后宫哪个女人,不想陛下多宠自己一些? 哪个女人会想把陛下往外面推? 宸贵妃娘娘不就是为了虚名,才故意这么做。 只怕她提醒陛下,去宠幸春常在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吧? 呵!虚伪的女人啊! 有人则冷笑了一声,在暗中等着看好戏。 后宫的女人都是竞争对手,尤其是同类型的美人,更是将对方视为天敌。 春常在与宸贵妃娘娘,都生得千娇百媚,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的骨头都酥了。 可大周的后宫都是本国的美人,唯独春常在来自西域。 光是冲着这股新鲜劲,她就胜出了宸贵妃娘娘一筹。 宸贵妃娘娘就不担心,自己假装贤德,最后却真的将陛下拱手让人了? 那个时候可就好玩咯…… 沈知念并不关心后宫众人的想法。 她只在意南宫玄羽有没有那个本事,像上一世一样从春常在身上下手,找到晋王意图的罪证。 如果没有,她还得费心力去想其它办法。 那个男人最好争点气! 翌日。 春常在因侍寝有功,按照宫规晋为了春贵人。 宫嫔第一次侍寝后,要去拜见中宫皇后。 如今宫里没有皇后,按理说这个流程应该免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宸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提醒,春贵人入宫多月还未侍寝的事,陛下昨夜才翻了她的牌子。 故而今日一大早,春贵人就来钟粹宫谢恩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目的—— 陛下昨夜找她侍寝时,可一点都不像高兴和有兴致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拿她和宸贵妃娘娘赌气。 这让春贵人委屈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屈辱之意!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西域第一美人,曾经让无数男人为之疯狂! 为何到了大周的后宫,居然还迷惑不了一个帝王? 这份羞辱,她记在心中了。 终有一日,她会联合晋王殿下,颠覆帝王的江山,以报此仇! 进钟粹宫之前,春贵人收敛了脸上的所有情绪,露出一副恭顺的表情,向沈知念行礼谢恩。 沈知念说了几句场面话,给了赏赐后,便打发她回去了。 她仔细回想起了上一世,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 春贵人看似在帝王的后宫,实则心里一直爱慕着晋王。 晋王有严重的家暴倾向,在他一日日的虐待、打压下,春贵人的心理发生了扭曲。不止不恨晋王,反而还将对方视若神明。 晋王只要哪天不打她,对她稍微温柔一些,春贵人便感激涕零。 这种心理……很难评。 前世,沈知念虽是一品诰命夫人,对后宫也不可能了解得事无巨细。 她只知道南宫玄羽是通过春贵人,除掉了晋王。至于具体是怎么实施的,沈知念并不清楚。 但从这辈子,她对南宫玄羽的了解看来,那个男人也惯是会演戏的。 难不成上一世,他也是像这辈子哄骗姜婉歌那样,用甜言蜜语哄骗春贵人,让她把晋王卖了? 毕竟经历过晋王那样的家暴男,再遇到个正常的,还对她极为宠爱的男人,春贵人很难不倒戈。 不管怎样,只要南宫玄羽能达成目的就行。 …… 养心殿。 李常德如何看不出来,陛下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当然知道原因。 可陛下不说,李常德也不敢问。 南宫玄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冷着脸问道:“朕昨夜翻了春贵人的牌子,今日又晋了她位分的事,在宫中传开后,众人都有什么反应?” 换成其他人,肯定会如实交代得一清二楚。 然而李常德是人精,明白陛下哪是想知道其他人的反应,他分明是想问贤妃娘娘,却又拉不下脸。 李常德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回陛下,贤妃娘娘并无特殊的反应。” “今早春贵人去钟粹宫谢恩时,宸贵妃娘娘不仅没为难她,还赐了她赏赐。” 帝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他的面色更黑了:“谁让你提起宸贵妃了?朕问她了吗?!” “她有没有反应,关朕什么事?朕会在意?!” 李常德的腰弯得更低了:“是奴才多嘴,陛下恕罪!” 南宫玄羽没有再说话,只是起伏的胸口,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轻。 念念啊念念……你心中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在意朕吗? 还是说你心中最在乎的,其实只有贵妃之位,得到了,便不再将朕放在心上了? 从前和沈知念柔情蜜意时,帝王渐渐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她将都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因为习惯,所以将这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他心中虽然依旧爱着念念,但放在她身上的心神和注意力,不似以往那么多了。偶尔也会被后宫,其他千娇百媚的美人吸引。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也想换换清粥小菜。 从昨晚到现在,他明明被念念气得不轻,可满脑子想的,却都是她的身影…… 虽然不愿意,但南宫玄羽不得不承认,好似念念越是不在意他,他越是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这种滋味,是南宫玄羽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体验过的。 他堂堂的帝王,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为何会如此? 感情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南宫玄羽已经明显察觉到,念念恃宠而骄了,不似从前那样乖顺听话。 对帝王来说,怎能容许后妃,拿捏自己的情感与心神? 他有心冷着念念一段时间。 他要让她明白,即便他心悦她,他首先也是帝王,是君上! 这一次,他要主动让念念低头。 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掌控他的情绪! 第702章 宸贵妃娘娘失宠了 第二天。 第三天。 帝王又翻了春贵人的牌子,并赐下了无数贵重的赏赐。 流水似的宝物,送进了水溪阁。 此事传开后,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陛下极少,极少,一连三个晚上,宠幸同一个宫嫔。 放眼望去,也只有宸贵妃娘娘刚入宫的时候,有这样的待遇了。 宫里原本就有不少人猜测,春贵人和宸贵妃娘娘都是妩媚的类型,比起宸贵妃娘娘,她多了几分异域风情与新鲜感。 陛下若是迷上了春贵人,她极有可能取宸贵妃娘娘而代之。 现在看来,她们的猜测不错。 一时间,有人扼腕,为何自己没有这样的容貌与气质? 说不定她们就能像春贵人一样,获得泼天的盛宠了。假以时日,走上宸贵妃娘娘如今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有人担忧,再这样下去,陛下真的会只记得春贵人,不记得宸贵妃娘娘了…… 有人嫉妒,说难听点,春贵人不过是区区一个贡品,凭什么得到这样的盛宠? 还有许许多多不受宠的宫嫔,感知到了后宫的新风向,一窝蜂地往水溪阁涌去,想跟春贵人交好。 说不定,能在她这里偶遇陛下呢。 春贵人进宫的目的之一,本就是把后宫的水搅浑,自然来者不拒。短短几日,她便在后宫结交了不少“朋友”。 内室没有旁人,迎香站在春贵人身后,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她一边为春贵人梳妆,一边道:“小主进宫后沉寂了这么久,终于让陛下的心,落在您身上了。” “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组不愧是贵女传授班,最优秀的学员!” 南宫玄羽想宠一个女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能将对方宠到天上去。 望着满室华丽的宝物,春贵人也明显感觉到了,帝王对自己的宠爱。 不过那又如何?她的心,永远是属于晋王殿下一人的,不可能被帝王打动! 在后宫,就算是受宠的娘娘与小主,一连大半个月见不到陛下,也是常事。 唯有宸贵妃娘娘不同,陛下就算政事再繁忙,每隔两三天,也总会抽时间去钟粹宫,看望宸贵妃娘娘与四皇子。 可这次,一连十天过去了,陛下都没有踏进过钟粹宫一步……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再加上陛下对春贵人的宠爱,都快赶上宸贵妃娘娘刚入宫的时候了。 后宫关于宸贵妃失宠了,春贵人要取而代之了的传言,越来越多。 孙贵人坐不住了,到主殿探望沈知念。 她又怕贸然提起此事,会让宸贵妃姐姐不高兴。 孙贵人迟疑了良久,最终只是唤道:“宸贵妃姐姐……” 看到孙贵人眉宇间的担忧,沈知念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她冲孙贵人淡淡一笑,温声道:“无妨。” 感情中,越是弄得声势浩大的那一方,越代表了内心不平静。 沈知念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南宫玄羽就算迷上了春贵人,也不可能骤然对她冷了下来。 而且他如此喜爱四皇子,怎么可能因为宠爱春贵人,就连四皇子都不来看了? 只能说明,南宫玄羽是故意的。 真幼稚! 这是沈知念和南宫玄羽之间的博弈,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比的就是哪一方更沉得住气。 见沈知念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孙贵人的心也渐渐放了回去。 也对,宸贵妃姐姐如今有皇子,有身份,有地位,还有她从旁作伴。陛下来不来,又有什么打紧的? 后宫还有人,敢因此克扣宸贵妃姐姐的份例不成?那才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想到这里,孙贵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和沈知念聊起了其它话题。 …… 长春宫。 若离伺候着良妃用膳,眼底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色:“娘娘,奴婢早就说过,宸贵妃娘娘德不配位。” “论资历等等,她哪里比得上您?竟越过您,坐上了贵妃之位!” “现在好了,反噬来了吧?陛下迷上了新人,转眼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奴婢倒想看看,她这个贵妃之位,还能坐多久!” 听着若离的话,良妃无奈地摇了摇头:“本宫早就跟你说过,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你当真以为,陛下不在意宸贵妃了吗?依本宫看,陛下是太在意她了才对!” 这下子,若离看不明白了:“啊?” “娘娘,您这是何意?” “陛下若是在意宸贵妃娘娘,怎么会一反常态,冷了她这么多天,甚至连四皇子都不去看了?” “如今宫里都人人都在说,宸贵妃娘娘这是要失宠了啊……” 良妃放下手中的筷子,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宸贵妃是四皇子的生母,又刚刚晋升贵妃之位。她未做错任何事,陛下怎么可能突然厌弃了她?” “退一万步说,以陛下的性子,就算真迷恋上了春贵人。宸贵妃是四皇子的生母,陛下不可能真的不顾他们母子的体面。他再喜欢春贵人,隔三岔五也会去钟粹宫坐坐,不让旁人看轻了四皇子。” “正因为此次,陛下太反常了,才证明了他内心涌起的波涛。陛下怕不是十有八九……因为什么事,在与宸贵妃赌气。” 若离“哦”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奴婢就是不喜欢宸贵妃娘娘,明明是后面才入宫的,却处处压了您一头。” “没想到她在陛下心中,还是有不轻的份量……” “娘娘,难道我们就没办法借此事,给宸贵妃娘娘添添堵吗?” 良妃无奈地看了若离一眼:“你呀你。” “本宫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本宫只愿后宫姐妹和睦?” “本宫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春贵人和宸贵妃娘娘,会因为此事产生龃龉,从而闹得不愉快。” “若离,你等会带着本宫的赏赐,去水溪阁一趟。告诉春贵人,切莫恃宠而骄,因为后宫的那些传言,对宸贵妃娘娘不敬。” “春贵人日后,若是因此被宸贵妃娘娘为难,本宫也会为她周旋。” “本宫只愿后宫上下一心,侍奉好陛下!” 第703章 她怎么一点软都不肯服 若离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看良妃的眼神中满是尊敬。 “后宫除了您,还有谁会为不相干的人着想?” “娘娘,奴婢相信陛下迟早有一天,会看到您的贤德!” 说不定娘娘也能从四妃之位再进一步,当上贵妃呢! 良妃温和地笑了笑:“好了,去吧。” 若离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不多时,她便带着良妃的赏赐,来到了水溪阁。 听到迎香的汇报,春贵人眼中闪过了一抹沉思。 入宫前,她就从晋王口中了解过,后宫各位有名有姓的妃嫔。 良妃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和善,后宫人人都说她是老好人。帝王对她虽没有泼天的盛宠,却给了这位恩师之女足够的尊重。 然而……晋王殿下早就跟她说过,他才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完美的女人。能在后宫生存,并久居高位的,哪有简单人物? 晋王殿下当时便说,进宫后除了沈知念以外,她最要警惕的人,就是良妃了! 不知良妃今日派人过来,有什么目的? 迎香在旁边道:“小主,如今宫中谁不感叹,您的受宠程度?也只有刚进宫时的宸贵妃娘娘,得到过这样的宠爱!” “良妃娘娘虽是四妃之一,却并不受宠。那些与她关系好的宫嫔,也没有一人的宠爱,能与您相比。” “或许……良妃娘娘是想拉拢您?” 春贵人唇角溢出了一抹冷笑:“不管她有什么目的,看看就知道了。” “把人请进来吧。” 迎香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若离便带着长春宫的宫人进来了,客气地朝春贵人行了一礼:“奴婢给春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春贵人的肌肤不像大周的女子那样,如白瓷般洁白细腻。而是淡淡的小麦色,透着健康的活力,好似油润的且末糖玉佩。 两道柳叶细眉,眉梢微微上扬,眸子中带着几分俏皮与狡黠。 眼眸深邃,琥珀色的瞳孔波光粼粼,每一个笑容,都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媚意。 她坐在主位上,樱唇娇艳欲滴,声音也带着几分魅惑之意:“起来吧。” “良妃娘娘这时派你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若离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春贵人说话,一时间被她的美貌与气质,恍得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不怪陛下宠爱春贵人啊。 她就和宸贵妃娘娘一样,像妖精转世! 自己一个女人,看着这样的容貌与勾人的气质,都感觉一颗心怦怦跳,更何况是陛下? 若离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含笑命人将良妃的赏赐递了过去,然后转达了良妃的话。 末了,若离才道:“我们娘娘说春贵人远离故国,来到大周的后宫,心中定是惶恐与孤单的。” “请小主莫要紧张,今后在宫里,若有什么需要的事,小主可以随时派人去长春宫,与我们娘娘说。” 若不是晋王殿下早就提醒过,进宫后听到良妃的名声,再看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只怕春贵人也要以为,良妃确实是个和善的人了。 春贵人唇角的笑容深了深,眨着大眼睛,看起来很是单纯与天真,语气里带着几分感动。 “满宫只有良妃娘娘,记得嫔妾远离故国的事。” “嫔妾早就听闻,良妃娘娘心地善良,大方仁厚,视后宫的宫嫔为亲姐妹,传闻果然不虚!” “你回去转告良妃娘娘,她的好意嫔妾记得了。待改日得空了,嫔妾便亲自去长春宫,给良妃娘娘请安。” 见春贵人没有恃宠而骄,这么知情识趣,若离也很满意,含笑道:“奴婢一定把小主的话带到。” “娘娘身边还需要人伺候,奴婢就先告退了。” 春贵人点了点头,吩咐道:“迎香,送若离姑娘出去。” 迎香道:“是!” 回来后,看着内室堆着的礼物,迎香嗤笑了一声:“小主,良妃娘娘这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春贵人笑得意味深长:“这不是正好吗?” “不管是宸贵妃还是良妃,哪个倒下了,对咱们都有利。” “晋王殿下也说过,让我把后宫的水,搅得越浑越好!” “以宸贵妃如今的地位,我就算暂时抢走了陛下的关注,也影响不了她什么。能伤到她的,唯有高位妃嫔!” “既如此,我何不让良妃为我所用?” 影响点了点头,讥讽道:“良妃娘娘还真把小主,当郝贵人之流的蠢货了,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您?” “她想利用您,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春贵人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终日打雁的人,最终被雁啄了眼睛,才好玩,不是么?” …… 养心殿。 满宫都说陛下得了新宠,甚至因为春贵人,把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娘娘,都忘到了脑后。 陛下如此迷恋春贵人,近日的心情一定不错。 然而只有李常德知道,养心殿每日的气氛,究竟有多低沉…… 他都快给宸贵妃娘娘跪了! 那个活祖宗啊,陛下都已经整整十天,没去钟粹宫看望了她与四皇子了。宸贵妃娘娘就不能稍微放下身段,向陛下低低头吗? 依他对陛下的了解,只要宸贵妃娘娘派人往养心殿送个汤,送个点心,只怕陛下就没办法继续赌气,屁颠颠地去钟粹宫了…… 李常德不相信,像宸贵妃娘娘那样聪明的人物,没看出陛下最近生气了。 她怎么就变得这么倔了,一点软都不肯服啊? 陛下再宠爱宸贵妃娘娘,那也是陛下!而她是妃嫔。 妃嫔对帝王恭顺,事事顺着帝王,不是应该的吗? 看着陛下阴沉的脸色,李常德真的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 他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上前道:“陛下,您批了这么久的折子,也劳累了。” “如今已是四月,许多新鲜的花儿都开了。太医说久坐对身子不好,不如奴才陪您去御花园走走?” 至于为什么又是御花园?当然是因为,御花园离钟粹宫近啊! 第704章 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为【重生…篮球】加) 南宫玄羽又如何不明白,李常德的目的。 放在从前,他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然而这回…… 刚开始得知念念让敬事房的太监,劝他翻春贵人的牌子,他心中虽然有些不悦,却还没到生气和怒火冲天的程度。 直到上次在御花园和念念见了一面,念念明明看出了他的不悦,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 甚至还说,春贵人入宫那么久,他都没翻过她的牌子,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 她眼中,就只有规矩?! 对她来说,规矩比他们之间的感情更重要吗?! 那时,南宫玄羽心中,才真正燃起了怒火。 他本以为,看到他对春贵人的好,听到宫中的那些传言,念念定会吃醋,会心中不快。 只要她展露出,一点点对他的在乎与占有,他便可以不计较之前的所有事…… 然而谁知道,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走过,念念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南宫玄羽心寒的同时,一颗心更是抽痛无比。 所以,难道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念念根本就不爱他,不在意他? 帝王心中的怒火,便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此刻听到李常德的话,南宫玄羽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凭什么? 他是帝王,是九五之尊,凭什么要纡尊降贵,去哄一个女人? 他又不是离了她,就活不下去! 此刻,帝王冷冷地扫了李常德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养心殿的宫人全部吓得跪了一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感受到帝王周身的怒火与威压,李常德也握着拂尘,弯腰道:“奴才多嘴,请陛下恕罪!” 南宫玄羽没有再搭理他,继续看手中的奏折。 李常德默默退到了一边站着,存在感极低。 只是他发现……陛下看似在批奏折,但手中的那本奏折,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想来也是,陛下可是帝王,又怎么会向宸贵妃娘娘低头呢? 就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转眼又过去了五天。 距离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陷入僵持中,已经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帝王虽不是日日都翻牌子,但春贵人侍寝的次数是最多的。 一时间,在后宫风头无两! 相比之下,沈知念好像忽然沉寂下去了,每日不是在钟粹宫处理公务,就是带着四皇子玩,连宫门都很少出。 宫中的传言越演越烈,甚至都开始有人说,宸贵妃娘娘是为了避春贵人的锋芒,才在钟粹宫闭门不出的。 当然,还是有不少聪明人觉得,这样的传言太过离谱了。 春贵人再受宠,那也只是个贵人。而且她来自西域,大周一直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光是因为这一点,春贵人哪怕宠冠六宫,也不可能登上皇后之位。运气再好点,能生下皇子,皇子也与那个位置无缘。 宸贵妃娘娘可是大周有史以来,唯一有封号的贵妃,需要避一个小小贵人的锋芒?简直可笑! 不过是不屑与对方争宠罢了。 …… 养心殿。 帝王坐在龙案后面,望着手中的香囊,眉心微微拧起。 她的唇角抿着,周身的气势不像往日威严与霸道,反而透着一抹落寞与怅惘…… 李常德认得,陛下手中的那个香囊,是前年的圣寿节,宸贵妃娘娘送他的生辰礼物。 精湛的双面异色绣,当时还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陛下口口声声说,不会纡尊降贵去哄一个女人,也不在意宸贵妃娘娘。 可他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这时,敬事房的小太监,端着一排一盘盘绿头牌,从外面走了进来。 南宫玄羽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中的香囊,似乎所有的睹物思人,都不曾存在过。 为首的那个太监,弯着腰恭敬地问道:“陛下今晚可还要翻春贵人的牌子?” 看到帝王皱起的眉头,李常德十分贴心道:“这半个月,陛下宠爱春贵人的次数太多了。朝中已经有不少大人在说,望陛下雨露均沾,莫要专宠一人。” “陛下今晚,不如去看看其他娘娘、小主?” 比如宸贵妃娘娘。 只是……李常德还记得上次的教训,不敢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怒火冲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南宫玄羽的眉宇间,带着几分落寞,挥了挥手。 敬事房的太监们应了声“是”,都弯着腰退了出去。 李常德都不敢劝的事,养心殿还有哪个小太监敢劝? 一时间,内室十分寂静,气氛透着一股子压抑…… 南宫玄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往外走去。 李常德连忙跟了上去。 起初他还以为,陛下终于想开了,要去钟粹宫看宸贵妃娘娘了。 可这方向完全不对啊! 李常德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去?” 这半个月,没人知道南宫玄羽不管做什么事,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沈知念的身影…… 时而是她巧笑倩兮,含笑跟自己说话的模样。 时而是她似笑似嗔,对自己撒娇时的样子。 时而又是他做了让她难过的事时,她伤心欲绝的画面。 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 可帝王的骄傲,让南宫玄羽做不到,向一个女人低头。 他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一个女人掌控在手中。 所以此次博弈,他绝不会主动认输! 这些日子,帝王想起最多的,除了沈知念,就是柳时清。 倒不是他对柳时清还余情未了。 只是从柳时清身上,帝王见过一个女人,真正爱自己时的模样。 念念的反应,和柳时清完全不同。 所以,南宫玄羽想知道一个答案。 或许……柳时清为他解惑。 帝王的眸色晦暗不明,道:“朕去丽宣阁。” 李常德抬起头,眸中难掩讶色。 这…… 陛下去宠幸春贵人,或者其他娘娘、小主,他都能理解,怎么突然想着去看柳氏了? 陛下不是早就厌恶了柳氏吗? 第705章 她的爱慕和深情,都是伪装出来的 丽宣阁。 后宫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柳时清自然也从翠竹口中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 她在寝殿里仰头大笑,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畅快过了。 “我早就说过,陛下看似多情,实则薄情,怎么可能长长久久地喜欢一个女人?” “这不,晋王进贡的那个女人,进宫才多久,就将他的注意力夺走了。” “沈知念那个贱妇也有今天?我早就说过,我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我只恨,我如今困在这里出不去,不能亲眼去看看沈知念失宠了的样子!” 说到最后,柳时清的双眸里满是怨毒之色。 翠竹听着她自言自语,低着头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宫里多得是捧高踩低的人,若是普通宫嫔失宠了,过的日子的确还不如得得脸的奴才。 可宸贵妃娘娘如今是后宫之首,就算陛下暂时冷着她,宫里也没人敢对她不敬,更别说苛待了。 主子高兴得还是太早了啊…… 当然,看着柳时清癫狂的神色,翠竹不敢把这番话说出口。 柳时清笑着笑着,心中曾经对南宫玄羽炙热而浓烈的爱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化为了痛恨。 恨他凉薄! 恨他无情! 恨他狠心! 他对她如此,对沈知念也是如此,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柳时清嘲讽沈知念的同时,也深深恨着南宫玄羽……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柳时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愣住了。 别说她了,就连翠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陛下对主子的嫌弃和厌恶,宫中谁人不知? 他将主子幽禁在这里,不许踏出去一步,怎么、怎么会突然来了丽轩阁? 不等两人想明白,南宫玄羽颀长的身影,便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翠竹最先反应过来,跪地行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柳时清望着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的南宫玄羽,神色依旧有些怔愣。 这张脸对她来说,明明十分熟悉,可她却觉得陌生无比…… 此时此刻,看着南宫玄羽俊美的容颜,柳时清心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爱慕和悸动,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 她不想沈知念好过,亦想看到南宫玄羽痛苦! 只可惜……她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 见柳时清还站在原地没动,翠竹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提醒道:“主子,快行礼!” 柳时清这才渐渐回过神来,跪在了地上:“给陛下请安。” 她如今只是官女子,连正经小主都不是,自然无法再自称“臣妾”和“嫔妾”了。 南宫玄羽看着柳时清,何尝不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曾想曾经那个明艳大方,张扬耀眼的女子,竟变成了如今这样。 只是他此刻看着柳时清,心中已经没有半分波澜了。 今日过来,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南宫玄羽大步走到主位落座,淡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示意李常德和翠竹下去。 转眼间,内室只剩下两人,却有种相顾无言的感觉。 不管如今他们对对方的感情,变成了什么样。 想到曾经每次相处时,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有说不完的话。再看着彼此此刻沉默的模样,不免都有些唏嘘…… 柳时清早就认清了事实。 她从贵妃之位跌落至官女子,不管是姑母还是定国公府,都放弃了她,帝王的心也早已不在她这里。 她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很难恢复曾经的荣光了。 她想让翠竹去和小方子对食,不过是为了找到机会,向沈知念复仇! 正因为不爱帝王了,也知道复宠无望,柳时清竟有种无欲则刚的感觉。 跟南宫玄羽说话时,再也不是曾经的小心翼翼。 她抬眸望着帝王阴沉的脸色,率先开口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想起到丽宣阁来了?” 正因为见过柳时清炙热灼烈,飞蛾扑火爱着他的样子。所以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和对他的态度,帝王一眼就发现,这个女人已经不爱自己了。 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皱起了眉头,担心自己想知道的事,无法得到一个答案。 南宫玄羽望着柳时清,缓缓问道:“……朕想知道,朕曾经给了你无人能及的地位和荣宠,给了你你想拥有的一切。” “为何朕不过是偶尔将一些心神分给旁人,你就如此容不下她们,屡屡为难?” 自从柳时清买凶刺杀沈知念的事暴露,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柳时清曾经一直以为,一直到她死,他们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刻。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南宫玄羽还向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此时此刻,柳时清心中除了疑惑和不解,只有浓浓的冷笑! 时过境迁,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复存在,他现在再来问这些问题,有意义吗?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深爱和委屈,在心中憋得太久了。 又或许是因为,柳时清早已明白,自己不可能,也不想再从南宫玄羽身上得到些什么。 这种时候,她和南宫玄羽说话,反而没了顾忌。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自嘲:“陛下难道不明白,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在看感情都是小气和善妒的。” “陛下若是爱一个女子,见她与旁人亲密无间,陛下心中能接受吗?恐怕您早就勃然大怒,诛了对方的九族吧!” 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这怎能一样?” “朕是帝王,帝王拥有三宫六院,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柳时清抬手抹去了眼中的泪花:“是啊,您是陛下,您有三宫六院。可您真的以为,后宫那么多爱慕您的女人,就没有一丝情绪吗?” “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宠幸旁人,却无动于衷?” “除非……她的爱慕和深情,都是伪装出来的,她心里根本不在意您!” 第706章 您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一个女人的真心 柳时清的话音落下,帝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一派胡言!” 他与念念一路走来,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念念是如何一点点爱上他,直至对他情根深重的,他都看在眼中。 念念对他的感情,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定是柳氏嫉妒念念,在这里挑拨离间! 也对。 恐怕放眼整个后宫,没人比柳氏更恨念念,他怎能信柳氏的话? 柳时清心中一直十分诧异和疑惑,帝王今日怎么会突然到她这里,还跟她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此时此刻,看着南宫玄羽的反应,柳时清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再结合后宫这些日子的传言,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难道……陛下不是移情春贵人,将沈知念那个贱妇往到了脑后。而是他宠爱春贵人,沈知念却毫无反应,所以他才生气了? 甚至很有可能……他对春贵人的所有宠爱,都是为了刺激沈知念? 这一刻,柳时清说不清自己心里是自嘲更多,还是痛恨更多。 曾经她绞尽脑汁,都没能让这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沈知念居然做到了?! 看着南宫玄羽眼底的怒火和痛苦,柳时清心头,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陛下……也有今天啊! 柳时清十分清楚,想扳倒沈知念,她此刻应该趁热打铁,不断离间他们的感情。 就算陛下不信,这些话也会像一根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可是想到自己曾经,是怎么深爱着这个男人的,他却仗着她爱他,肆意无视、践踏她的感情,让她的真心全部喂了狗…… 比起报复沈知念,柳时清更想看南宫玄羽痛苦! 这,才是他应得的报应! “哈哈哈——陛下啊陛下……” 柳时清再次抬头笑了起来,看南宫玄羽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讥讽,还有一股报复的快感。 “您今天过来,是因为沈知念不介意您宠幸春贵人,您觉得她没将您放在心上。所以您就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个女人真正爱您时,是什么样子吗?” “您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为自己不值……” “曾经我事事将您放在第一位,让您占据了我的所有心神,在这段感情里坐立不安,患得患失。生怕哪天,您会爱上别人……” “所以我逐渐变得善妒,变得面目扭曲,变得一点点失去了曾经明媚大方的模样。因此在您的心中,落下了散步跋扈的形象……” “您不喜我,厌恶我。” “可如今,沈知念的反应和我截然相反,您居然也不满意?哈哈哈——” “陛下,您知道吗?直到今日之前,我每次回想起和您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若我曾经没有恃宠而骄,没有多疑善妒,没有心狠手辣,不变成那个嚣张跋扈的柳贵妃。您是不是就会像最初那样,一直宠着我,爱着我了?” “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您不会的……” “这段感情变成现在这样,根本不是我的错,而是您!” “您总是希望善妒跋扈的女人,变得贤淑大方;希望贤淑大方的女人,变得善妒跋扈。可一旦她们按照您的想法去改变,您又会有新的不满的地方。” “既要这个,又要那个……” “其实归根结底,您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泛着潭水般的冰冷,似乎要择人而噬。 “放肆!” 他伸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起身怒视着柳时清:“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 “你当真的以为,朕不会杀了你吗?!” 柳时清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南宫玄羽越是愤怒,越是恼羞成怒,她就越觉得痛快! “陛下不是来找我要答案的吗?怎么我如实说,您反而还恼羞成怒了?” “既然接受不了事实,您又何苦来问我这些问题?” 帝王眼中怒火涌动,死死地望着柳时清,黑眸里已经升起了隐隐的杀意! 殊不知自从被废以来,柳时清一直郁结于心。可今日,她心中所有抑郁之意,似乎都要消散了。 因为实在是太痛快了! 她对上帝王愤怒的目光,继续将言语化作最锋利的刀,刺进他内心最深处! “曾经的我爱陛下至深,可我与您之间的情分,早已什么都不剩下了。” “而您放在心尖尖上的沈知念,宸贵妃,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您。” “哈哈——哈哈哈——陛下,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您薄情寡义,总是有着多重标准,既要又要。您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一个女人的真心,您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真心!哈哈哈——” “终有一日,您也会像曾经的我一样,尝到爱而不得;尝到将自己的真心捧出去,却被对方视如敝履的感觉!” “我曾经尝过的所有痛苦,您都会再尝一遍,这才算老天有眼!哈哈——哈哈哈——” 帝王的黑眸中酝酿着狂风暴雨,脸色如同阴沉无比的乌云,从天空压了下来。 他没有再看柳时清一眼,大步拂袖而去! 柳时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跌坐在了地上,继续放声大笑着。 陛下破防了! 陛下竟也有今日!哈哈哈—— 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些感激沈知念了。 若不是沈知念,陛下怎么能尝到,她曾经在感情里吃过的那些苦? 但她不会因为这些事,就原谅沈知念那个贱妇。 陛下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贱妇更是该死! 翠竹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惶恐之色:“主子,您刚才和陛下说了些什么?怎么陛下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柳时清望着翠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笑得泪流满面:“翠竹,你知道吗?原来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 是她曾经爱上的那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而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才落到被抛弃的下场。 第707章 摆驾钟粹宫(118万票加更) 翠竹不知道,主子和陛下究竟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主子此时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她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主子一直郁结于心,成日都看不到一个笑容。 可今日,主子心中的那股抑郁之意似乎消散了,整个人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翠竹为此感到很高兴。 反正主子已经被陛下贬为官女子,幽禁在了这里,情况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柳时清终于笑得停了下来。 翠竹将她扶到主位落座,拿出帕子,轻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不管怎么样,您能想开就好。” “以后奴婢就陪着您,在丽宣阁好好过日子。” 柳时清忽然死死抓住了翠竹的手:“大仇还未得报,我如何能好好过日子?!” “翠竹,你知道吗,我曾经一直以为,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就算能报复沈知念那个贱妇,也报复不了陛下。” “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陛下终于也尝到为情所伤的滋味了。” “我要看着他沉沦,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撕心裂肺!” “但唯有你,才能帮我报复沈知念!” 翠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知道,主子又想说,让她去和小方子对食的事了。 从小到大,翠竹都习惯了听柳时清的话,从来没有违抗过她的任何命令。唯独此事,翠竹一直没有松口。 虽说她是戴罪之身,已经失去了出宫的资格,再也不可能像寻常宫女一样,被放回家嫁人生子。 可只要她一日还没有其他男人,心中就一日还有希望。 说不定哪天,她能得到陛下开恩,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呢。 一旦和小方子结为对食,她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 翠竹真的很想帮主子,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可这件事,她心里真的很纠结…… 见翠竹这副反应,柳时清也没有逼迫她,只是抓着翠竹的手道:“我身边只剩下你,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继续考虑吧。” “翠竹,我还是那句话,不会强迫于你。若是你哪天愿意了,点个头便是。” …… 见南宫玄羽怒气冲冲地从丽宣阁出来,李常德心中既诧异,又疑惑。 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陛下如此生气的模样。 柳氏究竟和陛下说了些什么? 李常德握着拂尘,大步迎了上去:“陛下,柳氏她……” 陛下从她那里,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南宫玄羽冷冷道:“她疯了!” “啊?” 李常德有些不明所以。 柳氏这段时间,在丽宣阁不是挺安分的吗? 也没听说里面有什么动静传来,好好的,她怎么就疯了? 南宫玄羽一路回到养心殿,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包括李常德。 他坐在龙案后,望着桌上摆着的香囊和腰带。 这些都是他生辰时,念念亲手为他绣的东西。 柳时清的那番话,如同魔咒一样,一直在帝王的脑海里循环…… 她说,他总是既要又要。 她说,他一直双重标准。 她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女人的真心。 包括念念的……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南宫玄羽不愿意承认,可他又控制不住去想—— 所以,这半个月,念念也是和柳氏一样,觉得他标准太多,既要又要,因此对他心寒了吗? 身为帝王,南宫玄羽以往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普天之下的任何东西,都是属于他的。所有妃嫔和朝臣,也都是为他服务的。 他不需要去考虑她们的感受,只需要看她们是否能取悦自己。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有双重标准,既要又要的资本。 只有能完全满足他的女人,才能在后宫盛宠不衰。 但今日,柳氏的这番话,和她幽怨又畅快的眼神,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南宫玄羽的心上! 柳氏曾经深爱他,却因为他的要求太多,渐渐对他寒了心。 念念……也会如此吗? 南宫玄羽并不在乎,后宫的女人是否是真心爱他,只要她们能取悦他便行。 因为妃嫔对帝王来说,就像御花园的花儿一样,败了一茬,还有新的一茬,他何须在意? 可一想到若有一日,念念也会像柳时清一样,对他彻底死心,南宫玄羽便觉得无法接受…… 这半个月压抑的情感和思念,通通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一旦放肆,便不一发不可收拾…… 帝王的眸色幽深一片,忽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摆驾钟粹宫!” 李常德重重松了一口气,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大步跟了上去:“奴才遵命!” 谢天谢地!陛下终于想通了。 希望这次,陛下与宸贵妃娘娘能和好如初吧。 如若不然,他真的要被这两个活祖宗折磨死了! …… 钟粹宫。 这段时间,沈知念看似对后宫的事不闻不问。实则所有情况,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小明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陛下刚才、刚才往丽宣阁去了……” 听到这话,菡萏和芙蕖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因为她们从不担心,后宫的哪位妃嫔,能抢走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哪怕是风头无两的春贵人,对娘娘来说,也只是对付晋王殿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唯独柳氏除外。 陛下对她是有过真感情,以及种种特殊的。 万一此次,娘娘被柳氏钻了空子,柳氏又趁机复起了怎么办? “娘娘……” 对上菡萏担忧的眼神,沈知念安抚道:“不必担心。” 她们看的是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可沈知念早已将目光,放在了前朝。 柳时清被放弃之前,定国公府的势力越壮大,她在后宫的地位越稳固。 同理,柳时清在后宫的地位越稳固,定国公府在前朝的势力,也会越壮大。 南宫玄羽早有拔除定国公府的心思,好不容易将柳时清,从贵妃变成了官女子。又怎么可能让她恢复以往的荣光,给定国公府壮大势力的机会? 哪怕南宫玄羽对柳时清余情未了,也不可能将她,看得比朝中的局势更重要。 第708章 念念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所以,不管是春贵人还是柳时清,两人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们不可能对沈知念造成威胁。 这才是她真正淡定的原因。 不然玩脱了,入宫以来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沈知念又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这时,小周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惊喜道:“娘娘,圣驾往钟粹宫来了!” 钟粹宫的所有宫人,都已经习惯了,陛下每隔一两日就会过来。 这一次,他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踏进钟粹宫一步,甚至连赏赐都没让人送过,众人还挺不适应的。 还好,陛下终于来了! 沈知念的美眸里闪过了一抹讶色。 她还以为,南宫玄羽能坚持得更久一些呢。 见完柳氏,他就来了钟粹宫。难不成这个男人在柳时清那里,受了什么刺激? 这段时间,沈知念之所以没有去哄南宫玄羽,也没有任何低头的迹象,是因为她明白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道理。 若她什么事都被南宫玄羽牵着鼻子走,渐渐失去了自我,只想着满足他的要求。那么终有一日,她会变得不像自己。 她贤淑大方,要是听南宫玄羽的话,为了表现出对他的在意,而吃醋、小气、善妒。 最开始,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可能会得到满足。但渐渐地,他就会厌恶这种行为了。 那时,沈知念又该变成什么模样,去迎合他呢? 所以,她选择从现在起,就不惯着那个男人。 她就是她,不会为了满足他的多重标准,而变得不像自己。 沈知念要让南宫玄羽自己想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现在看来,这场博弈,已经是沈知念隐隐取得了上风。 至于要怎么安抚好南宫玄羽的情绪,让他不因为这半个月的“冷战”,而对她产生嫌隙,沈知念心中早就想清楚了。 她起身道:“准备接驾吧。” 见娘娘如此淡然,众人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了不少:“是。” 不多时,御驾就到了钟粹宫。 宫人们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在路上,南宫玄羽的心情虽有些急切,但还没有到急不可耐的地步。 不知怎么的,进了钟粹宫,他想见到念念的心情,竟越来越急迫…… 帝王从龙撵上下来后,目不斜视,大步往主殿走去。 沈知念已经沐浴过,洗尽铅华,穿着一起藕色的寝衣,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看着这张熟悉的容颜,神色有些怔怔。 明明只是半个月没见,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刻,帝王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近乡情更怯…… 李常德立刻抬头,给内室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 他们都放轻脚步,随着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转眼间,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南宫玄羽与沈知念。 帝王才反应过来,她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这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思念,大步上前将沈知念扶了起来,然后紧紧将她拥在了怀中! 嗅着她发间的淡香,他这些日子飘忽不定的心,才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 他曾说过,堂堂帝王,绝不会允许任何女人掌控他的情绪! 也曾说过,这一次,他一定要念念服软。 但这一刻,南宫玄羽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为她,他辗转反侧,抓心挠肝。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她的身影…… 过去,宫里有不少人说,定是宸贵妃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才如此宠爱她。 那时,南宫玄羽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虽心悦念念,却也不会被一个女人掌控心神。 经此一事,南宫玄羽才明白,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念念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他想象中更重了…… 这一刻,南宫玄羽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双臂,似乎要将怀中的女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殊不知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沈知念眼底,依旧是一片平静。 感情里,两人之间发生矛盾,最开始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一方越冷静,另一方就会越不淡定,心中涌出无限想法,俗称胡思乱想。 当这场博弈分出胜负后,输掉的那一方,注定会在感情中走向低位。 而另一方此时最明智的做法,不是好好哄着对方,让对方飘飘然。 也不是冷嘲热讽,将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推向冰点。 而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维持稳定的内核。 沈知念缓缓离开南宫玄羽的怀抱,冲他轻柔一笑,温声问道:“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这温和的态度,熟悉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的冷战,从未存在过。 来钟粹宫的路上,南宫玄羽想了很多,念念见到他之后的反应。 是伤心欲绝,觉得他这段时间太过冷落他了? 还是像过去那样,对他拒而不见,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亦或是貌合神离地对他,让他看到一个冷淡疏离的宸贵妃? 南宫玄羽想了许多,却唯独没想到,念念会是这种反应…… 搞得他都有点怀疑自我了。 难道这半个月,只是他单方面的冷战,念念心中其实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这一刻,南宫玄羽忽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自己的情绪,产生了极强的波澜。 同时,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升起了更强的征服欲! 柳时清的那番话依旧像魔咒一样,萦绕在南宫玄羽的心头。 他这时来钟粹宫,也是想弄清楚,念念是否真像柳氏说的那样,对他毫无真心? 她心里,根本就不在意他?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凝视着沈知念娇媚的容颜,开门见山地问道:“半个月不见,念念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将主导权,拿回了自己手上:“这句话,应该念念问陛下才是。” 第709章 怎敢步柳氏的后尘 沈知念轻轻咬着嘴唇,妩媚动人的脸庞上,浮现出了几分不解与委屈。 “其实那日在御花园,臣妾就隐隐感觉到了,陛下不悦的情绪。刚开始,臣妾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陛下。” “过后才慢慢想清楚,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臣妾让敬事房的太监提醒陛下,春贵人进宫多月还未侍寝的事,陛下生气了?” “可臣妾实在不知道,自己何错之有……” 说到这里,沈知念话语里的委屈之意,越发明显。 从前,帝王定是不屑与妃嫔说这些事。 便是此事刚发生的时候,沈知念主动问起,帝王的尊严与骄傲,也不会容许南宫玄羽承认此事。 他只会生气了,让沈知念自己去反省,去猜。 可经过这半个月的沉淀,南宫玄羽终于意识到了,念念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他她害怕念念会像柳氏一样,因为种种事情,与他渐行渐远…… 诸多原因加起来,再加上此刻内室只有他们二人,气氛正好。 南宫玄羽凝视着沈知念的脸庞,头一次彻底向一个女人敞开了心扉:“朕难道不该因此生气吗?” “念念啊念念,朕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明白。若你真的爱朕,又怎会、怎会亲手将别的女人,推到朕身边来?” “你心里……真的有朕的半分位置吗?” 听着南宫玄羽的质问,看到他眼中细碎的痛苦,沈知念心中只有一连串的冷笑。 所以呢? 他装出一副对她情深似海的样子,耽误他宠幸旁的妃子,耽误他翻春贵人的牌子了吗? 她从来没有要求过,南宫玄羽独宠她一人,也明白身为帝王,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即如此,南宫玄羽此时此刻,装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给谁看? 这个男人比起陆江临,确实强了不少,可还是改不了男人的本质和劣根性。 沈知念是真的有些烦了。 但为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势、财富,沈知念还是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不耐。 她看向南宫玄羽,那双微微上挑到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解,几分委屈,还有……几分失望。 “所以,陛下究竟想让臣妾怎么做呢?” “身为后宫之首,管理六宫,劝陛下雨露均沾,平衡各宫的关系,本就是臣妾的职责。” “臣妾实在不明白,臣妾只是在做自己的份内之事,不求陛下嘉奖,为何……为何反而还惹恼了陛下?” 这番话,将南宫玄羽堵得哑口无言。 身为帝王,他从不需要考虑其他人的情绪。任何敢惹他不悦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唯独这次例外。 因为南宫玄羽也清楚,念念确实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若因此对她发怒,众人就算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也会觉得他无理取闹,喜怒无常。 可……看着沈知念这副模样,南宫玄羽心中的痛楚,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觉得心头,再次传来了一阵阵的闷痛…… 他死死地凝视着沈知念,眼眸幽深如海,翻滚着汹涌的情绪:“你眼中,便只有身为贵妃的职责和后宫的规矩?” “那朕呢?朕与你之间的感情,在你心中又算什么呢?” 算什么? 柳氏跟他讲感情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规矩。 她做好了规矩,他又来跟她讲感情了。 她们不管怎么做,他都不可能满意。 沈知念如果被南宫玄羽绕进去了,那就真的说不清了。到时候不是她的错,也成了她的错。 所以,沈知念没有掉进他话语里的陷阱,而是微微侧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心碎和伤心。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语气中的哽咽之意:“……陛下当真以为,臣妾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您宠幸新人?愿意看着您夜夜有不同的美人在怀?” “您以为……臣妾真的愿意做贤良淑德的宸贵妃吗?” “您以为,臣妾不想吃醋,不想小气,不想善妒?不想让您只属于臣妾一人吗?” 南宫玄羽最在意的,本就是沈知念对他的感情,是否是出自真心? 她是否也像他深爱她一样,同样深爱着他? 听到这番话,在看到沈知念悲伤落寞的模样,南宫玄羽一阵心中的所有不悦,都消散了大半。 甚至……隐隐升起了一丝喜悦的感觉。 原来,念念并不是真的不在乎。 南宫玄羽并没有将这份隐秘的喜悦表现出来,而是继续绷着一张脸问道:“既如此,你为何……” 为何还要让他翻春贵人的牌子? 为何这半个月,无论他多宠爱春贵人,她都无动于衷? 现在说这番话,真的不是哄他开心吗? “陛下觉得,臣妾敢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知念缓缓转过头,抬头看向南宫玄羽。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看到她眼眸深处压抑着的悲伤和痛楚,南宫玄羽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沈知念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害怕和惶恐:“臣妾明白,臣妾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依仗陛下的宠爱。” “陛下心悦臣妾,所以封了臣妾为宸贵妃。让臣妾成为了大周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殊不知越是如此,臣妾越不敢行差踏错,生怕哪日就会被陛下厌弃,彻底失去这份感情……” 南宫玄羽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朕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沈知念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这番话,臣妾本不想说出来,惹陛下不快。” “但既然陛下问起,那就恕臣妾斗胆了。” “柳氏曾经为贵妃时,陛下何尝不是将她宠上了天?” “她如陛下所愿,深爱着您,眼中容不下后宫的任何女人。” “如陛下所愿,对您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可最终,她落到了什么下场呢?” “她的善妒和小气,都是陛下厌恶她的理由。”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臣妾又怎敢、怎敢步柳氏的后尘?” “所以,这半个月,即使臣妾的心在滴血……臣妾也半分不敢将难过表现出来,更不敢去打扰陛下的兴致……” 第710章 难道陛下能为了臣妾遣散后宫(119万票) 南宫玄羽怔愣当场。 原来……念念不是不在乎他。 而是担心她小气、善妒,他会因此厌恶她。 原来在这个月,见识到了他对春贵人的从种种宠爱,念念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将种种伤心和难过,都藏在了心中…… 这一刻,南宫玄羽简直不敢想象,这半个月,念念是怎么过来的…… 难怪他感觉,她清瘦了那么多。 心疼与懊悔,充斥着南宫玄羽的心头。 他紧紧将沈知念拥在了怀中,摸着她脑后的头发,温声道:“念念啊念念,你怎么这么傻?傻得让朕心疼……” “在朕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柳氏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你吃醋、嫉妒,朕只会觉得那是你爱朕的表现。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此生气?更不会厌恶你。” “明白了吗?” 沈知念相信,南宫玄羽此时的这番话,是真心的。 她就算因为他宠爱春贵人的事,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怪罪她,心中反而还会喜悦不已。 然而……人心易变,更何况是帝王的心? 这份真心和这番话的有效期,能维持多久,谁都说不定。 沈知念又怎么可能去冒险? 她在南宫玄羽怀中轻轻摇了摇头:“念念知道羽郎爱念念至深,念念亦同样爱着羽郎。” “念念也想遵循本心,做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人,而不是时刻想着贤淑。” “可念念……不能不顾羽郎的身份和名声。” “您首先是陛下,其次才是念念的夫君。” “本来,您将‘宸’字赐给念念做封号,朝中就有许多大臣对此议论纷纷。若念念再不以身作则,做一个贤惠的贵妃,那些御史言官又该说闲话了。” “念念怎么忍心让羽郎为难?” 所以,以后他做他的明君,她做她贤德的宸贵妃,这样双方都能好过点。 他就不要再用多重标准来要求她,给她添无数麻烦了。 然而……这番话落在南宫玄羽耳中,却是念念不够信任他。 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吗? “念念……” 南宫玄羽抚摸着沈知念的脸颊,看她的眼神是醉人的温柔,语气在不知不觉中放轻了许多。 “朕知这半个月,朕为了跟你赌气,做了许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 “但朕刚才的那番话,句句发自肺腑!你若是不信,朕可以向你保证,朕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宠幸春贵人!” 沈知念:“……” 她做了这么多,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让南宫玄羽像前世一样,通过春贵人铲除晋王。 二是让这个男人认清,他想要的究竟是贤良淑德的妃子,还是小气善妒的女人。 而不是总是变来变去,既要又要,让她无比为难和厌烦。 至于他宠不宠幸旁人,沈知念真的不关心,对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占有欲。 这个男人怎么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沈知念没法明晃晃地把这番话说出来,只好想办法让南宫玄羽知难而退。 “没有春贵人,也还会有夏贵人,秋贵人,冬贵人。陛下有后宫佳丽三千人,臣妾就算吃醋,能吃得过来吗?” “难道陛下能为了臣妾遣散后宫,从此再也不宠幸其他人?” 南宫玄羽沉默了…… 若是其他宠妃敢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要求,帝王定会觉得她们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从而厌弃对方。 可这番话从念念口中说出来…… 没人知道,听到念念的真心话,他有多高兴,多快乐! 原来,念念远比他想象中,更在乎他! 只是……帝王喜悦的同时,心头又升起了满满的无可奈何。 她握着沈知念的手,耐心地解释道:“念念,朕可以向你保证,朕心中唯有你一人。” “可是……于公,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后宫的妃嫔,有许多人的父兄都是朝中大臣,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朕将她们遣送回家,定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念念如此聪慧,此举会带来的后果,想必不用朕说,你也明白。” “于私,那些女子入了宫,侍奉过朕,朕就有责任负责她们的余生。” “朕做不到,亦不忍心为了一人,断送她们的一生。” “念念,除了这件事,其它任何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 这些道理沈知念当然明白,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见南宫玄羽被她绕进去了,沈知念佯装出一副心头吃味不已,却不得不贤淑大方的样子。 她别过脸道:“臣妾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爱上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只属于臣妾一人。” “所以臣妾日复一日,在心中开导自己,让自己看淡这些事。如此才不会时时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不会在嫉妒中变得面目扭曲。” “既然陛下明白,哪怕是身为九五至尊,也有诸多不得已的地方,那您后就不要再为难臣妾了。” “您无法遣散后宫,又希望臣妾对您情深似海,有强烈的占有欲。您连自我开导的权力都不给臣妾,就没有想过您宠幸旁人时,臣妾心中是何等滋味?” “陛下不觉得您这样做,对臣妾太残忍了吗?” 南宫玄羽只感觉,仿佛有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闷痛得喘不过气来……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帝王拥有三宫六院,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此刻,看着念念痛苦的模样,南宫玄羽第一次此事,对她升起了无限的愧疚和怜惜。 此时此刻,他对沈知念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只能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温声道:“朕明白了。” “是朕的错。朕不该既做不到独宠你一人,又连自我开导的权力都不给你。” “朕只想着,看到你小气、吃醋的模样,让朕知道,你有多在乎朕。却忽视了如此一来,你的内心该有多痛苦、难过。” “念念,都是朕的错……” “你如此懂事,是朕太自私了……” “你是最贤淑的宸贵妃,朕再也不会用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去误解你,为难你了。” 第711章 阿煦不会不认得朕了吧 看着南宫玄羽眼底的深情,沈知念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被哄好了的样子。 希望这个男人记得,他今晚说过的这些话,以后莫要再用多重标准要求她,让她为难了。 不过对沈知念来说,南宫玄羽不记得了也无妨。 既然是他说过的话,她总有办法让他想起来。 就是不知那个时候,自己打自己的脸,堂堂的帝王将情何以堪? 南宫玄羽轻轻抚摸着沈知念的脊背,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将念念哄好了。 没人比南宫玄羽更清楚,若念念一直生他的气,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却没看到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这半个月,菡萏和芙蕖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沈知念看得出来,她们一直在担心,两人冷战了这么久,她要如何才能将南宫玄羽哄好? 然而对那沈知念来说,她为什么要哄这个男人? 感情出现了问题,她当然不会反省自己,而是在对方身上找问题。 应该是南宫玄羽苦思冥想,该怎么反过来哄她才是。 御夫之道,哪怕是用在帝王身上也是一样的。 上辈子,也就是沈知念对陆江临没有丝毫兴趣,懒得在他身上耗费一丝心思。两人极有默契,各玩各的便是。 不然以沈知念的手段,陆江临早就身心都为她沉沦了,怎么可能有心思,纳一个接一个妾室。 南宫玄羽温柔的声音,在沈知念耳边响起:“念念在想什么?” 沈知念总不可能告诉这个男人,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丈夫了。 她收回思绪,放缓了声音道:“念念在想,与羽郎之间的所有误会都解开。从今往后,念念和羽郎的心,是不是又离得近了一些?“ 听到这话,南宫玄羽心头一软,握起沈知念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只是近一些吗?” 他含笑道:“朕的心,分明早已和念念的贴在了一起。” 烛光下,女子姣好的容颜,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这些日子的思念通通涌了出来,南宫玄羽低下头,去吻沈知念的唇。 她将脑袋往后缩了缩,用一只手掌抵住了他的胸口:“今晚,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哦……” 沈知念娇媚动人的容颜,配上这魅惑的眼神,简直是要人的命! 只是听她这么一说,南宫玄羽也想起来了,这几日,正是念念癸水到来的时候…… 两人冷战了这么久,关系好不容易才破冰,感情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此时此刻,帝王只想彻底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让她身心都为自己绽放! 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种久别重逢,却看得见,吃不着的滋味,实在是磨人得很…… 沈知念冲着南宫玄羽嫣然一笑,眸子里带着危险的光芒:“那怎么办呢?” “要不然陛下命令敬事房人,将绿头牌都端过来,陛下再挑个中意的?” 想到这半个月的荒唐,南宫玄羽有种心虚的感觉,移开目光道:“莫胡说。” “难道朕在念念眼中,就是好色之徒,非临幸妃嫔不可吗?” “朕今晚只想好好陪着你和阿煦。” 沈知念轻笑一声,懒得拆穿这个男人,略微提高了声音,对外面道:“让乳母把四皇子抱过来!” 菡萏和芙蕖一直在门口守着,心情十分紧张,生怕娘娘和陛下,又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 李常德的感受,和她们是一样的。 此刻听到沈知念的这句话,众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是!” 很快,乳母就抱着四皇子进了内室。 心腹们也都重新进来伺候了。 这个时辰,四皇子已经睡着了,一张小脸看起来白白嫩嫩,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尤其是长而浓密的睫毛,闭上眼睛时,像两把小扇子,可爱得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南宫玄羽刚将他从乳母手中接过来,就觉得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思念念念和阿煦。 现在回头看看,南宫玄羽都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做到,忍得住半个月没来看他们母子的…… 怕将四皇子弄醒,南宫玄羽抱了他一会儿,便将他重新交给了乳母。 “等明日,父皇再来看你。”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乳母道:“带四皇子下去休息吧。” 乳母扶了一礼:“是。” 这个月份的孩子可不好带,她好不容易才像四皇子哄睡着的。 还好陛下一直轻手轻脚,没把四皇子弄醒,不然她和其他乳母,今晚只怕又没有好觉睡了…… 南宫玄羽望着沈知念,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半个月没见,阿煦不会不认得朕了吧?” 此时此刻,帝王自己都没意识到,问这句话时,他的内心竟有些忐忑…… 沈知念摊摊手:“这个问题,陛下得问阿煦,臣妾可不知道。” 南宫玄羽:“……” 若阿煦真不记得他了,该如何是好? 从念念孕期,他就一直照顾着他们母子,阿煦应该不至于这么没良心吧? 李常德低着头,掩去了唇角的笑意,宽慰道:“陛下放心,这才半个月,四皇子肯定还认得您的。” “等明日四皇子醒了,您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帝王轻哼了一声:“朕谅他也不敢。” 沈知念嗔了南宫玄羽一眼:“阿煦还那么小,就算真不记得陛下了,陛下难不成还要跟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计较?” “明明是您承诺过,每隔几日便会来看阿煦,却这么久才来一次,怎么反倒还怪起阿煦来了?” 南宫玄羽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摇头。 “朕何时怪阿煦了?” 他这不是担心,自己一手照顾着生出来的皇子,不认识自己了吗? 说到底,都是他的不是…… 沈知念见好就收,轻哼道:“阿煦可乖了,才不是那么爱记仇的人了。” “他虽然还不会说话,但臣妾知道,这半个月,阿煦肯定也是很想父皇的……” 南宫玄羽心头,用又涌起了一层歉疚。 第712章 跟木头没有什么两样 这半个月,他都因为放心不下三皇子,去翊坤宫看望过他一次,怎能强忍着不来看阿煦…… 南宫玄羽没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只是牵着沈知念的手,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沈知念确实有些乏了,顺势起身点了点头。 菡萏和芙蕖都知道,这几日是娘娘的小日子。 按照宫规,癸水来了的妃嫔是不能侍寝的。 但她们早已习惯了,陛下有时候即便什么都没半分做,也要陪着娘娘。 沐浴过后,两人躺到了床榻上。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拥入了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把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沈知念明显感觉到了,今日的南宫玄羽似乎格外粘她,都有点不像他平日的样子了。 沈知念倏忽想起上辈子,陆江月曾养过一只猫。有一次,因为那只猫做了捣蛋的事,陆江月一气之下将它遗弃了。 后来,陆江月再将那只猫找回来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它变得比从前乖巧、粘人了不少。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有损九五至尊的尊严,但沈知念莫名觉得,南宫玄羽此时的情况,跟那只猫挺像的…… 这种时候,她不介意给他个甜枣尝尝。 沈知念将头埋在南宫玄羽的胸口,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际,轻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然后闭上了眼睛,含笑道:“陛下,睡吧。” 看着沈知念恬静的容颜,帝王心中倏忽升起了一阵甜蜜之意:“嗯,睡吧。” 之前他一直觉得,堂堂帝王,岂能向一个妃嫔低头? 可此时此刻,在南宫玄羽看来,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只要念念在他身边,深爱着他,便好。 …… 对后宫的许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陛下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踏进过钟粹宫一步。不仅冷落宸贵妃,连四皇子都一并冷落了。 已经有不少人暗暗猜测,是不是宸贵妃做了什么惹怒陛下的事,陛下虽没公开她的罪行,却已经厌弃了她? 陛下的宠爱一共就那么多,宸贵妃失去了的东西,她们岂不是有机会得到了? 已经有不少人暗戳戳地准备着,怎么趁此机会分一杯羹了。 春贵人能得宠,她们为什么不能? 然而没想到……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行动,陛下居然一反常态,又去了钟粹宫留宿!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宸贵妃娘娘不是已经有了失宠的迹象吗? 莫不是她又使什么手段,迷惑了陛下? …… 水溪阁。 半个月来,春贵人虽没有夜夜侍寝,但承宠的次数是最多的。 陛下将那么多流水的宝物,送到了这里。甚至比她过去在晋王殿下身边时,晋王殿下对她还好。 然而面对南宫玄羽的宠爱,春贵人依旧不为所动。 这些东西,可打动不了她的心! 她爱的,唯有晋王殿下那样英勇、伟岸又威武的男子! 不过……听到宫中最近的风向和传言,春贵人的心情确实不错。 宸贵妃宠冠六宫又如何?男人就像猫,哪有不偷腥,不贪新鲜的? 这不,她一侍寝,就将陛下的心神都迷住了。 既然陛下喜欢妩媚的类型,何必天天对着早已腻了的宸贵妃,她这个新人,不比宸贵妃更有新鲜感? 春贵人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当得到足够的宠爱,取得了帝王的信任之后,她该如何帮助晋王殿下,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然而谁知道……就在这时,迎香面色难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小主,陛下他今晚、今晚……” 春贵人扫了她一眼,一个简单的眼神,便透着无穷的魅惑:“说吧,陛下今晚翻了哪位娘娘、小主的牌子?” “我早就跟你说过,对付男人,不能上赶着。时不时吊着他们几日,反而能维持他们的新鲜感和激情。” “就算陛下宠幸了旁人,你的反应也不用这么大。” 迎香走到春贵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小主,陛下今晚去了钟粹宫……” “你说什么?!” 春贵人抬头看着迎香,脸色一下子也冷了下来。 她一直有自信,后宫的那些低位宫嫔,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高位妃嫔里,也没有几个能打的。 王嫔还在禁足中。 雪妃自命清高。刚开始,男人对她可能有几分新鲜感。可时间长了,谁愿意成天对着一张死人脸? 至于良妃,就更不用说了。 明明才二十多岁,却整日一副沉稳端庄,慈爱众人的样子。说难听点,便是老气横秋,跟木头没有什么两样。 难怪陛下就算去长春宫,每次也只是坐坐就走了。 唯独宸贵妃……是春贵人最忌惮的人! “陛下不是已经腻了她,自从宠幸了我,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钟粹宫的大门,今夜为何又去了钟粹宫?!” 迎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御前的小太监也不敢揣测陛下的心思,没人知道,陛下为何又突然想起了宸贵妃娘娘……” 说到这里,迎香心头浮现出了一抹担忧:“小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宸贵妃娘娘复宠了,她膝下还有四皇子傍身,咱们如何是她的对手?” 她真的很担心,小主就像后宫的许多宫嫔一样,陛下对她有了几日的新鲜感,就彻底将她抛诸脑后了…… 短暂的诧异过后,春贵人的心情就平复下来了。 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的容颜,不紧不慢道:“怕什么?” “陛下毕竟宠了宸贵妃那么久,哪是说将她抛到脑后,就将她抛到脑后的?” “陛下半个月没宠幸宸贵妃,偶尔想起她了也正常。” 春贵人从没想过,一两次的交锋,就能彻底将宸贵妃取而代之! 但不急,慢慢来。她有得是耐心…… 迎香点了点头:“小主心中有数就好。” 春贵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一声道:“正好这段时间,后宫那些女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那些明枪暗箭让我烦得不行。” 第713章 精神出了问题(为【重生至…打篮球】加更) “陛下再次去了钟粹宫,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好可以将那些女人的目光吸引走。” 她也可以趁此机会韬光养晦,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迎香虽不知道,殿下在后宫有哪些后手。 但她知道,春贵人不是晋王殿下第一个选中的棋子。现在看来,她或许是她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一个。 迎香低着头,恭敬道:“奴婢都听小主的。” 春贵人微眯着眸子道:“你注意留意,此事过后,后宫众人都是什么反应。” “尤其是良妃娘娘那里……” 上一次,良妃假惺惺的派若离过来,送了许多赏赐给她,实则是想挑拨离间。春贵人还没想好,该怎么利用良妃,去对付宸贵妃呢。 迎香点头道:“奴婢明白!” …… 长春宫。 良妃听说此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缓缓将手中点燃的檀香,插进了面前的香炉里。一边礼佛,一边念着“阿弥陀佛”。 见良妃如此淡定,倒是若离急了:“娘娘,奴婢前几日还说,不管是春贵人受宠也好,其他人受宠也罢。只要宸贵妃娘娘不继续宠冠六宫,在您面前就嚣张不起来。” “这才过去了几日,陛下怎么就去又去看她了?” “娘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良妃淡然地看了若离一眼:“本宫不是早就说过,陛下对宸贵妃的宠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甚至这半个月,他给予春贵人的盛宠,也只是为了与宸贵妃赌气。” “事实证明,本宫还是很了解咱们那位陛下……” 若离扁扁嘴。 明白归明白,可见宸贵妃又要过上风光无限的日子了,她还是很为自家娘娘不值。 “娘娘,您难道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宸贵妃娘娘已经高居贵妃之位,再这样下去,登上皇贵妃、皇后之位,也未尝不可能啊!” 良妃的语气依旧平静:“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郝贵人腹中的皇嗣。” “在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前,其它事都不重要。” 甚至……若春贵人与宸贵妃斗起来,最好。 就没有那么多人会去关注,郝贵人的皇嗣了。 然而良妃也明白,区区一个春贵人,就算再受宠,也不可能是宸贵妃的对手。 必要时候,需要有人在背后添一把柴…… …… 王嫔和良妃一样,听说此事,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还有两个月才能结束禁足,在此期间,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对王嫔来说,后宫谁得宠都是一样的。 见她依旧不急不躁,一笔一画地抄写着《女德》与《女诫》,梓源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看来沉淀了这些日子,王嫔娘娘的心性进步了不少。希望接下来,她不要再让太后娘娘失望了。 为了让王嫔韬光养晦,梓源给了她希望:“陛下前几日来翊坤宫,探望三皇子,虽未见娘娘。但由此可见,三皇子在陛下心中,依旧占据着不轻的分量。” “只要您好好抚养三皇子,待禁足期满,未必没有翻身之日,拿回曾经的封号!” 被褫夺封号,是王嫔心中最大的痛! 听到梓源的话,她握笔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宫明白,绝不会再冲动行事。” …… 丽宣阁。 翠竹本以为,主子听说陛下又去了钟粹宫,会定勃然大怒! 没想到柳时清脸上除了怒火,更多的竟是痛快和期待之色。 她坐在主位上,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陛下今日突然来丽宣阁,跟我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了沈知念那个贱妇。” “他居然真的爱上沈知念,栽在沈知念上了!哈哈哈——哈哈——” 如果是从前,见自己没有得到南宫玄羽的真心,其他女人却得到了。柳时清定会又恨又嫉妒,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可那个人是沈知念…… 她们先是互相利用的盟友,后成了死敌。要说宫里谁是最了解沈知念的人,柳时清便算一个。 “陛下当真以为沈知念爱他至深吗?那个贱妇是没有心的,眼中只有算计和利益!” “陛下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一个黑心肝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翠竹,你知道吗?我现在只希望,陛下爱那个贱妇,爱得越深越好!” “我已经开始期待,当那个贱妇露出真面目,陛下发现自己的一腔真心,从头到尾只是沈知念的玩物,会如何?” “这样才对得起,我在这段感情里所受过的苦!哈哈哈哈——” 柳时清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仰头放声大笑时,甚至有一种癫狂的美感。 两人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副模样,翠竹竟觉得陌生无比,还有些害怕…… 她们在冷宫呆的那些时日,翠竹见过不少疯了的妃嫔。她觉得主子现在的精神状态,跟那些疯妃已经有点像了…… 柳时清笑着笑着,忽然又哭了起来。哭得声泪俱下,声嘶力竭! “如果当年,我没有对陛下一见钟情,不顾身份和家族的名声,执意要给他做妾。” “那么身为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我是不能找到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幸福度过这一生?” 翠竹的心都揪了起来,第一次不顾主仆尊卑,上前抱住了柳时清:“主子,别想那些事了。” “您还有奴婢还有大公主呢,让自己过得开心点,比什么都重要。” 柳时清却像没听到翠竹的话,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肩膀:“所以,你什么时候去和小方子对食?!” 翠竹没想到,柳时清的话题跳跃得这么快,一时愣住了。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柳时清又擦干脸上的泪水,努力维持端庄的模样:“你说得对,本宫还有韫儿。本宫不能让韫儿看到,本宫变成了这副模样。” 自从被废后,主子就没有再自称过“本宫”了,可此事…… 翠竹越发觉得,主子的精神出了问题…… 第714章 画虎不成反类犬 时隔许久,昨夜再次抱着沈知念入眠。 南宫玄羽虽总有种安心的感觉,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睡得并不是那么安稳。 今日下早朝后回到御书房,换了常服,帝王便坐上龙撵,往钟粹宫而去了。 旁人只当陛下是宠爱宸贵妃娘娘,所以又去看她了,李常德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陛下分明是担心,四皇子不记得他了,所以刚得空,就迫不及待要去钟粹宫看看。 他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宫里一共就两位皇子,按照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的受宠程度,将来陛下将四皇子立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当然,陛下还这么年轻,现在说立储之事,太早了些。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李常德心中一闪而逝,就被他压了下去。 帝王的仪仗刚到御花园,竟被一人拦下了。 这名女子生得杏眼桃腮,模样很是娇俏可人。 看到南宫玄羽,她微红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福身行礼:“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沈知念被封为宸贵妃后,宫中就有了许多,关于陛下为何如此宠爱她的言论。 不少人都在猜测,定是因为宫里只有她和陛下相处时,敢这么不守规矩,说不定陛下就喜欢这个调调。 从那以后,便有不少很难见到圣颜的宫嫔,暗暗谋划着。说不定自己用同样的方法,就能得到陛下的注意,甚至得宠! 这么想的人很多,有胆子和本事付诸实践的,却很少。 秋答应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用自己入宫以来积攒的所有积蓄,向御前的一个小太监,买到了陛下今日会从御花园经过的消息,为的就是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只要她能成功吸引陛下的目光,金银财宝数不胜数,付出的那些银子又算什么? 身为御前总管,后宫的所有娘娘、小主,不管是得宠的,还是不得宠的,李常德都认得。 此时,他站在龙撵旁,低声提醒道:“陛下,是兰心阁的秋答应。” 后宫的女人那么多,有名有姓的,南宫玄羽都记不过来,更何况是一个不得宠的答应。 他对秋答应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也见惯了后宫的女人为了吸引他的目光,绞尽脑汁和他制造各种偶遇。 南宫玄羽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阿煦是否还记得他,哪有空搭理秋答应,当即挥了挥手。 换成其他宫嫔,肯定立刻垂首退到一边,不敢阻拦圣驾。 然而秋答应今天想的就是,用与众不同的方法,让陛下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宸贵妃得宠时那样。 满宫都在说陛下,就喜欢不规矩的女人,要做到这一点,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秋答应抬起头,直视着南宫玄羽,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嫔妾能在这里遇到陛下,便是缘分。” “初夏时节,御花园的许多花儿都开得正好,陛下何不赏脸,同嫔妾欣赏这满园的芳菲?” “哼!陛下要是不答应嫔妾,嫔妾可是会生气的!” 御前的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秋答应……他们都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该说她愚蠢了…… 谁看不出陛下行色匆匆,明显是有事啊,秋答应居然还敢阻挠他。 就连李常德都暗自摇了摇头。 难怪秋答应到现在,都只是个不得宠的答应。 她以为自己是宠妃吗,有底气和资本,敢这样跟陛下说话…… 秋答应此时却信心满满! 陛下一定被她的勇气和特殊惊到了,说不定会对她刮目相看,今晚就会翻她的牌子呢。 她知道后宫有许多人,虽明白陛下喜欢不规矩的女子,可都没有胆子到陛下面前不规矩。 这注定了,她们只能庸庸碌碌地度过这一生。 而今日,便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殊不知,秋答应的容貌确实生得不错,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 像她这样的美人,南宫玄羽连数都数不过来。 帝王没有看秋答应一眼,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面无表情道:“答应秋氏,冒犯圣驾,贬为官女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后宫变得这么乌烟瘴气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到他面前放肆。 秋答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写满了不敢相信! 这不对呀! 她们不是都说,陛下不喜欢古板规矩的女人,比如良妃娘娘。 她善良贤淑,恪守宫规,可陛下一直嫌她古板无趣,基本上不翻她的牌子。 即便陛下顾念着良妃娘娘是恩师之女,每隔一段时间,会去长春宫看望她一下,但近年来几乎不宠幸她了。 只有有情趣的女子,才能吸引陛下的目光。 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啊,为何、为何陛下居然会这么对她?! 秋答应终于知道怕了,泪水从眼眶涌了出来:“陛下,嫔妾……” 李常德迅速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颜色:“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秋氏拖下去。” “是!” 立刻有两名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架着秋官女子,将人拖走了。 圣驾继续往钟粹宫而去。 这个插曲,没有在南宫玄羽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李常德暗自摇了摇头。 陛下确实不喜欢太规矩的女人。 在特定的情况下不规矩,是与陛下之间的情趣。 可和陛下之间还没有任何情分呢,就贸然跳出来不讲规矩,这不是找死吗? 真的人人都把自己当宸贵妃娘娘了? 御花园的事传开后,不少人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后宫竟还有像秋氏那么愚蠢的人?她们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一些像秋官女子一样不受宠,又蠢蠢欲动,想抓住这个机会的宫嫔,全部歇了心思。 看来在陛下面前不讲规矩,需要的不仅是胆量,更是技巧和本事。 否则就会画虎不成反类犬,落到秋氏那样的下场了…… 一个无宠的答应,被降为官女子的事,众人只当个乐子听,没有任何人将此事放在心上。 满宫的女人现在最关心的,都是钟粹宫那位。 第715章 四皇子喂南宫玄羽吃木雕 之前满宫都以为,陛下贪新鲜,迷恋上了春贵人,从而将宸贵妃娘娘抛到了脑后。 不曾想才过去半个月,陛下对宸贵妃娘娘,又热络得很了。 春贵人好歹也是西域第一美人,除夕宫宴时,大家也都见识过她绝美的舞姿。 她们可不相信,春贵人会甘心,就这样败在宸贵妃娘娘手上。 所有人都很期待,她会使出什么手段争宠呢? 不管春贵人是不是宸贵妃娘娘的对手,鹬蚌相争,她们总能从中获取一些利益。 钟粹宫。 看到圣驾到来,宫人们都跪地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沈知念在主殿门口等候。 然而不等她福下去,南宫玄羽就牵着她的手,说了句“免礼”,大步往里面走去。 孙贵人在侧殿门口,遥遥看着这一幕,暗自翻了个白眼。 陛下前一些日子,不是已经将宸贵妃姐姐忘到脑后了吗? 那半个月,她日日去和宸贵妃姐姐作伴,没有陛下打扰,不知道多美滋滋。 现在陛下又总是往钟粹宫跑了…… 孙贵人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撑着腰,对珠儿道:“扶我进去吧。” 看来今天,她得等陛下走了,才能去主殿找宸贵妃姐姐玩了。 真是烦人! 珠儿扶着孙贵人进了内室。 她落座后,珠儿出去端了一碗热乎乎的药汁进来。 “小主,这是唐太医前两天开的,为您调理身子的药方,您快趁热喝吧。” 孙贵人闻着药味,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已经在喝安胎药了,这个也得喝吗?” 珠儿道:“倒也不是。” “唐太医说这是调理身子的,有滋补作用,可喝可不喝。” 孙贵人挥了挥手:“我现在闻着这些药味就想吐,既然不是必须要喝的,就端下去吧。” 珠儿应了声“是”,将药碗交给了下面的小宫女。 孙贵人坐在窗边,望着主殿的方向,暗暗叹了一口气。 唉……陛下究竟什么时候才走呢? …… 主殿。 地上铺着柔软而舒适的地毯,乳母按照沈知念的吩咐,将四皇子放在了上面。 南宫玄羽看着,好奇地问道:“阿煦怎么在地上?” 沈知念嗔了他一眼:“陛下这么久没来,当然不知道,阿煦已经可以自己坐稳了,还会左右转身呢。” “他若是扶着东西,都能自己站起来一会儿了,偶尔还会爬。” “所以臣妾特意让人在地上铺了地毯,锻炼阿煦的爬行能力。” 南宫玄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朕不过是半个月没来,念念怎么好似说的,朕一年半载都没踏进钟粹宫似的?” 沈知念转身望着南宫玄羽:“臣妾只是不想陛下错过,阿煦的每一个成长瞬间。” 这句话说得南宫玄羽心头一软。 他们是一家三口。他当初亲自照料着阿煦出生,如今当然也要看着阿旭一点点长大。 南宫玄羽上前,将四皇子抱了起来,温柔地望着他:“阿煦,还记得父皇吗?” “你小子可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个敢尿龙袍的人。” 许是内室的气氛太好了,菡萏和芙蕖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笑了笑。 那可不!她们的四皇子,从小胆子就大呢。 四皇子看着南宫玄羽,笑得露出了牙床。 他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似乎很兴奋。然后将手中抓着的一个东西,往南宫玄羽嘴里塞。 沈知念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个婴儿手掌大的小猫木雕,是阿煦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她挑眉看向南宫玄羽,笑吟吟道:“看来阿煦不仅记得父皇,还很喜欢您呢,连他最喜欢的玩具,都要送给您吃。” “陛下可千万不要辜负阿煦的一番好意,不然咱们的小阿煦,可是会伤心的。” 南宫玄羽拿走了四皇子手中的小猫木雕,无奈地看了沈知念一眼:“你呀你,越发放肆了。” “阿煦肯定是跟着你学坏了。” 帝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只有满满的宠溺。 沈知念轻哼了一声:“陛下不是一直担心,阿煦已经不记得您了吗?现在他对您这么好,您不仅不满足,怎么反而还怪起臣妾来了?” 南宫玄羽抱着四皇子,在窗边的软榻上落坐,冲沈知念摇了摇头:“左右朕是说不过你。” 随即,他拿着小猫木雕,在四皇子面前晃了晃:“可不能什么都喂给父皇吃,知道吗?” 四皇子哪听得懂他的话,只是“咿咿呀呀”的,似乎是因为被父皇抱着,所以很是开心。 林嬷嬷在旁边含笑道:“这个小猫木雕,是四皇子平日最爱的玩具,旁人碰一下,他都要哭闹好一会儿。” “可今日,四皇子却愿意主动将它送给陛下,可见长大后,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南宫玄羽听得心里暖暖的,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四皇子的脸颊:“算朕没白疼你。” 这时,元宝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呵呵道:“陛下,娘娘,该用午膳了,是否让下面的人传膳?” 南宫玄羽将四皇子交给乳母,并把他的小猫木雕还给了他。随后牵着沈知念,往八仙桌走去:“传膳吧。” 他也许久没在钟粹宫用过午膳,享受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了。 “是!”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美味佳肴,便摆在了八仙桌上。 沈知念先盛了一碗乌鸡汤,伸出纤纤玉手,递给了南宫玄羽:“陛下尝尝。” 才经历过长达半个月的冷战,此刻看着念念温柔体贴的样子,南宫玄羽十分受用。 只是……他才喝了一口,旁边忽然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喝奶的婴儿拉出来的臭臭,通常是没什么味道的。 四皇子已经七个多月,乳母每日会在他的吃食里,添加一些辅食。现在拉出来的臭臭,比单纯喝奶的时候,味道要重一些。 婴儿都是说拉就拉,哪会管父皇、母妃是不是在用膳。 乳母却有些惶恐,低着头道:“陛下恕罪,奴婢这就将四皇子抱出去!” 第716章 周氏殁了(120万票加更) 南宫玄羽却没有生气,温声道:“无妨,好生照顾四皇子。” 乳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应了声“是”,便抱着四皇子下去,为他收拾了。 沈知念这才将目光,从南宫玄羽身上收回来。 婴儿吃喝拉撒不受控制,本就是人之常情。 这个男人要是因此生气,嫌弃自己的亲儿子……哼哼! 正因为是亲儿子,帝王的胃口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还因为有沈知念从旁陪着,心情愉悦,比平日多吃了一小碗饭。 李常德在旁边看着,十分欣慰。 陛下为了国事日夜操劳,许多时候连用膳都顾不上。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每每看着心疼不已。 若陛下每日都能像今天这样,他也不需要为龙体担忧了。 …… 时间缓缓走过,转眼便来到了五月初。 这段时间,后宫一片风平浪静之色。 众人本以为,春贵人才得到盛宠,就被宸贵妃娘娘抢走了宠爱,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争宠。 没想到她也沉寂下来了。 还是有一些聪明人,感受到了宫中的各种暗涌,觉得这或许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这天,芙蕖忽然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复杂道:“娘娘,沈家刚才递了消息进来,说周氏殁了……” 虽说当初在沈家,周氏总是一副面慈心狠的样子,没少在暗地里为难她们。 可知道其中的内情,再听到周氏死了的消息,芙蕖心中除了畅快,也有些唏嘘。 看到芙蕖的神色,沈知念就知道,这件事只怕别有隐情。 她放下手中的账册,抬眸问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沈知念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沈父的关系,跟当初与柳时清结盟时,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都是因为利益。 若有一日,她无法为沈家带去利益,或者有人能给沈父更大的利益。 沈父一番权衡过后,一定会将她卖了。 所以,沈知念对沈父,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虽说在后宫,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在沈家买通几个不起眼的旧仆,探听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这些事,也是芙蕖在负责对接。 听到沈知念的问题,芙蕖应了声“是”,面色复杂道:“娘娘也知道,周氏前段时间卒中,偏瘫在了床上。” “大夫说,周氏的前情况其实较轻,若好好治疗,未必不能恢复正常。” “就算无法恢复,对寿命的影响也较小。” “但老爷他……故意让大夫将周氏的情况,说得很严重。而且,而且……” 剩下的话不用芙蕖说,沈知念他们也明白了。 对如今身为一品大员的沈茂学来说,周氏对他起不到任何助力,反而还是累赘。 他虽不至于做出丧心病狂,谋杀妻子的事,但如果周氏自己病了呢? 他一定会顺水推舟。 想必是沈茂学特意吩咐,耽误了周氏的治疗。 她那种情况,再加上没人好好照料,甚至苛待,可不就活不长了。 果不其然,芙蕖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沈知念的猜测:“……本来在周氏卒中之前,因老爷对她的冷淡,府中的大部分管家权,都被几个得宠的姨娘分走了。” “因着周氏没有诰命在身,沈家又在老爷的掌控之中,此事并未传出去,众人也不知道老爷宠妻灭妻的事。” “那些下人捧高踩低,周氏在沈家的日子十分不好过。” “她从前是什么性子,娘娘也明白……许多被周氏为难、暗害过的姨娘,岂会在周氏卒中后,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们甚至不需要对周氏做些什么,只用顺水推舟,甚至纵容周氏院子里的下人,周氏便会……” “而这些是,老爷都是知道的。” 菡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没有老爷默认,沈家的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娘娘,恕奴婢说几句大不敬的话……” “老爷分明、分明是想让周氏去死啊!” “虽说周氏不是什么好人,听到她殁了的消息,奴婢心里还觉得挺痛快的。” “可老爷的狠心和凉薄,实在让人心惊……” “不管怎么说,周氏都是他的发妻啊!” 当初,娘娘还没进宫,老爷也只是个六品小官。她们就曾听说过,老爷年轻的时候虽金榜题名,但因为出身微寒,没有任何家世和背景,一直郁郁不得志。 甚至被上峰打压,多年都出不了头。 是周氏求了自己的娘家,多方为老爷打点、奔走,才为他保住了个六品官职。 现在回头看看,老爷当真是…… 菡萏缓缓跪了下去,低着头道:“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不管怎么说,老爷都是娘娘的亲生父亲,不是她一个奴婢能随意议论的。 沈知念两世为人,早就看透了沈父的狠心和凉薄,菡萏的话倒也没错。 故而一直以来,她虽重用沈父,却也处处提防着他。 沈知念没有怪罪菡萏,淡声道:“起来吧。” “谢娘娘。” 虽说随着梦夫人,被帝王抬为沈茂学的平妻,追封了诰命,周氏早就不算是沈知念的母亲了。但关系毕竟摆在这里,她若是什么都不做,肯定会被人说闲话。 沈知念看向了芙蕖,吩咐道:“你代本宫出宫,去吊唁一下周氏。”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菡萏感叹道:“以前在沈家,奴婢最怕的就是周氏了。总担心娘娘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她害了。” “没想到……周氏居然死了,还死得这么悄无声息,这么凄惨……” 林嬷嬷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当年若不是因为周氏的磋磨,梦夫人也不会去得那么早。” “如今周氏恶有恶报,想必梦夫人在天之灵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 想到生母,沈知念眸中浮现出了一抹思念。 她之所以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对周氏出手过,就是知道以周氏那目光短浅的性子,再加上沈茂学的狠心凉薄,周氏注定活不长。 此时此刻,沈知念在思考另一件事。 第717章 谋划一波大的 身为一品大员,沈茂学不可能没有妻子,沈家不可能没有主母。 大周没有丈夫为妻子守孝的规矩,想必要不了多久,沈茂学就会续娶。 虽说沈知念的母亲是梦夫人,沈茂学就算续弦了,新夫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自称是沈知念的继母。 但这层关系摆在这里,沈茂学若娶了个不安分的女人,也会给沈知念,甚至四皇子带去麻烦。 世间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虽然有许多,但想攀龙附凤的人家也不少。 以沈家如今的身份、地位,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勋贵人家,想将未出阁的女儿嫁到沈家。 看来她得让人暗中盯着此事,别让沈茂学遭了旁人的算计,娶个会影响她和阿煦前途的妻子回去。 不过转念一想,沈知念又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 经过周氏的事,她明白了沈父远比她想象中更现实,更势利。他就算要续弦,恐怕也只会选一个,对自己的前程有帮助的贵女。怎么可能什么人,都入得了他的眼? 但为了保险起见,沈知念还是吩咐芙蕖,派人暗中注意着这件事。 …… 陆江临还这么年轻,就已经中了同进士,放在整个大周,都算得上年轻有为了。 若不是众人都知道,他是吏部尚书沈大人的女婿,恐怕放榜那天,陆江临就被人榜下捉婿了。 然而……即便取得了这样的成就,陆江临乃至陆母、陆江月在沈南乔面前依旧硬气不起来。 因为强大的家世,给了她在婆家挺直腰杆的底气! 有好几次,沈南乔都能感觉到,她其实把陆江临惹火了。可这个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咽下了那口气,只说不与她一般计较。 沈南乔不傻,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窥探到,陆家这母子三人,与其说是忌惮父亲的身份,不如说是忌惮宫里的宸贵妃娘娘与四皇子。 毕竟那样的天潢贵胄,一句话就能断送陆江临的前途。 不管沈南乔与宸贵妃娘娘的感情怎么样,在外人眼中,她们都是亲姐妹。难怪陆江临在她面前越来越乖顺了。 虽然不知道这辈子出了什么差错,陆江临没法连中三元,封侯拜相。她也不可能像上辈子的沈知念那样,做风光无限的一品诰命夫人了。 但沈南乔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她这辈子的人生,也比上一世在后宫饱受挫折,最后冷宫惨死要好得多。 而且这一世,父亲没有受到她的连累,被贬到边疆,官反而还越做越大,她也能沾父亲的光。 有父亲的提携,陆江临的仕途,总归不会太差。 或许……这样也好。 沈南乔认命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周氏。 外面的这些大夫太没用了,连区区一个卒中都治不好。沈南乔已经在想着,该怎么求沈知念,派给御医出来给娘瞧瞧。 谁知道就在这时,陆家的大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沈南乔皱着眉头上前开门,发现来人居然是沈家的老仆。 沈南乔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不解地问道:“张伯,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陆家人也知道,张伯是沈茂学身边得脸的老仆。 陆江临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上前讨好。 倒是陆母和陆江月的态度分外殷勤。 陆母挤出一抹笑容,上前道:“可是亲家公有什么吩咐?” 该不会是沈家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他们,或者亲家公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同进士女婿,需要提携了吧? 张伯虽不喜周氏面慈心狠,但他也算是看着沈南乔长大的。 此刻,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大小姐,夫人没了,您收拾收拾,快回沈家奔丧去吧……” 沈南乔直接呆愣,当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怎么可能?! 明明上一世,娘随着爹被发配边疆的时候,身体都还好好的。 这辈子就算不知道为什么卒中了,也不该这么快就没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准备安安分分过平静的日子,她最亲、最爱的人,就离开了她? 以后……她就是没娘的孩子了吗? 这一刻,沈南乔只感觉心头被人重重锤了一下,整个人无比迷茫。 一品诰命夫人做不了,娘也没了。 为什么话本子里别人重生,都是过上呼风唤雨的生活,而她的命运依旧如此凄惨? 不! 沈南乔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陆母和陆江月对视一眼,对这个结果虽有一些意外,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亲家母上次发病,看着就挺骇人的。一下子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陆江临最先反应过来,扶住沈南乔摇摇欲坠的身体,温声道:“娘子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小生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就算岳母大人去了,今后、今后你还有小生呢!” 这种情况下,是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他早就受够了沈南乔的蛮横无理,当然要趁此机会,掌控住沈南乔的心! 见沈南乔整个人都有些六神无主,张伯朝陆江临拱了拱手:“劳烦姑爷带大小姐回沈家了。” 陆江临点点头,一副温和的样子:“放心,小生会照顾好南乔的。” 奔丧肯定要换素色的衣裳,陆江临扶着失魂落魄的沈南乔,回了房间。 他已经是同进士了,陆家的条件自然好了不少。这些日子,陆母和陆江月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身上穿着的料子颜色鲜艳,质地柔软。 “真是晦气!” 陆母摇摇头,拉着陆江月道:“走吧,咱们也去换一身素色的衣裳。” “这次去沈家给亲家母奔丧,你可得哭得伤心点。说不定看你对她那么真情实意,亲家公一感动,就送不少好东西给咱们呢!” 陆母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算计。 陆江月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娘,那点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咱们要谋划,也该谋划一波大的!” 第718章 年纪能做你爹了啊 陆母一愣,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你想谋划什么大的?” 陆江月低着头,脸颊浮现出了一抹羞赧之色,微红着脸道:“当然……当然是女儿的亲事啊……” “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岂能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陆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无比,似错愕,似诧异,似震惊。 她连忙往陆江临和沈南乔的房间看了一眼,见他们还没出来,才迅速将陆江月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老娘知道你这丫头,从小的主意就多,没想到你胆子居然这么大!” “我跟你说,你想的这件事万万不可!” 陆江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冷着脸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娘,女儿嫁得好,以后才有能力孝顺您,不仅您能过上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帮上哥哥呢。” “您为什么反对这件事?” 陆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哎呦喂,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 “沈家再风光,亲家公再是一品大员,那年纪也能做你爹了啊!” “而且他是你嫂子的亲爹,你要是嫁给他,岂不是辈分都乱了?” “再说了,亲家母才去,你就在她的灵堂上勾引亲家公,这成何体统?传出去了,别说你的名声毁了,只怕你哥以后也没法做人了!” “老娘警告你,你赶紧把这个念头吞回去,想都不许想,不然别怪老娘不认你这个女儿!” 陆母就算再疼爱陆江月,她心中最看重,最依赖的也是儿子。 陆江月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到陆母这样揣测自己,她又羞又臊,脸一下子爆红了。 “娘,您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您也知道,陆伯伯的年纪做我爹都绰绰有余了,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想法?” “我是说、是说……” 说到这里,陆江月咬着嘴唇,似乎有些难为情。 但为了自己美满的姻缘,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连中三元的文曲星,江令舟江公子,他是陆伯伯的义子。此次陆伯母去了,他肯定也会去沈家吊唁。” “我与江公子非亲非故,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能接触到他了。若不能抓住,怎么改变人生?” 陆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你说的是江公子,不是亲家公,真是吓死老娘了!” 陆江月也往沈南乔的房间看了一眼,焦急道:“娘,嫂子他们应该快换好衣裳出来了,您快帮我合计合计,怎么把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陆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想到要算计文曲星下凡的江公子,不禁有些迟疑:“月儿……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万一那江公子翻脸不认人,或者命人把咱们抓进大牢里,咱们岂不是亏大了?” 陆江月不耐烦地跺了一下脚:“娘,您怎么这么傻啊!” “我们是什么人?是嫂子的婆家人。就算事情暴露了,江公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么可能让人把我们抓进大牢?”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他们那样的读书人,最要脸面了。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女儿有了个什么为了……面子和名声,他肯定也会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到时候,女儿可就是文曲星夫人了,身份比嫂子还高一截呢!” “再不济,女儿也能给江公子做个妾室。” “不较真的话,您也可以算文曲星的丈母娘了。您难道就不想让满京城,甚至满大周的贵夫人都羡慕您?” 陆母被陆江月说得心动不已:“这好像确实是一个办法……” “不如等你嫂子出来了,咱们把这个计划告诉她?沈家毕竟是你嫂子的娘家,有她从旁协助,咱们也能事……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什么倍?” 陆江月嗤笑了一声:“娘,您还是省省吧!嫂子是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恐怕在她心里,只希望我嫁得越差越好,哪会想让我的身份越过她?” “要是被嫂子知道了这些事,她不从中作梗就不错了,还让我们事半功倍?” “还有,哥哥上次听说这件事,反对得那么强烈,您还是别告诉他们了,免得节外生枝。” 陆母忽然想起了,陆江临上次说过的话:“……你哥不是说,他与江公子都是本届新科进士。你是他嫡亲的妹妹,若给江公子做妾,你哥哥会颜面扫地……” 陆江月冷哼道:“哥上次就是跟嫂子赌气,不想让我嫁给她的义兄,才故意这么说。” “亲上加亲只会更好,哪有什么颜面扫不扫地的?” “要不要帮我,您倒是快拿个主意啊!” 陆母的身份和生活环境,注定了她没有长远的见识。听陆江月说了这么多,又被她这样催促着,陆母当下把心一横,道“成!就照你说的办!” “天底下还有哪个男子,比文曲星更优秀?你就嫁他!” 陆江月想起了,在话本子里看到过的那些桥段,脸更红了,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娘,姜公子连我是谁都不认得,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此事、此事还需要您帮助,想办法给女儿弄点那种药过来。” 陆母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两个,自然知道陆江月指的是什么药。 她不禁有些头痛:“这个紧要关头,老娘上哪给你弄去?回头要是被查出来了,又有麻烦……” 陆江月快速道:“有什么麻烦的?” “隔壁李婶养的那几头猪,今年春日里没发情,不生小猪崽。她不是给它们喂了些药粉,那些猪才配合吗?” “您现在就赶快去李婶嫁,要一些药粉过来!” 陆母皱了皱眉头:“这……猪用的和人用的,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沈南乔和陆江临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江月赶紧推了陆母一下:“娘,快去!” 陆母怕被他们发现计划,心虚之下,匆匆出了门。 陆江临疑惑地问道:“月儿,娘这是要去哪?” 第719章 已经有人等着算计他了(121万票加更) 陆江月极好地掩饰住了紧张的情绪,面不改色道:“李婶刚刚忽然过,来叫娘过给她搭把手。” “哥,嫂子,娘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先等一下。” 沈南乔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不像刚才那么魂不守舍了。 听到这话,她瞬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紧要关头,赶紧回沈家见我娘,才是最重要的事!” “婆母怎么这么拎不清,现在还到别人家去帮忙?!” 听沈南乔这么说陆母,陆降临顿时心疼道:“再怎么说,娘也是长辈,你怎么能说她拎不清呢?” 沈南乔笑了一声:“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谁不知道,我娘的尸骨未寒,在沈家等着我们回去见她最后一面。现在还耽误时间,我倒是不知道,婆母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江月怕两人吵起来,影响到她的计划,连忙从中打圆场:“好了,好了。哥,嫂子,你们别吵了,我这就去催娘。” 很快,陆江月就将陆母带了回来。 见对方悄悄冲她点了点头,陆江月重重松了一口气,拉着陆母进了房间,换素色的衣裳去了。 沈南乔依旧是一副悲伤又愤怒的样子。 陆江临已经收起了脸上的不耐,在旁边温声哄道:“南乔,小生知道你心头难过。看着你这副模样,小生实在是心疼,你就看开一些吧……” 起初,沈南乔也被陆江临这副柔情蜜意的样子迷惑过。可两人成亲这么久,她已经太清楚,这个男人是什么德性了。 无非是见她身上还有许多利用价值,他才这样耐着性子哄她。 沈南乔冷笑了一声:“看开些?你说得倒是容易,反正死的不是你娘。” “要是婆母突然去了,你能看开些吗?” 陆江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气得面色青紫:“……你!你!” “沈南乔,小生警告你,你怎么说小生都可以。若你再敢诅咒娘,就别怪小生不客气了!” 沈南乔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目光:“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不客气?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堂堂的同进士,二十多岁了居然还没断奶吗?” 陆江临臊得不行,却又不敢真对沈南乔怎么样,只能指着她的鼻子道:“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还是个女子吗?”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终于,陆母和陆江月换好衣服,匆匆出来了。 “哎哟喂!” 陆母一拍大腿:“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快去沈家见亲家母最后一面吧。” “要是让沈家的人久等了,就不好了。” 沈南乔没有再跟陆江临掰扯,转身出门上了马车。 陆江临、陆母和陆江月大步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心中装着事,陆母和陆江月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沈南乔满脑子想的都是,娘就这样不在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眶落了下来,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别人。 陆江临则在沉思,怎样才能借此机会,在岳父大人面前博好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不管沈茂学对周氏的感情如何,也不管周氏在沈家的地位,变成什么样了。明面上她一直是沈家的当家主母,面子功夫当然要做足。 整个沈府都是一片素缟,哭声震天! 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只怕要以为周氏没了,沈家的人有多伤心欲绝呢…… 沈南乔从马车上下来时,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是在陆江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灵堂里跑去。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分爱护、心疼妻子的丈夫。 “娘——!!!” 沈南乔跪倒在灵堂前,趴在周氏的棺木上放声大哭起来。 “女儿前几天来看您的时候,您不是还好好的,都能跟女儿说话呢。怎么才几天不见,您就这么去了?!” “娘!娘!女儿不想做没娘的孩子,您起来啊!娘——!!!” 沈南乔嚎啕大哭着。 整个沈府,恐怕只有她一人的眼泪是真心的…… 陆江临跟在旁边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脸上泪水横流:“岳母大人,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来沈家吊唁的宾客,谁看到了不说周氏虽走得早,但女儿和女婿都是一等一的孝顺啊! 陆母和陆江月也在下人的引导下,上前吊唁。 两人时不时环顾着四周,希望能找到目标人物。 只可惜,冲着沈茂学和沈知念的身份,今日来沈家吊唁的人太多了,她们一时间没找到江令舟。 正因为宾客众多,沈茂学顾不上陆母和陆江月,因此没发现两人鬼鬼祟祟的神色。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有人激动道:“文曲星来了!” “江翰林是沈大人的义子,今日肯定会来吊唁沈夫人,在这里见到他并不奇怪。” “文曲星果然生得仪表堂堂,容貌不输探花郎啊!” “那可不。若不是为了连中三元的吉兆,恐怕本届科举,江翰林就是探花郎了。” “……” 随着江令舟的出现,众人的话题跑得越来越偏了。 陆江月的整颗心都变得激动起来,回头看去,恰好瞥见了那道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身影。 因为常年病着,他的身形有些消瘦,更添几分病弱的美感。女子一看到,就会忍不住生起极强的保护欲。 “扑通——扑通——” 陆江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样的才学,这样的容貌!别说给江公子做妾了,就算让她到江公子身边,做一个红袖添香的丫鬟,她也愿意啊! 今日的事,必须成功! 陆江月和陆母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接下来,便静待时机了! 江令舟此时并不知道,已经有人等着算计他了。 他给周氏上完香,望着沈父温声道:“义父,节哀。” 沈茂学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节哀二字说来容易,可骤然失去发妻,老夫心中的悲痛,无人能感同身受……” 第720章 晋王殿下到 感受到沈茂学周身悲伤的气息,江令舟亦被他所感染,心情变得压抑起来。 然而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诚如义父所讲,骤然失去爱妻,这样的悲痛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最终,江令舟只能重复那一句话:“……义父,节哀。” 来吊唁的宾客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沈大人贵为吏部尚书,对发妻却如此情深意重,当真是难得! 尤其是那些贵夫人,想到自己薄情好色的丈夫,再看看沈大人对沈夫人的感情,越发觉得羡慕。 大小官员们纷纷趁此机会,来到了沈茂学身边安慰道:“沈大人,沈夫人已经走了,您一定要节哀啊!” “是啊,您和沈夫人伉俪情深,想必沈夫人在天之灵,看到您因为她逝世如此悲伤,也会放心不下。” “便是为了沈夫人能安心,沈大人您也要振作起来啊!” “……” 一时间,沈茂学赚足了好名声。 沈南乔趴在周氏的棺木上,哭得不能自已,心头却冷笑连连。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她每次来看娘的时候,那些下人对娘都十分疏忽,甚至茶壶里的水都是冷的。 爹这时候做出一副,对娘情深似海的样子给谁看? 不就是装模作样! 此时此刻,沈南乔才后知后地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己嫁到陆家后,父亲对她和宸贵妃娘娘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在他心中只有利益! 她以前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父亲最疼爱的嫡女呢…… 想到这里沈南乔越发悲伤,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嚎哭着。 陆江临听着她刺耳的哭声,皱起了眉头。 差不多得了吧! 平日也没见沈南乔,是多重感情的人啊,怎么这么会死了亲娘,就哭成了这样? 趁着灵堂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沈茂学和江令舟身上,陆江月悄悄将陆母拉到了一边。 她附在陆母耳边,用仅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娘,江公子已经在这里了,咱们要怎么付诸行动啊?” “这可得好好谋划,不然万一计划没成功,衣不蔽体的只有我一个人,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母本来都被陆江月说动了,此刻看到江令舟,她又变得迟疑起来了:“……月儿,这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外面都传言文曲星自幼体弱,我之前还没当回事,毕竟哪个读书人不是文文弱弱的?” “今天见到文曲星了才发现,他那身体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且不说你能不能成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能扛住猛药吗?毕竟给畜生用的药,药效可比给人用的强多了……” “万一……万一江公子一个没扛住,一命呜呼了……” “这可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陛下还不砍了我们全家人的脑袋!” 听陆母这样一说,陆江月也有些害怕了。 可想想自小跟她一起玩的那些姐妹,不是嫁给了泥腿子,就是嫁给了贩夫走卒。 像文曲星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她们平时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嫁给他了。 她若是不抓住这大好的机会,怎么对得起来世间走了一遭? 想到这里,陆江月的胆子壮了不少,皱着眉头道:“后果哪有您想的那么严重?” “女儿又不是真要在这样的,日子对江公子做些什么,只要让外人以为……以为我们之间有事就行了。” “都到了这一步了,您不会是想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吧?” 见陆母还在迟疑。陆江月又道:“您没看见,沈伯母都已经去了,就因为沈伯父的官职高,这些人都还在一个劲地羡慕她。哪怕她死了,也是一品吏部尚书的妻子!” “您就一点都不羡慕,不想做文曲星的丈母娘?” 被陆江月这样一番劝说,陆母终于下定了决心:“算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老娘就跟着你拼一把!” 陆江月眼中满是算计的光芒,思索了良久才道:“关系一般的人家,吊唁完沈伯母就会走了。但亲近的人,肯定会一直在沈家,待到今日的丧仪结束。” “江公子是沈伯伯的义子,不用想都知道,也在其中。” “他身子弱,中途必然会去厢房歇息。到时候您就瞅准时机,将药倒在茶水里,想办法让他喝下去。待女儿进入房间后,您再将其他人引到厢房……” “只要大家都看到那一幕,事情就成了!” 陆母听得胆战心惊:“老娘活到这把年岁了,都不知道算计这些事。你这死丫头年纪轻轻,到底从哪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陆江月冷哼了一声:“街头巷尾那些话本子上面,不都是这么写的?” 陆母摇了摇头:“难怪那些大家闺秀,家里人都不许她们看乱七八糟的杂书,这不是把好好的千金小姐都教坏了吗……” 也怪她,从小没有拘着月儿。 陆江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女儿不‘学坏’,您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见进来的宾客越来越多,陆母扯了扯陆江月的衣袖:“好了,就这样说定了。” “现在少说几句,别被旁人听到了……” 陆江月点点头,继续低下头给周氏烧纸钱。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高声通传:“晋王殿下到——!!!” 所有人都止住话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眸子里满是诧异。 晋王殿下可是当今天子唯一的亲兄弟,封地更是在富饶的并州。 如此贵不可言的身份,哪怕是皇亲国戚与他打交道时,也得客客气气的。 沈大人虽是吏部尚书,但身份比起阁老、宰相来,终究差了点。 沈夫人逝世,晋王殿下怎么会到沈家来?总不可能是来吊唁她的吧?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沈茂学。 但不管怎样,人都来了,他当然只能用最高的礼仪去迎接。 沈茂学当即放下手中的事,擦干眼中的泪水,大步往外走去。 陆江临的一颗心,也忍不住变得激动起来! 第721章 不是明摆着想让陛下犯疑心病吗 晋王殿下是大周唯一的王爷,身份尊贵无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与他结交,却苦于没有门路。 他如今虽有了个同进士的身份,但在朝中还没能谋到一官半职。 若能与晋王殿下交好,前途定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陆江临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他没有直接将野心表露在脸上。 因为陆江临清楚,以他的身份,晋王殿下又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 想攀上晋王殿下这棵大树,还得倚仗岳父大人。 陆江临连忙放开了痛哭不止的沈南乔,紧跟在了沈茂学身后。 沈南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越发悲凉。 今日明明是娘的葬礼,可有几人是真心为了娘伤心、难过? 娘的灵堂,反而变成了他们的名利场。 此时此刻,沈南乔忽然想起了沈知念。 周氏还活着的时候,随着沈知念在后宫越来越受宠,位分越来越高。沈南乔和周氏一样担心过,沈知念会趁机报复她们。 毕竟对现在的她来说,弄死她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可从头到尾,沈知念都没有对她们落井下石过。 以前,沈南乔明明是很不喜欢沈知念的。可此时此刻,她想的居然都是宸贵妃娘娘的好…… 若宸贵妃娘娘在这里,就算不为娘伤心,也不会像他们一样虚伪吧…… 沈茂学和一众官员大步走到了外面,冲来人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晋王殿下!” 晋王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锦袍,袍角袖着细腻精致的云纹。随着他走着四方步,衣袍上的云纹如同流云般飘动。 他腰间戴着一枚品相极好的羊脂玉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越发矜贵。 晋王脸部的线条十分柔和,肤色白皙如玉,看起来深邃又温润。 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无限的包容,能对世间万物温柔以待。 鼻梁高而挺拔,为他俊美的面庞,增添了几分立体感。 墨发用发冠固定在头上,两缕碎发垂落下来,更衬得他气质儒雅,仿佛画中仙人。 晋王的眉眼跟南宫玄羽颇为相似,但比起陛下,他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温和,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 在场的许多都是朝廷大员,不是第一次见到晋王了。 晋王殿下还是如此平易近人啊! “谢殿下!” 晋王喟叹了一声,冲沈茂学道:“听闻沈夫人骤然离世,本王亦为沈大人感到遗憾。” “但生老病死,天地常道。沈夫人驾鹤西去,还望沈大人宽怀,以己安康,慰逝者英灵。” 沈茂学泪湿衣袖,擦干净眼角的泪花,才冲晋王拱手行了一礼:“多谢晋王殿下宽慰!” 实则……他心中已经把晋王的全家,都骂了个遍! 沈茂学这样的老狐狸,就算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时也知道晋王过来的目的了。 当年的夺嫡之争,先帝的那么多皇子,死得只剩下陛下和晋王殿下了。 沈茂学可不相信,能在夺嫡之争中活下来的晋王,会是简单人物。 宸贵妃娘娘也说了,陛下本就在暗中防备晋王。晋王这时候跑到沈家来吊唁,不是明摆着想让陛下犯疑心病吗? 万一陛下因此猜忌沈家,甚至猜忌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那他们岂不是吃了个哑巴亏! 这个晋王,看起来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实则一肚子坏水啊! 当然。沈茂学即便心里门清,面上也依旧是一副客气、恭敬又感动的模样。 陆江临虽然已经考中了同进士,才学也不错,但他毕竟还年轻,又没在官场混迹过,哪懂那些弯弯绕绕。 他一直站在沈茂学身后,等着岳父大人为自己引荐晋王殿下,此刻不禁有些焦急。 然而这些话,陆江临又不好说出来。 沈父现在只希望,晋王上完香赶紧走! 不然堂堂的王爷,来吊唁连诰命都没有的周氏,已经是极为给沈家脸面了。若还在沈家待那么久,说他们和晋王殿下没有关系,谁信啊? 然而晋王今日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众人释放信号,让他们觉得沈家可能已经在暗中,搭上了他这条船,又怎么会轻易离去? 沈府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 这还是他平步高升之后,第一次吃这样的哑巴亏…… 陆江月和陆母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托沈南乔的福,能跟沈茂学说话了。没想到今天,她们居然见到了活的王爷! 当然,晋王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给陆母和陆江月万个胆子,她们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 两人只是在暗中想着,何时才能找到机会,成就那件好事…… 陆江月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助她! 因为连晋王殿下都在这里,她要是得手了,江公子就更加没法不认账了…… 转眼便到了午膳时分。 像沈家这样的体面人家,当然为前来吊唁的宾客,都准备了膳食。 因为是葬礼,饭菜比较简单素淡。 众人上完香,便在仆人的带领下,往后方去了。 江令舟陪着沈府应酬了这么久,体力也有些不支了。 雷伯及时扶住了他,低声道:“公子,老奴先扶您去厢房歇息一会儿,再去用膳吧。” 江令舟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晋王也在沈茂学和一众官员的簇拥下,往后方走去。 陆江临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和晋王殿下搭上关系,当下也顾不上陆江月和陆母了。 两人起身,鬼鬼祟祟道:“娘,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我们弄清楚,江公子到哪间厢房歇息,就可以成事了!” 陆母的心“怦怦”跳,拉着陆江月一起悄悄跟在后面。 沈家今日宾客众多,人来人往,连小路上都有不少人。 因此没人发觉,陆母和陆江月往这边走,是为了跟踪江令舟。 两人亲眼看到,雷伯将江令舟扶进了其中一间厢房。 陆江月躲在一棵芭蕉树后面,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对陆母道:“娘,现在人多不好下手,等下大家都去用膳了,咱们再行动!” 第722章 娘,成了(122万票加更) 陆母点点头:“这边人多,咱们一直盯着厢房也不好,免得有人看出我们的目的。” “月儿,咱们先去那边的凉亭坐坐吧。” 陆江月点点头,和陆母一起离开了。 …… 按理说,许多人上完香就该走了。可宸贵妃娘娘如今宠冠六宫,更是生下了四皇子,谁不想跟沈家亲近? 更何况,晋王殿下也在这里。 即便跟沈家关系很远的人,此刻也都选择了留下来用膳。 男宾和女宾的区域是分开的,陆江临和沈茂学此时都没有发现,陆母与陆江月不在宴席上。 晋王的身份是在场的所有人里,最尊贵的,自然被众人众星捧月般恭维着。 陆江临也趁机举起了酒杯,对晋王道:“小生敬晋王殿下一杯!” 他虽已是朝廷的同进士,但还没有官职在身。这样的人,若不是沈茂学的女婿,连靠近晋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和他说话了。 晋王对陆江临的态度,和对沈茂学一样温和:“早就听说沈大人有一位贤婿,年纪轻轻就已金榜题名。今日一见,陆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没想到晋王殿下不仅知道他,甚至连他的姓氏都记住了。 陆江临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晋王殿下过誉了。” 沈茂学虽然不愿,陆江临与晋王走得太近。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 所幸两人只是寻常说几句话,不会惹人生疑。 谁知就在这时,上菜的婢女一个没注意,撞到了陆江临。 他踉跄往前了几步,手中的酒水,不慎洒在了晋王的衣袍上。 婢女瞬间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求大人饶命!” 陆江临的脸色也是一白,抱歉地看向晋王,放下酒杯拱手道:“小生一时失手,还望晋王殿下勿怪。”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狠狠剜那个婢女一眼! 如此毛手毛脚的奴婢,是怎么在沈家伺候的? 身为主家,出了这样的事,沈茂学也连忙道:“晋王殿下,这……” 不等沈茂学把话说完,晋王就一脸温和地笑了笑:“无妨。” “本王知道沈家今日事忙,奴婢一时紧张,失犯了点小错误,也在情理之中,沈大人就不要怪罪她了。” 说到这里,晋王对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奴婢,温和道:“好了,快下去吧。” “若是累了就休息会,别再出岔子了。” 婢女没想到她的身份如此卑微,有朝一日,居然能跟晋王殿下说上话。而且晋王殿下还这么宽容,这么温柔! 难怪民间人人都说,晋王殿下是一等一的贤王! 婢女感激涕零,不停地磕头:“多谢晋王殿下!多谢晋王殿下!” 随即便退了下去。 沈茂学对管家道:“快带晋王殿下去厢房换一身衣裳。” 管家应了声“是”,做了个请的动作:“晋王殿下,请随老奴往这边来。” 晋王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随着管家往厢房的方向去了。 …… 今日沈家有不少客人,都在厢房休息。 时不时便有婢女,送刚沏好的茶进去给他们,顺便问问对方有没有其它吩咐。 若没有,她们便恭敬地退下。 陆江月和陆母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沈家了,但沈茂学瞧不上两人的身份,极少让她们在家里久留。 因此,陆母和陆江月对沈家的布局,一点都不熟悉。 两人鬼鬼祟祟地从凉亭,走到离厢房不远的地方,都有些迷糊了。 “大户人家就是这点不好,府邸这么大,连厢房都有许多间,还全长一个样,谁分得清哪间是哪间啊……” 陆母疑惑地问道:“月儿,你还记得江公子身边的那个老仆,将他扶到哪间厢房去了吗?” 陆江月皱起眉头,小脸上闪过了一抹纠结。 她仔细看了看,又认真数了数,最终笃定道:“第四间!” 陆母有些担心:“月儿,你确定自己没记错?” “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麻烦可就大了啊……” 陆江月坚定道:“不会记错的。我清楚记得,就是第四间!” “江公子一定在里面!” 陆母这才点点头,左顾右盼,开始寻找机会了。 恰好这时,一个婢女端着托盘,往这边走来。 托盘上放着刚沏好的一壶热茶,和几个茶杯。 陆母当即将婢女拦下了。 婢女认得她们,福身行了一礼:“见过陆夫人,陆小姐!” 陆母粗鲁地接过了她手上的托盘,努努嘴道:“这壶茶我们要拿去喝。行了,你下去吧。” 婢女不疑有他,应了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两人连忙走到了芭蕉树后面,将身形藏起来。 陆江月催促道:“娘,快点!等一下又有人要过来了!” 陆母急忙慌地从怀里,拿出了那包给猪用的药,然后揭开茶壶的盖子,撒了一点进去。 陆江月不耐道:“娘,再洒点啊!就这么一点,万一起不到作用呢?那我们今天的所有谋划,不是都白费了?” 陆母有些担心:“这毕竟是烈药,用多了,万一伤到了文曲星的身体……” 陆江月一把夺过了陆母手中的药包,全部撒进了茶壶中,然后抱着茶壶晃了晃。 “既然做了,就要把事情做周全点。” “江公子的身体那么差,不多用点药,万一他起不了反应怎么办?” 陆母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重新端着托盘,走到了小路上,随手叫住了一个婢女。 婢女停下脚步,恭敬地问道:“不知陆夫人和陆小姐有什么吩咐?” 陆江月面不改色道:“我们刚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丫鬟,她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突然腹痛难忍。便将这壶茶交给我们,托我们重新找人送到第四间厢房去。” “既然遇到了你,那你就代劳一下吧。” 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婢女接过托盘,客气道:“是!” 陆江月拉着陆母退到暗处,亲眼看到婢女将茶壶送进厢房里,然后退了出去。 陆江月紧张地抓住了陆母的手:“娘,成了!” 第724章 老夫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而且在沈家这样的人家,发生任何事都不是小事。 一时间,这些官家夫人不管是真的担心,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人冲撞了。 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都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男宾席那边。 按理说,以陆江月的身份,根本不会引起这些大人的注意。 但他们的夫人都过去了,他们不跟着过去看看,似乎不太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沈茂学是吏部尚书,他的二女儿更是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娘娘! 在沈家发生的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就这样,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厢房的方向去了。 搞得陆江临都有些懵了。 他费尽心思,都没能跟这些朝中大臣攀上关系。他们对自己客气,不过是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 怎么月儿一介女流之辈,反而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果然……爱看热闹是人的本性,无论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 陆江临此时还没有多想,只当陆江月是被沈府的繁华迷了眼,一时跑丢了。 看来回去后,他要好好告诫月儿一番,眼皮子不要再这么浅了。 毕竟过不了多久,她也是官家小姐了。 男宾和女宾席的两帮人马,在去往厢房的路上相遇。 沈南乔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皱着眉头问道:“娘,前面就是供男宾休息的厢房了,江月应该不会在那边吧?” 此话一处,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讲究的大户人家,哪怕是厢房,男女区域也是分开的。 陆江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真跑到了有人休息的厢房,就算没有被人冲撞,也说不清了啊…… 一个名声有瑕的姑娘,以后还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要? 沈茂学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并不关心陆江月的死活,更不关心对方的前程。但这里是沈家,若是在周氏的葬礼上闹出什么丑事,他面上也不好看。 陆母还是头一次,受到这么多身份贵重之人的关注,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对沈府的路又不熟悉……” “刚刚那么忙,婢女、小厮一时间也顾不上我们。” “月儿啊,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厢房里,忽然传来了一道道难以描述的声音…… 在场的大多是经历过人事的,听到那暧昧的声音,哪还有不明白的? 有人臊得脸都红了,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有人皱起了眉头,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青天白日的,是谁这么不要脸?!” “今日可是沈夫人的葬礼,居然有人在沈家,做如此不知廉耻的事?!” “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 “陆姑娘在这里不见了,那厢房里的人,不会是她吧?” “若是她,男子是谁?” “……”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母身上。 没想到真如月儿所料,所有事情都按照她们的计划发展着。 陆母压下心中的激动,往男宾那边仔细看着:“……谁不在?” “对了,文曲星江公子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天呐……那里面的……不会就是江公子吧?!” “哎哟喂,我可怜的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不会就这么被江公子玷污了吧?!” 陆母自认为她的演技很好,然而能在官场和贵夫人圈子里混迹的,哪个不是人精? 已经有不少人,隐隐看出了什么,神色变得或玩味,或嫌恶起来。 啧……没想到来吊唁沈夫人,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当然,这里毕竟是沈府,主家都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当然不好说话。 陆江临顿时变得面色铁青:“娘,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便是那厢房里的,真是月儿与江令舟,也得想办法将事情遮掩过去,而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不仅岳父大人会丢脸,他的脸也没了! 想起月儿多次说,要给江令舟做妾,陆江临此时都有些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她们算计的了…… 沈茂学的脸色同样变得铁青! 当初他将女儿许配给陆江临,是看中了这个门生的才学。不曾想,陆家的寡母和小姑,居然是这样的性子!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沈茂学就算想将事情遮掩过去,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只能试图找补:“误会,肯定是误会!” “大家先回去用膳,这里自有老夫处理。” 在场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想巴结沈家的,但也有不少是看沈家不顺眼的。 沈茂学这个老匹夫,有一个女人在宫里做宠妃,四皇子还是他的外孙,已经够如日中天了。 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又多了个文曲星义子。 奈何沈茂学的为人,就跟泥鳅一样滑手,他们就算想抓他的错处,也找不到机会。 若能趁此机会,让江令舟的名声沾染上瑕疵,还能让沈家出一件丑事,岂不美哉? “沈大人这是什么话?事情既然被我们遇到了,我们也想看看,是哪对狗男女如此不要脸!” “堂堂的文曲星,若真在沈夫人的葬礼上,与人行苟且之事,也配做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要是里面的那个男人,真的是江翰林,老夫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江翰林平日看起来一本正经,为人更是洁身自好,从不去秦楼楚馆。没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快派个人进去看看,里面的那对狗男女,究竟是不是陆家女儿和江翰林!” “……” 就在众人兴奋讨论的时候,隔壁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身形消瘦,长身玉立,面色微白的江令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很显然,他也听到了旁边厢房,那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神色有些尴尬。 在场的人瞬间止住了话头,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刚刚那些打着主意,想趁机毁坏江令舟名声的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第726章 给你个侍妾的名分 可哭归哭,陆江月心中,更多都是兴奋的情绪。 她原本只是想着,捞个文曲星的妾室当当,再怎么也比嫁给其他人强。 没想到这一次,她虽然没能成功算计到文曲星,却阴差阳错与晋王殿下…… 这可是王爷啊!放在以前,陆江月想都不敢想。 因为太过兴奋,她感觉身体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沈南乔坐在一旁,看陆江月的眼神噙着滔天怒火,恨不得将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夫撕成碎片! 竟敢在娘的葬礼上,做这种龌龊事,她绝不会放过陆江月! 沈南乔咬着牙,冷冷地问道:“小姑,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好好的,你怎么会跑到晋王殿下的房间里?!” 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还有不少人,其实挺同情晋王殿下的。 毕竟陆江月的兄长,虽然已经金榜题名了,但她的出身和粗鄙的行径,注定上不了台面。 更别说,陆江月的长相,在民间虽然算不错了,可完全入不了世家大族的眼。 恐怕晋王府的大丫鬟,看起来都比陆江月矜贵些。 晋王殿下跟这样的女子春风一度,真是委屈他了…… 陆江月缩在陆母怀中,哭哭啼啼的,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说出了早已和陆母对好的借口:“我……我也不知道……” “当时我和娘走散了,一时迷了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厢房这边。”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我本想进去问问路,谁知道刚踏进房间,就被……就被晋王殿下……” 说到这里,陆江月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将脸埋在了陆母怀中,哭得更委屈了。 陆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脸上满是愤慨之色:“我可怜的女儿哟!还没说人家呢,就被人给糟蹋了,今后还怎么见人啊?” 已经有更多人,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对。 晋王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粗鄙的女子,动这种心思? 而且还不分场合,在沈夫人的葬礼上,与之行苟且之事…… 傻子都能看出,此事有问题啊! 沈茂学的眼珠转了转,已经在心中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将此事对沈家的影响,降到最低了。 晋王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上,眸色越发阴沉。 但他没有直接将此事说出来,而是看向了沈茂学:“今日之事,沈大人觉得是意外吗?” 聪明人之间,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沈茂学瞬间就知道了晋王的弦外之音。 晋王明显是在沈家被人算计了,真追究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沈家若想让晋王不计较此事,将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要与晋王做一笔交易。 从此,他就欠了晋王一个巨大的人情! 沈茂学如今不仅是一品吏部尚书,更是宸贵妃的父亲,四皇子的外公。有与晋王做交易的资格和资本! 沈茂学迅速在心中分析着此事的利弊。 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他当然不想跟晋王沾上关系。 可就算将事情都闹开,最终证实算计晋王的事,是陆家人所为。 但陆家与沈家是姻亲,事情又是在沈家发生的。说沈家不知情,没有从中帮衬,不会有人相信。 到时候,沈家不仅与晋王撕破了脸,也会惹得一身骚。 晋王若存心要就此事发难,对付沈家,他也得喝一壶! 说不定还会连累宫里的宸贵妃娘娘。 想到这里,沈茂学决定先将此事压下去,日后再做打算。 “意外!当然是意外!”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晋王殿下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一时失控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老匹夫还挺识时务的。 晋王心头冷笑了一声,看陆江月的眼神带着一抹凉意,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你爱慕本王,本王也不是不能成全你的一片痴心,你怎就非要在今日痴缠本王,险些打扰了沈夫人的英灵?” “这让本王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一愣。 晋王殿下这意思是,今日之事,他不是被别人算计了。 而是他与陆江月早已相识,陆江月一直做着攀龙附凤的美梦。所以今日,她故意勾引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一时没把持住,才与之欢好? 世道对女子苛刻,却对男子宽容。 对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男人风流点,不是什么大事。 尤其像晋王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更有风流的资本。一时兴起宠爱了一个女子,虽说在这样的场合不太光彩,可只要主人家不放在心上,便不打紧。 反倒是陆江月……年纪轻轻就学会勾引男人了,真是不要脸! 陆江月虽算计了这些事,可她从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多人用鄙夷、轻视的眼神看着。 一瞬间,她的脸火辣辣地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连陆江临,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然而陆家人向来是最识时务的。 就算事实不是晋王殿下说的那样,又如何? 事到如今,陆江月想进晋王府的大门,敢得罪晋王殿下吗? 她只能压下心头的屈辱,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深情款款地望着晋王:“是、是民女为王爷的龙章凤之所倾倒,这才情难自控,引诱王爷做出了这等事……” “民女知错!可民女真的是因为爱王爷至深,才一时没忍住……” 不少官家夫人都皱起了眉头,看陆江月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真是没脸没皮! 沈南乔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上去就想打陆江月,却被沈茂学派人拦下了。 此事这样处理,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然沈家真落下一个算计王爷的罪名,还想有好日子过? 晋王看陆江月的眼神温和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也是本王的人了。明日本王自会派一顶小轿,将你接入王府,给你个侍妾的名分。” 陆江临的脸色一僵。 王府的侍妾,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通房,连妾室都算不上啊! 第727章 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好歹他也是今年的新科同进士,他嫡亲的妹妹,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以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官夫人。 大周王府的妻妾品级,由高到低是王妃、侧妃、庶妃、贵妾、姬、侍妾。 其中,王妃、侧妃、庶妃,是有品级的命妇,有严格的人数规定,能上皇室玉牒。 贵妾和姬则是妾室,不限人数,不上玉牒,算不得正式的皇家人。 而侍妾……没名没分,身份只比婢女高一点点而已…… 陆江临原以为出了这样的事,哪怕是看在沈家的份上,晋王殿下也会给月儿一个贵妾的名分。 再不济也是姬。 没想到……居然只是侍妾…… 这还不如去给江令舟做妾呢! 然而……陆江临心中再不忿,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反抗晋王殿下,只能面色难看地低下了头。 沈南乔心中的怒火,忽然就消退了一些,推开身边拉着她的婢女,没有继续上去撕打陆江月了。 呵! 晋王府的女人那么多,陆江月没有任何后台,又是用这样的方式去进去做侍妾,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不定不用她不放过这个小娼妇,进了晋王府,陆江月就被后院的那些女人生吞活剥了。 陆江月虽不清楚王府女人的具体品级,却也知道侍妾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 左右能进晋王府,已经不错了。以后只要她笼络住了晋王殿下的心,还怕爬不上去? 想到这里,陆江月含羞带怯地看向了晋王:“民女多谢王爷……” 陆母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 她以后就是晋王殿下的丈母娘了! 哎呦喂!一下子成了皇亲国戚,这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在场的官员和官夫人们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玩味。 他们又不是傻子,最初的诧异过后,也回过味来了。 恐怕此事,并不像晋王殿下说的那么简单。 但不管是晋王还是沈家人,都选择息事宁人,他们再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何必做得罪人的事呢? 就当看笑话好了。 这个插曲过后,晋王便离开了沈府,众人也陆陆续续告辞了。 只怕不出一天,这个大热闹,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当然,在场的人没有傻子,哪敢把晋王殿下得罪死。他们就算看到他臀部的大黑痣了,也不敢大肆往外宣扬。 与晋王而言,这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男人嘛,哪有不风流的? 最终背负骂名的,只有陆江月一人。 虽说此事是陆江月咎由自取,但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不公…… 将宾客们都送走后,议事厅里只剩下沈家人和陆家人。 沈茂学挥挥手,示意下人都下去了。 沈南乔冷笑了一声,鄙夷地看向了陆江月:“行了,别在这跟嚎丧似的了!” “现在已经没有外人在了,说说吧,你究竟是用什么龌龊手段,爬上了晋王殿下的床?” 随即,她又看向了陆母:“娘,你刚才一个劲地喊着,小姑是进了文曲星的房。你们最开始想算计的,不会是江公子吧?” 听到这话,沈茂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怎能容许,陆江月染指他光风霁月的义子! 所幸江令舟刚才也随着宾客一同离开了,不然让他知道了此事…… 然而如此明显的局,其他人都看得出来,江令舟又怎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没有拆穿罢了。 想到这里,饶是沈茂学的性格,再像泥鳅般滑不溜秋。以后面对江令舟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了…… 这个陆江月,真是该死! 陆江月和陆母的眼神都有些闪烁。 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是晋王殿下的侍妾了,陆江月的底气足了不少:“嫂子,你别血口喷人!” “沈伯伯都说了,今日的事是意外。” “不管怎么说,我与晋王殿下成就了好事,以后咱们陆家与晋王府就是姻亲了,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沈南乔不明白政坛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陆江月成了晋王的侍妾,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她只知道…… “呵!” 沈南乔冷笑道:“你在我母亲的葬礼上,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再说了,你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陆家和晋王府算哪门子姻亲?陆江月,你就算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得先照照镜子吧!” “还有你,婆母!”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身上有再多不是,至少也做不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来。看来以前,还是我低估了你的脸皮!” 陆江临脸色微变:“南乔,你怎么如此跟娘说话?” 沈南乔冷笑道:“怎么?我哪一句说的不是事实?说真话,就戳中你们的痛点了吗?!” 陆江临面色难看,却又不敢发作。 倒是陆江月咬着牙道:“嫂子,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嫁得好,所以在这里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够了!” 沈茂学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向了陆江月:“你以为你成了晋王殿下的侍妾,老夫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今日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茂学在官场浸淫了这么多年,周身的威压岂是一个小小的陆江月能承受的? 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在沈茂学如炬的目光下,终究不敢说谎,把事情的始末如实交代了。 此时此刻,陆江月也是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反正事情已经成了,她就算说出真相,沈家的人又能对她怎么样呢? 听完后,别说沈茂学和沈南乔了,就连陆江临都紧紧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难看。 然而这是他的亲娘和亲妹妹,他能怎样呢? 最终,陆江临只能用衣袖掩面道:“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沈南乔望着他嗤笑了一声。 若说陆母和陆江月是真小人,陆江临就是伪君子。 最是虚伪不过的人,在这里装模作样给谁看? 沈茂学冷冷地望着陆江月。 以这个小贱人做的事,就算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第728章 反转(33万打赏值加更) 然而……陆江月确实已经是晋王殿下的人,不管是陆家还是沈家,都没有资格处置她。 晋王不会在意陆江月的死活,但她代表的,是晋王与沈茂学之间的“交易”。若陆江月死在了沈家,晋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刚发生这样的事,陆江月就在沈家殒命了,外面又会传得沸沸扬扬。 最终,沈茂学冷哼了一声:“沈府庙小,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大佛!亲家母,你们母女今后还是莫要再上沈府的门了!” 沈南乔冲着陆母和陆江月翻了个白眼:“小姑已经是晋王殿下的侍妾了,今后怕是连晋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当然不会再来咱们沈府做客咯。” 说“侍妾”两个字的时候,沈南乔特意加重了语气,讽刺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母有些尴尬。 陆江月则不以为意。 她都要去晋王府享福了,还来沈府做什么? 倒是陆江临,难得还有几分羞愧的感觉,拱手道:“是小婿没管教好妹妹,还望岳父大人莫怪……” 沈茂学不语,只是端起了身旁的茶盏。 端茶送客! 陆江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好带着陆母和陆江月离开了。 他将南乔留在这里,也是希望她在岳父大人面前,为自己说说好话。 夫妻一体,他若是被岳父大人厌弃了,南乔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道理,她应该明白。 陆家人走了之后,沈南乔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爹,您现在看清楚他们一家人,究竟是什么德性了吗?” “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家,您与他们做亲家,就真的不怕连累沈家?不怕连累宫里的宸贵妃娘娘与四皇子?” 沈南乔也是学聪明了,知道说她自己,沈茂学根本不会在乎,因此把宫里那两位尊贵的人物搬了出来。 果不其然,沈茂学面色微变。 但他没有表态,只是望着沈南乔问道:“你想如何呢?” 沈南乔深吸了一口气,含泪道:“爹,女儿想与陆江临合离!” “他的妹妹在娘的葬礼上,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让娘的在天之灵都得不到安息。女儿与他们已经是仇人了,您要女儿今后还怎么与陆江临做夫妻?” 说到这里,沈南前起身跪了下去:“爹,就当女儿求您了,让女儿大归吧!” 这一次,沈茂学没有再强烈反对,说让沈南乔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陆家之类的话了。 他复杂地看着她,道:“此事为父会考虑,你先下去吧。” 这短短一会儿,沈茂学心中想了许多事。 聪明人,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效忠于陛下。或许陆江月做了晋王殿下的侍妾,也不是坏事。 陆家现在已经算一只脚,踏上了晋王殿下的船。若将来能从晋王殿下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固然好。 如若不然,只要沈南乔与陆江临和离,陆家与沈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无论陆家怎么被晋王牵连,都连累不到沈家。 虽说对于和离的事,沈茂学依旧没有表态,但沈南乔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了。 她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退了下去。 沈茂学立刻叫了新妇进来,沉声道:“即刻派人将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告知宸贵妃娘娘!” 宸贵妃娘娘如此聪慧,一定有办法消除陛下的疑心。 心腹恭敬道:“是!” …… 晋王府。 晋王有那么多姬妾,就算一天打一个,也打不过来。 并不是所有妾室,都受过他的暴打,只有受宠的女人才有资格。 宠爱越深,被打的次数就越多! 如今晋王身边最受宠的,是一名姓齐的侧妃。 她既是晋王的女人,也是晋王的幕僚。因此许多事,晋王都不会瞒着齐侧妃。 房间里。 齐侧妃穿着一袭流光溢彩的裙子,将她的容貌衬托得格外艳丽逼人。 只不过她脸上敷的脂粉,比寻常女子要厚重许多,似乎是为了遮盖住什么痕迹…… 齐侧妃缓缓从身后环住了晋王的身躯,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殿下竟然早已察觉到,沈家婢女送进去的那壶茶有异,并未将其饮下,为何还要碰那位姓陆的姑娘?” “难不成她的容貌,比妾身还美丽吗?哼……” 说到最后,齐侧妃的语气里满是娇嗔,听起来吃的醋不小。 晋王曾经一手创立了贵女传授班,并将其发展壮大,对有催情作用的药再清楚,不过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气味? 而且以他的身份,在外的一应饮食都格外小心,当然不会婢女送进去一壶茶,他就喝下。 若晋王是如此不谨慎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现在还身居高位,并有能力谋夺那个位置? 今日的事,他不过是有自己的考量,才将计就计。 晋王顺势抓着齐侧妃的手臂,将人抱进了怀里,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在本王心中,可没有哪个女人的容貌,能比得过你。” 齐侧妃顺势攀上了晋王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那殿下为何还要……” 晋王道:“本王就是要让世人以为,沈茂学与本王关系匪浅。让本王的那位皇兄,疑心沈家,疑心宸贵妃。” “只是……本王这一生见过许多狡猾之人,沈茂学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想跟他牵扯上关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曾想,竟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陆家是沈家的姻亲,这样大好的机会,本王又怎会放过?” 更有趣的事,所有人到现在都以为,他是被陆家母子算计了,却选择息事宁人。 沈家因此欠了他一个大人情,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不枉他演得那么像。 齐侧妃这才轻哼了一声:“原来如此。” “妾身还以为,殿下真的要有了新欢,就忘记旧爱了呢……” 晋王笑道:“陆家的那个小贱人虽蠢得令人发指,但身上还有些利用价值。” “她进府后,你可得看着点,别让她轻易就被人弄死了。” 第729章 遇到顾锦箫 齐侧妃轻哼了一声:“殿下这么怜香惜玉,妾身真的要吃醋了……” 晋王能看到齐侧妃脸上,被脂粉掩盖住的青紫痕迹。 他心中那股扭曲的快感得到了满足,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本王对你的疼爱,不比对其他女人的多多了,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话音落下,晋王将齐侧妃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他今日才在陆江月身上出了那么大的力,此时当然没心思做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但…… 很快,内室就传来了齐侧妃的一声声痛呼,以及晋王畅快的笑声…… 门口伺候的丫鬟似乎已经习惯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晋王衣冠楚楚地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抹满足的笑意,熟练地吩咐道:“请府医过来,给齐侧妃瞧瞧。” 丫鬟似乎很害怕,脸上闪过了几分惧意,恭敬道:“是!” 许多女人入晋王府,虽然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住晋王的“宠爱”。 一路上不少姬妾见到他,脸上都是害怕的神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似乎生怕引起晋王的注意,像齐侧妃一样“受宠”。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晋王已经有些腻味,头也没低地大步离开了。 左右明日,陆江月就要入府了。 她虽粗鄙,但皮糙肉厚的,想必能好好玩一段时间。 …… 钟粹宫。 听完芙蕖汇报的消息,沈知念沉默了良久…… 想到陆江月的所作所为,她脑海里只冒出了一句话—— 果然,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菡萏和芙蕖早就听娘娘说过,晋王殿下可是有着某种特殊癖好。陆江月误打误撞成了他的侍妾,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笑陆家人还因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就是不知道陆江月要享受这份富贵,经不经得住打? 菡萏冷哼道:“她原本想算计的,居然是娘娘的义兄,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芙蕖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只是此事……陛下会不会疑心娘娘?” 芙蕖虽然不敢明说,但大家都明白,陛下的疑心病那么重。沈家跟晋王殿下扯上了关系,万一陛下多想可怎么办? 沈知念放下茶盏道:“这便是父亲第一时间派人,将这些事告知本宫的原因?” 菡萏问道:“娘娘,那您打算怎么做?” 沈知念看向她,道:“为本宫梳妆打扮,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陛下!” 菡萏没有多问,立刻行动起来了:“是。” …… 养心殿。 南宫玄羽一直防备着晋王,自然也知道那些事了。 此刻,他正在和一众心腹议事。 其中有几人,倒也不是针对沈知念和四皇子,只是合理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陛下,沈夫人身上连诰命都没有,哪有资格让晋王殿下去吊唁?但她逝世,晋王殿下竟亲临沈家,还纳了沈家姻亲的女儿为侍妾。” “此事实在太反常了,说沈家在私底下和晋王殿下没有来往,臣不信!” 另一人也跟着道:“沈大人掌管着吏部,宸贵妃娘娘更是宠冠六宫,膝下还有四皇子。” “若沈家真与晋王殿下扯上了什么关系……陛下,您不得不防啊!” “微臣附议!” “陛下,此事您要早做打算,如若将来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 帝王听着他们的议论,眸色深邃似海,无人猜得中他心中所想。 顾锦箫站在大殿中央,长身玉立,眉眼清绝:“陛下,臣认为,若沈家真与晋王殿下有所牵扯,理应避人耳目才对。晋王殿下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前往沈家吊唁沈夫人?” 刚才说话的那名大臣皱眉道:“若所有人都像顾大人这么想,晋王殿下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是啊。沈家与晋王殿下交好的事,众人有目共睹,这是不争的事实。” “说不定他们就是像顾大人这么想的,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就不会惹人生疑了。” “……” 听着众人的议论,南宫玄羽沉声道:“行了。” “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们都下去吧。” 几名大臣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帝王这么说,纷纷都住了嘴:“是。臣等告退!” 他们往外走去,巧恰巧在养心门外面,遇到了沈知念的仪仗。 因已进入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沈知念如今出行,乘坐的已经不是暖轿,而是露天的肩舆。 或许是因为前脚才弹劾了宸贵妃娘娘的母家,后脚就遇到了她,刚才那几名的大臣神色都有些讪讪。 但他们都是朝中的老油条了,很快就便收起了异样的表情,面不改色地行礼:“臣等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经过顾锦箫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他身着一袭绯色官袍,面容精致得仿若精心雕琢的美玉,线条流畅中带着几分柔和。 因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两排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他行礼的动作身姿端正,优雅得体,一举一动都符合宫规,尽显世家贵公子的风范。 只一瞬,沈知念便收回了目光,淡声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谢:“宸贵妃娘娘!” 顾锦箫与其他大臣一起往外走去,跟沈知念的仪仗擦肩而过,鼻尖似乎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沈知念修长纤细的手指,搭在菡萏的手背上,从肩舆上下来,往养心殿里面走去。 远远看到她的身影,李常德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以宸贵妃娘娘如今的身份,早已不用像下面的那些小主一样,眼巴巴地跑来养心殿邀宠,就为了见陛下一面。 今日是什么风,居然把宸贵妃娘娘吹过来了? 沈知念温声道:“李公公不必多礼。” “陛下现在可有空?” 第730章 臣妾要状告晋王殿下 李常德恭敬道:“请宸贵妃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报。” 宸贵妃娘娘求见,陛下没空那都得有空啊! 李常德满脸笑容地进去了。 养心殿里。 南宫玄羽看着汇报此事的折子,脑海里萦绕的,全是刚才那些大臣说的话。 不怪每一任帝王都多疑,因为不多疑的人,根本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更不可能活到现在。 今晚与沈家从前并无交集,此次却突然去了沈家吊唁,还阴差阳错纳了沈家的姻亲为侍妾…… 说是陆江月爱慕晋王,故而主动投怀送抱,可谁知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 究竟是晋王狼子野心,想拉拢人家为他所用?还是他与沈茂学,早已在私底下有了联系? 就在这时,李常德进来恭敬地汇报道:“陛下,宸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南宫玄羽的眸色一下子深了几分。 他每隔几日,都会去钟粹宫看他们母子。念念绝不是无缘无故,到养心殿来求见。 南宫玄羽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她是来为沈家辩解的吗? 殊不知越是如此,帝王心中的疑心更甚…… 但南宫玄羽并未将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淡声道:“传她进来。” “是!” 李常德退了出去,含笑望着沈知念:“宸贵妃娘娘,请。” 沈知念穿着一袭华丽的宫装,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急,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愤之色。 她在大殿中间站定,按宫规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沈知念说话时的语气,甚至也染了几分怒意。 南宫玄羽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温声问道:“念念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沈知念撩起裙摆跪了下去,愤怒道:“陛下,臣妾要状告晋王殿下!” 帝王眼中闪过了一抹讶色。 他以为念念此次过来,是为沈家解释,或者撇清关系的。 不曾想竟是…… 南宫玄羽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要进状告晋王什么?” 沈知念怒气冲冲的语气里,还带了几分委屈:“虽说自大周开国以来,后宫便不得干政。但今日之事,事关臣妾的母家,臣妾没办法忍下去了!” “臣妾的父亲得陛下信重,官居一品吏部尚书,对陛下忠心耿耿,对于朝政之事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半分,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 “陛下也知道,臣妾的父亲为人向来老实本分,从不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 这倒是。 经历了被镇国公与定国公把持朝政的日子,帝王最无法容忍的,便是结党营私的权臣。 他之所以重用沈茂学,不仅是因为他是沈知念的父亲,更因为沈家从前只是小门小户,在京城没有家世和背景。 不像那些世家大族,各种关系错综复杂。 沈茂学是孤臣,能信任、效忠的便只有帝王。 所以,帝王怀疑沈茂学与晋王有所交集时,才会如此重视。 沈知念继续道:“这一点,陛下知道,京城的权贵也都知道。” “晋王殿下身为大周唯一的王爷,若与哪位重臣交好,本就会引得朝野侧目。臣妾不信晋王殿下不明白这一点。” “沈家和他素无交情,他却在周氏去世后,贸然跑去沈家吊唁,不就是为了让臣妾的父亲,无法再做孤臣吗?” “而且陆江月一介弱女子,哪来的胆子勾引晋王?依臣妾看,她指定是被晋王算计了。晋王就是想利用陆江月,让沈家和他产生交集。” “请陛下恕臣妾多言。不是臣妾挑拨您与晋王的兄弟之情,而是他贸然去结交重臣,臣妾怀疑他其心可诛啊!” “若晋王真的心怀不轨,还要拉臣妾的父亲下水……万一陛下因此厌弃了臣妾,厌弃了阿煦怎么办?” “故而臣妾今日才要过来,狠狠告晋王一状!” 大周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大臣的妻子去世了,王爷不能去其家中吊唁。 沈知念怒气冲冲地跑到帝王,面前状告晋王,实属显得有些草率,甚至幼稚…… 虽说晋王的罪名无法成立,却将帝王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若沈家真的在私底下与晋王交好,宸贵妃又怎会气成这样? 看着念念生气的模样,南宫玄羽觉得,她委实有些可爱。 “好了,好了。” 南宫玄羽起身走上前,亲自将沈知念扶了起来,语气柔和了不少:“朕知沈爱卿对朕忠心耿耿,也知他毕生的夙愿,便是做孤臣。” “晋王不过是去沈府吊唁了一回,后果没有念念想的这么严重。朕怎会因此厌弃你,厌弃阿煦?” “别多想了,嗯?” 沈知念心头冷笑了一声。 这个男人总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若她今日不来演这么一出,他心里还不知道该怎么猜忌沈家呢。 还后果没她想的这么严重,呵…… 但沈知念面上,却半分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似乎才放下心,来闷闷地“嗯”了一声:“臣妾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不懂朝政之事。但臣妾明白,陛下是大周唯一的主人,也是臣妾的父亲唯一要孝忠的人。” “不管是晋王也好,还是其他大臣也罢,臣妾的父亲都不会做结党营私的事,永远只会听从陛下的命令!” 南宫玄羽摸了摸沈知念脑后的头发,温声道:“朕明白。” 帝王每日听得最多的,就是大臣们表忠心的话。若这番话是其他人说出来的,南宫玄羽定不会轻易相信。 然而自他提拔沈茂学以来,对方确实如他所愿,从不与其他大臣交好。 沈茂学和顾锦潇一样,一直都是孤臣,是他手中锋利的刀! 再加上对沈知念的感情,帝王自然相信沈家。 帝王牵起沈知念的手,往外间走去:“这么着急忙慌过来,还没用午膳吧?” “既来了,便陪朕一起用膳吧。” 沈知念浅浅一笑,握紧了南宫玄羽的手:“臣妾遵命!”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南宫玄羽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今日怎么这么乖巧?” 第731章 爱能止痛(124万票加更) 上个月,这个女人不是还像小野猫一样,炸毛般跟他赌气吗? 沈知念脸上噙着浅浅的笑意,娇嗔道:“因为臣妾高兴,陛下信任臣妾。” “这让臣妾觉得,自己与陛下真的是心心相印的。” 她在意的不是沈家不再被帝王疑心,而是得到了他的信任。 在她心中,他比沈家更重要! 南宫玄羽心头一暖,忽然就好奇起另一件事来了。 他牵着沈知念在八仙桌前坐下,语气随意地问道:“若有一日,朕要念念在朕与沈家之间做出选择呢?” 沈知念面色微白,看起来有些惶恐:“陛下何故有此一问?” “可是臣妾和沈家做错了什么……” 眼看她就要起身告罪了,南宫玄羽连忙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朕不过是随口一问,念念也随口一答。不必紧张。” 难怪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 沈知念在心中摇了摇头,看南宫玄羽的目光带着款款深情:“好听的话谁都会讲。” “若是旁人,定会说心中最重要的是陛下。类似的话说出来,陛下未必会信。” “可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在臣妾心中,的确是陛下更重要!” 说到这里,沈知念微微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 “陛下也知道,臣妾自幼在沈家过的日子……故而臣妾对家族虽有感情,却没到可以为家族牺牲一切的地步。” “是进宫后,陛下的宠爱和呵护,让臣妾感受到了温暖。让臣妾第一次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被爱的滋味。” “在臣妾心中,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更是臣妾孩子的父亲。没有什么人和事,比陛下更重要!” 沈知念这番真诚的话,比那些说得天花乱坠,表忠心的言语,更显得诚挚。 南宫玄羽倏忽想起了,姜庶人当年还在,贵为皇后时。 南宫玄羽和她是少年夫妻,也曾有过相敬如宾的时期。 然而自始至终,姜庶人都把镇国公府的未来和荣耀,看得比他,比皇家更重要。 这一点,便是南宫玄羽与姜庶人离心的开始。 念念和那些出生顶级世家的后妃,都是不一样的。哪怕身居高位,她也会把他放在家族之前。 正因为知道沈知念从小在沈家过得不好,她的这番话,可信度更高。 帝王轻轻拥着沈知念的肩膀,温声道:“朕明白了。” “念念对朕的真心,比得过万金!” 在他心中,唯有念念和阿煦,与他才是一家人。 其他人,不过是帝王的妃嫔和皇嗣。 …… 沈家发生的事虽然没有大规模传开,但权贵圈子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春贵人一直在私底下,跟晋王府有联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最开始,她心中确实有些不是滋味。但很快,春贵人就将自己哄好了。 今晚殿下是成大事者。 做大事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晋王府有那么多姬妾,她就算吃醋也吃不过来。更何况,陆江月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侍妾罢了。 说不定她入府后,晋王殿下都看不上她,懒得打她呢。 晋王殿下真正放在心上的,一定只有她巴哈尔古丽一人!不然他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她? 迎春虽是晋王的人,但知道了春贵人的奇葩思想,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迎香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主,难道您真的不怕疼吗?” 她刚开始还以为,被今晚殿下暴打之后,春贵人不会再对今晚殿下忠心耿耿了。 谁知道……晋王殿下越打她,她越爱晋王殿下爱得不行…… 春贵人瞥了迎香一眼,道:“你不懂,爱能止痛。” 她虽然不喜欢挨打的滋味,可她更害怕,晋王殿下因此不爱她,抛弃她…… 只要今晚殿下愿意让她为他所用,什么事她都能承受。 她只求,今晚殿下别不要她…… …… 陆江月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抬进晋王府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在大周,只有正妻才有三日回门的说法。侧妃和庶妃都没这个待遇,更别说一个小小的侍妾了。 然而晋王对陆江月,似乎真是与众不同的,不仅这三天都歇在她房里,更是破天荒给了她三日回门的资格。 当然,今天只有陆江月自己回去。她就算再受宠,堂堂晋王也不可能陪她一个侍妾回门。 尽管如此,接到这个消息,陆母还是欢天喜地! 这说明什么?说明月儿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她如此受晋王殿下宠爱,将来别说当贵妾了,就算混个侧妃当当,也是不可能啊! 到时候,月儿可就是真正的皇家人了! 陆江临的情绪,虽然没表现得像陆母这么明显。但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也是极为高兴的。 岳父是一品吏部尚书,“妹夫”是堂堂的晋王殿下,他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沈南乔看着陆家母子虚伪的模样,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往房间走去。 陆母在身后喊她:“诶!南乔,你去哪?月儿马上就要回来了!” 沈南乔依然没有搭理她。 陆母皱起了眉头:“哼!摆什么官家小姐的谱?将来月儿要是成了晋王殿下的侧妃,你这个当嫂子的想巴结她,都不可能了!” 沈南乔懒得跟她掰扯,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很快,晋王府的马车就到了。 虽算不上奢华,可也陆母平时往日能见到的奢华多了。 当陆江月被丫鬟扶着,从马车里下来时,陆母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身着锦衣,打扮得富贵逼人的贵妇人,是自己的女儿! “月儿?” 陆母上前,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 按理说,被晋王一连宠了三日,还格外赐了回门的资格,陆江月此时应趾高气昂才对。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竟有些闪躲,脸上也看不出太多高兴的情绪。 听到陆母喊她,陆江月只扯了扯唇角,应了一声。 第732章 不下蛋的母鸡 陆母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发现陆江月的异常,招呼着她往里面走:“普天之下就没有哪个做侍妾的,还有三日回门的资格,晋王殿下真是太宠我们月儿了!” “娘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臭豆腐,月儿,你难得回来一趟,可一定要多吃点!” 陆江月身旁的那个丫鬟,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主子如今已是晋王府的侍妾,如何能吃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的语气虽然客气,却没有半分恭敬之意。 陆江月似乎很忌惮这个丫鬟,冲陆母摆摆手道:“娘,我不吃了。” 陆母一愣。 从前,陆家家境贫寒,自然没有多余的闲钱去养丫鬟、仆人。 从陆江临中举后,陆家的家境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陆母那个时候就想过,买几个丫鬟伺候自己。 奈何陆家这一进的院子太小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仆人住。 陆江临便说,待他金榜题名,换一处大宅子,再把丫鬟、仆人都买齐。 陆母到现在还没有享受过,被丫鬟伺候的滋味呢。没想到王府区区一个丫鬟,居然敢教训主子! 陆母本想说些什么,但没想到丫鬟的气势居然这么足。 果然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丫鬟也不是一般人。 陆母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含笑道:“那娘去给你做其它好吃的!” 说着,她就往厨房走去,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真不知道老娘是倒了什么霉,娶了个好吃懒做的儿媳,也不知道出来帮帮忙!” 倒是陆江临,看出了陆江月的不对劲。 他将那个丫鬟支开,皱着眉头问道:“月儿,这三日,你在晋王府过得可好?” 陆江月低着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剧痛…… 进晋王府之前,陆江月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没想到,晋王殿下居然有那样的特殊癖好…… 这三天,她差点死在晋王府! 若她撩起衣袖,顷刻间就能让哥哥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陆江月很想求陆江临救救自己,她知道错了,不想当晋王殿下的侍妾了,想回家! 可一转念,陆江月又想起了晋王府的奢华,以及自己现在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离开了晋王府,她哪里还能穿如此华贵的料子,戴着许多珍贵的珠翠? 哥哥纵使是同进士了,也给不了她,晋王殿下能给她的生活。 想到这里,陆江月咬着嘴唇,缓缓摇了摇头:“我、我过得挺好的……就是、就是王府规矩多了些……” 为了荣华富贵,她可以继续忍下去! 陆江临当即也没有多想,只当妹妹自幼在民间长大,突然入了王府,成日由嬷嬷教导规矩,不习惯也正常。 很快,陆母就将午饭准备好了。 沈南乔在房间没有出来,他们一家人正好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期间,陆母不小心撞到了陆江月的手臂,她瞬间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却不敢惊呼出声。 因为怕被娘家人发现,她身上青紫的痕迹。 回去后,晋王殿下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就这样,陆江月在陆家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饭,还要打起精神伪装,不叫陆母和陆江临看出她的异常。 回去时,坐在马车上,陆江月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丫鬟在一旁面无表情道:“还算主子知情识趣,知道今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陆江月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她不敢反抗晋王殿下,但不代表她会任人欺负! 等着吧! 只要她受得住晋王殿下的打,在王府有了一定的地位,这个贱婢休想继续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陆江月离开后,沈南乔才从房间里出来。 陆母本就因为她没有帮着做饭的事,心存不满,此刻更是皱起了眉头:“南乔,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儿是晋王殿下的女人,如今可是咱们陆家的贵客!” “她回门,你这个当嫂子的不好生招待就算了,连面都不露一下,你是不是太不把月儿,不把晋王殿下放在眼里了?” 沈南乔冷笑了一声:“我堂堂一品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宸贵妃的亲姐姐,四皇子的亲姨母!陆江月一个没名没份的侍妾,算什么东西?我需要把她放在眼里?” “她在我娘的灵堂上,做出与人苟且的事,我跟她早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了!刚才我没有冲出去,给陆江月两巴掌,已经是很给你们留面子了!” “婆母,我劝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陆母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沈南乔厉言厉色的样子了,但她还是头一回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你、你、你……” 陆母颤抖着手,却发现沈南乔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法反驳。 于是,陆母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冷笑道:“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嫁到我们陆家这么久了,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有脸跟我顶嘴?!” 说着说着,陆母就坐在了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地面:“哎哟喂,老天爷啊,老娘是造了什么孽啊?让儿子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 “陆家三代单传,居然要在这一代绝后了。百年之后,老娘哪有脸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啊?” 陆江临也皱起了眉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便是拿到岳父大人,拿到宸贵妃娘娘面前去说,陆家也是占理的!” “南乔,陆家从未怪过你不能开枝散叶,你怎的还如此跋扈?” 沈南乔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对已成婚的女子来说,无子就是她们的死穴……传出去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的错。 沈南乔此刻的底气也有些不足了。 见陆母还在哭天抢地,她实在是不耐烦,大步走了出去。 沈南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忽然有些迷茫。 重生一回,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第733章 盯上了沈南乔 因为魂不守舍,沈南乔竟跌跌撞撞地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身边的小厮立刻呵斥道:“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撞了冲撞了我们家公子,你有几条命赔得起?!” 锦衣青年的眉宇间原本也染了几分戾气,但看清沈南乔的模样后,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 原来是沈大人的嫡长女,宸贵妃的姐姐啊! “本公子平时不是教导过你,不可仗势欺人?狗奴才,一边去!” 锦衣青年呵斥了小厮一顿,含笑望着沈南乔:“这位夫人,你没事吧?可有摔到哪里?” 沈南乔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俊美的脸。 他穿着一袭藏蓝色的蜀锦长袍,用金丝线织就的暗纹蜿蜒其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华贵无比! 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细密的针脚,一看就是极有经验的绣娘,耗费许久的心血才能做好。 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为他整个人添了几分灵动的气质。 那双眼眸里带着浅浅笑意,唇不点而朱,似春日里娇艳的桃花。 陆江临也是个美男子,但眼前的这个锦衣公子跟他比起来,容貌更胜一筹! 尤其对方还如此温柔地望着她,跟她说话,沈南乔不禁有些无措。 她后退一步,福了一礼道:“我没事。” “险些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勿怪。” 说着,沈南乔便匆匆离开了。 毕竟她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在大街上与男子过多接触,恐会传出难听的流言蜚语。 锦衣公子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神色越发玩味。 随即,他吩咐一旁的小厮:“派人注意那位陆夫人的动静,看她何时会再出门。” 小厮一愣,十分错愕:“公子,您什么时候不喜欢二八少女,对已经嫁人的妇人感兴趣了啊?” 刚才那位夫人底子看起来虽不错,但皮肤粗糙,神色憔悴,一看平时的日子过得就不好。 公子就算要喜欢嫁人了的妇人,也不该喜欢那种类型啊…… 锦衣公子又踹了小厮一脚:“你懂什么?” “宫里那位宸贵妃娘娘不是滴水不漏吗?本公子就要从她全是漏洞的姐姐身上做文章!” “宸贵妃把咱们家害得那么惨,不让她付出点代价,本公子如何甘心?” “况且做好了这件事,父亲说不定也会对本公子刮目相看。” 小厮点点头:“原来公子如此深谋远虑,是小的愚钝了。” “小的这就去办。” …… 距离沈知念的手臂在上元佳节那日受伤,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了。 她的伤口不仅全好了,连一丝伤疤都没留下。 孙贵人正在主殿陪着沈知念说话,见唐洛川最后一次来为她的手臂复诊,忍不住惊呼道:“唐太医的医术也太好了吧!” “宸贵妃姐姐当初伤得那么重,嫔妾还以为,她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点疤痕呢。没想到,真的一丝丝痕迹都看不到!” 孙贵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沈知念的手臂翻来覆去看着。 沈知念忍不住失笑:“唐太医的医术,本宫向来是放心的。” 听着她的夸赞,唐洛川的唇角,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宸贵妃娘娘和孙小主谬赞了,这都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了李常德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嫔妾/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他走到沈知念身旁坐下,含笑问道:“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沈知念伸出自己受过伤的那条手臂:“孙妹妹刚才和臣妾说,臣妾的手臂当初被刺客划了一道那么深的口子,居然一点伤疤都没留下。这谁看得出,臣妾曾经受过伤啊。唐太医的医术,真是非同凡响!” 孙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夸赞道:“是啊!这几个月,多亏了唐太医照料,臣妾和皇嗣才一切都好!” 南宫玄羽看唐洛川的眼神更满意了。 沈知念趁机笑道:“陛下可是说过,若唐太医能让臣妾的手臂恢复如初,要大大嘉奖他,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呀你。” 南宫玄羽无奈地看了沈知念一眼:“君无戏言,朕怎会食言?” “来人,传朕的旨意,唐洛川为宸贵妃疗伤祛疤,为孙贵人安胎有功。即日起,晋为一等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也分等级。 唐洛川自效忠沈知念以来,升过好几次官,但到现在只是个二等太医。 二等太医和一等太医,看似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差距宛如天堑! 因为一等太医,通常都是院判和副院判的预备役。 放眼整个太医院,一等太医都屈指可数,哪个不是上了年纪,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唐洛川如此年轻,就已是一等太医,传出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惊愕不已! 唐若川心中十分欣喜,跪地道:“微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玄羽宠溺地看着沈知念:“你不该谢朕,而是该谢宸贵妃。” “你对宸贵妃尽心,朕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唐洛川又道:“微臣多谢宸贵妃娘娘!”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知念微微颔首:“本宫处事向来公允,有功自当赏,这一切都是唐太医应得的。” 南宫玄羽看向了孙贵人高高隆起的肚子,趁着唐洛川在这里,他温声问道:“孙贵人的皇嗣如今已经七个多月了,一切可都好?” 唐洛川拱手道:“回陛下,孙贵人与皇嗣都很康健。只是……若皇嗣发育得太大,孙贵人生产时恐怕要遭罪,也不利于皇嗣顺利出生。” “剩下的几个月,孙贵人还当适量忌嘴。” 此事他已经在私底下,跟孙贵人说过许多次了,但孙贵人总是管不住嘴。 宸贵妃娘娘住在主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她。 希望陛下的金口玉言,能让孙贵人听话些吧。 第734章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34万打赏值加更) 孙贵人面色微窘,红着脸道:“嫔妾现在是一个人吃饭,供养两个人,吃的当然多些啦……” 这唐太医,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宸贵妃姐姐还在这里呢,让她多不好意思…… 要是宸贵妃姐姐知道她不听话,因此生气了怎么办? 沈知念叹了一口气,真的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本宫让林嬷嬷照顾你安胎,已经严格控制着你的饮食了,你居然还能想到办法偷吃?” “本宫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本事?” 孙贵人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了:“宸贵妃姐姐,嫔妾……嫔妾肚子饿,就忍不住嘛……” 沈知念严肃道:“那不行。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左右臣妾说话是不管用了,还是您来说孙妹妹吧。” 孙贵人急了:“宸贵妃姐姐,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孙贵人脸上的紧张和慌乱,南宫玄羽一愣。 他怎么觉得,好似对孙贵人来说,念念的话比他的还管用? 是错觉吧…… 事关皇嗣,帝王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即日起,你平日的饮食分量,要严格听唐太医与宸贵妃的话,这是圣旨!孙贵人,你知道了吗?” 孙贵人闷闷地低下了头:“是,嫔妾明白了。“ 她不想惹宸贵妃姐姐生气,以后一定多跟自己说,死嘴,别吃了! 呜呜呜…… …… 这天,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沈知念身旁低声道:“娘娘,蔷薇有新消息传来了!” 蔷薇便是沈知念在许久之前,安插进长春宫的钉子。 因着为人小心谨慎,性子又沉稳,在长春宫做了那么久的粗使宫女,蔷薇终于升为了三等宫女。 虽说三等宫女依旧无法进入内室,近身伺候良妃,但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已经比以前扫院子的时候多了一些。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账册,抬眸问道:“什么消息?” 芙蕖道:“回娘娘,前两天蔷薇意外听到若离与良妃娘娘说,‘就是这几日了’之类的话。” “蔷薇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并不知两人说的是什么事。但感觉到长春宫近日的气氛,蔷薇觉得此事或许有异,故而连忙找机会向娘娘汇报。” 沈知念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眼底闪过了几分若有所思。 良妃为人向来谨慎,几乎不在后宫主动做什么恶事。 她最关心的就是皇嗣,从以前好几次想抚养别人的孩子,就能看出来。 最近对良妃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郝贵人的肚子了。 难不成此事,与郝贵人有关? 沈知念虽无法确定,但抱着宁可弄错,也不放过的想法,对芙蕖道:“去太医院请唐太医过来。”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不多时,唐洛川便来了钟粹宫,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不知娘娘这时传微臣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前些日子,本宫就让你注意郝贵人情况,到现在你可有什么收获?” 唐洛川道:“回宸贵妃娘娘,为郝贵人安胎的徐太医,将她的脉案和平日所用的药材藏得极紧。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跟着他当差的药徒,都没有机会接触到。” “虽说事关皇嗣要谨慎,但徐太医谨慎得太过,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再结合郝贵人自有孕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养胎,实属不正常。” “微臣猜测,郝贵人的胎相,十有八九有问题!” 这一点,沈知念心里也有数。 只是她如今身居高位,更要防备后宫的无数明枪暗箭。 郝贵人成日在水月轩闭门不出,这一胎是良妃负责照料,她又对良妃深信不疑。 沈知念若是贸然插手,定会有人从中做文章。一旦郝贵人的胎相出了什么问题,这口锅指定会落到沈知念身上。 但……这种事,谁说她一定要靠智取啊? 许多时候,直接动手,反而比用弯弯绕绕的计谋有用多了。 沈知念让人传了小周子进来。 小周子行完礼,笑呵呵地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他在钟粹宫闲了这么久,许久没用武之地了。小周子都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别人取代。 娘娘终于又想起他了!嘿嘿嘿…… “如今确实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沈知念吩咐道:“今晚你找机会悄悄潜入太医院,去看看徐太医为郝贵人安胎的脉案。” “记住,无论看到了什么内容,都先不要打草惊蛇。” 如此,她才好谋划后续的事。 小周子有些迟疑:“娘娘,太医院守卫森严……” 以他的身手,寻常地方确实可以来去自如。 但太医院存放的,都是为主子们治病的药材。能救人,也能害人。 但凡出了一点差错,便会引起极为严重的后果!因此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有禁军在那里巡逻。 他若是暴露了,连累了娘娘,就得不偿失了。 唐洛川道:“这个好办。” 在大周,二品及以上的太医,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当差的间隙,可以在里面小憩或午休。 唐洛川虽医术精湛,却不通拳脚。故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一直没有潜入徐太医的房间看过。 若由小周子行动,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稍后你和本官手底下的药徒,交换一下衣物,假扮成他。然后随本官一起回医院,在本官的房间潜伏起来,在晚上再行动便是。” 小周子含笑道:“这样就不怕出差错了。” “请娘娘放心,您此次交代的事,奴才定办得漂漂亮亮!” 但凡沈知念吩咐的事,小周子从未失手过。 沈知念一直很信任他,点了点头道:“去吧。” “奴才告退!” 小周只随唐洛川一起退了下去。 菡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奴婢还以为,娘娘这次又会想出什么精妙的计谋,让徐太医暴露。” “没想到,居然是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第735章 要早产了 沈知念淡淡一笑:“不论什么办法,管用就行。” 菡萏重重点头:“娘娘说得是,现在就等小周子的结果了。”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哪怕是最单纯的菡萏,也已经明白了许多事。 没有人问沈知念,既然知道郝贵人的胎相,十有八九有问题,为何不将此事汇报给陛下? 若陛下派太医院的院判大人,去给郝贵人把脉,郝贵人还敢拒绝不成? 能问出这些问题的人,说明他们还是太天真了,不适合在后宫生存…… 深宫惊险,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谁知道这是不是郝贵人联合良妃,故意做的一个局,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就等着其他人往里跳。 若沈知念着急忙慌,将这件事汇报给南宫玄羽,最后却查出来郝贵人什么事都没有,她该如何收场? 届时,郝贵人和良妃再联手,说沈知念居心不良,想借此事往良妃身上泼脏水,她岂不是要惹得一身骚? 就算沈知念不攀扯良妃,只说是担心郝贵人的身体,才让其他太医为她把脉。 可郝贵人的这一胎,一直是良妃在负责。沈知念这么做,不是明摆着不信任良妃? 她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在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被沈知念如此质疑,跟羞辱有什么区别? 要是最终的结果是郝贵人没事,众人便会觉得宸贵妃仗势欺人,她在后宫的威信会大打折扣。 以沈知念的谨慎,可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查出来,郝贵人的胎相有问题,后宫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沈知念是怎么知道的? 虽说众人都清楚,唐洛川是沈知念的人,帝王心中或许也有数。 可有些事,心照不宣是一回事,摆到明面上来又是一回事。 站在帝王的角度,唐洛川对沈知念的忠心,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今天能帮沈知念犯太医院的忌讳,去查探别的太医负责的皇嗣。 焉知明日不会为了她,对其他皇嗣、妃嫔做什么不好的事。 沈知念又怎么可能将底牌放置于阳光下,引得无数人忌惮。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良妃的聪慧,如果她真的对郝贵人的皇嗣做了什么手脚,肯定将后路都想好了。 沈知念就算将事情闹开,也未必能扳倒良妃,说不定她还会趁机倒打一耙。 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找到证据,打良妃一个措手不及! …… 水月轩。 郝贵人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下巴已经瘦得极尖,四肢也十分纤细,只有腹部高高隆起。 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虚弱下去,郝贵人心中无比恐慌不。 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良妃已经成了她心中的希望和救命稻草。 见良妃又来看自己了,郝贵人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看她的眼神满是依恋之色:“嫔妾无法起身向良妃姐姐行礼,还望姐姐勿怪。” “好妹妹,不要客气。” 良妃握着郝贵人的双手,在床边坐下:“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姐妹之间,就不必讲那些虚礼了。” 郝贵人紧紧抓住了良妃的手:“良妃姐姐,嫔妾害怕……” “嫔妾的身体这么弱,这一胎真的能顺利生下来吗?” 良妃温和的笑容,带着极强的感染力,安慰道:“郝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怀的是天潢贵胄,有陛下的龙气庇佑,当然会没事。” 郝贵人脸上露出了落寞之色:“可陛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看过嫔妾了……” 后宫的美人那么多,即便郝贵人怀着皇嗣,也不可能日日都能见到帝王。 南宫玄羽重子嗣,最开始,偶尔还是会来看她。 但徐太医说,郝贵人胎相不稳,最需要的是安心养胎,切忌情绪激动。 哪个宫嫔看到帝王了,能不激动? 从那以后,帝王便极少来水月轩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送一些赏赐过来。 良妃笑着安慰道:“陛下政事繁忙,一时不得空来看郝妹妹,也在情理之中。” “郝妹妹寝殿里摆着的,不都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可见陛下还是极为将郝妹妹放在心上的。” 初儿也跟着到:“是啊。小主的孩子已经快八个月,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一旦喜得皇子,陛下还不把你们母子宠到天上去啊!” 郝贵人不安的心情,这才缓和一些,露出了一抹虚弱而羞赧的笑容:“你怎么也学坏了,跟着良妃姐姐一起打趣我?” 初儿含笑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小主孕期一直爱吃酸的,民间常说酸儿辣女,这肯定是个皇子!” “届时,奴婢就该改口管小主叫‘娘娘’了。” 郝贵人被哄得心花怒放,心情好了不少。 良妃趁机让人将安胎药端上来,哄着她喝了下去。 随后,徐太医给郝贵人把了个平安脉。 郝贵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怎么样?” “徐太医,我的孩子还好吗?” 徐太医的答复,跟之前几次一样:“请郝贵人放心,您的身子虽弱,但皇嗣一切都好。” “待皇嗣降生后,小主月子里好好养一养,身子也会跟着好起来的。” 郝贵人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拱手道:“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 不多时,见郝贵人歇下了,良妃便起身离开了。 “奴婢恭送良妃娘娘!” 初儿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满是感激之色。 小主这一胎,胎相一直不好。若没有良妃娘娘精心照顾……说句大不敬的,这孩子只怕保不到现在…… 良妃娘娘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另一边。 出了水月轩,良妃带徐太医走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凉亭。 若离和小蔡子立即带着宫人,到四周守着。 在这里说话的好处就是,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不用担心有人藏在暗处,偷听他们讲话。 良妃淡淡一笑,语气十分温和:“你前两天说,郝贵人的皇嗣已经快保到了极限,怕是最近就要早产了。” 第736章 谁说我们拿她没办法 “今日又为郝贵人把了一次脉,能确定具体时间了吗?” 良妃明知皇嗣出生之日,就是郝贵人生死之时。可她问起这件事时,语气依旧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在谈论最近几日的天气如何。 这一刻,看着良妃如菩萨般和善的面容,徐太医都忍不住一阵心惊! 他低下了头,恭敬道:“回良妃娘娘,最多不过三日,咱们要早做准备了。” 从谋划这件事开始,良妃就一直在准备着。 听到徐太医的回答,她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良妃望着远处的景色,长长喟叹了一声:“郝贵人福薄,无法看着皇嗣长大。但能为皇家延续血脉,也是她最大的荣幸了!” 徐太医不敢反驳,只能道:“娘娘说得是。” 这个插曲过后,良妃便挥了挥手:“好了,本宫要回长春宫处理宫务了,你也回太医院去吧。” “是。微臣告退。” 进了太医院,徐太医回到自己的休息处,开始填写郝贵人的脉案。 当然,一些不可告人的事,他哪敢黑纸白字写出来。 脉案上只记载着,郝贵人自上次动了胎气,胎相便一直虚弱,今日的脉象与往常一样。 做完这些事,徐太医又出去忙碌了一会儿,便到了下值的时间。 今夜不是他当值,他很快就随其他太医一起,离开太医院出宫去了。 日头渐渐西斜,转眼太阳就从西边沉了下去。 一道漆黑的身影,小心谨慎地从唐洛川的休息处出来,避开巡逻的侍卫,进了徐太医的休息处,在里面仔细翻找起来。 小周子记得娘娘的交代,并未在徐太医的休息处拿走什么东西,只将那些记录牢牢记在心中。 当然,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小周子随身带着纸笔,一些记不住,或者看不懂的地方,他就立即抄录下来。 将这些事做完,天色已经快大亮了。 小周子迅速便把东西复原,离开了此处。 …… 翌日。 钟粹宫。 回来后,小周子便将在徐太医休息处,看到的、抄录下来的东西,一并整理好交给了沈知念。 上午,沈知念让芙蕖传了唐洛川过来。 行完礼,唐洛川接过沈知念让芙蕖递过来的资料,仔细看着。 沈知念没有说话,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见唐洛川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她才抬头问道:“如何,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唐洛川微微皱起了眉头:“徐太医极为小心谨慎,应该没将郝贵人真正的异常之处,记录在脉案中。” “就算她或皇嗣出了什么问题,事后追查起来,任谁看到了郝贵人的脉案,也只会觉得她是上次动了胎气之后,身体一直虚弱,发生什么意外都正常。” 菡萏感叹道:“还好娘娘没有直接让小周子,把郝贵人的脉案盗过来。不然没有收获不说,徐太医发现东西失窃,咱们可就打草惊蛇了。” 沈知念没有急着失望,只是静静地望着唐洛川。 唐洛川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 就算徐太医没有在脉案上,记载明显的东西,他应该也能从郝贵人平日用的药材里,发现异常之处。 果不其然,唐洛川再次打开了手中的册子,一行行仔细看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洛川终于抬起头,面色凝重道:“回宸贵妃娘娘,郝贵人的脉案和她平日服用的安胎药,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微臣发现,其中有几种药材,若是结合在一起长时间服用,虽然能让胎儿得到极好的滋养,却会损伤母体气血。” “时间长了,母体定然会承受不住,甚至撑不到足月!” “再结合您的线人传递来的消息,微臣猜测,郝贵人的龙胎快八个月,极有可能是撑不住,要早产了。” “所以,良妃娘娘和徐太医,才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尽管早就知道,良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仁善,但听唐洛川说完这些事,芙蕖还是惊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郝贵人自从怀了皇嗣,便越发小心谨慎,在宫里谁也不信,只把良妃娘娘当成自己的亲姐姐。” “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良妃娘娘说的话在郝贵人看来,恐怕比陛下的圣旨还管用。” “郝贵人如此信任良妃娘娘,良妃娘娘竟在暗中谋划着杀母夺子?” “平日面对郝贵人时,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心虚吗?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菡萏撇撇嘴,冷嗤了一声:“不可怕,她如何能稳坐如今的位置?” “娘娘,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思。 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唐洛川的推测,没有确切的证据。 就算让小周子将徐太医的脉案弄回来,然后把事情闹开,证实唐洛川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 徐太医也可以声称,是郝贵人的身体太弱了,皇嗣和母体之间,他不得不选择多保全皇嗣一些。 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天下人看来,一个贵人的性命,如何跟皇嗣相提并论? 谁都说不出徐太医做的事有问题,说不定他还会因为照顾皇嗣有功,得到嘉奖呢。 就算大家都知道,此事良妃是知情的,沈知念也无法将良妃怎么样。 毕竟放在任何一个上位者身上,都会毫不犹豫选择保皇嗣。 良妃到时候再装出一副菩萨样,说她不忍心见帝王子嗣单薄,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孩子,却生不下来。 众人也不会觉得,良妃做的事有问题。 就算有一些人认为,良妃表里不一,也伤不到良妃的根基。 听完沈知念的分析,众人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若明知道郝贵人和皇嗣,只能保全一个,良妃和徐太医却选择保全郝贵人,那才是大大的死罪! 菡萏不甘心地问道:“娘娘,难道我们知道了这么多事,拿良妃娘娘还是没有办法吗?” 沈知念勾唇一笑:“谁说我们拿她没办法?” 第737章 沈知念见郝贵人(125万票加更)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良妃选择保全皇嗣的做法没错,可若郝贵人知道真相了呢?” 看到沈知念脸上讥讽的笑容,菡萏笑道:“那还用问吗?” “郝贵人之前有多信任良妃娘娘,就会有多恨她!” 芙蕖摇摇头,感叹道:“自己最信任,一直视如亲姐姐的人,实则是潜伏在自己身边,那条最毒的毒蛇!” “当郝贵人知道此事,不用咱们去对付良妃娘娘,恐怕她自己就会对良妃娘娘恨之入骨!” 菡萏忽然皱起了眉头:“只是……郝贵人那么信任良妃娘娘,反而一直防备着咱们。” “就算咱们将真相告诉郝贵人,她也不会相信啊。说不定转头就会去良妃娘娘那里,把咱们卖了。” “这叫什么来着?” 菡萏想了想,继续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帮她的人,她不信;要害她的人,她却视为亲姐姐。” 沈知念放下茶盏道:“菡萏的话在理。” “只是时间紧迫,恐怕没有多余的功夫,让咱们去部署了。” 菡萏望着她,好奇地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沈知念思索了良久,才道:“良妃让徐太医,以损耗母体气血的方式保住胎儿,肯定不敢让郝贵人知道,她会早产的事。” “若咱们将此事告诉郝贵人,等到她早产之日,自然会明白,本宫说的都是事实。” 芙蕖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那时候,郝贵人还能有命在吗……” 沈知念看向了唐洛川:“这就要看唐太医的本事了。” 郝贵人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沈知念向来不喜欢蠢人。放在其它时候,她才懒得谋划这么多,就为保郝贵人一命。 然而想到郝贵人一旦活下来,便会成为刺向良妃那把最锋利的刀,沈知念一下子就感兴趣起来了! 被沈知念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唐洛川的耳根倏忽一红,低下了头道:“寻常情况下想保郝贵人一命,的确不可能。” “但娘娘的库房里,有数百年的老山参。若取一些根须制成药丸,就算不能让郝贵人度过这一劫,也能将她的命吊一些时日。” “足以让她看清良妃娘娘了,并展开报复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芙蕖,等会你带唐太医去库房,取他要的老山参根须。”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沈知念又将目光落在了唐洛川身上:“时间紧迫,就劳烦唐太医抓紧了。” 唐洛川拱手道:“微臣定不辜负宸贵妃娘娘的嘱托!” 随即,两人便退了下去,立即去做这件事了。 芙蕖并没有问,郝贵人成日在水月轩卧床养胎,娘娘要在如何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这些事告诉她? 因为沈知念如今贵为宸贵妃,绝大部分后宫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想悄无声息地见到一个贵人,实在太容易了! 唐洛川的医术虽然精湛,却也不是大罗神仙。郝贵人的身体已经亏损成那样了,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她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但短时间内吊着郝贵人的命唐洛川还是能做到的。 吊命的药丸其实并不难制作,难的是那些珍稀、罕见的药材。 有了沈知念给的数百年老山参根须,唐洛川回去后,便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他终于在赶在翌日下午,将药丸制好,送来了钟粹宫。 芙蕖送唐洛川出去的路上,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色,不免心疼:“唐太医,您也要注意自个的身子啊。” “万一熬坏了,还如何为娘娘分忧?” 唐洛川摇了摇头:“本官不碍事。” 只要是宸贵妃娘娘吩咐的事,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做成!熬一天一夜,算得了什么? 芙蕖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自从明白了唐太医对娘娘,除了有超乎寻常的忠心之外,似乎还有某种扭曲的感情。 芙蕖便将自己对他的情愫,深深埋在了心中。 对她来说,只要能时不时看到唐太医,跟他说说话,她便心满意足了。 其它的,她已经不再肖想。 芙蕖福了一礼,道:“唐太医回去后,好生歇着吧。” 唐洛川微微颔首,离开了此处。 …… 水月轩。 郝贵人的身体一直虚弱着,就连睡眠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白天打一会盹,晚上就大半夜都睁着眼睛。 太阳刚从西边落下去,郝贵人已经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了。 她有些口渴,可身子沉,无法起身去拿桌上的茶杯,便像往常一样唤道:“初儿!” “嘎吱”一声,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初儿,而是两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里的人。 郝贵人瞳孔一缩,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沈知念没有跟她废话,直接拉下了斗篷上的帽子。 小周子同样拉下帽子,嘲弄地笑了笑,但语气还挺客气的:“郝贵人,您不用白费功夫了。您现在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话音落下,小周子忽然一愣。 他这话,怎么那么像话本子里的反派说的? 在烛光的照耀下,看到沈知念娇媚动人的容颜,郝贵人一双眸子里满是不解:“宸贵妃娘娘?!” 她正想起身行礼,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宸贵妃娘娘,您、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扮成如此模样,出现在嫔妾的寝殿……” 该不会、该不会是来害她的孩子的吧?! 郝贵人往床里面挪着,双手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 小周子嗤笑道:“郝贵人,您不必这副模样。我们娘娘若是想害您,还用等得到今日,还用费这么大的功夫?” 小周子的话虽然有道理,但郝贵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她咬着嘴唇问道:“不知宸贵妃突然驾临水月轩,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自顾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看向郝贵人。 第738章 良妃姐姐怎么会害她呢 “本宫是来救你的。” 听沈知念不疾不徐地说出这句话,郝贵人只觉得可笑。 在良妃姐姐的照料下,她和孩子都好好的,只等瓜熟蒂落,平安生下一个小皇子了。 需要宸贵妃娘娘救? 宸贵妃娘娘膝下有四皇子,恐怕心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忌惮,她会不会生下一个皇子呢。 毕竟宫里的皇子越多,四皇子就越不金贵了。 当然,郝贵人心里即便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说出来。 而且她不知道,宸贵妃今日究竟有何目的。 宸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要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郝贵人现在真的很害怕,只能先稳住对方,希望有人发现水月轩的不对劲,然后通知良妃姐姐来救她。 “宸贵妃娘娘说笑了。” 郝贵人笑道:“嫔妾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哪需要劳烦娘娘大驾?” “时间已经不早了,娘娘贵体重要,还是快回去歇息吧。” 沈知念不是不明白,即便她对后宫已经有了许多掌控,但亲自来水月轩,还是有不小的风险。若是被人发现了,很难说得过去。 然而如此重要的事,由她亲口说出来,郝贵人都不一定会相信,更别说换成宫人了。 沈知念只能选择冒险一试。 她没有跟郝贵人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长这么大,应该也见过一些有孕的妇人。可发现哪个孕妇像你一样,整个人都骨瘦如柴了,只有肚子高高隆起?” “你就没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骇人的模样吗?” “孙贵人有孕的时间和你差不多,为何她的身子康健无比,还能每日去御花园散步,你却连下床都做不到?” “郝贵人,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是因为你曾动过胎气吗?” 郝贵人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子状况。 这几个月,郝贵人躺在床上养胎,不是没感觉到,身体在一日日虚弱下去…… 她心中也曾有过疑惑。 可徐太医说,是她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再加上上次被吴常在变戏法吓到,动了胎气。 还有去钟粹宫朝见时,经受了孙贵人的言语刺激。 等孩子生下来,好好养一养,她的身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徐太医是良妃姐姐信任的太医,怎么可能害她? 反倒是宸贵妃娘娘,莫名其妙跑来跟她说这些话,才显得居心不良! 但郝贵人终究不敢得罪沈知念,只能放缓了语气道:“是嫔妾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有劳宸贵妃娘娘担心了。” “宸贵妃娘娘的一片关切之心,嫔妾感激不尽!” 见郝贵人一副虚与委蛇的样子,小周子都有些无言以对了。 这个郝贵人,怎么油盐不进? 若不是对付良妃娘娘,还用得到她,谁想救她啊! 沈知念知道,想让郝贵人相信良妃是毒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的情况她早已料到,倒也不恼。 沈知念笑了笑,继续道:“本宫让人查看了,徐太医为你诊脉的记录,以及你一直以来喝的安胎药。” “居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不知郝贵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她的美眸里带着幽深的光芒,神色却又漫不经心,极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沈知念不相信,郝贵人对自己的身体,真的一点疑虑都没有。 还是对良妃的信任,盖过了她心中的疑虑? 这也是沈知念对郝贵人的一次试探,结果决定了她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郝贵人知道,自己不该相信宸贵妃娘娘。结束这个话题,想办法让宸贵妃娘娘快点离开,才是最好的做法。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沈知念认真的样子,郝贵人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她刚才的那番话。 是啊,有孕之前,她的身体一点都不差。 为何只动了一次胎气,她就一点点虚弱成了这样,整个人倒像是被胎儿吸干了一样…… 她和孙贵人的月份差不多,孙贵人被养得面颊丰腴,挺着大肚子还健步如飞。 为何她别说散步了,就连下床都做不到? 难不成……难不成她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问题? 不! 如果有问题,徐太医肯定会告诉她的,怎么会一次次跟她说,她不碍事? 她怀疑徐太医,不就等于怀疑良妃姐姐? 良妃姐姐对她那么好,她如此听信宸贵妃的谗言,对良妃姐姐生疑,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郝贵人向来知恩图报,做不出当白眼狼的事。 可……心中这样想着,郝贵人还是望着沈知念,鬼使神差般问出了那个问题:“……什么秘密?” 看郝贵人的神色,沈知念就知道了,她对良妃的信任,也不完全是牢不可破的。 或许,也不是郝贵人不够信任良妃,而是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有所疑虑。 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时间紧迫,沈知念没有卖关子:“……脉案和你用的那些安胎药都显示,徐太医正在铤而走险,用损耗母体气血,不顾你安危的办法,在滋养胎儿。” “通俗来讲就是……在他眼中,你不是人,只是滋养胎儿的容器,给胎儿提供养分的工具。” “长此以往带来的后宫就是……胎儿发育得很好,而你则像枯萎的鲜花,一点点干瘪下去。” “直到……利用价值耗尽,走到生命的尽头。” 郝贵人的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道:“不可能!” “徐太医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宸贵妃娘娘,您不用再危言耸听了!” 郝贵人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内心的底气却有些不足。 因为她自己也发现,她的身体情况,真的好像是宸贵妃娘娘说的这样…… 可郝贵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徐太医和良妃姐姐怎么会害她呢? 一定是宸贵妃娘娘见她的身体不好,所有精心编造了这样的谎言,为的就是让她和良妃姐姐反目。 她不能上当! “徐太医的理由,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知念嘲弄一笑:“本宫猜测,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自上次动了胎气,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第739章 外放到荥阳做知县 “而有人……想要你腹中的孩子!” “故而徐太医只好不顾你的安危,强行将胎儿保了下来。” “所带来的后果,你自己也知道了。” 沈知念说完,小周子也跟了摇了摇头:“郝贵人啊郝贵人,恕奴才说句不敬的话,您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沈知念虽然没有直接说,在幕后主导这一切的是良妃。但郝贵人又不是不知道,徐太医听命于良妃。 她望着沈知念,一个劲地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良妃姐姐对嫔妾那么好,怎么会处心积虑害嫔妾?” “宸贵妃娘娘,您一定是在说谎!” “这不可能!嫔妾是不会相信的!” 郝贵人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反驳沈知念,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望着沈知念问道:“宸贵妃娘娘,这一切不过是您的一面之词,您有什么证据?!” 郝贵人嘴上说着不相信,但她能问出这句话,就证明她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 沈知念淡淡道:“此等牺牲母体,强行保胎的方法,注定了你的孩子等不到足月生下来。” “徐太医应该没跟你说过,以你的身体状况,必然会早产吧?” “你觉得你这副破败的身子,有能力顺利生下皇嗣吗?” “他们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你腹中的孩子。恐怕到时候孩子没事,至于郝贵人你就……” 小周子道:“等到您早产之日,就知道我们娘娘说的句句属实了。” 沈知念起身朝郝贵人走了过去,拿出衣袖里的瓷瓶,缓缓放在了她的床头:“这里面装着的,是一颗保命的药丸。” “若你生产之日真的有性命危机,它可暂时保住你的命。” “当然,郝贵人,你也可以将今晚发生的事,尽数向良妃和盘托出。只是到时候,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话音落下,沈知念没有再多言,戴上斗篷的帽子,带着小周子离开了。 郝贵人缓缓拿起瓷瓶握在掌心,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宸贵妃娘娘刚才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在挑拨离间? 不管是徐太医,还是良妃姐姐,都没告诉过她,她会早产。可宸贵妃娘娘却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难道她的身体真的有问题?她的孩子真的等不到足月? 正常情况下,以郝贵人对良妃的信任,绝不会相信沈知念的话。 可就像沈知念说的,她的身体太反常了,这让郝贵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初儿终于从推门进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抱歉道:“小主恕罪!” “奴婢昨夜也不知怎么了,原本在门口当值,忽然就睡着了。” 郝贵人沉声道:“快去请良妃姐姐过来,就说嫔妾有要事告知!” 初儿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多想,福了一礼应了声“是”,就大步往外走去了。 郝贵人手中握着那个瓷瓶,心头不知怎么的,又浮现出了沈知念说的话。 如果……如果宸贵妃娘娘说的,是真的呢? 左右她的身孕已经快八个月,要不了多久就能足月生产了。只要她没有早产,就能揭穿宸贵妃娘娘的谎言,何必这么快把事情闹开呢? “等等!” 郝贵人叫住了初儿。 初儿转过身,不解地问道:“小主,怎么了?” 郝贵人将瓷瓶藏到了身后,摇了摇头:“我没事……” “良妃姐姐宫务繁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初儿点了点头:“是。” 郝贵人此刻六神无主,心中藏着太多事,不知道该跟谁说。 她看着初儿,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宸贵妃娘娘所言不虚,连她一直视为亲姐姐的良妃姐姐,都在暗中谋划着要她的命,夺走她的孩子,那她还可以相信谁呢? 初儿就真的不会背叛她吗? 郝贵人垂下眼眸道:“最近这段时间,你照顾我也辛苦了,回房间歇一会儿吧,有事我自会派人过去传你。” 初儿心头一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谢小主关心,但奴婢不碍事的!” 郝贵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初儿出去。 她将瓷瓶藏进了胸口的衣襟里,随身带着。 …… 钟粹宫。 回来后,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郝贵人会相信您说的那些话吗?” 沈知念扯了扯唇角:“不管她信不信,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中种下了。” “若她聪明点,还能暂时保住一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郝贵人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将昨夜的事全部告诉良妃,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反正没有人能证明,沈知念昨夜带着小周子,夜访过水月轩。 至于那颗保命的药丸,也无法成为证据。 因为郝贵人和皇嗣又没出事,光凭她的三言两语,难不成还有人敢来搜钟粹宫的库房,看有没有制作那颗药丸的药材? 是脑袋不想要了吗? 这一切,不过是郝贵人孕中思虑太多,臆想出来的罢了。 她执意要找死,沈知念拦不住,只能尊重她的命运了。 下午时分,芙蕖进来向沈知念汇报,陆家近日发生的事:“……娘娘,陆大人的任命已经下来,被外放到了荥阳做知县,不日就要启程了。” “在此之前,他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将陆母和大小姐都安排进去了。” “那片区域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咱们的人想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盯着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荥阳极为繁华,多少进士都想被外放到那里做知县,熬个几年资历,回京后就能拥有光明的前途。 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了陆江临一个同进士身上,不用想都知道,定是沈茂学从中出力了。 达官显贵居住的区域,更是寸土寸金。陆江临还没正式上任呢,哪买得起三进的院子,这肯定也是沈茂学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陆江临毕竟是他嫡亲的女婿,沈茂学扶持他,也在情理之中。 第740章 郝贵人发动了(126万票加更) 起初,沈知念派人事无巨细地盯着陆家,只是因为她在深宫必须处处谨慎,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漏洞。 若沈南乔不长脑子,把重生换亲的事嚷嚷出去,会给沈知念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现在,重生一是已经过去这么久,沈南乔都没对外说过,可见心头还是有分寸的。 而且沈知念如今高居贵妃之位,在宫中地位稳固,没有人敢再拿闲言碎语出来攻讦她。 她没必要再像以前一样,时刻派人盯着沈南乔了。 沈知念现在最关注的,是郝贵人和良妃的事。陆家的事她听了一耳朵,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听说郝贵人派人去请良妃的事。沈知念便知道,郝贵人对良妃已经不是绝对信任了。 她真的很期待,郝贵人得知良妃的真面目后,与其反目的样子呢。 当然,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确保郝贵人生产之后,能顺利活下来。 光凭那颗保命的药丸可不够。 毕竟女子生产太过惊险,发生一丝意外,都有可能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内务府有不少稳婆和乳母、保母,早在沈知念生四皇子之前,就被她换成了自己人。 接下来,沈知念又吩咐了几句,让芙蕖迅速去办,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 水月轩。 翌日。 良妃像往常一样,带着徐太医来探望郝贵人。 “良妃娘娘到——!!!” 以前每次听到这声通传,郝贵人都会觉得心中安定无比。仿佛只要有良妃姐姐在,她就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可此刻,郝贵人的心忽然一紧,竟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去面对良妃。 良妃已经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她本就生得端庄持重,又一心向佛。和煦的笑着时,竟有种宝相庄严的感觉。 恍惚间都要让人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庙里的菩萨。 这一刻,郝贵人心中,忽然涌起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宫里谁不知道,良妃姐姐是一等一的好人。良妃姐姐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听了宸贵妃娘娘的挑拨,就疑心良妃姐姐? 郝贵人不想表现出异常,被良妃看出来。 若良妃姐姐知道,自己差点就怀疑她了,肯定会伤心的…… 郝贵人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冲良妃轻轻扬起唇角:“良妃姐姐,您又来看嫔妾了。” “这样劳烦您,嫔妾真是不好意思。” 良妃在郝贵人身旁坐下,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不必跟本宫说这些客套话。” 随即,良妃皱起眉头,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心和担忧:“本宫怎么瞧着,郝妹妹今日的脸色似乎有些差,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郝贵人顿时变得心虚起来。 怕被良妃看出什么,她连忙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良妃姐姐也知道,嫔妾的睡眠一直不大好。” “嫔妾现在只等生下这个孩子,就能轻松些了。” 良妃摸了摸郝贵人的脸颊,眸子里满是心疼之色:“可怜见的……” “郝妹妹,真是苦了你了。” 郝贵人摇了摇头:“能为陛下开枝散叶,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嫔妾不苦的。” 良妃笑了笑:“若陛下知道郝妹妹如此懂事,一定非常欣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良妃就让徐太医上前,为郝贵人请平安脉了。 寻常怀了皇嗣的宫嫔,请平安脉不需要请得这么频繁。孙贵人那里,唐洛川都是大半个月到一个月,才去一次。 但满宫都知道,郝贵人的胎相有多不稳固。徐太医隔三差五就往水月轩跑,也正常。 许是沈知念的那番话,终究还是在郝贵人心中留下了一些痕迹。她此刻看着徐太医,心情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但郝贵人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臂。 不多时,徐太医收回了手,得出的结论,跟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说一些让郝贵人放宽思绪,安心卧床养胎之类的话。 或许是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了怀疑,那么不管怎么看对方,都觉得不对劲。 此时此刻,郝贵人忍不住在心里想,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现在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了,徐太医却一直说她的身子不碍事。 真的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郝贵人轻轻咬了咬嘴唇,不动声色地试探:“徐太医,我一定要等到足月才会生产吗?” “我近日感觉身子越来越虚弱,真的自己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良妃的眸色深了深,一瞬间还以为郝贵人察觉到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郝贵人说的话也有道理,应当是她想多了。 徐太医的眼神闪了闪,低着头道:“回小主,您的身子虽弱,但只要安心养胎,便不碍事。” “只是切记心中思虑太多,这样不利于自己,也不至于利于皇嗣的成长。” 良妃握着郝贵人冰凉的手,温声安慰道:“本宫知道妹妹辛苦,但哪个怀孕的妇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郝妹妹怀的是皇嗣,福泽深厚,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轻松了!” 到现在,徐太医和良妃姐姐依旧没有说,她极有可能早产。 看来宸贵妃娘娘真的是在骗她。 见郝贵人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良妃为她掖好被角,便起身离去了。 初儿亲自送她和徐太医出去。 回来后,见郝贵人拿着一个瓷瓶,微微发愣,初儿好奇地问道:“小主,这是什么?” 以宸贵妃如今的地位,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郝贵人不想节外生枝,并没有将昨晚的事说出来。只是宸贵妃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郝贵人随手将手中的瓷瓶给了初儿,道:“没什么。” “你先找个地方,把它放起来吧。” 等再过一两个月,顺利生下了孩子,她再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 谁知道,当天下午,郝贵人不过在初儿的搀扶下,起身出了一次恭,肚子竟毫无征兆地痛了起来…… 第741章 派人去请宸贵妃娘娘 初儿吓了一跳,扶着郝贵人紧张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 郝贵人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疼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的身子本就虚弱,此刻一张脸更是苍白无比,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痛……好痛……” “快……快去请良妃姐姐和、和徐太医……” 初儿心惊不已,连忙扯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 外面此后的宫人立即进来了,看到郝贵人的模样,也都大步往外跑去。 请太医的请太医,喊人的喊人。 其他人则和初儿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郝贵人抬到了床上。 有人诧异地问道:“小主不会是要生了吧?我小时候在家见我娘生弟弟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 初儿紧紧皱起了眉头:“小主的身孕还不满八个月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要生了?” 还有一句话,初儿在心里想着,不敢说出来。 小主这一胎怀得本就不好,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养胎。如果不看小主高高隆起的肚子,只怕众人只会觉得她病入膏肓了,哪像个孕妇。 现在又早产了,小主和皇嗣真的能母子平安吗…… 然而这么大的事,初儿就算担心,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暗在心中祈祷着,良妃娘娘和徐太医赶紧过来。 这段时间,岂止是小主,就连她也将良妃娘娘视为了主心骨…… 郝贵人虽然疼痛难忍,但神智依旧是清醒的。 听到她们的对话,她心惊不已! 早产?! 这怎么可能?! 上午良妃姐姐带着徐太医来为她请平安脉的时候,她特意问过这个问题。 徐太医那时都说,她没有任何早产的迹象。 怎么会…… 徐太医哪来的胆子骗自己? 他就不怕她秋后算账吗? 这一刻,郝贵人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恐慌…… 若是……若是生完孩子,她已经不在了呢?徐太医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难道……难道宸贵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的,良妃姐姐和徐太医要害自己?! 将近一年以来,良妃对郝贵人的种种好,种种关心,她历历在目。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郝贵人依然不愿意相信,良妃姐姐是害她的人。 或许、或许这些事,良妃姐姐根本不知情,她也是被人骗人。 是徐太医不知道收了谁的好处,要害她! 然而……郝贵人心中这样想着,对良妃的信任,还是无法回到从前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幕后之人想在这时候动手要她的命,太容易了。 郝贵人不仅担心自己,更担心腹中的孩子! 这一刻,她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慌,对沈知念反而多了几分信任…… 郝贵人明白,宸贵妃娘娘或许不是真心想救她,只是她身上还有某种利用价值。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宸贵妃娘娘想让她活下去,就够了。 原本,郝贵人对初儿也心存疑虑。可现在她能信任的,唯有这一个贴身宫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趁着外面的人都还没来,郝贵人紧紧抓住了初儿的手,道:“派人……派人去请宸贵妃娘娘……” “还有……还有我上午给你的瓷瓶,你赶紧找出来贴身藏着,别让任何人发现!若我、若我的情况不对,立刻把里面的药丸,喂我服下去。” “初儿,我和皇嗣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虽说皇嗣早产这么大的事,宸贵妃娘娘协理六宫,肯定会接到消息。 但郝贵人担心,既然有人想要她的命,难保不会用某种手段拖延时间。 初儿不明白,明明小主从有孕以来,一直害怕宸贵妃娘娘会对她下手。怎么这种时候,还特意让她派人去请宸贵妃娘娘? 纵使心中有许多疑惑,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初儿应了声“是”,立刻去办了。 郝贵人腹部一缩一缩的感觉,越发明显。 她躺在床上,疼得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张消瘦的脸颊,已经快没有一丝血色了…… 宫女们记得团团转:“小主,您再坚持坚持,良妃娘娘和徐太医马上就到了……” 皇嗣若是有什么损伤,陛下还不让他们所有人陪葬啊! …… 长春宫。 良妃已经准备歇下了,若离忽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激动之色都快掩饰不住了:“娘娘,水月轩刚才有人递了消息过来,郝贵人突然腹痛,好像是要早产了!” 太好了! 他们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要不了多久,娘娘膝下或许就要有一个小皇子了。 良妃早就从徐太医口中,知道郝贵人早产,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此刻一点都不意外。 她的唇角微微弯了弯,大步往外走去:“快去太医院请徐太医!” 若离道:“娘娘,早就有人往太医院去了。” 从许久之前,他们就计划着这一天了,准备十分充分。 良妃一边往外走去,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道:“陛下和宸贵妃娘娘事务繁忙,这个时辰肯定歇下了,先不要派人去打扰他们。” 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良妃不过是想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这么一点时间,已经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若离点头道:“娘娘,奴婢明白!” 因着知道郝贵人发动,就是这几天的事,徐太医特意选择了晚上留下来当值。 他匆匆赶去水月轩的身影,和良妃的仪仗在宫道上不期而遇。 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成败在此一举了! 徐太医跟着良妃的时间虽然不短了,但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此刻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想到光芒的前途,就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徐太医觉得自己很行! 放眼整个太医院,谁不羡慕唐洛川步步高升,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等太医了。 还不是因为,他背后有一位好主子! 徐太医觉得,他依附着良妃娘娘,将来取得的成就,未必不如唐洛川。 第742章 帝王不会去水月轩了 钟粹宫。 沈知念早就命人暗中盯着水月轩,自然在第一时间得知,郝贵人发动了的消息。 不用想都知道,良妃在暗中谋划那些事,肯定会故意拖延消息。 沈知念看向了小明子,吩咐道:“去养心殿向陛下汇报此事。” 及时汇报宫嫔要生产了的消息,是她身为贵妃的职责。至于要不要去守着郝贵人,就是南宫玄羽自己的事了。 小明子应了声“是”,立即去办了。 沈知念将手搭在芙蕖的手背上,往外走去。 孙贵人正坐在侧殿的窗边,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看到沈知念,她立即让珠儿扶着她出去,关切地问道:“宸贵妃姐姐,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沈知念温声道:“郝贵人早产了,本宫过去看看。” 孙贵人的心倏忽一沉:“郝贵人的胎象,不是还不到八个月吗,怎么会……” 她虽然不喜欢郝贵人,但同为孕妇,她也希望郝贵人的孩子好好的。 因为女子怀胎,实属不易。若孩子有个什么意外,做母亲的该有多伤心…… 沈知念没时间解释了,颔首道:“本宫先过去看看。” 孙贵人也想过去。 可她知道自己身子沉,今夜的水月轩肯定诸事繁忙,万一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她还是不去给宸贵妃姐姐添乱了。 出了钟粹宫,沈知念就坐上肩舆,一路往水月轩而去。 …… 水月轩派去向帝王报信的小宫女梦儿,在路上遇到了小蔡子。 良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梦儿当然认得,立即客气地行了一礼:“见过蔡公公。” 小蔡子温声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水月轩的人都知道,小主这一胎是良妃娘娘在照顾。对长春宫的人,梦儿当然深信不疑:“回蔡公公,我们小主刚才突然腹痛,怕是要早产了。” “如此大的事,奴婢不敢耽误,正要去向陛下汇报呢。” 小蔡子眼底闪过了一抹了然,含笑道:“姑娘莫急,咱家这就替你去跑一趟。” “这种情况下,水月轩正需要人伺候,郝贵人身边只怕离不开你,你快回去吧。” 梦儿不疑有他,感激道:“那就有劳蔡公公了!” 望着她快速往回跑的背影,小蔡子轻轻勾起了唇角。 娘娘可是吩咐过,让他拖延时间。 当然,等郝贵人真的出事,事后追究起来,若被人发现他压根没去养心殿汇报,他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小蔡子还是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只是速度有些慢悠悠的。 …… 养心殿。 匈奴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 尤其是他们的新单于上位后,更是对大周广阔、肥沃的突然虎视眈眈,屡屡骚扰大周边境的百姓。 偏偏匈奴极为狡猾,每次在大周的边境抢了东西,就躲到草原深处。 大周的将士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士兵和战马无法适应草原生活,到了他们的领土,便不如匈奴勇士善于作战,一直拿匈奴没办法。 今日,边境传来新的消息回来。匈奴单于疑似在联合周边的小国、部落,意图在大周的边境,干一票大的! 故而接到情报后,帝王便召集文武在议事,到现在还没结束。 小蔡子刚过来,就被李常德拦在了外面:“……陛下正在和诸位大人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正想汇报这个消息的人,此刻肯定会把郝贵人焦急的情况说出来,然后求李常德进去通报一声。 事关皇嗣,李常德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肯定会进去给帝王递个消息。 不管南宫玄羽去不去看郝贵人,总之对于她早产的事,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然而小蔡子听到李常德的话,只字不提郝贵人早产了的事,只是低着头恭敬地推到了旁边:“是。” “既如此,奴才就在这里等着。” 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娘娘、小主,派她们宫里人来求见陛下,但大多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李常德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殊不知……这正合小蔡子的意。 反正他已经来求见过了,是李公公说陛下在和大臣们议事,不见人,可不关他的事。 只要拖延的时间够长,娘娘就有足够的时机,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然而谁知道……小蔡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小明子大步跑了过来。 那不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吗,这时候到养心殿来做什么? 小明子已经小跑到了李常德跟前,直截了当道:“李公公,郝贵人早产了,宸贵妃娘娘特意命奴才来将此事告知陛下!” 李常德心头顿时一紧! 郝贵人的孩子还没足月呢,怎么突然小产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小蔡子:“你也是来汇报这件事的?” 小蔡子没想到,宸贵妃娘娘这么快就接到了消息,还派了人来将此事告知陛下,坏良妃娘娘的好事! 但面上,小蔡子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回李公公,是的。可您不是说了,陛下没功夫见其他人吗……” 事关皇嗣,能一样吗? 李常德此刻也没功夫说小蔡子,让小明子在此处等候,便匆匆进去了。 殿内。 众大臣各抒己见,有主和的,有主战的。 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和见解,正争论得不可开交。 李常德弯着腰走到了帝王身边,在他耳畔低声道:“陛下,宸贵妃娘娘刚刚派人递消息过来,说郝贵人早产了……” 南宫玄羽本就因为匈奴不安分的事,心中烦闷,听到此话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好好的,郝贵人怎么会早产?” 李常德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议事正在关键时刻,多拖延一会儿得出结论,下达命令。边境就有可能多一些百姓,因此失去性命。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 李常德明白,在陛下心中,家国和百姓更重要,他不会去水月轩了。 他低着头退了出去,对小明子道:“陛下已经知道此事了。” 小明子只是来汇报消息的,又不是非要把帝王请去水月轩。 任务完成,他也离开了。 第743章 不是医术不精,就是心怀不轨(35万打赏) 养心殿内。 李常德刚刚说话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帝王用的却是正常语气。 众人自然也知道了郝贵人早产之事。 一个贵人无关紧要,皇嗣却是重要的。 不过宫里有那么多太医、稳婆,陛下去了也起不到作用,当然是国事重要。 左右皇嗣生下来后,会有人第一时间向陛下报喜。 不过此时此刻,许多大臣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宸贵妃娘娘生产时。陛下可是丢下所有人,火急火燎地赶去了钟粹宫…… 宠妃和寻常宫嫔的待遇,当然不一样。 众人并不觉得奇怪,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道:“陛下,老臣认为,咱们堂堂天朝上国,还惧怕区区匈奴不成?” “此次就应该把他们打服,让他们以后不敢再进犯大周!” 周钰溪看向自己威风凛凛的父亲,眸子里满是钦佩,拱手道:“陛下,末将也赞成周将军的提议!末将愿意领兵出征匈奴!” 另一名文臣皱起了眉头:“周将军和周小将军说得容易,可自古以来,打仗苦的都是百姓……” “如今的国库并不丰盈,若是与匈奴开战,增加的又是黎民百姓的负担……” “故而臣认为,此次应当主和!” 南宫玄羽听下方的大臣争论了许久,才将目光落在顾锦潇身上:“顾爱卿认为呢?” 顾锦潇虽是礼部侍郎,对排兵布阵之事,不如周家父子熟悉,但他深知大周的国情。 顾锦潇身着绯色官袍,站在大殿中央长身玉立,声音如潺潺溪水般清冽:“回陛下,臣认为匈奴屡屡骚扰大周边境,就是在一步步试探大周,试探陛下的底线。” “若大周一退再退,匈奴只会得寸进尺,如此也有损我大周的威名。” “经过这两年的休生养息,大周的国力已恢复了许多。趁此机会给匈奴一个教训,震慑天下人,也未尝不可。” 不少人都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顾大人,居然是主战派! 南宫玄羽眼底的笑意深了深。 哪个年轻的帝王,没有震慑四国,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他就知道,周爱卿,顾爱卿,都是懂他的。 姜婉歌研制的火药,也已经差不多了…… …… 来水月轩的路上,沈知念的仪仗遇到了水月轩的小宫女。 她行完礼,急匆匆道:“宸贵妃娘娘,我们小主小产了,求您快去水月轩主持大局吧!” 郝贵人居然会主动派人来请她,这倒出乎沈知念的意料了。 看来事情被她说中,郝贵人早产后,对良妃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了。 “本宫这便是去水月轩的。” 良妃没想到,她抵达水月轩的时候,居然和沈知念的仪仗不期而遇。 长春宫和水月轩都在西六宫,而钟粹宫在东六宫。从钟粹宫到这里,要穿过整个御花园,比从长春宫过来远多了。 宸贵妃却和她同一时间抵达。 如此便说明,宸贵妃比她更早接到了,郝贵人早产的消息。 这个发现,让良妃的心忍不住一沉,担心今日的计划会发生什么变故。 但面上,良妃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眉宇间还带着淡淡的担忧,恭敬地向沈知念行礼:“臣妾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从肩舆上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良妃。 她知道,良妃每次向她行礼时,心中定然是不服的,想取她而代之! 但那又如何? 每次见到她了,良妃依旧只有恭恭敬敬的份! “不必多礼。” 沈知念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往里面走去。 良妃只能跟在后面。 她和徐太医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担忧。 尤其是徐太医,紧张得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水月轩的人只信任长春宫的人。 原本在良妃娘娘和他的计划里,宸贵妃娘娘此时应该还不知情,由良妃娘娘过来掌控全场才对。 宸贵妃娘娘居然也第一时间过来了,这一点,在徐太医的意外之外。 然而事到如今,害怕、担忧也没用,他只能按计划进行下去。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时,被打个措手不及,怀孕的宫嫔一般到了七八个月,她们宫里便开始搭建产房了。 郝贵人虽然还没足月,但产房已经准备好了。 良妃和沈知念一行人过来时,她已经被扶进了产房里。 “痛……啊……好痛啊……我的肚子……” 站在外面,都能听到郝贵人的阵阵痛呼声。 良妃皱起了眉头,又紧张,又担忧:“妇人产生时最忌大喊大叫,把力气都喊完了,生的时候没力气就危险了。” “尤其郝妹妹的身子还那么弱……” 说到这里,良妃看向了徐太医,急忙道:“徐太医,你快去里面候着,以免郝妹妹发生什么意外。” 徐太医应了声“是”,提着药箱大步走进了产房。 当然,宫嫔生产,太医哪能看,他也只是在屏风外等候,顺便指导稳婆。 良妃双手合十,眉宇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口中念念有词:“漫天神佛保佑,一定要让郝妹妹母子平安!” 沈知念看着这一幕,眸中噙着淡淡的讥讽。 不怪郝贵人对良妃深信不疑。 就算换成她,在不知道良妃真面目的情况下,也会被对方这副菩萨样骗了。 沈知念当然不会将郝贵人的生死,交到徐太医手上,对身后的唐洛川道:“你也进去守着吧。” 良妃蹙眉道:“宸贵妃娘娘,郝妹妹的孩子一直是徐太医在照料,没人比他更清楚郝妹妹的情况,他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就不用劳烦唐太医了吧?” 沈知念冷笑一声,语气凌厉:“没人比他更清楚郝贵人的情况?那他怎么不知道,郝贵人要早产的事?!” “依本宫看,徐太医不是医术不精,就是心怀不轨!本宫身为众妃之首,如何放心将郝贵人生产之事,交给他一个人负责?” 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处置徐太医,很容易让人认为沈知念居心不良,所以才趁机排除异己,她早就命人将徐太医拿下了。 第744章 反而是唐太医出手相助 良妃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最终,她只能皱着眉头轻轻道:“这……郝妹妹胎相不稳之事,满宫皆知。徐太医纵使医术再好,也不是大罗神仙,总有意料不到的事。” “如今还是让郝妹妹平安生产最重要!” 不愧是良妃,三两句话,就将事揭过去了,还不忘维持她的人设。 若是其他人说这种话,很容易被认为跟徐太医是一伙的。但谁不知道良妃心地善良,连最低贱的宫人落难了,她都会帮一把。为徐太医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沈知念冷笑一声,懒得再搭理她,给唐洛川使了个眼神。 唐洛川提着药箱,匆匆进了产房。 看到唐洛川,徐太医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 唐洛川是宸贵妃娘娘的人,他在这里,许多事自己做起来就不方便了。 但转念一想,徐太医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左右以郝贵人的身体状况,产下皇嗣后,必然会一命呜呼。他就算什么都不做,良妃娘娘也能得到这个孩子。 徐太医的面色恢复如常,和唐洛川交流起了郝贵人的身体状况。 唐洛川应付着他。 两人看起来不像是不同阵营的对手,就像是普通的同僚。 产房里,四个稳婆正在为郝贵人接生。 虽然有好几个有经验的稳婆在,但她的身体太弱了,又是头一胎,生起来实在艰难。 郝贵人只感觉自己下身,仿佛被人撕成了两半,剧烈地痛着,痛得她都快不想活了! “好痛……真的好痛啊……” 郝贵人叫喊到最后,已经没力气喊了出来。 初儿在旁边,心疼得满脸泪水。 她紧紧握着郝贵人的手,道:“小主,坚持!您一定要坚持啊!” “没娘的孩子很可怜的,您不能让皇嗣刚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啊!” 听到这话,郝贵人的身体有了些许力气,继续咬着牙配合稳婆的指挥,一阵阵发力。 初儿见自己说的话有用,继续道:“小主,您是贵人,生下了皇嗣便会封为嫔位了。” “届时不仅能成为一宫主位,还能自己抚养孩子,好日子就在前头向您招手!小主,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怕郝贵人咬到舌头,初儿塞了一张帕子到她嘴里。 郝贵人死死地咬着帕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产房外。 除了还在禁足中的王嫔,各宫的大小妃嫔接到消息,也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雪妃面露不忍。 郝贵人此时正在产房里遭罪,可这种情况,谁都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熬过来了。 康贵人有些怔神,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若当初,她的那个孩子没有小产,她也能像郝贵人一样经历生产之痛,然后拥有自己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康贵人看良妃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 只不过夜色将她的面容掩盖住,康贵人没让旁人发现她的情绪。 吴常在站在人群中若有所思。 她早就察觉到了,良妃娘娘对郝贵人的所有好,或许都是抱着杀母夺子的心思。那么今日。良妃娘娘会趁机动手吗?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这些事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常在能参与的。 吴常在低着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春贵人的目光从沈知念和良妃身上扫过,变得玩味起来。 郝贵人是良妃阵营里的人,若生下了皇子,必定会对宸贵妃造成影响。 就是不知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有没有人会趁机整一些热闹出来了? 后宫几乎每一次有女人生产,情况都大差不差。 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一副关切的样子,说着吉祥话。 “郝贵人肯定会母子平安的!” “是啊!若郝贵人为大周添一位小皇子,陛下定会龙颜大悦!” “上天庇佑,愿郝贵人为陛下开枝散叶,再添皇子!” “……” 郝贵人此时并不知道,众人在外面说的话,也没有心思去关注。 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变得很轻很轻,像要飘起来了一样…… 见郝贵人就要闭上眼睛了,初儿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抓住她的手,呼喊道:“小主,不能睡!您不能睡!皇嗣还没平安生下来呢!” 此时此刻,初儿也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了,把心一横,狠狠掐着郝贵人的手背! 感觉到上面传来的痛意,郝贵人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 一名稳婆趁机道:“小主,用力!用力啊!” 郝贵人的声音十分虚弱:“不行……我、我……没我……没有力气了……” 另一名稳婆看到这一幕,唇角轻轻勾了勾。 没力气了好啊! 郝贵人没力气生孩子了,总不能不顾皇嗣的安危吧?到时候母子之间只能保一个,大家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她没法用力,剖开她的肚子,把皇嗣取出来不就行了吗? 很显然,初儿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小主必然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紧张得泪水直流,不停摇晃着郝贵人的手:“小主,再坚持坚持,就快成功了!您再坚持坚持啊!” 屏风外。 唐洛川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打开药箱,取出提前切好的参片,对旁边的宫女道:“赶快送进去,让郝贵人含在嘴里!” 这参片的功效,虽不如宸贵妃娘娘库房里,那支数百年的老山参,但也可以暂时吊着郝贵人的力气。 众目睽睽之下,不管是徐太医,还是里面那个别有心思的稳婆,都没法做什么,更不敢阻止唐洛川。 否则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宫女应了声“是”,接过参片快速跑到了屏风后面。 初儿迅速把参片拿起来,塞到了郝贵人嘴里:“小主,奴婢一直在这里陪着您,您一定要努力,坚持!平安把皇嗣生下来啊!” 这将近八个月,一直是徐太医在照料郝贵人的皇嗣,郝贵人十分清楚他的声音。 从他们的对话里,她也知道了唐洛川唐太医,也在产房中。 郝贵人万万想不到,此时此刻,她快没力气生孩子了,徐太医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唐太医出手相助。 第745章 从生下来便没有哭声 虽说她已经知道,徐太医极有可能对她心怀不轨。但徐太医毕竟是良妃姐姐的人,追随良妃姐姐多年,郝贵人心中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或许,此事只是意外呢? 毕竟她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徐太医说不准她是否会早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出于对良妃的信任,郝贵人一直自欺欺人着。 然而此刻,她就算想继续相信徐太医,也做不到了。 他真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那么……那么良妃姐姐呢? 徐太医做的这些事,良妃姐姐究竟知不知情? 郝贵人心中乱成了一团麻,没有答案…… 但这种情况下,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宸贵妃娘娘是真的想救她! 不然对方何必大费周章,给了她那颗保命的药丸,又在知道她早产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还将自己的心腹太医,也派进了产房。 身下又传来了一阵剧痛,郝贵人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了。 不过想到宸贵妃娘娘,她心中总算多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不管宸贵妃娘娘抱着什么目的,只要这回,她和孩子都能活下来就好! 或许是因为含着参片,恢复了些许力气,又或许是一个母亲的本能。郝贵人闭着眼睛,咬咬牙,又一阵发力! 下方的稳婆惊喜道:“看到头了!已经看到头了!” “郝贵人,您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用力!” “对!就是这样!孩子已经快出来了!” 旁边那个怀着别样心思的稳婆,也在用尽全力为郝贵人接生。 毕竟她背后的主子交代过,皇嗣无论如何都要平安! 郝贵人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对她来说,这就像一辈子一样漫长…… 终于,就在郝贵人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滑了出去…… 郝贵人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听到产房里的人发出了阵阵惊喜的笑声:“生了!生了!是个皇子!” “太好了,郝贵人为陛下生下了五皇子!” “不对!五皇子怎么没哭出声?好像没气了……快!太医!快!” “……” 迷迷糊糊中,郝贵人听到大家惊喜的声音,逐渐变得紧张、害怕起来。 或许是因为母子连心,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揪起。 是皇子!是个皇子! 她的孩子怎么了? 郝贵人心头万分担忧,可她现在真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好困,好累啊!好想睡过去……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围在五皇子身边,只有初儿紧张地守着郝贵人。 小主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终于平安生下了一个皇子,以后的日子定是坦途! 然而初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大量鲜血,从郝贵人身下涌了出来……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紧张道:“血!小主流了好多血!快来人!” 几个稳婆匆忙围到了郝贵人身边,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天!是血崩……” 她们都是有经验的稳婆,知道妇人生产后若是大出血,十有八九是止不住的。哪怕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救得回来…… 一名稳婆用被子盖住了郝贵人的身体。 唐洛川正在紧急救治五皇子,徐太医便提着药箱进来了。 他为昏迷不醒的郝贵人把了把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小主难产血崩,微臣也只能差人去熬药,尽力一试,希望能保住小主的性命!” 这些稳婆见过不少因产后大出血,而死亡的妇人,明白郝贵人怕是不行了。 几人眼中虽有惋惜之色,却并未生疑。 其中有一名稳婆和徐太医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一次,真是老天都站在他们这边!他们还什么都没对郝贵人做呢,她自个就活不下去了。 就算陛下事后追究起来,看在得了一个皇子的份上,陛下也不会龙颜大怒。 只有初儿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趴在郝贵人身上大哭起来:“小主,您千万不能有事啊!” “小主!小主,您再坚持坚持!徐太医已经去熬药了,您一定不能有事!” 稳婆们出去报信了。 初儿一直记着郝贵人的话,此时此刻,她谁都不相信了,背对着门遮挡住旁人的视线,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瓷瓶。然后用力掰开郝贵人的嘴,将里面的药丸倒了进去。 她也不知道小主的这颗药丸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它是否能救小主的命。 但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主,您才生下了五皇子,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一定要快快醒来啊!” 五皇子早产,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一回事。小主要是再救不回来,岂不是母子俱亡? 初儿的眼睛都哭肿了。 唐洛川和徐太医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忙碌着。 稳婆们从里面出来,恭敬地行完礼,如实汇报道:“回宸贵妃娘娘、良妃娘娘,郝贵人生下了一名皇子!” “只是……五皇子骤然早产,从生下来便没有哭声,唐太医正在救治他……” “而郝贵人……郝贵人难产血崩,徐太医已经在为她熬药了……” 众人心头一惊,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此时此刻,不少人都明白,徐太医说是去熬药了,可自古以来,难产血崩的女人,有几个能救得回来的?郝贵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是不知道,早产的五皇子能不能活下来。 正常情况下,郝贵人生下了一名皇子,还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嫉妒。 一些心思阴暗的人,即便面上不敢说,也会在心中诅咒,五皇子最好活不下来! 但眼看郝贵人就要去了,一个刚出生,没有母亲的皇子,多炙手可热啊! 良妃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流出:“郝妹妹……” 她忽然撩起裙摆,对着夜空中的月亮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无比虔诚道:“皇天后土在上,只要好妹妹和五皇子能熬过此劫,母子平安,信女愿折寿十年!” 第746章 来人,将他拿下(127万票加更) 看到这一幕,有人嗤之以鼻,觉得良妃不仅会装,还装过头了。 堂堂四妃之一,为皇子祈福还说得过去,可为区区一个贵人祈福,还下跪……做秀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雪妃看了良妃一眼,并未说什么。 她也在心中祈愿,郝贵人和五皇子能母子平安! 当然,以良妃平日的做派,绝大部分人都相信她是真心的。 那些人受过良妃恩惠,与她交好的宫嫔,心中更是动容不已。 良妃娘娘那么善良,亲自照顾了郝贵人将近八个月。若郝贵人和五皇子母子俱亡,还不知道良妃娘娘要心痛成什么样…… 这些宫嫔眼中都带着几分不忍,也跟在良妃身后跪了下去,为郝贵人和五皇子祈祷着。 不用想都知道此事传开后,定是一段佳话。 难怪良妃在后宫这么得人心! 对低位宫嫔来说,她们命如浮萍,谁不希望哪天自己遇到了危险,有上位者拉自己一把? 良妃娘娘真是太好了! 沈知念看着良妃脸上的泪水,只觉得讽刺无比。 若跪下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有用,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了。 她没有再看良妃一眼,大步往产房走去。 雪妃紧跟其后。 终于—— 在唐洛川的救治下,五皇子发出了细弱的哭声。 只是……他还不到八个月就早产了,身形看起来比二公主刚出生时还要瘦小,哭声也比二公主微弱许多。 太医那时说,因周庶人怀二公主的时候受了大惊吓,又受过重伤,二公主生来体弱,要活过周岁才算保住了性命。 早产的五皇子,情况看起来比二公主更不好,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他能养活…… 雪妃恍惚想起了,二公主刚到延禧宫的时候,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心疼:“这孩子看着,比刚出生的小猫还小……” “唐太医,五皇子他、他……” 唐洛川知道雪妃想问什么,摇了摇头道:“关于五皇子的情况,微臣也无法保证。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雪妃看着五皇子瘦瘦小小,皱巴巴的模样,眉眼间萦绕着几分不忍,最终也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 都说投胎到皇家,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可谁知道在宫里出生的孩子,想平安长大,比登天还难…… 还留在产房里的宫女和稳婆,看到沈知念与雪妃,立即恭敬地行礼:“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参见雪妃娘娘!” 沈知念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 一名稳婆离开前,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宸贵妃娘娘来了,不会让郝贵人活过来吧? 肯定不会! 难产血崩,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宸贵妃娘娘又不会神机妙算,还能提前准备好救命的药,把郝贵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不成? 想到这里,稳婆放心了不少,低着头退了出去。 转眼间,产房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郝贵人和初儿,以及沈知念、雪妃与她们的心腹。 看着郝贵人毫无血色的脸颊,沈知念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若不是对良妃深信不疑,岂会落到这个下场? 但此时此刻,沈知念并不希望郝贵人就这么死了。 她看着初儿问道:“那颗药丸可给郝贵人服下去了?” 初儿一愣。 救命的药丸居然是宸贵妃娘娘给的?! 小主孕期不止一次在私底下跟她说过,若这次能生下一个皇子,一定会威胁到四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所以小主一直让她防备着宸贵妃娘娘。 为何到头来,居然是宸贵妃娘娘要救小主的命? 菡萏皱着眉头道:“娘娘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初儿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吃了!奴婢刚才已经喂小主吃下去了!” 既如此,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郝贵人的运气了。 沈知念转身离开了产房。 五皇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唐洛川便将他交给了乳母、保母等人。 徐太医端着熬好的药匆匆赶了过来:“快!快将这碗药喂郝贵人服下!” 宫女正想接过,沈知念就看着徐太医厉声道:“来人,将他拿下!” 宸贵妃娘娘的命令谁敢不听? 众人不需要问原因,立刻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将徐太医钳制住了。 徐太医心中一阵慌乱,第一想法就是,难不成他和良妃娘娘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 但良妃娘娘还有心思跪在那里,为郝贵人和五皇子祈福呢,肯定不是。 他安心了不少,不解地问道:“宸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郝贵人血崩,耽误不得,还等着微臣救命呢!” 这话的意思便是暗示众人,沈知念想眼睁睁地看着郝贵人去死,才刻意命人拿下了徐太医。 良妃听到动静,也睁开眼睛起身了,脸上不见往日的稳重之色,写满了焦急:“宸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人命关天,就郝妹妹的命要紧啊!” 沈知念冷笑了一声:“这庸医照料郝贵人和皇嗣那么久,结果连郝贵人会早产都不知道,还让五皇子生下来就如此体弱。” “之前是因为郝贵人正在生产的紧要关头,本宫才来不及问你的罪。本宫身为后宫之首,岂容你这庸医胡乱治疗,误了郝贵人的性命?” “唐太医,你去!” 唐洛川应了声“是”,随即进了产房。 沈知念撇了徐太医一眼,不容置喙道:“将这个庸医带下去关押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是!” 良妃也不好为徐太医求情得太过,以免惹人生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带走了。 因为做贼心虚,徐太医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然而他也明白,此时若是把良妃娘娘嚷嚷出来,就真的完了。 他只能望着沈知念,不停地喊道:“宸贵妃娘娘,微臣冤枉!” “郝贵人的胎象本就不稳,骤然早产也是没办法预料的事,微臣真的冤枉啊!” 沈知念没有再看他,吩咐小明子:“即刻去养心殿,将养心殿发出的事向陛下汇报。” 第747章 帝王的圣旨 小明子垂首道:“是!” 到这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唐洛川正在产房里全力救治郝贵人,为了避免打扰到他,众人都等在外面。 许久之后,小明子终于回来了。 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李常德。 众人都看到了,小徽子端着一个托盘,跟在李常德身后,上面装着的赫然就是圣旨! 大家倒也不觉得奇怪。 本来按照宫规,贵人生下皇嗣便可晋升一级,更何况郝贵人生的还是皇子。 就是不知道……郝贵人有没有福分活下来,享受这份荣耀了。 在后宫,有几人乐意看到别人爬得高? 刚刚那些跟着良妃一起,为郝贵人和五皇子祈祷的人,是不是真的希望郝贵人活下来,没人知道…… 李常德和小徽子过来后,首先恭敬地向沈知念行了一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李常德直接道:“陛下昨日和各位大臣议事到很晚,刚才已经去上早朝了,待下朝了便过来看郝贵人与五皇子。” “陛下说了,郝贵人诞下五皇子有功,让太医务必保住她的性命!” 沈知念微微颔首:“唐太医已经在里面了。” 李常德这才转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圣旨。 郝贵人还在产房里,他不方便进去,便在外头宣旨了。 众人都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贵人郝氏,温婉娴静,诞育五皇子有功。今晋为嫔位,赐居储秀宫主殿。钦此!” 李常德含笑补充道:“陛下今天接到消息时,赶着去上早朝,来不及为郝嫔娘娘赐下封号。陛下说了,若郝嫔娘娘能顺利度过此劫,便命礼部为她择一她喜欢的封号。” 妃嫔的封号,一般是帝王和礼部选什么,她们就用什么,哪轮得到她们发表意见。到了郝嫔这里,帝王竟让她自己选。 聪明人都听明白了,陛下这是担心郝嫔熬不过去,特意给她一点动力,激发她求生的意志呢。 沈知念点了点头,让初儿将圣旨拿进去交给郝嫔,顺便将帝王的口谕告诉她。 初儿含泪道:“是!” 这一刻,不少人的面色都变了,眼底的嫉妒之色都快压制不住了。 李常德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弯着腰道:“陛下那边还需要人伺候,宸贵妃娘娘若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 随即,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挥手道:“好了,诸位姐妹在这里陪着熬了一晚上,也辛苦了,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虽然想知道郝嫔的后续,却也确实困了。再加上宸贵妃娘娘都发话了,谁还敢杵在这里? “是。” “臣妾/嫔妾告退!” 只有良妃还留在原地。 一整夜没睡,她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脸上也露出了疲态。 即便如此,良妃的话语里,依旧是止不住的担忧:“宸贵妃娘娘,郝嫔妹妹还生死未卜,臣妾怎能安心回去休息?” “臣妾就在这里等着消息,宸贵妃娘娘辛苦了,不妨先回去歇息吧。” 沈知念不容置喙道:“陛下信任本宫,将后宫交给本宫打理,本宫怎能在这时离开?” “倒是良妃,若因为担心郝嫔,把自己累倒了,只怕郝嫔知道后会心中不安。” 说到这里,沈知念看了若离一眼:“扶良妃回去歇息吧。” 若离下意识看向了良妃。 这一刻,良妃竟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宸贵妃了。 她究竟想做什么? 若说宫里谁不想让郝嫔活下来,宸贵妃必然是其中一个。 毕竟郝贵人生下了五皇子,又是一宫主位了,焉知将来不会对宸贵妃和四皇子造成威胁? 或许宸贵妃不知道,郝贵人今日必死无疑,支开所有人,是为了方便对她下手? 想到这里,良妃垂眸道:“郝嫔妹妹这里,就劳烦宸贵妃娘娘了,臣妾告退。” 望着良妃转身离去的背影,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忽然有些好奇,若郝嫔顺利活下来了,良妃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产房里。 郝贵人下身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整个人依旧处于昏迷中,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初儿担忧不已,紧张地问道:“唐太医,我们娘娘怎么样了?” 娘娘? 唐洛川一直在专心救人,注意外面的声音。听到初儿的称呼,他眼底虽闪过了一抹惊讶,但并未多说什么。 想必是自陛下知道郝嫔诞下了五皇子,故而晋了她的位分。 唐洛川一边为郝嫔施针,一边面色凝重道:“郝嫔娘娘的气血几乎已经亏空了,诞下五皇子后又雪崩……本官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还有一句话,唐洛川没说。 若不是宸贵妃娘娘让他用数百年老山参的根须,制成了保命的丹药让郝嫔服下,只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哪熬得到现在。 初儿泪水直流,将圣旨放到了郝嫔枕边,哽咽道:“娘娘,您已经是一宫主位了!等您醒来,咱们就可以从侧殿搬去主殿了。” “您不是一直说主殿华美、宽敞,做梦都想住进去吗?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而且陛下还格外开恩,等您醒了,就让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封号。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娘娘!” “还有五皇子……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亲娘。只要您活下来,就可以自己抚养五皇子,看着他长大了!” 或许是因为唐洛川的医术足够好,又或许是昏迷中的郝嫔,真的听到了初儿的话,她求生的意志变强了许多。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终于—— 唐洛川施完最后一针,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但他现在来不及擦,只长长松了一口气:“郝嫔娘娘的命,暂时保住了。” 初儿喜极而泣,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唐太医,那我们娘娘什么时候能醒来?!” 唐洛川道:“郝嫔娘娘身子太虚了,这个本官也说不准。” 第748章 良妃真正有恃无恐的原因 不管怎样,只要娘娘的命暂时保住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初儿望着唐洛川,感激道:“多谢唐太医!” 初儿此时还不知道,徐太医对郝嫔心怀不轨。只当对方是医术不精,才被宸贵妃娘娘一怒之下抓了起来。 这一刻,她心中忽然升起了许多愧疚…… 都是她不好。 以前她不该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觉得宸贵妃娘娘可能会对自家娘娘不利。 真遇到了事,宸贵妃娘娘和唐太医,才是救命的菩萨啊! 唐洛川起身,出去向沈知念复命了。 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沈知念道:“你辛苦了。” 有宸贵妃娘娘的这句话,唐洛川便觉得,再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的唇角微微弯了弯,温声道:“这都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微臣不辛苦。” “倒是宸贵妃娘娘,在这里守了郝嫔娘娘一晚上,要多注意自个的身子。” “郝嫔娘娘的命暂时保住了,宸贵妃娘娘不如先回去歇息?” 沈知念熬了那么久,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 菡萏低声问道:“娘娘,郝嫔娘娘暂时活下来了的消息,可要严格保密?” 毕竟宫里还有许多人,想要郝嫔娘娘的命…… 她的身子现在这么弱,若被人在暗中做了手脚,殒命也不奇怪。 “不。” 沈知念微眯着眸子道:“不仅不用保密,还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消息!” 只一瞬,菡萏等人就明白了沈知念的意思。 良妃娘娘苦心谋划了那么久,就是希望郝嫔娘娘一命呜呼后,她好顺理成章地抚养五皇子。 若知道郝嫔娘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那么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良妃娘娘。 若能抓她个现行…… 小周子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娘娘,奴才暗中守在这里!” “若有宵小敢靠近水月轩,奴才定第一时间将其拿下!” 沈知念点了点头,随即便坐上肩舆,回了钟粹宫。 她真的困了,简单地洗漱过后,便沉沉睡下了。 沈知念再次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 “娘娘醒了?” 菡萏服侍着沈知念起身:“小厨房一直温着汤,娘娘饿了一天了,先用一点吧。” 沈知念颔首“嗯”了一声。 她刚梳洗完毕,外面就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沈知念连忙转身出去迎接:“臣妾参……” 南宫玄羽上前扶住了她:“不必多礼。” “昨夜的事朕已经知道,念念,多亏了你!” 此时此刻,帝王看沈知念的眼神除了欣赏,还多了几分信任。 昨夜那种情况,不需要念念做什么,她只用疏忽一点,郝嫔必死无疑。 但念念还是一直亲自守在那里,将郝嫔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她不担心郝嫔生下皇子后,会分走她和四皇子的宠爱,而是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职责。 念念真的很识大体,很善良。 她从不趁机谋害他人,铲除异己。 这就是念念和姜庶人、柳氏最大的区别。 她,真的有国母风范! 沈知念微微一笑:“这都是臣妾的份内之事。” “只是……郝嫔虽救回来了,但情况已经不容乐观。陛下去看过她和五皇子了吗?”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今天下早朝后,朕已经去过水月轩了,并命禾院判和唐洛川,一同照料郝贵人母子。” 禾院判是太医院之首,也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人。 假以时日,唐洛川的医术未必不能超过禾院判。但他还年轻了些,在禾院判面前也只能称晚辈。 禾院判向来只为帝王请脉、治病,哪怕是宠妃都没这个资格,如今帝王竟将他派去了水月轩。 一个郝嫔,没这么大的面子。看来五皇子的情况,也没比郝嫔好到哪里去…… 沈知念喟叹道:“郝嫔此次确实辛苦了,为了替陛下诞下五皇子,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郝嫔孕期一直是徐太医在照料,他竟不知郝贵人会早产的事。臣妾实在觉得奇怪,这样的庸医,是怎么进太医院的?” 南宫玄羽的薄唇轻轻抿起。 能进太医院的,哪一个的医术不是万里挑一,怎么可能有庸医? 既然徐太医的医术没问题,郝贵人和五皇子,为何会被他照料成这样? 此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南宫玄羽不禁想起了,徐太医是良妃举荐的…… 他冷哼了一声,道:“徐太医医术不精,朕会让慎刑司好好审一审他,他究竟是当差不用心,还是存心谋害郝嫔与皇嗣!” 沈知念用帕子轻轻捂住了嘴巴,眸中难掩惊讶之色:“陛下是怀疑……此事不是意外?” “可良妃一直说,郝嫔自上次动了胎气,胎象就一直不稳。一个长期卧床养胎的孕妇,早产也在情理之中吧?” 殊不知……沈知念越为良妃和徐太医说话,南宫玄羽心中就越怀疑良妃。 因为徐太医是良妃举荐的,两人沆瀣一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玄羽沉声道:“是与不是,让慎刑司审过就知道了!” 沈知念道:“陛下圣明!” 匈奴的事还未商议出结果,帝王也没时间陪沈知念用膳。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养心殿召见大臣。 …… 长春宫。 良妃和若离都熬了一晚上,但两人回来后一点困意都没有。 若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担忧地问道:“娘娘,徐太医被拿下了,万一他把咱们对郝嫔娘娘做的事,说出来了怎么办?” 良妃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徐太医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对。 徐太医的家人都在京城生活,庄家人一直严密监视着他们。 他除非是不想要全家人的性命了,才会出卖娘娘。 良妃又道:“退一万步说……徐太医就算将事情交待了,又如何?本宫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皇嗣,何错之有?” “你以为陛下知道后会怪本宫吗?他只会觉得,本宫做得好。” 这,才是良妃真正有恃无恐的原因! 第749章 娘娘的身子已经快油尽灯枯(128万票加) 听到这里,若离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她往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但娘娘……郝嫔娘娘若是活着,五皇子就不可能交给别人抚养。咱们可要趁此机会……” 若离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反正郝嫔娘娘产后血崩,救不回来也正常,没有人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您之前安排的那个稳婆,不是还没派上用场吗?” 良妃皱起了眉头:“阿弥陀佛!本宫从未想过害人性命。若离,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郝嫔妹妹的性命,只有上天才有资格收走,本宫可不能做这样的恶事。”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她何必再横插一脚,增添自己身上的业障? 说不定郝嫔暂时保住了性命的事,就是宸贵妃放出来,用来“钓鱼”的幌子。 徐太医已经被押走了,若稳婆做了坏事再被人发现,她就真的说不清了。 良妃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若离撇撇嘴:“奴婢瞧郝嫔娘娘就是个福薄的,能不能活过今日,还不知道呢。” …… 钟粹宫。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 孙贵人坐在旁边跟她说话:“……嫔妾昨晚虽没去水月轩,却也听宫里的人说了,郝嫔娘娘生产时的惊险。” “女子生孩子,真的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啊,一个运气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这样不吉利的话,孙贵人也只敢关上门感慨一下。 她虽然是在说郝嫔,可自己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神色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毕竟孙贵人的胎儿已经七个半月,离生产也没多久了。 郝嫔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她能不害怕吗? 沈知念温声宽慰道:“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和生产时的情况都不一样。并非所有产妇,都会像郝嫔那样。” “你看本宫生阿煦时,不就很顺利吗?” “孙妹妹,唐太医和林嬷嬷都说了,你的胎象很好,又有坚持出去散步。等你生产的时候,肯定也会像本宫一样顺利。” 听着沈知念坚定的声音,孙贵人心中的恐慌,一下子就驱散了不少:“对对对!嫔妾成天和宸贵妃姐姐在一起,沾了姐姐和四皇子的夫妻,生孩子时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她不能再自己吓自己了! 沈知念挑了一下眉毛:“所以这几日,孙妹妹可有忌口?没有再偷吃吧?” 孙贵人的脸倏忽一红:“宸贵妃姐姐,嫔妾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怎么会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呢……” 沈知念十分不给面子地拆穿了她:“那之前总是躲在被窝里偷吃,弄得唐太医将此事告到了陛下面前的人是谁?” 孙贵人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连连保证道:“没有!嫔妾真的没有再偷吃了!” 她还想母子平安,以后继续跟宸贵妃姐姐和四皇子作伴呢。 珠儿站在孙贵人身后,低着头笑了笑:“宸贵妃娘娘,小主这几日的饮食,的确都是严格按照林嬷嬷的安排来的,奴婢看着呢。” 沈知念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乖。” 孙贵人望着她甜甜一笑。 这时,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汇报道:“娘娘,郝嫔醒了。” 沈知念还有话要跟郝嫔说呢。 孙贵人在珠儿的搀扶下起身,含笑道:“宸贵妃姐姐,您先忙,嫔妾明日再来陪您说话。” 她回了侧殿后,沈知念也坐上肩舆,去了水月轩。 内务府的人办事效率极高,知道郝嫔娘娘诞下了五皇子,今后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了。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将侧殿的东西都搬到了主殿,并将主殿布置好了。 看到沈知念,郝嫔身边的宫人都放下手头的事,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禾院判主要负责的是五皇子,内室只有唐洛川在为郝嫔诊脉。 高高隆起的肚子瘪下去后,郝嫔整个人显得更加形销骨立。再加上她瘦得颧骨高高凸起,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看起来竟不像活人,倒像是骷髅了…… 郝嫔当初能受宠,就算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美得别具一格。任谁看到了,都无法将她这副模样,和曾经的样子联系起来…… 郝嫔抬起眼皮,看沈知念的目光有些复杂。似感动,又似愧疚:“臣妾身子不好,无法起身向宸贵妃娘娘行礼,还望娘娘勿怪……” “无妨。” 沈知念开门见山道:“本宫那晚跟你说的话,你可信了?” 事到如今,郝嫔怎么可能还不相信? “臣妾知道徐太医想害臣妾,可他真的……真的是良妃姐、娘娘指使的么?” 以郝嫔对良妃的依赖,这时还对良妃抱有最后的希望,也正常。 沈知念道:“你早产时,应该派人去将此事告知陛下了吧?可本宫派小明子去御前的时候,没看到你宫里的人,倒看到了良妃身边的小蔡子。” “小蔡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你早产了的事说出来。” “此事你出去稍加打听,便知道本宫说的是否属实。” 初儿立即唤了梦儿进来询问。 梦儿不明所以,只是如实道:“……奴婢确实在宫道上,遇到了长春宫的蔡公公。他说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让奴婢先回来,他替奴婢去报信。” “怎么……蔡公公没向陛下汇报,那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后面的事,郝嫔已经不需要验证了。 因为她知道,这么容易被证实的事,宸贵妃娘娘没必要骗她。 所以……良妃娘娘不是被人蒙骗了,而是……她就是指使徐太医的人! 郝嫔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是愤怒,不是伤心,倒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平静。 郝贵人眼中划落了一滴泪水,再次睁开眼,望着唐洛川问道:“唐太医,本宫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唐洛川没有隐瞒:“娘娘的身子已经快油尽灯枯,最多还有半个月……” 第750章 原来她不是菩萨,而是恶鬼 郝嫔虽有些难以接受,但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意外。 毕竟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了。还是唐太医的医术好,居然还能让她城半个月。 半个月,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初儿却伤心得不行,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娘娘刚生下五皇子,晋封嫔位,陛下还要让她自己选封号呢。” “娘娘熬了这么久,好日子就在前头了,怎会、怎会……” 初儿跪在了地上,哀求地看着唐洛川:“唐太医,奴婢求求您,想办法救救我们娘娘好不好?” “奴婢来世愿意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 回应她的,是唐洛川的沉默。 他是太医,又不是大罗神仙……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在知道徐太医对她图谋不轨后,郝嫔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还曾疑心过初儿。 她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是初儿对她最忠心。 她生产时迷迷糊糊,听到了初儿跟自己说的那些鼓励的话。 也知道是初儿,将保命的丹药喂她服下了。 这一次如果没有初儿,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初儿。” 郝嫔的眼眶也红了,朝初儿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本宫的命,你别为难唐太医了……” 产后血崩,原本是救不回来的。唐太医和宸贵妃娘娘,多给了她半个月的命,她已经赚到了。 初儿无能为力,只能一个劲地流眼泪。 郝嫔心中装了太多事。 可她明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浪费在伤春悲秋上。 “唐太医。” 郝嫔望着唐洛川,虚弱地问道:“本宫的身子……为何会如此?五皇子又为何会早产?” 就算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唐洛川看了沈知念一眼。 见对方点了点头,他才如实道:“微臣曾看过徐太医为娘娘记录的脉案,上面虽没有写明娘娘的真实情况,但微臣还是从他给娘娘用的安胎药里,发现了端倪。” “微臣猜测……上次在御花园动了胎气,娘娘的孩子应当是保不住的……” “但徐太医受了良妃娘娘的命令,用损害母体气血滋养胎儿的办法,强行将孩子保了下来。所以娘娘的身子,才会一日比一日差。” “用此等方法强行保胎,五皇子当然撑不到足月……”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娘娘气血耗尽,生下五皇子就该殒命。” 剩下的话不用唐洛川说,郝嫔也明白了。 是宸贵妃娘娘的那颗药,救了她一命。 初儿捂住嘴巴,泪如雨下:“安胎药……原来安胎药有问题……” 她以前和娘娘一样,对良妃娘娘与徐太医深信不疑。所以徐太医每次开的安胎药,她都喂娘娘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不曾想……那竟是娘娘的催命符! 这一刻,初儿的心被愧疚填满:“呜呜呜……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了娘娘……” 如果她没有喂娘娘喝那些安胎药,娘娘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郝嫔躺在床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就说为什么,越喝安胎药,她的身子越虚弱。 可那时,良妃娘娘和徐太医都说这是正常现象,等她生下孩子好好养一养,就没事了。 郝嫔那时不疑有他。 真相竟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让她活下来! 回想起良妃每一次满脸关切,温声细语的样子,郝嫔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个女人……也太可怕了! 做为母亲,确实可以为孩子牺牲一切。如果良妃和徐太医告知她真相,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郝嫔未必不会同意他们的提议。 可自己心甘情愿,和被别人算计了性命,是两回事啊! 良妃娘娘怎能一边说把她当亲妹妹,一边却和徐太医合谋,如何害死她,好夺走她的孩子?! 他们就真的不怕,晚上睡觉会做噩梦吗?! “那五皇子了?!” 郝嫔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泪水,望着唐洛川紧张地问道:“五皇子他……能活下来吗?” 如果……如果牺牲了她,能保住五皇子。郝嫔纵使舍不得年纪轻轻就离开这个世界,心中也是愿意的。 孩子……就是她生命的延续。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良妃和徐太医的恨意! 唐洛川并没有考虑,真相对一个命不久矣的母亲来说,是否太过残忍。 他摇了摇头,如实道:“微臣不知。” 不仅他不知道,恐怕连禾院判也无法保证。 郝嫔心如刀绞! 她可怜的孩子…… 初儿跪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嘴唇,都尝到血腥味了。一开口,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恨意:“奴婢过去一直以为,良妃娘娘是菩萨般的人物。” “原来她不是菩萨,而是恶鬼!” “她自己没有孩子,就要用别人的命,去为她换一个孩子吗?!” 初儿说着,又哭了起来:“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娘娘还这么年轻,就算保不住五皇子,只要养好了身子,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可良妃娘娘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舍本逐末,害了我们娘娘的一生,也害了刚出生的五皇子……” “她怎么、怎么能这么恶毒啊!” 郝嫔心中的恨意,只会比初儿更多! 此时,她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咬着牙道:“本宫要见陛下!” “本宫要将所有真相都汇报给陛下,让陛下治良妃那个毒妇的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沈知念望着郝嫔,轻轻摇了摇头:“天真。” “你以为陛下是你一人的夫君,在你被人谋害,命不久矣后,会为你主持公道?” “还是觉得一个贵人,一个嫔,在他心中重得过皇嗣的份量?” “你信不信,若陛下知道此事,就算对良妃的自作主张感到不悦,也只会认为她做得没错。” “否则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大家都顾着保妃嫔,却不管皇嗣的死活,皇家岂容得下这种抉择?” 郝嫔瘫软在床上,越发感到无力。 因为她知道,宸贵妃娘娘字字珠玑,说的都是事实。 第751章 不如您将五皇子,托付给宸贵妃娘娘 初儿哭着问道:“宸贵妃娘娘,良妃娘娘把我们娘娘害成了这样,难道我们拿良妃娘娘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都这么不甘心,更何况是娘娘? 没人明白,此时的郝嫔心中有多苦涩。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周庶人向箫月莹复仇,知道论计谋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从而选择了直接动手的事。 郝嫔不是没想过,模仿周庶人当初复仇的方式。 反正她也只有半个月可活了,就算豁出这条性命,又如何? 可……郝嫔深深明白,良妃不是箫月莹。她的心机和城府,比箫月莹更深。 那件事过后,后宫的女人对此等复仇的手法都有了防备,成功的可能性更低了。 最关键的是……郝嫔的身子已经破败成这样,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扑上去杀人? 只怕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良妃身边的人拿下了…… 纵使知道,宸贵妃娘娘救她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想利用她对付良妃。但事到如今,能让她借力的也只有宸贵妃娘娘了。 郝嫔望着沈知念,哀求道:“求宸贵妃娘娘,为臣妾指点迷津……” 沈知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与良妃‘交好’这么久,应当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 良妃最在意的东西? 郝嫔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讥讽道:“良妃娘娘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想谋夺臣妾的孩子,她最在意的应当就是子嗣。还有……苦心经营的好名声了!” 一想到后宫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跟她一样,以为良妃真是心地善良的老好人,郝嫔就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沈知念挑挑眉:“有时候要报复一个人,不一定要取对方的性命。当能力不足的时候,能毁了对方最在意的东西,也不错。” 说完这句话,沈知念便带着心腹离开了。 有一点,她和良妃想得都没错。 那就是站在帝王的角度,没有哪个女人比皇嗣更重要。南宫玄羽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治良妃的罪。 正因为笃定此事,良妃才敢舍郝嫔,保五皇子。 但良妃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南宫玄羽是帝王! 帝王专断独行,唯我独尊! 保妃嫔还是保皇嗣,什么时候轮得到良妃瞒着他自作主张了? 而且良妃在后宫苦心经营的好名声,让许多人都相信,她是深宫难得的良善之人。 若让其他人知道,良妃对郝嫔做的事,她岂不是形象尽毁? 之前,良妃和徐太医都认为,郝嫔生下五皇子必死无疑。她不用担心有人揭开她的真面目,当然有恃无恐。 哪怕郝嫔还活着的消息传开后,良妃也不知道,对方已经得知了真相。 否则……那个虚伪又狠毒的女人,就该尝尝如坐针毡的滋味了。 至于……沈知念为什么让郝嫔将这件事闹开,而不是亲自把证据呈到帝王面前。 当然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与良妃一同协理六宫,由沈知念揭露这件事,保不准会有许多人觉得,这是她们之间的权力斗争,可信度会大打折扣。 而郝嫔是受害者,与良妃的关系又好得像亲姐妹。她说出来的事,可信度就高多了。 …… 储秀宫。 沈知念离开后,唐洛川为郝嫔诊完脉,也下去开药了。 转眼间,内室只剩下郝嫔与初儿。 内室的布局虽然和住在侧殿时,有了不小的变化,但依然能看到许多熟悉的物件。 这些东西,都是良妃每次过来探望郝嫔,顺手送给她的。 处处都彰显着良妃的贴心,和对她的关爱。 每一次,郝嫔都感动得不行。 深宫寂寞,是良妃一次又一次,让郝嫔体会到了亲人般的温暖。 她是真的把对方当亲姐姐看待的。 可此时此刻……再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件,郝嫔只觉得心头讽刺无比! 得知良妃真面目的时候,郝嫔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这会儿,清楚地感觉到了内心传来的闷痛,郝嫔才明白,原来她不是没感觉,而是反应太后知后觉了…… 郝贵人心中,心痛真的比愤怒更多。 她泪如雨下,伤心地问道:“初儿,你说……良妃为何要如此对本宫?” “明明本宫那么……那么信任她啊……” “就算她想要一个孩子,自己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喜讯,只要她和本宫说明原委……本宫将她视为亲姐姐,未必不愿意给她生。她为何、为何要害本宫的性命呢?” “良妃……良妃真的骗得本宫好苦啊!初儿……” 郝嫔的哭声逐渐从压抑,变得嘶声力竭,痛彻心扉! 原来得知自己最信任的人,从头到尾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居然是这种滋味…… 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都说深宫尔虞我诈,多少单纯善良的女子,在这个大染缸里逐渐变得面目全非。可郝嫔自问,入宫以来,她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 她做过最过分的事,就是看不惯吴常在因模仿她而得宠,所以为难了对方几次。 可那也只是小打小闹的为难,而不是害人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却会落到这个下场? 初儿回答不上郝嫔的问题,只能和对方抱头痛哭,不停地安慰道:“娘娘,您没错,错的是良妃娘娘!是她太会伪装了,把我们都骗了!” “娘娘……您别哭了……您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又哭坏了怎么办?” “您还没有报仇雪恨,没有为五皇子安排好后路呢,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郝嫔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伤心与愤怒:“你说得对……本宫还有许多事要做,要振作!” “本宫虽然痛恨良妃,但事已至此,比起报复她,本宫更想让五皇子平安喜乐地活下去……” 想到五皇子,初儿的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可五皇子早产,不管是唐太医还是禾院判,都无法保证他能养活……” “娘娘,不如您将五皇子,托付给宸贵妃娘娘?” 第752章 郝嫔的计划(129万票加更) “宸贵妃娘娘如此受宠,手中又有六宫大权,若抚养了五皇子,谁敢对五皇子不上心?” “就连陛下……也会更重视五皇子几分。” “没娘的孩子很可怜的。等将来……将来您不在了……” 说到这里,初儿一度哽咽:“有宸贵妃娘娘护着,宫中也无人敢欺负五皇子。” 初儿的话句句在理,郝嫔却虚弱地摇了摇头:“认宸贵妃娘娘做养母,对五皇子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出路。可宸贵妃娘娘这次虽帮了我们,却不欠我们什么……” “她有健健康康,深受圣宠的四皇子。而且还这么年轻,以她的受宠程度,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 “既如此,宸贵妃娘娘为何要抚养本宫早产的五皇子?” “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好处的事,宸贵妃娘娘不会做的……” 初儿沉默了。 她只想着,怎样对五皇子才是最好的,却忘了宸贵妃娘娘是否愿意…… 娘娘命不久矣。 五皇子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就算能,也前程未卜。 这一刻,初儿真的觉得很无力…… “娘娘,那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郝嫔脸上的疲惫之色越来越浓,她却强撑着打起了精神:“不论由谁抚养五皇子,都不能让他落到良妃手中!” 尽管郝嫔知道,良妃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巩固在后宫的地位,对五皇子必然会十分上心。可要她的孩子认贼做母,郝嫔做不到! 初儿重重点头:“那肯定!” “太医都说了,良妃娘娘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子嗣。奴婢以前不明白,现在算是懂了。” “像她那样烂心肝的人,只怕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不配有孩子!” 关于五皇子的去处,郝嫔得结合多方面的因素,仔细谋划。 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付良妃! “良妃深受陛下信任,保皇嗣的事又做得合情合理。本宫若贸然将此事闹开,良妃最多就名声受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以她的城府,修复受损的名声也是迟早的事。” “本宫如何甘心?!” “既然留给本宫的机会只有一次,那么……本宫就要一击必中!” 看到郝嫔眼底疯狂的恨意,初儿十分心疼,含泪道:“娘娘,不管您要做什么,奴婢都陪着您!” 郝嫔放心不下的,除了五皇子,就只有初儿了。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初儿的脸颊:“你为何……对本宫这么忠心?” 初儿摇了摇头:“奴婢对主子忠心,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还需要原因吗?” 意思就是,谁是她的主子,她就效忠谁。在初儿眼中,这都是应该的。 这个答案……真是傻得可爱。 可是在后宫,傻的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看着初儿憨厚的模样,郝嫔在心中决定了什么,只是此时并未说出来。 初儿问道:“娘娘,您已经想到办法对付良妃娘娘了吗?有什么是奴婢能为您做的?” 郝嫔咬着牙,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末了,才道:“……良妃在后宫的根基太深,老好人的形象又深入人心。唯有如此,才能对她造成真正的打击!” 初儿一度哽咽:“可是……可是娘娘您……” 郝嫔望着她,虚弱地笑了笑:“本宫本来就没几个月好活了,若能用这条烂命拉良妃下水,不亏。” “等本宫走了,你要好好活着。傻丫头,知道吗?” 初儿哭得更凶了:“娘娘……” “好了。” 郝嫔越发感觉身体没力气了,在昏睡过去之前,她要把该交待的事交待完:“你出去请唐太医进来,本宫眼有话要和他说。” 初儿不敢耽误时间,点点头出去了。 唐洛川就在外间熬药。 这种小事本应该是药徒或宫人去做,但因着沈知念的交待,关于郝嫔的事,唐洛川都是亲力亲为。 初儿擦干脸上的泪水,道:“唐太医,娘娘请您进去一趟。” 唐洛川让人看着药,随初儿进去了。 郝嫔开门见山道:“本宫希望……本宫的身体状况,唐太医能为本宫保密。对外就说,本宫只是产后血崩,身子虚弱,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 唐洛川道:“娘娘应该明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郝嫔眼底充斥着浓烈的恨意:“本宫明白。” “请唐太医放心,在大限到来之前,本宫会为自己选一个合情合理的死法,绝不会连累唐太医犯欺君之罪。” 一般情况下,唐洛川当然不会听郝嫔的话。但宸贵妃娘娘交待过,若郝嫔复仇的办法需要他的帮助,让他尽力配合。 唐洛川颔首道:“如郝嫔娘娘所愿,任何人问起,微臣都会说您的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郝嫔感激道:“多谢唐太医!也替本宫……多谢宸贵妃娘娘!” 如果不是宸贵妃娘娘,她恐怕到死,都把害死自己的人当亲人,五皇子也会认贼作母。 唐洛川离开后,郝嫔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初儿的手,交待道:“如果不是放不下五皇子,本宫现在就想跟良妃玉石俱焚!可本宫不能,本宫还要用最后的时间,把五皇子安排好。” “所以……不要让良妃发现,本宫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那么会惺惺作态,肯定会过来探望本宫。若本宫已经昏睡了,你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恨意,也不要被她瞧出端倪!明白吗?!” 初儿咬着嘴唇,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娘娘豁出了性命去做的事,她怎能破坏娘娘的计划。 郝嫔真的没力气了,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她猜得果然没错,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外面就传来了小蔡子的声音:“良妃娘娘到——!!!” 初儿只觉得心头燃起了无穷的怒火,真的很想冲上去质问良妃,如此佛口蛇心,就不怕遭报应吗? 但最终,初儿什么都没做,只是像往常一样恭敬地行礼:“奴婢参见良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良妃娘娘,您终于来了。看到您,奴婢就安心了!” 第753章 宸贵妃娘娘让唐太医,骗了所有人 良妃温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随即,她将目光落在初儿身上,不动声色地试探:“本宫听闻宸贵妃娘娘不久前才离开,还特意向陛下举荐她最信任的唐太医,为郝嫔妹妹治疗。怎么看到本宫,你才安心呢?” 初儿似乎害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被人听到,往门口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良妃娘娘,我们娘娘生下了五皇子,恐怕现在最坐立不安的人就是宸贵妃娘娘了。她和她派来的太医,我们哪敢相信?” “我们娘娘一直担心,唐太医会听宸贵妃娘娘的命令暗害了她,连唐太医开的药都不敢喝呢。” “可惜……徐太医被宸贵妃娘娘陷害,关进了慎刑司,现在我们连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良妃娘娘您总算来了,奴婢可不就安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初儿和以往一样,语气里满是恭敬和依赖之色。 没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头的恨意! 若离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和娘娘过来之前,还担心宸贵妃娘娘如此关心郝嫔娘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若郝嫔娘娘被宸贵妃娘娘策反了,可怎么办?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郝嫔娘娘将良妃娘娘视为亲姐姐,岂会被别人的小恩小惠收买? 良妃的唇角弯了弯:“郝嫔妹妹既叫本宫一声姐姐,本宫自然要照顾好她。” “只是……本宫举荐的徐太医,被陛下认为医术不精,本宫如今也不好贸然派其他人过来照顾郝嫔妹妹了。” “左右还有禾院判在这里呢,唐太医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对郝嫔妹妹做些什么的。” 初儿眼中的警惕之色依然没有褪去:“但愿吧……” “但他是宸贵妃娘娘的人,奴婢不可能相信他。” 良妃转头看向了床上。 见昏睡中的郝嫔脸颊消瘦,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她的一双眸子里满是心疼之色。 良妃似乎是不忍再看,别过脸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语气心疼,还带着几分歉疚:“可怜的郝嫔妹妹,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怪本宫不好。若本宫好好照顾郝嫔妹妹,不让她被吴常在冲撞动了胎气,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郝嫔妹妹,为了本宫,为了五皇子,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若离在旁边轻轻劝道:“娘娘,这大半年您照顾郝嫔娘娘,凡事亲力亲为,自己都累瘦了不少,谁敢说您不尽心?” “可郝嫔娘娘意外动胎气,也不是您能预料到的事,您就别自责了……” 初儿站在旁边,看着这对主仆一唱一和。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感动得不行,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良妃娘娘这么好的人。 自家娘娘变成这样,确实不是良妃娘娘的错,都是别人害娘娘动了胎气! 可明白良妃的真面目后,初儿心中只剩下冷笑。 这个笑面虎口口声声说着自责的话,不就是为了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吗? 良妃娘娘和初儿是知道,她会在娘娘醒来后,将内室发生的事都告诉娘娘,所以才特地在她面前演这出戏吧。 初儿实在做不到继续违心说恭维的话,也怕自己说得太多,控制不住露出恨意,只是低着头抹眼泪。 心疼娘娘的不值。 也心疼她们信错了人。 过了许久,良妃的情绪似乎才平静下来。 她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写满了对郝嫔的关心,望着初儿温声问道:“郝嫔妹妹的身子究竟如何,太医怎么说?” “若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只管讲,哪怕再珍贵,本宫也会为郝嫔妹妹求来!” 初儿按照郝嫔的交待,低着头道:“回良妃娘娘,唐太医说我们娘娘虽然产后血崩,但好在血及时止住了,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要好生养很长一段时间,身子才会慢慢恢复。” “奴婢虽不信任唐太医,但陛下命他为我们娘娘治疗,想必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犯欺君之罪。” “我们娘娘也算苦尽甘来了,等到养好了身子,就能抚养着五皇子长大。” “这一切,都多亏了良妃娘娘照顾,奴婢代我们娘娘叩谢良妃娘娘!” 若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良妃的眸色虽然闪了闪,但依旧是一副慈悲的样子,示意若离将初儿扶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郝嫔妹妹和五皇子母子平安,本宫亦为郝嫔妹妹高兴!” 初儿觉得,良妃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指不定有多气吧? “好了,本宫就不打扰郝嫔妹妹休息,先回去了。” “等郝嫔妹妹醒了你告诉她,本宫明日再来看她。” 初儿恭敬道:“是。” 一路上,顾忌隔墙有耳,若离都忍着没说话。 等回到长春宫,她终于忍不住了,焦急道:“娘娘,郝嫔妹妹已是一宫主位,她不死,您还怎么抚养五皇子啊?!” “从前也没听说,宸贵妃娘娘和郝嫔娘娘有什么交情,她这回怎么命唐太医救活了郝嫔娘娘?” “宸贵妃娘娘难道就不担心,郝嫔娘娘的位分越爬越高,又有了五皇子傍身,以后会成为她的心腹大患吗?” “她是怎么想的,奴婢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良妃缓缓点燃手中的檀香,拜了三拜后插进面前的香炉里,才道:“许是佛祖怜悯,才让郝嫔妹妹活了下来吧。” “但谁知道……她是真活下来了,还是假活下来?” 说道这里,良妃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那宝相庄严的模样,跟她身后的佛像倒挺相似的。 若离一愣,不解地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良妃缓缓道:“别看宸贵妃娘娘年纪轻轻,心眼子可一点都不少,会做没有好处的事吗?” “况且自古以来,产后血崩的女子,有几个活得下来的?” 若离越听越迷糊了:“……您的意思是,宸贵妃娘娘让唐太医,骗了所有人?” 第754章 您想好将五皇子托付给谁了吗 “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良妃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这还不简单?” “宸贵妃的聪慧与机敏,在后宫可以说少有人及。她未必猜不到,本宫想抚养五皇子的事。既如此,对本宫来说,郝嫔妹妹就是最大的障碍。” 听到这里,若离总算明白了:“娘娘,您的意思是说,郝嫔娘娘根本活不下来,可唐太医奉了宸贵妃娘娘的命,故意对外宣称郝嫔娘娘不碍事。目的就是引您对郝嫔娘娘出手,好抓咱们的把柄?” 良妃微微颔首:“如若不然,你真以为宸贵妃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无缘无故对郝嫔施以援手?” 若离皱起了眉头:“这个宸贵妃娘娘,也太奸诈了吧!” “可怜的郝嫔娘娘,还以为自己喜得麟儿,又获封嫔位,就要一飞冲天了呢。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宸贵妃娘娘的谎言!” 若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有了!” “娘娘,如果事实真是您猜测的那样,咱们何不重新找人为郝嫔娘娘把脉?这样既能拆穿宸贵妃娘娘的谎言,又能治唐太医一个欺君之罪!” “他是宸贵妃娘娘的心腹,若是死了,便等于断了宸贵妃娘娘的一条臂膀!” 若离觉得自己想的真是太棒了! 良妃却缓缓摇了摇头:“不妥。” “首先,这一切不过是本宫的猜测罢了。若是猜错了,岂不是要落一个诬陷宸贵妃的罪名?” “再说了……她是有封号的贵妃,本宫不过是四妃。本宫举荐的徐太医,又……本宫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宸贵妃举荐的人?” 若离低下了头:“还是娘娘思虑周到,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什么都不需要做。” 良妃缓缓道:“只要本宫不对郝嫔妹妹动手,就不会落入宸贵妃的圈套里。” 若离还是觉得不保险:“可……可如果唐太医说的是真的,郝嫔娘娘命大,的确能活下来呢?” “说不定宸贵妃娘娘就是知道了您的心思,所以故意命唐太医全力救活了郝嫔娘娘,为的就是让您无法抚养五皇子。”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郝嫔娘娘活着一天,五皇子就一天与长春宫无缘。那咱们之前做的种种准备,岂不是都白费了?” 良妃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你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可如今谁都不知道,五皇子能不能养活,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退一万步说……就算宸贵妃的目的被你猜中了,后宫想对郝嫔妹妹动手的,又岂止本宫一个?” 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若离点点头:“是。” “奴婢还是要多和娘娘学学,不能太沉不住气了。” …… 储秀宫。 郝嫔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初儿一直守在床边,惊喜地问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虽然唐太医说,娘娘还有半个月左右的寿命。但娘娘的身子这么弱,会不会发生意外,谁都说不准。 天知道初儿有多担心,娘娘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看到初儿眼底淡淡的青色,郝嫔心疼地问道:“你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下去休息一会儿?” 初儿摇摇头,冲郝嫔露出了一抹笑容:“娘娘,奴婢不碍事的。您昏睡的时候,奴婢在您的床边打盹了,一点都不累!” 主要是……她能陪着娘娘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所以这最后的半个月,初儿想一直守在娘娘身边。 郝嫔的心一暖。 过去,她只知道初儿实诚,还有些憨厚,却不知道她如此忠心。 如若不然,她肯定会对初儿更好些。 “娘娘,您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奴婢让小厨房熬了点鸡汤,这就去给您端过来。” 初儿伺候郝嫔用完膳,唐洛川过来为她诊脉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郝嫔按时服药。 这些药虽然不能延长郝嫔的寿命,却能让她在剩下的日子舒服些。 用了膳,喝了药,郝嫔恢复了些许体力,可脸色依旧苍白。 她朝门口看去,眸中噙了一层泪水:“可以……可以让本宫看看五皇子吗?” 她拼死生下的孩子,到现在还没好好看过呢。 初儿鼻子一酸,摇了摇头道:“娘娘,五皇子的情况不太好,禾院判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为他治疗。禾院判说了,五皇子现在不宜移动,也不宜被人探望。” 郝嫔失望地垂下了眼帘:“没事……只要五皇子平安就好。” 初儿心酸得厉害,安慰道:“娘娘,等五皇子的身子好些了,您一定能见到他的……” 感受着虚弱的身体,郝嫔自嘲道:“本宫只怕,自己等不到那时候了……” 初儿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娘娘……” 郝嫔冲她摇了摇头:“好了,本宫不说这种丧气话了,你也别哭了。” 初儿道:“娘娘,陛下不是给了恩典,让您醒来后可以自己选个封号吗?您可以选个吉利点的,说不定冲冲喜,您和五皇子的都能好起来呢。” “良妃娘娘不是想害您吗?看您不仅没死,还成了一宫主位,拥有好的封号,她心里肯定会呕死!” 郝嫔却摇了摇头:“本宫不需要封号。” 对上初儿不解的眼神,她耐心道:“陛下给这个恩典,是看在本宫为他诞下了五皇子的份上,也是怜惜本宫因生产没了大半条命。” “但人,尤其是男人心中的怜惜,都是用一点,就少一点。” “本宫不要陛下赐封号,只希望他把这份怜惜放到五皇子身上,今后多疼爱五皇子一些……” 尽管郝嫔是第一次做母亲,可母亲爱孩子,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初儿又想哭了。 若娘娘能活下来,有一个这么疼爱他,会为他着想的母妃,五皇子该有多幸福。 可上天不公,不,是良妃娘娘太恶毒,让五皇子刚出生就要没了母亲! 初儿忍着难过问道:“娘娘,您想好将五皇子托付给谁了吗?” 第755章 吴常在的自保之法(36万打赏值加更) 郝嫔沉思道:“宫里有资格抚养皇嗣的,就那么几位。” “宸贵妃娘娘有四皇子,不会抚养本宫那身子不好的五皇子。” “良妃……呵!” “王嫔是因为抚养了三皇子,才从贵人提拔到嫔位,自然不可能再抚养一个皇子。” “最后就只剩下雪妃娘娘了……二公主先天不足,要养到周岁才算保住了性命。雪妃娘娘每日照顾二公主,都分身乏术了,更没精力再照顾一个体弱的孩子……” 初儿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岂不是没有合适的人了?” “不……在其他人,甚至陛下眼中,良妃娘娘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娘娘,咱们可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郝嫔摇了摇头:“并非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王嫔能因为抚养皇嗣被提拔,焉知其他贵人不能?只是宫里的贵人……本宫都不熟悉,还要多了解一番。” 不然她如何放心将五皇子托付给对方? 可初儿知道,留给自家娘娘的时间不多了,哪来得及一个个去了解。 她压下心中的酸涩,提议道:“娘娘,不如我们问问宸贵妃娘娘,可有合适的人选?” “虽说她肯定会让自己阵营里的人抚养五皇子,但至少……五皇子的未来无忧了。” 郝嫔点了点头:“本宫这副样子,已经没力气出门了。可将此事交给其他人,本宫又不放心。你找机会悄悄去钟粹宫一趟,求宸贵妃娘娘指点迷津。” 她愿意将五皇子当作一件“战利品”,为宸贵妃娘娘阵营里的人增添势力。只求看在这一点上,她们能善待五皇子。 这是她这个没用的母妃,最后能为五皇子做的事了…… 初儿坚定道:“是!” “奴婢一定会为五皇子,找到一个好去处!” …… 落樱阁。 檀儿站在吴常在身后,满脸焦急:“小主,满宫都知晓郝嫔娘娘产后血崩伤了身子,五皇子早产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大家都说是因为当初在御花园,郝嫔娘娘被您变的戏法吓到动了胎气,才导致这些事……” “咱们与郝嫔娘娘本就有新仇旧怨,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郝嫔娘娘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了,过后肯定会报复咱们!” “就算她不计较此事,一旦五皇子有什么万一,陛下肯定也会迁怒您……到时候,咱们只怕性命难保!” “现在该怎么办?您快想想办法啊!” 吴常在又何尝不心急? 事实上,自从郝嫔早产,她比任何人都害怕! 生怕五皇子养不活,陛下一怒之下让她陪葬…… 她死了不要紧,可他们老吴家的根,还在宁古塔受苦呢。不把耀祖救回来,她就算去了九泉之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啊! 吴常在深吸了一口气,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就算五皇子真出了什么事,只要有良妃娘娘从中周旋,陛下未必会迁怒我。” 檀儿往外看了看,才低声道:“可是小主,您不是说过……良妃娘娘伪善,比明目张胆的坏人更可怕。说不定郝嫔娘娘变成这样,她乐见其成。” “那良妃娘娘又怎么会冒着惹陛下不悦的风险,保下您呢?” 吴常在起身道:“正因为她伪善,我与她交好,她又怎么会不保我呢?” “让她看到我身上的利用价值,她会更希望我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吴常在大步往外走去。 檀儿连忙跟在了她身后。 到了人多的地方,吴常在特意放大了声音,跟檀儿说话:“一直听说女子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说,难产血崩的妇人还能救回来的,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檀儿,你知道,郝嫔娘娘身上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奇迹吗?” 檀儿十分配合:“奴婢愚钝,望小主解惑。” 吴常在感叹道:“是因为当时,良妃娘娘在郝嫔娘娘的产房外跪下祈求上苍,愿意用自己的十年寿命,换郝嫔娘娘母子平安!” “就连上天都被良妃娘娘打动了,所以赐下了这样的奇迹!” “良妃娘娘对郝嫔娘娘的姐妹之情,实乃一段佳话,让人动容啊!” 那也产房外发生的事,不少人都知道,本来宫里就有许多人在议论。听吴常在这么一说,众人更是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若不是良妃娘娘用折寿十年,祈求郝嫔娘娘平安,恐怕她渡不过此劫。” “良妃娘娘对郝嫔娘娘也太好了!” “要不怎么说,良妃娘娘心地善良呢?从她常年礼佛就能看出,良妃娘娘和佛祖一样,有舍己为人之心!” “堂堂四妃之一,居然愿意用自己的十年寿命,换姐妹平安,说良妃娘娘是活菩萨都不为过!” “……” 比起太医治病救人,这样毫无新奇感的事,大家更喜欢讨论带着传奇色彩的事。 在吴常在有意的推波助澜下,良妃的诚心感动上苍,用十年寿命换了郝嫔平安的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这份姐妹之情,就是后宫最大的佳话! 唐洛川的所有辛苦和功劳,都被人忽视了。 消息传到长春宫,良妃也只是微微一笑:“本宫和郝嫔妹妹亲如姐妹,这都是本宫该做的,不值一提。” 以她的手段,稍加查探便知道了,吴常在在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 良妃笑得意味深长:“……她倒是个聪慧的。” …… 去钟粹宫的路上,初儿听到到处都在有人说,良妃对郝嫔有多好。甚至郝嫔这条命,都是良妃用十年寿命换来的。 如此大恩大德,郝嫔怎么报答良妃都不为过。 初儿都快气炸了! 他们知道个什么啊! 良妃娘娘明明就是恶鬼! 什么下跪,什么祈求上苍,不过都是做秀罢了! 老天若是有眼,就该降下一道天雷,劈死良妃娘娘那个毒妇! 连她听到这些话,都如此生气。初儿简直不敢想象,娘娘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大步往钟粹宫走去。 第756章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贵人 钟粹宫。 众人自然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 菡萏被恶心得不轻,皱着眉头道:“明明是娘娘拿出数百年老山参的根须,让唐太医制成保命的药丸,再加上他高超的医术,郝嫔娘娘才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怎么到了他们嘴里,这全是良妃娘娘下跪祈祷的功劳了?真是怪恶心人的!” “良妃娘娘的祈祷如果这么有用,以后谁身体抱恙,都不用传太医了,让她祈祷几句不就行了。” 芙蕖都被她这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好菡萏,快别生气了。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被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大家越觉得良妃娘娘伟大,和郝嫔娘娘姐妹情深,等真相爆出来后,就会越明白她有多虚伪、恐怖。” 菡萏点了点头:“那倒是。” “不过听小周子说,良妃娘娘去钟粹宫探望过郝嫔娘娘,期间没有任何异常的事发生。” “郝嫔娘娘被良妃娘娘坑成了这样,都没有跟对方撕破脸,难不成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芙蕖赞同道:“十有八九是了。” 菡萏望着沈知念,既担忧,又好奇:“娘娘,您说郝嫔娘娘会是良妃娘娘的对手吗?” “毕竟良妃娘娘那么老谋深算,位分高,名声又好。郝嫔娘娘已经没了半条命,真的斗得过对方?”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道:“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临死前的反扑。” 比如当初的周庶人对箫月莹。 又比如箫月莹对柳太后。 尤其郝嫔和良妃之间,又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她曾经有多信任良妃,只怕现在就有多恨她! 菡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希望郝嫔娘娘不要让她们失望才好。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楚夕颜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储秀宫的初儿求见。” “她打扮成了低等宫女,过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好似不想被人发现她的行踪。” 沈知念淡声道:“传她进来吧。” “是。” 初儿进来后,跪下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淡抬手:“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她望着初儿,开门见山地问道:“这种时候,你不陪在郝嫔身边,反而打扮成如此模样,低调地来钟粹宫求见,可是郝嫔吩咐了你做什么?” 不愧是宸贵妃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初儿抬起一张脸,含泪看向沈知念:“回宸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命不久矣,只想在临死前反击把她害成这样的人!” “可娘娘最后的时光,唯一放下不下的就是五皇子了……” “娘娘不便行动,所以派奴婢来求宸贵妃娘娘指点迷津,若五皇子能有幸活下来,该认何人做养母?” 话音落下,初儿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 除了信错了人,郝嫔清醒之后还挺聪明的。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帮五皇子,所以让初儿暗示她,只有安排好了五皇子的去处,郝嫔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去报复良妃。 想来也是。 若郝嫔真是蠢人,又怎么会得宠,更别说怀上皇嗣了。 只可惜……在深宫新错人,有时候比愚蠢更可怕。 其实在此之前,沈知念就想过关于五皇子的问题了。 如今宫里有资格,且合适抚养皇嗣的,只有良妃一人。但在这一点上,沈知念和郝嫔是同一战线,当然不可能让良妃得逞! 剩下的那些贵人里,沈知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贵人。 一是因为,康贵人是沈知念阵营里的人,但两人在明面上的来往很少,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若康贵人得了皇嗣,沈知念在暗处的势力也会随之提升。 二是因为,康贵人曾经小产后,从那以后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因为宠爱不多,她的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若是有机会抚养五皇子,想来康贵人心中也是愿意的。 三则是因为……她是良妃宫里的人。若良妃堂堂的四妃,都没能抚养五皇子,却被自己宫里的贵人截胡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光是想想……沈知念就觉得好玩! 当然,这些事只是沈知念心中的猜想,康贵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还要问过她的意见了才知道。 沈知念并没有直接将计划告诉初儿,而是道:“此事本宫心中有数了,过几日会告知郝嫔明路。” 抚养五皇子不是小事,哪怕是宸贵妃娘娘,也需要仔细斟酌。 初儿低着头,恭敬道:“是。” “奴婢告退。” 如此又过去了两天。 唐洛川为沈知念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启禀宸贵妃娘娘,微臣从禾院判那里探听到,五皇子体弱早产,命虽然暂时保住了。但……但……” 沈知念抬眸问道:“但什么?” 唐洛川摇了摇头:“但……寿元有损,恐怕很难活过二十岁……” 这一刻,菡萏等人眼中都浮现出了同情之色。 二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五皇子的生命却要戛然而止。这对他来说,实在残忍了些…… 他们都不敢想象,郝嫔娘娘本就命不久矣了,若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有多伤心…… 沈知念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唐洛川摇了摇头:“禾院判并未明示,微臣也是从他的言语间,以及五皇子的身体状况推测出来的。” “禾院判现在应该只将这个消息禀告陛下了,但如此重要的事,瞒是瞒不住的……想必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了。” 菡萏厌恶道:“良妃娘娘这是造的什么孽?!” 若她不让徐太医对郝嫔娘娘做那些事,五皇子虽然保不住,但至少郝嫔娘娘会好好的。弄得现在母亲要没了,儿子也注定英年早逝…… “就她那样,还天天拜佛,不怕被佛祖怪罪吗?!” 芙蕖道:“或许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才想求佛祖的庇佑吧。” 沈知念吩咐道:“替本宫约康贵人,今晚到漱芳斋的戏台后一叙。” 第757章 她还怎么去赴约 芙蕖垂首道:“奴婢明白!” 她离开后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沈知念有些讶异。 她听说这几日,朝堂上正在为与匈奴是战是和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南宫玄羽每日忙得连用膳都顾不上,更别说踏入后宫了。 就连早产的五皇子,他都没什么时候去看,今天怎么想着来钟粹宫了? 最重要的是……沈知念当让芙蕖去约康贵人,晚上在漱芳斋相见,万一南宫玄羽不走,她还怎么去赴约? 总不能自己约了人,却把人晾在那里吧? 沈知念来不及深想了,因为南宫玄羽明黄的身影已经进来了。 她连忙起身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 南宫玄羽扶住了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今日,他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透着隐隐的悲伤。 沈知念猜测,或许是因为南宫玄羽已经从禾院判口中,知道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的事了吧…… 帝王本就子嗣单薄,好不容易又得了一个皇子,却是这种结果。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好。 可这种事,南宫玄羽不说,沈知念也不好主动提起。 她只能让菡萏沏了南宫玄羽平日爱喝的茶过来,静静地陪着他。 帝王淡淡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人们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了下去。 转眼间,内室只剩下沈知念与南宫玄羽。 她虽不好主动提起关于五皇子的事,但南宫玄羽的心情明显很低落,她总不好不闻不问。 沈知念关切地望着他,温声问道:“陛下有烦心事?” 这几日都没睡好,南宫玄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 不管是国事还是家事,就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也只有在念念这里,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南宫玄羽没有提朝堂上的事,语气沉重道:“念念……禾院判说,朕的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 “明明朕是帝王,富有天下,可为什么连自己的子嗣也救不了?” 三皇子如此,五皇子亦如此。 可正因为他是帝王,肩上担着的是黎民百姓。哪怕再痛心,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南宫玄羽也不能表现出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处理朝政。 沈知念虽然已经从唐洛川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她不能让南宫玄羽发现。不然唐洛川连这种事都能窥探到,还告诉了沈知念,必然会引起帝王的忌惮。 “怎会如此?” 沈知念捂着嘴唇,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南宫玄羽,最终只能道:“陛下,天底下不止禾院判一个医术好的大夫,您又是九五之尊,要什么珍稀药材没有?五皇子还小,相信太医院以后一定能找到,为他延长寿命的办法。” 南宫玄羽也只有这么想,心中的悲痛才能减少一些。 又揽着沈知念坐了一会儿,他起身道:“孙贵人的身子越发沉重了,朕去侧殿看看她。” 五皇子早产了,孙贵人的皇嗣,绝不能再出事! 沈知念正愁该怎么让南宫玄羽离开,这句话正中她的下怀。 孙贵人有孕在身,按理说这个男人不会在侧殿留宿。最近正是政事繁忙的时候,按理说他看完孙贵人,就该回养心殿批折子了。 沈知念起身,压下心中的喜悦,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舍:“因着郝嫔早产的事,孙妹妹心中一直有些惶惶不安。若有陛下宽慰,想必孙妹妹会放宽心一些。” “臣妾恭送陛下!” 南宫玄羽听出了沈知念的不舍之意。 他停下脚步,转身温柔地看向了她:“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朕再好好陪你和阿煦。免得那个小没良心的,下次见面就不认得朕了。”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不管什么时候,臣妾和阿煦都在这里等着陛下。” 这一刻,南宫玄羽真的有一种想不管其他人,不管政事了的冲动,留在这里好好陪他们母子。 他勤劳了那么久,偶尔放纵一晚,又怎么了? 可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南宫玄羽大步走出去,去了侧殿。 孙贵人躺在软榻上,摸着肚子道:“饿……好饿啊……” “好珠儿,好嬷嬷,我真的不能再吃一点点吗?就一小口……” 珠儿低着头道:“这个奴婢说了可不算,您得问林嬷嬷。” 孙贵人可怜兮兮地望着林嬷嬷:“嬷嬷,我真的饿嘛……你就再让我吃一个鸡腿吧!我保证从明天开始,一定严格按照你和唐太医的饮食要求来!” 林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您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这么说的。” 孙贵人:“……” 她还想说些什么,林嬷嬷又道:“您再这样,老奴就只有去请示宸贵妃娘娘了。” 孙贵人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不吃就是了,嬷嬷你可千万别告诉宸贵妃姐姐!” “知道我又不忌口,宸贵妃姐姐肯定会生气的……我真不吃了!” 南宫玄羽站在侧殿门口听到这句话,眉头轻轻皱了皱。 他上次就觉得,对孙贵人来说,好似念念的话比他的圣旨还管用。如今,这种感觉更强了。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大步走了进去。 看到南宫玄羽,众人脸上的调笑之色瞬间消失,一脸严肃地起身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尤其是孙贵人,诧异地问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陛下不是应该在主殿,跟宸贵妃姐姐说话吗? 南宫玄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寻常宫嫔看到他到来,高兴还来不及,孙贵人怎么弄得像不欢迎他似的? 等南宫玄羽再看,孙贵人脸上也是挤满了笑容,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帝王的目光落在孙贵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眉眼柔和了不少:“最近感觉身体如何?孩子可有闹你?” 看孙贵人这红光满面,气血十足的样子,跟郝贵人孕期消瘦憔悴的模样完全不同,一定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嗣! 第758章 陛下连良妃娘娘也疑心了(130万票加更) 孙贵人恭敬道:“回陛下,宸贵妃姐姐让人把嫔妾照顾得很好,孩子也很乖。” “那就好。” 南宫玄羽忽然默了默。 因为凡事都需要对比,才能看出差距。 同是照顾有孕的妃嫔,念念将孙贵人照顾得珠圆玉润,甚至需要忌口来避免长得太胖。 而郝嫔在良妃的照顾下…… 虽说原因是郝嫔被吴常在吓到,动了胎气,才导致后续的一系列事情。但良妃对郝嫔,若像念念对孙贵人一样尽心,郝嫔和五皇子一定会有更好的结局。 哪怕所有人都说,郝嫔早产不是良妃的错,但这一刻,南宫玄羽心中还是生出了对良妃的不满。 当然,面上他并没有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颔首道:“你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孙贵人点头道:“是。” “嫔妾恭送陛下!” 出了钟粹宫,南宫玄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地问道:“徐太医可招了?” 李常德低着头道:“回陛下,徐太医被投入慎刑司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但他坚持说郝嫔娘娘的胎象本就不稳,早产也正常,此事只是意外。” 南宫玄羽道:“继续审!” “顺便查查……他与良妃有没有什么暗地里的关系。” 李常德心头一惊。 这些年,要说得到陛下信任的人,良妃娘娘便算一个。 可现在,陛下连良妃娘娘也疑心了? …… 是夜,月明星稀。 沈知念带着芙蕖和小周子,身穿黑色斗篷,一路避开后宫巡逻的守卫,往漱芳斋而去。 进入漱芳斋便看到,戏台后站着一个人影。 听到脚步声,她快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嫔妾参加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摘下了斗篷的帽子,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小周子自觉地退到暗处把风了。 芙蕖依旧站在沈知念身边陪着她。 她们的盟友关系一直没有摆在明面上,康贵人和沈知念单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自然知道宸贵妃娘娘,不是无缘无故约她在这里见面。 康贵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宸贵妃娘娘这么晚了约嫔妾来这里,有什么吩咐?” 时间紧迫,沈知念没有废话:“悠然,你可想抚养一个孩子?” 康贵人瞬间就明白了,沈知念说的是五皇子。 毕竟郝嫔生下五皇子后血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下来,暗自猜测过五皇子的归属。 只是后来,郝嫔的身子不碍事了,众人才渐渐歇了心思。 毕竟五皇子的生母就是一宫主位,哪轮得到其他人抚养他? 此刻听到沈知念的问题,康贵人不禁有些疑惑:“宸贵妃娘娘,您说的是五皇子吗?可郝嫔娘娘不是还好好的……” 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没有解释这件事,只是道:“实不相瞒,是郝嫔托本宫,为五皇子找一合适的养母。本宫便想到了你,不知道你可愿意?” 聪明人说话,往往不用点得太透。 康贵人已经明白了,只怕郝嫔娘娘的真实情况,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乐观…… 要不然也不可能,五皇子才出生几天,她就急着托孤了。 康贵人的心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君心易变,后宫的女人即使再受宠,也跟浮萍没有任何区别。唯有孩子,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 哪个宫嫔不想要一个孩子傍身?更何况还是皇子! 就算不敢想那个位子,皇子长大后至少也是个王爷,有自己的封地。届时只要陛下开恩,便可以把自己的母妃,接到封地去过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五皇子才刚出生,这时候把他带回去养,跟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康贵人高兴得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宸贵妃娘娘,实不相瞒,自从当初被柳如烟害死了腹中的孩子,嫔妾做梦都想再有一个孩子……” “可嫔妾知道,自己不大受宠,后宫又是新人胜旧人,这个愿望无异于妄想。” “听您说到这个好消息,嫔妾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嫔妾头上……” 看着康贵人激动的模样,沈知念喟叹了一声,道:“悠然,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太医说了,五皇子早产身体不大好,恐怕……恐怕活不过二十岁……” 康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不是因为到封地去享福的美梦落空了,而是为五皇子和郝嫔感到唏嘘。 一个注定活不过二十岁的孩子,该有多可怜…… 他的母亲面对着这样的事实,又该有多揪心…… 沈知念道:“此事你可以仔细考虑,想好了再答复本宫。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宸贵妃娘娘!” 康贵人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沈知念:“嫔妾想好了,嫔妾愿意!” 她承认,她有自己的私心。 纵使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可也毕竟是皇子。后宫的女人谁抚养着他,谁就能多得到几分陛下的关注。 陛下去她宫里的次数多了,她未必不会怀上自己的孩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生在皇家的男子,往往二十岁的时候,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就算将来五皇子不在了,孙辈已经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康贵人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 毕竟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私心? 只要她在五皇子活着的时候,好好照顾、抚养他,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沈知念点了点头:“本宫明白了。” 康贵人刚刚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时才反应过来:“宸贵妃娘娘,只有一宫主位才能抚养皇嗣。嫔妾不过是一个贵人,陛下和满宫的人岂会同意,让嫔妾抚养五皇子?” 沈知念反问道:“悠然忘了,王嫔是如何上位的?” 康贵人瞬间恍然大悟。 她没有追问沈知念,如何才能让陛下同意这件事,将她封为嫔位。 因为她知道,宸贵妃娘娘既然这样说了,心中肯定有章程了。 回去的时候,康贵人的脚步还有些飘忽…… 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成为一宫主位,成为五皇子的养母了呢? 第759章 只有沈南乔留下了 彩菊亦为康贵人感到高兴,含笑道:“小主,这真是太好了!” “实不相瞒,郝嫔娘娘产后血崩的时候,奴婢也暗戳戳地猜测过,会由哪位娘娘抚养五皇子。当奴婢没想到,这样的好事,最后居然会落到您头上……” 康贵人兴奋过后,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吩咐道:“此事我们知道就行了,切莫传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彩菊点点头:“小主放心,奴婢晓得利害关系。” 毕竟宫里最适合抚养五皇子的人,是良妃娘娘。她膝下没有子嗣,说不定已经在暗地里对五皇子虎视眈眈了。 万一知道此事,对小主下手怎么办? 别人相信良妃娘娘是顶好的人,她可不信。 毕竟小主说过,她当初小产,极有可能是良妃娘娘向姜庶人与柳如烟透露了消息…… 康贵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郝嫔娘娘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一方面,她为有机会抚养五皇子而开心;另一方面,她又确实同情郝嫔。 有时候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 翌日。 钟粹宫。 唐洛川照例来为孙贵人请平安脉。 孙贵人紧张得厉害,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怎么样?唐太医,我的孩子还好吗?” 虽说每次请平安脉的结果,都没有温和问题,但出了郝嫔的事,她已经有些杯弓蛇影了…… 唐洛川拱手道:“小主的身子和皇嗣都很康健,且因为最近饮食控制得好,生产时会更容易些。请小主勿要忧心。” 孙贵人松了一口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我现在可以正常吃东西了吗?” 珠儿忍不住在旁边摇了摇头:“小主,您现在每日的饮食就是正常份量,之前是您吃超了……” 孙贵人有些难为情,却还是期待地望着唐洛川。 只要唐太医发话,她就可以大快朵颐,不用担心宸贵妃姐姐生气了。嘿嘿嘿…… 唐洛川不留情面道:“小主当继续忌口,最好再少吃些。” 孙贵人:“……” 她靠在椅子上不想说话,因为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快乐了…… 唐洛川不为所动地起身:“微臣告退。” 刚走出侧殿,他就被芙蕖喊去了主殿。 “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唐洛川恭敬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语气比跟孙贵人说话的时候,柔和了不少:“不知娘娘传微臣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抬眸问道:“你等会可是要去储秀宫。” 唐洛川点了点头:“郝嫔娘娘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微臣每日都要去为她诊脉,用汤药让她好受些。” 沈知念直截了当道:“你告诉郝嫔,康贵人性情淳朴,又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定会善待五皇子。本宫问过她的意见,并将五皇子的情况告诉她了。她愿意。” 唐洛川恭敬道:“微臣明白,定把娘娘的话带到。” …… 陆府。 自从搬进了新买的大宅子,又有丫鬟、仆人伺候,陆母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整天真跟官家老夫人一样。 沈南乔倒没有多大的感觉。 毕竟她本就是官家小姐出身,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日常罢了。 再回想起刚嫁进陆家时过的日子,沈南乔只觉得,她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陆母看陆江临的眼神,别从前更黏糊了:“还是我儿有出息啊!不枉为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你喂大!” 沈南乔嗤笑了一声:“我竟不知,原来夫君是吃黄白之物长大的。” 旁边的丫鬟、仆人,都忍不住低着头笑了起来。 什么官家老夫人,估计连书都没读过几本,难怪话都说不明白。 陆母面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沈南乔一眼。 可陆江临的官职,是沈茂学安排的,这座宅子也是他买的。陆母在沈南乔面前,哪硬气得起来。 她不敢说难听的话,只能皱着眉头道:“今天就是临儿启程去荥阳上任的日子了,你不赶快把行李收拾好,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听到这话,沈南乔就忍不住冷笑连连! 寻常官员去外地任职,带的都是妻子。或者独自前往,留妻子在家伺候公婆。 从来没听说过,谁外放出去做知县,还把娘带在身边的。 这对母子,真是分开一日都不行啊! 沈南乔被恶心得不行,嗤笑道:“夫君身边不是有您了,我还跟着干什么?这么大的宅子,才刚刚买回来,总不能没人看守吧?” “依我看,婆母你和夫君去荥阳,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就行了,我就留在京城看家。” 荥阳再好,也比不上天子脚下,她才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 况且沈南乔心里跟明镜似的,陆母和陆江临之所以对她不满,却又不敢把她怎么样,就是因为顾忌沈家。 去了荥阳,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这对母子会怎么磋磨她。 正常婆母听到沈南乔的提议,肯定会狠狠皱起眉头,强烈反对! 妻子不跟在丈夫身边,伺候、照顾丈夫,像什么话? 但陆母却求之不得! 自从陆江临娶了媳妇,她和儿子之间就无法像以往一样亲密了。沈南乔这个悍妇,心脏看什么都脏,还不许临儿对她好。 去了荥阳,整个荥阳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沈南乔再也不会横在中间跟她抢儿子。 陆母喜笑颜开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怪老娘不让你们夫妻团聚。” 沈南乔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赶紧走! 既然爹不同意她和离,那眼不见心不烦也好。 以后这么大的宅子里,就住着她一个主人,她也算苦尽甘来了。 神奇的是……不仅陆母对此事乐见其成,陆江临得知后,竟也没有反对。 当天中午,母子二人就启程了。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沈南乔忽然落下泪来。 夫君虚伪,婆母泼辣,小姑难缠。 没人知道这将近两年以来,她在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现在好了,他们都走了,她也算是别样的苦尽甘来了。 第760章 郝嫔知道五皇子的事 储秀宫。 五皇子活不过及冠之年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郝嫔自然也得知了此事。 初儿听说这个消息,都感觉一颗心揪了起来,更何况是娘娘? 她鼓起了很大的涌起,才去看郝嫔的神色,却发现对方有些怔愣,仿佛接受不了这件事…… 初儿小心翼翼地唤道:“娘娘……” 郝嫔这才回过神来,虚弱地摇头:“不……本宫不信……” “这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她紧紧抓住了初儿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扶本宫去看五皇子,本宫不相信这件事!” “他是本宫拼了一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呢?!” 初儿含泪劝道:“娘娘,您冷静点……” “唐太医说过,您身子弱,不能下床……” 这种时候,郝嫔怎么可能还冷静得下来:“本宫说了,扶本宫去看五皇子!” “初儿,你一定要看着本宫急死吗?!” 抬头对上郝嫔布满红血丝的眼神,初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流着泪将郝嫔扶了起来,往外走去。 五皇子体弱,禾院判将他安排在侧殿,派了专人照顾,一般人不许随意进出。 初儿刚扶着郝嫔过去的时候,禾院判刚好从侧殿出来。 看到郝嫔,他拱手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郝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郝嫔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焦急地望着禾院判:“禾院判,可否让本宫进去看看五皇子?” 禾院判轻轻皱起了眉头,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郝嫔娘娘,五皇子体弱,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他的身体,甚至生命……” “您应该知道,伺候他的乳母、保母等,都不得离开侧殿,衣食起居甚至恭桶,都由专人送取。为的就是避免将外面的脏东西,带到五皇子身上。” “不妨等五皇子满月,身体皮实些了,您再进去看他。” 郝嫔的眼眶一阵阵发酸。 可是……她已经等不到五皇子满月了啊…… 初儿同样心酸不已。 但她们又不能将真相告诉禾院判。 最终,为了五皇子的健康,郝嫔打消了进去探望他的念头,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禾院判:“禾院判,宫里的传言本宫都听说了,那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你告诉本宫!敢编排五皇子,本宫定要让陛下治他们的罪!” 禾院判已经是做祖父的人了,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低着头,重重叹了一口气:“郝嫔娘娘,微臣无能……” “或许将来,大周有神医出世,能改变五皇子的命运。” 如此虚无缥缈的希望,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郝嫔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娘娘?!” 初儿担心得不行,连忙将郝嫔扶了回去。 郝嫔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对我们母子,如此不公……” 初儿恨恨道:“娘娘,这一切都是因为良妃娘娘那个毒妇!” “您还没有为自己和五皇子报仇,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这时,门口传来了梦儿的声音:“娘娘,唐太医来了。” 郝嫔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虚弱道:“请他进来……” “是。” 唐洛川站定后,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郝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郝嫔抬起了眼皮:“本宫早就说过,唐太医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多礼。” 唐洛川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从药箱里拿出脉枕,照例为郝嫔把脉。 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头:“娘娘的气血已经快耗尽,最后的时光不过是用汤药吊着命,切忌再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不然只怕……” 后面的话,不用唐洛川说,郝嫔和初儿也明白。 只怕,她连原来的时间都活不到了。 郝嫔并不在意此事,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望着唐洛川问道:“唐太医,你的医术这么好,可有办法救救本宫的五皇子?!” “只要你能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活到寿终正寝,本宫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唐洛川低下了头:“回郝嫔娘娘,不仅禾院判,陛下已经让太医院所有医术不错的太医,都为五皇子诊治过了。但五皇子是早产带来的先天不足,微臣们都无能为力……” 郝嫔依旧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怎会如此?” “宸贵妃娘娘曾经给了本宫一颗救命的药丸,那应该是你制作的吧?本宫难产血崩,它都能把本宫从鬼门关拉回来,怎么会救不了五皇子的命呢?” 唐洛川如实道:“它虽可以暂时吊着一个人的命,却也不是仙丹,改变不了注定的寿数。” 最后的希望破灭,郝嫔躺在床上眼泪直流…… 唐洛川没忘记沈知念交待的事,继续道:“宸贵妃娘娘让微臣告诉郝嫔娘娘,康贵人已知晓五皇子的情况,愿意抚养他。康贵人性情温和、宽厚,且喜欢孩子,定会善待五皇子。” “康贵人?” 康贵人平日的宠爱并不多,但她是宫里难得有封号的贵人,郝嫔对她的印象还挺深的。 此刻听唐洛川提起,郝嫔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温婉的脸。 “康贵人在宫里从不掐尖要强,也没听说与谁起过争端。她失去过孩子,肯定会喜欢五皇子。只是……” 说到这里,郝嫔轻轻皱起了眉头:“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良妃娘娘宫里的人?” 一般来说,侧殿的宫嫔,都会依附主殿的娘娘,她们是同一阵营的人。 比如孙贵人和宸贵妃娘娘。 唐洛川道:“宸贵妃娘娘既然有这个提议,就证明康贵人不是良妃娘娘的人,郝嫔娘娘可以放心。” 郝嫔点了点头:“也是……” “是本宫太在意五皇子了,才害怕出一点差错……” “康贵人是个合适的人选,宸贵妃娘娘有心了!” 郝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渐渐打起了精神:“请唐太医转告宸贵妃娘娘,臣妾有一事,需要娘娘相助……” 第761章 拿出一份交给蔷薇(131万票加更) 听完后,唐洛川不由得多看了郝嫔一眼。 他虽奉了沈知念的命令,来为郝嫔治疗,但在唐洛川的印象中,郝嫔就是给识人不明的蠢蛋。 落到这个下场,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不曾想最后的时刻,她还挺有魄力的。 唐洛川垂首道:“微臣定将郝嫔娘娘的话,转告给宸贵妃娘娘。” “微臣告退。” 郝嫔虚弱地点了点头:“初儿,送唐太医出去。” “奴婢遵命。” 这几天,后宫有不少娘娘、小主来探望郝嫔。 或是真的关切她,或是来探虚实,或是为了巴结五皇子的母妃。 但郝嫔没精力应付,除了沈知念和良妃,一个都没见。 初儿回来后,她道:“接下来如果有人来看本宫,你便把人请进来。” 看着郝嫔苍白的脸色,初儿不解地问道:“娘娘,唐太医说过,您现在需要多休息,您怎么……” 郝嫔哽咽道:“虽然宸贵妃娘娘说,康贵人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她平日在宫里的风评也不错。可本宫托付的不是其它东西,而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 “本宫只要见一见康贵人,才放心。” 剩下的话,不用郝嫔说,初儿也明白了。 如果只见康贵人,不见其他人,传出去了众人不免觉得奇怪。 若引起良妃娘娘的警觉就遭了。 至于娘娘为什么肯定,康贵人一定会来? 能被宸贵妃娘娘看中,康贵人肯定是个聪明人,会明白娘娘意思的。 不多时,便有一名答应在外求见,说准备了恭贺郝嫔娘娘诞下五皇子的贺礼,特来献上。 这名答应知道这几天来储秀宫的人,除了宸贵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其他人全被拒之门外了。 她原本都没抱希望,只要能留下贺礼,让郝嫔娘娘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就行。 没想到,储秀宫的人真将她请了进去,她瞬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名答应离开后,又有许多低位宫嫔接到消息,来储秀宫求见了。 这可是五皇子的生母,储秀宫的主位! 她们平日不受宠,在后宫的日子不好过,若能加入郝嫔娘娘的阵营,未来也算有了一点希望。 郝嫔依次接见了她们。 见娘娘本就苍白的脸上,累得更虚弱了,初儿心疼得不行。 可她又不能阻止,因为娘娘等的人还没来…… 终于,日落时分,梦儿进来汇报道:“娘娘,上祥殿康贵人求见!” 郝嫔此时已经昏睡过去了,但机不可失。初儿只能一边将她唤醒,一边对梦儿道:“快把人请进来!” “是!” 郝嫔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康贵人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嫔妾给郝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康妹妹不必多礼,赐座。” “谢郝嫔娘娘。” 两人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过往并无交集。不曾想有一天,她们竟会变成托孤的关系。 郝嫔仔细地打量着康贵人,感受着对方身上柔和的气质,她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不知康妹妹闺名叫什么?” 康贵人温声道:“嫔妾张悠然。”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好名字。” 郝嫔虚弱道:“康妹妹人如其名,有悠然自得,宁静淡泊的气质。” 康贵人低下了头:“郝嫔娘娘谬赞了。” 虽然刚刚才从昏睡中醒来,但郝嫔依然感觉身体提不起力气,没有再寒暄了,直接道:“康妹妹应该已经听宸贵妃娘娘说了,本宫的身子并不像外面的人认为的那么乐观。本宫已时日无多,这或许是本宫最后一次见康妹妹了……” 两人平日明明没有交集,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郝嫔形容枯槁的样子,康贵人的眼眶还是一热。 她知道郝嫔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见她。 康贵人没有浪费时间,望着郝嫔道:“请郝嫔娘娘放心,嫔妾若有幸抚养五皇子,定会将他视如己出!” “说句狂妄的话……若嫔妾日后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有幸怀上皇嗣,也会把五皇子看得比自己的亲生孩子更重要!” “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看着康贵人哄着眼睛,真诚的模样,郝嫔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康妹妹……” 她刚朝康贵人伸出手,康贵人就上前握住了。 郝嫔含笑道:“本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五皇子,有你这句话,本宫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康贵人低下头,眼泪落了下来。 郝嫔嘱咐道:“还有……不要、不要相信良妃……” 康贵人的语气里,控制不住露出了一抹恨意:“嫔妾自然知道!” 郝嫔一愣。 难道康贵人与良妃之间,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仇怨? 若是如此,此次对付良妃,就又多了一个帮手。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郝嫔心中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定了。 康贵人是要抚养五皇子的人,她不能将对方牵扯进来。 万一引起了良妃的注意,她不在了,良妃对付康贵人与五皇子怎么办? 郝嫔压下眼底的泪意,松开手道:“好了,要说的话本宫都说完了,康妹妹回去吧。” 康贵人深深看了郝嫔几眼,才起身道:“嫔妾告退。” 她记住郝嫔娘娘的模样了,等五皇子长大了,她会告诉他,他的亲母妃长什么样。 康贵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擦干眼中的泪水,才走出储秀宫。 …… 唐洛川刚从钟粹宫出来,就来了储秀宫,若此时又返回钟粹宫,就太引人注目了。 故而,他特意等到第二天,才找了个为孙贵人送药的借口,到了钟粹宫。 进了主殿,唐洛川直入主题,将郝嫔昨日的话说了一遍。 听完后,菡萏复杂道:“郝嫔娘娘这是准备和良妃娘娘殊死一搏了啊……” 芙蕖叹了一口气:“她本就没几日可活了,眼下五皇子已经有了去处,当然要抓住最后的时间报仇。” 沈知念望着唐洛川道:“按照郝嫔说的,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再拿出一份,交给蔷薇。” 第762章 安排初儿的去处 唐洛川和芙蕖同时道:“是!” 所有人都明白,事到如今,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接下来的几日,良妃依旧时不时就去储秀宫看郝嫔,言语间除了对郝嫔的关心,还有对五皇子的担忧。 满宫更加赞叹,良妃与郝嫔姐妹情深,在深宫真是难得! 甚至还传出了一些传言……说郝嫔福薄。 吴常在当初学变戏法,是为了给陛下带去新鲜感,又不是为了变给她看。 要不是她闲着没事,非要为难吴常在,把人家堂堂的常在当戏班子羞辱,又怎么会受到惊吓动了胎气? 郝嫔不动胎气,五皇子就不会早产,活不过二十岁,她的身子也不会变得这么差。 再加上在后宫,有良妃娘娘和她亲如姐妹,郝嫔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归根结底……郝嫔和五皇子现在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作的!还险些连累了良妃娘娘,落下个照顾不利的罪名。 她岂止是福薄,更是晦气! 初儿听到这些传言,简直气得七窍升天! 究竟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嚼舌根就算了,还颠倒是非! 她严重怀疑,这些传言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大半个后宫? 然而娘娘的身子已经那样了,现在还要谋划最重要的事,初儿哪敢让她知道这些难听的话。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就更没办法拿传言怎么样了…… 好在沈知念听说此事后,以雷霆手段惩治了最开始嚼舌根的宫人,并说谁再在宫里谈论这些无稽之谈,她必定严惩! 流言这才渐渐平息。 从前,初儿被良妃表现出来的样子蒙了眼。此时此刻,才明白那个笑面虎,和宸贵妃娘娘之间的差别。 良妃娘娘口口声声说,把郝嫔娘娘当亲妹妹看待。可当宫里出现对郝嫔娘娘不利的流言,她却没有任何行动。 是因为这些流言,对她有好处吗? 初儿甚至怀疑,流言就是良妃推波助澜,甚至传出来的。 反观宸贵妃娘娘,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处理了此事。免得流言传进储秀宫后,郝嫔娘娘听到了更伤心、气愤。 这天,郝嫔喝完药,忽然一脸认真地望着初儿:“初儿,等本宫去了,你就出宫吧。” 初儿眼眶一酸,摇了摇头:“娘娘,宫规有言,宫女要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那是奴婢说走就能走的。” 郝嫔虚弱地靠在枕头上,看初儿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舍:“你这丫头,性子太实诚了,不适合在后宫生存。” “还好本宫这次没连累你……” “本宫会求宸贵妃娘娘,让你提前出宫。相信看在本宫命不久矣的份上,宸贵妃娘娘会大发慈悲,给这个恩典的。” 初儿的眼泪流了出来,一个劲地摇头:“奴婢不走!娘娘,奴婢不要出宫!” “您也知道深宫险恶,五皇子还那么小,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顾怎么行?” “您要是不在了,奴婢就求宸贵妃娘娘,让奴婢去康贵人身边照顾五皇子。奴婢、奴婢会一辈子替您守着五皇子,替您看着他长大的……” 郝嫔眼眶一热:“傻丫头……这不是白白耽误了你的一生吗?” 初儿哽咽道:“外面的坏男人那么多,万一奴婢出宫后被人骗了去,不是更耽误一生?” “奴婢不管,奴婢就要去给五皇子做嬷嬷!” 两人正说着话,小周子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低声提醒道:“郝嫔娘娘,良妃娘娘又往储秀宫来了,应该要不了一会儿就到了。” 郝嫔和初儿都知道,这些日子,小周子一直暗中守着储秀宫,防止有人对她下毒手。 “本宫知道了。” 郝嫔没时间浪费了,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仰头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吞了下去。 初儿在旁边看得泪流满面,却没有阻止她。 随后,郝嫔将瓷瓶交待小周子,悄悄带走了。 这个插曲过后,良妃便到了。 她像往常一样跟郝嫔说话,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若本宫当时再小心些,照顾好你,不让吴妹妹冲撞了你,五皇子也不会……” “说到底,都是本宫不好。” “郝嫔妹妹,你便是怨本宫,本宫也不怪你。” 良妃抹着眼泪,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她把郝嫔的话都说完了,郝嫔还能说什么? 如果是以前,听到良妃的这番话,郝嫔心中就算有不快,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此刻,她只恶心得想吐! 但现在还不到跟良妃撕破脸的时候,郝嫔只能压下心中的恶心和恨意,像以前一样依赖地望着良妃:“良妃姐姐,这怎么能说是您的错?发生这种事,您也不想的。” “您千万不要再自责了,不然臣妾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良妃这才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郝嫔妹妹不怪本宫就好。” “你不知道这几日,本宫多怕和你之间生了嫌隙……” 郝嫔弯唇一笑:“怎么会呢?臣妾永远不会忘记,是良妃姐姐用十年的寿命,将臣妾和五皇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份恩情,臣妾会永远记在心中!” 良妃温声道:“姐妹之间,不用说这些客套话,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 郝嫔咳嗽了几声,道:“良妃姐姐也知道,臣妾这次产后大出血,险些就……” “虽说臣妾命好,侥幸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但身体底子也伤得不成样子了。以后别说再生育,恐怕连侍寝都困难……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把臣妾忘到脑后的……” 良妃握住了郝嫔的手,宽慰道:“郝嫔妹妹有五皇子傍身,后半辈子就有了指望,何需妄自菲薄?” “况且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任何人轻视妹妹你,轻视五皇子。” 郝嫔感觉到了腹部传来的绞痛。 她忽然抬头望着良妃,露出了一抹笑容问道:“这就是良妃姐姐一直说的,会将五皇子视如己出吗?” 良妃莫名觉得,郝嫔此时的语气有些怪异。 第763章 本宫真的不希望,你被人蒙骗了 望着郝嫔苍白的脸色,良妃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身子不适。 她冲郝嫔温和笑道:“当然。” “本宫视你为亲妹妹,自然也会视五皇子为亲子。” 良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哀伤:“禾院判不让人探望五皇子,本宫虽然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但每每说起五皇子,本宫就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大皇子……” “虽然宫中人人都说,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但郝嫔妹妹,您放心,本宫已经让庄家去寻找良医。” “大周的疆域如此广阔,能人辈出,一定能找到有本事延长五皇子寿命的神医!” 郝嫔腹部的绞痛感越来越强烈。 她强忍着体内传来的疼痛,冲良妃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多谢良妃姐姐,如此为臣妾和五皇子着想。” “有您这样不是亲姐姐,却胜似亲姐姐的人陪在身边,是臣妾和五皇子的福气。” “臣妾有些渴了,您能为臣妾递杯水过来吗?” 这样的事都是宫女做的,哪能劳烦堂堂四妃之一的良妃亲自动手。 但过去的大半年,为了彰显自己对郝嫔的好,良妃每次来照顾她时,大小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要不然也不可能让郝嫔那么信任她。 类似的事,良妃不知道为郝嫔做过多少次了。此刻她没有深想,接过若离递过来的茶杯,亲自将郝嫔扶起来,喂到了她嘴边:“郝嫔妹妹,慢点喝,别呛着了。” 郝嫔就着良妃的手,将一整杯茶喝了下去。 但她腹部的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越发强烈。 郝嫔紧紧握住了良妃的手,继续刚才的话题:“良妃姐姐总说,视五皇子为亲子。可视为亲子,更真是自己的儿子,终究是两码事。” “良妃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让五皇子做您的儿子?” 良妃的眸子微微眯起,看郝嫔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但面上,她依旧是一副和善的模样,温声道:“郝嫔妹妹说什么胡话呢?你这个亲母妃还好好的,五皇子当然只能由你抚养,本宫怎么可能做他的母妃?” 就连若离,都忍不住多看了郝嫔一眼。 不会真像娘娘猜测的那样,外面说郝嫔娘娘身子无碍的话都是假的,实际上她已经命不久矣了。并且她自己也知道此事,所以此刻才想着找娘娘托孤?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是吗?” 郝嫔抬起头望着良妃,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还有难以掩饰的恨意! 良妃顿时被这个眼神惊了一下。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郝嫔就厉声道:“既如此,良妃姐姐又为何要算计臣妾?!为何要和徐太医联手,让臣妾以母体的血气去滋养五皇子?!最终导致五皇子早产,活不过二十岁,臣妾的身子也毁了个彻底!” “您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杀母夺子,好名正言顺霸占五皇子吗?!” “你既然做了,为何不坦坦荡荡地承认?!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我面前伪装!” “良妃啊良妃,你真是虚伪至极!” 说到最后,郝嫔已经泪流满面。 归根结底,她曾经对良妃的信任和感情都是真的。此时此刻,她纵使痛恨良妃,但又怎么可能不伤心,不痛心…… 若离吓得一连退后了几步,一双眼睛猛然睁大,里面写满了惊骇之色! 这、这、这……郝嫔娘娘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她、她……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郝嫔娘娘现在把这些事抖露出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和良妃娘娘对质吗? 良妃的瞳孔也猛然一缩,握着郝嫔的那只手一下子收紧了! 但她的心理素质,不知道比若离强出多少倍。 良妃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皱起了眉头,看郝嫔的眼神满是受伤和不解:“郝嫔妹妹是听了何人的挑唆,怎会有如此之说?” “满宫皆知,你是因为一而再动了胎气,才导致意外早产。此事与徐太医何干?与本宫又何干?” “这大半年,本宫尽心照顾郝嫔妹妹,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不求郝嫔妹妹的感激,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你的怨恨……” 说到这里,良妃泪盈于睫,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 若离也反应过来了,跟着指责郝嫔:“是啊,郝嫔娘娘。您但凡出去打听打听,宫里谁不知道我们娘娘对您究竟有多好。” “您难产血崩时,我们娘娘比任何人都着急,甚至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换您平安无事。” “您怎能、怎能如此误会我们娘娘呢?!” “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奴婢听着都为娘娘感到不值……” 良妃嗔了若离一眼:“好了,你少说两句。” “本宫相信郝嫔妹妹也是被别人蒙骗了,肯定不是故意的。” 若离焦急地望着郝嫔:“郝嫔娘娘,这段时间都是宸贵妃娘娘派来的人在照顾您,是不是唐太医在您面前嚼了什么舌根?” “您又不是不知道,宸贵妃娘娘膝下有四皇子,肯定见不得您好啊!” “您生下的五皇子……虽活不过二十岁,但也是个皇子。您和我们娘娘又姐妹情深,团结起来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宸贵妃娘娘心头忌惮,故意挑拨离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您若信了她的话,把仇人当亲人,把亲人当仇人,才是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啊!” 良妃用帕子按着眼角,看郝嫔的眼神里满是难过之色:“郝嫔妹妹,你怎么误会本宫都不要紧,毕竟做姐姐的就应该包容妹妹。” “可本宫真的不希望,你被人蒙骗了。” 看着她们主仆一唱一和的样子,别说郝嫔差点冷笑出声,就连初儿心中也满是讥讽。 若不是知道了真相。 若不是宸贵妃娘娘的那颗丹药,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若不是这段时间,唐太医一直在精心照顾她。 看着良妃和若离精湛的演技,只怕她真要信了她们的鬼话! 第764章 揭开良妃娘娘这虚伪的面孔(37万打赏值) “呕——” 郝嫔张嘴,忽然呕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她没给良妃继续狡辩的机会,死死抓住了对方的手:“是你!就是你将我害成了这样!” “是费尽心机,要杀母夺子,是你给、给我下毒!” 随着郝嫔呕出的黑血越来越多,她的声音也越发低了下去…… 初儿快速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大喊:“来人啊!不好了!良妃娘娘要杀我们娘娘!” “她为了夺走五皇子,要杀了我们娘娘!快来人!!救命啊!!!” 良妃似乎明白了郝嫔的目,眸色猛然一沉,对若离道:“快拦住她!” 若离转身朝初儿追了过去。 然而初儿的脚步很快,再加上她嚷嚷的话如此惊世骇俗,迅速吸引了许多宫人过来。 若离见此,不得不放弃。 不然让别人看到她攻击初儿,她和良妃娘娘就更加说不清了。 唐洛川正在侧殿和禾院判一起商议,接下来为五皇子治疗的方案。听到动静,两人都起身往主殿走去。 初儿快步上前,拉着唐洛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唐太医,良妃娘娘要毒死我们娘娘!呜呜……求求您快救救我们娘娘!” 唐洛川紧紧皱起了眉头,一边大步往里面走去,一边问道:“怎会如此?” 初儿恨恨地看了若离一眼:“奴婢也不敢相信,良妃娘娘会做出这种事,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救人要紧,您快救救我们娘娘吧!呜呜呜……” 不仅储秀宫,外面的宫道上也有许多宫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赶过来看热闹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都是惊骇和不敢相信的神色。 什么?! 他们听到了什么?! 良妃娘娘想抢夺五皇子?! 还因此要毒死郝嫔娘娘?!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满宫谁不知道,良妃娘娘和郝嫔娘娘的姐妹之情有多深。良妃娘娘是菩萨一样的人物,怎会做出这种事? 究竟是他们听错了,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么大的事,瞬间一传十,十传百,像风一样在后宫传开了…… 与此同时,许多宫人或往钟粹宫,或往养心殿跑去,去找真正能主事的人了。 哪怕到了这种时刻,良妃依旧没有跟郝嫔撕破脸,甚至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担忧和焦急。 她握着郝嫔的手,温声安抚道:“郝嫔妹妹,你别急,太医来了!” “等太医先解了你的毒,本宫再向你好好解释这些事。” “本宫可以对天发誓,从没有害你之意,更没做过害你的事!” 唐洛川被初儿拉着,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门口的不少宫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在心头认同良妃的话。 是啊。 后宫的任何人害郝嫔娘娘,良妃娘娘都不可能害她。怕不是别人对郝嫔娘娘下了毒,来嫁祸良妃娘娘吧? 郝嫔死死抓着良妃的手,长长的指甲将她的手背都抠破了。 只可惜……郝嫔还在继续往外呕着黑血,已经呛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妃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个月牙型的伤疤,鲜血迅速渗了出来。 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含泪看着唐洛川:“唐太医,本宫拜托你,一定要将郝嫔妹妹救回来!本宫实在不能让她带着对本宫的误会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 说到最后,良妃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唐洛川面无表情地看了良妃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请良妃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尽力救治郝嫔娘娘。” 初儿站在原地,指着良妃嘶声力竭道:“良妃娘娘,事到如今,您还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吗?!” “就是你毒害了我们娘娘,是你想杀死她,夺走五皇子!” “只可惜老天有眼,让你的阴谋败露了!” “我们主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若离看向外面的宫人,皱着眉头道:“你们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胡言乱语的贱婢,堵住嘴拖下去!” “由她在这里污蔑良妃娘娘,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犹豫。 他们虽是储秀宫的人,但良妃娘娘的位分比郝嫔娘娘高,手中又有协理六宫之权。 若初儿真是在胡言乱语,他们却什么都不做,时候良妃娘娘追究起来…… 就在这几名太监迟疑着上前时,唐洛川回过头看了良妃一眼:“良妃娘娘,郝嫔娘娘如今深中剧毒,危在旦夕,真相如何还无法下定论。您这时将她的贴身宫女堵住嘴拖下去,不免有掩盖事实的嫌疑。” “有什么事,不妨等陛下与宸贵妃娘娘来了,再下定论吧。” 禾院判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唐洛川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众目睽睽之下,初儿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她就更说不清了。 良妃喟叹了一声,挥挥手道:“别动她。” “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相信陛下来了,自会解开这个误会,还本宫公道。” “只是本宫的名誉,不是你一个小小宫女能肆意污蔑的。你若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哪个身在高位之人,被人往身上泼脏水能不生气?良妃娘娘最后的语气虽有些疾言厉色,但她对初儿已经算得上宽容了。 初儿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陛下和宸贵妃娘娘来了又如何?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她今天就要配合自家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良妃娘娘这虚伪的面孔! …… 钟粹宫。 小周子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汇报道:“娘娘,储秀宫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沈知念立即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传本宫的肩舆来。” “是!” 侧殿的孙贵人,看着沈知念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好奇。 她喊住了跟在后方的楚夕颜,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宸贵妃姐姐这是要去哪?” 楚夕颜垂着头道:“回孙贵人,郝嫔娘娘那边出了事,我们娘娘是要去储秀宫。” 孙贵人每天的食欲都得不到满足,对其他事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快闷死了。 听到这话,她顿时饶有兴趣道:“我也过去看看热闹!” 第765章 脉象已经跟死脉差不多 养心殿。 关于如何对待匈奴的事,如今的朝堂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 两帮人马日日吵得不可开交。 南宫玄羽虽有雄心,厌倦了大周每次和匈奴讲和后,要不了多久,匈奴又会卷土重来。 但事关重大,哪怕他是帝王,是战是和,也不是能轻易下决定的。 今日,殿内没有主和派的大臣,只有周将军、周钰溪以及顾锦箫等主战派的人。 几日正秘密和帝王商议,与匈奴开战一事。 最终,南宫玄羽任命周将军为主帅,周钰溪为副将,择日出征匈奴! 当然,这并不是正式的圣旨。在与匈奴开战之前,首先要扫清朝堂上的那些障碍,让周家父子到了战场上,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不然中间若有人欺上瞒下,延误了战机,不管是对南宫玄羽,还是大周的百姓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即便如此,周将军和周钰溪心中还是难掩激动! 哪个武将不渴望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尤其是匈奴屡屡冒犯大周的边境,他们更想将对方一次性打服! 周将军跪地拱手道:“请陛下放心,当年定国公没做到的事,如今老臣和犬子一定做到!” 定国公也是武将出身,年轻的时候曾带领大周的军队击退匈奴,立下了赫赫战功。只不过因为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太多,才退了下来。 不然此次匈奴再次来犯,朝中定会有许多主战派提议。让跟匈奴有作战经验的定国公去出征。 当然……察觉到定国公府的野心后,帝王好不容易才让柳家交出兵权,不可能再将大周的军队交到定国公手中。 对周将军和周钰溪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 帝王还年轻,且有一统天下的雄心,正是需要武将的时候,他们不用担心功高震主。 且定国公留在军中的旧部,都已经在王嫔抚养三皇子之后,主动请辞。他们不用担心上了战场,被自己人使绊子。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顾锦箫虽不是武将,却结合大周的国情,就此事提出了很多合理的建议。 其中有几条建议,别说周钰溪了,就连周将军听了,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真是后生可畏啊!” 周将军看顾锦箫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陛下,依老臣看,若有顾大人做军师,此战必胜啊!” “就看陛下舍不舍得割爱了。” 周将军虽用兵如神,平时的性子却并不沉稳,反而有几分跳脱。 南宫玄羽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可别打朕礼部侍郎的主意。” 今年的新科进士中,虽有许多是帝王看好,准备大力培养的。但他们终究年轻,出入官场,还没成长起来。 帝王的心腹宠臣就那么几个,周钰溪已经做了副将,哪还舍得让顾锦箫去边疆。 这个插曲过后,众人就陆续告退了。 大致敲定了攻打匈奴的事,帝王的心情原本不错。 谁知道此时,李常德一脸焦急地从外面跑来进来:“陛下,出事了……” 身为大内总管,他向来稳重。能让李常德露出如此神色,可见出的事的确不小。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什么事?” 李常德言简意赅:“今日良妃娘娘去探望郝嫔娘娘时,郝嫔娘娘突然吐血中毒,唐太医正在全力救治她。” “不管是郝嫔娘娘本人,还是她的贴身宫女都说,毒是良妃娘娘下的,目的就是杀母夺子。” “此事已经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南宫玄羽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郝嫔是五皇子的母妃,良妃又是太傅的女儿。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出了这样的事,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尤其……庄家的人,是主战派的主要大臣,深受帝王的器重。 南宫玄羽大步往外走去:“摆驾储秀宫!” “是!” 帝王的仪仗抵达储秀宫的时候,恰好沈知念和孙贵人也到了。 两人从肩舆上下来,恭敬地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扶了起来,目光落在后方的孙贵人身上。 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储秀宫还不够乱吗? 孙贵人的月份都这么大了,万一被谁冲撞了,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有了郝嫔和五皇子的前车之鉴,帝王对孙贵人的这一胎,比之前重视了不少。 孙贵人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总不能说,她是食欲得不到满足,肚子太大又不方便弹琵琶了,成日太无聊都快闷死了,才过来看热闹的吧。 孙贵人只好道:“陛下,嫔妾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听说郝嫔娘娘出事,放心不下四皇子,故而过来看看。” 最重要的是……此事牵涉广大,宸贵妃姐姐都过来了,她当然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南宫玄羽没有再关注孙贵人,让人好生照顾她,便大步往里走去了。 沈知念和孙贵人紧跟其后。 很快,后宫的打小妃嫔,也都闻讯赶来了储秀宫。 毕竟郝嫔娘娘身中剧毒,又说是良妃娘娘干的,那良妃娘娘就不可能抚养五皇子了。 陛下想为五皇子找一个去处,就只能像抬举王嫔那样了。 既能晋升一宫主位,又能得一个便宜皇子。这样天大的好事,她们当然要抢破头! 主殿。 看到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进来,良妃立即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宸贵妃娘娘!” 她的眼眶有些红,一张端庄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委屈之色,好像真是受了莫大的冤枉。 这时,唐洛川和禾院判都从内室走了出来。 南宫玄羽没有看良妃,望着他们问道:“郝嫔怎么样了?” 唐洛川摇了摇头:“郝嫔娘娘产后血崩,虚弱的身子本就没有养好。如今陡然中毒,毒素已侵入肺腑,请陛下恕微臣无能……” 郝嫔的脉象已经跟死脉差不多,便是禾院判,短时间内也没察觉到,她中毒之前的身体状况。 禾院判得出的结论,跟唐洛川一样。 第766章 求陛下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南宫玄羽的脸色越发阴沉! 不管怎么说,郝嫔也为他生下了一个皇子。只要郝嫔自己不作死,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基本跑不了了。 不曾想……郝嫔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 况且五皇子生来就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已经够可怜了。若能被自己的母亲呵护着,过完这短暂的一生,也算最后的安慰。 五皇子的命运如此凄惨,再刚出生不久就没了母妃……哪怕帝王的心肠向来冷硬,此刻也忍不住对五皇子多了几分怜惜。 可……南宫玄羽也明白,唐洛川的医术十分过人,禾院判也这么说,证明郝嫔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的薄唇紧紧抿起,黑眸里噙着山雨欲来的趋势,沉声问道:“郝嫔还能坚持多久?” 唐洛川低着头道:“微臣虽喂郝嫔娘娘服下了解毒的汤药,但以她的身体情况,依旧无济于事。” “郝嫔娘娘最多……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了……” 帝王没有再说话,大步往内室走去。 众人紧跟其后。 不少赶过来的宫嫔,看良妃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郝嫔娘娘身边的人一直嚷嚷,毒是良妃娘娘下的,此事是真是假? 良妃娘娘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还是说……她这副菩萨般仁慈的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那些与良妃交好的宫嫔,脸上则是或担忧,或不忿的神色:“良妃娘娘……” 真是的! 良妃娘娘像照顾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着郝嫔娘娘。她被吴常在害得动了胎气早产,关良妃娘娘什么事? 整个后宫有这么多人,郝嫔娘娘中了毒,怎么就怪到良妃娘娘头上来了?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良妃娘娘也是倒了血霉,才摊上了这样的人! 无论众人用什么眼神看她,良妃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时不时用帕子按按湿润的眼角。 就好像……被自己亲如妹妹的人背刺了,她伤心、难过的同时,还是忍不住为郝嫔担忧。 内室。 初儿跪在郝嫔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五皇子还那么小,您要是有什么意外,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奴婢求求您,不要吓奴婢好不好!呜呜呜……” 郝嫔躺在床上,虚弱地睁眼了眼睛。 经过唐洛川的救治,她已经没有吐黑血了,但一张脸比之前更苍白了,还透着隐隐的灰败之色。 南宫玄羽走进内室,看着郝嫔现在的模样,眼底闪过了一抹讶色。 之前的郝嫔虽然也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好歹还有个人样。 他政事繁忙,不过几日没有来看郝嫔,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用唐洛川和禾院判说,是个人就能看出来,郝嫔是将死之相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毒杀嫔妃,毒杀皇子生母!” 南宫玄羽转过身,怒视着良妃冷冷地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郝嫔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看良妃的眼神带着滔天恨意! 她知道良妃根基深,留给她的时间那么少,她不可能彻底扳倒良妃。 可她拼上这条命,就算不能把良妃带走,也要搞臭对方的名声! 初儿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心中的紧张一点都不比郝嫔上。 娘娘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这次可一定要成功啊! 沈知念站在南宫玄羽身旁,看良妃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解与困惑。似乎是不明白,良妃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任谁看到了都想不到,沈知念早已在暗中,和郝嫔达成了联盟。 “陛下……” 良妃缓缓朝南宫玄羽跪了下去,一双温和的眸子里满是委屈和不解:“臣妾将郝嫔妹妹视为亲妹妹,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臣妾实在是冤枉,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南宫玄羽虽然早已让慎刑司,调查徐太医与良妃的关系。可他也只是怀疑,郝嫔早产之事是否与良妃有关。 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在南宫玄羽心中,良妃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其实也不太相信,良妃会做出毒杀郝嫔的事。 帝王看向了初儿,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说。” 初儿哽咽道:“启禀陛下,今天良妃娘娘像往常一样来探望我们娘娘,娘娘向来信赖良妃娘娘,看到她十分高兴。” “两人聊天时,良妃娘娘的言语间,多次透露出了自己的五皇子的喜爱。甚至有好几次说,若五皇子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好了。” “五皇子虽活不过二十岁,但有了这个皇子傍身,陛下去长春宫的次数多了,良妃娘娘肯定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刚开始,我们娘娘并没有把良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只当良妃娘娘是求子心切,还安慰良妃娘娘,她迟早会有喜讯传来的。” “但良妃娘娘还是多次表露,想抚养五皇子……” “娘娘和奴婢虽然都觉得有些奇怪,可并没有深想。” “谁知道……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我们娘娘喝下了良妃娘娘端过来的茶,忽然就吐血不止了……” “娘娘和奴婢这才明白,或许良妃娘娘早就存了杀母夺子的心思,这才想除掉我们娘娘,好霸占五皇子!” “这时再回想起从前的事……徐太医是良妃娘娘举荐的,我们娘娘的胎也是良妃娘娘照顾的。研制娘娘变成这样,不是良妃娘娘联合徐太医,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呜呜呜……我们娘娘如此信任良妃娘娘,她却在暗地里算计我们娘娘的性命!娘娘太可怜了,求陛下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这番话,初儿说得真真假假。 反正当时只有她们四人在内室,良妃主仆的话不能信,谁能证明事实不是她说的这样? “一派胡言!” 良妃望着初儿,狠狠皱起了眉头:“本宫从未说过一句,想抚养五皇子的事,何来屡次提起?” “分明是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第767章 唐洛川的新发现(132万票加更) 若离跪在了良妃身边,指着初儿道:“陛下,您别相信这个贱婢的鬼话,她分明是在污蔑良妃娘娘!” 初儿冷笑道:“你我都是宫女,我是贱婢,那你是什么?” “我们娘娘刚生下了五皇子,晋封嫔位,还得到了陛下的恩赐,让她自己选封号,可谓前途无量!” “难道她会无缘无故给自己下毒,用自己的性命来污蔑良妃娘娘吗?” “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对我们娘娘有什么好处?” 说到最后,初儿一度哽咽。 虽然她早就知道了娘娘的计划,知道娘娘要用自己的命,去反击良妃娘娘。 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初儿还是万分心痛,万分不舍…… 不少人都在心中认同初儿的话。 是啊,郝嫔娘娘刚生下五皇子,成了一宫主位,有着大好前程。难道会拿自己的性命,去陷害良妃娘娘不成? 这想想就不可能啊! 至于是不是其他人给郝嫔下毒,嫁祸给了良妃…… 初儿都说了,郝嫔娘娘是喝下了良妃娘娘递过去的茶,才中毒吐血的。 当时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在,怎么可能是别人下毒? 很显然,良妃和若离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抓着这一点解释。 南宫玄羽看向了唐洛川:“那个茶杯呢?” 唐洛川上前道:“回陛下,微臣和禾院判已经检查过剩余的茶水,里面残留的毒药,和郝嫔娘娘所中的,确实是同一种。” 初儿望着良妃,嘶声力竭地问道:“良妃娘娘,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郝嫔的一双眸子也瞪得老大,死死地望着良妃:“为什么?!” “我把你当亲姐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郝嫔瘦得颧骨高高凸起,脸色一片灰败,蹬着眼睛这样质问良妃,看起来就像索命的恶鬼一样…… 有几个事不关己的宫嫔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背后瘆得慌…… 若这些事真是良妃娘娘做的,面对郝嫔娘娘临死前的质问,她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郝嫔妹妹,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从未做过害你的事。” 即便到了这种时刻,良妃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慌乱之色,望着南宫玄羽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陛下,臣妾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正是适合生育的年纪,何苦大费周章去夺别人的孩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臣妾真想抚养五皇子,又怎么会选择用毒杀郝嫔妹妹的方式?” “臣妾来储秀宫把她毒死了,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是臣妾做的。臣妾不被问罪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抚养五皇子?” “于情于理,臣妾都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啊!” 良妃的话音落下,不少人都跟着点头:“是啊,这个逻辑不通。” “且不说良妃娘娘心善,不会有害人的歹念。就算有,她又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自跑来储秀宫下毒?” “陛下哪怕不相信良妃娘娘的人品,也该相信她不是如此愚蠢之人啊!” “……” 当然,哪怕一个人平日里的形象再好,后宫也总有想踩她一脚的人。 尤其是春贵人,她不是任何一个阵营的人,但最喜欢的就是把水搅浑。 此刻,她眨着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嗤笑了一声:“你们焉知良妃娘娘不是这么想的?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可能做如此愚蠢的事,那她不就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良妃看了春贵人一眼,依旧没有生气,冷静道:“按照郝嫔妹妹说的,本宫害她是为了夺走五皇子。” “可就算这个罪名最终不成立,只要身上沾染了毒杀五皇子生母的嫌疑,本宫就不可能抚养他。” “既如此,本宫为何要做这样的无用功,还惹得一身骚?” 良妃的所有辩解,都不是单纯的狡辩,而是句句在理。 到现在,相信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良妃向来得帝王信任,虽说南宫玄羽如今对她的信任程度,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坚不可摧了。但他的确不相信,良妃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 此时此刻,他看她的眼神缓和了不少。 那么……究竟是谁想要郝嫔的命? 殊不知……沈知念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抓到揭开良妃真面目的机会,怎么可能让她三两言语就躲过去?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和唐洛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唐洛川忽然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微臣之前急着救治郝嫔娘娘,顾不上其它事。刚才仔细查验了那杯茶里残留的毒素,有了新的发现。”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什么发现?!” 唐洛川道:“按理说郝嫔娘娘中毒后,微臣和禾院判应该先查明,她中的是何种毒素,再寻找解毒之法。” “但郝嫔娘娘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随时都有可能……事急从权,微臣与禾院判只能先用银针刺穴之法,封住郝嫔娘娘的经脉,再喂她喝下延缓毒素发作的汤药。” “此事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只要及时找到解药,未必不能救命。可郝嫔娘娘的身子已经破败不堪,承受不住药力,便是找到解药了也无力回天了……” “故而微臣和禾院判,才没有立即去寻找解药。” “但微臣刚才查验过后,意外发现郝嫔娘娘中的是一种名为‘夺魄’的慢性毒药。中毒之人的身体会一日日虚弱下去,直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亡,谁都查不出原因。” “郝嫔娘娘今日是第一次中毒,原本不会有任何反应。毒素只会累计在她的身体里,等将来一起发作。” “是郝嫔娘娘的身子太弱了,才连如此微弱的毒性,都承受不住,头回就发作了……” 听到这里,初儿猛然抬头看向了良妃:“原来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良妃娘娘,您是想用慢性毒药要了我们娘娘的命,这样您抚养五皇子,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只是您没想到,我们娘娘的身子太虚弱了,让你第一次下手就暴露了!” 第768章 徐太医的家眷居住的宅子 初儿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良妃,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 良妃刚才分析,若她真的想抚养五皇子,就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毒杀郝嫔。不然她成了五皇子的杀母仇人,直接就绝了抚养五皇子的可能。 众人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郝嫔所中的毒,应该不是她下的。 没想到……这居然是慢性毒药! 那么良妃刚才的所有解释,都被推翻了! 毕竟正常情况下,她就算给郝嫔下了毒,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与郝嫔亲如姐妹,等郝嫔在“夺魄”的作用下,悄无声息地死去。她抚养五皇子,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吗? 以郝嫔对良妃的信任,说不定临终时,还会主动把五皇子托付给她呢。 良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此时此刻,众人看她的眼神除了错愕,还有浓浓的忌惮。 如果这些事都是真的,那良妃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不过那些受过良妃恩惠,与她交好的宫嫔,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对她深信不疑。 良妃娘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说到底,这都是初儿的猜测罢了! 郝嫔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她没有再质问良妃,只是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南宫玄羽:“陛下,若不能讨回公道,臣妾……臣妾死不瞑目啊……” 看着郝嫔这副模样,南宫玄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放缓了语气道:“你放心,此事朕一定查明真相,不让你……不让你带着不甘离开这个世界。” 随即,他望着良妃,冷冷地问道:“为郝嫔安胎的太医,是你举荐的。” “她是喝了你递过来的茶,才变成这样。” “若郝嫔因为中了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你是宫里唯一合适抚养五皇子的人,又一向与郝嫔交好,朕的确会将他交给你。” “种种证据都指向你,良妃,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往外面看了看。 虽说她早就知道了良妃联合徐太医,对郝嫔做的那些事,但真相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要不然以良妃的手段,肯定能想到办法翻盘,说这是她肆意污蔑。 也不好由郝嫔揭露具体事宜。 否则别人问起,既然良妃要害她,如此隐秘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很容易就会查到沈知念头上。 虽说徐太医早就被慎刑司带去审问了,沈知念对慎刑司的手段也有信心,可凡事都有例外。 万一徐太医就是那个例外,宁死也不交代呢? 所以……沈知念早就把后手安排好了。 她会让慎刑司的人,顺着徐太医为郝嫔撰写的脉案,查到徐太医做的那些“好事”。在关键时刻,给良妃致命一击! 算算时间……慎刑司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果不其然,南宫玄羽的话音落下,良妃还来不及辩解,苏全叶就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 他朝南宫玄羽行了一礼,恭敬道:“奴才参见陛下!参见诸位娘娘!” 南宫玄羽看向苏全叶,冷着脸问道:“你这时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全叶看了良妃一眼,眸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身为慎刑司总管,他在后宫什么阴私没见过。即便良妃伪装得再好,苏全叶也从未相信,她真是菩萨般的人物。 因为在后宫,真正善良无害的女人,早就被一卷草席丢到乱葬岗去了…… 然而苏全叶也只是以为,良妃伪装得悲天悯人,是为了得到陛下的信任,不至于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没想到……看似仁慈的良妃娘娘,做起坏事来,手段比曾经的柳贵妃还要可怕呢! 苏全叶出现在储秀宫的那一刻,良妃心中就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看到他的这个眼神,良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就连若离,一颗心也止不住往下坠…… 苏公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徐太医在慎刑司受审,此事就是苏公公负责的。 难不成,慎刑司从徐太医身上查到些什么了? 想想就不可能啊! 徐太医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庄家手中,他怎么敢出卖娘娘的? 苏全叶并不在意,良妃和若离心中是怎么想的,朝帝王拱手道:“启禀陛下,奴才奉您的命令审问徐太医。他一个太医,嘴居然比奴才以往审问过的许多人都硬。” “最开始几天,徐太医什么事都没有交代。与此同时,奴才带人搜查了徐太医在太医院的休息处,找到了郝嫔娘娘的脉案,以及她平时喝的安胎药药方。” “奴才让其他几名太医,仔细确认那些东西有没有问题。与此同时,又接到了您让奴才调查,徐太医与良妃娘娘关系的命令。” 听到这里,良妃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因为徐太医是她举荐的,陛下既然将他打入了慎刑司,又怎么可能不让人调查,徐太医与她暗地里的关系。 这就是帝王,多疑且无情。 哪怕是深受他信任的青梅竹马,一旦发生一些让他不悦的事,他也会马上怀疑。 但……庄家虽然掌控着徐太医一家老小的性命,却并未限制他们的自由,更没对他们做过什么,只是让他们住在庄家的宅子里。 慎刑司就算查出来了,又能证明什么? 苏全叶看了良妃一眼,才继续道:“经调查,奴才发现徐太医的家眷居住的宅子,是庄府管家名下的。” 管家往往都是家主最信任的心腹,管家名下的宅子,跟家主名下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春贵人用帕子捂着嘴巴“啧”了一声:“徐太医还真是良妃娘娘的人啊!” “怒嫔妾大胆猜测,郝嫔娘娘变成这样,不会真是良妃娘娘指使徐太医做的吧?” 良妃望着南宫玄羽,道:“陛下,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都是徐太医在照料臣妾的身子。” “上次臣妾染了风寒命悬一线,也是徐太医将臣妾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京城的宅子价值不菲,尤其是一些好的地段,不是太医的俸禄能买得起的。” 第769章 苏全叶说出真相 “臣妾感念徐太医的救命之恩,才让庄家借了一处宅子供他的家人栖身。” “知恩图报,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的事。这怎么能成为,臣妾指使徐太医害郝嫔妹妹的证据?” “若要这么算,宫里岂不是人人都有买通太医的嫌疑了?” 说到这里,良妃深深看了沈知念一眼:“臣妾听说前年荆州发大水,是宸贵妃娘娘救了唐太医的家人。自那以后,唐太医就一直负责照料宸贵妃娘娘的身子。” “就连宸贵妃娘娘怀四皇子时,也是唐太医负责为她安胎,保了宸贵妃娘娘母子平安。” “这岂不是说明,唐太医同样效忠于宸贵妃娘娘。他做的什么事,也可以算到宸贵妃娘娘头上?” 唐洛川是沈知念的人,在宫里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以良妃和庄家的能耐,能查到其中的原委并不奇怪。 唐洛川的心猛然一紧! 遇到和宸贵妃娘娘有关的事,他总会失了理智。尤其他自己的内心,还…… 良妃娘娘伪善狡诈,他绝不能让她抓住宸贵妃娘娘的把柄,害了宸贵妃娘娘! 唐洛川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前年微臣初入太医院,人微言轻。即便知道荆州遭了水患,家人下落不明,也无能为力。” “幸得宸贵妃娘娘心善,传信让沈大人拜托荆州的同僚,救了微臣的家人,并将他们妥善安置着。” “诚如良妃娘娘所说,微臣对宸贵妃娘娘一直感激不尽!当感激归感激,微臣从未忘记过,自己应该效忠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人。” “宸贵妃娘娘从未让微臣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微臣也不会因为宸贵妃娘娘的恩情,忘记陛下才是微臣效忠的人。望陛下明鉴!” 良妃真的挺能攀扯的。 慎刑司查出的,明明是她和徐太医的关系,她这也能扯到沈知念和唐洛川头上。 让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她那里,转移到了沈知念身上。 沈知念望着良妃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亏本宫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的!” “怎么?你这是找不到脱罪的办法,所以想把本宫也拖下水了吗?” 良妃低着头道:“宸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想举例证明,即便徐太医住在庄府管家名下的宅子里,也说明不了什么。” “诚如唐太医所言,所有太医都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陛下。徐太医又怎么会因为臣妾给予的照拂,就帮臣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孙贵人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道:“那谁知道呢。” “毕竟又不是所有太医都像唐太医一样,有忠君之心。” 良妃还想说些什么,南宫玄羽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够了!” “宸贵妃心善,自然做不到见死不救,这与今天的事何干?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 良妃不敢反驳,低着头道:“是……” 苏全叶在心中摇了摇头。 不管良妃娘娘怎么否认,她和徐太医的关系,都像是狡辩。 尤其是他后续查出来的事,更加证明了,徐太医和良妃娘娘就是一伙的! 苏全叶继续道:“陛下,另外……微臣还查出,郝嫔娘娘的身子虚弱成这样,以及五皇子早产,都非意外……” 尽管早就知道这些事了,可每次听人提起,初儿的眼泪都会控制不住地涌出了。 良妃娘娘这个杀千刀的啊! 郝嫔撑着虚弱的身子,适时道:“陛下,臣妾早就察觉到不对了……” “同是照顾有孕的妃嫔,孙贵人在宸贵妃娘娘的照拂下,母体和皇嗣的那么康健。而臣妾……臣妾却一天比一天虚弱……” 郝嫔说这话的时候,众人下意识看向了孙贵人。 尤其是两人现在都在这里,一对比,差异就更加明显了。 还真是啊! 郝嫔继续道:“臣妾那时候就怀疑过……臣妾的身子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不管是良妃娘娘还是徐太医,都坚称臣妾没事。” “直到今日,良妃娘娘要毒杀臣妾,臣妾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是她把臣妾害成这样的!是她害得五皇子早产!” “可臣妾没有任何证据,就此事质问良妃娘娘时,她根本不承认……” “所幸老天有眼,居然让慎刑司在臣妾生命的最后时刻,查明了真相……” 郝嫔抬起眼皮看向苏全叶。 她的视线,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身影:“苏公公,本宫、本宫究竟是怎么了?” 众人也都好奇得心痒难耐! 宫里不是一直有传言,说郝贵人是被吴常在吓得动了胎气,才导致了这些事吗? 难不成里面另有隐情? 吴常在也猛然抬起头望着苏全叶,十分渴望知道真相! 天知道自从郝嫔娘娘早产,她每日过得有多提心吊胆! 生怕陛下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打入冷宫,为郝嫔和五皇子出气了。 难道……这一切其实不是她的错? 良妃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帝王深深看了良妃一眼,才对苏全叶道:“讲。” “是!” 苏全叶道:“起初,那几位太医并未发现,郝嫔娘娘的脉案和安胎药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显示,她是在御花园动了胎气后,才导致胎像不稳。” “但奴才找到了郝嫔娘娘安胎药的药渣,交给太医们深入研究、分析,最终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那次动了胎气,郝嫔娘娘的孩子原本是保不住的。是徐太医舍母保子,选择用牺牲母体气血的方式滋养胎儿,五皇子才一直留在郝嫔娘娘的肚子里。” “正因为如此,郝嫔娘娘才需要卧床保胎。”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日日消瘦下去,逐渐变得虚弱不堪。” “正因为如此,五皇子才会早产,因为他本就撑不到足矣……” “因为怀胎时,母体的气血都快被胎儿吸完了,郝嫔娘娘生产后才会血崩。多亏唐太医医术高明,才将她才鬼门关拉了回来。” 第770章 良妃主动承认(38万打赏值加更) “当奴才把查出来的这些事,明晃晃地摆在徐太医面前,或许是知道无力回天了,他终于承认了。” “但徐太医始终坚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害怕皇嗣没了,会被陛下降罪,才自作主张,与良妃娘娘无关。从始至终,良妃娘娘都被蒙在鼓里。” 说到这里,苏全叶都觉得有些讥讽。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慎刑司总管,不知道调查过多少案子,怎么可能看不清真相? 一个徐太医,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事是良妃娘娘指使的! 只不过徐太医的家人,都住在庄家的宅子里,庄家想要他们的命易如反掌,他才不敢把良妃娘娘供出来罢了。 但徐太医真的以为,他把所有事情扛下,就能平息这场风波吗? 陛下又不是傻子。 他一个慎刑司总管都能看明白的事,陛下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果不其然,南宫玄羽此时看良妃的眼神,完全不似往日那么信任了。 他的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戾气,咬牙道:“带徐太医过来!” 苏全叶应了声“是”,立刻去办了。 郝嫔终于不用再压抑心中的情绪了。 她那双浑浊的眸子,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怖! 即便视线已经不清晰,郝嫔还是死死瞪着良妃所在的位置,嘶声力竭地质问道:“是你!真的是你害我!” “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我没有想多!良妃,你骗得我好苦啊……”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吴常在。 她原以为,良妃娘娘害了郝嫔娘娘与五皇子,却让她背这个锅,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原来真相竟是……她在御花园让郝嫔娘娘动了胎气,五皇子就保不住了…… 如果良妃娘娘没有让徐太医做这些事,恐怕那时她背上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受到的惩罚会更严重。 说不定早就到冷宫去了。 一时间,吴常在都不知道是该怪良妃,还是该感激良妃了…… 人群一片哗然—— “天呐!” 不少人捂着嘴,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这……良妃娘娘居然、居然是这种人?!” “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伪装成好人的坏人。郝嫔娘娘正因为相信她,才被她害成了这样……” “以后宫里谁还敢相信良妃娘娘,谁还敢接受她的帮助啊……” “良妃娘娘不是信佛,没人都要礼佛吗?她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看到佛祖的时候就不心虚?” “原来我们都被她骗了……” “……” 事到如今,即便是一直相信良妃,为她说话的宫嫔,此刻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错愕和害怕。 徐太医虽然揽下了所有事,可她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相信。 只剩下那么一两个人,看良妃的眼神虽然复杂,但依旧坚信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毕竟陛下还没下定论了。 可能她们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不怪她们。 良妃娘娘对她们那么好,做了那么多善事。要她们相信,郝嫔娘娘和五皇子是被良妃娘娘害成了这样,真的很难啊…… 除非,她们能看到铁证! 不管众人用什么眼神看她,说着多难听的话,良妃都垂着头一言不发。 终于—— 徐太医被慎刑司的人带了过来。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了那么久的刑,他完全看不出从前体面的样子,整个人都没个人样了。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还融合着一股子恶臭…… 有人嫌恶地用帕子捂住了鼻子。 有人害怕地退后了几步。 有人则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徐太医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他的家人来说,实乃真汉子啊! 为了保护家人,即便被打成了这样,都没把良妃娘娘供出来。 如果换成他们……恐怕慎刑司的刑具刚拿出来,苏公公就算说前朝是他们覆灭的,他们也会忙不迭点头承认…… 唯有春贵人,一动不动地盯着浑身染血的徐太医,一颗心止不住地兴奋起来! 因为看到徐太医身上的伤口,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经晋王殿下也是这么打她的。 普天之下,只有她,能在晋王府得到这样独一份的待遇! 只可惜……自从决定送她入宫后,晋王殿下就为她找来了天底下最好的祛疤药。即便打她,也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伤口了。 每每想起曾经的日子,春贵人还挺怀念的…… 帝王看向徐太医,神色不怒自威:“说!那些事是何人指使你的?!” 徐太医身受重伤,语气十分虚弱,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回陛下,没有任何人指使微臣……” “微臣只是害怕郝嫔娘娘的皇嗣不保,微臣会难辞其咎,才出此下策,请陛下恕罪……” 沈知念望着他道:“一派胡言!” “你虽是负责为郝嫔安胎的太医,但她当时是因吴常在才动了胎气,就算皇嗣不保,该为此负责的也是吴常在。” “何至于让你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牺牲郝嫔保五皇子?” “就算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保大还是保小,也该由陛下定夺。你一个太医,哪来的胆子自作主张?” “徐太医,你不觉得自己的这番说辞太牵强了吗?!” 话音落下,沈知念微微眯起了眸子。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肯定是良妃指使的。但徐太医不承认,就无法钉死良妃的罪名! 既然徐太医最在意的是家人,或许……可以从他的家人入手! 徐太医被沈知念句句在理的话,质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还想辩解些什么。 良妃却在此时抬起了头,缓缓道:“宸贵妃娘娘不必再为难徐太医了,这些事都是臣妾命令他做的。” “徐太医也只是不想牵连臣妾,才揽下了所有罪名。” 若离猛然抬起头,诧异地望着良妃:“娘娘?!” 徐太医不敢出卖娘娘的,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要主动承认? 这不是……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第771章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伪善 良妃当然知道若离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 其他人不是傻子,陛下更不是傻子,不可能到现在还不明白徐太医是她的人。 徐太医之所以到现在,还把所有罪责扛在身上,是因为家人在庄府管家名下的宅子里。 可陛下已经在明面上查这件事了,庄家不可能再拿徐太医的家人要挟他。 与其等徐太医反水,把她让他做的事都抖露出来,让她陷入更被动的境地,还不如主动承认。 郝嫔死死地瞪着良妃,字字泣血:“你终于承认了!” “我视你为亲姐姐,才让你照顾我的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因为已经明白徐太医是良妃的人,听到她承认,众人倒没有多惊讶。 除了那几个一直坚信良妃的宫嫔,眸中难掩讶色。 居然真的是良妃娘娘…… 可……即便如此,众人依旧不觉得良妃有错。 毕竟是个人都明白,妃嫔和皇嗣孰轻孰重。 郝嫔娘娘居然还质问良妃娘娘,为什么这么做,真是太天真了。 妃嫔的责任不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应该的。她难不成以为,自己还能比皇嗣更重要不成? 众人只是错愕……这样的选择,由其他人做出来一点都不奇怪。可良妃娘娘……她不是向来最善良不过吗,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就舍了自己“妹妹”的性命……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伪善! 良妃缓缓抬起头望着南宫玄羽,声音一度哽咽:“陛下,臣妾纵使舍不得郝嫔妹妹,也没忘记自己身为四妃之一的职责。” “您既让臣妾照顾郝嫔妹妹的皇嗣,出了这样没办法的事,臣妾不得不做出选择……” “在臣妾心中,任何女人都没有皇嗣重要,包括臣妾自己的性命。便是臣妾当年怀大皇子的时候,遇到同样的事,也会毫不犹豫舍弃自己,保住大皇子……” “只是臣妾和徐太医都想不到,五皇子会早产……” “臣妾已经尽力保住陛下的子嗣了,为此遭受再多误解,承受再多骂名,臣妾也无怨无悔,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良妃深深拜了下去:“还请陛下看在徐太医也是不忍连累臣妾的份上,才隐瞒了这些事,对他从轻发落!” 随即,良妃又看向了郝嫔,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郝嫔妹妹,本宫也是为了五皇子的康健,才一直让徐太医瞒着你这件事。” “你就当此事是本宫对不起你,无论你怎么狠,怎么怨本宫,本宫都不怪你。欠你的,本宫下辈子再偿还你。” “但即便再来一次,本宫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身为后妃,为陛下诞下子嗣,本就是我们的职责,郝嫔妹妹怎能顾惜一己之身?” 同样的事,不同观念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此时此刻,有人认为良妃舍母保子,实在太过残忍! 有人认为她的行为没错,只是做出的事,和她以往一贯的形象不符。她们再也不会相信,良妃娘娘真是菩萨般仁善的人物了。相反,她还很可怕…… 有人则完全认同良妃,甚至跟着指责起郝嫔来了:“嫔妾觉得,良妃娘娘的选择无可厚非。” “子嗣为重,便是普通的世家大族遇到类似的事,也会选择保小,更何况是皇家?” “郝嫔娘娘是母凭子贵,才坐上这个嫔位的,难不成真以为自己的性命,比五皇子更贵重?” “良妃娘娘和徐太医,已经为保住五皇子,做了一切能做的事了。嫔妾觉得他们不仅没错,还有功,当赏!” “是啊,良妃娘娘和徐太医也无法料到,五皇子会早产活不到及冠之年啊。说到底,都是郝嫔娘娘的身子不争气。” “幸亏良妃娘娘和徐太医没有提前告知她真相,要不然郝嫔娘娘这么自私,只想着活命,不顾五皇子,五皇子说不定都坚持不到这个月份!” “……” 虽然许多人都不认同她们的话,觉得没有母亲,哪来的孩子?便是开枝散叶,也不能不顾母体的性命啊! 但这里是皇宫,陛下还在呢,她们哪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听着这几人对郝嫔的指责,若离跪在良妃身后,重重松了一口气。 果然,一切都像娘娘预料的那样,她没有做错! 就算真相被抖露出来了,又如何? 郝嫔娘娘能奈何得了良妃娘娘吗?哼! 沈知念静静地望着良妃,在心头冷哼了一声。 她一直都知道,良妃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果不其然,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在良妃的三言两语之下,她瞬间成了为了保住皇嗣,不惜背负骂名的伟大之人。 而郝嫔被她算计了性命,在临死前还要被人说自私、不识大体。 甚至严重些……她为了活下来,竟不想保住五皇子。若帝王因此不悦,郝嫔的家族还会有前程吗? 然而……沈知念谋划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让良妃轻飘飘就躲过去? 就算这件事,良妃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名声和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名声也毁了。 更何况……沈知念还有后手等着良妃呢! 郝嫔的身子本就快虚弱到极限了,再听着这些话,更是气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她死死地望着良妃,咬牙道:“良妃,你别在这里颠倒黑白了!” “若你和徐太医早告诉我真相,为了保住五皇子,我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你之所以将消息瞒下来,是因为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想在我死了之后,夺走五皇子,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大家都是明眼人,你真以为没人看出你的野心?!” 良妃的目的,就这样被郝嫔明晃晃地点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无奈:“本宫下定决心,要为陛下保住五皇子的那日,就知道事情传开后会遭受很多误解。” “郝嫔妹妹,你怎么想本宫都没关系,本宫相信清者自清。” 第772章 搜一搜良妃娘娘的长春宫 帝王和这些人的想法大致相同。 他子嗣单薄,在保妃嫔和保皇嗣之间,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可良妃的这番说辞,他心中是存疑的。 南宫玄羽也没想到,他那个在后宫素有贤名,心地善良的青梅竹马,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口口声声说把郝嫔当亲妹妹,转眼就联合徐太医,放弃了郝嫔的性命。在此期间,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郝嫔相处。 这样的女人,就连南宫玄羽都觉得有多可怕…… 而他向来喜欢单纯善良的女子,不喜心机深沉之人。 而且……帝王会和良妃做出的选择,并不代表他能容许良妃自作主张! 良妃今日瞒着他,为了保皇嗣和放弃了郝嫔的命,焉知明日又会瞒着他做出什么事? 这无疑于挑战帝王的权威! 他的眸色沉了下来,望着良妃冷冷地问道:“即便如此,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该自作主张!” “你上头还有宸贵妃,还有朕。你却联合徐太医将此事瞒得死死的,究竟是何居心?!” “还是在你心里,你已经能做朕的主了?!” 这顶帽子可不小! 感受到帝王周身低沉的气压,刚才说话的那些宫嫔都住了嘴,低着头不敢作声了。 郝嫔的心却凉了半截…… 因为果然像宸贵妃娘娘说的那样,陛下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会怪良妃自作主张,不会觉得良妃做得不对…… 她的命在陛下心中,真的一文不值…… 不。 不能说一文不值,而是跟皇嗣比起来,她是轻易能被舍弃的那个。 恐怕不仅是她,后宫的所有女人,在陛下心中都是如此…… 这个道理明白归明白,可郝嫔还是觉得心头止不住的悲凉…… 良妃跪在地上,低着头道:“陛下言重了,臣妾不敢。” “事关五皇子的安危,臣妾也只是怕节外生枝,绝无对陛下,对宸贵妃娘娘不敬之心!” “是臣妾疏忽了,请陛下降罪!” 虽然郝嫔口口声声说,如果提前知道真相,她愿意牺牲自己保住五皇子。可良妃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万一郝嫔为了苟且偷生,放弃了腹中的胎儿,那她的所有谋划,岂不是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所以,良妃只能铤而走险。 就算陛下因此怪罪她,也不会给她太重的惩罚。只要能得到五皇子,她便可以谋划更多。 “呵……呵呵……” 郝嫔凄厉地笑了起来,望着良妃冷冷地问道:“舍母保子,是因为陛下子嗣单薄,皇家需要开枝散叶。隐瞒此事,是因为怕节外生枝。” “良妃,横竖怎么说都有理!” “我争不过你,我信错了人,落到这个下场,我……我自认倒霉!” “可你今日为何要在我的茶水里下慢性毒药,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是不是这件事,你也能找出一个完美的借口,反正你怎么都没错?!” 良妃摇头道:“郝嫔妹妹,本宫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此事不是本宫所为。” “本宫做的一切,初衷都只是保住五皇子,为何要害你?” 她望着南宫玄羽,继续道:“陛下,臣妾句句属实,望陛下明鉴!” 良妃和帝王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帝王心中的形象向来很好。南宫玄羽怀疑其他妃嫔,对她却有许多信任。 刚到储秀宫的时候,南宫玄羽的确不相信,以良妃的性子,会做出毒杀妃嫔的事。 可现在…… 她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表里不一! 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帝王已经在心中给良妃定罪了。 然而想到恩师……再加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南宫玄羽给良妃留了最后一丝体面,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将目光落在了苏全叶身上,沉声道:“严查此事!” 苏全叶刚审完徐太医,又要连轴转了,还真是没有片刻的歇息时间。 眼看郝嫔娘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若不能在她咽气之前查出真相,她死不瞑目,只怕陛下也会怪罪慎刑司。 苏全叶连忙道:“是!” 在旁边听了这么久,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苏全叶看了良妃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宫里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毒药。只要搜一搜良妃娘娘的长春宫,有没有郝嫔娘娘所中的夺魄之毒,一切就明了了。” 虽说良妃娘娘失了圣心,可毕竟是四妃之一,母家的势力也不小。 苏全叶就算要搜宫,也得得到帝王的同意。 良妃心里门清,她从未对郝嫔下毒,长春宫怎么可能有夺魄? 可郝嫔中毒之事太过蹊跷,难保不是故意做了这个局。 区区一个郝嫔,手还伸不到长春宫去,良妃原本不用担心什么。 可……说不定郝嫔早就在暗中,和宸贵妃沆瀣一气了! 若真在长春宫找到了夺魄,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良妃看向帝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屈辱:“陛下,搜宫对妃嫔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啊……” “臣妾没有做过这些事,您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多侍卫在长春宫进进出出,臣妾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春贵人挑了挑眉道:“良妃娘娘此言差矣。” “您刚才不是还说,清者自清吗?既如此,为何要怕人搜宫呢?” “若能宫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正好能证明您的清白。如此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不坦荡呢。” 良妃抬眸看了春贵人一眼:“春贵人出生外邦,不懂大周女子的礼义廉耻,自然不会介意众多男子在自己的闺房翻箱倒柜。” “但本宫无法承受这样的屈辱,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不就是说春贵人没脸皮,才不介意侍卫跑到她房里进进出出。 许多人都有排外心理,春贵人来自西域,又生了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性格还大胆奔放,后宫不知道又多人女人讨厌她。 听到良妃这话,不少人都低头笑了起来,看春贵人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第773章 郝嫔能不能撑到此事结束(133万票加更) 外邦女子,如此不知羞耻也正常! 难怪陛下除了冷着宸贵妃娘娘的那段时间,给过春贵人盛宠,过后就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 她除了有一张狐媚的脸,还有什么优点?被陛下忘到脑后也是迟早的事! 当然,众人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春贵人,而是良妃。 陛下会同意搜宫吗? 那些过往受过良妃恩惠,又不觉得她有错的宫嫔,这时候原本是想为她说话的。 可想到…… 连跟良妃娘娘亲如姐妹的郝嫔娘娘,在良妃娘娘的照顾下都变成了这样,更何况是她们? 只怕以后就算良妃娘娘给恩惠,她们也不敢要了…… 不觉得良妃的行为有错是一回事,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 一时间,众人看良妃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没有一人为她开口求情了。 这样的情形,和良妃以前每次被人为难,都有一大堆拥趸为她开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常在倒是挺想为良妃说话的。 不是因为她还信着良妃。相反,她早就看出了良妃的真面目,所有就算良妃的本性暴露在阳光下,她也不想这些人一样震惊。 而是……郝嫔和五皇子的事,她也难辞其咎。若良妃倒下了,只怕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吴常在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良妃娘娘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替您保住皇嗣啊!嫔妾相信,郝嫔娘娘所中之毒,一定跟良妃娘娘无关!”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帝王冷冷地看了吴常在一眼,对苏全叶道:“搜查长春宫!” “奴才遵命!” 吴常在退到人群中,没有再说话。 她早就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就算为良妃娘娘说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此举只是做给良妃娘娘看的。 吴常在相信,以良妃娘娘的资历和家世,绝不会这么轻易倒下。在所有人都视良妃娘娘如洪水猛兽的时候,她却站出来表忠心,良妃娘娘一定能记得她的好。 有良妃娘娘的关照,耀祖在宁古塔也会过得容易些。 只要能保住老吴家的根,就算她因此被陛下怪罪,也没关系…… 良妃跪在地上,缓缓闭了闭眼睛。 父亲从小就教导她,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沉着冷静去应对。 即便她和徐太医对郝嫔做的事,都被查出来了。 即便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全部毁于一旦。 即便成了众矢之的。 即便陛下对她的信任,被毁得彻彻底底,对她甚至有了些许厌恶…… 这些放在其他妃嫔身上,足以让人崩溃的事,到了良妃这里,她依旧没有被冲昏头脑。 不仅如此,良妃的思路还越发清晰。 光凭一个郝嫔,做梦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之前只是猜测,郝嫔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与宸贵妃联手了,现在已经能肯定此事了。 宸贵妃……还真是她此生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良妃已经可以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长春宫肯定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搜出夺魄,是迟早的事。 不曾想她向来谨慎,可长春宫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宸贵妃安插进了钉子…… 现在不是想内鬼是谁的时候,而是该想如何解决此事。 良妃低着头,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躺在床上的郝嫔,呼吸越来越微弱了,眼皮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她真的好怕……好怕自己等不到一个公道了…… 郝嫔死死地咬着嘴唇,希望借着痛意,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因为她怕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渐渐地,郝嫔的嘴唇上出现了深深的牙齿印,鲜血流了下来,她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就算是死,她也要看到良妃这个毒妇的下场了再死! 不然她真的死不瞑目啊! “娘娘……” 初儿跪在床边,看着这一幕泣不成声。 她只能紧紧握着郝嫔的手,安慰道:“快了,苏公公应该快回来了,您再坚持一下!呜呜呜……” 不少心肠柔软的宫嫔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辛酸不已…… 雪妃别过了脸,没让人看到她湿润的眼角。 康贵人的眼泪,也忍不住从眼眶落了下来…… 如果、如果郝嫔娘娘可以好起来,她宁愿不抚养五皇子。 这场景,真的太让人心酸了…… 纵使是一些心肠冷硬的人,此时也不禁有些唏嘘。 她们虽不觉得良妃娘娘选择保皇嗣有错,但夺魄之毒如果真是她下的,那就太过分了! 唯独春常在,站在人群中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有趣! 实在是太有趣了! 晋王殿下以前也没跟她说过,大周的后宫这么好玩啊! 今天这水够混的了吧? 虽说她没有参与进去,倘若晋王殿下知道此事,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毕竟晋王殿下的目标之一,就是让陛下绝嗣,哪会乐意看到陛下多一个皇子。 五皇子虽说生下来了,但病歪歪的活不到二十岁,岂不是正合晋王殿下的心意。 良妃还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哈哈哈—— 初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紧紧握着郝嫔的手,痛哭道:“不能睡!” “娘娘,您不能睡啊!” “您还没有看到害您之人的下场,奴婢求您醒一醒!呜呜呜……” 唐洛川大步上前,从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依次扎在了郝嫔的虎口。 此举虽会让她承受极大的痛苦,却能让她保持清醒,再坚持一会儿…… 郝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全凭一口气撑着。 康贵人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捂着嘴呜咽出声…… 她焦急地往门口看去,希望苏全叶快点回来。 此情此景,她宁愿郝嫔娘娘痛痛快快地去了,也不想看对方受这样的折磨…… 雪嫔的性子向来清冷,也不喜参与宫中的是非。可今日看了这些事,她那张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怒意。 终于—— 就在所有人焦急等待,暗自猜测郝嫔能不能撑到此事结束的时候,苏全叶终于带着人赶了回来! 第774章 收回协理六宫之权,降为庄妃 这一刻,不少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虽然后宫的斗争永远没有止境,但郝嫔人之将死,看着她这副模样,她们也有这兔死狐悲的感觉,不希望她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有这人是纯粹想看热闹。 还有些人则是想知道,郝嫔所中之毒,究竟是不是良妃下的。 “娘娘,苏公公回来了!” 初儿握着郝嫔的手,喜极而泣:“您快看啊!” 南宫玄羽抬手制止了苏全叶行礼的动作,沉声问道:“如何?” 这一刻,帝王说不清他究竟是希望苏全叶找到了证据,结束此事,让郝嫔安心。 还是希望长春宫清清白白,下毒之事真的与良妃无关…… 苏全叶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端上来,恭敬道:“回陛下,奴才带人搜查长春宫,最终在一尊佛像底下,找到了这个瓷瓶。” 良妃闭上了眼睛。 果然如此。 宸贵妃真是好歹毒的心肠,为了铲除异己,连栽赃陷害的手段都用上了! 然而这话良妃心中明白,却无法说出来,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 若是贸然将宸贵妃牵扯进来,她身上又会多一个诬陷上位的罪名。 宸贵妃……的确会算计! 若离望着那个瓷瓶,皱起了眉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心地善良,才不会毒害郝嫔娘娘呢,不会是有人要陷害娘娘吧? 接到帝王的眼神授意,唐洛川和禾院判立即上前查看。 不多时,两人同时得出了结论:“回陛下,这瓷瓶里装的毒药,的确就是夺魄!” 如果只是唐洛川一个人这么说,众人或许会以为,他是为了帮助宸贵妃铲除良妃,刻意做伪证。但禾院判也这么说,事实就没错了! 毕竟他只听命于陛下,后妃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让禾院判说谎。 “是你!全都是你……” 郝嫔怨毒地看了良妃一眼,随后望着南宫玄羽,哀求道:“求陛下为臣妾主持公道……” 看着郝嫔的虎口处扎满银针,整个人虚弱无比的模样,南宫玄羽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良妃,冷冷道:“朕对你太失望了!” “你做的所有事情,皆铁证如山,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良妃和南宫玄羽四目相对,坚定道:“陛下,臣妾从未对郝嫔妹妹下毒,实在不知长春宫的毒药从何而来。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求陛下明察!” “呵……” 郝嫔凄厉地笑了起来:“果然就像臣妾之前说的那样,不管查出什么事,良妃娘娘都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你不得已,你没做,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对吧?” “都这种时候了,你……你居然还在狡辩……” 良妃望着郝嫔,蹙眉问道:“若真是本宫对你下毒,本宫为何还要将毒药留在长春宫,这不是等着被人抓现行吗?” “本宫怎会做如此愚蠢的事?” “郝妹妹,幕后之人其心可诛,你不要再被人蒙骗了啊!” 春贵人讥讽道:“嫔妾今日总算是知道了,原来良妃娘娘才是宫里第一能言善辩之人。” “唐太医和禾院判之前的说了,夺魄乃是慢性毒药,正常情况下要许久才能要命。此次是你第一次对郝嫔娘娘下毒,当然要将剩余的毒药留着下次用。“ “这也能狡辩?” 初儿抹着眼泪道:“我们娘娘生五皇子的那一晚,良妃娘娘跪在产房外,说愿意用自己的十年寿命,换娘娘和五皇子母子平安。” “那时候谁不觉得,良妃娘娘真是比菩萨还善良。谁能想到,将我们娘娘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就是你!” “现在对我们娘娘下毒的证据都找到了,良妃娘娘,你觉得还会有人相信你吗?!” 良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帝王却不耐地打断了她:“够了!” 如果是从前,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良妃的名声和形象一贯好。即便在长春宫搜出了毒药,南宫玄羽也会信她几分。 至少他不会轻易定良妃的罪。 然而现在…… 她满口谎言,在帝王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美好可言,甚至成了口蜜腹剑,心肠歹毒之辈,南宫玄羽岂会再信她? 再加上郝嫔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帝王说过,会还她一个公道。 南宫玄羽审视着良妃,厌恶道:“良妃擅作主张,目无君上,毒杀妃嫔,胆大包天!” “来人,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收回其协理六宫之权,降为庄妃!” 良妃和庄妃看似只有一字之差,但前者是尊贵的四妃之一,后者却只是连封号都没有的普通妃子。 没了协理六宫之权,她便等同少了一条臂膀,今后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了。 庄妃猛然抬起头望着南宫玄羽,脸上满是委屈和悲痛之色:“陛下,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若郝嫔妹妹所中之毒是臣妾下的,臣妾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世人对鬼神之说还是十分敬畏的,听到庄妃的话,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庄妃娘娘居然连这样的毒誓都敢发…… 春贵人来自西域,可不信这些事,讥诮道:“如果发誓有用,那还要慎刑司做什么?任何有嫌疑的人,只需要发个誓,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岂不是可笑?” “再说了……庄妃娘娘前几天才用十年寿命发过誓,可见誓言在你那里,不过是你达成目的的借口而已。” “原来最信佛的人,对上天最没有敬畏之心。啧啧啧……” 庄妃没有理会春贵人,只是望着南宫玄羽道:“陛下,臣妾冤枉!” “可臣妾无能,此刻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终有一日,您会明白这些事不是臣妾做的!” 说到这里,庄妃深深拜了下去! 然而南宫玄羽丝毫听不进去,厌恶道:“朕不想再看到这个毒妇!” 若离心疼地扶起了庄妃:“娘娘,咱们先回去吧……” 若是被别人拖出去,就不好看了。 很显然,庄妃也明白这一点。 她朝南宫玄羽磕了一个头。 第775章 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臣妾会静静在长春宫等着真相大白,洗清冤屈的那一天。” “臣妾……拜别陛下!” 话音落下,庄妃在若离的搀扶下起身,缓缓往外走去。 这一幕不禁让人想起了,庄妃曾经在宫宴上被人冤枉毒杀刘常在,遭帝王禁足时,也是这种反应。 后来查明,那件事是箫月莹做的,庄妃的确是冤枉的。 看着庄妃脸上的委屈之色,以及她坦荡的模样,甚至有几人的想法都产生了动摇…… 难不成这一次,庄妃娘娘也是冤枉的?不然她毒死一个人,脸上怎么可能一点心虚的神色都没有。 当然,她们人微言轻,无论怎么想都改变不了大局,重要的是帝王的想法。 然而南宫玄羽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庄妃的这番话,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郝嫔死死地盯着庄妃模糊的背影,眼底尽是不甘之色! 为什么?! 她还以为庄妃瞒着陛下自作主张,又毒杀五皇子的生母,陛下知道后定会勃然大怒。就算不将庄妃赐死,也会将对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为什么陛下只是收回了庄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将她降了一级?! 比起庄妃做的事,这个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呵……呵呵……是她高估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后宫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除了平时有人进献,每隔三年,又有一大批新人进宫。 一个郝嫔算得了什么…… 看着郝嫔不甘的模样,沈知念在心中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说句凉薄的话,庄妃选择保皇嗣,恐怕正中南宫玄羽的下怀,他又怎么会因此怪罪庄妃?这个男人气的,不过是庄妃敢瞒着他行事,还毒杀妃嫔。 而且庄太傅是南宫玄羽的恩师,对他有传道授业之恩。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庄太傅虽说致仕了,可门生遍布朝野,庄家在文官中的影响力极大。 再加上这位年轻的帝王,迫不及待想将匈奴打服。庄家及其派系的大臣都是主战派,南宫玄羽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这种时候,他又怎么会给庄妃太严厉的惩罚? 若不是庄妃“毒杀”郝嫔的事,闹得太大了,南宫玄羽不惩罚她实在无法收场,恐怕她连降位都不会,最多就是禁足。 这个成果,已经超过沈知念的预期了。 而且沈知念一开始就知道,以庄妃的家世和她本人的资历,南宫玄羽绝不可能轻易处死她。 她此次的目的,只是在帝王和后宫的所有人面前,揭开庄妃伪善的真面目! 帝王心中认定庄妃是佛口蛇心的毒妇,那么庄妃就绝了登临后位的可能了。 对沈知念来说,她又少了一个对手! “陛、陛下……” 郝嫔已经气若游丝。 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郝嫔也顾不上是否不甘了。 她相信,有宸贵妃娘娘在,庄妃一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的五皇子啊…… 若不将五皇子今后的人生安排后,她死也无法瞑目…… 南宫玄羽也看出,郝嫔到了弥留之际。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上了皇嗣玉牒的一宫主位,是五皇子的生母。庄妃毒杀她,不该只受到这么轻的惩罚。 可……国事要紧。 帝王心中对郝嫔有愧,坐在床边握住了她干枯的手,郑重道:“朕在这里。” “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朕都答应你!” 郝嫔往侧殿的方向看去。 她用生命生下的五皇子啊,她到现在还没有看过一眼…… 郝嫔很想说,她想看看五皇子,看看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想对五皇子说,她对不起他。 若不是她这个做母妃的身子不争气,也不会让他生来就活不过二十岁…… 她想让五皇子长大了,不要怪她,不要恨她…… 因为……母妃真的很爱很爱他…… 可最终,郝嫔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禾院判之前告诉过她,五皇子的身子太弱了,在他满月之前与外界多接触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她这个没用的母妃,没能给五皇子一个健康的身子,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心拖累他了…… “陛下,臣妾……臣妾还有两个请求……” 郝嫔紧紧抓住南宫玄羽的手,气若游丝道:“望……望陛下答应……” 南宫玄羽的声音,像他的心情一样沉闷:“你说。” 郝嫔虚弱道:“一是……一是臣妾想给五皇子取名……取名为‘南宫岁安’,惟愿他岁岁……岁岁年年,长寿安康……” 按大周的规矩,皇嗣都是在满月时,由帝王赐下大名。 南宫玄羽此时却点了点头:“朕答应你!” “五皇子便叫南宫岁安。他一定会岁岁平安!” 郝嫔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谢……谢陛下……” “陛下曾说……曾说让臣妾自己……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封号……臣妾、臣妾不想要封号,只想……只想将岁安托付、托付给康贵人……” “康贵人性情淡薄,与世无争。臣妾相信……相信她一定能照顾好岁安……” 听到这话,不少宫嫔的脸色都变了! 她们刚刚还做着美梦,庄妃娘娘失去了资格,不知道陛下会在郝嫔娘娘殁了之后,将五皇子交给谁抚养。 说不定……说不定这样的美事,能轮到自己头上呢! 怎么郝嫔娘娘竟指定了康贵人? 过去也没听说过她们有什么交情啊! 康贵人已经泣不成声。 雪妃亦红了眼眶。 大周的后宫每晋升一级,都有严苛的规矩。之前将王嫔升为一宫主位,抚养三皇子,已属破例。而且是因为定国公府拿出了帝王满意的东西,和他交易。 无规矩不成方圆,南宫玄羽从未想过再破例。 便是良妃成了庄妃,他也只是想让雪妃抚养五皇子。 横竖她已经抚养了二公主,再多养一个孩子也没什么。 不曾想……郝嫔竟要把五皇子托付给康贵人。 正常情况下,帝王自然不会同意。 但郝嫔死得冤枉,连封号都不要。他也答应过,会满足她的心愿。 第776章 陛下有兴致碰她才怪(39万打赏值加更) “这个要求,朕也答应你。” 因为抚养皇嗣而晋升,合情合理。 有王嫔的例子在前,便是前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南宫玄羽看向满脸泪水的康贵人,沉声道:“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晋康贵人为康嫔,抚养五皇子。赐居……” 康嫔现在居住的上祥殿,是长春宫的右侧殿。成了一宫主位,自然要搬出来。 康嫔跪在了地上,含泪道:“陛下,臣妾想搬到储秀宫来。等五皇子长大了,臣妾会告诉他,这是他的亲生母亲居住过,生下他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康嫔觉得……即使郝嫔去了,只要五皇子还在储秀宫,她的在天之灵也一直陪着五皇子。 郝嫔用最后的力气道:“望……望陛下恩准……” 说不定上天开恩,能让她的灵魂留在这里,看着五皇子长大……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 郝嫔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缓缓合上眼睛,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直到死,她都没能看上自己的孩子一眼…… 初儿泪如雨下,痛哭道:“娘娘!” “娘娘!奴婢求求您!不要离开奴婢,不要丢下五皇子啊!娘娘……” 然而不管初儿怎么喊,躺在床上的郝嫔都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唏嘘,心头涌上了一阵复杂…… 南宫玄羽沉默了良久……良久…… “传朕的旨意,厚葬郝嫔。” 他离开储秀宫时,脚步十分沉重,心情像外头压抑的天色一样…… 储秀宫里的宫人跪了一地,传来了一阵阵悲伤的哭声:“娘娘……” “奴才/奴婢恭送郝嫔娘娘!” 便是那些曾经因为郝嫔有孕,对她嫉妒不已的宫嫔,此刻心里也有些难受。 物伤其类。 焉知哪天她们不会在恭维斗争中,落到和郝嫔一样的下场…… 郝嫔虽然去了,但她是已一宫主位的身份葬入皇陵,还是五皇子的生母。她的名字刻在了皇室玉牒上,五皇子也会永远记得她。 说不定她们将来的结局,还不如她呢…… 初儿跪在郝嫔床边,都快哭晕过去了。 她对郝嫔的忠心,康嫔都看在眼里,实在于心不忍:“……初儿,你是郝嫔妹妹生前最亲近的人了。她已经不在了,你更要振作起来……” 五皇子还小。 害死郝嫔的真凶,虽然名声尽毁,可还高居妃位,享受着荣华富贵! 初儿明白康嫔的未尽之言。 正常情况下,没了主子的宫女,若还没到出宫的年纪,便会回到内务府等待重新分配。 初儿擦干脸上的泪水,朝沈知念跪了下去:“求宸贵妃娘娘让奴婢在娘娘的丧仪结束后,到康嫔娘娘身边伺候五皇子!” 她答应过娘娘,会替娘娘看着五皇子长大的。 她也会等待向庄妃娘娘复仇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做成这件事! 后宫捧高踩低的人虽多,但忠仆也不少。 沈知念看着初儿点了点头:“本宫允了。” 初儿感激道:“谢宸贵妃娘娘!” 雪妃看着郝嫔毫无生机的脸,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 庄妃……真是作孽! …… 康嫔要等郝嫔的丧仪结束后,才能正式搬进储秀宫。在此之前,她依旧住在上祥殿。 彩菊陪着康嫔往回走。 她能明显感觉到,娘娘虽从一个不怎么受宠的贵人,成了一宫主位,还有了五皇子傍身,可心中的伤感比喜悦更多。 彩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康嫔,只能道:“娘娘,郝嫔娘娘实现了最后的心愿,知道您会善待五皇子,她在天之灵也安心了。” “您……也看开点吧。” 康嫔点了点头:“后宫……果真是吃人的地方。” 不论是想斗的,不想斗的,最终都会被卷入这个漩涡中。 雪妃娘娘也是因为本身的位份高,母家手握重兵,她不能生育了,膝下又没有皇子,一贯也不争宠,害她的人才少。 康嫔明白,自己如今抚养了五皇子,不管五皇子能活到多少岁,她往后都少不了遭遇明枪暗箭。 彩菊坚定道:“娘娘,不管后宫怎么吃人,奴婢都会一直陪着您走下去的!” 康嫔望着她,点头笑了笑。 见四下没有其他人,彩菊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的疑惑:“……娘娘,庄妃娘娘屡次想抚养旁人的孩子,都没能成功,这次才计划对郝嫔娘娘杀母夺子。” “既如此,当初发现您有孕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暗中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姜庶人和柳如烟,借她们的手害您的孩子呢?” “您是长春宫的人,那时对庄妃娘娘还没有防备之心,她抚养您的孩子不是更容易吗?” 康嫔的手缓缓抹上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了一抹哀伤:“本宫也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本宫又不是庄妃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 “本宫最终猜测……或许那个时候,庄妃还在想自己生一个孩子,所以要除掉别人的胎儿,替她将来的孩子扫清障碍。” “只是陛下每次翻她的牌子,晚上几乎都不叫水。陛下没兴致碰她,她怎么可能有孕?这才想着抚养旁人的孩子吧。” 彩菊愤愤道:“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庄妃娘娘年纪轻轻,却整日在佛堂念经,跟太后娘娘的气质差不多,陛下有兴致碰她才怪。” …… 长春宫。 回来的路上,庄妃和若离都分外沉默。 因着怀疑长春宫出了奸细,进了主殿,若离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才对庄妃道:“娘娘,今天的事明显是郝嫔娘娘联合宸贵妃娘娘,还有唐太医,做局陷害我们!” “奴婢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投靠了宸贵妃娘娘,枉您以前对她那么好,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哼!她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您只是想保住五皇子,有什么错?” 庄妃抬起眼皮看了若离一眼:“你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错就错在太相信郝嫔了,不曾想对方已经在暗中背叛了她。 第777章 打若离的主意 “娘娘,您供奉的佛像底下怎么会出现夺魄?难道我们长春宫有奸细?!” 说起这件事,若离就一肚子火:“若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只怕咱们今后将寝食难安!” “要是让奴婢知道奸细是谁,奴婢非把那人浇筑成佛像不可!” 提起此事,庄妃也眯起了眸子,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人的身影。 只是短时间内,她也无法察觉奸细是谁。 主仆二人此时还不知道,康嫔已经被册封为主位娘娘了。 若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娘娘,您说不会是康贵人吧?!” “奴婢看她平日不声不响的,谁知道是不是暗地里憋着什么坏。而且她就住在右侧殿,有机会接近主殿!” 庄妃摇了摇头:“不会是她。” 康贵人好歹也是小主,如果偷偷溜进主殿了都没人知道,那她的长春宫跟筛子也没区别了。 这件事只能是内鬼做的! 若离疑惑地问道:“娘娘,那您觉得会是谁?” 庄妃的眸子眯了起来:“查一查最近几日,有哪些人进过本宫的佛堂打扫。” “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奸细,既然敢做这样的事,肯定会留下痕迹。若离,你和小蔡子最近把人都盯紧了!” 若离点头道:“是!” 到了时辰,庄妃依旧像往常一样进了佛堂,虔诚地给佛祖上完香,然后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她一边敲木鱼,一边闭着眼睛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没过多久,郝嫔薨逝前请求将五皇子托付给康贵人,陛下同意了,将她封为嫔位的事,就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了。 庄妃敲木鱼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晦暗起来。 此事绝非偶然。 以宸贵妃的狡猾,既然策反了郝嫔,又怎么会让郝嫔随意把五皇子交给别人抚养。 如此只能说明,康嫔早已和宸贵妃达成了联盟! 看她平日不声不响的,真是没想到啊…… 如今再回想起康嫔每次来主殿请安时,许多事都有迹可循了…… 她以为康嫔是不会说话,所以偶尔才在不经意间,扎她的肺管子,得罪人了都不自知。 现在看来……康嫔分明是故意的! 庄妃现在十分怀疑,曾经的那件事,康嫔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若离气得一张小脸鼓鼓的:“娘娘,奴婢就说内鬼是康嫔吧!” “要不然为什么,咱们谋划了这么久,最后得利的却是她。看她平日不声不响的,原来这就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庄妃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眼神逐渐变得幽冷起来。 所以……真的是康嫔趁人不注意,将夺魄藏在了这里栽赃陷害她?! 她竟不知,康嫔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过主殿。 宸贵妃不仅联合了郝嫔,还和康嫔里应外合,自己这次倒是输得不冤。 庄妃再次闭上了眼睛,敲木鱼的动作,却比之前急促了不少。 一时间,佛堂里只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娘娘!” 若离皱起了眉头,焦急道:“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有心情礼佛呢?” “这次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您快想想该怎么办啊!不然陛下真的厌弃了您,长春宫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还有康嫔娘娘……身为娘娘您宫里的人,竟敢做吃里扒外的事!您就该趁着她还住在右侧殿,给她一点教训!” “不然等她搬去了储秀宫,咱们再想对她做点什么,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庄妃睁开眼睛,抬头看了若离一眼:“够了。” “若康嫔这时候出了什么事,只怕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宫。你还嫌本宫的处境不够糟糕吗?不许擅自行事!” 若离低着头道:“是……” “奴婢也只是担心娘娘嘛……” 庄妃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事都不做。” “你以为陛下真是什么长情的人,会为了郝嫔的死伤心吗?他只不过是不满本宫擅作主张而已。” “等过一段时间,陛下气消了,一切都好说。” 况且陛下想出征匈奴,离不开文臣的支持。今日对她的惩罚,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宸贵妃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她?可笑! 若离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早知道前年,您还不如想着抚养康嫔的孩子,现在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庄妃没有说话。 那时,陛下刚登基不久,后宫的哪个女人不想生下皇嗣? 庄妃也不例外。 即便陛下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碰过她了,她还是抱着一丝期望…… 可陛下每次翻她的牌子,都只是为了给她体面,临幸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庄妃从小就被教导得庄重矜持,做不出主动引诱的事,当然不会有孩子。 她这才渐渐死了心,想着先抚养其他人的孩子稳固地位,在谋划以后的事。 可谁知谋划来,谋划去,最后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现在,庄妃也明白了,此路行不通。 庄家从小就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培养她,沉稳端庄,大气和善。她改变不了自己的性格,更做不到像其他女人一样,放下身段邀宠。 那么……怎样才能有一个孩子? 庄妃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若离身上。 若离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她了,庄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若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张开了。 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是难得的清秀佳人,周身还有一股娇憨的气质,看起来很是可爱。 是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庄妃的眸子深了深,忽然问道:“若离,你今年十九了吧?” 若离笑道:“回娘娘,是的。” “按照宫规,奴婢还有六年就要出宫了,但奴婢哪都不想去,只想一辈子伺候娘娘!” 庄妃冲她露出了一抹笑容:“你真是这么想的?想一辈子伴在本宫身边?” 若离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 “等到了年纪,奴婢就把头发盘起来做嬷嬷,永远陪着娘娘!” 第778章 明明怀孕前,她不是这么爱吃的人 庄妃看若离的眼神越发温和:“本宫就知道,你和郝嫔那个白眼狼不一样,本宫往日没有白疼你。” 若离笑了笑:“奴婢虽然是丫鬟,可从小跟在娘娘身边,过得跟副小姐似的,当然要对娘娘好。” “再说了,那个年纪了出宫嫁一个凡夫俗子,哪有一辈子跟在娘娘身边好?” 庄妃点了点头,温声道:“你的心愿,本宫明白了。” “虽说此次极有可能是康嫔将夺魄,放在主殿的佛像底下,可眼下我们并无证据。也不能确定,出卖本宫的人一定是她。” “你和小蔡子还是要抓紧排除奸细。” 若离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把那颗老鼠屎揪出来!” 这个插曲过后,她就转身出去了。 庄妃依旧闭上了眼睛敲木鱼。 四妃跟普通妃子,无论是宫里伺候的人,还是各种摆设、份例等都有区别。 很快内务府的人就过来,将属于四妃的东西都搬走了,换上了符合庄妃位份的,还裁减了一些宫人。 这个过程,庄妃一直没有出面,所有事情都是由若离和小蔡子负责的。 他们觉得娘娘此次被冤枉,心里肯定十分难受,不想见人也在情理之中。 一切都忙完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若离与小蔡子将长春宫的剩余宫人,都集合起来了。 一宫的主子与宫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着庄妃被降位的事,众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蔷薇身为三等宫女,站在人群中低着头,存在感极低。 一名小宫女不解地问道:“若离姐姐,你喊我们过来,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若离的目光缓缓从她们身上扫过,沉声问道:“最近几日,有哪些人进过娘娘的佛堂打扫,都站出来!” 闻言,陆陆续续有宫女出列。 蔷薇既然奉了宸贵妃娘娘的命令做那件事,自然不可能让自己沾染上嫌疑。她是趁着月黑风高没人的时候,才偷偷溜进佛堂的,此事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此刻听到若离的话,她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离没有关注蔷薇,目光落在那些出列的宫女身上,沉声道:“剩下的人都下去吧!” “是!” 蔷薇低头跟在人群中,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查吧,查吧,把长春宫闹得越乱越好。 …… 侧殿。 听到外面的动静,彩菊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对康嫔道:“娘娘,看这架势,若离是在查把夺魄放进良妃娘娘佛堂的人。难道郝嫔娘娘所中之毒真的不是她下的,她是被人冤枉的?”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关于夺魄的来源,不管是沈知念还是郝嫔,都没有向康嫔透露过。 但郝嫔第一次向康嫔托孤的时候,康嫔就知道她命不久矣了。既如此,郝嫔用自己的命去报复良妃,也不是不可能。 康嫔虽看透了,却没有挑明,只是道:“由他们去吧,这不关我们的事。” “是。” 彩菊问道:“娘娘,您不日就要搬离长春宫了,可要找时间去向庄妃娘娘告别?” 不管怎么说,康嫔也在长春宫的侧殿住了这么久,离开时于情于理,都该跟主位娘娘打声招呼。 康嫔以前还能和庄妃虚与委蛇,自从郝嫔殁了,她对的厌恶是在到达了巅峰:“不去。本宫看到她那张虚伪的脸就想吐!” “以庄妃的城府,在得知本宫抚养了五皇子的那一刻,应该就知道本宫是宸贵妃娘娘的人了。既然如此,本宫也没必要再跟她做表面功夫。” “再说了,身为五皇子的养母,本宫不跟害死五皇子生母的人来往,不是很正常?便是传出去了,大家也能理解,不会觉得本宫失礼。” 彩菊点了点头:“那倒是。” “不过……庄妃娘娘苦心算计了那么久,最后却被咱们摘了果子,一定恨您入骨。” “咱们还要几天才能离开长春宫,在此期间要防着庄妃娘娘使坏才是。” 康嫔却一点都不紧张:“放心吧,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着怎么挽回在陛下心中的形象还来不及,哪还敢来算计本宫。” 康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本宫现在只希望,五皇子的身子能好一点……” “郝嫔妹妹拼死生下了他,却没能看他一眼。不管怎么说,五皇子也该去送郝嫔妹妹最后一程……” “哪怕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但郝嫔妹妹在天有灵也能欣慰些。” 说起此事,彩菊也有些心酸:“希望禾院判能让五皇子的身子硬朗些吧……” …… 钟粹宫。 “此次若没有蔷薇,想定庄妃的罪实属不易。” 沈知念吩咐道:“长春宫肯定在排查内鬼,这段时间不要再联络蔷薇,免得被庄妃察觉到端倪。” 或许将来……她埋在长春宫的这颗钉子,还能给庄妃带来致命一击! 芙蕖垂首道:“是。” 这个插曲过后,沈知念从乳母手中接过四皇子,一脸温柔地和他说话:“咱们的小阿煦好像又重了一点,是不是呀?” 四皇子咧嘴笑了起来,粉嫩的牙床上已经长出了几颗小牙齿,看起来可爱极了。 菡萏笑嘻嘻道:“四皇子刚出生的时候,奴婢觉得他的眉眼很像陛下。可现在看着,好像越长越像娘娘了。” 芙蕖仔细瞧了瞧:“我还是觉得,四皇子长得像陛下多一点。这鼻子,这眼睛,跟陛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元宝脸上满是讨喜的笑容:“陛下龙章凤姿,娘娘倾国倾城。咱们的四皇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不知要迷得多少贵女倾心!” 主殿一片其乐融融之色,侧殿的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这段时间严格把控着饮食,孙贵人的体重是控制住了,可她成天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真的好想吃啊……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怀孕前,她不是这么爱吃的人。怎么随着胎儿的月份越来越大,她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了? 第779章 他为什么会听我们的(134万票加更) 林嬷嬷和唐太医都说,女子怀孕后胃口确实会比以前大一些。毕竟一个人吃,养着两个人。 即便如此,她孕期还是要控制饮食,不然身体很容易出问题。生产的时候胎儿太大,还会难产…… 孙贵人根本没有想过,万一她难产了,陛下是会保大还是会保小。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一个贵人,哪来的底气跟皇嗣比较? 孙贵人之前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听人嚼舌根说过,若是难产要保子,稳婆便会拿一把锋利的剪刀,活生生把产妇的肚子剖开,取出胎儿…… 她当时吓得不轻,晚上还做了噩梦…… 每每想到这里,孙贵人即便再想吃,也强行克制着自己的食欲。 可是越克制,越想吃,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自己心里爬一样…… 真的好想吃啊…… 这段时间,她平日藏起来的零嘴,都被林嬷嬷收缴得差不多了。唯独她放贴身衣物的柜子里,还藏着一小罐果脯…… 想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孙贵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了…… 孙贵人甚至已经在想着,怎么把珠儿支开,好去偷吃了。 可万一……宸贵妃姐姐知道这件事了呢? 不行,她会生气的。 孙贵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罢了,再忍一忍吧。 等生下了孩子,她就能敞开肚皮吃了。 …… 丽宣阁。 知道不出意外,帝王再也不会踏足丽宣阁,也没人会到这个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的地方来,柳时清早已没了打扮的心思。 她穿着一袭简单的宫装,连发髻都没梳,墨黑的长发柔顺地披着,脸上未施粉黛。 这副素净的模样,和曾经那个不论何时何地,都要盛装打扮,艳压群芳的柳贵妃,简直判若两人! 柳时清本就生得倾国倾城,这个样子不仅不难看,还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任谁看到了这样的美人,都会移不开目光。 只是……她的眼神似乎跟正常人不一样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异常,可偶尔还是会透着隐隐的癫狂…… 柳时清自然也从翠竹口中知道了,宫里这几日发生的事。 她坐在主位的椅子上,任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膝上,笑得开心极了:“哈哈——哈哈哈——庄妃!庄妃!庄雨眠那个贱妇也有今天?!” “我早就说过,她成日就知道装模作样,陛下不该封她做良妃,合该让她做庄妃才是。我果然一语成谶啊!” “只可惜……她也是个不中用的!都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还斗不过沈知念那个贱蹄子!” “若哪天,陛下将沈知念也贬为了官女子,我心里才痛快呢!” 说到这里,柳时清这张美艳无比的脸,竟因恨意显得有些扭曲…… 翠竹始终垂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如今已是五月下旬,天气热了起来,宫女太监早已换上夏天的宫装。 可翠竹依旧将自己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着手臂,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痕迹…… 柳时清自顾自说了许久的话,似乎才想起翠竹在旁边站着。 她的目光落在翠竹身上时,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翠竹,你怎么了?” “裹这么多……不热吗?” 翠竹早已知道柳时清的神智不正常,没有跟她解释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主子,奴婢没事。” 柳时清起身一把抓住翠竹的手臂,将她的衣袖撩了上去,看到了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大惊失色,瞪大了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望着翠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小方子弄的?!” “我让你去做他的对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怎敢这样对你?!” 在听翠竹说,愿意和他做对食时,小方子十分高兴! 宫里人人都瞧不起他们这些小太监,平日连多看他们一眼都不愿意。小方子哪敢想貌美如花,曾经还是永寿宫掌事宫女的翠竹姑娘,居然愿意和他在一起! 那一刻,小方子受宠若惊! 对他来说,翠竹就是天上的明月,而自己只是地上的泥。 小方子是真心喜欢翠竹的,自然不可能做虐打她的事。 只是……太监虽不能人道,却不是不会其它方式…… 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监,越是碰不了女人,时间长了心理越扭曲,会的花样可多了…… 小方子耳濡目染之下,知道的也不少,还从那些老太监手里,购买了不少增添乐趣的工具,和翠竹共享。 然而……这种别样的男女之事,对他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快乐,在翠竹看来却是天大的羞辱和折磨…… 只是为了主子的计划,翠竹一直默默忍受着…… 柳时清早就知道翠竹身上经历的事了。 第一次看到翠竹身上那些青紫的暧昧痕迹,柳时清心疼得不行,抱着翠竹狠狠哭了一场!还说计划到此为止吧,让翠竹不要再去找小方子了。 可是……她已经是小方子的人,没了清白的身子。主子这时候才说终止计划,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是精神真的不太正常了,柳时清转眼就把这件事忘了。第二次看到翠竹身上的痕迹时,她又是同样震惊、错愕的反应。 到现在……类似的情况,翠竹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见柳时清一脸心疼地望着她,诧异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翠竹心中没有太大的感觉,或者说麻木了。 她只是平静地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用衣袖盖住那些青紫的痕迹,道:“主子,奴婢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柳时清点了点头:“对……对……过几天就好了……” 她像瞬间忘了这件事一样,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是沈知念那个贱蹄子,将我害成这样的,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翠竹,你让小方子继续计划!” “小方子……小方子是以前在冷宫,给我送药的药徒……不对……他为什么会听我们的?” 第780章 你可愿意让王嫔做你的母妃 看着柳时清神志不清的样子,翠竹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 但她并没有和柳时清解释什么,只是扶着她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奴婢扶您进去吧。” 柳时清在翠竹的搀扶下,缓缓往内室走去,眼神又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紧紧抓住了翠竹的手,用充满恨意的语气道:“翠竹,此次我们一定要成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复沈知念那个贱妇!”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恨意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了…… 翠竹低着头道:“奴婢明白。” “不管主子要做什么,奴婢都会一直支持主子。” …… 慈宁宫。 瘫痪以后,柳太后就更少过问后宫的事了,但许多事情还是瞒不过她的耳朵。 听袁嬷嬷讲述完最近发生的事,柳太后眼底闪过了一抹讥讽:“哀家以前就说过,后宫有那么多女人,最难对付的其实不是高居后位的姜庶人,而是庄妃。” “若不是出了个心智、计谋更胜一筹的宸贵妃,恐怕庄妃真的能装一辈子。以她的家世、声望和皇帝对她的信任,她将来登上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袁嬷嬷摇了摇头:“只可惜……庄妃娘娘棋差一着,被宸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拆穿了真面目,想回到从前只怕不容易了。” “如此也好,她们鹬蚌相争,王嫔娘娘才能渔翁得利!” 柳太后问道:“王嫔最近如何了?” 袁嬷嬷恭敬道:“回太后娘娘,王嫔娘娘的禁足还有半个月才结束。据梓源交待,禁足的这段时间,王嫔娘娘一直在韬光养晦,没有做任何冲动之事。” “依老奴看,王嫔娘娘所用的计谋虽然不是那么精妙,但性子还算沉得住气,是个可造之材。” 比起柳时清,王嫔确实沉得住气多了。 柳太后道:“但愿她不会让哀家失望吧……” “太后娘娘放心。” 袁嬷嬷弯着腰道:“宫里虽然又多了个五皇子,但他活不过二十岁,不足为惧。王嫔娘娘抚养的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您将来一定能达成所愿!”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进来汇报道:“太后娘娘,大公主求见。” 提起大公主,柳太后的眸色软了几分:“让她进来吧。” “是。” 再过两个月,大公主就满五岁了。 她今天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几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日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芒。粉嫩的颜色,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可爱。 头发挽起了一半,在头顶扎成两个小揪揪,剩下的披在肩上。左边的小揪揪上插着一根簪子,垂下的珍珠轻轻晃动,添了几分灵动。 只不过……从前的大公主,是宫里最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不管走到哪里,脸上都带着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笑容。 可现在的她,模样虽然没有改变,笑容却比以往少了许多。 慈宁宫虽然上到柳太后,下到洒扫的宫人,都对大公主非常好。这个年纪的孩子,内心有时候也很敏感,她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大公主十分怀念,以前在永寿宫和母妃无忧无虑的日子。 进了内室,大公主双手作揖,恭敬地朝柳太后行了一礼:“韫儿给皇祖母请安!” “韫儿过来了?” 柳太后笑道:“快坐。” “来人,把大公主爱吃的点心都拿过来!” 宫女立即道:“是!” “谢皇祖母。” 大公主没有看那些香甜可口的点心,而是哀求地望着柳太后:“皇祖母,韫儿……韫儿想母妃了,可以去看看她吗?” 柳太后的脸色微微一沉:“韫儿,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已被陛下贬为官女子,没有资格做你的母妃了。” “是……” 大公主没有和柳太后顶嘴,乖巧地低下了头:“韫儿……韫儿想去看看柳氏,求皇祖母应允……”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母妃了,真的好想母妃啊…… 柳太后虽在慈宁宫闭门不出,却也知道柳时清承受不住一系列的打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事。 只怕韫儿去了丽宣阁,柳氏也未必还认得她。 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万一吓到韫儿了,可如何是好? 柳太后温声道:“韫儿,你是金枝玉叶,不该再跟那些身份低微的人来往,知道吗?” 袁嬷嬷也跟着劝道:“大公主,您要听太后娘娘的话啊!” 类似的话,大公主已经从她们嘴里听过无数次了。 以前她还会跟柳太后讲道理,说丽宣阁住的是她的亲娘,不论对方是贵妃还是官女子,她们都是亲母女,她永远不会觉得母妃身份低微。 她也不怕被母妃连累! 然而在慈宁宫生活了这么久,大公主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明媚的小姑娘,甚至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看到柳太后微沉的脸色,大公主无力地点了点头:“是……” 她不敢惹皇祖母不高兴。 因为她怕,母妃在丽宣阁的日子会过得更差…… 柳太后对柳时清,并非毫无感情了,可弃子就是弃子。她不能让一颗弃子,连累了金尊玉贵的大公主。 柳太后趁机问道:“韫儿,王嫔以前来向哀家请安的时候,你见过她几次。你可愿意让她做你的母妃?” “你若是同意,哀家可以让你每个月,去丽宣阁见柳氏一次。” 大公主在柳太后面前向来听话,可一旦涉及这个问题,她的态度便会变得非常强硬:“韫儿不要!” “韫儿说过了,永远都不会认其他人做母妃!” 虽然她很想去丽宣阁看看母妃,可是在她心里,永远只有一个母妃! 父皇不要母妃了,皇祖母也放弃了母妃,她不能再不要母妃。 不然母妃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柳太后也看出了,大公主的性子和柳时清小时候一样倔,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她没有再勉强,只是道:“罢了。” “你小小年纪,别成日闷在慈宁宫。”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你们带大公主去散散心吧。” 第781章 被斩下双手的宫女 “是。” 几名保母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和善地看向大公主:“大公主,请跟奴婢们来吧。” 大公主咬着嘴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御花园抓五颜六色的蝴蝶,带回去给母妃看。 母妃会让内务府拿来漂亮的琉璃罐子,将蝴蝶关在里面让她欣赏。 很多时候大公主都不忍心,玩一会儿,就把蝴蝶都放了。 可是现在……那些最寻常不过的事,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回忆。 大公主每日只能看着,夕颜姐姐以前为她和母妃画的画像,思念母妃…… 她也知道,母妃做了很多坏事。所以夕颜姐姐恨母妃,宸贵妃娘娘讨厌母妃。宫里还有很多人,都不希望母妃过得好…… 但不管怎样,那也是她的母妃啊…… 大公主明白,自己没有资格求别人原谅母妃,但她还是好想,好想母妃…… 她心事重重地低着头,在保母们的陪同下一路走了许久,才从慈宁宫走到御花园。 忽然,大公主听到了一阵动静,几名太监焦急道:“在那里!” “快截住她,别让她跑了!” “要是让她跑到其它地方冲撞了贵人,我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站住!” “……” 他们一路追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子。 女子似乎遭受过莫大的折磨,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赤足在宫道上跑着。脚板被锋利的石子划伤了,鲜血直流,她都像感觉不到疼痛。 很快,那女子就跑到了大公主面前。 保母们将大公主护在了身后,冲她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冲撞大公主?!” 女子像听不懂她的话,一脸惊恐地手舞足蹈:“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奴婢再也不敢了!不要砍我的手!” 随着这名女子抬起手臂,保母们这才一脸惊骇地发现,她的两只手都被人从手腕出齐齐斩去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手臂…… 看起来太吓人了! “啊!!!” 大公主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对她来说冲击力太强了。她惊呼了一声,小脸吓得一片煞白。 这时,那几个太监终于追了上来,将这名女子钳制住了。 为首的保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呵斥:“你们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让这个疯子跑出来了?!” “吓到了大公主,你们该当何罪?!” 太监们连忙低头请罪:“奴才们是在冷宫当差的,今日奉宸贵妃娘娘的命,照例给冷宫大扫除,不小心让她跑了出来。” “请大公主和嬷嬷们恕罪!” 冷宫里的疯子数不胜数,缺胳膊断腿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保母一脸晦气地挥了挥手:“行了,快把人带走吧!” “以后把她看严点,别再让她跑出来吓人了!” 太监们连连点头:“嬷嬷教训得是!” “奴才告退!” 大公主忽然上前了一步,一脸诧异道:“等等!” 太监们都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大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保母们也很不解:“大公主,这样的晦气之人,咱们还是少与她接触的好。” 因为被钳制着,女子不能再乱动,大公主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错愕地问道:“小、小蝶?你是从前在母妃身边伺候的小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子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只能害怕地摇着头:“奴婢知错了!不要砍奴婢的手!呜呜呜……” 他们今天让小蝶跑了出来,本就是当差失误。万一再吓到了大公主,就罪加一等了。 这几名太监告罪了一声,就带着小蝶匆匆离去了。 从前伺候大公主的保母,早在柳时清倒台后,就被柳太后打发了。现在跟在大公主身边的保母,都是柳太后安排的。 她们看着大公主,疑惑地问道:“大公主,您认识那个疯子?” 大公主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觉得难以接受:“小蝶以前在永寿宫当差时,做事十分认真,翠竹还经常夸她呢。有时候母妃没空,我就让小蝶陪我去御花园抓蝴蝶。” “可是有一天,我午睡醒来,就再也没见过小蝶了……” “母妃和翠竹都说,小蝶是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了。” “可我记得以前听翠竹说过,宫女要满了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小蝶还不到年纪呢……” “但她们都说小蝶出宫嫁人去了,我虽然很舍不得小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出宫都不跟我告别,但还是祝福她。” “小蝶……小蝶的手怎么没了,还疯了,被关到了冷宫?” 想起以前,小蝶陪她到御花园抓蝴蝶的日子,再看看她如今的模样,大公主心疼得眼眶都湿润了。 几名保母对视了一眼。 她们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在后宫呆久了,哪还有不明白的。 那个叫小蝶的宫女,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发落了呗。柳氏和翠竹不想大公主伤心,就故意说她出宫嫁人了。 保母不想节外生枝,望着大公主含笑道:“大公主,太后娘娘让奴婢们带您出来散散心,您就别想那些晦气的人了。” “是啊,您看那边的芍药花开得多好!您要不要摘几支回去送给太后娘娘?见您这么有孝心,太后娘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大公主既思念母妃,又诧异小蝶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哪有赏花的心思。 这时,一个抱着卷轴的宫女,缓缓从另一片花丛中走了出来。 看到大公主,她面无表情地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大公主!” “夕颜?” 大公主刚开始还挺开心的,但想到楚夕颜说她的父母,都是被母妃害死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了…… 大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夕颜依旧面无表情:“回大公主,奴婢之前奉宸贵妃娘娘的命令,到如意馆画一幅郝嫔娘娘的画像,待五皇子长大了给他留个念想。” “今日是去取画的。” 第782章 母妃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40万打赏) 大公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五皇弟身体不好,不能见外人。他出生以后,我还没有去过他呢。” 一方面,楚夕颜知道大公主心思纯善,柳氏做的那些事都与她无关,自己不该迁怒大公主。 可另一方面,大公主是她杀母仇人的女儿!是大公主的母妃,害得她家破人亡! 楚夕颜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最多只能让自己不迁怒、报复大公主,要她心无芥蒂地和大公主相处,她真的做不到。 她们之间,还是不见面的好。 楚夕颜再次福了一礼:“宸贵妃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奴婢告退。” “等等!” 大公主叫住了楚夕颜。 她的想法很天真。 她想弥补那些,曾经被母妃伤害过的人。 如果他们都原谅了母妃,不讨厌母妃了,母妃的日子是不是就会好过些? 说不定父皇对母妃的厌恶也会因此减轻,让她回到母妃身边呢。 大公主是主子,她是奴婢。楚夕颜即便心中不悦,却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恭敬地问道:“不知大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那些话,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大公主看向身后的保母们,道:“你们先去其它地方等着吧,我跟夕颜说几句话。” “是。” 保母们退到了听不到两人声音,但能看到她们的地方。 楚夕颜的语气虽然客气,却透着一抹疏离:“大公主是金枝玉叶,奴婢身份卑贱。奴婢不明白,大公主有什么话好跟奴婢说。” 大公主低着头道:“夕颜姐姐,母妃做的那些事,我替她向你道歉……你要我做什么事补偿你,都可以。你能不能……你不能不要再恨母妃了?” 即便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即便柳时清已经从高高在上的贵妃,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官女子。 可楚夕颜心中的恨意从未减少过! 她永远忘不了,他们一家人在除夕之夜,做了娘亲最爱的梅菜扣肉,等着娘亲回来团圆,却只等来了娘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娘亲到死,都没能吃上她最爱的梅菜扣肉…… 永远忘不了爹爹看着娘亲死不瞑目的尸体,去质问那些侍卫时,被他们一剑杀死的样子! 除了她,那一夜还有多少家庭像他们一样,因为柳时清的残暴家破人亡…… 有多少嗷嗷待哺的样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亲了…… 楚夕颜没有一天不想吃柳时清的肉,喝柳时清的血! 可现在,大公主居然又跑到她面前说,让她原谅柳时清,不要再恨对方了?! 这一刻,楚夕颜心中的恨意和戾气,差点控制不住! 她很想让金尊玉贵的大公主去看看,有多少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孩子,因为大公主没有娘亲! 大公主只是暂时不能探视自己的母妃,可他们和娘亲是真的天人永隔,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立场不同,大公主永远都理解不了她心中的恨意,楚夕颜也无意跟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计较,虽然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楚夕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躁动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如果大公主叫住奴婢,是为了跟奴婢说这些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夕颜姐姐……” 见楚夕颜福了一礼要离开了,大公主着急道:“其实母妃真的不坏的……” “你在钟粹宫伺候的时候,母妃一直对你很好,不是吗?” “她是做错了事,可是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啊,母妃的本性真的不坏……” 听到最后一句话,楚夕颜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柳时清对大公主好,是因为大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 大公主竟因为这一点,就觉得柳时清本性不坏? 委实可笑! 那只是因为,柳时清没有像对其他人一样对她而已! 大公主粉雕玉琢,纯善可爱。楚夕颜本不想因为柳时清作的恶,将那些丑陋的真相揭露在她面前。 可这一刻,楚夕颜心中忽然升起了无限的恶意! 她转过身望着大公主,笑了起来:“你真的觉得,柳氏本性不坏吗?” “大公主,那你可知道,刚才被冷宫的太监们,带走关起来的那个疯女人是谁?” 大公主下意识点了点头:“是以前伺候母妃的小蝶……” 楚夕颜讥讽道:“那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夕颜脸上的冷笑,大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楚夕颜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一字一顿道:“就因为她在永寿宫整理库房时,不小心碰到了陛下当年送给柳氏的花灯,柳氏当即就下令,让人砍去了她的双手!” “不说我,不说其他因为柳氏家破人亡的人,就说小蝶。” “她伺候柳氏时有多尽心,想必大公主你都看在眼里。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一个花季少女就失去了自己的双手,变成了冷宫的疯子。” “柳氏出身尊贵,人命在她眼中就应该如草芥吗?如此,你还觉得柳氏本性不坏?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还是说……大公主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些平民、奴婢,生来命贱,哪能跟你们这些金尊玉贵的人物比?死了就死了,敢因此心怀怨怼,就是大逆不道?” 大公主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母妃以前最喜欢小蝶打的络子了,怎么会让人砍掉她的手呢?母妃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我不信……我不信……” 大公主一边哭着摇头,一边大步朝丽宣阁的方向跑去。 保母们见势不对,连忙追了上去:“大公主,您要去哪?” “那是丽宣阁的方向,太后娘娘说过,您不能去见柳氏,快停下啊!” 大公主这么小一个人,肯定跑不过保母,她们三两下就追上了她。 可大公主是金枝玉叶,保母们也不敢对她用强。不然伤到了她,她们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第783章 只恨自己以前坏得不够彻底 就这样,大公主一路跑到了丽宣阁。 柳时清身边现在只有一个人伺候,门口又没有守卫,她直接跑了进去。 保母们跟在身后,十分无可奈何。 看到这道小小的粉色身影,翠竹十分诧异:“大公主,您怎么来了?!” 大公主满脸泪水:“翠竹,我要见母妃!呜呜呜……” 她一直觉得,母妃虽然做过一下错事,但真的不是坏人。这个世界上谁不会犯错呢?只要改正了就是好孩子啊。 母亲以前也是这么教导她的。 可夕颜姐姐却告诉她,小蝶的双手是被母妃下令砍的。 尤其是亲眼见到小蝶如今的模样后…… 天呐……大公主根本不相信,母妃会做出这样的事…… 保母们无奈地劝道:“大公主,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咱们快回去吧!” “是啊,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她老人家肯定会生气的!” 大公主平日里很好带,虽然是金枝玉叶,却一点骄纵的脾气都没有。可此时此刻,她的小脸上满是倔强之色,一个劲地摇头:“不要!” “我不回去,我一定要见到母妃!” 大公主是翠竹看着长大的,见她这副模样,翠竹心疼得不行。 她甚至在心中想着,大公主向来懂事,今日突然变成这样,是不是在慈宁宫受了天大的委屈? 翠竹向保母们说好话:“各位嬷嬷,大公主还这么小,长时间没见到自己的亲娘了,思念也情有可原。你们就通融通融,让大公主进去跟主子说几句话,好不好?” 几名保母对视了一眼。 她们能怎么办呢?又不敢不顾大公主的情绪,强行把她带走。 况且大公主小小年纪,就要跟母亲生离,确实可怜…… “那快点。” 翠竹得了允许,牵着大公主往内室走去,关切地问道:“大公主,您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 大公主摇了摇头:“没有人欺负韫儿,韫儿只是想来问母妃一些问题……” 柳时清依旧披着头发,不施粉黛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大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母妃……” 听到熟悉的身影,柳时清缓缓转过头。 她那双没什么焦距的眸子,目光在落在大公主身上时,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是想不起她是谁了。 “母妃……” 大公主又喊了一声,迈着小短腿朝柳时清跑过去,扑进了她怀里:“母妃……韫儿好久没看到您了,韫儿好想好想您啊……” 柳时清这才渐渐回过神来:“韫儿?是我的韫儿……”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在慈宁宫过得不好?让母妃看看,韫儿瘦了没……” 她心疼地抱着大公主,细细打量着。 在母妃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这份温暖,大公主越发不敢相信,对她这么好的母妃,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执拗地问道:“母妃,小蝶真的出宫了吗?” 柳时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小蝶是谁?” 她不记得了,翠竹却记得一清二楚。 当初,主子把陛下送的那个鸳鸯花灯,看得比一切珍宝都重要。 她要砍了小蝶的双手时,翠竹还未小蝶求过情。 然而盛怒之下的主子,哪听得进去她的话,小蝶最终还是被…… 大公主怎么突然问起小蝶来了? 翠竹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却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大公主继续道:“就是以前在母妃身边伺候,打络子打得很好的那个。” 柳时清似乎终于想起这个人来了,面色微变:“……韫儿问这个做什么?” 大公主扁扁嘴,眼泪又流出来了:“韫儿今天在御花园看到小蝶了,她变得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双手还没了,看起来好惨……” “有人说,小蝶是因为给母妃整理库房时,碰到了母妃的心爱之物,所以被母妃下令斩去了双手。母妃,您告诉韫儿,这是真的吗?” 这件事在后宫不是秘密,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大公主既然已经清楚了,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柳时清眸中浮现出了一抹狠厉:“她当差不力,受惩罚也是应该的,韫儿这么关注一个贱婢做什么?” “你这么久没看到母妃,难道就没有其它话要跟母妃说吗?” 大公主退后了几步,离开柳时清的怀抱,抬起头不敢想象地望着她:“母妃,这……这居然是真的……她没有骗我……” “小蝶做错了事,母妃可以惩罚她,可为什么要砍掉她的双手?韫儿都想不出来,那该有多痛痛啊……” “母妃,您、您真的是坏人吗?呜呜呜……” 大公主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说着就转头跑了出去。 “大公主?!” 翠竹又想去追,又放心不下柳时清。 毕竟主子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稳定…… “坏人?” 柳时清忽然仰头笑了起来:“坏人又如何?这宫里哪有好人?庄雨眠是?还是沈知念是?” “我只恨,自己以前坏得不够彻底!不然怎么会被沈知念那个贱蹄子,害到如今的境地?!” 翠竹皱起了眉头,实在忍不住道:“主子,大公主还小,您不该跟她说这些事的……” “不然呢?” 柳时清道:“我再次找借口骗韫儿,她出去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真相。从今往后我在她心里不仅是坏人,更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柳时清以前贵为宠冠六宫的贵妃,所以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最无忧无虑的公主,将大公主教养得天真无邪。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深深明白,太天真的人,不管是后妃还是公主,在宫里都是过不好的。 既然如此,让韫儿知道一些残酷的事,成长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韫儿还不到五岁,虽然这样对她来说有点残忍。可一个没有母妃庇护的孩子,再不多长几个心眼,怕是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第784章 王嫔可以,康嫔可以,我为何不能 翠竹望着柳时清美艳的面容,只觉得现在的主子,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从前的主子,视大公主为珍宝,宫里有什么腌臜事,她从不让大公主知道。 主子说,大公主只需要快乐地成长,所有风风雨雨,她和陛下都会为大公主挡下。 但现在……主子不惜让大公主觉得,她是个坏人,也要让大公主明白深宫的残酷。 这些事对单纯善良的大公主,该造成多大的冲击啊…… 可翠竹不得不承认,主子所想是有道理的。 大公主虽然在慈宁宫生活,但太后娘娘瘫在床上,还要为定国公府的未来打算,怎么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得到大公主。 大公主再像以前一样心思简单,迟早会吃亏她。 翠竹也不知道,主子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柳时清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望着翠竹问道:“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还要多久才能成功?!” 翠竹往外面看了一眼,见伺候大公主的那些保母,都跟在她离开了,才压低声音道:“回主子,小方子说那边有点棘手,他怕被发现端倪,不敢贸然加大药量……” 柳时清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再拖下去,瓜熟蒂落,说什么都迟了!” “告诉小方子,这是我交代给他的第一件事,他若想继续拥有你,说什么都要做成!” 翠竹咽下了心头的苦涩,低着头道:“是……” 另一边。 大公主哭着从丽宣阁跑了出来,随即陷入了迷茫。 因为皇宫这么大,她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最熟悉的永寿宫早已空荡荡。 慈宁宫和皇祖母虽然好,可那里不是她的家。 大公主只能低着头,伤心地在宫道上走着。 夕阳从宫墙上打下来,将她小小的影子拉得老长…… 大公主知道,她再也没有资格求夕颜姐姐,求其他人原谅母妃了…… 就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母妃做的那些事…… 保母们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忐忑。 她们也不知道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手里抱着画卷的宫女,究竟跟大公主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大公主听完后,突然有了这么多反常的行为。 太后娘娘不会怪罪她们,没照顾好大公主吧? 唉……她们只能如实交代,其它听天由命了。 大公主正低头走着,在拐角处忽然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看清对方的样子,大公主擦干脸上的泪水行了一礼:“韫儿见过春娘娘。” “差点撞到了春娘娘,望春娘娘不要见怪。” 春贵人五官立体,眼神深邃,媚眼如丝。目光落在大公主身上时,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不碍事。” “大公主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春娘娘说说吗?” 大公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谢春娘娘关心,韫儿没事。” 她虽然明白了,母妃真的是坏人,可还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说母妃的坏话…… 春贵人牵起了大公主的手,一脸温柔地用帕子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好,那春娘娘不问了。” “大公主这么漂亮,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不然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望着春贵人温柔的笑容,大公主的心一暖,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春贵人继续含笑道:“春娘娘最喜欢小孩子了,看到大公主,心里真是欢喜得紧。” “今天时间晚了,以后大公主得空了,一定要到水溪阁找春娘娘玩,好不好?” 春贵人那么温柔,看着对方一脸期待的样子,一贯的教养让大公主说不出拒绝的话:“……好。” 春贵人伸出了一只手,笑嘻嘻道:“那拉钩,就这么说定了哦,大公主可不许反悔。” 大公主和她拉了勾:“说谎的不是好孩子,韫儿不会骗春娘娘的。” “真乖。” 春贵人揉了揉大公主的发顶:“好了,大公主快回去吧,不然晚了太后娘娘该担心了。” 大公主乖巧地作了一揖:“春娘娘再见!” 待她们的身影都消失后,迎香好奇地问道:“小主,大公主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春贵人眼底闪过了一抹算计:“你们大周有一句古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来自西域,想晋升可没那么容易,除非诞下皇嗣。” “但眼下……我看到了一条更简单的路!” 迎香一下子明白了:“您是想效仿……” 春贵人勾唇一笑:“王嫔可以,康嫔可以,我为何不能?” 迎香微微皱了皱眉:“可大公主是太后娘娘的眼珠子,想抚养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太后娘娘就算要为大公主找养母,也只会找定国公府阵营的人啊。” “而且宫里早就传遍了,大公主除了柳氏以外,不认任何人为母,大家这才歇了心思。” 春贵人漫不经心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只要大公主自己愿意了,其它事都不是事。” “你去打听打听,大公主今日怎么了,为何哭成了那样。” “再找从前在永寿宫伺候的宫人问问,大公主都有什么喜好,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迎香恭敬道:“还是小主深谋远虑,奴婢这就去办。” …… 慈宁宫。 保母们将大公主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向柳太后汇报了。 袁嬷嬷猜测道:“……那个叫夕颜的宫女,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人。难不成是宸贵妃娘娘指使她,和大公主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大公主这才伤心地跑去了丽宣阁?” 柳太后面无表情道:“是查查。” “是!” 楚夕颜的来历隐瞒得很好,柳太后不知道她的身世,并没有让人深查她。短时间内,楚夕颜没有被人发现任何端倪。 倒是跟小蝶有关的事,被慈宁宫的人查得一清二楚了。 听下面的人汇报完来龙去脉,袁嬷嬷摇了摇头:“……原来如此。” 她并不觉得柳氏的做法有错。 惩罚一个宫女而已。 只是大公主还小,看到那么骇人的一幕,受到的冲击肯定很大。 第785章 必须将此事,汇报给宸贵妃娘娘(135万) 大公主在慈宁宫生活了这么久,柳太后对她的性子十分了解。 皇帝和清清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韫儿这样心思纯善的孩子的。 她即便再思念自己的生母,内心深处也接受不了清清做的那些事。母女之间的隔阂,是无法避免的人。 但柳太后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清清屹然是弃子,大公主从此和她离心,也好。 柳太后道:“哀家知道了,不必深究此事。” “是。” 袁嬷嬷又道:“那春贵人……不知是遇到大公主,偶然说了那么一句,还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柳太后并未将春贵人放在眼里:“说难听点,不过是个西域贡品,成不了气候。她若想利用韫儿,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 庄家在得知庄妃被降位的消息后,并未为她求情,也没坚称她是冤枉的,让帝王彻查此事。 而是一连上了好几道请罪的折子,说庄家教女不严,求陛下责罚。 就连已经致仕的庄太傅,也给帝王飞鸽传书了。 信中,他丝毫没有摆帝师的姿态,言辞恭敬而恳切,还带着一抹惭愧。说是自己没把女儿教导好,才给陛下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庄太傅还说,庄妃竟敢做出欺上瞒下,毒杀妃嫔之事,实在天理不容!皇恩浩荡,只将她从四妃降为妃位,这个惩罚实在是太轻了,应当将她贬为庶人,去冷宫反省才是。 不然庄家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庄太傅真觉得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了。 南宫玄羽不禁想起了,曾经姜庶人和柳氏犯了什么错时,镇国公府与定国公府都是用家世为她求情。说是求情,但谁听不出其中要挟的意味。 庄太傅不仅门生遍布朝野,庄家在文官中的影响力也极大。面对同意的事,他们和镇国公府。定国公府的态度截然相反。 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他们这么做,帝王心中对庄妃的怒火,反而消退了许多。 如今正式重用庄家之际,即便庄家人都这么说,帝王也不可能真的严惩庄妃。 相反,他还夸赞庄妃叔父提出的制敌之策很好,赐下了赏赐。 此举便是告诉其他人,庄妃在后宫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庄家在前朝的地位。 一时间,众人都明白了帝王的意思,对庄家的热络一如从前。 终于—— 六月初的时候,与匈奴是战是和,彻底有了结论。 帝王正式下了圣旨,任命周家周将军与周钰溪这对父子兵,带军出征匈奴! 消息传开后,京城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了! 但更多人心中,都是亢奋的情绪! 毕竟匈奴屡屡骚扰大周的边境,哪个大周人不想彻底将其打服,弘扬天朝国威? 当然……将士们的家眷不免忧心。 可忧心归忧心,他们依旧十分支持此事。 保家卫国,对男人们来说,本就是最大的荣耀! 宫里的沈知念,也接到了赵云归的来信。 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原以为丈夫会陪着她生下孩子。不曾想大周与匈奴开战,周家父子都要上战场去了。 赵云归心里说不担心、难受是假的。 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嫁入的是武将世家,他们迟早都会上战场的。便是马革裹尸,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赵云归只能在心中祈祷,此战旗开得胜! 沈知念记得上一世,大周与匈奴也有过这场战役。 匈奴人狡猾,总是打不过就往草原深处跑,然后仗着优势伏击大周的将士。待修整好了,便又卷土重来。 如此往复。 即便如此,最后还是大周胜了! 虽然只是险胜,但周家父子都平安归来了。那时候,赵云归的孩子早已出生,周钰溪一回家,就抱到了香香软软的女儿。 只是这些事,沈知念没办法跟赵云归明说,便在信中好好宽慰了好友一番。 …… 侧殿。 孙贵人的肚子已经八个月,高高隆起看起来比寻常孕妇要大了一些。 珠儿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好奇地问道:“小主的肚子这么大,怀的不会是双胎吧?” 孙贵人嗔了珠儿一眼:“胡说。” “如果是双胎,唐太医肯定早就把出来了,怎么可能现在还不知道?” 珠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只是看小主的肚子这么大,有点好奇嘛,绝无质疑唐太医医术的意思。” 唐洛川却皱起了眉头,望着孙贵人问道:“小主的肚子比寻常孕妇大,是因为吃得太多,胎儿长得过大了。” “微臣十天前来为小主请脉时,都没有如此。这段时间,小主是不是又过量用膳了?” 十天时间虽短,可孕晚期的胎儿长得极快,孙贵人若是吃得过多,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珠儿摇了摇头:“没有的,唐太医。” “这段时间,奴婢和林嬷嬷的严格控住着小主的饮食。她每次用膳的份量,林嬷嬷都查看过的。” 孙贵人的神色却有些心虚…… 唐洛川目光如炬地望着她:“为了小主和皇嗣的健康,还望小主跟微臣说实话。” 孙贵人低下了头:“我就是偶尔……偶尔背着人,吃那么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 珠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主,奴婢一直伺候着您,您居然还能找到机会偷吃?!” “而且您每次说的一点点,都是很多好吧……” 林嬷嬷也皱起了眉头:“孙贵人,胎儿过大,生产的时候母体是要吃大苦头的,还有难产的风险。” “唐太医已经交待过很多次了,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珠儿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时候您就不怕,宸贵妃娘娘知道了会生气了?” 孙贵人惭愧地低下了头:“我也不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控制不住嘛……” “不多吃的话,我就感觉浑身刺挠,怎么都忍不住,真的很难受的……” 珠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小主,您和皇嗣的健康要紧啊!” 林嬷嬷也严肃道:“看来老奴必须将此事,汇报给宸贵妃娘娘了。” 第786章 有人对小主下手了 孙贵人圆润的脸瞬间一白,祈求道:“林嬷嬷……” 她真的不想让宸贵妃姐姐知道这件事。 不想让对方觉得,她连最基本的自制力都没有。明明说过会控制饮食的,可还是一次次忍不住偷吃…… 想到这里,孙贵人越发郁闷。 她当年在王府的时候,能把琵琶练得这么好,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其中的艰辛常人难以想象。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不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啊,怎么怀孕了就…… 唐洛川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微臣先检查一遍,孙贵人最近接触、服用过的东西。” 随着胎儿逐渐在腹中长大,孕妇的胃口也会随之变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再加上孙贵人平日使用的物品,服用的安胎药,都经过严格的看守、检查,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在里面下手的机会。 故而孙贵人变得贪吃,不管是唐洛川还是林嬷嬷,都没有多想。 可现在看来……孙贵人的贪吃已经超过了正常程度,甚至连承诺过的事都屡次食言,很难说其中没有蹊跷。 很陷入,珠儿和林嬷嬷也明白了唐洛川的弦外之音。 珠儿诧异地问道:“唐太医,您的意思是有人对小主下手了?” “可是不对啊……在宸贵妃娘娘的管理之下,钟粹宫跟铁桶似的,谁有这样的本事?” 唐洛川摇了摇头:“这只是本宫的猜测,是与不是,还要查过了才知道。” 孙贵人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我就说,我就算控制不住食欲,答应过宸贵妃姐姐的事也一定会做到。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偷吃。” “原来很有可能……是有人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看着孙贵人微白的脸色,林嬷嬷安抚道:“小主莫慌。” “若真有人要害您,老奴和唐太医一定会把人揪出来!” 珠儿也跟着道:“是啊,小主。现在还不能确定呢,您别自己吓自己。” 孙贵人被珠儿扶着,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接下来,唐洛川和林嬷嬷将揽月轩的一应物品,都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 两人一直从中午查到太阳落山,都没有任何发现…… 孙贵人有些内疚:“……唐太医,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可能事实就是……就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唐洛川沉声道:“小主先不要急着下结论。” “揽月轩虽没有问题,但太医院可不一定。待微臣回去后,再好生查验一番。” 孙贵人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唐太医了。” 如果此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对方的目的是想让她胎大难产,一尸两命? 这也太可怕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唐洛川道:“请孙贵人先稍安勿躁,微臣告退。” 孙贵人点了点头,眸中难掩忧心。 侧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沈知念自然也知晓了。 她传了林嬷嬷过去,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连唐洛川和林嬷嬷联手查验,都没有发现异常,沈知念一时间也无法得出结论。 只能看唐洛川在太医院,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与此同时,沈知念在谋划另一件事。 如今她的位分,是后宫最高的。庄妃被褫夺协理六宫之权后,所有宫权都到了沈知念手中。 她虽大权在握,却也面临着新的问题。 那就是庄妃协理六宫的时间不短,明里暗里不知道将多少人收为己用了。沈知念贸然用庄妃留下来的人,哪天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管事,沈知念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全换了,不然必定会引起后宫的动荡。 而且换了那些明面上的人,谁知道暗地里,还有哪些人效忠着庄妃。 当然,这些日子也有不少原本听命于庄妃的宫人,在她失势后,都来向沈知念献殷勤了,希望能攀上宸贵妃娘娘这根高枝。 他们或许是真心的,也或许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知念没有一味拒绝,而是将此事交给小明子处理了。 他消息灵通,为人又机灵,定能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毕竟来投靠的那些人,不管是好是坏,总有他们的利用价值。 沈知念要做的,就是将他们身上的利用价值,全部化为对自己有利的事! 眼下她要做的就是—— 将效忠庄妃的内务府总管陈扬明,换成自己人! 其它地方沈知念可以徐徐图之,然而内务府这么重要的地方,她必须尽早掌握在手中,才能安心! 不过……即便沈知念贵为宸贵妃,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换掉一个矜矜业业的内务府总管,否则必然会被人诟病。 说她刚大权在握,就等不及铲除异己了,是要将皇宫的所有管事,都换成自己人吗?那野心也太大了! 这样的流言若传入帝王耳中,对沈知念来说不是好事,她当然不会授人以柄。 菡萏道:“……娘娘,一番了解下来,奴婢发现那陈扬明狡猾得很。想抓他的错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庄妃娘娘被降位后,他越发夹起尾巴做人,行事一点纰漏都没有。” “难怪能跟着庄妃娘娘呢……” 沈知念微眯着眸子,冷哼了一声:“这还不简单?没有纰漏,咱们就给他创造纰漏!” “你们去……” 听完后,菡萏和芙蕖对视了一眼,齐齐道:“娘娘高明!” “这次定要让陈扬明吃不了兜着走!不然他效忠庄妃娘娘,又把控着内务府,哪天在暗地里对咱们使坏怎么办?” 沈知念点了点头:“去办吧。” “奴婢遵命!” 菡萏和芙蕖退下后,她继续捧着一本本册子处理宫务。 太阳渐渐西斜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菡萏进来道:“娘娘,小徽子求见。” 沈知念放下账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他进来吧。” “是。” 进了内室,小徽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含笑道:“娘娘,陛下说了,今晚来钟粹宫用膳。” 第787章 四皇子会叫父皇了 沈知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人打赏了小徽子。 “谢宸贵妃娘娘!奴才告退。” 小徽子离开时,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每次有这样的好事,师父都让他来传话。这些日子,他光是从宸贵妃娘娘这里得到的赏赐,就装满几个荷包了。 他再努努力,等师父年纪大了,就有钱给师父养老了。 南宫玄羽每隔几日就会来钟粹宫,沈知念已经想到了将陈扬明撸下去的办法。只是没想到,时机这么快就到了。 她看向了芙蕖,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芙蕖颔首道:“娘娘放心。” 沈知念勾唇一笑,让众人准备接驾。 小厨房也忙碌起来了。 晚膳前,帝王的仪仗果然准时来了钟粹宫。 沈知念带着宫人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她才虚虚福了下去,南宫玄羽就上前扶住了她,牵着她往里面走去。 乳母抱着四皇子跟在身后。 进了内室,帝王十分熟练地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四皇子。 众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错愕,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了。南宫玄羽甚至已经清楚,四皇子喜欢他把手放在哪里,不喜欢哪种姿势。 四皇子已经九个多月了,十分依恋身边亲近的人。南宫玄羽隔三岔五就来看他、抱他,跟他说许久的话,四皇子对父皇当然熟悉。 被南宫玄羽抱在怀中,四皇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他下方的牙床上,已经长出了四颗乳牙,笑起来的时候全部露了出来。 南宫玄羽虽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却是头一回如此参与孩子的成长。 尤其是他一抱四皇子,四皇子就冲着他笑,他简直心都要化了。 这一刻的南宫玄羽,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最平凡的父亲。 尤其是……三皇子是唐氏儿,二公主体弱,五皇子早产多病…… 宫里只有四皇子和大公主两个健康的孩子,帝王肯定更珍视他们。 南宫玄羽抱着四皇子掂了掂,眸中一片柔和之色:“阿煦好像又重了些?” “真乖,要多吃点才能快快长大,为父皇分忧。” 听到这话,众人低着头,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就连李常德,眸子里也闪过了一抹讶色。 为帝王分忧…… 这句话放在一个皇子身上,可不得了,更何况还是陛下亲口说出来的! 沈知念却像没意识到这一点,脸上依旧是寻常的笑容。 一句话能代表什么? 相反,她现在还有点为阿煦的未来担忧…… 因为放眼历史上,正值壮年的皇帝,和年轻的皇子,必然会互相猜忌。 就算南宫玄羽将阿煦立为了太子,他还这么年轻,不可能等阿煦长大了,就将那个位置让给阿煦。 帝王还未老去,太子已经成熟。皇权和东宫,必然会产生冲突。 所以历史上有很多雄主,都十分忌惮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更喜欢嗷嗷待哺没有威胁的幼子。 当然,现在想这些事还太早了…… 沈知念收回思绪,含笑道:“陛下常来钟粹宫,阿煦每隔几日就能见到父皇,心情好自然喝奶都喝得多一点。” “陛下,您说是不是?”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那双水光滟潋的大眼睛里,带着缱绻深情。 帝王的心微微一软:“究竟是阿煦想每隔几日就能见到朕,还是念念想?” 沈知念的脸倏忽一红,别开目光道:“臣妾才没有呢,就是阿煦想您!” 南宫玄羽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啊……口是心非! 谁知道这时,被南宫玄羽抱在怀中的四皇子,忽然喊道:“父……父……皇……”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四皇子的声音奶呼呼的,吐字还有些不清晰,可他们确确实实听到,四皇子喊人了! 这还是九个多月以来,众人第一次听到四皇子说话呢! 菡萏和芙蕖等人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含笑望着四皇子。 沈知念也是一愣。 南宫玄羽本人更不用说了,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看向沈知念,不敢相信地问道:“念念,阿煦刚才是不是叫朕‘父皇’了?” 不等沈知念回答,南宫玄羽又看向了四皇子,惊喜道:“阿煦,再叫一声!” 四皇子却不理他了,用小手抓起桌上的玩具玩了起来。 南宫玄羽:“……” 他欣喜的情绪,依然没有平复,循循善诱道:“阿煦,再喊父皇一声。” “再喊一声,好不好?” 然而……四皇子并没有因为他是帝王,就给他面子,依旧专心致志地玩手中的玩具。 南宫玄羽简直都要以为,刚刚是他的幻听了。 他只能向众人确认:“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吗?” 芙蕖福了一礼:“回陛下,奴婢刚才确实听到,四皇子喊您‘父皇’了。” 菡萏也觉得很神奇:“没想到四皇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喊父皇。”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说话了吗?” 芙蕖笑道:“我听林嬷嬷说过,这个月份的孩子,还只会喊一些简单的词,不算会说话呢。” “但四皇子已经会叫‘父皇’了,也是一个大进步!” 南宫玄羽柔和地望着沈知念:“念念,你听到了吗?我们的阿煦会叫朕‘父皇’了。” 沈知念嗔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那真是恭喜陛下了。” “臣妾日日带着阿煦,他最先叫的居然是您,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南宫玄羽不仅没有生气,还举着四皇子笑了起来:“原来念念也会有吃醋的时候。” “阿煦,你听到了吗?你只叫朕,不叫母妃,你母妃可要生气了。” 四皇子哪听得懂他的意思,只知道父皇在跟自己说话,又咧着嘴笑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南宫玄羽便将四皇子交给乳母,带下去喂奶了。 肖嬷嬷让小厨房传膳。 席间,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摇了摇头:“还在吃醋呢?” 沈知念轻哼道:“臣妾只是觉得不公平。” “明明臣妾陪伴阿煦的时间更多,他为什么不先喊‘母妃’呢?” 第788章 都是拿捏帝心的手段罢了(41万打赏值加) 难得看到念念“吃瘪”的样子,南宫玄羽忍俊不禁。 尤其是听到她说,她日日带着阿煦,阿煦最先叫的却不是母妃,而是父皇。南宫玄羽心中,更是升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优越感…… 南宫玄羽的心情很好。 虽说这种攀比的行为有多幼稚。 但帝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只有在钟粹宫,才会幼稚。 当然,他不能让念念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不然这个小气的女人,要更吃醋了。 南宫玄羽给沈知念夹了她爱吃的藕盒,温声道:“阿煦才九个多月,能懂什么?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叫‘母妃’了。” “好了,别吃味了。” 沈知念这才轻哼一声,夹起藕盒轻轻咬了一口。 “母妃”哪有“母后”好听? 比起这个称呼,她更想听阿煦叫她“母后”! 沈知念垂下眼帘,没让南宫玄羽看到她眼底闪过的野心。 如今大军已经出征匈奴,帝王不用像前段时间那样,为是战是和的事,跟大臣们议事忙得脚不沾地。 晚膳过后,两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下棋。 一局棋下得有来有往,偶尔是南宫玄羽棋高一着,偶尔是沈知念占了上风。 看着棋盘上精妙的棋局,南宫玄羽倏忽想起了沈知念刚入宫不久,两人第一次下棋的时候。 他为她的棋艺所惊艳,没想到后妃中还有棋艺如此高超之人!不知不觉,竟和她下了一晚上的棋…… 那时他一直以为,念念纯洁和善良,单纯得像一朵在风中摇曳水莲花。他最喜欢的,就是她那颗琉璃般的心。 现在回过头去看……善弈者谋势,善谋者致远。一个每走一步都运筹帷幄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像白纸般单纯? 只是他沉浸在温柔乡中,当局者迷…… 而现在……即便南宫玄羽早已明白,念念当初表现出的纯善,都只是争宠和谋夺帝心的手段,他也深深陷进去了…… 念念只是想得到他的心而已,有什么错呢? 即便她不是真的单纯,又如何? 她又没有做过害人的事。 念念爱他,他爱念念。为她沦陷,他甘之如饴…… 芙蕖静静地奉了两杯茶上来。 帝王刚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是陈茶?” 芙蕖吓得跪在了地上,似乎有些不明白:“怎么会呢……” “这是内务府的陈公公,上个月初才送过来的雨前龙井啊,娘娘还没喝过呢。今日得知陛下要过来用晚膳,才吩咐奴婢泡的……” 沈知念闻言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口感似乎确实没那么好……” “陛下恕罪,是臣妾伺候不周。” “芙蕖,还不赶紧重新换一壶茶来!” 芙蕖应了声“是”,连忙端着杯子退下了。 帝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后宫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简单的。 上个月初……正是他因为和念念赌气,给了春贵人盛宠的时候。 那时满宫都在传,念念失宠了,春贵人很有可能要取她而代之。 所以……内务府那帮捧高踩低的奴才,因此怠慢了念念,用陈茶充作新茶来糊弄她! 宫里的许多事,南宫玄羽不挑明,不代表他不知道。 庄妃当初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便将效忠柳时清的内务府总管,换成了自己人。 糊弄念念的事,究竟是内务府的奴才自作主张,还是其中也有庄妃的放任? 放在从前,南宫玄羽肯定不会这样怀疑庄妃。可庄妃在他心中,早已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帝王很难不多想。 与匈奴的战事才刚刚开始,军师又是庄家的智囊,南宫玄羽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庄妃怎么样。 但…… “李常德!” 李常德立刻上前,弯着腰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南宫玄羽沉声道:“内务府总管陈扬明,居然连新茶和陈茶都分不清,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打发他去辛者库再历练几年!” “是!” 这时,芙蕖已经奉了新的茶过来。 沈知念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掩盖住了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她太了解南宫玄羽了。 正因为知道帝王多疑,又爱多想,所以有些事让他自己去揣摩,比她直接告状有用多了。 而且是帝王金口玉言,将陈扬明打发去了辛者库,可不关她的事。 几局棋结束,夜色越发深了。 前些日子为匈奴的事繁忙,再加上郝嫔和五皇子的事,帝王实在没有心情宠幸后妃。算算时间,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念念了…… 月色朦胧,美人在侧。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帝王挥挥手,示意众人都下去,起身将沈知念打横抱了起来,往浴房走去…… 沈知念轻呼一声,下意识揽住了南宫玄羽的脖子:“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言简意赅:“沐浴,就寝!” 一室的春光,连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翌日一早。 沈知念醒来时,南宫玄羽已经去上早朝了。 菡萏和芙蕖进来伺候沈知念梳洗,顺便汇报道:“娘娘,内务府本就有不少咱们的人。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陈扬明被拖去辛者库后,正在竞争这个位置的,有好几个都是效忠于您的。” 以沈知念如今的身份、地位,内务府总管的位置空出来了,她想把自己人推上去,简直太容易了。 “挑个机灵点的,让他低调些来见本宫。” “是。” 洗漱完,沈知念坐在铜镜前,由菡萏为她挽发。 菡萏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疑惑:“娘娘,有件事奴婢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还望娘娘为奴婢解惑。” “明明是您每日教四皇子喊‘父皇’,却不曾教他喊过‘母妃’,昨日您为何……” 沈知念望着铜镜中威严、妩媚的美人,勾唇一笑:“不这样,怎么让陛下有优越感?怎么让他觉得,在阿煦心中,把他这个父皇看得比本宫还重要?” “如此一来,陛下会更疼爱阿煦一些。” 都是拿捏帝心的手段罢了。 第789章 唐洛川发现问题 菡萏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娘娘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皇宫更不可能有。 旁人只看到了娘娘宠冠六宫,却没看到她因此付出了多少心思。 难怪陛下的想法,都被娘娘拿捏得死死的。 早膳过后,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胡茂才求见。” 胡茂才便是沈知念从内务府收服的那些人里,综合能力最强的,她有意让他接手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在此之前,沈知念还得先见一见他。 “传他进来吧。” “是。” 胡茂才弯着腰进了主殿,不敢直视沈知念的面容,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行礼:“奴才胡茂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挥手:“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胡茂才起身后,依旧垂着脑袋站着,一副很规矩的样子。 但想当内务府总管,光规矩可不够。 沈知念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你应当知道,自古以来,内务府总管虽是肥差,却也是个高危职业。” “远的不说,就说上上任内务府总管陈亚明,唯柳氏马首是瞻。柳氏高居贵妃之位时,他在宫中也风头无两。然而柳氏倒台后,他的下场你也知道。” “还有陈扬明,是庄妃提拔起来的人。庄妃被降位,他也被打发到辛者库服苦役去了。” “今日你效忠于本宫,本宫将你推上那个位置。若有一日本宫失势,你就不怕步他们的后尘?” “本宫能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在宫中树敌不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只怕你的下场会比陈亚明和陈扬明更凄惨!届时,你又当如何?” 胡茂才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真到了那么一天,奴才本就该以死效忠您!” “不过微臣相信,宸贵妃娘娘定会如日月光辉,圣宠不衰!” “奴才也会尽心尽力,为宸贵妃娘娘效忠!” 沈知念勾唇一笑:“是吗?” “不知内务府为本宫制作的贵妃朝服,已经到哪一步了?” 胡茂才恭敬道:“娘娘的朝服,比大周有史以来的所有贵妃都要华丽,故而需要的时间久了些。眼下只差最后几道工序,就能完工了。” “待做好了,奴才定第一时间将其送来钟粹宫,给宸贵妃娘娘过目。” 沈知念微微颔首:“过去的几个月,此事都是陈扬明在负责。他背后的主子与本宫不睦,也不知内务府的人,有没有在本宫的贵妃朝服上动什么手脚……” 胡茂才连忙道:“请宸贵妃娘娘放心,且不说陈扬明没有这个胆子。便是有,奴才也会将您的贵妃朝服检查得仔仔细细,确保没有丝毫纰漏!” 沈知念微微眯起了眸子:“嗯?” 听到她的语气变化,胡茂才立马反应过来了:“……宸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陈扬明胆大包天,连这种掉脑袋的事都敢做!回头奴才定查明此事,如实向陛下汇报!” 沈知念靠在椅背上,满意地笑了笑:“下去吧。” 胡茂才弯着腰道:“奴才告退!” 他离开后,小明子含笑问道:“娘娘,您觉得胡茂才如何?” 沈知念慢悠悠道:“还算机灵,先用着吧。” 后面若是用着不顺手,再换人便是。 如今的沈知念早已不是刚入宫时,人手紧缺的那个她了。她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为她效劳的聪明人。 “是。” 这个插曲过后,沈知念起身去了侧殿。 看到,揽月轩的宫人瞬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跪地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挥手,大步往里面走去。 孙贵人听到动静,在珠儿的搀扶下起身迎了出去。 就在她要行礼时,沈知念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你如今身子这么重,陛下都免了你的礼,就更不用向本宫行礼了。” 孙贵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开心地问道:“宸贵妃姐姐,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知念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道:“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偷吃。” 孙贵人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宸贵妃姐姐,嫔妾这几天真的没有了……” 不过见宸贵妃姐姐如此关心她,孙贵人心里暖暖的。 珠儿在旁边道:“小主,您不是没有偷吃,而是最近奴婢和林嬷嬷,还有其他人都十二个时辰盯着您,您没找到机会罢了。” 孙贵人瞪了珠儿一眼:“就你话多!” 珠儿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也是为了小主好。 唐太医都说了,小主不仅不能再吃零嘴,连一日三餐都要减量。不然胎儿过大,定会难产! 她可不想变成没有小主的奴婢…… 沈知念和孙贵人落座后,她关心了一番孙贵人这几日的情况,才看向林嬷嬷问道:“奶娘最近可有发现异常?” 林嬷嬷摇了摇头:“回娘娘,自从上次唐太医说,孙贵人突然食欲大增,十分反常。老奴平日伺候时,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任何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沈知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奶娘的本事她是知晓的。 这样看来,问题应当是出自太医院。 她正这样想着,一名宫女忽然走了进来,汇报道:“宸贵妃娘娘,小主,唐太医来了。” 孙贵人瞬间不困了:“今日还没到请平安卖的时候,唐太医突然过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发现了?” “快请!” 宫女道:“是!” 唐洛川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想行礼,沈知念便道:“不必多礼了。唐太医,说正事吧。” “是。” 唐洛川看了孙贵人一眼,才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碗。 孙贵人疑惑地问道:“唐太医,这碗好像跟我平时喝安胎药的碗一样,难不成是有什么问题?” 唐洛川道:“前几日发现小主的异常后,微臣便回太医院逐一排查了小主平日所用的药材、可能接触到的物件,但都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今日……” 第790章 他的对食究竟是谁 “微臣突然发现,为孙贵人盛安胎药的碗,碗壁被人涂了药!滚烫的药汁浇在碗里,那药顷刻就会融入药汁中。” “因着盛安胎药的碗不是固定的,那人只在小主喝安胎药之前,选一只碗在碗壁涂药。” “如此一来,药方、药材、药渣,甚至连煎药的罐子都没有问题,此事便更加难以察觉了!” 沈知念沉声问道:“那人给孙妹妹下的是什么药?!” 唐洛川道:“回宸贵妃娘娘,其实说是药也不准确。此物名叫‘绿芳’,寻常人服下不碍事,最多就是胃口变得好一些。” “但若是本就食欲大增的孕妇吃了,便会变得饥饿难耐,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每日过量进食。将胎儿养得极大,直到难产,甚至一尸两命……” 孙贵人听得一张脸煞白一片,端茶杯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了。与此同时,她竟有一种沉冤昭雪的感觉。 “我就说,我以前又不是特别爱吃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就算孕期胃口好了一点,也不可能丝毫自制力都没有。原来真的是有人在害我!” “呜呜呜……宸贵妃姐姐,您看,嫔妾真的不是故意不听您的话的。” 珠儿:“……”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有人要谋害小主,谋害皇室啊! 怎么小主的关注点,全在宸贵妃娘娘身上? 沈知念望着孙贵人,安抚道:“本宫知道。” “你放心,有本宫在,绝不会让旁人害了你去!” 看着沈知念沉稳的眼神,孙贵人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每次看着宸贵妃姐姐,她都觉得比看到陛下更有安全感。 “嗯!宸贵妃姐姐,嫔妾相信您!” 随即,孙贵人望向了唐洛川:“唐太医,可查出究竟是谁这么可恶,要害我了吗?!” 唐洛川眸色微深:“外人不可能知道,孙贵人每日要用哪只碗盛安胎药,更不可能接触到。如此只能说明,此事是煎药的药徒做的。” “是微臣御下不力,连麾下出了叛徒都不知道。” 孙贵人摇摇头:“宫里的人,哪个没有八百个心眼?说不定连我身边,都有别人安插的钉子呢,出个把叛徒再正常不过了。” “唐太医,你不必因此自责,赶紧把人揪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沈知念也问道:“可知晓此事是哪个药徒做的?” 唐洛川道:“回宸贵妃娘娘,刚查出此事,微臣便来了钟粹宫汇报,还不确定下手之人是谁。不过微臣麾下就三个药徒,极好排查。” “微臣觉得,一个小小药徒,绝对没有胆子做谋害宫嫔和皇嗣的事,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故而微臣认为,此事不宜伸张,免得打草惊蛇。” 孙贵人重重点头:“对对对!光揪出一个药徒,解决不了问题。谁知道他背后的人,还会不会变着法害我的孩子。应该顺藤摸瓜,把幕后主使者抓到!” 沈知念微微颔首,认同他们的想法。 她看向了唐洛川,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她若贸然插手,被幕后之人察觉到,再想把人揪出来就难了。 唐洛川的唇角弯了弯:“微臣定不辱命!” “孙贵人的胎相已经稳固,安胎药原本可喝可不喝,只是依着宫中的惯例,微臣才一直让她喝着。从今日起,太医院送过来的安胎药,孙贵人便不要再入口了。” 孙贵人“嗯”了一声:“我明白的。” 真是太可怕了! 郝嫔就是因为安胎药被庄妃动了手脚,以至于母体的所有气血,都用来供养胎儿了。 怎么她的安胎药里也被人下了东西? 以后宫里谁怀孕了,还敢喝安胎药啊…… 此事过后,唐洛川就告退了。 孙贵人重重松了一口气:“以后不用再喝被人加了料的安胎药,我是不是就不会再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了?” 天知道这几个月,她每天都馋得受不了,还要跟林嬷嬷和珠儿斗智斗勇,怎么在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吃。 她真的太难了! 珠儿有些愧疚,低着头道:“小主,您之前总说自己控制不住食欲,奴婢还以为您是在为自己的贪吃找借口。是奴婢不好,误解您了……” 孙贵人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谁能想得到呢?” “不过现在好了,唐太医识破了那人的阴谋,对方休想再害我!” 珠儿点点头:“就是!” “等把人揪出来了,咱们就将此事告到陛下面前。有郝嫔娘娘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宫里竟还有人敢谋害怀孕的宫嫔,看对方有几个脑袋够砍!” 孙贵人看向了沈知念,紧张地问道:“宸贵妃姐姐,您觉得此事会是谁做的?” 虽说唐太医已经在调查了,可一日不揪出幕后之人,她一日寝食难安啊! 沈知念吩咐芙蕖:“去传小明子过来。” “是!” 很快,小明子便到了,行完礼含笑问道:“……不知娘娘喊奴才有什么吩咐?” 虽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沈知念不准备插手调查,但从小明子口中了解一些事还是可以的:“唐太医麾下的三个药徒,你可认识?” 小明子在宫里的人脉十分广,大大小小的消息他都知道一些。唐洛川是沈知念的心腹,跟着他当差的药徒,小明子怎么可能不认识? “回娘娘,小陈子为人老实本分,属于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那种。平日的人际关系也简单,没听说他跟谁特别要好。” “小向子则有些油嘴滑舌,但记忆力特别好,能将各种药材和药方记得一清二楚,颇受唐太医的重用。” “小方子的性格没什么特殊之处,在太医院当差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不过奴才近日,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孙贵人好奇地问道:“什么小道消息?” 小明子笑呵呵道:“听说小方子最近和一名宫女结成了对食。不过他把人藏得很紧,对外都说是谣言。大家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对食究竟是谁。” 第791章 王嫔禁足期满(42万打赏值加更) 小明子还听说了一些八卦。 那就是小方子找宫里的那些老太监,购买了不少玩乐之物。所以大家才确定,这不可能是谣言。 虽然众人都不知道那名宫女是谁,但还是有不少人感叹,小方子真是好艳福! 当然,这些腌臜事,小明子不会说出来,污了娘娘和孙贵人的耳朵。 大周的后宫并没有明令禁止太监与宫女对食,只要不闹得太出格,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 沈知念却敏锐地抓住了异常。 唐洛川的药徒,给孙贵人的安胎药里下了“绿芳”,有一名药徒突然与宫女对食了。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沈知念望着小明子道:“你悄悄去打探一下,小方子的对食究竟是何人,莫让旁人察觉到了。” 小明子点头道:“奴才遵命!” 孙贵人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宸贵妃姐姐,您对嫔妾真好!” “若不是有您护着,恐怕嫔妾这个孩子别想生下来。就能生下来,说不定嫔妾也会落到和郝嫔娘娘一样的下场……” 对着南宫玄羽,沈知念可以各种情话手到拈来。可面对朋友,她却说不出那些煽情的话。 沈知念只是道:“既然陛下将你这一胎交给本宫负责,本宫必然会保你母子平安。” 孙贵人闷闷地问道:“宸贵妃姐姐对嫔妾这么好,就只是因为陛下吗?” 沈知念没有回答,交代孙贵人好好安胎,便回了主殿。 孙贵人望着她华丽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珠儿不解地问道:“小主,您突然食欲大增的原因找出来了,宸贵妃娘娘和唐太医也已经在追查凶手了,您还叹什么气呢?” 孙贵人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你不懂。” 珠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小主,唐太医上次开的,药您是不是根本没喝?” 不然为什么,小主总是把宸贵妃娘娘,看得比陛下还重要呢? …… 六月初六。 翊坤宫。 王嫔三个月的禁足期终于满了。 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过! 要不是这三个月,陛下偶尔会来翊坤宫探望三皇子,她简直都要怀疑,陛下早就把自己忘到脑后去了。 此时此刻,王嫔忍不住感叹,这就是有孩子傍身的好处啊! 无论怎样,看在孩子的份上,陛下也会来她宫里坐坐。 换成其他妃嫔被禁足这么久,陛下哪还记得这号人…… 翊坤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不仅王嫔激动,宫人们的心情也十分雀跃! 毕竟主子被禁足,他们这些在她身边伺候的,内心也忐忑不安啊…… 梓源站在王嫔身后,提醒道:“经此一事,娘娘更应谨小慎微,莫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她虽只是宫女,却是柳太后派来的,王嫔不得不敬她三分:“你放心,本宫明白。” 王嫔回过头道:“小田子,把本宫这几个月抄写的《女德》和《女诫》都带上本宫,要去钟粹宫拜见宸贵妃娘娘。” 毕竟当初,她是因为陷害宸贵妃,还差点把庄妃拖下水,事发后才被陛下禁足。 现在禁足期满,她自然要去向苦主致歉。 至于庄妃……呵呵! 王嫔也没想到,自己在翊坤宫闭门不出,庄妃竟从堂堂的四妃之一,变成了普通妃子。 宸贵妃娘娘的战斗力果然强啊! 原本王嫔是打算禁足期满,分别去钟粹宫和长春宫致歉。但现在……一个失宠了,被陛下厌弃的女人,她没有必要再去做表面功夫了。 小田子立即道:“奴才遵命!” 梓源欣慰地笑了笑:“娘娘孺子可教也。” 此事传开后,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至少娘娘表面上十分懂事。 陛下若是知道,也会觉得娘娘是真心悔改了。看在三皇子的份上。陛下不会再为难娘娘。娘娘复起,是迟早的事。 王嫔没有说话。 她又不是柳时清,无论如何,定国公府都会保她一命。 再不懂事点,一旦被定国公府放弃,等待她的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了…… …… 钟粹宫。 菡萏进来汇报道:“娘娘,王嫔娘娘求见。” 王嫔抚养着三皇子,沈知念当然不会忘记,后宫有这么一个人。 算算时间,王嫔的禁足期是该满了。 不知她今日过来有什么目的? 沈知念将四皇子交给乳母抱下去,随即道:“传她进来吧。” “是!” 不是特别重要的日子,嫔位见到贵妃,只需蹲下行李即可。可王嫔一进来,便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朝沈知念行了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臣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嫔:“本宫竟不知今日是什么大日子,王嫔一来钟粹宫,就行这么大的礼。” 王嫔低着头道:“让宸贵妃娘娘见笑了。” “臣妾也知道,臣妾昔日做了一些错事。闭门反省的这三个月,臣妾心中一直愧疚……” “孤儿今日禁足期满,臣妾特意来向宸贵妃娘娘请罪致歉。” “这是臣妾这三个月诚心抄写的《女德》和《女诫》,请宸贵妃娘娘过目!” 王嫔说这话的时候,小田子弯着腰,将托盘呈给了沈知念。 沈知念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王嫔已经受到了惩罚,且将姿态做得这么足。禁足期刚满,就火急火燎地赶来钟粹宫行大礼请罪。 她若再揪着此事不放,倒显得她这个贵妃没有容人之量了。 沈知念慢悠悠道:“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嫔既已诚心悔过,本宫自然不会再怪罪你。望你今后安分守己,上下和睦,侍奉好陛下。” 王嫔又磕了一个头:“臣妾谨遵宸贵妃娘娘教诲!” 沈知念淡淡地挥了挥手:“好了,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王嫔今日不过是把姿态做足,来走个过场。 目的已经达到,她便道:“是。臣妾告退!” 王嫔离开后,芙蕖道:“娘娘,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奴婢瞧王嫔娘娘的城府,似乎比从前深了不少呢。” 第792章 居然是柳氏 沈知念道:“人都是会成长的。” “尤其王嫔不过是定国公府的棋子,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会被舍弃。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经过此次挫折,自然会学聪明些。” 芙蕖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 菡萏轻哼了一声:“王嫔娘娘再怎么会撞,也比不过庄妃娘娘。连庄妃娘娘都被咱们娘娘拉下马了,更何况是她?” “王嫔娘娘安分守己,好好抚养着三皇子,什么事都没有。要是敢把坏主意打到钟粹宫来,娘娘肯定会让她好看!” 说到这里,菡萏俏皮地朝沈知念挤了挤眼睛:“娘娘,您说是不是?” 沈知念无奈地摇摇头:“就你机灵。” 这时,楚夕颜进来汇报道:“娘娘,唐太医给您送新配好的养肤膏来了。” 后宫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是秘密。 尤其是像沈知念这样的宠妃,宫里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唐洛川若无缘无故,隔三岔五就往钟粹宫跑,定会引人怀疑。说不定会惊扰了,对孙贵人下手的幕后之人。 故而这几次,他用的都是给沈知念配制养肤膏的名义。 女子重视容颜,对后妃来说,美貌更是争宠的利器,这一点不会惹任何人怀疑。 沈知念抬眸道:“传他进来吧。” “是!” 进了内室,唐洛川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不必多礼。” 沈知念抬手示意他起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时过来,可是查出下手之人是谁了?” 唐洛川的眸色有些晦暗:“回宸贵妃娘娘,经过排查,微臣已经确定,此事是小方子做的。” “但微臣并未打草惊蛇。” 宸贵妃娘娘信任他,才将孙贵人的胎儿交给他照顾。他手下的药徒,竟做出了这样的事! 唐洛川都不知道,若孙贵人有个什么好歹,他该如何向宸贵妃娘娘交代…… 要不是宸贵妃娘娘说了要顺藤摸瓜,在查出此事时,小方子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时,小明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之后道:“……娘娘,前天您让奴才打听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看到他的神色,众人就知道此事不简单。 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从唐太医口中知晓,小方子是叛徒,再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觉得奇怪了。 沈知念看向了小明子:“讲。” 小明子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娘娘,您一定想不到,小方子的对食竟是翠竹!” 这个名字,众人不可谓不熟悉。 芙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是她?!” “柳氏虽然落魄了,可是她从前是贵妃啊。翠竹身为她身边的大宫女,比一般官家小姐还气派、体面。她若出宫,只怕外面多得是男人愿意娶她。怎么、怎么……” 怎么会沦落到,给一个药徒做对食? 芙蕖从不认为身份差距过大的人,就不能在一起。若翠竹和小方子是真心相爱,从而走到一起,她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傻子都看得出来,翠竹是为了帮柳氏作恶,才牺牲了自己啊! 小明子摇了摇头:“奴才刚打听这个消息时,也十分错愕。” “但柳氏又不是从前的贵妃,早已沦落成了官女子。翠竹若是不愿意和小方子对食,柳氏还能强逼着她不成?这都是她自找的。” 菡萏撇撇嘴:“就是!助纣为虐之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翠竹从前是永寿宫的掌事宫女,柳氏最信任之人。奴婢可不相信柳氏做的那些恶,她不知情,没有参与过。” “这叫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到现在,一切事情都说得通了。 柳时清恨沈知念入骨,用尽一切办法也想报复她! 然而沈知念现在高居贵妃之位,身边跟铁桶似的。柳氏区区一个官女子,连沈知念的半根汗毛都伤不到。所以,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孙贵人身上。 毕竟孙贵人这一胎,是沈知念负责照料的。一旦母体或皇嗣出了什么意外,沈知念便要当首责。 宫里再传出个什么风言风语,说她是怕孙贵人生下皇子,威胁到四皇子的地位,才故意对孙贵人下手的。沈知念与孙贵人,就像庄妃与郝嫔一样。 届时,沈知念恐怕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柳氏身边如今能用的,只有翠竹一个。所以她才让翠竹牺牲了往后余生的幸福,去做小方子的对食。 而小方子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真的成功对孙贵人下手了。 若不是唐洛川及时察觉到了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芙蕖也认同菡萏说的,翠竹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还是忍不住唏嘘:“奴婢听说,翠竹是柳氏的陪嫁,从小就伺候她。” “柳氏为了报复娘娘,竟、竟忍心让翠竹做这样的事……” 同样的情分,她们相信娘娘就算哪天落魄了,也绝不会让她们如此牺牲。 菡萏道:“柳氏的做法真是让人心寒。翠竹也是个傻的,居然连这种事也同意!” 芙蕖喟叹了一声:“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 “虽说柳氏的位分被一降到底,可毕竟还是翠竹的主子啊。而且两人以前肯定一起做过不少坏事,翠竹与柳氏,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沈知念看向菡萏道:“去侧殿请孙妹妹过来。” “是!” 菡萏福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孙贵人就在珠儿的搀扶下来了。 菡萏和珠儿一起扶着她落座。 见唐洛川也在这里,孙贵人一下子猜到了沈知念叫她过来的目的:“……宸贵妃姐姐,是不是唐太医查出对嫔妾下手的那个药徒是谁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将事情大致给她说了一遍。 听完后,孙贵人脸上满是气愤之色:“居然是柳氏?!” “她都已经变成官女子了,还想着害人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沈知念抱歉道:“是本宫连累了你。” 孙贵人连连摆手:“宸贵妃姐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第793章 向帝王告状 “若没有您的庇护,嫔妾说不定还活不到现在呢。就算活着,也只是苟活,保不准在哪个角落啃窝窝头。哪能过上如今身怀龙裔,风光无限的日子?” 珠儿都忍不住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 唐洛川亦认同这番话。 宫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感恩之心,甚至农夫与蛇的故事也不少见。孙贵人的赤诚之心,在后宫已属难得了,难怪宸贵妃娘娘愿意把她当朋友。 沈知念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微眯着眸子道:“既然已经知道小方子背后的人是柳氏,接下来便好办了。” 孙贵人等不及问道:“宸贵妃姐姐,您打算怎么做?” “有什么需要嫔妾配合的地方?嫔妾都听您的!” 柳氏也太恶毒了,居然想害她难产而死,或母子俱亡! 孙贵人这次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想除掉对方! 不然那个继续让那个心思恶毒的人活着,不知道她还会害多少人。 楚夕颜低着头,静静地站在旁边,眼底涌动着滔天恨意! 她就知道,柳氏说难听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如此恶毒之人,怎么可能因为被降位了就安分守己,不再做坏事? 她当初求着到宸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就是知道即便柳氏被贬为了官女子,以她的身份,想要柳氏的命也不可能。但宸贵妃娘娘一定能做到! 如今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了! 楚夕颜真的很想看柳氏性命不保的那一天。 届时,她就可以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她一直都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之所以让柳时清活到现在,是因为沈知念明白,柳时清是南宫玄羽的初恋。后宫有那么多女人,从前或许只有柳时清,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与众不同的。 虽说在沈知念的不断努力下,她已经一步步取代、超越了柳时清在南宫玄羽那里的地位,可初恋就是初恋。 若沈知念出手逼死了柳时清,南宫玄羽对她浓情蜜意的时候,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一年,两年,三年后,当两人的感情淡了呢? 死去的人,会被记忆不断美化。 南宫玄羽再想起柳时清的好,便会觉得是沈知念逼死了他的初恋。 就算他表面上不对沈知念做什么,心中有会留下隔阂。 故而沈知念才让柳时清苟延残喘至今。 相信这几个月,看着柳时清逐渐变得面目可憎,疯疯癫癫。她这个初恋在南宫玄羽心中美好的形象,也磨灭得差不多了。 而且郝嫔上个月才被庄妃害死,帝王对这种事正是敏感的时候。柳时清竟胆大包天,又对孙贵人下手,这已经触碰到了南宫玄羽的底线! 那么这颗朱砂痣,在帝王心中,将会彻底变成蚊子血。 不用沈知念做什么,恐怕南宫玄羽自己就不想再看她活在世上了。 当然,任何时候,沈知念都不会为自己留下后患。送柳时清上路的事,她不会亲自出手。 她看向唐洛川,不紧不慢道:“既如此,唐太医便将你发现的这些事,如实向陛下汇报吧。” 唐洛川拱手道:“微臣明白!” 孙贵人起身道:“宸贵妃姐姐,嫔妾也去!” “只有让陛下看着嫔妾,看着嫔妾腹中的孩子,他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我们母子差点就被柳氏害死了!” “如此一来,他对柳氏就更不会留情面了。” 孙贵人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替沈知念铲除后患,也是为了自己。 她平时虽不喜欢跟人争斗,从来没有主动陷害过谁,但柳时清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吗? 想害她的孩子,也要问她同不同意! 孙贵人言之有理,沈知念略微思索,便点了点头:“珠儿,照顾好你们小主。” 珠儿恭敬道:“奴婢明白!” …… 姜婉歌用了那么长时间,与无数匠人研制出的火药,便是帝王手中最大的杀器! 故而他才坚持与匈奴开战,这一次,一定要把那帮蛮夷打服! 虽说这个绝密,现在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但南宫玄羽已经开始期待了。 算算时间,由周家父子带领的大军,已经快抵达边疆了,帝王的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这时,李常德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陛下,孙贵人与唐太医求见。” 南宫玄羽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两人同时来养心殿,难不成是皇嗣出了什么问题? 帝王沉声道:“传!” “是!” 很快,孙贵人便在珠儿的搀扶下进了养心殿。 唐洛川跟在她身后。 两人同时行礼:“嫔妾/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望着孙贵人道:“朕已经说过许多次了,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李常德,赐坐。” 孙贵人道:“谢陛下!” 她脸上是委屈且愤怒的神色,缓缓开口:“嫔妾今日过来,是想求陛下为嫔妾和孩子做主!” 话音落下,孙贵人便跪了下去,珠儿也跟着她跪下了。 南宫玄羽皱着眉头道:“你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的胎儿着想。肚子这么大了,还跪下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不用帝王发话,李常德就上前,亲自将孙贵人扶了起来。 孙贵人仔细回想了一下,宸贵妃姐姐平时在陛下面前的样子。 她咬着嘴唇,眼眶微红,看起来委屈得都快哭了:“是……” 南宫玄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孙贵人露出这副模样,跟平日好像不怎么待见他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语气中带着一抹关切:“发生何事了?” 孙贵人看着唐洛川道:“唐太医,你说。” “是。” 唐洛川低头道:“启禀陛下,最近一段时间,孙贵人突然食欲大增。微臣发现她的肚子,已经比正常这个月的孕妇大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必然会胎大难产,轻则殒命,重则母子俱亡!” “故而微臣再三交代,孙贵人以及在水月轩伺候的人,一定要严格控制她的饮食。然而孙贵人还是克制不住食欲,时常背着他们进食。” 第794章 动了杀意(136万票加更) 这件事南宫玄羽早已知道。 当时在揽月轩,他还让孙贵人少吃点,说这是圣旨。 怎么孙贵人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她今天不是过来请罪的,而是求他为她和皇嗣做主,其中必有隐情。 南宫玄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洛川,示意他说下去。 唐洛川继续道:“起初,微臣和林嬷嬷都觉得孙贵人是因为有孕在身,为胃口大开,变得这么能吃。” “然而不管是陛下、微臣,还是宸贵妃娘娘,都交代过孙贵人。可她依旧克制不住自己,这就奇怪了……” “微臣仔细查验之下才发现,是给微臣当差的药徒小方子,每次给孙贵人盛安胎药时,都提前在碗壁涂了一种名叫‘绿芳’的药。孙贵人才会一会儿不吃东西,便心痒难耐。” “他的目的,便是将孙贵人腹中的胎儿,养得巨大无比……” 如此会导致什么后果,所有人都明白。 唐洛川说完,便将被小方子下药的那几只碗,以及从他房里搜出的绿芳,都呈了上去。 帝王看完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眸中涌动着汹涌的杀意! 郝嫔尸骨未寒,五皇子又活不过二十岁。帝王对孙贵人腹中的这个孩子十分重视,数次交代过唐洛川,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确保皇嗣平安降生。 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对孙贵人下手! 南宫玄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个贱奴在哪里?!” 唐洛川道:“微臣已经命人将他拿下,在外面候着了。” 接到帝王的眼神授意,李常德立刻道:“带小方子上来!” “是。” 很快,五花大绑着的小方子,便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押了进来。 被人拿下的那一刻,小方子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 此时此刻,他的双腿抖得像筛糠,根本不敢看唐洛川,更不敢看帝王…… 南宫玄羽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想谋害孙贵人的,是小方子。 他一个药徒,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 此时此刻,帝王目光如炬地望着小方子,冷冷地问道:“说!此事是谁指使你的?!” 小方子只是一个小药徒,平日见到帝王的机会屈指可数,哪感受过这么大的威压。 他匍匐在了地上,身子抖个不停:“陛、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奴才也是被翠竹蛊惑了,才犯下这样胆大包天的事……奴才知罪!求陛下饶命啊……” 小方子是真心喜欢翠竹的。 可是一个太监的真心,能有多真呢? 他如果真的为翠竹好,就不会从老太监手里购买那么多羞辱人的工具,用在翠竹身上,只为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了。 他也是色欲熏心,见翠竹主动投怀送抱,就被她的美貌迷惑得走不动道。 为了能时不时在翠竹身上得到扭曲的快感,小方子才按照她说的做。此时吓破了胆,他自然什么都交代了。 似乎是想到了翠竹的主子是谁,南宫玄羽的眸色又沉了几分:“翠竹?” 唐洛川拱手道:“回陛下,据微臣所知,翠竹乃是小方子的对食。” 小方子也不想承认得这么痛快。 可他知道事已至此,若他继续否认,等待他的就是慎刑司皮开肉绽的酷刑了。 苏公公的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方子不停地磕着头:“陛下,是翠竹勾引奴才的!绿芳和将它用在孙贵人身上的办法,也都是翠竹教奴才的。” “奴才也是一时被她迷惑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饶命啊!” 南宫玄羽幽深的黑眸里,涌动着风雨欲来的色彩。 哪怕当初柳氏在上元节买凶刺杀念念,看在韫儿和过往的情分上,他也还是饶了她一命。 只要柳氏在丽宣阁安分守己,他会好吃好喝养着她一辈子。 不曾想,柳氏竟死性不改,还将坏主意打到了孙贵人身上! 她是想走姜庶人的路,谁怀孕就害谁吗? 帝王冷冷道:“将这个贱奴与翠竹,一并投入慎刑司,朕要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李常德弯着腰道:“是。” 小方子一愣,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啊,不是! 他就是害怕慎刑司的酷刑,才在暴露后吓得什么事都交代了。怎么负隅顽抗不行,老实说也不行,还是要去慎刑司走一趟? 陛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刚才那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拖着小方子往外走去。 小方子不停地哀求:“陛下!奴才什么都说了!奴才不想去慎刑司!求陛下开恩啊……陛下!” 难怪世人常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早知道他就不被美色所惑了。 可惜现在,就算肠子悔青也晚了。 南宫玄羽没有理会小方子,望着孙贵人道:“你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孙贵人和沈知念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对沈知念平时的说话风格,也有了一些了解。 她仔细想了想,这种情况下,宸贵妃姐姐会怎么说? 孙贵人的眼眶慢慢红了,捂着肚子,泫然欲泣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宫嫔的职责便是为皇室开枝散叶。只要能为陛下生下这个孩子,嫔妾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嫔妾万万想不到,那柳氏竟如此歹毒,要害嫔妾的孩子……” “陛下,臣妾真的好害怕……好害怕这个孩子会像五皇子一样,活不到及冠之年……” 孙贵人说着,便用衣袖挡着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这副样子,完全是模仿宸贵妃姐姐的。 提起柳氏,孙贵人虽然很愤怒,但想到这一点,就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果不其然,南宫玄羽心中的怜惜更甚,脸色又沉了几分:“莫胡言。” “有朕在,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 “若查明此事真的是柳氏所为,朕定不姑息!” 听出帝王话语里的杀意,孙贵人知道眼药上得差不多了。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嫔妾相信陛下!” 这个插曲过后,孙贵人便起身,和唐洛川一起告退了。 第795章 必然会赐死柳氏 丽宣阁。 柳时清坐在铜镜前,翠竹站在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帮着帮她梳着头发。 柳时清的神志出了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若没有人精心照料,恐怕她早就和冷宫的那些疯妇一样,整日蓬头垢面了。 她现在还能维持干净整洁,倾国倾城的模样,翠竹功不可没。 柳时清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眼底流淌着恨意,有一种天真而残忍的美感。 她一会儿说:“是沈知念那个贱妇把我害成这样的,我一定要报仇!” 一会儿又喃喃:“陛下,陛下……你好狠的心啊!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到你了……” 翠竹已经习惯了柳时清这副样子,可有时候心中还是又唏嘘,又心疼。 她曾经那个明艳大方,热情似火的主子,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时,丽宣阁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苏全叶亲自带着几名孔武有力的太监过来。 看到翠竹,他大手一挥,冷冷的:“将她拿下!” “是!” 这一刻,翠竹什么都明白了。 定是小方子做的那些事暴露了。 她深刻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翠竹没有反抗,只是含泪望着神志不清的柳时清,哽咽道:“主子,奴婢先走一步,再也不能伺候您了,以后您自己、自己照顾好自己……” 翠竹被人拿下、带走,柳时清依旧坐在铜镜前没有反应,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报仇!报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神志似乎清醒过来了,起身扫视了一圈,疑惑地唤道:“翠竹?” “这么晚了,你还在小方子那里没有回来吗?” …… 柳时清虽然被贬为了官女子,但她曾经高居贵妃之位,性格又那么张扬跋扈,存在感太强了,关注她的人依旧不少。 丽宣阁发生的事,没过多久就在后宫传开了。 无人封锁这个消息,众人也自然也知道了,翠竹用美色诱惑药徒小方子,让他加害孙贵人的事。 一时间,众人的反应不一,但明面上都没有任何行动。 毕竟事关皇嗣,就没有小事,她们可不想掺和进去,惹得一身骚。 长春宫。 自从被降为庄妃后,她就过上了日日吃斋念佛,清心寡欲的日子。好像真的是被冤枉了,在等待时间还她一个清白。 庄妃从前的人缘特别好,长春宫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她被禁足期间,都有不少人来探望、关心。 可现在,后宫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庄妃是佛口蛇心之人。以前那些与她交好的宫嫔,大部分都与她断了来往。 再加上康嫔已经搬去了储秀宫,此处越发冷清了。 坐了那么久的冷板凳,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若离一脸兴奋地进了佛堂,将这些事讲给庄妃听。 末了,她叹了一口气:“……可惜上次那件事后,徐太医就被陛下下令处死了,咱们在太医院已经没有可信之人。不然还可以打探一下,孙贵人和她的皇嗣究竟怎么样了。” 娘娘不是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庄妃敲木鱼的动作没有停顿,闭着眼睛道:“宸贵妃既然能发现此事,并找到证据将其捅出来,就证明孙贵人不会有碍。” 若离眼中闪过了一丝可惜:“那倒是。” 要是孙贵人的皇嗣出了什么问题,宸贵妃娘娘就难辞其咎了,看她还敢不敢看庄妃娘娘的笑话! 即便如此,若离还是挺高兴的:“娘娘,柳氏从前做贵妃时,多嚣张跋扈啊!” “不仅如此,明明您和陛下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可在王府时,她却从来不把您放在眼里。” “陛下都将她贬为官女子了,她竟还苟延残喘着,奴婢想到她就觉得不爽!嘿嘿……这次就算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为她求情,陛下也不会再放过他了吧?” “不然奴婢总是担心,她哪天又会复起……” 庄妃不紧不慢道:“她已是弃子,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又怎会为了她引火烧身?柳氏已不足为惧。” “本宫只是没想到,宸贵妃的手段如此了得!” “柳氏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她居然一出手,就将柳氏送上了死路。这个女人,远比本宫想象中还要可怕!” 若离也皱着眉头道:“是啊,娘娘!谁不说宸贵妃娘娘年纪轻轻,心思却阴险毒辣!咱们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郝嫔娘娘当时中的毒,明明不是您下的。咱们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得找到证据证明清白啊!” 庄妃停下了敲木鱼的动作,回过头看了若离一眼:“本宫又何尝不知,此事是宸贵妃一手策划的。但以她的城府,既然做了,又怎会留下证据给本宫去查?” 若离垂头丧气地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没办法了吗?” “谁说没办法?” 庄妃眯起了眸子:“想要破局,也不是不行。你悄悄传信出去,让兄长……” 听完后,若离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啊!奴婢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还是娘娘厉害!” …… 慈宁宫。 柳太后自然也从袁嬷嬷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袁嬷嬷了解柳太后,知道以太后娘娘的性子,必然不会再管牛事。 但想到大公主,想到柳氏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袁嬷嬷还是问了一句:“太后娘娘,此次咱们可要……” 柳太后闭了闭眼睛:“哀家上次就说过,让皇帝放她出冷宫,将她养在丽宣阁终老,是哀家和定国公府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可以去报复宸贵妃,但前提是有那个手段。本事不行,把自己搭进去了,难不成还要连累旁人?“ “皇帝虽然暂时没有动定国公府,但哀家知道,他对定国公府的疑心从未减少过。哀家不能再为了柳氏一人,牵连柳家满门。” 袁嬷嬷明白了柳太后的意思:“是。” “但大公主那边……” 等陛下查明了真相,必然会赐死柳氏。大公主若是知晓这个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了…… 第796章 再次偶遇锦衣公子 柳太后沉默了许久。 这几个月因为柳氏的事,大公主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听袁嬷嬷说她整天闷闷不乐,时不时还偷偷抹眼泪,柳太后心疼不已。 虽说她御下极严,慈宁宫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跑到大公主面前嚼舌根。但大公主又不是没长腿,偶尔也会跑到外边去。 皇宫这么大,哪怕是柳太后,也不可能管得住每一个人的嘴。柳氏若是不在了,大公主迟早会知道的。 柳太后是真心疼爱大公主的,当即对袁嬷嬷道:“传哀家的懿旨,让大公主去她外婆家小住半个月,散散心。” 大公主还这么小,独自一人去定国公府住这么久,按理说不合规矩。 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柳太后都下懿旨了,自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跳出来反对。 就算南宫玄羽知道此事了,也会同意。 不管他多厌恶柳时清,对大公主的疼爱都是真的。想必南宫玄羽也不想让大公主这么快知道,柳时清出了事。 袁嬷嬷道:“请太后娘娘放心,老奴明白!” 慎刑司的人审问效率极高,想必很快此事就有结果了。袁嬷嬷不敢耽误,立刻去办了。 大公主正在自己的房间,看楚夕颜以前给他和母妃画的画像,小小的脸上情绪复杂极了。 一方面,她已经知道母妃是坏人了。 可另一方面,这毕竟是她的母妃啊…… 听到动静,大公主朝门口看去,放下画卷不解地问道:“袁嬷嬷,你怎么来了?” 袁嬷嬷冲大公主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温声道:“大公主,想不想念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啊?” “太后娘娘说了,怕您在宫中闷着无聊,让老奴送您去定国公府小住半个月。” 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家,大公主只在宫宴时,跟外祖父、外祖母见面过,还从来没有去过定国公府呢。 还不满五岁的孩子,正是玩心大的时候。听到袁嬷嬷的话,大公主从椅子上下来,重重点头:“韫儿愿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好想他们啊! 袁嬷嬷笑道:“老奴这就送您过去。” 随即,她吩咐人,开始给大公主收拾东西。 大公主怀着雀跃的心情,随袁嬷嬷离开了皇宫,一路往定国公府而去。 柳太后吩咐袁嬷嬷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让人出宫传信了,定国公府的人已经接到了消息。 大公主虽然年纪小,又是晚辈,但毕竟是公主之尊,金枝玉叶! 这是她第一次来定国公府做客,定国公府敞开了大门,主子们都在门口候着。 定国公政事繁忙,还没到下衙的时候,此次是由定国公夫人带头迎接。 金尊玉贵的大公主,头一次来做客,众人脸上都是期待的色彩。 自从柳时清失势后,定国公府的人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因为她被陛下迁怒。现在看来,陛下愿意让大公主来定国公府小住半个月,便说明没有因为柳时清迁怒他们。 唯有定国公夫人,神色有些惴惴不安……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此事是太后娘娘的主意,陛下只是没有反对而已。 太后娘娘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把大公主送来,倒像是为了让大公主躲避什么似的…… 她还是个孩子,宫里有什么事,能牵连到大公主?唯一跟她有关的,就是清清了…… 再回想起自己暗中做的那件事,定国公夫人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然而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最终的结果…… …… 陆府。 自从偌大的府邸只住着她一个主子了,沈南乔每天的日子,别提多滋润了。不是今天出去踏青,就是明日出门赏花。 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重生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上面没有婆母欺压,下面没有孩子闹心,中间还没有妾室给她添堵。 只要她不去跟沈知念比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宸贵妃娘娘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以及沈家的家世,她可以过得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女子都好。 如果……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 正因为明白是父亲的默许,甚至推波助澜,娘亲才会走得那么早,沈南乔心中对早已怨怼上了沈茂学,如今连娘家都不怎么回了。 见今日的太阳这么大,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她准备去京郊一处有名的避暑山庄,小住那么一两个月,待天气凉快了再回京城。 这些日子沈南乔自在惯了,说走就走,让车夫套上马车,便带上丫鬟出发了。 谁知道马车行驶到一半,车夫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马车一个颠簸,便停了下来。 沈南乔差点从里面摔了出来。 丫鬟连忙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夫人,您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沈南乔狠狠皱起了眉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望着车夫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也很委屈:“回夫人,车轮坏了……” “明明昨日,奴才才检查过的啊,怎么会呢……” 丫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马车这时候坏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就在沈南乔一筹莫展之际,后方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车轮声。 他们回头望去,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林子里驶了出来。 看到沈南乔一行人,那辆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里面传来了一道年轻的男声:“怎么停下了?” 侍卫恭敬道:“回公子,前面有一辆马车堵住了去路。” 随着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名锦衣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沈南乔,他眸中闪过了一丝讶色:“是你?” 很显然,沈南乔也认出了对方。 上次她和陆家那对不要脸的母子大吵一架,从家里跑了出来,不小心在街上撞到了这名锦衣公子。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对方的容貌实在太过出色,所以沈南乔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没想到对方也还记得她…… 第797章 将柳时章的胳膊送给定国公夫人(43万赏) 看着对方温和的笑容,沈南乔移开了目光:“又在这里遇到了公子……” 她梳着妇人发髻,对方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锦衣公子看了看沈南乔的马车,关切地问道:“夫人的车坏了?” “这一时半会,恐怕修不好,不知夫人要去哪?” 京中许多有钱的人家,都会在盛夏时去京郊的避暑山庄小住。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沈南乔如实道:“原本是打算去京郊避暑山庄的,可不知怎么的,马车竟坏在了路上……” 锦衣公子诧异道:“这还真是巧了。本公子一行人,也是要去京郊的避暑山庄。” “若夫人不嫌弃,我的马车可捎上夫人一程。” 沈南乔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陆江临虽然不在京中,但她毕竟是个已婚夫人,跟陌生男子同乘一车,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似乎是看出了沈南乔的担忧,锦衣公子继续道:“这荒郊野岭的,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其他人过来。万一天黑后山中的豺狼野兽出来,夫人一行人就危险了……” “请夫人放心,我在外头骑马,不会坏了夫人的名节。” 丫鬟脸色微白,劝道:“夫人,既然这位公子好心,咱们不如就坐他们的马车吧。” “不然等会天黑了,我们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很显然,沈南乔也很明白这一点。 她迟疑了一下,便朝锦衣公子福了一礼,感激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锦衣公子微微点头:“相遇便是缘分。” “出门在外,谁都有遇到麻烦的时候,这是应该的。” 丫鬟将沈南乔扶上了锦衣公子的马车。 他当真像承诺的那样,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 看他的衣着和气度,就知道他身份不凡,还如此心善、守礼。沈南乔心中更感激这位锦衣公子了。 …… 慎刑司的人都想不到,翠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骨头倒是挺硬的。 不管受了多少刑罚,她都坚称是她见宸贵妃娘娘,把自家主子害成了这样,怀恨在心,所以才对孙贵人下手,想报复宸贵妃娘娘。 这一切都与柳时清无关! 毕竟柳时清已经像她的名字一样,只有时而清醒了,怎么可能下令害人? 所有一切都是她做的,陛下要怪,就砍了她的脑袋吧! 反正她在宫外也没有其他亲人了,一个人死了干净…… 至于小方子那里……他知道的事有限,只交代这一切是翠竹蛊惑他做的,却不知道这些事是否跟柳时清有关。 然而慎刑司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 小方子一个药徒,翠竹一个宫女,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做成此事? 他们顺藤摸瓜调查下去,最终发现了有了不小的收获。 那种名叫“绿芳”的药,居然是定国公夫人偷偷让人带进宫,交给柳时清的。 配合做此事的宫人全部被抓了起来,在严刑拷打之下,承认了此事。 人证物证俱在,便是翠竹也无法狡辩,这些事与柳时清无关了。 她闭上眼睛,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将脸上的血痕冲淡了一些。 是她这个做奴婢的无能,不能把主子摘得干干净净。但她已经尽力了,希望主子知道后不要怪罪她…… 事关重大,慎刑司不敢贸然走漏消息。苏全叶将事情瞒得死死的,只是秘密向帝王汇报了。 听完后,南宫玄羽眼底一片冰冷之色! 他早就警告过定国公府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不安分! 虽说许久之前,南宫玄羽就让龙甲军暗中盯着定国公府了,但定国公府的人又不是傻子,如果监视得太过,定会被他们察觉到。 故而帝王也只是让龙甲军注意,定国公府有没有密谋什么大事。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并未深究。 南宫玄羽也不知道,此事究竟是定国公府的意思,还是定国公夫人擅作主张? 但对南宫玄羽来说,这都不重要了。 没管好定国公府的人,便是柳家的错! 上次他饶了柳氏一命,但孩子是他的底线! 到了这一步,柳氏还不知悔改,谁知她往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柳太后提前将大公主送走,想必也是明白证据确凿后,柳氏必定性命不保,她不想让大公主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冰凉之色。 他不带一丝感情道:“传朕的旨意,柳氏屡教不改,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又敢谋害皇嗣,朕已无法容再容忍她。赐自尽!” “翠竹、小方子,及所有涉事的宫人,全部杖毙!” 虽说李常德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他算是看着柳氏和陛下一路走来的。他们也曾有过两情相悦,浓情蜜意的时候。 陛下最宠爱柳氏的时候,她何等嚣张跋扈,连正室都丝毫不放在眼里。 因为陛下给了她目中无人的底气! 不曾想,两人最后竟走到了这一步…… 李常德明白,柳氏落到这个下场都是自找的,但还是忍不住唏嘘…… “……是。” 南宫玄羽脸上的怒火依旧没有消退。 至于定国公夫人…… 虽说定国公因为年轻时带兵征战,落下的旧疾太多,早已退了下来。他从前的那些部下,也都牺牲的牺牲,请辞的请辞。然而由于曾经领兵击退过匈奴,定国公在军中依旧有着不可小觑的威望。 如今大周正在与匈奴开战,若贸然处置了定国公府的主母,只怕于战事不利。 而且现在,也还不到铲除定国公府的时候。 但这并不代表,帝王会容许她把手伸到皇嗣身上! 南宫玄羽继续道:“看来上次那根手指,还没有让定国公府的人长记性。传朕的密旨,将柳时章的胳膊送给定国公夫人!” 希望看到这份“大礼”后,整个定国公府以后都老老实实的! 李常德弯着腰道:“奴才遵命!” 柳氏如果不作死,原本可以好好活到寿终正寝。待大公主长大了嫁人,为了大公主的体面,陛下未必不会开恩,宽容她曾经做下的那些错事。 可惜没有如果…… 第798章 事情恐怕有变 帝王下令赐死柳时清的消息在宫里传开后,众人的反应不一。 有人兴奋,有人期待,有人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潜邸出身的老人,心头都有些唏嘘。 宫里的人只知道柳时清做贵妃时宠冠六宫,唯有她们这些潜邸旧人才明白,柳时清刚加入王府时,陛下究竟有多宠爱她。 她的性子,可比现在骄纵重多了。 还是王妃的姜庶人,每每都只能避开柳时清的锋芒。那憋屈的样子,根本不像堂堂王妃。 而现在……新人胜旧人,柳时清也只落得个魂断的下场。 虽说柳时清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但帝王……当真是无情啊! “南无阿弥陀佛……” 庄妃依旧跪在佛堂,一下又一下敲着木鱼。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明白哪怕她和帝王是青梅竹马,她在帝王心中的份量,也绝比不过柳时清。 帝王都能赐死柳时清,那她又算什么呢? 所以,庄妃从不自己作恶,都是借旁人的手达成目的。这次与郝嫔有关的事,是她失手了,才落入了宸贵妃的圈套。 正因为明白帝王的薄情,她才从未付出过自己的真心。不像柳时清满脑子只有情爱,最终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 丽宣阁。 李常德带着几名小太监,送来了赐死三件套。 哪怕柳时清已经走到了末路,李常德对她的态度依旧客气。 他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递过去,弯着腰道:“柳氏,你用绿芳想害孙贵人胎大难产之事,陛下已查明所有真相。” “你犯下的罪罄竹难书,陛下有旨,赐你自尽!这里是白绫、匕首和毒酒,你自己选一样吧。” 柳时清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神色呆滞。 她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阳光从窗外打下来,落在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李常德的话音落下,柳时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听到他说的。 李常德只好又道:“柳氏,陛下有旨,赐你自尽!” 柳时清缓缓望向了窗外,伸出纤纤十指朝外面挥了挥手:“玄羽哥哥,你来找我了?清清在这里呀!” 小太监们脸色骤变,眼底满是惊骇之色! 柳氏是疯了不成?竟敢直呼陛下的名字! 虽说陛下已下旨赐死她,但她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吧?! 唯独李常德,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难掩讶色。 他打小就伺候陛下,自然知道陛下当年还是皇子,跟柳时清相识不久时,柳时清便一直称呼他为“玄羽哥哥”。 只是后来,陛下的身份越来越贵重,她才开始按规矩称他为“王爷”、“陛下”。 小徽子看了柳时清一眼,低声道:“师父,我怎么觉得……柳氏好像神志不清了?” 李常德摇了摇头。 还用小徽子说吗?是个人就看得出来。 另一名小太监为难地问道:“李公公,现在怎么办?” 一个疯子哪听得懂人话,当然不知道陛下要赐死她,是什么意思。 从前他们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被赐死的人要么疯了,要么不肯就死。他们都是懒得废话,直接将人送上西天。 可柳时清…… 她从前毕竟是贵妃之尊,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有多宠爱她。 而且哪怕定国公府已经放弃了她,她也还是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谁知道他们出手将她弄死,事后会不会被人报复? 万一陛下哪天又想起了柳氏的好,从而迁怒他们怎么办? 几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一人敢上前…… 李常德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在这里看着,咱家去禀报陛下。” “是!” 回到养心殿,得知帝王正在与顾大人等大臣议事,李常德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只好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候着。 …… 钟粹宫。 孙贵人正在主殿和沈知念说话。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尽是痛快之色:“……好险!唐太医要是晚发现一点,估计嫔妾和孩子就危险了。” “柳氏的心肠如此歹毒,终于落到了这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嫔妾就在这里,和宸贵妃姐姐一起等着她上路的消息!” 楚夕颜垂首站在旁边,咬着嘴唇,眼底满是痛恨! 等消息的,岂止孙贵人与宸贵妃娘娘?还有她! 柳时清死了,她进宫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放心去爹爹和娘亲坟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谁知道此时,小明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不好了!事情恐怕有变……” 沈知念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小明子将丽宣阁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孙贵人脸色微变:“……宸贵妃姐姐,昔日在潜邸,无论柳氏犯了多大的错,陛下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陛下这次下令赐死她,恐怕也是因为看到嫔妾挺着个大肚子,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一怒之下才做了这个决定。” “迟则生变啊……若是等陛下缓过来,说不定又舍不得赐死柳氏了……” 芙蕖认同地点头:“更何况柳氏如今已疯疯癫癫,只怕陛下会觉得,这样的她,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威胁了。” 楚夕颜猛然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担忧。 柳氏不死,那她的大仇怎么办?! 然而她也明白,这种时候,她一个宫女什么都做不了…… 孙贵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宸贵妃姐姐,不如趁着陛下还未改变主意,咱们提前结束此事!” “反正陛下下了赐死的口谕,我们这么做也不算擅作主张。” “谁知道柳氏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万一让她活下来,后患无穷啊!” 沈知念摇了摇头:“不可!” 她早就明白,柳氏的死,只能因为帝王无法再容忍对方的罪行,亲自下定决心将柳氏赐死。 她绝不能掺和进去,不然就是为将来埋下一个极大的隐患。 孙贵人紧张地皱起了眉头:“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柳氏逃过这一劫吗?” 第799章 难不成是要朕亲自动手 沈知念沉思了许久,才问道:“……会不会是你们把柳氏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想得太重了?” 曾经的柳时清,在南宫玄羽心中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但她了解那个男人。 他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他早已厌弃柳氏,并且柳氏在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美好,也已经耗尽。南宫玄羽真的还会留柳氏的性命吗? 沈知念不掺和这件事,也只是不想为将来留下隐患,不代表她觉得南宫玄羽真的会因为柳氏,对她怎么样。 孙贵人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想到柳氏差点害了嫔妾的性命,嫔妾就恨她恨得牙痒痒!她一刻不上路,嫔妾就一刻不安心!” 沈知念忽然玩味地笑了笑:“这宫里最想柳时清死的,恐怕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 孙贵人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宸贵妃姐姐,您是说王嫔?” 芙蕖跟着点了点头:“王嫔是取柳氏而代之,才成为定国公府新扶持的人。恐怕柳氏活着一天,她那颗悬着的心就无法放下。时刻担心定国公府的人,哪天又会因为血脉亲情重新扶持柳氏。” 沈知念勾唇一笑,看向了小明子:“你说这个消息,有没有传到翊坤宫呢?” 小明子弯着腰道:“请娘娘放心,便是王嫔娘娘还不知道此事,奴才也会让她知道的!” 孙贵人松了一口气:“不错!若陛下真的改变了主意,王嫔肯定会想办法推波助澜。这样既能除掉柳氏,又能不让自己手上沾染血腥。” 跟着松了一口气的,还有楚夕颜。 她真的不想一次次获得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柳时清身性残暴,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这样的人一次次作恶,凭什么继续活在世上? …… 翊坤宫。 诚如沈知念所料,王嫔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思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 自从抚养了三皇子,晋为一宫主位,她的人生跟从前比起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王嫔明白,她拥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在背后扶持她。 离开了他们,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一方面,理智告诉王嫔,柳时清已是定国公府的弃子,他们绝不会再选择柳时清,而放弃她。 可另一方面,血脉亲情摆在那里。不管怎么说,柳时清也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而她只是一个外人…… 王嫔不是没有担心过,哪天柳时清经历重大挫折后,终于学聪明了。或者凭借以往的情谊,再次讨得了陛下的欢心。 那么到时候,她算什么呢? 别说抚养三皇子了,恐怕这个嫔位,她都没得做了。 而且柳时清再次复起,会放过自己这个差一点就取代了她的人吗? 故而今日知道柳时清被赐死的消息,王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她终于不用再时不时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又会再次失去…… 当然梓源是太后娘娘的人,王嫔就算高兴,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不然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她老人家肯定会有意见的。 谁知道……王嫔还没开心几下,就得知因为柳时清神志不清,无法就死,李常德去请示陛下了。 而陛下还在与大臣议事,此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 王嫔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柳时清必须死! 不过被禁足了三个月,王嫔的性子沉稳了许多,没有贸然行动。 她让乳母将三皇子带了过来,陪他玩着。 柳时清也曾抚养过三皇子,若陛下此次改变了主意,她就只有铤而走险,私底下去告诉陛下,在永寿宫生活的那段时间,柳时清是如何忽视三皇子的。 她一直对三皇子不管不顾,只等陛下过去的时候,才装出一副疼爱三皇子的样子,来蒙骗陛下。 到时候,陛下心中对柳时清仅有的怜惜,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氏,必死无疑! 当然,王嫔还是希望,此事不要节外生枝。 毕竟她如果这么做,也怕被太后娘娘查到……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和大臣们的议事终于结束了。 他们陆续离开此处,往外走去。 首先出来的是身形颀长,如青松般的顾锦潇。 李常德向他弯腰行了一礼,便进了殿内。 南宫玄羽抬眸看了李常德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柳氏已经上路了吗?” “这……” 哪怕是李常德,一时间也摸不准帝王的心思,只能斟酌道:“回陛下,柳氏似乎……似乎已经疯了。” “奴才问过在丽宣阁附近巡逻的侍卫,他们说不久前,柳氏的神智就出现了问题。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又清醒着。” “奴才带人过去的时候,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奴才的话……” 南宫玄羽默了默。 柳氏曾经是多么骄傲、张扬的人,以她的性子,沦落到这个地步,疯了也说得过去。 但这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他对柳氏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得到这个结局,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南宫玄羽从桌案上拿起了一本奏折,沉声道:“朕不是已经下了赐死的旨意,你还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要朕亲自动手?” 李常德明白了帝王的意思,低着头道:“奴才遵命!” 随即,他转身往外走去。 南宫玄羽沉默了一瞬,声音从后方传来:“看在柳氏毕竟侍奉朕多年,又诞下了大公主的份上,待她死后,以贵人的身份将其葬入皇陵。” 绝大多数情况下,别说官女子了,就连被赐死的妃嫔,尸身也是由一卷草席卷着,丢到乱葬岗了事。 姜庶人曾经还是国母之尊呢,最后还不是连皇陵都没资格进去。 柳氏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陛下赐死她在情理之中,竟还愿意给她死后的体面。 李常德恭敬道:“奴才明白!” 待他重新回到丽宣阁,柳时清早已清醒过来。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匕首、白酒和白绫,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逐渐盛满了泪水。 第800章 我再也不要遇见他了(137万票加更) 柳时清早就跟自己说过,陛下薄情,根本不值得他爱。 她对陛下也早已死心。 可这么多年的盛宠不是假的。 南宫玄羽曾经对她的种种好,种种偏爱,让柳时清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下意识的想法—— 那就是不管她做出什么事,陛下都不会要她的性命。 没想到……没想到此次,她还没对沈知念出手呢,只是动了孙贵人,陛下就下了赐死的旨意…… 柳时清没有怀疑过这道旨意的真实性。 因为她知道,宫里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假传圣旨,李常德更不会配合。 陛下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这一刻,柳时清既心痛,又痛恨。 痛恨她还没来得及向沈知念复仇! 痛恨陛下如此薄情,将她宠得张扬,却又厌恶她的跋扈,她却再也没有机会报复他了。 李常德低着头道:“柳氏,上路吧。” 事已至此,柳时清生来高傲,从来不是摇尾乞怜的性格。 她闭上眼睛,脸上划过了两行泪水,随即拿起桌上的白绫,缓缓起身将其挂在了房梁上。 “……李公公,请你替我转告陛下,这一世深爱过他,飞蛾扑火也要与他在一起,我柳时清无悔。但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他了……” 李常德心头微颤:“……请您放心,奴才会替您转达。” 柳时清将白绫打了一个结,缓缓把头伸了进去,随即闭上眼睛,决绝地踹开了脚下的凳子。 人之将死,她最后想的再也不是和沈知念的种种恩怨,也不是与南宫玄羽难以忘怀的过往,而是大公主…… 她可怜的大公主,这么小就要没了母妃…… 终究是她对不起韫儿,没办法陪韫儿过五岁的生辰了…… 看着柳时清的身体悬挂在房梁上,逐渐从下意识,挣扎变得平静,李常德叹息一声,低着头道:“柳贵人一路走好——” 此事结束,李常德就回养心殿复命了。 陛下一直表现出一副,丝毫不在意柳时清了的样子,甚至听说她神志不清的消息,依然决绝地将她赐死。 其他人或许觉得,柳贵人在陛下心中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了。 然而李常德眼尖地发现,他离开的时候,陛下手上拿的是这本奏折。过去这么久了,他回来后,陛下手上还是这本奏折。 看来赐死柳贵人,陛下心中并非毫无感觉…… 只是陛下的后宫不止柳贵人一人。 她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把手伸到了皇嗣身上,陛下若继续纵容她,如何服众? 只是陛下心中……也是难过和唏嘘的吧…… 李常德弯着腰,放轻了语气:“陛下,柳贵人已经去了……” 南宫玄羽面上没有太大的波澜,然而拿着奏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甚至看到了手背上的青筋:“……柳氏上路时,可还神志不清?” 李常德摇了摇头:“回陛下,奴才过去时,柳贵人已经恢复了清醒。她临死前,有几句话让奴才带给陛下……” 南宫玄羽沉默了良久,才语气复杂地问道:“……什么话?” 不知道为什么,帝王周身的气场明明很平静,可李常德还是紧张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柳贵人说,此生飞蛾扑火地深爱过您,她不悔。但若有来世,她不愿在与您相遇。” 南宫玄羽听完没有表态,依旧拿着那本奏折陷入了沉默……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敬事房的人按照惯例,端了一盘盘绿头牌过来,让帝王翻牌子。 但为首那个太监还没进来,李常德就冲他挥了挥手。 去去去! 今天这日子,陛下还有心情翻牌子?他们这时候过来触霉头还差不多。 敬事房的太监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听李公公的话准没错,当即弯着腰退了出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南宫玄羽沉默地起身往外走去。 李常德默默跟在身后。 出了养心殿,看着帝王走的方向,李常德瞬间明了,陛下这是去永寿宫的…… 到现在,永寿宫不管是主殿还是侧殿,都没有新人住进去。主殿甚至还维持着,柳时清曾经居住时的模样。 南宫玄羽一直没有说话,就沉默地看着里面的一桌一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李常德不敢打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南宫玄羽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朕没想过要她的性命。” “朕是觉得,她的性格就那么嚣张跋扈,若拥有了尊贵的身份,必然又会欺凌他人,草菅人命。所以朕只让她做个品级最低的官女子,将其幽禁在丽宣阁。朕以为,这样她就会安分守己。” “朕一直想着,若她能安分下去,待韫儿出嫁,朕便给她一个妃位,让她好好在后宫养老。” “可她怎就、怎就一直冥顽不灵……” “孙贵人何辜?稚子何辜?朕不可能装作不知道她戕害怀孕的宫嫔。” 换成其他人,这个时候或许会宽慰帝王,说这一切都是柳时清咎由自取,是她对不起帝王的好和一片苦心,帝王不值得为她伤心。 可李常德明白,陛下口口声声说着责怪柳贵人的话,可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这时候在陛下面前说柳贵人的坏话,才是真的找死。 而且此情此景,陛下需要的也不是安慰,只是有一个不会泄露秘密的人,静静听他说心里话。 …… 那一晚,永寿宫发生的事没人知道。 柳时清以贵人的身份葬入了皇陵。 帝王依旧每天上朝的上朝,批奏折的批奏折,翻牌子的翻牌子。似乎曾经宠冠后宫的柳时清,她的死没在南宫玄羽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几日后,五皇子满月。 因他早产体弱,禾院判说他现在依旧不宜过多与外界接触。故而五皇子的满月礼,只简简单单办了一下,他甚至都没有出来露面。 一晃又是十日过去,大公主在定国公府小住的日子满了,袁嬷嬷亲自带人将她接回了宫中。 第801章 韫儿把这个人偶送去丽宣阁好不好 不管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的真实性格如何,他们在大公主面前,只是慈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也不管外面发生了多少事,大公主在定国公府小住的这段时间,没有一件糟心事闹到她面前。 相反,所有人都宠着她,她比在慈宁宫过得还快乐。 除了……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母妃。 大公主会回宫时,依然保持着极好的心情。 虽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公主迟早都会知道,柳时清早已被帝王赐死。 可有些事能瞒一时是一时。 柳太后已经提前交待过,谁敢在大公主面前提起柳氏殁了的事,一律乱棍打死! 她鲜少下如此严厉的命令,一时间震慑住了不少人。 帝王虽没有在明面上下旨,可李常德敲打过宫里的人,让他们不要在大公主面前乱嚼舌根。 李常德的话,很多时候表达的都是帝王的意思,许多人都安分下来了。 沈知念身居高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她拉下来,取而代之! 奈何她行事滴水不漏,她们根本找不到机会。 一些人原本觉得,或许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因为柳时清被赐死的旨意,虽说是陛下下的,可她落到这个下场,跟宸贵妃脱不了干系啊! 孙贵人的事,更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是钟粹宫的人,跟她有关的事,不就跟宸贵妃有关? 大公主还那么小,哪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若是有心人去她面前挑拨几句…… 虽说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做不成什么大事,可她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心头肉,更是定国公府的宝贝。真的恨上宸贵妃了,未必不能让对方吃亏。 然而……前有太后的懿旨,后有李常德的警告,这些心思活络的人,也只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迎香眼底闪过了一丝遗憾:“当真是可惜了。” “不然大公主闹起来,也够宸贵妃娘娘喝一壶了!她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不管柳贵人是不是宸贵妃娘娘害死的,只要大公主这么说,并且把事情闹大,三人成虎啊……” 春贵人沉声道:“太后娘娘和陛下都不想让大公主知道,柳氏殁了的事。谁把此事捅到大公主面前,不就是把那两尊大佛得罪死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追究起来,谁能承受得住后果?” “不要做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迎香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小主,您之前一直想笼络大公主,奈何她住到定国公府去了。如今大公主终于回宫,可要派人请她过来吃糕点?” 春贵人摇了摇头:“慈宁宫也是我们的人轻易能进去的?这样目的性太强的事,瞒不过太后娘娘的眼睛。” “再等等吧,总能找到机会的。” 迎香垂首道:“是。” …… 慈宁宫。 大公主心情好了,人也开朗了不少。 她迈着小短腿跑进了柳太后的寝殿,行完礼道:“皇祖母,韫儿回来了!” 从前没仔细看,柳太后此刻才发现,大公主的眉眼和柳时清长得其实很相似。 柳时清刚出生的时候,定国公正率领大军在边境跟匈奴开战,定国公夫人又忙着府中的中馈,可以说柳时清是柳太后一手带大的。 她又怎么会不疼爱清清呢? 只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家族的未来和荣光,比一个人的性命重要多了…… 必要时候,柳太后连自己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别人? 但此时此刻,看着大公主稚嫩的眉眼,柳太后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清清…… 她的语气放缓了很多,温声问道:“韫儿回来了?定国公府好玩吗?” 大公主点了点头:“好玩!所有人都对韫儿很好!” 她其实想说,如果母妃也在就好了,外祖母很想念母妃呢…… 可她怕惹皇祖母不高兴,终究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大公主从身后的保母手上,接过了一个小人偶,递给柳太后道:“皇祖母,这是韫儿在宫外给您带回来的礼物!” 柳太后一生什么宝物没见过,但看着这个精美的木雕人偶,她还是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哀家很喜欢,韫儿有心了。” 大公主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皇祖母,韫儿一个带了三个人偶回来,一个给您,一个给父皇,一个给母……柳氏。” “韫儿可以亲自将剩下的两个给他们吗?” 说到最后,大公主的神色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饶是柳太后的心肠在硬,此刻也有些难受…… 袁嬷嬷更是唏嘘不已。 恐怕去见柳氏,才是大公主最终的目的吧。 她本是无忧无虑的金枝玉叶,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就会有无数人送到她面前,如今竟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可是……柳氏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见柳太后迟迟不回答,大公主低下了头,懂事道:“不行也没关系的。” “皇祖母,您帮韫儿把这个人偶送去丽宣阁好不好?韫儿挑了好久呢!” 母妃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希望母妃开心了,就不要再做坏人了。 柳太后看大公主的眼神十分复杂:“……好。” “最后一个木雕,你亲自去送给你父皇吧。” 虽说大公主从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可宫里的孩子越发多了起来,父爱也是会变的。 若大公主长久不去皇帝面前邀宠,时过境迁,他对她的感情定会变淡。 一个没有母妃的公主,再不得父皇疼爱,将来的前程可想而知…… 去吧。 趁着现在,皇帝对清清还有些许复杂的感情,让韫儿多去他面前露露脸。 大公主不知道柳太后心中有那么多想法,点头笑道:“好。韫儿也很久没见到父皇了,很想他!” “皇祖母,您一定要记得帮韫儿把这个人偶,送到丽宣阁去!” 柳太后笑着应了一声。 袁嬷嬷望着大公主留下的那个人偶:“太后娘娘,这……” 丽宣阁早就空了啊。 第802章 你喜欢钟粹宫吗 而且柳氏是以贵人的身份下葬,丧仪办得极为简单。她的尸身都送到皇陵去了,也没办法把这个人偶给她陪葬…… 柳太后叹息道:“烧下去给她吧。” 袁嬷嬷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另一边。 慈宁宫到养心殿的距离不算远,大公主怀里揣着人偶,在保母们的陪同下,欢快地往那里走去。 以前时不时就能见到父皇,大公主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么久没看到他,大公主真的很想他! 终于,大公主抵达了养心殿。 李常德含笑迎了上去:“大公主,您怎么来了?” 大公主高举手中的人偶,笑着道:“李公公,我是来给父皇送礼物的,父皇在里面吗?” 李常德弯着腰道:“请大公主稍等,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报。” 随即,他转身进了内室。 听到李常德说的话,南宫玄羽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让她进来。” “是。” 大公主憨态可掬地作了一揖:“韫儿给父皇请安!” 南宫玄羽同样能从大公主脸上,看到柳时清的影子…… 他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起身朝大公主走了过去,将她抱起来掂了掂:“重了。” “看来在定国公府的这半个多月,韫儿吃得不错。” 大公主气得小脸鼓鼓的,轻轻哼了一声:“父皇,不许说女孩子重!” 南宫玄羽哭笑不得:“你这小妮子,还不满五岁呢,就知道这些了?” 大公主重重点头:“那当然啦!韫儿也是女孩子,才不要被人说重。” “父皇再这样,韫儿就不把礼物送给父皇了。” 南宫玄羽早已看到了她手中的木雕人偶,含笑道:“好好好,父皇不说了。” 大公主这才将木雕人偶递给了他:“韫儿选了三个,这个人偶是最高大威猛的,像父皇!” “还要两个送给谁了?” 南宫玄羽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 不用想都知道答案…… 大公主没发现他的异常,继续道:“一个给皇祖母,还有一个……韫儿让皇祖母帮韫儿送去丽宣阁了。” 南宫玄羽沉默了…… 时至今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柳氏。 可大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帝王轻轻将大公主放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下个月十九,就是韫儿的五岁生辰了,韫儿想要什么礼物?” 大公主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期待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她真的很想母妃…… 想让父皇放母妃出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许是父女连心,南宫玄羽已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他移开目光道:“韫儿,朕教导过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所以,不要提出一些让朕为难的要求。” 大公主失望地低下了头:“哦……” “那韫儿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只想要父皇天天开心!”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南宫玄羽轻轻捏了捏大公主的脸颊,温声道:“下个月,朕会让人给你办一场隆重的生辰宴。让所有人明白,你永远是朕的掌上明珠!” “好了,朕还有政事要忙,你去玩吧。” 大公主乖巧道:“是。韫儿告退。” 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南宫玄羽的眸色幽深如海…… 大公主还这么小,或许时间久了,一年,两年,三年……她便会忘了柳氏吧。 …… 钟粹宫。 小明子看出了自从柳时清被赐死后,楚夕颜就一直有些心事重重。 趁着忙碌的空隙,他独自找到了楚夕颜,关切地问道:“夕颜,你有心事?” 楚夕颜下意识摇头:“没有……” 从决定放弃一切入宫报仇,她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小明子笑道:“大家同在钟粹宫当差,就是自己人。有什么心事,你不妨同我说说?” “整日心不在焉,万一哪天误了娘娘的事,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或许是因为孤单得太久,又或许是因为小明子的目光太过真诚,楚夕颜低着头道:“明公公,我想出宫去祭奠父母。可我知道,这不合规矩……” 俗话说得好,一如宫门深似海。 便是宠妃的父母去世了,没有圣旨她们都不得离宫,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宫女?她哪来那么大的面子…… “你就因为这个一直心事重重?” 小明子有些无奈:“娘娘性子宽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况且娘娘也清楚,你和柳贵人之间的恩怨,以及你入宫的目的。你将心中的想法跟娘娘说了,还怕娘娘不给你恩典?” 楚夕颜将头埋得更低了:“其实也不止是因为这个……” 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动力,就是给爹娘报仇! 可柳氏真的死了,她的目标消失了,楚夕颜竟觉得前路无比迷茫。 “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 小明子是过来人了,关切地问道:“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 楚夕颜想起了小宝。 她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了。 前几日,她托人打听过小宝的近况。 刘大叔和刘大婶对小宝很好,将赚的大部分银子,都用来给小宝请先生了。说要让小宝读书明理,长大了参加科举做官老爷! 她除了会画画和做宫女,什么都不会。出宫了照顾好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养活小宝了。 小宝跟着刘大叔和刘大婶,会有更好的未来。 看到楚夕颜的神色,小明子也明白了。 他温声道:“奴才命贱,在宫里当差,若是遇到个残暴的主子,都不知道过了今日有没有明日。咱们命好,遇到了娘娘。” “你喜欢钟粹宫吗?” 楚夕颜重重点了点头。 宸贵妃娘娘虽也身居贵为,却从不草菅人命,处事也公正。对宫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好主子了。 小明子又道:“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你还没到出宫的年龄,在宫外又没有牵挂的人了,跟着的主子又好,就安心当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啦!” 第803章 将他拿下(138万票加更) 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听了小明的开导,楚夕颜的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我明白了。” “明公公,谢谢你!” 小明子冲她笑了笑:“我不是说了,都是自己人,说这种客套话做什么?” “你想出宫去祭奠父母,回头找个合适的日子,求一求娘娘就好了。” 楚夕颜“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翌日。 楚夕颜跪在沈知念面前,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小明子也帮着道:“娘娘,夕颜的身世委实可怜,小小年纪便被柳贵人害得家破人亡……” “她的爹娘在天之灵,知道柳氏已经伏诛,也会安息的。” 沈知念没有为难楚夕颜,点头道:“芙蕖,拿本宫的腰牌给她。” 芙蕖垂首道:“是。” 沈知念又望着楚夕颜交待道:“你一个弱女子独自出宫,要注意安全,在日落之前回来。” 楚夕颜给沈知念磕了一个头,感激道:“多谢宸贵妃娘娘!” 开心的不仅是楚夕颜,还有其他人。 同为宫人,他们能感同身受。 放在其它宫里,发生天大的事,宫人也别想出宫去办自己的私事,伺候好主子才是最要紧的。 哪个主子能有娘娘这么好,愿意将自己的腰牌给他们,让他们出宫去祭奠父母。 娘娘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行完礼,楚夕颜便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小明子望着她的背影,温和地笑了笑。 至少夕颜还知道去何处祭奠自己的父母,不像他,从有记忆起就是孤儿,连自己的爹娘是谁,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 山上的一座孤坟因太久没有人打扫,已经杂草丛生。 楚夕颜放下手中的食盒,弯着腰一点点清理杂草。 不知道过去多久,所有杂草终于都被她拔完了,露出了墓碑本来的样子。 她回想起了那一年的除夕之夜,明明、明明那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啊,可她却在最幸福的时光家破人亡,失去了一切…… 好在如今,凶手终于伏诛了! 楚夕颜望着冰凉的墓碑,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爹,娘,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为你们报仇了!” 虽然她没能手刃仇人,但柳氏大势已去,是因为她与宸贵妃娘娘联手,揭露了对方的罪行。 然而回答楚夕颜的,只有一片寂静…… 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了曾经的温馨时光。 ——“大丫,这三年都是你在照顾爹和小宝,辛苦你了。说到底,都是爹没用……” ——“爹,我说了很多遍了,我现在不叫大丫了。” ——“大丫乖,不哭。” ——“都说了,人家不叫大丫了……” 明明从前,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无比土气的名字。 可今日,楚夕颜拿出了食盒里的梅菜扣肉,含泪道:“爹,娘,大丫来看你们了……” “娘,大丫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梅菜扣肉。” 说到最后,她终于绷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 边境。 如今的柳时章,和那个刚被发配到这里的白面公子哥,简直判若两人! 他长高了一些,整个人也壮了不少,皮肤在风吹日晒之下变得黝黑无比。 但柳时章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怎么会喜欢日日打扮成小白脸,还在身上熏香…… 那样弱不禁风的男人,他现在一个能打十个! 虽然右手的小拇指没了,可经过这些日子的勤学苦练,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用刀,在战场上勇猛无比! 任谁也无法将这名勇猛的将士,也最初那个看到匈奴人的弯刀挥过来,就吓得尿裤子的废物联系到一起。 南宫玄羽将柳时章发配边疆时,封了他做从五品的骑都尉。起初没有一人服他,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也敢当着柳时章的面嘲笑他。 但现在,柳时章已经用行动征服了所有人! 一场苦战结束后,军营里燃起了篝火。 柳时章坐在椅子上,看着将士们载歌载舞,粗糙的脸上满是笑意。 时不时有士兵过来跟他打招呼:“骑都尉大人,属下敬您一杯!” “骑都尉大人,这是刚烤好的肉,您尝尝!” “骑都尉大人,您今天一刀砍下那个匈奴人头颅的样子,实在是太男人了!” “骑都尉大人……” 柳时章端着酒杯,一个个含笑回应他们。 他以前一直觉得,好歹自己小时候也跟在陛下后面叫表哥,陛下怎么就这么狠心,把他发配到边疆送死…… 但从许久之前,柳时章的想法就改变了。 是军营让他拥有了第二次人生。 如果陛下没有下那道旨意,他或许还是京城的纨绔,承蒙祖辈的荫蔽成日醉生梦死…… 驱除匈奴,建功立业,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谁知道就在众人喝酒吃肉,庆祝今日的胜利,以及多又多活了一天时。面色复杂的周钰溪,大步从往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他,众人立即起身行礼:“见过周小将军!” 柳时章也放下了酒杯,拱手行了一礼:“周小将军!这时候,您怎么过来了?” 军营也分为很多区域,周小将军今晚并不在这块。 周钰溪看了柳时章一眼,便挥手道:“将他拿下!” “是!” 立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前钳制了柳时章。 他抬起头,错愕地问道:“周小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四周的士兵也都放下手中的肉和酒,朝这边围了过来,脸上满是不解之色:“周小将军,骑都尉大人犯了什么错,您要突然对他动手?” “是啊!周小将军,有话好好说。” “周小将军,您和骑都尉大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家都是自己人,切莫伤了和气啊!” “……” 看到士兵们对柳时章的维护,周钰溪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他也没想到昔日那个京城纨绔,能成长到如今这一步。 假以时日,柳时章未必不能在军中闯出一番功绩,不堕定国公的威名。 只可惜…… 第804章 周钰溪对柳时章动了恻隐之心 周钰溪相信,定国公府在京城做的事,远在边疆的柳时章并不知情。 可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柳时章做了十几年金尊玉贵的小公爷,享受着泼天的富贵。出了事,就说定国公府做的事与他无关,不免可笑。 世家大族,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眼看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周钰溪沉声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了…… 柳时章的变化太大,以致他们下意识忽略了,他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受到了家族波及,才被陛下“发配”边境。 之前由于定国公府的原因,陛下还下旨砍了他的一根手指…… 难不成这次,又是定国公府在京城犯了什么事? 虽说所有人都明白,世家公子不可能只享受家族的富贵,不承担被家族牵连的后果。 可骑都尉大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战友啊! 还是有几人望着周钰溪,为柳时章求情:“周小将军,我们都是粗人,不懂朝堂上的大事。只知道骑都尉大人在为国卖命,杀了那么多匈奴人!” “若陛下因为京城的事,迁怒一个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不免让人寒心……” 看着同袍们都在为自己说话,柳时章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 他不愿牵连他们,朝众人摇了摇头。 周钰溪挥手道:“带走!” “是!” 很快,柳时章就被人押着,来到了周钰溪及其心腹所在的区域。 柳时章抬眸问道:“周小将军,陛下这次又下了什么旨意?” 他也明白,自己是定国公府的嫡子,享受了家族的荣光,就要承担家族的灾祸。 所以……此次是要他的哪根手指? 在军营,柳时章才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像周家父子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将军! 将来别人提起他柳时章,再也不是京城的纨绔小公爷,而是有乃父风范的大将军! 他的右手已经被砍了一根手指,如果再少一根,就没办法握刀了…… 如果要砍,就砍他左手的手指吧。他好好包扎一下,明日应该可以继续上阵杀敌。 周钰溪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就跟着周将军在军中磨砺。最瞧不上的就是柳时章这样,只知道仗着身份享乐的纨绔。 然而他没想到,此次出征在边境见到柳时章,对方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周钰溪心中,也是欣赏柳时章的。 他喟叹了一声,道:“……陛下有旨,将你的一条手臂,送给定国公夫人。” 柳时章的瞳孔猛然一缩,抬起头望着周钰溪,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就算少了两根手指,只要他把刀法练好,依旧可以在战场上取匈奴人的性命! 可断臂…… 哪个大将军,是只有一条手臂的? 而且……上次是一根手指,这次是一条手臂,下次呢? 难道他完整地来了边疆,竟要一块块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好不容易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上天却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柳时章没办法怪任何人。 要怪就只能怪,他生来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 但……他真的还是好不甘心啊! 他可以接受自己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甚至死在战场上。却无法接受自己有一腔热血,可因为家族的连累,余生都要做一个残废…… 柳时章的眼眶逐渐变得通红,望着周钰溪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 定国公府这次又做了什么错事,让陛下要下旨砍他的手臂? 就算死,他也想做一个明白鬼。 陛下并未公开定国公夫人做的事,按理说周钰溪不该跟柳时章说太多,砍了他的手臂让人送回京城,向陛下交差就行了。 可看着柳时章猩红的眼睛,周钰溪还是叹息道:“定国公夫人助纣为虐,伙同柳贵人意图谋害皇嗣。柳贵人……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柳时章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身体晃了晃…… 陡然知道这些事,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最先该想哪一件…… 柳贵人……是指他的胞姐吗?她成了贵人? 她……竟被陛下赐死了? 当年柳时清执意要嫁给南宫玄羽时,柳时章虽然还小,却也已经明白很多道理。他曾跟柳时清说过,她的性格不适合皇家。 但胞姐不听。 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可是为什么,她们犯下的错,最后却要毁了他的一辈子…… 陛下上次已经将他的手指送到了定国公府,他们难道不明白,若继续冥顽不灵,他必定会遭殃? 那么……母亲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啊…… 世人都重男丁,唯独母亲从小就偏爱姐姐。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柳时章从未跟姐姐计较过什么。 可他万万想不到,母亲为了偏帮姐姐,竟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虽然柳时章已经习惯,甚至喜欢上了边境的生活,可他还是时时想着,定国公府哪天会救他回去。 因为那代表他的家人,时时刻刻都牵挂着他,怕他过得不好,怕他遇到生命危险。 可这一刻,柳时章眼中涌出了热泪…… 不是害怕即将失去一条手臂,而是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定国公府……真的将他视为了弃子。 他……被家族抛弃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以周钰溪的聪慧,自然明白柳时章因何伤心。 若柳时章只是个纨绔,无论他哭得有多惨,周钰溪都只有一副铁石心肠。 可……一个焕然一新,保家卫国的铁血将士,不该在被家族抛弃后,还沦为家族的牺牲品…… 这一刻,周钰溪对柳时章动了恻隐之心。 即便无人能违抗圣旨,他也还是想为柳时章争取一番。 周钰溪大步往外走去。 事关重大,他要与父亲商议。 毕竟抗旨的罪名,是会祸及满门的…… 柳时章闭上了眼睛,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第805章 帝王真正的目的 与其做一个残废苟延残喘,他宁愿就这么死了。 就是不知道……当母亲看到他的尸首,可会伤心?可会后悔因为助纣为虐,搭上了他的性命? 从小疼爱他的父亲呢? 不…… 他们不会后悔的…… 反正对父亲来说,还有庶子可以继承家业,一个弃子又算得了什么。 母亲也只会感叹余生没了依靠,而不是真的痛心他死了。 柳时章麻木地等待着,但等了许久,都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小将军已经不在这里了。 难道是去磨刀了? 锋利的刀,砍起来应该没那么痛吧? 周小将军真是个好人。 …… 主帅的营帐。 周家的氛围极好,就连身为一家之主的周将军,都是和善爽朗的性子。 可一进入军营,他便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周身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 此刻,周将军正在与几名副将看舆图,分析匈奴人下一步的动作。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周将军头也没抬:“事情办完了?” “过来看看这两个地方,你可能分析出,带一小队人马伏击在哪里更合适?” 类似的情况以前发生过许多次,周钰溪排兵布阵的本事,都是周将军手把手教的。 周钰溪拱手道:“父亲,伏击的事不急这一时半刻,儿子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 周将军抬头看了他一眼。 知子莫若父。 周将军已经猜到,周钰溪想说什么了。 他起身挥了挥手:“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 转眼间,营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周将军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保住柳家那小子的胳膊?” 柳时章确实变得勇敢了不少,可军中最不缺的就是勇士,周将军只知道圣旨不可违抗。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儿子是性情中人,必定会为柳时章求情。 周钰溪皱眉道:“父亲,儿子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儿子不会说,定国公府的事与柳时章无关。” “但他的变化,您也看到了。儿子只是觉得,纨绔权贵变成了保家卫国的英雄,便是传到京中也是一段佳话。若就这么废了他,实在可惜……” “而且如今正在和匈奴开战的紧要关头,边境的将士们不懂京城的权斗,只会觉得柳时章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陛下却无缘无故砍了他的胳膊。” “将士们会寒心的……” 周将军摇了摇头:“可这是陛下的圣旨,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他了解周钰溪,周钰溪同样了解他。 若父亲真的不想保柳时章,哪会听他说这么多,直接就让其他人去动手了。 周钰溪期待地问道:“父亲,您有办法的,是不是?” 周将军没有回答,只是道:“前面是死路还是坦途,就看柳时章识不识时务了。” 周钰溪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周将军的意思。 陛下登基以前,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一直是大周的两座庞然大物。 虽说陛下早已铲除了镇国公府。 可由于太后娘娘出身柳家,又是陛下的养母,再加上比起昔日横行霸道的镇国公府,定国公府行事要内敛许多。 世人并不知道,陛下早已生了拔除定国公府的心思,只有他们这些心腹能窥探一二。 可事关重大,即便是陛下也无法随心所欲。做这件事,需要一个重要的契机。 或许是镇国公府的覆灭,让定国公府有了唇亡齿寒之感,他们行事越发谨慎。就连在朝堂上,也不明目张胆地与陛下争权了。 陛下该从哪里,撕开定国公府的口子呢? 或许……柳时章就是一个突破口! 若他愿意弃暗投明,应该能保住胳膊! 周钰溪笑道:“父亲,儿子明白了!” “还是您思虑深远!” 周将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以为思虑深远的,真的是你爹?” 周钰溪起初还有点不明白,回过味来之后,竟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爹,您的意思是,最初将柳时章‘发配’边疆,到现在下旨砍他的胳膊,都在陛下的算计之中。陛下的目的……就是策反他?” 周将军摸着长长的胡须问道:“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什么将这个差事交给你去办?” 还不是因为陛下知道,依他这个傻儿子的性格,不会直接对柳时章下手。 周钰溪心中越发敬畏:“陛下的手段,也太厉害了吧……” 周将军笑道:“不然先帝有十位皇子,为何最终胜出的是陛下?” 想到柳时章还心如死灰地等着砍胳膊,周钰溪顾不上错愕,行了一礼道:“儿子先告退!” 他回去的时候,柳时章还站在原地。 比起之前和士兵们喝酒、吃肉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的他垂丧着脑袋,仿佛失去了所有求生欲。 看得周钰溪心中挺唏嘘的。 他挥了挥手,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拱手道:“是!” 柳时章终于转头看着周钰溪,抬起了一条手臂道:“周小将军,谢谢你愿意给我留最后的体面,不让其他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你动手吧……我不会反抗的。” 周钰溪摇了摇头:“值得吗?” 柳时章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身为世家子弟,这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命运。” 家族兴旺,则他们过得风生水起;家族遇事,他们也会跟着遭殃。 “都是命。” “我……认命!” 周钰溪道:“你若真的认命,就不会说这番话了。” “柳时章,我周钰溪这一生欣赏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之前一直期待着,你成长为真正的将帅之才的那一天。就这么毁了一生,你真的认命吗?” 看着周钰溪身上象征着将军身份的盔甲,听着他的这番话,柳时章眼眶渐红,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我纵使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改变不了自己定国公府小公爷的身份,更改变不了陛下的圣旨……” 第806章 断亲书(44万打赏值加更) “谁说改变不了?” 周钰溪直视着柳时章的目光,沉声道:“陛下不是是非不分的昏君,若你愿意弃暗投明,前方定是坦途!” 柳时章衣袖下的双手微微握紧,没有说话。 身为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他当然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知道。 相反,他一直都明白父亲的野心。 只是父子连心,定国公府生他、养他,给了他十几年荣华富贵的生活,让他出卖他们,他真的做不到…… 或许会有很多人觉得他很傻,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啊…… 周钰溪走上前,拍了拍柳时章的肩膀,循循善诱道:“从前在京中,我们也算打过几回交道,你虽纨绔,却与真正的恶霸不同,从不仗着身份做欺男霸女之事。” “我知你本性纯良,即便定国公府对你不仁,你也不忍对他们不义。可是真的值得吗?” “你有满腔抱负,在排兵布阵一道上天赋极高,是天生的将才!却因为一帮把你视为弃子的人,毁了一生。你选择保全他们,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柳时章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嘴唇都抿得有些发白了。 周钰溪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 他想保柳时章,是因为欣赏对方。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就只有尊重他人命运了。 周钰溪“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插在了柳时章旁边。 “究竟是弃暗投明,从此与定国公府划清界线。还是因为自己的愚孝和懦弱,今日丢了手臂,明日丢了性命,你自个选择吧。” 柳时章看了看地上闪着寒光的长剑,又看了看周钰溪身上,那一身让他羡慕的铠甲,沉默了良久,良久……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内心似乎在天人交战。 周钰溪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时章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望着周钰溪一字一顿道:“周小将军,末将有要事要向陛下禀报!” 周钰溪朝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说完深藏在心中的那个秘密,柳时章没有看周钰溪惊愕的表情,拔出地上的长剑,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缕断发便代表,今日我与定国公府一刀两断!” …… 御书房。 李常德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个匣子呈到了帝王跟前,恭敬道:“陛下,这是周小将军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奏折!” 帝王似乎已经猜到了,奏折上写的是关于谁的内容,毫不意外地接过了匣子。 打开后,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南宫玄羽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定国公的城府,比昔日的镇国公更深。那个老匹夫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实则居心不良。 可南宫玄羽也只是以为,定国公是想让柳家,或依附柳家的女子生下皇子,成为下一任皇帝。 如此一来,既可延续定国公府的荣光,也可继续把持朝政。 然而南宫玄羽没想到,柳时章竟交代,定国公府也养私兵。而且规模比起镇国公当年养的,只大不小! 养私兵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寻常世家根本不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定国公府居然做了这么多年,还做得如此隐秘。目的如何,已经十分明显了! 定国公府是想此计不成,就直接造反啊! 好!!!很好!!! 李常德不知道奏折上的内容,但他能感觉到,陛下此时的心情极差。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弯着腰将语气放轻了一些:“陛下,与奏折一同送来的,还有柳时章和定国公府的断亲书。他说从此不做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只做陛下的骑都尉。请陛下为他赐一个新名字,给予他新生!” 柳时章小时候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南宫玄羽自然了解对方的性格。 看着断亲书上那决绝的语气,帝王摇了摇头。 年轻人,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柳时章这时大张旗鼓与定国公府断亲,不就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定国公府的人,他这个小公爷把他们给卖了? 定国公那个老狐狸有了防备之心,只怕更不好对付了。 南宫玄羽对李常德道:“你命人告诉柳时章,这纸断亲书朕先替他收着,让他一切按兵不动。待定国公府的事尘埃落定,朕自会赐予他新身份。” 李常德恭敬道:“奴才遵命!” 陛下还真是料事如神,成功策反了柳时章。从内部瓦解定国公府,对付起他们来就更容易了! …… 京郊,避暑山庄。 清晨,沈南乔匆匆从一个雅致的院子出来,跑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门口的丫鬟看到她,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夫人,奴婢正准备去伺候您起床呢,您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 沈南乔的目光有些闪烁:“我、我……我见清晨空气好,便出去散了一会儿步。” 丫鬟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原来如此。” “夫人,这里虽是避暑山庄,可毕竟在郊外,外面人烟稀少,您独自一人还是少出去吧,万一遇到野兽或歹人就不好了。” 沈南乔点了点头:“知道了。” 丫鬟端着水盆进去,伺候她洗漱。 回想起昨夜的疯狂,沈南乔脸颊微热,整个人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丫鬟年纪还小,没经历过人事。看到沈南乔脖梗上的红痕,她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夫人,您出去时被蚊虫叮咬了?脖子都红了一大块……” “等会奴婢去问管事要一盒清凉的药膏,您敷一敷。” 沈南乔慌忙拉起衣领,盖住了脖子:“我没事!” 丫鬟虽然有些不放心,可夫人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事:“……是。” 随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夫人,算算日子,大人和老夫人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应该到任上了吧?您来了京郊的避暑山庄,万一他们寄信回去,您没收到怎么办?” 现在提起陆江临和陆母,沈南乔心中只有厌烦,冷嗤道:“县衙只有他们母子,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想得到我。” 第808章 犯了沈大人的名讳 但面上,他依旧是一副深情的样子,温声道:“乔娘,我不是早已告诉过你,我一直觉得婚姻大事,宁缺毋滥。” “若遇不到与我心意相通的女子,我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 “直到认识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完美,这么与众不同的姑娘!” “你人淡如菊,雅致脱俗,与世无争,就像皎皎明月。唯有乔娘,才是我的知己!” 说到这里,林修垂下眼眸,露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掏给乔娘了,难道乔娘还是不信我?” 沈南乔听得心都化了,连忙道:“我信!” “唯有修郎,才是懂我之人,我当然信你!” 林修将沈南乔拥入怀中,缓缓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沈南乔只想忘记自己是陆夫人,忘记一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美好。 …… 嫔位的册封礼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五皇子满月后不久,康嫔的册封礼就顺利完成了。 从此,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膝下还抚养着一名皇子! 遥想从前,她不过是个宠爱不多的贵人,如今的人生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五皇子是个健康的皇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造化,康嫔的未来就更光明了! 不过……即便五皇子活不到及冠,短时间内也足够康嫔傍身了。 有一名皇子养在膝下,尤其五皇子的身子还弱,更得帝王怜惜。帝王去储秀宫的次数多了,康嫔有孕也是迟早的事。 一时间,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康嫔。 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就轮不到她们头上呢? 众人心中的想法,康嫔浑然不知。 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五皇子的身体。 只有照顾好了五皇子,她才对得起郝嫔妹妹临终前的嘱托。 好在经过禾院判这一个多月的精心治疗,五皇子的身体终于好转了一些。他虽然依旧体弱,却已经可以见外人了。 康嫔喜极而泣,不敢相信地问道:“……禾院判,本宫真的可以进去看看五皇子了吗?” 五皇子出生到现在,除了禾院判和近身伺候他的人,其他人还没有接触过他呢。 就连陛下每次来储秀宫看五皇子,都是隔着窗户。 医者仁心。禾院判和五皇子相处了这么久,对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有了一些感情。 见康嫔是真的关心五皇子,而不是把他当成争宠和巩固地位的工具,禾院判笑道:“回康嫔娘娘,五皇子的身子已经不像出生时那么弱,不能与外界接触了。” “好好好。” 康嫔笑着走了进去。 乳母和保母们立刻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康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康嫔示意她们起来,大步走到了摇篮边,将五皇子抱了起来。 他虽然已经满月了,可身体依旧非常瘦小,和二公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康嫔刚将五皇子抱在怀里,就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如果……如果郝嫔妹妹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看看她拼了性命生出来的孩子了…… 康嫔抱着五皇子,笑中带泪:“好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到时候母妃带着你,去找你二皇姐和四皇兄玩,好不好?” “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五皇子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沉,根本听不到康嫔的话。 即便如此,康嫔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在这冰冷的深宫,仿佛余生都有了盼头…… …… 沈知念浩浩荡荡的仪仗走到宫道上,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宫人,皆停下低头行礼。 “见过宸贵妃娘娘!” 看到来人,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讶色:“詹统领,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为禁军统领,詹巍然大部分时候,都跟在南宫玄羽身边。 詹巍然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马上就要入秋了,天气干燥。末将便按照往常的惯例,带人巡视、检查一遍宫中容易走水的地方。” 沈知念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了一抹了然,含笑问道:“詹夫人最近还好吗?” 毕竟对方当初是被她的人救下的,在这里遇到詹巍然,沈知念就顺口问了一嘴。 提起妻子,詹巍然向来冷硬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劳烦宸贵妃娘娘挂心,内子一切都好。前天刚诊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说到即将为人父的事,詹巍然眼底尽是柔软之色。 “恭喜詹统领。” “多谢宸贵妃娘娘!” 寒暄了两句,沈知念的仪仗便继续往钟粹宫而去。 詹巍然低着头,恭敬道:“恭送宸贵妃娘娘!” 当初若不是宸贵妃娘娘救了他的妻子,他也不可能拥有如今幸福的生活。 这份恩情,詹巍然一直牢记在心中。 离开时,菡萏回头看了詹巍然一眼。 说来也是奇怪。 刚认识的时候,每次看到威风凛凛的詹统领,她的一颗心都“扑通”跳个不停。 可自从詹统领成婚了,她决定放下后,就鲜少想起这个人了。 这么久没看到詹统领,再次相见,菡萏心中竟一丝波澜都没有了。仿佛她曾经对詹统领的怦然心动,都是黄粱一梦……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马上就要入秋了,各宫的主子和宫人们的秋装,内务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银钱上,还有一些需要沈知念过目的地方。 回到钟粹宫,她便拿起内务府送来的账册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胡茂才的办事能力,比陈扬明强多了,连账本都更一目了然。 这时,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胡茂才求见。” 沈知念放下账本道:“让他进来吧。” “是。” 进了内室,胡茂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沈知念磕了一个头:“奴才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望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时求见本宫,有什么事?” 胡茂才没有绕弯子,惶恐道:“请宸贵妃娘娘恕罪!” “奴才实在该死,竟不知自己犯了沈大人的名讳!” 第809章 该求到您面前了(45万打赏值加更) 胡茂才。 沈茂学。 几个菜啊,让他喝成了这样,竟敢和宸贵妃娘娘的父亲,吏部尚书沈大人,用同样的字做名字! 虽说这只是巧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犯贵人的名讳,本身就是大忌。 多亏了宸贵妃娘娘不计较,还对他委以重任。 知道了这件事后,胡茂才后怕不已,马上到钟粹宫来请罪了。 沈知念:“……” 不是。 她还以为胡茂才着急忙慌地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结果就这? 她确实不怎么在意沈父,以致如果不是胡茂才主动提起,沈知念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不过在世俗的眼光里,女儿重视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如果不处理这件事,胡茂才也会一直惴惴不安。 沈知念淡淡道:“事有巧合,本宫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并未怪罪你。” 胡茂才这才松了一口气,冲沈知念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多谢宸贵妃娘娘宽宏大量!” “奴才斗胆,想请宸贵妃娘娘给奴才赐一个新的名字。” 主子只会给自己身边的人赐名。 胡茂才此举,一是为了不犯忌讳,二是为了借机向沈知念表忠心。 后宫谁掌握的实权最多,内务府总管就是谁的人,这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毕竟像内务府这么重要的地方,当权者肯定要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就像曾经所有人都知道,陈亚明是柳时清的人,陈扬明是庄妃的人。 故而沈知念不用担心给胡茂才赐名,别人会发现,胡茂才效忠于她。 况且胡茂才犯了她父亲的名讳,她给对方改个名字,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沈知念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今后就叫‘胡忠才’吧。本宫最看重的,就是你的一颗忠心。” 胡忠才磕了一个响头:“奴才胡忠才,多谢宸贵妃娘娘赐名!” 沈知念漫不经心地问道:“本宫的贵妃朝服制作得怎么样了,可发现了纰漏?” 胡忠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朝服出问题很正常。可要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还要好生安排一些细节。” “请宸贵妃娘娘放心,待此事办妥,奴才定会第一时间向陛下汇报!” 一般情况下,后宫的大小事宜,内务府都应该报给协理六宫的沈知念。 可宸贵妃娘娘是大周有史以来,唯一被破格赐封号的贵妃。任何跟她有关的事,都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册封礼上穿的朝服。 当然要请陛下定夺! 沈知念满意地笑了笑。 见她没有其它吩咐,胡忠才就告退了。 他离开后不久,挺着个大肚子的孙贵人,便在珠儿的搀扶下来了主殿。 即便沈知念每次都真心实意地告诉她,不必多礼,但孙贵人还是没有忘记规矩:“见过宸贵妃姐姐!” “宸贵妃姐姐,自从不喝被加了料的安胎药后,嫔妾的胃口终于恢复了正常!” “唐太医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控制,嫔妾生产时应当不会出现胎大难产的情况了。” 沈知念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叮嘱道:“马上九个月了,就快生了。越是最后时刻,越要小心,明白吗?” 孙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重重点头:“多谢宸贵妃姐姐,嫔妾明白的。” “等嫔妾生产的时候,也只要林嬷嬷为嫔妾接生,其他人嫔妾可信不过!” 林嬷嬷笑道:“小主放心,老奴定会用尽毕生所学,让您像娘娘一样母子平安!” 孙贵人高兴、期待的同时,心中又有着淡淡的惆怅:“可是嫔妾不想和宸贵妃姐姐分开……” 按照规矩,她生下皇嗣后必定会晋为嫔位。做了一宫主位,就不能继续住在宸贵妃姐姐的钟粹宫了。 她真的好不舍啊…… 沈知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别的小主都不愿寄人篱下,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殿。你倒好,还情愿住在侧殿了?” 孙贵人笑道:“主殿也好,侧殿也罢,嫔妾只想和宸贵妃姐姐在一起。” “不然嫔妾的琵琶弹得再好,又有谁听呢?” 这回别说珠儿了,就连菡萏和芙蕖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孙贵人的琵琶,不是为了争宠而学吗?她不弹给陛下听,整天想着娘娘做什么? …… 长春宫。 若离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公子来信,您上次吩咐他做的事,他已经办妥了。” “只是用这种方法……真的能洗脱咱们身上的嫌疑吗?” 毕竟宫里的人不是傻子,陛下更不是傻子。 庄妃站在佛像前,温和地笑了笑:“你以为任何事,陛下最在意的都是真相和对错吗?” “不。” “他是帝王,要权衡多方势力。如今正是重用庄家的时候,能否让陛下相信本宫不重要,重要的是给陛下一个合理的理由。” “只要陛下‘相信’了本宫,其他人就算不相信,又能怎么样?” 若离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人就该求到您面前了!” …… 落樱阁。 吴常在细致地吩咐道:“檀儿,马上就要入秋了,宁古塔又寒冷无比。把陛下和各位娘娘今年赏我的料子、棉衣,都整理一下托人带去给耀祖。” “小主?!” 檀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您身上的恩宠早就淡了,到了秋冬肯定又会被内务府克扣炭火。您把这些东西都送去给少爷了,自己怎么办?” “您的身子才养好没多久,万一到时候又冻病了……” 吴常在语重心长道:“我在宫里,难不成还会冻死了?倒是耀祖……每次想到他在宁古塔受苦,我心里都跟刀割似的……” “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管他,还有谁会管我们老吴家的根?” 檀儿还是不情愿:“可您照顾少爷,也不能完全不顾自己吧?” “再说了,您上头还有四个姐姐,她们也会派人给少爷送东西啊。” 吴常在摇了摇头:“她们是她们,这是我对耀祖的心意。” 第809章 该求到您面前了(45万打赏值加更) 胡茂才。 沈茂学。 几个菜啊,让他喝成了这样,竟敢和宸贵妃娘娘的父亲,吏部尚书沈大人,用同样的字做名字! 虽说这只是巧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犯贵人的名讳,本身就是大忌。 多亏了宸贵妃娘娘不计较,还对他委以重任。 知道了这件事后,胡茂才后怕不已,马上到钟粹宫来请罪了。 沈知念:“……” 不是。 她还以为胡茂才着急忙慌地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结果就这? 她确实不怎么在意沈父,以致如果不是胡茂才主动提起,沈知念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不过在世俗的眼光里,女儿重视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如果不处理这件事,胡茂才也会一直惴惴不安。 沈知念淡淡道:“事有巧合,本宫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并未怪罪你。” 胡茂才这才松了一口气,冲沈知念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多谢宸贵妃娘娘宽宏大量!” “奴才斗胆,想请宸贵妃娘娘给奴才赐一个新的名字。” 主子只会给自己身边的人赐名。 胡茂才此举,一是为了不犯忌讳,二是为了借机向沈知念表忠心。 后宫谁掌握的实权最多,内务府总管就是谁的人,这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毕竟像内务府这么重要的地方,当权者肯定要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就像曾经所有人都知道,陈亚明是柳时清的人,陈扬明是庄妃的人。 故而沈知念不用担心给胡茂才赐名,别人会发现,胡茂才效忠于她。 况且胡茂才犯了她父亲的名讳,她给对方改个名字,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沈知念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今后就叫‘胡忠才’吧。本宫最看重的,就是你的一颗忠心。” 胡忠才磕了一个响头:“奴才胡忠才,多谢宸贵妃娘娘赐名!” 沈知念漫不经心地问道:“本宫的贵妃朝服制作得怎么样了,可发现了纰漏?” 胡忠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朝服出问题很正常。可要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还要好生安排一些细节。” “请宸贵妃娘娘放心,待此事办妥,奴才定会第一时间向陛下汇报!” 一般情况下,后宫的大小事宜,内务府都应该报给协理六宫的沈知念。 可宸贵妃娘娘是大周有史以来,唯一被破格赐封号的贵妃。任何跟她有关的事,都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册封礼上穿的朝服。 当然要请陛下定夺! 沈知念满意地笑了笑。 见她没有其它吩咐,胡忠才就告退了。 他离开后不久,挺着个大肚子的孙贵人,便在珠儿的搀扶下来了主殿。 即便沈知念每次都真心实意地告诉她,不必多礼,但孙贵人还是没有忘记规矩:“见过宸贵妃姐姐!” “宸贵妃姐姐,自从不喝被加了料的安胎药后,嫔妾的胃口终于恢复了正常!” “唐太医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控制,嫔妾生产时应当不会出现胎大难产的情况了。” 沈知念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叮嘱道:“马上九个月了,就快生了。越是最后时刻,越要小心,明白吗?” 孙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重重点头:“多谢宸贵妃姐姐,嫔妾明白的。” “等嫔妾生产的时候,也只要林嬷嬷为嫔妾接生,其他人嫔妾可信不过!” 林嬷嬷笑道:“小主放心,老奴定会用尽毕生所学,让您像娘娘一样母子平安!” 孙贵人高兴、期待的同时,心中又有着淡淡的惆怅:“可是嫔妾不想和宸贵妃姐姐分开……” 按照规矩,她生下皇嗣后必定会晋为嫔位。做了一宫主位,就不能继续住在宸贵妃姐姐的钟粹宫了。 她真的好不舍啊…… 沈知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别的小主都不愿寄人篱下,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殿。你倒好,还情愿住在侧殿了?” 孙贵人笑道:“主殿也好,侧殿也罢,嫔妾只想和宸贵妃姐姐在一起。” “不然嫔妾的琵琶弹得再好,又有谁听呢?” 这回别说珠儿了,就连菡萏和芙蕖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孙贵人的琵琶,不是为了争宠而学吗?她不弹给陛下听,整天想着娘娘做什么? …… 长春宫。 若离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公子来信,您上次吩咐他做的事,他已经办妥了。” “只是用这种方法……真的能洗脱咱们身上的嫌疑吗?” 毕竟宫里的人不是傻子,陛下更不是傻子。 庄妃站在佛像前,温和地笑了笑:“你以为任何事,陛下最在意的都是真相和对错吗?” “不。” “他是帝王,要权衡多方势力。如今正是重用庄家的时候,能否让陛下相信本宫不重要,重要的是给陛下一个合理的理由。” “只要陛下‘相信’了本宫,其他人就算不相信,又能怎么样?” 若离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人就该求到您面前了!” …… 落樱阁。 吴常在细致地吩咐道:“檀儿,马上就要入秋了,宁古塔又寒冷无比。把陛下和各位娘娘今年赏我的料子、棉衣,都整理一下托人带去给耀祖。” “小主?!” 檀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您身上的恩宠早就淡了,到了秋冬肯定又会被内务府克扣炭火。您把这些东西都送去给少爷了,自己怎么办?” “您的身子才养好没多久,万一到时候又冻病了……” 吴常在语重心长道:“我在宫里,难不成还会冻死了?倒是耀祖……每次想到他在宁古塔受苦,我心里都跟刀割似的……” “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管他,还有谁会管我们老吴家的根?” 檀儿还是不情愿:“可您照顾少爷,也不能完全不顾自己吧?” “再说了,您上头还有四个姐姐,她们也会派人给少爷送东西啊。” 吴常在摇了摇头:“她们是她们,这是我对耀祖的心意。” 第810章 求庄妃救命 “吴家出了事,四个姐姐在夫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只有我在宫里还好一些。” “我再不为耀祖打算,我那可怜的弟弟在宁古塔可怎么办?” 檀儿:“……” 小主整天不是耀祖,就是老吴家的根,她都快烦死了! 小主要是把对少爷的心思,放在陛下身上,说不定早就成宠妃了。 然而其它事不用檀儿劝,吴常在也十分清醒。唯独遇到跟吴耀祖有关的事,不论檀儿怎么说,吴常在也听不进去。 时间长了,檀儿也只能无奈放弃,照吴常在说的去做。 谁知道她刚把东西收拾好,另一名伺候吴常在的宫女,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小主,您的大姐来信了。” 吴家另外四个女儿都和吴常在一样,十分放心不下远在宁古塔的吴耀祖,时不时就在信里和吴常在商议,给吴耀祖送点什么过去。 所以此次接到大姐的家书,吴常在也没有多想。 可是打开信封,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吴常在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连旁边的茶盏都失手打翻了! “怎么会这样?!” 看到吴常在失态的样子,檀儿诧异地问道:“小主,出什么事了?” 吴常在眼眶微红,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大姐说她前段时间托人去宁古塔,给耀祖送一些补身子的药材,谁知道对方加紧送了消息回来,说、说……耀祖和其他苦役被派出去干活时,遇到塌方不知所踪了!” 吴常在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 檀儿赶紧扶住了她:“小主,您冷静点,要注意自个的身子啊!” 吴常在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怎么办?!” “耀祖在宁古塔受苦,已经够可怜了,竟还遇到了这种事……” “大姐在信上说,她已经给二姐、三姐和四姐都去信了。可宁古塔那么远,她们只是后宅妇人,又不受夫家待见,根本没办法去救耀祖……”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老吴家的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活下去啊……” 檀儿心里冒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要是少爷就这么死了倒干净。 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用,只会拖累旁人。 后宫的低位宫嫔里,小主还算聪慧,没了少爷拖后腿,未必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席之地。 说不定此次,是老天在帮小主呢! 然而……看到吴常在哭得几近昏死的样子,檀儿默默叹了一口气。 吴家的五个女儿,从小就把耀祖少爷,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少爷要是真没了,只怕小主也活不下去了…… 檀儿只能拍着吴常在的后背为她顺气,安慰道:“小主,您先别想那么多。说不定少爷吉人天相,什么事都不会有呢。” “而且您哭得再凶,也无济于事啊……” 吴常在满脸泪水:“耀祖现在生死未卜,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自从曾经在御花园,害郝嫔娘娘动了胎气,她身上的恩宠就淡了。郝嫔娘娘殁了,陛下就更不怎么看她了。 就算她去求陛下,只怕连养心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吴常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庄妃了。 即便她早已明白庄妃不是善茬,与对方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时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吴常在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望着檀儿道:“为我梳洗一番,我要去长春宫求见庄妃娘娘!” 檀儿皱起了眉头劝道:“小主,您不是说庄妃娘娘不是好人……” “这种时候,您求到她头上,就不怕她趁火打劫?” 吴常在焦急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救耀祖,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这条命! 檀儿无可奈何,只能吩咐人打水进来,伺候吴常在净面。 …… 长春宫。 庄妃跪在佛像前,身边萦绕着檀香燃烧后的烟雾。她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敲着面前的木鱼。 若离从外面走了进来,福了一礼后勾起了唇角:“娘娘,果然不出您所料,吴常在来求见了。” 庄妃停下了敲木鱼的动作,微微一笑:“本宫许久不见吴妹妹了,也怪想她的,把人请到花厅吧。” “是。” 很快,庄妃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香灰,往外走去。 因为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佛堂,她身上浸染了一层檀香的气息,再加上无论什么时候,神色都十分从容,整个人显得平和无比。 就连心情十分焦急的吴常在,在看到庄妃的那一刻,心境都莫名平静了不少。 她忽然觉得……难怪曾经的后宫,有那么多人相信庄妃娘娘是慈善的好人,愿意为她前仆后继。 庄妃娘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宸贵妃娘娘,说不定庄妃娘娘真的能装一辈子…… 吴常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起身福了一礼:“嫔妾给庄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庄妃挥了挥手:“吴妹妹不必多礼。” “若离,上茶。” 多耽误一会儿,耀祖就多一分危险。吴常在现在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情喝茶。 她起身朝庄妃跪了下去,开门见山道:“求庄妃娘娘救命!” 庄妃望着吴常在,眸中闪过了一抹诧异:“都是姐妹,好端端的,吴妹妹怎的行这么大的礼?” “你让本宫救命,这是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本宫这段时间在长春宫闭门不出,宫里有人欺负吴妹妹?” 吴常在含泪道:“不是嫔妾,而是嫔妾的弟弟。” “庄妃娘娘,今日嫔妾接到了大姐的家书,说耀祖在宁古塔做苦役时遇到了塌方,到现在还生死不知……” “求庄妃娘娘救救嫔妾的弟弟吧,嫔妾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庄妃似乎也很诧异:“吴公子出事了?” “说来也是本宫不好,遭人陷害名声受损,日日只能待在长春宫。因着与匈奴的战事,庄家上下也忙得不可开交,忽视了对吴公子的照拂。” 第811章 这是一颗绝佳的棋子 说到这里,庄妃轻轻皱起了眉头,眉宇间似乎带着几分歉疚。 若不是吴常在早已明白了庄妃的真面目,只怕看到她这副模样,真的会感动得不行。 然而庄妃现在是唯一能救耀祖的人了,即便明白她在装,吴常在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她望着庄妃,感动道:“庄妃娘娘,宁古塔的环境那么恶劣,若没有庄家的照拂,耀祖只怕活不到现在。” “您没有义务照拂耀祖,却还是为他做了那么多,嫔妾已经很感动了,您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 “只是此次……耀祖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求大慈大悲的庄妃娘娘救救他吧!” 话音落下,吴常在重重磕了下去! 庄妃连忙道:“姐妹之间,何需说这种客套话?” “若离,快把吴妹妹扶起来!” 若离应了声“是”,上前扶起了吴常在,温声道:“吴常在,您先别忧心。我们娘娘从未把您当成外人,又怎么会不管您弟弟的事呢?” 若离和庄妃的态度,让吴常在重重松了一口气。 但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担忧…… 庄妃娘娘这么好说话,只怕事情不简单…… 庄妃温和地望着吴常在,似乎有些为难,叹了一口气道:“吴妹妹,本宫也是有兄长的人,十分能理解你对吴公子的手足之情。” “如果可以,本宫当然不忍看你与吴公子手足情深,却要天人永隔。” “只是你也知道……本宫遭奸人陷害,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还被降位了。就算想帮吴公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檀儿听得云里雾里的。 庄妃娘娘一会儿说,把小主当亲妹妹,不会不管耀祖少爷的事。 一会儿又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帮还是不帮? 起初,吴常在也和檀儿一样,摸不准庄妃的意思。 可看着庄妃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渐渐回过味来了。 原来如此! 庄妃娘娘是想让她…… 果然就像檀儿说的,庄妃娘娘趁火打劫了! 可是她能怎么办? 耀祖危在旦夕,她真的能做到不管老吴家的根吗? 不可能的。 吴常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中即将涌出的泪水,决绝道:“庄妃娘娘何错之有?” “您当初放弃了郝嫔娘娘,选择保全皇嗣,是因为不忍见陛下子嗣凋零,只是所有人都误会了您的一片苦心。” “您如此善良,一直视郝嫔娘娘为亲妹妹,又怎么会对她下毒?” “是嫔妾……” “嫔妾最开始得宠,就是因为模仿郝嫔娘娘,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却因此被郝嫔娘娘记恨,屡次遭她针对。嫔妾后来不仅和郝嫔娘娘起过多次争端,还害她动了胎气。” “见郝嫔娘娘生下了五皇子,嫔妾一嫉妒她不仅受宠,膝下还有了皇子。” “二担心被她报复,毕竟堂堂的嫔位,捏死嫔妾一个常在,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三觉得她的地位更稳固,还有了五皇子傍身,陛下就更不会看嫔妾了。” “种种原因加起来……嫔妾才对郝嫔娘娘痛下杀手!” “庄妃娘娘仁善,对我们这些低位宫嫔也十分照拂,嫔妾时不时就有来长春宫拜见的机会。这才恶向胆边生,对郝嫔娘娘下毒后,将剩余的毒药藏在了您的佛堂里!” 若离和庄妃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可是郝嫔娘娘中毒身亡那一天,吴常在并未去过储秀宫,毒怎么可能是您下的呢?” 吴常在思索了一阵子,便道:“嫔妾那天虽没去过储秀宫,但在那之前的两天,曾和其他人一起去探望过郝嫔娘娘。” “嫔妾就是在那时候找到时机,偷溜进了储秀宫的茶水间,将毒药涂抹在了杯子上。只等郝嫔娘娘哪天运气不好用到了,便会一命呜呼!” “所以,庄妃娘娘从未对她下毒,只是您那天递给郝嫔娘娘的茶水,杯子本身就是有毒的,这才遭了无妄之灾。” “所有的一切都是嫔妾做的……与庄妃娘娘无关!” 听到这里,檀儿已经明白吴常在想做什么了,眸中写满了惊骇:“小主?!” 小主就算再疼爱耀祖少爷,也不能为了救他,给庄妃娘娘顶罪吧?! 庄妃娘娘在那件事里,只被降了位分,是因为她侍奉陛下多年,还有强大的家世。 可小主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常在,吴家也早已倒台。 小主本就害郝嫔娘娘动了胎气,若再背上毒杀郝嫔娘娘,又嫁祸给庄妃娘娘的罪名。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被陛下赐死! 小主怎么能这么傻…… 为了耀祖少爷,真的值得吗? 檀儿含泪朝她摇头:“小主,不要啊……” 虽然她不满小主,总是把耀祖少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做了种种蠢事。 可她和小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以前在吴家,老爷、夫人只重视耀祖少爷,小主过得都不好,更何况她一个丫鬟? 是小主心善,总是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她用,她才过得比其他丫鬟好很多。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小主去死,她真的做不到啊…… 吴常在低着头道:“檀儿,这些事的确都是我做的。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 见吴常在如此识时务,庄妃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用帕子捂着嘴,望着吴常在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吴妹妹,你怎能做出这样的错事呢?” “唉……若陛下问起,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无人知道与你有关,你为何突然跳出来承认。你又当如何回答?” 吴常在垂下眼帘,没让庄妃看到她眼底的讥讽之色,缓缓道:“是因为庄妃娘娘视嫔妾为亲妹妹,嫔妾却忘恩负义,甚至恩将仇报,心中实在不安……” “这些日子,嫔妾一直承受着内心的折磨,实在受不了了,故而主动坦白自己犯下的错事。” 庄妃对吴常在越发满意。 她就说,她当初就看出了,这是一颗绝佳的棋子! 第812章 脱簪待罪(139万票加更) 庄妃看吴常在的眼神十分悲悯,就像佛堂里普度众生的菩萨:“虽说吴妹妹做了这么多错事,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放心,待本宫洗刷了身上的冤屈,定会让庄家派人去宁古塔,全力搜救吴公子!” 吴常在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从眼中流下:“多谢庄妃娘娘……宽宏大量!” 她知道,什么漂亮话都是假的,是她用自己的性命,和庄妃娘娘做了这场交易。 但只要能救耀祖,一切都是值得的! 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放不下的事。 吴常在给庄妃磕了一个头,道:“嫔妾还有一事,想求庄妃娘娘。” 庄妃十分好说话:“吴妹妹但说无妨。” 吴常在抬起头看了檀儿一眼,才对庄妃道:“檀儿还有好几年才到出宫的年纪,嫔妾想恳求庄妃娘娘给个恩典,让她提前出宫。” 吴常在知道,檀儿虽然好,心里却一直瞧不上她对耀祖的偏爱。 可不管怎么说,檀儿从小就伺候她,对她忠心耿耿。是她在这冰冷的深宫,唯一能说贴心话的人。 她作为一个罪妇被陛下赐死后,檀儿身为她的大宫女,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 就让她用最后的利用价值,为檀儿求个自由吧…… “小主……” 檀儿望着吴常在,已经泪流满面。 她以为小主心里只在意耀祖少爷,没想到这种时候了,小主还不忘为她打算。 小主明明很好,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那么傻呢…… 小主只要不管耀祖少爷,就可以过得很好啊…… 看着吴常在和檀儿主仆情深的样子,庄妃眼底也浮现出了几分感动,温声道:“吴妹妹是好主子,檀儿也是忠仆。” “只是吴家已经散了,檀儿一个弱女子,出宫了又能去哪呢?不如让她到长春宫来伺候?” 檀儿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只想跟小主在一起,哪都不要去。 而且庄妃娘娘这么可怕,只怕她到了长春宫,连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 很显然,吴常在也明白这一点。 但她不敢得罪庄妃,只能委婉道:“庄妃娘娘的好意,嫔妾心领了。可檀儿粗鄙,笨手笨脚的恐怕伺候不好庄妃娘娘,还是让她出宫去吧。” 庄妃没有勉强:“既然这是吴妹妹的心愿,本宫一定会替你完成。” 交易已经做完了,吴常在实在不想再说虚与委蛇的话,向庄妃行了一礼,便带着檀儿离开了长春宫。 一路上檀儿都很想哭,却又怕被人看到,只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回了落樱阁,她真的绷不住了,跪在吴常在面前哽咽道:“小主,奴婢求求您了,不要这么傻好不好?” “您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要为耀祖少爷牺牲一切呢?” “小主,您就听奴婢一次,以后为自己而活吧!” 吴常在摇头道:“爹娘从小就教导我和四个姐姐,我们活着最大的意义,就是照顾好耀祖,为他铺路。” “檀儿,如果你有弟弟的话,就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无法为耀祖谋到一个好未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以后、以后你就在宫外,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塌方不是闹着玩的,京城到宁古塔又路途遥远,吴常在哪敢耽搁。 说完这句话,她就脱下美丽的宫装,换上一身素色衣服。然后摘下钗环首饰,披散着头发往养心殿而去了。 脱簪待罪,是后妃犯了重大过错时,向帝王请罪的礼节。 既能体现她的谦卑和忏悔之意,又代表了宫规的森严和庄重。 摘去首饰,象征卸下华丽的外表,回归朴素。 女子向来重视发髻的整洁,这代表着她们出门在外的体面。把头发全部披散开走在外面,是自我贬低的表现。 着素服,表示悔过。 更严重的情况下……后妃还会赤足。 因为女子的双足不能被外男看到,赤足是一种充满侮辱性的惩罚。 吴常在想了想,还是咬牙脱下了鞋袜。 名声再重要又如何? 她这条命都要没有了,还在乎这些虚名干什么? 檀儿望着吴常在的背影,跪在地上无力地流泪…… 她帮不了小主。 也阻止不了这一切。 可想而知,吴常在这副模样走在宫道上,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一路上遇到她的宫人,有些由于太过惊愕,甚至连行礼都忘记了…… 很快,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刚才走过去的人是谁?看打扮不像宫女。” “难不成是哪位小主?” “我认得她,是落樱阁的吴常在!就是会变戏法,以前害郝嫔娘娘动了胎气的那个。” “原来是她。她这副打扮,是疯了不成?” “我听嬷嬷讲过,这好像是脱簪待罪。娘娘、小主们犯了极大的过错,才会这样去向陛下请罪,吴常在这是怎么了?” “……” 吴常在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在宫道上高声道:“嫔妾有罪!” “嫔妾忘了女德,嫉妒郝嫔娘娘,趁她产后虚弱将其毒杀,嫁祸给了庄妃娘娘。” “嫔妾罪孽深重!” “嫔妾该死……” 吴常在的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在后宫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 养心殿。 帝王正在和顾锦潇等心腹大臣议事。 看着八百里加急从边疆送过来的战报,南宫玄羽龙颜大悦! 战报上写着,大周和匈奴第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大获全胜! 除了周家父子用兵如神,再加上将士们勇猛以外,此次胜利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出身庄家的军师,献上了一条条精妙的计谋! 连周将军那样经验丰富的老将,都对庄军师赞不绝口! 庄军师昔日受庄太傅的教导,而庄太傅又是帝王的恩师。 一时间,大臣们纷纷夸庄太傅教导有方,名师出高徒! 这番话不仅夸了庄军师,还恭维了帝王。 只可惜,庄太傅已经致仕了。 若他能继续为朝廷效力,大周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人才! 第813章 需要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儒坐镇 大周的官员一般在七十岁致仕。 庄太傅当年是因为长年殚精竭虑,身子不好,于是在南宫玄羽登基后,便告老还乡休养了,那时还不到五十岁。 一晃几年过去,他也刚到不惑之年而已。 一名大臣提议道:“陛下,大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经过几年的调养,庄太傅的身子应当好了不少,不如将其起复?” 在场的大臣都是帝王的心腹,他们不在乎,也不参与党派之争,是真心希望大周变得更高。 刚才那人的话音落下,立刻有好几人跟着道:“陛下,微臣附议!” “自从镇国公府覆灭,朝堂上经过大换血,虽少了许多尸位素餐之人,可同时也凋零了不少有真本事的人才。” “今年科举选拔上来的那一批进士,即便才华横溢,可也太过年轻了……” “恕微臣斗胆进言,如今的朝堂已经有了青黄不接的趋势……庄太傅是大儒,更是许多读书人的信仰。若有他坐镇,局势定会稳定不少!” “微臣亦赞同,起复庄太傅!” “……” 帝王静静地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他当然明白,这些大臣们说的是事实。 而且得知定国公府豢养私兵,恐有谋反的心思后,他已经提前了要将其铲除的计划。 定国公府覆灭,与皇室而言,少了一大威胁。依附定国公府的官员被处理,皇权也会更加集中。 但此事带来的弊端就是,朝中又会少一大批官员。 重新注入的新鲜血液还没成长起来,若有德高望重的大儒坐镇,确实可以稳定朝堂。 只是……想到恩师的身体,南宫玄羽不免担忧。 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道:“起复庄太傅的事,朕自会考虑,下次再议。” “是!” 接下来,众人的话题,回到了跟匈奴有关的战事上。 议完事已经是下午时分,大臣们都恭敬地告退了。 不少聪明人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看陛下今日的态度……似乎也很想起复庄太傅,只是担心庄太傅的身子而已。 若庄太傅重新入朝为官,朝堂上的局势又要有新的变化了。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不在意自己支持的,是哪一个派系的人,只要对国家有利就行。 养心殿里。 大臣们离去后,里面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南宫玄羽回想着大臣们刚才的提议,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其实无论起不起复庄太傅,庄家立下的功劳都毋庸置疑。 近日朝堂上还有不少声音,说庄妃当初对郝嫔下毒之事,疑点态度了,此事未必是她所为。 庄家的谋士,正在战场上为大周抛头露,洒热血,陛下若冤枉了庄妃,不是让人寒心吗? 而且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庄妃被降位,也会让庄家惶恐不安,不利于大局…… 就在帝王深思的时候,李常德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一言难尽:“……陛下,吴常在从落樱阁脱簪待罪,一路往养心殿而来。” “她口口声声都说着,是她毒杀了郝嫔娘娘,因为愧疚难安,所以今日主动承认此事……” 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政事繁忙,他都快把吴常在这个人忘了,她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 李常德低着头道:“陛下,吴常在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南宫玄羽沉声道:“传她进来。” “是。” 吴常在身着素服,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足走进了养心殿,朝帝王行了个大礼:“罪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落樱阁距养心殿很远,她一路走过来,这副模样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了,其中不乏侍卫,已经名声尽毁。 就算奇迹出现,她能从此事中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再有半分恩宠了。 这,便是吴常在的决心! 帝王居高临下地望着吴常在,一双幽深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你说,郝嫔是你毒杀的?” “是。” 吴常在缓缓将在长春宫,对庄妃说的那番话,又对帝王说了一遍。 末了,她再次拜了下去:“……罪妇知道自己谋害郝嫔娘娘,又嫁祸庄妃娘娘,罪无可赦,求陛下赐罪妇一死!” 听着这番漏洞百出的言论,南宫玄羽只觉得可笑。 “……你说,你因为嫉恨郝嫔,所以趁着去储秀宫探望时,将毒药涂抹在了她的茶杯上。” “可你如何能肯定,最后使用那个茶杯的人一定是她?” “况且太医当时查出,郝嫔所中的是慢性毒药,只不过因为产后虚弱承受不住,才在第一次中毒时,便撒手人寰了。” “你难道有通天的本事,可是保证一次次去储秀宫投毒,不被任何人发现?还能保证,每次用有毒杯子的人都是她?” 吴常在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却还是坚定道:“回陛下,罪妇、罪妇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先对郝嫔娘娘下手了再说。” “没想到罪妇的运气好,第一次下手就送走了郝嫔娘娘,还恰逢庄妃娘娘去探望她,揽下了所有嫌疑。” “这段时间……罪妇日日被良心折磨,实在不愿再承受痛苦了,故而选择坦白罪行,向陛下请罪!” 看着吴常在视死如归的样子,帝王心中燃起了一阵无名火! 如此可笑的说辞,他当然不会相信! 南宫玄羽是气,世上还真有这么拧不清的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替别人顶罪。 庄妃是救过吴常在的命吗? 可是……南宫玄羽不得不承认,吴常在此举,确实给他递了一把梯子。 庄家的军师,在大周与匈奴的大战上,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后续的战役,亦离不开他精妙的计策。 朝堂上的人才,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需要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儒坐镇,稳定局势。 前朝与后宫是分不开的,种种原因加起来,帝王都不可能惩处庄妃,反而还要抬举对方。 可庄妃犯下的那些罪行,人证物证俱在。 第814章 宸贵妃的朝服出了问题 从大局的角度出发,南宫玄羽纵使想抬举她,也找不到机会。 毕竟擅作主张舍母保子的事,还可以说庄妃是把皇嗣看得太重了。若帝王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在后宫明目张胆地毒杀妃嫔,简直是不把宫规放在眼里! 帝王若是还宽恕庄妃,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吴常在出现得刚刚好…… 本来庄妃多年伪装出来的形象,在帝王心中虽说破灭得彻底。可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然而此事过后…… 正因为把来龙去脉看得太明白,帝王才深深地意识到,庄妃有多工于心计。 一直以来,她都一口一个“妹妹”叫着吴常在。可现在,为了洗清身上的嫌疑,庄妃毫不犹豫地推吴常在出来送死…… 她做的事,和她整日吃斋念佛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来南宫玄羽每次看到庄妃,都感觉像看到了柳太后,对她没什么兴致。今日的事过后,他对庄妃更是提不起半分兴趣了。 至于吴常在…… 不论是心甘情愿,还是为人胁迫,既然她要做庄妃的棋子,那他就成全她! 南宫玄羽不需要让人调查此事,看吴常在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你确实罪无可赦!” “来人,传朕的旨意,吴常在戕害妃嫔,嫁祸他人,罪该万死!但念其主动认罪,不牵连家人,只将其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赐死!” 此时此刻,吴氏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长春宫的时候她就当心过,万一她认下了此事,陛下一怒之下将她满门抄斩怎么办?那她不就白给庄妃顶罪了…… 可转念一想,同为后妃,她又没有谋害皇嗣,只是对郝嫔“下手”了而已。 以陛下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她是给庄妃顶罪,但陛下刚好需要一个台阶。 陛下不是残暴之人,种种原因加起来,应该不至于牵连她的家族。 不赌一把,耀祖必死无疑。 赌了,或许还能为耀祖争取到一线生机。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她赌赢了! 吴氏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罪妇,谢主隆恩!” 看着吴氏起身走出去的背影,小徽子还有些云里雾里。 当初不是所有人都说,对郝嫔娘娘下毒的人,是庄妃娘娘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庶人吴氏了? 而且这么重要的事,陛下居然查都不查,直接就听信了吴氏的片面之词? 小徽子挠了挠脑袋,决定还是事后去问问师父吧。 李常德却看得门清。 他都能看出来,此事与吴氏无关,她不过是个替罪羊,陛下能不知道吗? 可陛下的目光,从来都不是放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而是要从大局出发。 陛下默认了,吴氏为庄妃娘娘顶罪的事,当然不用再费心力让人去查。 苏全叶也可以歇一歇了。 帝王并不关心,吴氏因何听命于庄妃,沉声道:“既然郝嫔的事,庄妃蒙冤受屈,传朕的旨意,复庄妃良妃位分,恢复其协理六宫……” 谁知道这时,一名小太监弯着腰走了进来,恭敬道:“陛下,内务府总管胡忠才求见!” 见帝王对此人没有印象,李常德提醒道:“回陛下,内务府的前任总管陈扬明,被您打发去辛者库后,胡忠才是接替他的人。” 胡忠才上任的时候,就有人向南宫玄羽汇报过这件事,只是帝王政事繁忙,并未将一个奴才放在心上。 听到李常德的提醒,南宫玄羽道:“传他进来吧。” “是。” 胡忠才低着头进了养心殿,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抬起头直视天颜。 胡忠才从前在内务府虽然也是管事太监,但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没想到做了内务府总管后,居然还能面圣了。 还是跟着宸贵妃娘娘有前途啊! 就是希望……宸贵妃娘娘得宠的时间能长一些,不要让他向陈亚明、陈扬明一样,没风光多久就被人踩下去了。 呸呸呸! 他怎么能想这么不吉利的事,宸贵妃娘娘肯定会圣宠不衰! 南宫玄羽问道:“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知道陛下有那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胡忠才不敢耽误,开门见山道:“回陛下,奴才有一件要紧事要汇报!” “宸贵妃娘娘被封为贵妃时,由于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有封号的贵妃,远比一般贵妃尊贵。内务府没有相应的朝服,于是便命数十名绣娘同时开始制作。” “正因为朝服还没制作好,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才迟迟没有举办。” “今日绣娘们像往常一样,在宸贵妃娘娘的朝服上绣花纹时,竟发现袖子和衣服的连接处被人动了手脚!若是穿在身上,要不了多久就会炸裂开……” 不用胡茂才细说,南宫玄羽也明白后果。 如此华丽、繁琐的朝服,一般只有举行册封礼,或者重大活动时会穿。 如此重要的场合,念念被万众瞩目,身上穿的朝服却炸开了…… 她不仅会名声尽毁,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以及恶意揣测。 帝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望着胡忠才问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胡忠才恭敬道:“回陛下,奴才接到下面的人汇报,半刻都不敢耽误,立马就去调查了。” “最后查出……宸贵妃娘娘的朝服,袖子和衣服缝制在一起时,内务府还在被陈扬明管辖。负责那个部分的两名绣娘,都与陈扬明关系匪浅……” “剩下的事,还请陛下定夺……” 毕竟宫里有权力对宫人动刑的,除了高位主子,只有慎刑司的人。 哪怕是内务府总管,也不得动私刑。 南宫玄羽知道,陈扬明听命于庄妃。 放在从前,即便听人汇报了这件事,他也会命慎刑司好好查一查。 可庄妃在帝王心中的形象,本就跌到了谷底。经过吴氏顶罪的事,帝王更加觉得她心如蛇蝎! 第815章 庄妃想复位,也要问本宫同不同意(46万) 帝王对庄妃已经没有丝毫信任。 一个阴险歹毒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正常。 所以……庄妃是想通过在念念的朝服上动手脚,从而破坏念念的册封礼? 册封礼无法顺利完成,她便不算名正言顺的宸贵妃。 大周历朝历代的贵妃,平均年龄在二十七岁左右。 念念十六岁入宫,还不到十八岁,就坐上了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还被破格赐了封号。 朝中一直有对此不满的声音。 只是沈知念每次晋升都合情合理,再加上帝王护着,才没人敢明目张胆攻讦她。 若册封礼出了问题,不正好给了那些人机会? 他们一定会说是因为宸贵妃德不配位,上天才降下了这样的警示。 届时念念…… 庄妃果然其心可诛! 只是……这种时候,帝王就算不晋庄家的位分,也不会再处罚庄妃。 否则与匈奴的战事出了一丝差错,遭殃的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庄太傅的门生遍布朝野,若他们看到这个信号,觉得帝王是对庄家不满了,才一而再惩处庄妃,朝堂上的局势也会更加不满。 帝王的眸色阴沉无比,眼底酝酿着风云雨来的趋势,可最终还是让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他望着胡忠才,沉声道:“此事朕知道了。” “你回去后,务必要用一万个心,确保宸贵妃的朝服不出任何问题!” 胡忠才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庄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虽说出了郝嫔娘娘的事之后,陛下已经厌弃了庄妃娘娘。可这么大的事,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彻查到底。 为了坐实庄妃娘娘指使陈扬明,破坏宸贵妃娘娘朝服的罪名,他可是准备了充分的“证据”,所以从用了这么上时间。 就算陛下让慎刑司的人去查,他也不怕。 谁知道看陛下这态度……是查都不查,就相信了恶事是庄妃娘娘做的? 难怪吴氏脱发戴罪的事,前脚在宫里传开,宸贵妃娘娘后脚就派人递消息给他,告诉他时机到了。 宸贵妃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啊!知道陛下这时对庄妃娘娘,已经没有半分信任了。 故而他来养心殿汇报此事,陛下一定会相信。 跟着一位如此优秀的主子,何愁没有好前途?他一定不会步陈亚明和陈扬明的后尘! 胡忠才低着头,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恭敬道:“奴才遵命!” “请陛下放心,奴才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让宸贵妃娘娘的朝服,再出现任何问题!”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 胡忠才弯着腰道:“奴才告退。” 他离开后,李常德请示道:“陛下,您刚才说复庄妃娘娘的位分,恢复其协理六宫之权……” 为了安抚庄家的人,帝王刚才确实有这样的念头。 可他没想到,庄妃比她想象中还不安分! 刚害了郝嫔,又命人在念念册封礼要穿的朝服上动手脚。 这样的毒妇,若给了她位分、权力,岂不是让她去害更多人? 看在庄家的份上,他不追究庄妃指使陈扬明做的事,已经给足她体面了! “朕写了圣旨,盖玉玺了吗?既然没有,便不算下了旨意!” 李常德垂首道:“奴才明白。” …… 胡忠才虽效忠沈知念,却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陛下听了他汇报的事,都没有追究,明显是不想处置庄妃娘娘。他如果到处嚷嚷这件事,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故而外人并不知道,胡茂才在养心殿,向帝王说的那件事。 众人只知道……郝嫔娘娘的事反转了! 原来当初毒死她的人,真的不是庄妃娘娘,而是吴氏! 还算吴氏有几分良心,知道庄妃娘娘对她好,没有一直让庄妃娘娘背着这个黑锅。 一时间,后宫的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难怪陛下那时候下旨,将庄妃娘娘的位分时,她抵死不认毒杀郝嫔娘娘的事,原来事情真的不是她做的啊!” “这么说,我们都误会庄妃娘娘了?” “我就说庄妃娘娘成日吃斋念佛,不会做那么歹毒的事。原来真正心如蛇蝎的,是吴氏!” “好在陛下英明,已经下旨将吴氏赐死了。” “真相大白!庄妃娘娘无辜蒙冤受屈,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复她的位分了吧?” “那可不一定。郝嫔娘娘虽然不是她毒杀的,但她瞒着陛下舍母保子,是不争的事实啊!” “……” 曾经那些受过庄妃恩惠,因为明白她伪善,而疏远她的宫嫔,此刻心中都带着几分内疚。 庄妃娘娘以前对她们那么好,她们还误会她,真是不应该。 蒙受了那么久的冤屈,却没有一人去长春宫看望她,庄妃娘娘一定很寒心吧? 当然,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还是有不少人在此事里,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如果事情真的是吴氏做了,这么久过去了,都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她为什么突然跳出来认罪? 说是良心发现,也太可笑了吧…… 这些蠢货居然真的相信了表面上的说辞,认为庄妃是无辜的,简直无药可救!只怕哪天,她们被那个笑面虎害死了都不知道。 当然……有一件事,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那么不管庄妃是真清白,还是假清白,既然她已经洗刷了毒杀郝嫔的罪名,复位是迟早的事了。 恐怕要不了两天,宫里就没有庄妃娘娘,只有曾经的良妃娘娘了。 …… 钟粹宫。 沈知念正在逗四皇子玩。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弯着腰低声道:“娘娘,胡忠才刚才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您吩咐他做的事,他已经办妥了。” “陛下虽未因为朝服的事处置庄妃娘娘,可他离开时,陛下的脸上依旧很难看……” 沈知念轻轻勾起了唇角:“庄妃想复位,也要问本宫同不同意!” 不止芙蕖和菡萏,小明子他们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娘娘许久之前就让胡忠才在朝服上动手脚,最终的目的何在。 第816章 吴招弟的一生 菡萏之前还以为,娘娘是为了痛打落水狗,所以才特意给庄妃娘娘挖了这个坑。 没想到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庄妃娘娘再次爬上四妃之位。 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望着沈知念问道:“娘娘,您是怎么知道庄妃娘娘会有复起的机会,还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 沈知念笑而不语。 当然是因为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大周和匈奴开战,军师也是庄家人。而且朝堂上的局势不稳,不久后帝王就起复了庄太傅。 前世的庄妃没有被降位,柳时清也还作为贵妃活着。她以良妃的身份在后宫风头无两,甚至一度盖过了柳贵妃的风头。 沈知念既然知道事情的走向,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这,便是她送给庄妃的大礼! 不过重生的事,沈知念没办法说出来,便道:“本宫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战,我们又胜出了!” 闻言,菡萏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感叹道:“就像娘娘说的,庄妃娘娘虽然洗清了毒杀郝嫔娘娘的嫌疑,却彻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也不知道她是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沈知念摇了摇头:“庄家从小就以皇后的标准培养庄妃,对她来说,清白的名声恐怕比什么东西都重要。” “值不值得,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了。” 菡萏撇撇嘴:“还皇后的标准。” “奴婢怎么觉得,庄家做过头了,是以太后的标准培养庄妃娘娘还差不多。” “她年纪如果再大一些,恐怕别人看到她,都要把她当成太后娘娘了。” 芙蕖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菡萏这张嘴,还真是损死人不偿命啊! 小明子弯着腰,笑道:“现在满宫都在说,庄妃娘娘洗清了嫌疑,陛下一定会复她的位分,长春宫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要是庄妃娘娘等来等去,木鱼都快敲烂了,都等不到陛下恢复她位分的旨意……” 菡萏嗤笑了一声:“那就好玩了。” “不过庄妃娘娘也是活该!” …… 长春宫。 若离看着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敲木鱼的庄妃,眼底眉梢写满了笑意,兴奋道:“娘娘,一切都像您预料的那样!” “您将吴耀祖握在掌心,那吴氏就不敢不听您的话。” “她是被陛下赐死的,等她上路了,此事就死无对证了。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把郝嫔娘娘的死,攀扯到您头上!” 庄妃一边敲着木鱼,一边道:“郝嫔被毒杀,本就与本宫无关,本宫不过是让事情回到原有的轨迹而已。” “是是是!” 若离点着头道:“娘娘知道吴氏最在意的,便是她那个扶不上墙的弟弟,所以成全了她,实在是太心善了!” “以自己的性命,换了弟弟的平安,吴氏可以放心上路了。也只有娘娘才会让庄家的人,不远万里去宁古塔帮她这个忙。” 庄妃念着“阿弥陀佛”,喟叹了一声:“本宫一直把吴氏当妹妹看,她想保全吴耀祖,本宫当然只有顺着她。” 若离笑嘻嘻道:“娘娘,奴婢先去长春宫门口等着,想必复您为良妃的圣旨,马上就要送过来了!” 庄妃虽然没有说话,却也笑着认同若离的做法。 然而谁知道…… 若离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月亮爬上了夜空,养心殿都没有人过来。 她只好先回内室伺候庄妃。 怕庄妃心情不好,若离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别多想。应该是陛下政事繁忙,还没想到这一茬。说不定……说不定明天,圣旨就送过来了……” 庄妃温声道:“本宫知道陛下政事繁忙,自然会体谅。” 她说着这样的话,可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庄妃不安的情绪…… 她与陛下青梅竹马长大,还算了解对方。 庄家的军师立了功,朝堂也需要父亲来稳定局势。吴氏这个时候将罪名都揽着身上,陛下一定会顺着台阶下来。 事实正像她推测的那样。 陛下并未深查此事,就定了吴氏的罪。既然如此,陛下对她怎么会毫无反应? 庄妃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过这才第一日,庄妃沉得住气,并未自乱阵脚。 若离请示道:“娘娘,您按照承诺保吴耀祖的性命,对吴氏已经仁至义尽了,真的还要安排檀儿提前出宫吗?” “如今六宫大权都在宸贵妃娘娘手上,她恐怕会故意为难。您何苦为了一个宫女,费这样的心思呢?” 庄妃和吴常在之间的所有交易,檀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若离提起她,庄妃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 她轻轻用盖子撇去茶杯中的浮沫,漫不经心道:“吴妹妹从前虽只是常在,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去了地底下,一个人如何习惯?” 若离听明白了庄妃的意思,低着头道:“娘娘如此为吴氏着想,真是有心了。” “您放心,奴婢会将檀儿送下去伺候吴氏,这样她就不会孤孤单单上路了!” 庄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檀儿对吴妹妹忠心耿耿,本宫之前要她来长春宫当差,她还不乐意,应该是想继续伺候吴妹妹。既如此,本宫就只有全了她们的主仆之情。” …… 冷宫。 吴氏手中端着一杯毒酒,回想着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她叫吴招弟。 人如其名,连带她在内,已经生下了五个女儿的爹娘,下一胎终于生下了儿子! 家里人一直说,是她有福气,招来了一个弟弟! 可从小到大,吴招弟并没有因为这份福气,享受到任何好处。 家里的所有好东西,都是耀祖的。 四个姐姐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也不觉得。 小时候,吴招弟并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直到长大一点,外出参加宴会时,那些贵女都看不起她们姐妹,她才渐渐从她们的言语中,窥探到了一点东西。 原来只有那些穷乡僻壤的夫妻,会给女儿取“招弟”这样的名字。 第817章 为自己而活 堂堂的官家小姐,居然叫这个名字,难怪会被人笑掉大牙! 可吴招弟并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不止她一个人这样。 她的四个姐姐,都是叫类似的名字啊。 招弟怎么了? 爹娘从小就告诉她,能招来弟弟,是她最大的本事和福气! 她和四个姐姐,都要把他们老吴家的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吴招弟和姐姐们一样,严格遵循着父母的教导。 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做姐姐的为弟弟付出一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她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喜好。 连名字,都是为了弟弟…… 现在,她已经为弟弟付出了,可以付出的一切。 以后,她就真的什么都无法为弟弟做了。 吴招弟只希望她走后,四个姐姐能守护好他们老吴家的根,不要让她白白牺牲了。 想到这里,吴招弟带着对吴耀祖的担忧,仰头饮下了毒酒。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皇宫里的毒酒,并不像画本子里写的那么美好,喝下就没有知觉的去了。 而是会让她肠穿肚烂,痛不欲生。被折磨很久,才会失去气息…… 吴招弟倒在了地上,痛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就像一只煮熟了的虾米…… 她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即将结束这短暂又没有自我的一生。 不知道为什么,生命的最后时刻,吴招弟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不是她最重视的弟弟,而是檀儿一直以来苦口婆媳的劝告。 ——“小主,耀祖少爷只是您的弟弟,又不是您的儿子,您没有责任负担他的一生啊!” ——“小主,耀祖少爷已经二十多,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您事无巨细地呵护?” ——“小主,您总是把耀祖少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没有想过自己吗?” ——“小主,您对耀祖少爷已经仁至义尽。奴婢求求您,以后就为自己而活吧!” ——“小主,您难道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要将耀祖少爷,当成人生的意义呢?” ——“小主……” 不知道痛了多久,吴招弟的瞳孔逐渐变得涣散。 为自己而活吗? 这一生,她的世界里只有耀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她也想试试不做招弟,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 太和殿。 早朝时。 近期朝中本就有许多,觉得庄妃不可能毒杀郝嫔,希望陛下彻查此事的声音。 谁知道陛下还没行动,吴氏就主动承认了。 这下子,以庄太傅门生为首的那些大臣,无数人都在为庄妃说话。 “陛下,庄妃娘娘自潜邸就侍奉您,这些年一直温婉贤淑,恪守本分。此次更是无辜蒙冤受屈,连位分都被降了,委实可怜!” “是啊。庄家的智囊在战场上,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庄妃娘娘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陛下理应安抚她,免得他们惶惶不安。” “微臣提议,复庄妃娘娘四妃之位!” “微臣附议!” “以庄妃娘娘的家世、资历,再加上此次受的冤屈,便是做四妃之首都不为过。” “陛下向来赏罚分明,微臣觉得,此次应当封庄妃娘娘为贤妃!” “……”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帝王的模样被冕旒挡着,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南宫玄羽知道,这些进言的人里,有的是真的为了大周好。希望他通过补偿庄妃,来安抚庄家。 但更多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如今的朝堂,正是需要庄家的时候,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帝王的确会听从他们的建议。 复庄妃为良妃,甚至封她为贤妃。 然而……庄妃连念念的朝服都敢破坏,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他绝不会将念念和阿煦,置于危险之中! 帝王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不容置喙道:“即便毒杀郝嫔之事,与庄妃无关。可她明知郝嫔胎相不稳,还擅作主张,没有向朕禀报此事,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如此狂妄之妇,朕看在庄家屡立功劳的份上,才没有降罪于她,如何还能复她位分?” “如此岂不是告诉满宫妃嫔,人人都可以效仿庄妃,欺上瞒下?置朕于何地?置皇室威严于何地?!” 刚刚为庄妃说话的那些人,全部偃旗息鼓了。 他们怕再说下去,陛下别说复庄妃娘娘的位分了,恐怕不把她一降再降都不错了…… 庄妃的叔父礼部尚书,是礼部侍郎顾锦潇的顶头上峰。 此刻,他出列上前一步,拱手告罪:“庄妃娘娘也是因为太过忧心皇嗣,才一时忘了分寸。但错了就是错了,陛下要怎么处置她,怎么处置庄家都是应该的。” “庄家上下不敢有任何异议,还请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龙体。否则老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南宫玄羽虽厌恶了庄妃,但对庄家的态度依旧十分温和,温声说了一句话安抚了庄尚书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众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毒杀郝嫔的事,与庄妃无关,她也不可能复位了。 也不知道庄妃娘娘在宫里做了什么事,居然让陛下不顾庄太傅,不顾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么不待见她…… 庄尚书低着头,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 庄妃是庄太傅唯一的嫡女,庄家从小就对她寄予厚望,用最好的资源去培养她。 她还在闺中时,便知书达理,沉稳妥帖,在京城素有美名。许多大世家选宗妇,都是以她为标准。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家世,足够入主中宫了! 可偏偏……庄妃不争气,光学会了沉稳端庄那一套,却不知该怎么笼络男人的心。 从小陛下对她的宠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几分尊重在,现在却连尊重都没了…… 庄尚书沉思起来。 或许,是庄妃的培养方式出了问题。 看沈茂学那个老狐狸就知道了。 他能从一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六品小官,拥有如今的地位,不就是因为宸贵妃宠冠六宫! 第818章 檀儿不见了(140万票加更) 原来庄家以前想错了。 是否成熟稳重,是否深得人心,是否家世雄厚,都不是登上后位最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是俘获帝王的心! 庄尚书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 长春宫。 满宫的人都以为,娘娘洗清了毒杀郝嫔娘娘的嫌疑,陛下还没有复她的位分,一定是因为太忙了。 最迟今天早朝,庄家的大人们肯定会提起这件事。 说不定下朝后,圣旨就送过来了。 若离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大早就起来,按照庄妃的喜好,为她梳了一个沉稳端庄的发髻:“娘娘,等下复位圣旨送过来了,您要去养心殿谢恩。陛下看到您这副模样,肯定会喜欢的!” 庄妃抬眸看了若离一眼:“莫胡言。” 这世间的任何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下定论。 若离笑嘻嘻道:“娘娘,奴婢可没有胡言。” “您本来就是四妃之一,因为冤屈才被陛下降位。现在真相大白了,陛下于情于理都该把您升回去啊!” “奴婢昨天还听宫人们说,说不定陛下为了补偿您此次受的委屈,会封您做四妃之首呢!” “到时候,您可就是贤妃娘娘了!” 贤妃这个称号好啊! 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娘娘,以前不就是贤妃。 多吉利! 庄妃轻轻摇了摇头:“管好下面的人,让他们莫要如此议论。万一陛下不复本宫的位分,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庄妃虽然这样说着,但心中也是十拿九稳的。 因为她知道,今日早朝,大臣们一地会提起这件事。 陛下还要重用庄家,她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谁知道这时,小蔡子面色难看地走了进来,低头行礼:“娘娘……” 若离看着他问道:“娘娘早上不是让你出去打听消息了吗?怎么样,今日早朝,那些大臣们提起让娘娘复位的事没有?陛下同意了吗?” 小蔡子将头埋得更低了:“提是提了,只是……只是……” 若离等不及了,皱起了眉头问道:“只是什么?!”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庄妃也抬头看向了小蔡子。 小蔡子这才咬着牙道:“只是……陛下并未同意!” “还说……还说娘娘在郝嫔娘娘动了胎气一事上,欺上瞒下,简直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他不问娘娘的罪都不错了……” 若离手中的桃木梳掉在了地上,脸上满是错愕:“怎么会这样?!” “小蔡子,你是不是听错了?!” 小蔡子摇着头道:“若离姐姐,我虽然无能,但这点小事还是能打听清楚的。” “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若离咬着嘴唇,面色难看地看向了庄妃:“娘娘,现在可怎么办?!” “难道咱们谋算了那么多,还牺牲了一颗顶好的棋子,都是做无用功?!” 而且……而且宫里人人都在说,陛下这次一定会复娘娘的位分。 结果……陛下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还说了这样一番话。 传出去了,别人该怎么看娘娘? 长春宫的脸不是丢尽了吗…… 庄妃的眸子猛然眯起! 见铜镜里那个宝相庄严的美人,面色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庄妃连忙舒展开眉头,恢复了一贯温和、从容的样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的旨意,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陛下不复本宫的位分,必然有他的考量,今后不许再提起此事了。免得传到了陛下耳中,惹他不悦。” 若离和小蔡子同时道:“……是。” 庄妃的地位一落千丈后,若离在宫里过的日子,也大不如前了。所以她比谁都希望,庄妃能恢复以往的荣光。 没想到期待了那么久……最后却是白期待了。 若离咬着嘴唇,不甘地问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奴婢只是好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如果陛下不想复您的位分,昨日不接吴氏递过去的梯子不就行了。可他明明顺着台阶下来,为何、为何还要这样对您……” 庄妃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 只一瞬,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张妖娆妩媚的脸。 “……如果本宫猜得没错,此事应该是钟粹宫那位,在里面动了手脚!” 若离瞪大了眼睛:“又是宸贵妃娘娘?!” “您又没有得罪过她,她为何总是阴魂不散,非要跟您对着干?!” 庄妃幽幽道:“不需要理由。” 因为后位只有一个。 她们作为对手,便只有你死我活! 若离冷哼了一声:“奴婢陪着娘娘一路从庄家到潜邸,从潜邸到东宫,又从东宫到后宫。还没有见娘娘在谁手上,吃过这么多吃亏!” “难道那宸贵妃娘娘,当真就无法无天了?!” 庄妃没有说话。 只是眼底闪过了一道寒芒。 她不喜欢出手害人,宸贵妃就当真以为,她没有手段了吗?! 这时,另一名心腹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焦急道:“娘娘,不好了,檀儿不见了!” 庄妃抬眸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不见?!” 心腹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 “陛下只赐死了吴氏,没有牵连落樱阁的其他人。按理说檀儿应该回到内务府,等候重新分配。” “可自从昨晚,她就不知所踪了……” “奴才怕被人察觉,也不敢明目张胆在宫里找她。” 若离紧张道:“娘娘,檀儿可是知道所有秘密,万一落到了有心人手中……” 庄妃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望着小蔡子吩咐道:“你即刻带人,悄悄去寻找檀儿的下落!” “吴妹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路,本宫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小蔡子恭敬道:“奴才明白!” …… 钟粹宫。 一名宫女跪在沈知念脚边,哭得可怜极了:“宸贵妃娘娘,求您救命!” “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小主生前,她时常劝小主为自己而活。但小主听不进去,最终魂断冷宫。 她虽然只是一个宫女,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为什么要跟着被逼上绝路呢? 第819章 你可以藏到冷宫去 檀儿思来想去,便求到了钟粹宫。 因为她想了想满宫的人,宸贵妃娘娘应该是唯一能救她的了…… 看着檀儿梨花带雨的样子,沈知念并没有动恻隐之心。 因为宫里最不该有的,就是多余的善心。 她望着檀儿,故作疑惑地问道:“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从前应该是在落樱阁伺候的?吴氏被赐死后,内务府自会重新分配你的去处。” “您跑到钟粹宫求本宫救命,是何意?” 檀儿害怕道:“宸贵妃娘娘,庄妃娘娘要杀奴婢!” “如果不是奴婢提前察觉到,赶紧跑了,恐怕奴婢的尸体,现在已经在哪个枯井里了……” 沈知念眼底的疑惑之色更浓了:“好端端的,庄妃为何要杀你?” 檀儿的神色微微凝固了一下。 小主就是为了保住耀祖少爷的性命,才和庄妃娘娘做了那桩交易。她如果把那些事说出来,万一宸贵妃娘娘借此对付庄妃娘娘,庄妃娘娘一怒之下不救耀祖少爷了,那小主岂不是白死了? 虽说檀儿一直认为,老吴家的根就是个废物,早该断干净了。 可保耀祖少爷无恙,毕竟是小主的遗愿啊…… 沈知念当然知道,吴氏是因为给庄妃顶罪,才被帝王赐死。 也知道庄妃是为了杀人灭口,才要除掉檀儿。 可檀儿并不知道,她对这些事一清二楚。 有些事从她嘴里说出来,起到的作用,不如檀儿主动承认大。 见檀儿一副迟疑的样子,沈知念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道:“本宫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什么人求到本宫面前,本宫都要费心思保一保。” “你有什么筹码,让本宫救你?” 檀儿咬着牙,内心在天人交战…… 一方面,她想完成小主的遗愿。 可另一方面,她确实不想死。更不想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被庄妃害死。 沈知念没有催促,拿起桌案上的账本,低头看了起来。 檀儿本以为,她说庄妃娘娘要杀她,宸贵妃娘娘找到了找对方把柄的机会,一定会迫不及待追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宸贵妃娘娘这么沉得住气。 她反而陷入了被动。 见沈知念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正在专心致志看账本,甚至都快忘了她还跪在地上,檀儿终于坚持不住了…… 她低着头,咬牙道:“宸贵妃娘娘,庄妃娘娘之所以要杀奴婢,是因为奴婢知道她的秘密!” “郝嫔娘娘……根本不是奴婢的小主毒杀的,她是为了替庄妃娘娘顶罪!” 接下来,檀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末了,才道:“……小主也是傻,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连自己的性命都能牺牲。” “宸贵妃娘娘,如果您想利用此事对付庄妃娘娘,奴婢愿意替您作证!但奴婢求求您,保耀祖少爷一命好不好?” “这是小主最后的遗愿了,奴婢不想小主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安心……” 沈知念听完后,眼底并没有太大的波澜,面上却是一副惊愕的样子:“没想到吴氏竟是为庄妃顶罪……” 檀儿重重给沈知念磕了一个头:“宸贵妃娘娘,奴婢虽然命贱,却也是娘生父母养的,真的不想死!” “只要您愿意救奴婢一命,奴婢愿意成为您手中,扳倒庄妃娘娘的刀!” 沈知念深思了一会儿,才望着檀儿道:“你既然求到了本宫面前,而不是去向陛下检举此事,就证明你明白,即便陛下知道这些事了,也不会处置庄妃。” “连本宫都能想到的事,陛下又怎么会想不到?或许……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想对庄妃动手而已。” “既然揭露此事也没用,你如何做本宫手中的刀?” 檀儿不明白朝堂上的局势,她只知道,这么大的事,陛下居然查都不查,就直接定了小主的罪,将其赐死了,其中必然有猫腻! 所以她下意识觉得,她就算将此事闹到陛下面前也没用,说不定还会因此丢掉性命,这才求到了宸贵妃娘娘这里。 没想到宸贵妃娘娘,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檀儿明白,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此刻了! 她用尽毕生的聪慧,努力思索了良久,才低着头认真道:“宸贵妃娘娘,据奴婢所知,庄妃娘娘身上的宠爱并不多。郝嫔娘娘殁了之后,陛下更是厌弃了她。 “此次,如果陛下明知道,小主是替庄妃娘娘顶罪,却依旧选择包庇庄妃娘娘,一定有其它原因。或许、或许是庄妃娘娘身上,还有什么奴婢不明白的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等到利用价值消失的那一天,陛下必然会清算庄妃娘娘!届时,奴婢就是最好的证据!” 沈知念坐在主位上,看檀儿的眼神带着一抹欣赏。 没想到吴氏是个拎不清的,她身边的宫女倒聪慧。 若吴氏以前经常听这个宫女的话,或许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了。 檀儿说得有道理,待庄妃身上的利用价值消失,或者她做的事让帝王忍无可忍,不管南宫玄羽有多器重庄家,都一定不会再宽容她! 届时,檀儿的确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但现在,沈知念不能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否则那一天真的到来,众人只会觉得,檀儿说的所有证词,都是受了沈知念的指使,目的就是对付庄妃,她的话完全不可信。 沈知念看向了檀儿道:“想活命,你可以藏到冷宫去。只要你自己不跑出来作死,本宫保证庄妃不会知道你在哪里,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直到此时此刻,檀儿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跟上位者讲感情,或苦苦哀求是没有用的。她展现出了自己身上的利用价值,所以宸贵妃娘娘愿意保她一命。 如此也好。 庄妃娘娘不知道她向宸贵妃娘娘投诚了,将对方卖了个彻底,那就应该不会派人去宁古塔,对耀祖少爷动手。 这是她能为小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今后,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檀儿跪在地上道:“奴婢多谢宸贵妃娘娘!” 第820章 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吴氏的事传开后,刚开始的确所有人都在猜测,陛下一定会复庄妃娘娘的位分。 有些宫嫔觉得,自己之前误会了庄妃娘娘,她的心肠并没有那么歹毒。 有些不受宠的人则,看到了庄妃即将复起,上赶着前去巴结。 长春宫的确热闹了一会儿。 然而谁知道……陛下居然在朝堂上,说了那样的话。 知道庄妃不可能复位的事后,长春宫一下子又冷清下来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暗戳戳地看庄妃的笑话。 当然,那些觉得自己误会了庄妃的宫嫔,依旧到长春宫陪她说话,安慰了她一番。 从始至终,庄妃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不管帝王是嘉奖她,还是惩处她,她都没有任何意见。 真正贯彻了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话。 …… 翊坤宫。 王嫔嗤笑了一声:“本宫原以为,庄妃复起后,后宫就有热闹看了。没想到没看到庄妃复位的热闹,却看到她闹了一场大笑话!” 小田子垂首站在王嫔身后,恭维道:“娘娘,您虽是嫔位,庄妃娘娘是妃位。可她是从四妃之位被降下来的,又失了圣心。而您身后有定国公府,还抚养着三皇子。” “认真算起来,她的前程还没有您好呢。” 王嫔冷哼道:“不可掉以轻心!” “太后娘娘说了,陛下虽厌弃了庄妃,可庄家一日不倒,庄妃复起便是迟早的事。” “而且如今大周正与匈奴开战,陛下在前线用得到庄家的军师,在朝堂上又需要有人稳固后方。再怎么样,庄妃也不会过得太差。” 小田子皱起了眉头,面露担忧:“娘娘,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毕竟娘娘曾经得罪过庄妃娘娘,若有一天庄妃娘娘得势了,娘娘还想有好果子吃…… 王嫔看着钟粹宫的方向,淡淡道:“急什么?” “宸贵妃娘娘都还没行动呢,哪能得到本宫出手?咱们坐山观虎斗便是了!” 小田子低着头道:“娘娘所言极是!” “您之前不是说,虽然您没有证据,但您一直觉得庄妃娘娘被降位分,宸贵妃娘娘功不可没!” “既然她们之间结下了死仇,等两人鹬蚌相争,咱们翊坤宫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王嫔勾唇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去让乳母将三皇子抱过来吧。” 小田子知道,每日这个时候,娘娘都会与三皇子玩上许久。 他低着头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不多时,乳母和保母们就抱着三皇子来到了主殿,恭敬地行礼:“奴婢给王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王嫔挥挥手,示意她们起来,大步走过去接过了三皇子。 再过十天,三皇子就一岁四个月了。 和刚出生的时候比起来,他现在的特殊面容,看着越发明显。眼距很宽,而且眼外侧往上斜,鼻梁低平。 他经常把舌头伸到嘴外,时不时流口水。头围比起正常这个年岁的孩子要小一些,而且脖子短而宽,体型矮小,四肢和手指都粗短。 三皇子已经这么大了,可即便有人扶着他,他还是走不稳,手指抓东西的能力也很差。 即便如此,抱着三皇子时,王嫔还是整个人的眉眼都柔和下来了,笑着跟他说话:“阿景,想不想母妃呀?” 三皇子只是呆滞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乳母和保母们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 她们从前带过不少孩子,有些孩童一岁左右,就会说一些简单的词了。可三皇子都快一岁零四个月了,还连半个字都不会说…… 只是三皇子是龙种,不是她们能随便议论的。保母和乳母们即便心中诧异,也不敢说出来。 这时,一名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大公主求见!” 由于三皇子曾经养在柳时清膝下过,大公主和他的感情,比跟其他皇嗣的要深一些。 这些日子,她时不时便来翊坤宫找三皇子玩,众人已经习惯了。 王嫔笑道:“快请大公主进来!” “是。” 撇开别的不说,大公主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王嫔拥有的一切都是定国公府给的,当然不敢怠慢她。 很快,穿着一身粉色宫装,梳着可爱发髻的大公主,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伸出两只小手,向王嫔作了一揖:“韫儿给王娘娘请安!” 王嫔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不必多礼。” “韫儿又来找阿景玩了?” “看到你,阿景肯定会很开心的。” 可三皇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大公主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自顾自跟三皇子说话:“阿景,大皇姐来啦!” “这是我带来榫卯板,是皇祖母特意交代的工匠做的,我们一起去拼好不好?” 三皇子依旧张着嘴流口水,没有回应她。 乳母熟练地接过三皇子,放到了一边的地毯上。 大公主笑嘻嘻地拿着榫卯板,走过去和他一起玩了起来。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王嫔眼中闪过了一道幽光。 大公主现在还这么开心,是因为不知道柳氏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若她知晓了此事,还笑得出来吗? 要是有人稍加引导,这位天真无邪的公主,一定会恨死宸贵妃了吧? 王嫔居然和春贵人想到一块去了。 不同的是,春贵人始终没找到机会,可王嫔是有贼心没贼胆。 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她的前程就完了…… 只一瞬,王嫔就收起了心中的恶念,掏出帕子走过去,细细为三皇子擦着唇边的涎水。 从始至终,她都十分耐心,看三皇子的眼神分为疼爱。 以前在永寿宫的时候,大公主觉得三皇子很可怜,没有母妃疼爱他。 所以她一有时间就去看三皇弟,这样其他人就不敢忽视他了。 可现在……见王娘娘对三皇弟这么好,大公主不禁想起了,从前被母妃疼爱、呵护着的日子…… 她的情绪渐渐变得低落起来…… 王嫔含笑问道:“韫儿,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第821章 陛下,该翻牌子了(47万打赏值加更) 皇祖母说过,她要是真的为了母妃好,就少在宫里提起母妃。 所以此时,大公主也只是摇了摇头:“王嫔娘娘,韫儿没事。” “时间不早了,韫儿该回慈宁宫了,下次再来看您和三皇弟。” 王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 “梓源,送大公主出去。” 梓源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知道梓源是太后娘娘的人,王嫔和小田子商议一些不方便的事情,都是背着她。 小田子现在,已经是王嫔最信任的心腹了。 他弯着腰,低声问道:“……娘娘,您刚才故意在大公主面前,无微不至地照顾三皇子,是为了让她有了对比,更好地体会到没有母妃了的落差吗?” “这样一来,当大公主知道柳氏没了的真相,便会更加难以接受……” 王嫔勾起了唇角:“不错!” “但此事不能由本宫去做。” 否则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 小田子不解地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王嫔冷哼了一声:“本宫之前听闻,春贵人找曾经在永寿宫伺候宫人,打听过大公主的喜好。你相信她是真的想对大公主好吗?” 小田子听明白了王嫔的意思:“娘娘,您是说春贵人……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王嫔敛去了眼中的寒芒:“所以,本宫只是助春贵人一臂之力而已!希望她早日让大公主知道这个消息,才不枉本宫的这番铺垫。” …… 春贵人居住的水溪阁,正是翊坤宫的右侧殿。 她一直想接近大公主,奈何找不到机会。 这还是大公主从定国公府回来后,第一次来探望三皇子,春贵人早就命人悄悄在门口看着了。 见大公主从主殿出来,迎香连忙进来汇报道:“小主,时机到了!” 春贵人迅速起身,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往外走去。 看到王娘娘对三皇弟那么好,大公主心中的确很羡慕,同时还有些失落。 她既为三皇弟高兴,有王娘娘这么好的母妃疼他,又难过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母妃了…… 虽然心情不好,可大公主向来是个礼貌的孩子,看到春贵人,她立即停下行礼:“韫儿见过春娘娘!” 春贵人半蹲下来,平视着大公主:“虽然有大公主问好,可是春娘娘一点都不好呢。” 大公主关切地问道:“春娘娘怎么了?” 春贵人叹了一口气:“当然是因为有一个可爱的公主,前段时间答应了我,有机会便会到水溪阁找我玩。可是我让御膳房做了她爱吃的糕点,等来等去,她却一次都没有来。” “大公主,如果你是我,能开心得起来吗?” 大公主粉雕玉琢的小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春娘娘,对不起,韫儿不是说话不算话的坏孩子,只是一时间忘了……” “您不要生韫儿的气,好不好嘛?” 春贵人伸手捏了捏大公主的脸颊,含笑道:“逗你玩的。” “大公主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 “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大公主这会去水溪阁,陪春娘娘玩一会儿好不好?” 大公主无法拒绝。 而且这么漂亮,还这么温柔的长辈,谁不喜欢呢? 她也想跟春娘娘玩。 “好。” “真乖!” 春贵人笑着牵起大公主的手,往水溪阁走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命人精心准备着。水溪阁的糕点、玩具,都是大公主以前最喜爱的。 慈宁宫的人对她虽然好,但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自从失去母妃后,大公主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人这么在意、关心的感觉了。 这个下午,她在水溪阁玩得非常开心,心中的难过已经一扫而空了。 大公主回去时,还有些依依不舍,朝春贵人挥了挥手:“春娘娘再见,韫儿下次再来找您玩!” 春贵人笑得一脸温柔:“那我等着你哦。” 直到大公主的身影消失不见,春贵人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皱着眉头道:“小孩子就是烦!陪她玩了一个下午,比我跳一天舞还累!” 迎香道:“真是苦了小主了。” “但为了我们的大计,您再忍一忍。” 春贵人一脸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这辈子,恐怕她只会对和晋王殿下生的孩子有耐心。 就是不知道,自己此生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迎香关上门,才不解地问道:“小主,您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和大公主单独相处的机会。为什么一整个下午,您都没提起柳氏?” 那她们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准备,不是都白费了吗…… 春贵人撇了迎香一眼:“你懂什么?” “大公主虽小,却分外懂事。我和她还不熟,我说的话,她就一定会相信吗?” “就算她信了,万一出去乱嚷嚷,陛下和太后娘娘岂不是都知道,是我挑唆的她?” “自然只有等我成了大公主的‘朋友’,才能让她不把我交代出去。” “而且大公主第一次来水溪阁,就知道了柳氏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我做的?” “我蠢还是你蠢?” 迎香面色讪讪地低下了头:“是奴婢愚钝了。” “今日大公主那么喜欢您,想必您的计划,要不了多久就会成功!” 春贵人挑眉一笑,这张充满异域风情,又妩媚妖娆的脸上,尽是势在必得的神色! 她一定会将大周的后宫搅浑,不辜负晋王殿下的期望!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在批奏折,到了相应的时辰,内务府的太监端了一盘盘绿头牌进来。 见帝王还在忙碌,为首的太监弯着腰,恭敬地提醒道:“陛下,该翻牌子了!” 南宫玄羽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望着李常德问道:“朕没有复庄妃位分的事,后宫可有什么流言?” 李常德立刻把事情说了一遍。 见众人都在对庄妃议论纷纷,帝王的眸色有些幽深。 他不想抬举庄妃,却也不能将事情做得太过。若庄家惶恐不安,还如何好好为大周效力? 接到南宫玄羽的眼神授意,李常德立刻让太监们把绿头牌端上前来。 第822章 王嫔的打算 帝王抬手翻了庄妃的牌子。 李常德并不意外,照例让人去长春宫传旨,命庄妃准备接驾。 倒是敬事房的太监们,一个个脸上都难掩惊讶之色。 别说郝嫔娘娘殁了之后,陛下就再也没有翻过庄妃娘娘的牌子了。便是在那之前,陛下也极少宠幸庄妃娘娘。 近期宫中更是所有人都在说,陛下已经厌弃了庄妃娘娘,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多大臣进言,陛下都不复庄妃娘娘的位分。 他们还以为,庄妃娘娘的绿头牌从此就要落灰了呢。 没想到……陛下居然又要宠幸庄妃娘娘了。 看来后宫的事,还真是瞬息万变啊! 一些原本觉得庄妃失宠了,在心中轻视她的人,此刻都打起了精神。 还好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得罪庄妃娘娘的事,不然这一刻就要提心吊胆了…… 不止是这几个端绿头牌过来的太监,帝王翻了庄妃牌子的消息,在宫里传开后,不知道惹得多少人诧异。 有一些人原本还以为,庄妃被拉下来了,她们想往上爬,又多了一丝机会呢。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那些重新与庄妃交好的宫嫔,则为她感到庆幸。 还好,陛下只是因为重规矩,才不复庄妃娘娘的位分,但心里还是有她的位置的。 不然也不可能担心庄妃娘娘被人轻视,刻意翻了她的牌子。 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 尤其是男女之间,有再多矛盾,一番温存过后也会消失。 相信经此一事,宫里那些说庄妃娘娘被帝王厌弃了的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小田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娘娘,咱们才说陛下不肯复庄妃娘娘的位分,她就是个笑话。怎么一转眼,陛下又翻了她的牌子?” “您的位分只比她低一级,若让她复起了,和她之间的差距不是越来越大了吗……” 王嫔嗤笑了一声:“慌什么?” “你难道没听宫里人都说,陛下翻庄妃的牌子,只是为了给她体面,就没有几次是叫水的。” “既然如此,陛下就是宿在了长春宫,又如何?” 听到这话,小田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谁叫庄妃娘娘成日拜菩萨,把自己的气质都弄得跟佛像似的,哪个正常男人对她会有兴致啊。” 话虽如此,可王嫔没有忘记,自己和庄妃之间结下的那些梁子。 若庄妃恢复了体面,指不定会在背后给她耍什么阴招呢。 而且她上次被禁足三个月,除了因为宸贵妃以外,其中也有庄妃的手笔! 她暂时撼动不了宸贵妃,给庄妃添点堵,还是能做到的。 王嫔看向了小田子,吩咐道:“等会你去……” 听完后,小田子诧异地问道:“娘娘,咱们这么做,陛下不会生气吧?” 毕竟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没规矩的女人了。 尤其还拿皇嗣争宠…… 王嫔嗤笑了一声:“怕什么?” “若陛下翻的是其他人的牌子,本宫这么做,他或许会心中不悦。可你也说了,大晚上的,哪个男人愿意对着一张菩萨脸?” “本宫将陛下从长春宫请出来,说不定正合他的意呢。” 小田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当即道:“奴婢明白了!” 梓源虽是柳太后派来翊坤宫,提前王嫔的,可她毕竟只是个宫女,不好插手得太过。 平日里,只要王嫔不做犯蠢的事,她便不会出言反对。 …… 长春宫。 时辰不早了,庄妃终于从佛堂里出来了。 她整个人周身的气质越发平和,衣服上还沾染着淡淡的檀香味。 这时,若离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喜色道:“娘娘,好消息!好消息!” “御前的人刚刚递了话过来,说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您快准备准备,等会就要接驾了!” 即便庄妃的情绪向来内敛,此刻也忍不住抬头看向若离,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若离的头点得像捣蒜:“当然是真的!难不成御前的人,还敢假传消息?” “娘娘,奴婢就说了,您与陛下青梅竹马长大,侍奉了他这么多年,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肯定不是常人能取代的!” “之前也是因为奸人陷害,陛下碍于悠悠众口,才不来看您,现在日久见人心了吧!” 庄妃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但很快,她心中的喜悦就化为了平静。 正因为足够了解帝王,庄妃才明白帝王突然翻她的牌子,绝不是若离说的这样。 而是朝堂上,还有用得到庄家的地方,帝王不好太过冷落她,不然会寒了功臣的心。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庄妃的好心情。 无论陛下是因为什么原因,翻了她的牌子,都等于给了后宫众人一个信号—— 她没有失宠。 庄妃一边往寝殿走去,一边道:“吩咐下去,准备接驾吧。” 若离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高兴的不只是若离,长春宫的所有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后宫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知道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说娘娘被陛下厌弃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不好过,走到哪里都被宠妃宫里的人排挤。 现在好了,那段难捱的时光终于过去了!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终于响起了李常德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庄妃早已带着一众宫人,在寝殿外迎接。 看到帝王明黄的身影,她恭敬地拜了下去:“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庄妃还在闺中的时候,就被世家大族作为选宗妇的标准。除了因为性格沉稳端庄以外,她的外貌自然也不差。 庄妃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容貌给人的感觉,看起来非常舒服。 今晚,她没有做隆重的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脸颊两侧垂下几缕碎发,添了几分随性。 头发只用一支素银莲花簪挽着,花瓣的纹路非常细腻,带着几分禅意。 第823章 陛下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妃身上披着一袭月白的纱衣,裙摆和袖口处绣着淡雅的莲花图案,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宛如池塘里轻轻摇曳的莲花。 她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说话时眉眼弯弯,透着洞悉世事的通透。 事实上,京城的确有不少男人,喜欢这种充满禅意与佛性的年轻女子,但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 南宫玄羽年纪轻轻,并不好这一口。 而且他做皇子,被柳太后收养时,柳太后一边用恶毒的手段戕害妃嫔与皇嗣,一边又在佛堂无比虔诚地吃斋念佛,给南宫玄羽心中留下了不少阴影。 他就算再有兴致,看到庄妃这副模样,也如同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帝王淡声道:“平身吧。” 南宫玄羽以往来长春宫的时候,对她也是这种态度。庄妃并没有失落,跟在他身后往内室走去。 若离不禁有些好奇。 陛下去其他娘娘、小主宫里时,也是如此冷淡的模样吗? 看来陛下的确不是一位好色的君王。 内室。 庄妃看南宫玄羽的目光从容且温和,似乎他们一直都亲密无间,之前的所有冷落与厌弃都不存在。 她将面前的糕点递到了南宫玄羽面前,温声道:“臣妾瞧陛下这些日子,似乎清减了一些?” “陛下政事繁忙,平日也要多注意龙体。切莫因为国事,耽误了用膳……” 南宫玄羽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耐。 他忙碌了一天的国事,晚上翻妃嫔的牌子,是想看她们风情万种的样子,缓解一天的疲乏。 而不是为了听人絮絮叨叨。 庄妃是妃子,又不是太后,大晚上唠叨这些事做什么? 但面上,南宫玄羽并没有将不耐表现出来,只是朝床榻走去,语气毫无波澜:“时辰不早了,早点就寝吧。” 话音落下,他就自顾自躺下,闭上了眼睛。 帝王十次翻她的牌子,就有九次不叫水。庄妃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心中还是难掩失落…… 可她幼承庭训,自懂事起,一言一行就是世家贵女的典范,自然做不出主动邀宠的狐媚之事。 庄妃在帝王身侧躺下,心头涌起了难以言说的苦涩…… 旁边睡着个风华正茂的美人,帝王的内心却如同死水般,掀不起任何波澜。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庄妃泪盈于睫。 所以,她怎么会有孩子呢……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像宸贵妃之流一样,自甘下贱,对男人投怀送抱。 外面。 若离一直在门口守着。 陛下这么久没来长春宫了,对娘娘肯定有着强烈的新鲜感。这一次,娘娘应该不会再失望了吧? 可是她等啊等,一直从前半夜等到后半夜,里面都没有传来叫水的声音…… 若离垂着脑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又没有碰娘娘啊…… 娘娘也真是的,就不知道主动一些吗? 她听一些宫人说过,男人都喜欢平时看着乖巧,却在床笫之间极有滋味的。娘娘整日端着,怎么留得住陛下的心呢?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小蔡子的声音:“你不能进去!” “惊扰了圣驾,谁担当得起?!” 小田子冷哼道:“今夜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到陛下!” 若离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大步往那边走去:“怎么回事?!” 截宠的事,在宫里不是没有出现过,若离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可陛下好不容易才翻娘娘的牌子,她绝不允许长春宫发生这种事! 任何想抢走陛下的人,都要先过她这一关! “若离姐姐。” 看到她过来,小蔡子立马指着小田子道:“我说陛下和娘娘已经歇下了,可小田子非要往里面闯……” 若离冷冷地望着小田子:“是王嫔娘娘派你来的?” “不好意思,陛下今晚翻的是我们娘娘的牌子!” “王嫔娘娘若是想见陛下,就乖乖在翊坤宫等着吧,说不定陛下哪天想起了她,就会翻她的牌子了。” 小田子并没有被若离激怒,而是有恃无恐地冷笑了一声:“三皇子身体抱恙,我们娘娘才特意让我来请陛下过去。” “你们在这里拦着,若是三皇子有个什么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若离和小蔡子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难看。 若是王嫔娘娘想抢陛下过去,他们今夜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小田子得逞! 可事关三皇子…… 陛下子嗣单薄,每一个皇子都是重中之重,他们确实没那个胆子…… 很显然,小田子也明白这一点。 他挑衅地看了若离一眼:“若离姑娘,你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通报。” “耽误了时间,陛下追究起来,你恐怕吃不消呢。” 若离狠狠瞪了小田子一眼,转身朝主殿走去,不甘心地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庄妃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何事?” 她努力克制的语气,没让人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 若离扁扁嘴道:“娘娘,翊坤宫的小田子说,三皇子身体抱恙,王嫔娘娘让他来请陛下过去……” 南宫玄羽只在钟粹宫睡得沉,其他时候睡眠都很浅。听到她们的对话,他已经醒了过来。 类似的手段,帝王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了,自然明白这只是王嫔邀宠的方式。 但他并未拆穿,而是起身对庄妃道:“朕先去探望三皇子,改日再来看你。” 庄妃咬着嘴唇,眸色变得更晦暗了。 纵使心中有再多情绪,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三皇子是个可怜见的,辗转多处宫殿,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怎又身体抱恙了?” “陛下快去看看他吧,臣妾这里不要紧的。”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奴才/奴婢恭送陛下!” 外面响起了宫人们恭敬行礼的声音。 陛下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当年在王府就不知道有多少姬妾用,过这样的手段争宠。 她不信陛下看不明白。 可陛下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因为在陛下心中,他今日来过长春宫,给了她体面,就不需要再考虑她的感受了吗? 第824章 奴婢全凭娘娘做主(141万票加更) 若离轻轻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庄妃一眼:“娘娘……” 庄妃虽然极力压制着,但不难看出来,她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若离义愤填膺道:“娘娘,那王嫔娘娘真是个不安分的!怎么三皇子早不抱恙,晚不抱恙,偏偏这时候身体不好?” “依奴婢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拿稚子争宠,真是恶心!” 庄妃压抑着语气:“本宫又何尝不明白?可偏偏陛下吃她这一套。”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陛下自己想走。 不然就算三皇子的身子真抱恙了,他过去有什么用?传个太医不就行了。 若离的脸颊气得鼓鼓的:“娘娘,依奴婢看,王嫔娘娘一个嫔位,也敢这么明目张胆截您的宠,咱们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岂不是让满宫的人都轻视咱们长春宫?” “以后陛下要是再翻您的牌子,什么啊猫啊狗,都敢从这里把人抢走了……” 庄妃明白若离说的话有道理。 她又不是泥人,没有丝毫脾气。放在从前,她确实会让王嫔就此事付出代价! 然而陛下对她的态度刚缓和一些,她的位分还没恢复呢,这种时候不宜再起任何波澜。 庄妃抬眸扫了若离一眼,道:“罢了。” “本宫与陛下相识的时间最长,难道真要与她们那些人计较?” “腿长在陛下身上,她要走,便走吧。” 若离跺了跺脚:“娘娘,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什么人都敢到您面前放肆。” 庄妃细细打量着若离。 屋内烛火摇曳,若离背对着烛光,整个人被暖黄的光晕笼罩,看起来极具氛围感。 她的皮肤极好,两条弯弯的眉毛就像新月,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像小扇子般。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一股天真的姿态。即便生气时,这张脸看起来也带着几分娇憨。 像极了话本子里常说的笨蛋美人。 庄妃的眸色深了几分。 她的确做不到,放下姿态主动去向陛下邀宠,但有人可以啊! 庄妃朝若离招了招手。 若离立即走到了床边,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庄妃拉着若离的手,顺势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若离顿时受宠若惊地起身:“娘娘,奴婢不敢……” 她一个宫女,怎么能和娘娘平起平坐呢? 庄妃却强硬地拉着若离,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温声道:“若离,你自小就伺候本宫,在本宫心里,你跟亲妹妹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须与本宫这么见外?” 若离感动地笑了笑,但心中还是有些惶恐不安:“娘娘,尊卑有别,奴婢就是奴婢,怎么能和您姐妹相称呢?” “还望娘娘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折煞奴婢了。” 庄妃笑道:“谁说不能?” “其它例子先不说,你看揽月轩的孙贵人,你不会不清楚她是什么出身吧?” 若离当年跟着庄妃嫁入王府,自然听说过孙贵人的来历。 她撇撇嘴,眼底浮现出了几分鄙夷:“奴婢当年听人说过,孙贵人不过是平民家的女儿,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便被卖掉了。” “是潜邸的管事将她买了回来,后来辗转分到乐器班子里去了。因她的琵琶弹得极为出色,才成了王爷的侍妾。” 庄妃点点头:“你看,孙氏那样的出身,如今都能成为贵人。等她生下皇嗣,便是一宫主位,是真正的主子娘娘了!” “本宫的若离出落得这么美丽动人,比起孙贵人一点都不差。她都能与后宫的各位娘娘姐妹相称,你为何不能呢?” 若离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摇头表忠心:“娘娘,奴婢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心,请娘娘明鉴啊!” 在宫里,对娘娘、小主们来说,宫女爬龙床可是大忌! 每年都有不少有这种心思的宫女,因着还没行动,便被主子发现,活活打死了…… 她对娘娘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翻身做主子啊。 是哪个嘴碎的在娘娘面前挑唆,让娘娘误会了她? 若她把那个人找到,非撕烂对方的嘴不可! 见若离吓成了这样,庄妃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若离,你别紧张。” “本宫知道你对本宫忠心耿耿,从未想过攀附陛下。是本宫觉得上天给了你一副好相貌,你在宫里为奴为婢,岂不是太委屈了?” 若你张张嘴,还想解释些什么,庄妃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再说了,你上次不是说过,要一辈子陪在本宫身边吗?” “本宫怎么舍得,真让你梳起头发做嬷嬷,一辈子孤独终老呢?” “你成了小主,以后是本宫的姐妹,就住在长春宫的侧殿。咱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互相扶持了。” 起初,若离还以为庄妃是误会了,想发落她。 之后便觉得,娘娘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试探她有没有勾引陛下的心思。 可见庄妃一脸认真的模样,看起来不似作伪,若离不禁愣住了。 难不成娘娘是认真的? 若离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帝王那张如谪仙般俊美的脸。 从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可听娘娘这么一说,若离的内心不禁躁动起来…… 陛下年轻俊美,那么尊贵,那么威严,世间的哪个女子能不喜欢呢? 而且娘娘也说了,和她做了姐妹,就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了。 看到若离微红的耳根,庄妃唇角的笑容深了深。 她抬起手,将若离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温声道:“就这么说定了。” “好丫头,本宫会为你找机会的。” 若离低下头,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奴婢、奴婢全凭娘娘做主……” 她从懂事起,就是庄家的奴婢,从小到大一直伺候着娘娘。 若离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翻身做小主,享受被人伺候的滋味。 寻常的娘娘、小主,都提防着自己身边美貌的宫女,生怕有人背着她们爬龙床。 唯独自家娘娘不一样! 第825章 专属于您的朝服终于做好了 翊坤宫。 “陛下驾到——!!!” 听到李常德的高喝声,王嫔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她早就说过,若陛下在其他人那里,或许会不满她此种争宠的行为。但长春宫……陛下可没有在那里久留的兴趣。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 此刻,王嫔脸上难掩惊讶之色,连忙抱着三皇子出去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不必多礼。” 帝王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关切:“三皇子怎么了?” 虽说他心里明白,这十有八九是王嫔争宠的手段,可万一三皇子真的身体不适呢? 毕竟这孩子,生来就是唐氏儿…… 王嫔薄责地看了小田子一眼,才对南宫玄羽道:“回陛下,三皇子无碍,只是晚膳吃多了有点积食,太医已经来看过了。” “小田子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去打扰陛下和庄妃娘娘。” 小田子跪在了地上请罪:“娘娘,奴才也只是太担心三皇子了,请陛下责罚……” “行了。”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南宫玄羽都懒得再看,这对主仆言语上的拉扯:“下去吧。” 小田子恭敬道:“是!”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了三皇子身上,一边往里走去,一边关切地问道:“三皇子最近如何?” 这么晚了,看这架势,陛下今晚肯定不会再回长春宫了。 王嫔是说过,她不会再轻易出手,要看庄妃与宸贵妃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 但那只是指害人的事。 她明目张胆地争宠,只要陛下愿意纵着她,其他人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见真的把陛下从长春宫抢过来了,王嫔心情大好,笑着道:“回陛下,三皇子最近一切都好。” “您瞧,他是不是比您上次来看他的时候,要壮实了一些?” 三皇子的体型一直比同龄的孩子小,南宫玄羽此时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壮实了。 不过从三皇子红润的脸色就能看出,王嫔的确将他照顾得很好。 正是因为看在这一点上,许多无伤大雅的事情,南宫玄羽才愿意由着王嫔。 “爱妃辛苦了。” 王嫔看三皇子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三皇子是臣妾的儿子,照料他,本就是臣妾的份内之事,谈什么辛不辛苦的。” 王嫔虽是以三皇子身子不适为借口,将帝王从长春宫请了过来。但这么晚了,她不忍心折腾这个孩子,只是让乳母将熟睡的他抱过来。 此时此刻,三皇子依旧在王嫔的怀抱中睡得真香,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知道。 王嫔唤了一名乳母进来,将三皇子交给了她:“好了,时辰不早了,带三皇子下去歇息吧。” “是!” 乳母下去后,内室伺候的宫人极有眼力见,也都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忽然想起,四皇子虽还不会说完整的话,却已经可以喊一些简单的词语了,而三皇子比他大了不少。 他看向王嫔问道:“三皇子如今会喊人了吗?” 王嫔垂下了眸子:“回陛下,还不会呢……” “不过臣妾觉得,再过一段时间,三皇子应该就会了。” 南宫玄羽早已从姜婉歌口中知道,三皇子是智力低下的唐氏儿,此时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意外。 他顺着王嫔的话,点了点头:“无妨。” 唐氏儿又不是哑巴,迟早都会开口说话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王嫔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听乳母说过,快一岁四个月的孩子,按理说应该会讲几个简单的词语了。 可三皇子从来没有开口过。 她还担心陛下知道此事了,会不高兴呢,还好是她想多了。 …… 翌日。 帝王好不容易才犯了庄妃的牌子,一晚上还没过去,就被王嫔截胡了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一时间,无数人都在看庄妃的笑话。 亏她还是和陛下青梅竹马长大的呢,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啊! 多亏了宫里现在没有皇后,后宫的妃嫔们不用日日去坤宁宫请安。不然众人聚集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肯定是这件事。 届时,庄妃就要被人当面看笑话了。 当然,更多人都是另一番想法。 不管怎么样,陛下愿意翻庄妃娘娘的牌子,都代表他心里还是有庄妃娘娘的。关于陛下已经彻底厌弃了庄妃娘娘的事,完全是无稽之谈! 而且……王嫔娘娘是用三皇子做借口啊! 再受宠的妃嫔,在陛下心中,也不可能有皇子重要。 所以,陛下离开长春宫,去了翊坤宫,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们反而觉得,王嫔娘娘的手段上不了台面,居然用稚子争宠。 陛下会看不出来吗?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陛下难免不会厌烦。 届时她的这种手段,可就失去作用了。 而不管是庄妃,还是王嫔,面对宫中的流言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众人谈论的,不是她们一样。 …… 钟粹宫。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垂首通传道:“娘娘,胡忠才求见。” 沈知念将怀里的四皇子,交给了乳母抱下去,才抬头道:“传他进来吧。” “是!” 胡忠才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每个小太监手中,都端着一个由红绸盖着的托盘。 进来后,他们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胡忠才起身后,弯着腰含笑道:“宸贵妃娘娘,经过数十名绣娘,这些日子日夜不停地赶工,专属于您的朝服终于做好了!” “奴才特意将它送了过来,请宸贵妃娘娘过目!” 以前每次举办册封礼,穿的都是前人留下来的朝服,这还是第一次由内务府,专门为她定制朝服。 沈知念心中确实很期待! 她将纤细的手指搭在菡萏的手背上,起身走了过去。 胡忠才掀开托盘上的红绸,依次为沈知念介绍:“宸贵妃娘娘,这是您的朝冠,这是金约,这是朝袍,这是朝褂。最后两个托盘上,放着的是领约和朝珠。” 第826章 第二个南宫玄羽 沈知念还没说话,菡萏和芙蕖看着,眼睛都开始泛光了! “这也太华丽!太美了吧!!!” 菡萏感叹道:“奴婢原以为娘娘上次封贤妃的册封礼,所穿的朝服已经够华丽了。跟这套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啊!” 胡忠才笑道:“那当然。” “贤妃和贵妃的朝服,区别本来就很大。再加上宸贵妃娘娘是大周有史以来,唯一有封号的贵妃,朝服还要更华丽一些。” 哪怕是在宫里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肖嬷嬷,此刻眼底也难掩惊叹之色! 后宫的等级向来森严,普通贵妃的朝服,不论是款式还是形制上,都和皇贵妃的差了一大截。 可宸贵妃娘娘的这套朝服,竟和皇贵妃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朝冠上的金凤,没有皇贵妃的那么多。 她是娘娘入宫前的教养嬷嬷,那时也没想到,娘娘竟能从一个小小答应,走到这一步! 当然,肖嬷嬷不是光看,还带着菡萏和芙蕖细细检查这些东西。 虽说胡忠才是娘娘的人,送过来的朝服和朝冠不可能有问题,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朝服展开后,在阳光的照耀下所呈现的色彩,更为华美和精致! 沈知念看着,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喜欢华美的服饰! 更喜欢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身份! 宸贵妃的朝服都已经这么美丽了,沈知念简直不敢相信,皇后的凤袍该有多奢华。 但她相信,那终有一日是属于她的! 检查过后,确定朝服、朝冠没有任何问题,芙蕖便亲自带着人,将其收到了库房。 沈知念坐回了椅子上,抬眸看向胡忠才,淡声问道:“朝服和朝冠已经制作好,本宫的册封礼定在何时?” 胡忠才恭敬道:“回娘娘,册封礼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经钦天监测算,下个月的初十是个好日子。” 还有半个月左右。 虽说陛下早已下旨,将娘娘封为了宸贵妃。可没办过册封礼,便不算名正言顺。 因着崭新的朝服和朝冠,制作起来极为繁琐,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册封礼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听到这话,林嬷嬷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沈知念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让人打赏了胡忠才,以及跟着他过来的这些小太监。 拿到了丰厚的打赏,众人都是一脸喜色,说了许多吉祥话才告退。 菡萏笑道:“太好了,娘娘!朝服已经制作完成,您册封礼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您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奴婢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什么岔子……” 话音落下,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在嘴巴上拍了两下:“呸呸呸!” “所有跟娘娘有关的事,一定都会顺顺利利!” 沈知念看着菡萏道:“你所担心的事并非没有道理。” “后宫和朝堂,不想看本宫做这个宸贵妃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册封礼是他们最后下手的机会,难保这段时间,不会有人趁机生事。” “芙蕖,你要派人守好库房,朝服与朝冠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芙蕖福了一礼:“请娘娘放心,奴婢以性命保证,一定不会出任何岔子!” …… 一间幽暗的密室里。 大大的铜镜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星眉剑目的男子。 看这模样,不是南宫玄羽又是谁? 一名妇人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子欣赏着铜镜中的模样,听着妇人的话,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平身!” 妇人似乎很忌惮他,低着头恭敬道:“谢陛下!” 男子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狂热:“你的本事,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尝试,你终于可以将本王易容成,和皇兄一模一样了!这效果,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李采容,你说本王该如何赏赐你?” 李采容脸上尽是谄媚之色:“能为晋王殿下效力,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还敢要晋王殿下的赏赐?” “待王爷登基,奴婢便有从龙之功。这份光宗耀祖的荣耀,不必任何赏赐都强?” 晋王十分满意李采容的回答:“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为本王做事,待事成之后,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奴婢明白!” 晋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暗起来,语气充满了危险:“李采容啊李采容,你的本事如此了得,既然可以将本王易容成皇兄,是不是同样也可以将其他人易容成他?” 李采容听出了晋王话语里的杀意。 毕竟他怎么可能容许这个世界上,出现其他和帝王一模一样的人? 李采容连忙道:“请晋王殿下放心,您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奴婢以前就说过,易容也有前提,哪怕奴婢的手段再高,也做不到想易容成谁,就易容成谁。” “两人的脸型和身段必须有相似之处,成功率才大。不然就算易容了,亲近之人也会看出破绽。” “普天之下,唯有您和陛下和亲兄弟,天底下不会再有比您更像他的人了!” 弦外之音就是,晋王是世间唯一可以假冒帝王的人! 晋王这才放下心来,眼中的杀意消退了不少,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一次易容能维持多久?” 李采容放低了语气道:“回晋王殿下,最多……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这还是因为您的眉眼,和陛下极为相似。换成其他人,别说看起来假了,就连两刻钟的功夫都维持不到……” 晋王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 半个时辰太短了。 完全不足以让他成事。 晋王沉声问道:“可有其它延长时间的方法?!” 李采容生怕她的利用价值不够,晋王会因此杀了她,将头埋得更低了:“奴婢……奴婢暂时还做不出,将易容的时间变得更长……” “但请晋王殿下放心,奴婢会潜心研究,一定能找到可以延长时间的材料!” 第827章 若陛下对他们生出了猜忌(48万打赏值) 晋王点头道:“你的能力,本王自是相信的。” “需要什么便说一声,晋王府上下,定会全力支持你!” 李采容一个奴婢,如今在晋王府的地位,已经比许多宠爱一般的姬妾还高了。 但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听到晋王的话,李采容并没有飘飘然,低着头道:“奴婢明白!” 晋王欣赏着铜镜中的模样。 这象征着天底下最高的身份,他实在舍不得将其卸去。 直到半个时辰过后,易容的作用消失,晋王才净面离开了密室。 这时,管家过来汇报:“王爷,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来了,老奴已经将她们请到了花厅。” 晋王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润如玉,且没有架子,喜欢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他待外人都极好,没有任何身为王爷的架子,更何况是三个亲妹妹? 因此晋王从封地回京城以来,三位长公主经常来王府做客。 听到管家的话,晋王微微颔首,朝花厅走去。 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手中,虽然没有实权,但先帝疼爱她们,给她们的封地都是极其富饶的地方。 按大周的规矩,封地的所有税收等等,都归领主所有。 三位长公主手中的财富加起来,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况且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的母妃,母家的势力都不俗。 文淑长公主的母妃德太妃,虽说早已仙逝,可她的外祖家依旧十分疼爱她。 而且三位长公主都还未招驸马,待她们出嫁,便多了她们夫家的势力。 这么大的三笔助力,晋王当然不会放过! 当然,当着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的面,晋王从未显露过野心。 他在她们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好兄长的形象。 看到晋王进来,三人同时起身福了一礼:“八哥!” 晋王温润一笑,摆摆手道:“自家兄妹,还讲这么多规矩做什么?” “都坐,尝尝本王这里的新茶。” 清阳长公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嘻嘻道:“是太平猴魁!” “这样的好东西,可只有宫里才有。皇兄偏心,竟只赐给八哥,不赐给咱们。” 云安长公主轻哼了一声:“下次进宫,我可得找皇兄好好说道说道。难不成我们这几个妹妹,在他心中都没有八哥重要,这是什么道理?” 文淑长公主也笑道:“只有来晋王府,咱们才能喝到这样的好茶。” 晋王无奈地笑了笑:“你们这三个古灵精怪丫头,皇兄平日赏赐给你们的好东西还少么?怎么几两茶叶,你们也要跟本王争个高低?” “看来今后皇兄再赏赐了什么好东西,本王可不能拿出来让你们看到了。” 兄妹之间说说笑笑,气氛十分美好。 一直到用完午膳,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才带着齐侧妃精心准备的礼物,离开晋王府。 当然,齐侧妃一个妾室,哪有出来待客的资格。若是被心高气傲的云安长公主看到,便会觉得晋王是在羞辱她了。 她堂堂的长公主,怎可与一个王府侧妃同席? 所以齐侧妃只是准备了这些礼物,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过。 此刻,她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躺在晋王怀中轻哼了一声:“王爷前段时间得了一块极品翡翠,让人制了几支簪子,妾身还以为,是王爷为妾身准备的惊喜呢。” “没想到……都是为三位长公主准备的。果然妾身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远远比不上妹妹啊……” 晋王捏了捏齐侧妃的脸颊,含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费尽心思拉拢她们,都是为了大计。” “你怎么连云安、清阳和文淑的醋都吃?” 齐侧妃如果是这么不识大体的人,就不可能得到晋王的信任与宠爱了,这番话不过是在撒娇。 “妾身只是希望,在王爷心中,妾身是最重要的……” 晋王明白,齐侧妃的眼光并不在几支翡翠簪子上,只是在跟他调情。 他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对翡翠耳坠,在齐侧妃面前晃了晃:“小没良心的,真以为本王忘了你?” “这对耳坠是本王特意吩咐工匠,为你制作的,很衬你的肤色。” “来,本王为你戴上。” 齐侧妃惊喜一笑,将脸凑了过去:“多谢王爷!” “妾身就知道,王爷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不会忘记妾身!” 为齐侧妃戴好耳坠后,晋王将她放了下来:“去看看,喜欢吗?” 齐侧妃走到铜镜前细细欣赏着,含笑道:“喜欢!” “只要是王爷送的东西,妾身都视若珍宝。”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将耳坠摘了下来。 对上不解的眼神,齐侧妃温声道:“云安长公主的心气向来高,看不起我们这些为人妾室的。若是让她知道王爷赠她的簪子,和妾身的耳坠用的是同一块翡翠,只怕会心中不悦。” “为了破坏王爷的大计,这对耳坠妾身会好好收着。” 连齐侧妃都能想到的事,晋王又怎么会不明白? 这不过是他对齐侧妃的试探而已。 因为他不喜欢愚蠢,更不喜欢没分寸的女人。 齐侧妃的反应,让晋王很是满意。 他起身将她拥入了怀中,道:“你放心,终有一日,本王会让你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正大光明地戴着这对耳坠!” 什么时候,齐侧妃才能不将云安长公主放在眼里? 当然是晋王的大计得以实现,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届时,云安长公主没了利用价值,齐侧妃自然不需要再在意对方的想法。 两人又说了一番柔情蜜意的话,齐侧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幽光:“……王爷,想让后宫和朝堂变得更混乱,用妾身之前说的那个法子,是最好的!” “陛下将宸贵妃宠上了天,连带她所生的四皇子也十分受宠,宸贵妃的父亲在官场更是平步青云!” “若陛下对他们生出了猜忌,甚至想除之而后快,会不会很好玩呢?” 第828章 一个人到避暑山庄去享福 晋王的眸色深了深,一边抚摸着齐侧妃的脸颊,一边道:“皇兄不是傻子。” “他对本王未必没有猜忌,本王与沈家有所来往,他或许会怀疑沈家。可本王若与沈家来往得太频繁,他就该想,本王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凡事过犹不及。 故而周氏的葬礼过后,晋王便再也没有上过沈家了。 齐侧妃攀着晋王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所以王爷采取了迂回的法子。” “您不在明面上与沈家来往,却跟陆家有所关系。陆家那样的小门小户,除了是沈家的姻亲以外,有什么值得您与他们结交的?陛下一定会多想……” 晋王捏了捏齐侧妃的脸颊:“你果然是最懂本王的。” “只可惜,陆江临已外放到荥阳去了。” 不过对晋王来说,这也无所谓。 因为陆江临不在了,他的夫人还在啊! 沈南乔才是关键。 她可是沈茂学嫡亲的女儿,宸贵妃的姐姐,四皇子的姨母! 陆江月和她来往频繁,不就等于她和晋王府也有了关系? 离开齐侧妃这里,晋王便去了陆江月居住的院子。 晋王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毛病,但他在钱财上,对府中的姬妾极为大方。 故而有不少姬妾私底下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说“晋王殿下不打我们的时候,对我们还是很好的”之类的话。 陆江月现在居住的院子,比以前的整个陆家都大。她早已过上了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生活! 这便是陆江月梦寐以求的人生! 只是……晋王有时饮了酒来宠幸她的时候,她就要吃一些苦头了…… 刚开始,陆江月还想着,等她得到了晋王的宠爱,将来说不定能捞个侧妃当当! 可现在……她只希望晋王永远不要来她的院子。 她真的承受不起晋王殿下的宠爱,只想过好日子…… 谁知道这时,丫鬟春桃进来汇报道:“主子,王爷往这边过来了,您快准备准备接驾吧!” 陆江月的脸色瞬间一白!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晋王就进了院子。 陆江月只能忍住心中的害怕,挤出一抹笑容迎了上去:“妾身见过王爷!” 晋王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王爷!” 离得近了,见晋王身上没有酒味,陆江月重重松了一口气。 晋王殿下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在饮酒后打人。他今天没有喝酒,她应该不会挨打了…… 进了内室,晋王温声问道:“你到王府这么久,可还习惯?” 曾经,陆江月也无数次,差点被晋王这副俊美、温柔的样子迷惑,动了真心。 然而下一次,晋王又会把她往死里打…… 到现在,她身上还有许多青紫的痕迹…… 再次看到晋王这副模样,陆江月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只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小心翼翼道:“多谢王爷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晋王点了点头,说起了此次过来的目的:“你的兄长与母亲都已经去了荥阳,只剩你嫂子一人在京中,平日不免孤单。” “你有空便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陆江月不明白,晋王殿下怎么突然关心起沈南乔来了? 而且她和嫂子的关系早就恶化了,嫂子每次看到她,都跟看到杀母仇人似的,她干嘛要上去自找没趣? 可是晋王都这么说了,陆江月不敢反驳,便低着头道:“妾身明白了,明日便去看望嫂子。” 晋王微微颔首,便起身离开了。 陆江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还好今天没有挨打…… 春桃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主子,王爷好不容易才到您的院子来,您怎么不想办法将他留下?” “难道您真的想做一辈子,无名无分的侍妾?” 陆江月又何尝不想往上爬? 可往上爬的前提,是经得住打啊…… 又不是人人都是齐侧妃。 然而这些话,陆江月就算跟春桃说了,对方也不会明白的,只会觉得她没本事。 陆江月冷冷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指手画脚!” 在晋王府待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什么都被春桃拿捏了。 春桃冷笑了一声,用的虽然是敬语,语气却半点都不客气:“当然您是主子。” “可奴婢也是为了您好,您怎的这么不识抬举?” 不过是个小小知县的妹妹,靠爬床那样下作的手段,才进了晋王府,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可笑! 陆江月望着春桃,脸色微微一沉:“你说明日出门时,我要是跟晋王殿下说,你伺候得一点都不周到,晋王殿下会如何?” 春桃的脸色微微一僵。 能在王府伺候的,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本事。 王爷绝不是无缘无故,让陆江月回陆家做客。 要是被自己坏了大事……春桃都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她压下心中的不甘,在陆江月面前跪了下来,低着头道:“主子息怒!” “奴婢……奴婢也是担心,您争不到王爷的宠爱,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啊……” “您要是不喜欢,奴婢以后不多嘴就是了……” 陆江月冷哼了一声。 侍妾再怎么没名没分,身份也比普通丫鬟高。真当她是泥捏的,会被一个丫鬟骑在头上? 翌日用了早膳,陆江月便坐在晋王府的马车,一路往陆府而去了。 到了目的地,陆家的管家开门看到她,当即客气道:“姑奶奶回来啦!” “只是……夫人如今不在家。” 陆江月皱起了眉头。 她是奉晋王殿下的命令,回来和嫂子交好的。嫂子不在,她回去了怎么和晋王殿下交代? 陆江月问道:“嫂子有没有说过,什么时辰回来?” 管家道:“回姑奶奶,夫人半个月前,就去了京郊的避暑山庄,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呢。” 嫂子倒是会享受,不跟着去荥阳伺候夫君与婆母,反而一个人到避暑山庄去享福! 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是陆江月想都不敢想的。 第829章 发现沈南乔偷情 没完成晋王交代的任务,陆江月哪敢回去? 她只好吩咐春桃回晋王府说一声,自己坐着马车去了京郊。 此时的沈南乔并不知道,城里来人寻她了,还是她最讨厌的小姑子。 她正靠在林修的肩膀上,欣赏着漫山的景色,眼底眉梢尽是幸福之色。 这半个月,是她重生以来,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了! 如果可以,沈南乔真的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可惜……陆江临迟早要从荥阳回来,她也迟早要做回陆夫人…… 沈南乔现在只希望,父亲能容许她和离。这样她就能和修郎,过上幸福无比的人生了。 然而沈南乔明白,一般人家为了脸面,都不会容许家族里出和离的女子,更何况沈家如今在京城有头有脸…… 父亲绝不会允许宸贵妃娘娘,有一个和离的姐姐。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怕她连累宸贵妃娘娘的名声…… 沈南乔不愿去想那些烦心事,缓缓闭上了眼睛,依偎在林修怀里。 这半个月,林修从未在沈南乔那里打探过任何事,每天只是变着法哄她开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坠入爱河了的男人。 正因为如此,沈南乔越发信赖他。 晋王府的马车,此时也已经驶到了避暑山庄。 见陆江月穿戴不凡,马车上更是有王府的标记,管事对她越发殷勤,亲自将人领到了沈南乔居住的院子。 陆家的下人当然都认识陆江月。 看到她,绿萝眼底闪过了一丝诧异,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姑奶奶!” “您也是来避暑山庄小住的吗?” 绿萝在陆家时,常听其他下人说,晋王殿下十分宠爱沈南乔。她一个侍妾,晋王殿下当初都破格许她三朝回门。 晋王殿下不会也来了这里吧? 陆江月没有回答绿萝的问题,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问道:“嫂子呢?” 绿萝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 这半个月,夫人日日早出晚归。 有时候她早上进来伺候时,发现夫人居然是从外面回来的……那一整晚,夫人去了哪里,绿萝简直不敢想象…… 她虽然早已意识到了不对,可她一个丫鬟,生杀大权都在夫人手中,哪敢过问夫人的事? 姑奶奶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可以代替兄长来抓奸的吧? 见绿萝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江月狠狠皱起了眉头:“我问你话呢,嫂子去哪里?” “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怎么没有陪在她身边?” 绿萝怕被陆江月看出端倪,连忙低着头道:“回姑奶奶,避暑山庄的风景好,夫人应该是出去走走了。” “您在这里小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喊夫人回来。” 陆江月并没有多想,点点头道:“快点!” 她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晋王府呢。 绿萝福了一礼,连忙出去了。 这个避暑山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沈南乔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绿萝一个个找了过去,终于在山上的一个凉亭里,发现了沈南乔的身影。 可她看到了什么?! 夫人居然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 天呐!!! 老爷还在荥阳了,那这个男人是谁?! 绿萝终于将他认出来了! 是她们出城那天马车坏了,遇到的那个锦衣公子。 夫人怎么跟她纠缠到一起去了?! 虽说这些日子,面对沈南乔的反常,绿萝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 可真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的震惊,还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按大周的律法,妇人与人通奸,是要浸猪笼的啊! 夫人怎么敢的?! 沈南乔和林修也听到动静,停下亲吻的动作,回头看了过来。 见来人是绿萝,沈南乔的面色一僵,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但转眼一想,绿萝是签了死契的丫鬟,卖身契都在她手上呢。她作为主子,为什么要怕一个奴婢? 林修眼底则闪过了杀意。 但当着沈南乔的面,他并未表现出来,温柔地问道:“乔娘,你的丫鬟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沈南乔有恃无恐道:“修郎,你放心,她不敢出去乱说的。” 话音落下,沈南乔便起身,朝绿萝走了过去:“你是本夫人的贴身丫鬟,本夫人若名声扫地,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明白吗?!” 绿萝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跪在了地上,保证道:“夫人放心,奴婢今日什么也没有看到!” 沈南乔满意她的识时务,淡声道:“你明白就好,起来吧。” “我不是说了,我出门的时候,你安心在院子里等我就行了,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刚开看到的那一幕太过震惊,绿萝差点把正是个忘了。反应过来之后,她慌乱道:“夫人,姑奶奶来找你了,这回正在院子里等着呢。” 虽然明知道,陆江月远在晋王府,不可能发现她和修郎的事。可对方毕竟是陆江临的亲妹妹,见陆江月找上门来,沈南乔不禁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来干什么?” 绿萝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沈南乔心里烦躁极了,也没了幽会的心思,回过头对林修道:“修郎,我先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林修温柔地冲她点了点头:“去吧。” “乔娘,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我有在。” 听到这回,沈南乔心里瞬间充满了安全感,朝林修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好。” 直到两人转身,林修望着沈南乔的背影,那双桃花眼里哪还有深情之色,有的只是一抹讥诮。 虽然刚才已经警告过绿萝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回去的路上,沈南乔还是恶狠狠道:“今日的事,你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本夫人保管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知道了吗?!” 绿萝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请夫人放心,奴婢保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沈南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害怕,但绿萝还是忍不住劝诫道:“夫人,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第830章 陛下会宠幸若离吗(142万票加更) “万一……万一被老爷知道了……” 老爷虽远在荥阳,可若是发现了此事,一定会闹翻天的! 沈南乔嗤笑了一声:“本夫人的事你少管,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 陆江临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断奶,整日与亲娘黏黏糊糊,对她更是没有半分真心。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能与修郎交好? 见沈南乔态度强硬,绿萝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沈南乔居住的院子。 陆江月都快等得不耐烦了,终于把人等回来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虽说只是侍妾,却也是堂堂王爷的女人,身份不比沈南乔高多了? 沈南乔不待见她,她何苦舔着脸去讨好对方? 然而此事是晋王殿下交代的,陆江月只好起身含笑迎了上去:“嫂子,你回来了?” 一路上,沈南乔都有些忐忑,生怕陆江月是知道了她和修郎的事,来兴师问罪的。 看到陆江月的态度,沈南乔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如今的沈南乔,在陆江月面前也摆不出强硬的态度来了,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到避暑山庄来了?” 因着陆江月在周氏的葬礼上,做出了那种事,沈南乔每次看到她,都像看到仇人一样。 见沈南乔今天对她的态度还算温和,陆江月还以为,是自己成了晋王殿下的女人,沈南乔终于知道巴结了。 她心中升起了一阵得意,看着沈南乔道:“哥哥和娘都已不在京中,我怕嫂子一个人孤单,所以过来看看你。” 沈南乔才不相信这番话。 这个陆江月,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然而沈南乔自己身上也不清白,不敢把话说得太过。 两人虚与委蛇地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陆江月便起身道:“……嫂子,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对了,你若有时间,可以去晋王府做客。” 即便沈家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又如何? 嫂子怕是从小到大,都没进过王府吧。 陆江月有意在沈南乔面前炫耀,心中又生起了一阵优越感。 沈南乔嗤笑了一声,道:“只有当家主母,才有邀请客人上门的资格。你一个侍妾,做得了晋王府的主?” 她看陆江月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怀疑和讥讽。 正常情况下,陆江月当然不敢说这样的话。 然而晋王给了她底气! 她朝沈南乔笑了笑,慢悠悠道:“嫂子是不知道,我虽说只是侍妾,但耐不住王爷宠爱我啊!” “莫说请你上门做客了,我就算要在王府开宴会,王爷也不会反对一句。” “你若是不信,哪天带着帖子,上晋王府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南乔虽说整日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但心中依然是向往富贵的,不然也不可能一重生,就抢着嫁给了陆江临。 她确实没见识过王府的奢华,也有想跟晋王殿下攀上关系的心思。 晋王殿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说不定有他为自己说话,父亲就会允许她与陆江临和离了。 届时,她和修郎的幸福生活不就来了? 想到这里,沈南乔看陆江月的眼神也没那么冷淡了,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道:“好,待回了京城,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晋王府,找小姑喝茶。” 陆江月含笑点了点头:“那嫂子可别忘了。” 任务完成,她便坐上马车回了晋王府。 …… 钟粹宫。 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附在沈知念耳边,低声道:“娘娘,蔷薇刚刚从长春宫传了消息过来,说庄妃娘娘似乎有意抬举若离,想让若离为她顾宠。” 这时,小明子也进来了,向沈知念汇报了最新消息:“娘娘,奴才刚才听说,庄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打扮得极为娇俏,正在御花园等着偶遇陛下呢。” 庄妃虽然被降位了,可她侍奉帝王多年,又曾经协理过六宫,想打探到南宫玄羽的行踪,并非难事。 菡萏微微张大了嘴巴:“庄妃娘娘这是见自己留不住陛下,所以就想把贴身宫女,往陛下的龙床上送吗?” 不得宠的高位妃嫔,利用年轻貌美的女子为自己固宠,在历朝历代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她们进宫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轻轻哄着,漫不经心道:“看来陛下上次好不容易才翻了庄妃的牌子,却中途被王嫔把人抢走了,她受到的刺激不小,连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 小明子原以为,娘娘听说此事,会心头不悦呢。 没想到,娘娘根本就把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菡萏望着沈知念,笑嘻嘻地问道:“娘娘,您说陛下会宠幸若离吗?” “奴婢瞧她平日里,虽然是一副不太灵光的样子,但那张脸在宫女中,确实极为出色了!” “对男人来说,比起年纪轻轻,气质却老气横秋的庄妃娘娘,若离应该更有吸引力才是。” 如果是刚入宫的时候,沈知念确实要时刻提防,旁人会抢走她的宠爱。 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还要吃一个小小宫女的醋? 南宫玄羽宠幸若离也好,不宠幸她也罢,都丝毫威胁不到沈知念的地位。 她并不在意此事,反而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谁知道呢。” “也许陛下见多了环肥燕瘦的美人,想换换口味也不一定。” 比起此事,沈知念更在意,自己的册封礼能不能顺利完成。 小明子立即道:“娘娘,奴才这就去重新打探消息!” 看到这一幕,芙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娘娘还真是一点都不爱陛下啊!不然怎么会这么淡定? 放在从前,见陛下对她这么好,娘娘却始终不动心,芙蕖或许会有些惋惜。 然而现在,芙蕖只觉得庆幸,因为她看到了柳时清的下场。 若娘娘也像柳氏般,飞蛾扑火地爱上了陛下,便会在情爱中失去理智和判断力。 只怕娘娘离后位,就会越来越远了…… 第831章 如此才不算忘本 随着沈知念位分不断升高,钟粹宫要忙碌的事也越来越多。 光凭菡萏和芙蕖这两个大宫女,哪忙得过来。 故而从许久之前,秋月、夏风、冰巧和楚夕颜,偶尔也会做到内室奉茶的事。 今日轮到了冰巧。 听到沈知念他们的对话,冰巧垂下眼帘,眸色闪了闪。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宫女想爬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不慎,便会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 庄妃娘娘身边的若离,真的能入陛下的眼吗? 冰巧咬了一下嘴唇,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没有参与菡萏她们的对话,放下茶杯,便垂着脑袋规矩地退了出去。 …… 御花园。 若离和庄妃都明白,她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傻子都看得出来她的目的。陛下又怎么会不明白,她是蓄意勾引。 届时就算陛下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怕也会因此不悦。 故而若离今天穿的依旧是大宫女的服饰,梳的发髻也未变,只是脸上精心勾勒着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粉面桃腮,娇艳欲滴。 她头上簪着着一朵粉色的鲜花,站在花丛中,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若离装作不经意,提着一个竹篮采花瓣。 很快,圣驾就到了御花园。 听到动静,若离转身看了过去,神色有些惊慌失措,似一只被惊吓到的小鹿。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跪地行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说这话时,若离不经意间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脖梗。 南宫玄羽低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问道:“你这时不在庄妃身边伺候,来御花园做什么?” 若离微微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天颜,垂着眼帘道:“回陛下,奴婢是奉了娘娘的命令,来御花园摘一些月季花瓣,回去提取精油。” “月季花又名长春花,名字与娘娘居住的长春宫相同,故而娘娘十分喜爱。” 南宫玄羽倏忽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他登基时,正因为庄妃喜爱长春花,他才将长春宫赐予了她做寝殿。 只是时过境迁,他早已忘记了对方的喜好。 南宫玄羽的目光,不由得在若离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她生着一张鹅蛋脸,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时分雪白,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 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带着几分懵懂之意,恰似林间初醒的小鹿。 琼鼻秀挺,樱唇小巧,看起来分外娇憨。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浅粉色的花瓣,像她微红的脸颊般娇嫩。 美丽,还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劲。 南宫玄羽从前竟未注意到,若离有这么好的颜色。 他向来随心所欲,放在从前,偶尔兴致来了,宠幸个颜色好的宫女,不是什么稀奇事。 然而现在,或许是体会到了真正爱一个女人的滋味,面对这等投怀送抱之人,南宫玄羽已经提不起半分兴趣,没有再看若离一眼。 李常德甩着拂尘道:“陛下起驾——!!!” 他犹记得,上次在御花园想向陛下邀宠的,还是兰心阁那位。 然而她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竟对陛下口出狂言,于是从秋答应,变成了秋官女子…… 跟她比起来,若离还算明白些许分寸。 就是不知道她今日出现在御花园,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不过这就不是李常德关心的事了,该让后宫的娘娘、小主们操心去。 若离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婢恭送陛下!” 望着龙撵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若离扁扁嘴,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娘娘说过,她的容貌比孙贵人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年纪也比孙贵人小。 凭什么孙贵人都能从一个弹琵琶的歌姬,爬上如今的位置,陛下却看不到她呢? 若离叹了一口气,提着花篮,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长春宫。 庄妃依旧在佛堂礼佛。 若离进来后,将花篮放到一旁,福了一礼道:“娘娘。” 庄妃闭着眼睛,一边敲木鱼,一边问道:“如何?” 若离的语气难掩失落:“您打探的消息没错,奴婢今日确实在御花园遇到陛下了。” “可陛下只是问奴婢,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奴婢……” “娘娘,奴婢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比孙贵人差在哪里?” 庄妃这才放下木鱼锤,回头看了若离一眼:“本宫不是跟你说过,想要做成此事,最要紧的便是沉得住气。” “本宫今日让你去御花园偶遇陛下,并非一次就想让陛下宠幸你。只是想让你在陛下心中,留下与众不同的印象。今后他再看到你,便会对你多一分关注。” “如此徐徐图之,方能成事。” “傻丫头,明白了吗?” 若离看庄妃的眼神满是信赖,但还是有些不自信:“娘娘,这样真的可行吗?” 虽说她的容貌在宫女中算好了,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连柳时清那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陛下都舍得赐死,真的看得上她? 庄妃微微一笑,温声道:“你就算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难道还信不过本宫?” “陛下在宫中,一天要遇到多少宫女,你见他拿正眼看过谁没有?今日却刻意停下与你说了几句话,难道这还不能代表,你已经引起了陛下的兴趣?” 经庄妃这么一说,若离心中自信多了,笑着点了点头:“奴婢都听娘娘的!娘娘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就算有一日,她成了小主,也会永远把娘娘放在第一位,如此才不算忘本。 …… 养心殿。 照例到了翻牌子的时间。 李常德带着敬事房的太监们进来了。 想到今日在御花园遇到了若离的事,也不知陛下对她有没有兴趣。 身为御前总管,他的职责之一就是,将一切陛下可能感兴趣的人或事,呈到陛下面前。 李常德极有眼力见地问道:“陛下,您上次翻庄妃娘娘的牌子,却因三皇子身子不适离开了长春宫,今日可要去长春宫看庄妃娘娘?” 第832章 迈着修长的腿踏进了浴桶中 南宫玄羽压根就没想起若离。 他抬眸看了李常德一眼,不禁觉得对方有些没眼力见。 他看起来像是喜欢去长春宫的人吗? 李常德一愣。 难道自己拍马屁拍错了? 不等他有所反应,帝王就抬手翻了宸贵妃的牌子。 李常德心中了然,甩着拂尘道:“摆驾钟粹宫——!!!” 果然,后宫环肥燕瘦的美人再多,都只是昙花一现。唯有宸贵妃娘娘,才是屹立不倒的那个! 如今虽然天色已晚,但御花园还亮着许多盏宫灯。龙撵从此处经过时,能看到盛开得正好的月季花。 南宫玄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庄妃最爱的是四季常开的长春花;雪妃最爱的事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柳时清最爱的是娇艳动人的芍药;姜庶人曾经做皇后时,最爱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 可他竟还不知道,念念最喜欢什么花。 南宫玄羽失神地想着,很快,龙撵便到了钟粹宫。 沈知念早已带着一众宫人在外迎接。 孙贵人虽住在偏殿,可陛下驾到,她当然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亦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沈知念附近。 看到南宫玄羽,众人立即恭敬地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大步上前,将沈知念扶了起来,随后便把目光落在了孙贵人身上。 看着对方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的话语里带了一抹关切:“你身子不好,要多休息,今后不必出来迎接了。” 孙贵人含笑道:“谢陛下体恤,嫔妾告退!” 话音落下,她轻轻福了一礼,便转身回去了。 珠儿:“……” 啊,不是。 其他宫嫔巴不得住在宠妃宫里,就是因为这样一来,能见到陛下的次数会多很多。 小主怎么一点也不上道啊? 陛下让她不必出来迎接,她以后就真不打算出来了? 虽说小主如今身怀皇嗣,没法侍寝,可多让陛下看看她,陛下对皇嗣的感情也会深一些啊! 珠儿越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小主了。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的手进了主殿。 冰巧进来奉茶,随后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熟练地从乳母手中接过四皇子,捏了捏他的脸颊:“阿煦这些日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母妃?” 四皇子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木雕,含笑挥舞着。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分外柔和:“才没有呢。阿煦是臣妾见过的,最乖的孩子了。” 南宫玄羽无奈失笑:“你才见过几个孩子?” 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幽深起来:“说起来,阿煦已经十个月了,念念准备什么时候再为朕添一个小公主?” 他问过太医,女子生产后半年到一年,便可再次怀胎了。 而且唐太医也说过,念念当初生完阿煦,身子恢复得极好。 沈知念的俏脸微微一红,移开目光道:“陛下不是已经有了大公主和二公主吗?宫里可不缺公主。” 南宫玄羽看着四皇子像他又像念念的脸,眼底一片柔和之色:“那不一样。” 如果是念念为他生下的公主,他一定会把她宠到天上去!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摸着婉间的手镯。 前世她便知道自己是易孕体质。 这辈子进宫后,如果不做措施,以她的宠爱,只怕会不停地怀孕生子。 这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啊! 故而生下四皇子后,沈知念便一直贴身佩戴着,由唐洛川制作的,有避孕功效的手镯。 现在她还没有再生孩子的打算。 当然,这些事沈知念可不会告诉南宫玄羽,只是道:“儿女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哪是臣妾一个人说了算?” 南宫玄羽笑了笑,看她的眼神分外炙热:“也是。” “念念这是在暗示朕,要更加努力点?” 沈知念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陛下!” “阿煦还在这里呢,您胡言乱语什么?” 南宫玄羽点了点四皇子的鼻子:“他才十个月,知道什么?” 沈知念道:“那也不行!您可不能把阿煦教坏了。” 南宫玄羽拗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女人是害臊了,才故意转移话题。 看着沈知念微红的耳根,南宫玄羽没有再打趣她,而是抱着四皇子掂了掂,含笑道:“臭小子,再叫声‘父皇’来听听。” 自从上次听四皇子叫了那声“父皇”,南宫玄羽真是乐得找不到北。 然而即便他是九五至尊,四皇子也十分不给面子,自那之后再没开口唤过他。 可把南宫玄羽馋得心痒痒。 他都怀疑,这臭小子是不是学到他母妃的本事,知道怎样让他抓心挠肝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 无论南宫玄羽怎么循循善诱,四皇子都没有开口。 不,开口是开口了,只不过不是叫“父皇”,而是打了个哈欠,还将口水滴在了帝王手上。 其他人这么做当然是大不敬,然而面对四皇子这样,老父亲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接过沈知念递来的帕子擦手。 虽然他一口一个“臭小子”喊着四皇子,心里却宝贝得紧。见四皇子困了,南宫玄羽便将他交给乳母抱下去休息了。 随即,帝王挥挥手,示意内室的宫人都出去。 他起身牵着沈知念的手,往浴房走去:“时间不早了,念念,我们也早些就寝吧。” 每次进浴房,看着这个超大号的浴桶,沈知念的唇角都会忍不住抽搐,尤其是和南宫玄羽一起进来时…… 她心中又有了不好的预感,望着抬头望着南宫玄羽,眨了眨眼睛道:“臣妾还不急,陛下要不您先洗?” “如此良辰美景,念念这话可就不解风情了。” 南宫玄羽说这话的时候,将沈知念打横抱了起来,迈着修长的腿踏进了浴桶中。 宫人们早已在里面放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 “陛下!” 沈知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臣妾身上的新做的这条桑蚕丝裙子,全沾湿了。” “无妨。” 帝王一边熟练地为她褪去衣物,一边道:“明日朕让李常德,给你送一条更漂亮的过来。” 第834章 宸贵妃娘娘能一样吗 关于荷花,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种不同的见解。 至少对沈知念来说,是这样的。 她喜欢这种和自己相似的花。 南宫玄羽并不知道沈知念心中所想,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温声道:“荷花亭亭玉立,清香怡人,雪妃最爱的也是它。” “果然美人的眼光都是相似的。” 沈知念对上南宫玄羽含笑的目光,危险地眯起了眸子:“难道没有人告诉过陛下,不要在一个女人的床上,提起另一个女人。” 南宫玄羽一愣。 还真没有。 他贵为帝王,向来随心所欲,何时有人敢跟他讲规矩? 如果是其他妃嫔这么说,南宫玄羽肯定会觉得对方事多。 什么时候他在哪里,想说什么话,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然而这话从沈知念口中说出来,南宫玄羽只觉得她可爱得紧。 原来娘娘总是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心中也是会吃醋的啊。 他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温声道:“朕以后不会了。” “时间不早了,念念是不是该愿赌服输了?” 话音落下,南宫玄羽一个翻身,将面前的小女人压在身下,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沈知念却偏开头,用力推了南宫玄羽一把:“晚了。” “臣妾现在心情不好,没有这方面的兴致了,陛下还是早点休息吧。” 南宫玄羽一个不查,竟真被沈知念从身上推了下去。 哪个男人正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断了,心情都不会好。 这个女人……是不是越来越大胆了? 南宫玄羽可是记得她第一次侍寝时,胆子小得跟小白兔似的,他说话的语气稍微重一点,她都会吓得眼眶含泪。 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帝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是他把她惯成这样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还因为这种事,舍得对她发火不成? 南宫玄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沈知念拥进了怀中:“好了,朕记得了,以后不会在和你亲热的时候,提别的女人。” “你不喜欢的事,朕都不会去做。” “念念,莫生气了。” 其实沈知念并不在意此事。 只是她的腰酸得不行,真的折腾不动了……所以随意找了个借口,拒绝南宫玄羽而已。 就算他不提起雪妃,她也会用其它借口。 可能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沈知念倒是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挺有觉悟。 她困得眼皮都开始打架了,随意地“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听到沈知念均匀的呼吸声,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 因为太过紧张,所以乱了心智。南宫玄羽冷静下来之后便觉得,念念应当不是如此小气的人才对,就因为他说了一句雪妃也爱荷花,就跟他使小性子。 现在看来……吃醋是假,不想应付他了是真…… 这个女人! 南宫玄羽凝视着沈知念恬静的睡颜,对她真是又爱又恨。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全部化为了无可奈何。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小骗子,什么时候才能在朕面前有一句实话?” 沈知念睡得正香被打扰了,皱起眉头挥开了他的手。 南宫玄羽摇摇头,将她拥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没有特殊情况,帝王早上起床去上朝时,都不舍得吵醒沈知念。甚至让进来伺候的宫人,手脚都放轻一些。 这对别人来说是盛宠,可钟粹宫的人早已习惯了。 沈知念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腰依旧有点酸。 虽说男女之事,她也乐在其中,并不是谁单方面伺候谁。 可那个男人的体力……一直都是如此惊人! 听到动静,菡萏和芙蕖进来伺候沈知念梳洗。 菡萏一边为她梳头,一边笑嘻嘻道:“娘娘,李公公一大早就在外等着了,送了陛下的赏赐过来。” 寻常赏赐,都是内务府负责。唯有陛下私库里的宝物,是李公公亲自负责。 对这一点,钟粹宫的人已经明白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陛下又给娘娘送了什么宝物? 沈知念这才想起,昨晚南宫玄羽将她的桑蚕丝裙子泡进了浴桶中,承诺要送一条更漂亮的给她。 她的兴趣被勾了起来,简单地梳洗打扮过后,便出去了。 李常德及他身后的小太监,一直耐心地等着。 见沈知念出来,他们连忙弯着腰,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昨夜把她闹得太累,沈知念今天也就睡得久了些,现在已经是巳时末了。 菡萏说李常德刚到辰时就带人过来了,等的时间可不短。 沈知念没有急着去看裙子,对李常德道:“有劳李公公了,不必多礼。”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李公公将东西放下即可,不必一直在门口站着。” 李常德是帝王身边的大红人,每日要忙的事不知道有多少。换成其他妃嫔,哪怕是一般的宠妃,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可宸贵妃娘娘能一样吗? 她是陛下最心尖尖上的人! 不把宸贵妃娘娘伺候好,陛下看他能顺眼? “多谢宸贵妃娘娘体恤,但这都是奴才的份内之事。” 李常德笑呵呵地示意小徽子,把手中的托盘端上前来:“宸贵妃娘娘,这是陛下今日去上朝时,特意嘱咐奴才从私库里拿出来的裙子,请宸贵妃娘娘过目。” 沈知念笑着走到小徽子面前,掀开了托盘上的红绸。 菡萏和芙蕖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了。 这条美丽的裙子,以轻薄如雪的素绢为底,裙摆处用金丝线绣满了复杂又精致的缠枝莲纹。荷花的花瓣灵动鲜活,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裙摆层层叠叠,像天边绚丽晚霞。袖口和领口出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珍珠,腰封上亦挂着一条条珠串,行走间发出清脆悦耳之声,更添几分灵动。 也不知料子是用什么做的,一阵微风袭来,裙摆随风摆动,如梦似幻,尽显美丽之态! 第835章 清荷留仙裙 “好美的裙子!” “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这种料子。” “娘娘本就生得娇媚动人,再穿上这样粉嫩娇艳的裙子,该有多好看!” “这也太漂亮!” “……” 听着众人的感叹声,菡萏和芙蕖眼底亦难掩惊艳之色。 哪怕是沈知念,此刻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又华丽的裙子呢? 而且据她所知,这条清荷留仙裙,世间仅此一件。因为…… 算南宫玄羽没有让她失望。 菡萏侧过脸望着李常德,含笑问道:“李公公,陛下私库里的每一件宝物都来历不凡,不知这条裙子有什么来历?” 菡萏姑娘这算是问对人了。 李常德含笑道:“传闻太祖时期,大周附近有一名叫‘炎国’的小国。炎国皇帝有一宠妃,身姿轻盈,仿若弱柳扶风,其舞技更是世间无人能比!” “那宠妃平日里最爱穿的,就是用冰丝鲛绡制作的留仙裙。裙子洁白如雪,薄如蝉翼,在阳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 “冰丝鲛绡的纺织工艺,乃是炎国的不传之秘。随着炎国覆灭,世间再无此种布料。也就是太祖爷在位时,炎国曾赠送过几匹布料。传到至今,世间唯这一条用冰丝鲛绡制作的清荷留仙裙了!” 说到这里,李常德的态度越发恭敬:“陛下将这独一份的恩宠,赐予了宸贵妃娘娘,由此可见对宸贵妃娘娘的重视!” 沈知念还是上一世入宫参加宫宴时,听宫中的妃嫔提到过这条裙子。只不过谁都没那个本事,让帝王将其赏赐给自己。 没想到这辈子,竟到了她手上。 听到李常德的介绍,菡萏眨了眨眼睛,眼中写满了不解:“李公公,这条清荷留仙裙漂亮是漂亮,可并不像您说的那么神乎啊。” 李常德也不恼,只是笑道:“你们将其拿到阳光下再看看,就知道了。” 菡萏和芙蕖对视一眼,立刻托着裙子往外走去。 当日光照耀在清荷留仙裙上的那一刻,它瞬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整条裙子都绽放出了令人炫目的光彩! 以冰丝鲛绡为底,轻薄如雾,裙摆散发着幽幽冷冽的光泽,好似清晨的湖面折射出的粼粼波光,澄澈而灵动! 上面用金丝绣的莲花,沿着裙摆蜿蜒而上,由于阳光在上面,反射出了璀璨刺目的光芒! 就像细碎的阳光,被特殊手法藏匿于丝线之中,肆意闪耀。 “哇——!!!” 这一刻,众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菡萏微微张大了嘴巴,感叹道:“奴婢总算明白,李公公刚才介绍这条裙子时,语气为何如此惊叹了!” 芙蕖眼中亦是惊艳之色:“而且李公公说,这匹布料是从太祖时期传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颜色都不曾减退,反而还如此璀璨夺目,难怪是炎国的不传之秘啊!” “只可惜炎国早已覆灭,冰丝鲛绡的纺织方法也早已失传,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条清荷留仙裙来了!” 李常德忍不住在心里想,同样是裙摆上绣着莲花的裙子,庄妃娘娘前些日子也穿过。 可陛下看着,兴致全无。 究竟是因为庄妃娘娘的那条裙子太素雅了,比不得用冰丝鲛绡纺织的清荷留仙裙,还是因为人不同呢? 沈知念则微眯着眸子,忍不住想着,不知道南宫玄羽的私库里,还有哪些宝贝? 任务已经完成,李常德弯着腰道:“宸贵妃娘娘,陛下说今晚会来钟粹宫用膳,届时想看您穿着这条裙子,在月下翩翩起舞。” 哼! 男人的要求还挺多! 看在他送了她世间绝无仅有的裙子的份上,沈知念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李常德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身边还需要人伺候,奴才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唤道:“芙蕖!” 芙蕖心中了然,立刻上前赐下了丰厚的打赏。 李常德自是笑呵呵地接过,谢恩后带着人告退了。 小徽子跟在他身后,唇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宸贵妃娘娘每次出手都如此大方,难怪这样的好事,师父要带着他呢。 陛下昨晚翻了娘娘的牌子,今晚又要来钟粹宫。 虽说连宠几晚,在钟粹宫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了,但宫人们还是为娘娘感到高兴。 芙蕖上前问道:“娘娘,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调教男人,也需要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既然南宫玄羽如此有兴致,沈知念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意。 钟粹宫住着后宫最受宠的宠妃,一应装饰自然极尽奢华,却没有沈知念今晚想要的效果。 她忽然想起,这个时节,御花园的月季花开得正鲜艳:“你们去……” 听完沈知念的吩咐,菡萏和芙蕖扶了一礼:“奴婢明白!” 随即,她们便带着人去办了。 看到陛下如此宠爱娘娘,谁不惊叹,谁不羡慕! 冰巧的目光从那条清荷留仙裙上一扫而过,眼中满是痴迷。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此华美的裙子,穿在身上该有多漂亮! 秋月和夏风奉命跟着菡萏去御花园布置。 冰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低着头拦下了秋月:“秋月姐姐,明日是我当值,我今天能不能和你换一下班?” 秋月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明日你有什么事吗?” 冰巧咬着嘴唇,眼中满是难过之色:“明日……明日是我娘的忌日……” “我知道宫里规矩严苛,不能私下祭拜,可我还是想一个人缅怀一下娘亲。” “我也怕明日自己因为心中悲伤,当不好差,误了娘娘的事。” 秋月眼中满是同情,温声安慰道:“好。” “逝者已矣,你也看开一些。” 冰巧点了点头:“多谢秋月姐姐!” “我先去御花园帮忙了,明日就有劳秋月姐姐了。” 秋月温声道:“都是小事,不用客气。” 御花园。 菡萏看到过来的是夏风和冰巧,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秋月呢?” 冰巧低着头道:“回菡萏姐姐,秋月姐姐说她今天有事,和我换了班。” 第836章 不敢说让陛下永生难忘(143万票加更) 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宫人们会互相体谅。 菡萏并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时间不多了,快过来帮忙。你去……” 冰巧听着菡萏的吩咐,认真地按照她说的做。 这时,几名提着花篮的宫女,朝这边走了过来。 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谁不认识?看看菡萏,她们都停下脚步客气地打招呼:“菡萏姑娘。” 菡萏的记性也不错,认出了她们是在翊坤宫的当差的,当即问道:“你们这时过来御花园,有什么事吗?” 为首那名宫女道:“回菡萏姑娘,我们是奉了王嫔娘娘的命令,来御花园采一些月季花的花瓣。” 菡萏随手指了指另一片区域:“这块花田我们娘娘要用,你们去那边采吧。” 她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问题。 后宫本来就是谁的位分高,谁的权力就大,享用的东西也更多。 不说先来后到,区区一个王嫔,还想要宸贵妃娘娘给她让路不成? 而且她又没说不让这几名宫女采花瓣。 她们却对视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这片花田的月季花,是整个御花园里开得最好的!若是采其它地方的,王嫔娘娘肯定不会满意。 届时遭殃的就是她们了…… 然而菡萏已经说了,这片花田宸贵妃娘娘有用。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坏宸贵妃娘娘的事,只好压下心中的不甘,转身去了另一边。 皇宫里本来就没有秘密,很快,南宫玄羽从私库里,赏赐了沈知念一条绝版清荷留仙裙的事,就在后宫传开了。 越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越是容易被传得神乎其神。 甚至都有人说宸贵妃娘娘穿上那条裙子,就是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仙子了! 放在从前,或许会有很多人嫉妒得牙痒痒,因此来找沈知念的麻烦。 但现在,她是后宫位分最高的人,已经无人能与她匹敌。众人就算心中嫉妒,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翊坤宫。 王嫔亦听说了此事,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因为她倏忽想起了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小贵人,柳时清做贵妃宠冠六宫时。 柳氏的性子本就张扬,怎会错过如此美轮美奂,在世间又绝无仅有的裙子? 因为是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故而王嫔知道不少内情。 柳时清曾苦苦央求过陛下,将那条清荷留仙裙赏赐于她。 然而以柳氏当年的受宠程度,陛下都未曾应允。 没想到现在,这条裙子竟到了宸贵妃手中。 柳氏若是知道此事,不会气得活过来吧? 现在的宸贵妃,和当年的柳贵妃和其相似?甚至比对方还要受宠得多。 就是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会出现新的“沈知念”,将宸贵妃取而代之呢? 毕竟花无百日红,陛下又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对宸贵妃的这股热络劲,能维持到几时? 王嫔正这样想着,她派出去采花的那几名宫女都回来了,齐齐福了一礼:“娘娘!” 王嫔起身笑着走了过去。 昨日上午,她去养心殿给陛下送汤时,好一番撒娇,陛下终于答应了她,今晚会来翊坤宫陪她用晚膳。 所以她特今天特意吩咐宫女,去御花园采一些新鲜的月季花花瓣回来。她要用一部分花瓣沐浴,然后将另一部分花瓣铺满床榻。 哪个男人对庄妃那副清心寡欲,潜心礼佛的样子提得起兴致? 男人啊,都喜欢有情趣的女子! 她当然要和陛下玩点新鲜的。 说不定次数多了,她就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然而看着花篮里的这些花瓣,王嫔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本宫不是吩咐过你们,要采开得最大,最鲜艳的花瓣,为何你们却用这等残次品来糊弄本宫?!” 宫女吓得哗啦啦跪了一地,连忙道:“娘娘息怒!” “实在不是奴婢对您交代的事不尽心,而是奴婢们今天过去时,开得最艳的那片花田,已经被钟粹宫的人占了……” “奴婢们真的不敢跟宸贵妃娘娘作对啊……” 听到原委,王嫔的脸色越发阴沉:“……宸贵妃!” 又是宸贵妃! 她已经安分了不少,再也没有跟宸贵妃争过宠,为何她只是想要一点上等的花瓣,宸贵妃都要如此为难她?!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然而王嫔就算愤怒,又能如何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宸贵妃的位分比她高那么多,宠爱也远不是她能比的…… 王嫔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吩咐道:“将这些花瓣里最大的那些挑出来,清洗干净。” 宫女们齐齐松了一口气,道:“奴婢遵命!” 一转眼便到了傍晚。 王嫔刻意提前用新鲜的花瓣沐浴过,看着铺满花瓣的粉色床榻,静静等待帝王的到来。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她与陛下在鲜嫩的花瓣中,你侬我侬,彼此缠绵,鼻尖尽是月季花的清香。 这样的体验,她不敢说让陛下永生难忘,至少也别有一番风情吧。 …… 养心殿。 见时间差不多了,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往外走去:“摆驾钟粹宫!” 李常德适时提醒道:“陛下,您昨日答应过王嫔娘娘,今晚会去陪她用膳。您不过去了,可要派人去翊坤宫说一声?” 李常德若是不提醒,南宫玄羽都将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身为帝王,他自是不需要在意妃嫔的感受,随口道:“王嫔向来懂事,想必不会介意此事。” 李常德点了点头:“奴才明白。” 随即,他随手喊了一个小太监,让对方去翊坤宫报信。 小太监咬着牙,眼底满是幽怨。 又是他! 每次这种触主子霉头的事,李公公就让他去干,怎么不喊小徽子上?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李公公的徒弟吗? 小太监再幽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点点头便去了翊坤宫。 王嫔等啊等,没等到陛下,却等来了御前的人。 起初她并没有多想,含笑问道:“……陛下可是政事还没忙完,要晚些过来?” 第837章 把消息散播出去 小太监脸上的神色一僵,将头埋得更低了,低声道:“回王嫔娘娘,陛下、陛下今晚不来翊坤宫了,让您早点休息……” 王嫔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妃嫔的职责之一,就是侍奉君上。什么时候陛下过不过来,还需要她置喙了? 王嫔心里就算再失望,面上也要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是陛下今晚要批的折子太多了吗?” 不然好端端的,陛下答应了她的事,怎么会出尔反尔? 在王嫔的了解里,陛下从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啊…… 小太监如实道:“陛下去了钟粹宫。” 听到这话,王嫔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钟粹宫?! 好!很好! 又是宸贵妃是吧! 她就说,陛下明明答应了今晚过来陪她用膳,怎么忽然就反悔了,原来是宸贵妃把人勾走了! 王嫔心中燃起了滔天怒火,但并没有在御前的人面前表现出来,挥挥手让小太监离开了。 小太监就知道,自己跑这一趟不吃挂落就不错了,更别想有赏赐了。 他行完礼,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刚回到内室,王嫔就阴沉着脸,连桌子上的茶盏全部扫到了地上! “白天本宫让宫女去御花园采花瓣,宸贵妃的人占着最好的那块花田不放,将本宫派出去的人打发到犄角旮旯去。” “行!她是有封号的贵妃,本宫不过是个普通嫔位,本宫让她是应该的。” “可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陛下隔三岔五就往钟粹宫跑,可许久才来翊坤宫一次。她什么时候想见陛下不可能,为何非要从本宫手上截人?” “是,本宫以前是得罪过她,可本宫已经被禁足了三个月,她还想怎样?” “非要把本宫逼得,没办法在宫里生存了,她才满意吗?!” “身为贵妃,她怎可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王嫔越说越觉得,便是柳氏还在世做贵妃的时候,都没有宸贵妃这么小肚鸡肠。 小田子也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可不是。” “若平时也就罢了,今晚可是陛下答应了您,要来陪您用晚膳的日子。宸贵妃娘娘这样眼巴巴地把人勾走,不是故意打您的脸吗?” 还有一句话,小田子不敢说,那就是以宸贵妃娘娘的身份,如此跟一个嫔位争宠,也不嫌掉价…… 梓源面上始终是淡淡的神色,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娘娘,奴婢觉得,宸贵妃娘娘未必知道此事。” 毕竟娘娘昨日去养心殿给陛下送汤,和陛下说了些什么话,旁人怎么会知道? 王嫔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梓源的分析,冷哼了一声道:“宸贵妃在后宫都快只手遮天了,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本宫看她就是故意的!” 梓源能理解王嫔的心情。 毕竟后宫的女人最重视的就是圣宠。 尤其这还是陛下答应的事,娘娘因此期待、准备了这么久。陡然知道陛下去了其它宫里,心情能好吗? 梓源的任务就是提点王嫔,自然不会在王嫔生气的时候,像她一样被冲昏头脑:“娘娘,宸贵妃娘娘知道此事也好,不知道也罢,左右陛下现在已经去了钟粹宫。” “您现在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这番话传出去了,大家不会觉得宸贵妃娘娘抢了您的恩宠,只会觉得您不敬上位。” 王嫔本就不是愚蠢之人,不然也不会在众多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里,被柳太后选中。 只是今日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让她太生气了,她才一时昏了头脑。 听到梓源的这番话,王嫔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过了许久,整个人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看了梓源一眼,道:“……你说得对。” “官大一级压死人,以本宫现在的位分,就算宸贵妃今晚是故意将陛下抢走,本宫也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但来日方长,这并不代表……本宫会永远屈居人下!” 看着王嫔眼底的野心,梓源笑了笑道:“娘娘能冷静下来,不被怒火冲昏头脑就好。” 否则再做出什么蠢事,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可不会继续宽容她。 王嫔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来平复心中的怒火。 她不冷静能行吗? 柳时清那么有资本,就是因为听不进去太后娘娘的话,最后将自己作死了。 更何况是她…… “本宫今晚是输了,但这并不代表,本宫不能从此事中获得好处。” 她是三皇子的母妃,无论如何,在陛下心中都有一些份量。陛下今日失约,下次她再提出邀约,陛下肯定不会拒绝。 她还可以借着这件事,在陛下心中树立一个温婉懂事的形象。 见王嫔如此上道,梓源欣慰地笑了笑:“娘娘说得是。” “一时的得意或示意,并不能代表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王嫔冷哼了一声:“可宸贵妃如此欺辱本宫,本宫若是什么都不做,一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是会被她看扁了。” “日后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说道这里,王嫔看了小田子一眼,道:“白日那些采花的宫女说,钟粹宫的人在御花园布置些什么。陛下今晚去了宸贵妃那里,她想必有所安排。” “你找几个机灵点的人,把消息散播出去。” 后宫的女人想见陛下一面可不容易。 尤其是不受宠的宫嫔,想打听陛下的行踪都难。 若是让那些人知道,陛下今晚会出现在御花园,肯定会有所行动。 王嫔明白,那些女人未必会是宸贵妃的对手,也未必能将陛下勾走,但只要能给宸贵妃添堵就行! 不然只许宸贵妃欺凌她,不许她恶心对方? 小田子弯着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王嫔叮嘱道:“做仔细些,别被人知道消息是从翊坤宫传出去的了。” 小田子点了点头:“奴才明白。” 梓源站在旁边听着,并没有阻止。 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想要的,是一颗沉得住气的棋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希望对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第838章 陛下又打趣臣妾 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想要的,是一颗沉得住气的棋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希望对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就不是棋子,而是废物了。 情绪彻底平复之后,王嫔对梓源道:“罢了,不想那些糟心事了。” “你去让乳母把三皇子抱过来。” 梓源福了一礼,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很快,乳母便带三皇子过来,交给了王嫔。 王嫔露出一抹笑容,抱起了三皇子,拿出一个布偶娃娃在他面前晃了晃:“阿景,看看这个,喜不喜欢呀?” 三皇子没有说话,只是从王嫔手中接过布娃娃,又流起了口水。 王嫔熟练地从怀里掏出帕子,细细为三皇子擦着。 看着这一幕,乳母眼中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三皇子身世可怜,好在如今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母妃。 梓源忍不住在心里想,若是柳氏当初对三皇子有这份耐心,或许看在她诞下了大公主,又尽心抚养三皇子的份上,陛下会对她网开一面吧。 可惜,就像太后娘娘说的,柳氏从小就被定国公府惯坏了,除了大公主,她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玩了一会儿,王嫔抱起三皇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声道:“阿景,你可要快快长大,给母妃争气啊!知道吗?” 最好把宸贵妃生的四皇子比下去! 说到底,后宫的女人身上的恩宠再多,不过都是无根浮萍,子嗣才是她们终身的依靠。 若三皇子大器晚成,长大后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让四皇子望尘莫及,陛下的目光还会留在宸贵妃身上吗? 三皇子根本听不懂王嫔的话,没给她任何反应。 王嫔也不介意,看三皇子的目光始终温柔。 就算她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将阿景视如己出的! 比起主殿其乐融融的气氛,侧殿就要安静很多了。 迎香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小主,奴婢白日就听说钟粹宫的宫女,在御花园闹出了好大的动静,陛下今晚翻的又是宸贵妃的牌子。奴婢猜测,陛下或许是去御花园,和宸贵妃娘娘一起赏花了!” 后宫众人最关心的,就是帝王的行踪了。 听到这话,春贵人抬头扫了迎香一眼:“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梳妆打扮。” 迎香有些迟疑:“可……宸贵妃娘娘今晚和陛下花前月下,您贸然过去,打扰了他们的兴致,会不会因此得罪宸贵妃娘娘啊……” 春贵人冷笑了一声:“哪个女人进宫不是为了争宠?既然是争,又如何能避免得罪人?” “反正横竖都是要得罪宸贵妃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迎香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小主如果因为害怕得罪别人,就畏首畏尾,在宫里什么都不敢做,那晋王殿下就白送她进宫了。 迎香立刻道:“奴婢明白了。” 春贵人道:“去箱笼里将我那条水红色的裙子拿出来。” 迎香笑道:“小主放心,奴婢今晚定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让陛下眼前一亮!” …… 出了养心殿,李常德神神秘秘对南宫玄羽道:“陛下,宸贵妃娘娘之前派人过来传话,说今天的晚膳不在钟粹宫用,而是到御花园的千秋亭。” “待入夜后,她要给您一个惊喜!” 南宫玄羽的性子被勾了起来,面上却是一副矜持的样子,坐在龙辇上道:“朕是疼她,才将清荷留仙裙赐给她,可没想过要她的回报,她对朕竟如此用心。” 见陛下今日的心情委实不错,李常德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笑呵呵地问道:“既然如此,奴才这就去钟粹宫告诉宸贵妃娘娘,不用准备惊喜了?” 南宫玄羽扫了他一眼:“朕看你这个狗奴才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李常德心头一凝,内心不禁有些发怵。 陛下的气场也太吓人了! 看来这样的玩笑,他以后还是少开为好……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李常德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是奴才会错意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奴才知道,您不是想要宸贵妃娘娘的惊喜,只是高兴她如此重视您送的礼物。” 南宫玄羽没有说话,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暴露了他的心情。 李常德走在龙撵旁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难怪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呢…… 很快,龙撵就抵达了目的地。 沈知念已经在此处候着了,看到帝王的仪仗,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大步上前,亲自将沈知念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看到她的那一刻,帝王眼底就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袭玫红色的宫装,锦缎流光溢彩,裙摆层层叠叠,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明艳不可方物。 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系的腰封,上面佩戴着一块羊脂白玉佩,玉佩下坠着长长的流苏。 她发髻高挽,钗环摇曳,美不胜收! 如此华丽的打扮,将沈知念本就妩媚的眉眼,更加映衬得像出水芙蓉。 美是美,只是…… 南宫玄羽问道:“怎么没穿朕今日送你的那条裙子,是不喜欢吗?” 沈知念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陛下私库里的宝贝,臣妾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陛下先用膳,待天黑之后,臣妾再为您奉上精心准备的惊喜。” 南宫玄羽心情极好,牵着沈知念的手,走进千秋亭落座:“朕拭目以待!” 太监、宫女站在一旁,为两人布菜。 此时太阳还未全部落下,晚霞的余晖打在沈知念娇媚的面容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粉面桃腮。 哪怕南宫玄羽已经看了许多遍,此刻依旧有些惊艳。 沈知念抬起眼眸看向他,娇嗔道:“陛下盯着臣妾做什么?难道看臣妾就能看饱了吗?” 南宫玄羽笑道:“念念可曾听过‘秀色可餐’这个词?”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精致的琉璃碗,微红着脸道:“陛下又打趣臣妾!” 第839章 帝王想让沈知念酒后吐真言(50万打赏值) 南宫玄羽看她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朕记得你刚入宫时,总是打扮得分外素净,如今每日的装扮却截然相反了。” 沈知念在心中想,那当然啊! 刚进宫的时候,她一无权势,二无背景,若是成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现在,她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宠妃,不天天打扮得明艳四射,难道将漂亮的衣物、首饰都压在箱底吃灰吗? 她进宫不就是为了享受奢华的生活。 当着南宫玄羽的面,沈知念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那是幽怨地望着他:“臣妾今日打扮成这副模样,可是耗费了许多时间,陛下觉得不好看吗?” 不等南宫玄羽回答,她又垂下眸子,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臣妾从许久之前,就是类似的打扮了,陛下以前都没说过,现在才如此说。臣妾明白了,陛下这是看腻了臣妾。” “哼!既然如此,宫里有那么多千娇百媚,清新淡雅的妹妹,陛下不如去她们宫里吧。” 南宫玄羽无奈苦笑:“朕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怎的想了这么多?” “在朕心里,念念素净的打扮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盛夏的凉风,带走暑热的沼气。” “华丽的打扮是明艳动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朕心里,念念怎样都是最美的。” 沈知念这才轻轻扬起了唇角:“这还差不多!” 虽说男人的情话没有任何可信度,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可比起成天对着一个苦大仇深的人,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呢?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冲南宫玄羽挑了挑眉:“臣妾不管,陛下先自罚三杯!” “你呀你!” 南宫玄羽感叹道:“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你看整座皇宫,除了你,谁敢罚朕喝酒?” 沈知念一点都不犯怵,笑盈盈地望着帝王:“那是因为臣妾知道,陛下爱臣妾至深,不管臣妾怎么样,陛下都不舍得臣妾的气。” “难道陛下喜欢,臣妾成日在您面前小心一副小心翼翼,拘谨无比的样子吗?” 南宫玄女光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觉得索然无味的同时,心中还会唏嘘无比吧。 念念应该是鲜活的,灵动的,随心所欲的。而不是像深宫里那些无趣的女人一样,像被折断了翅膀,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为了让面前的女人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他乐意纵着她。 南宫玄羽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第一杯。” 冰巧拿着酒壶上前,为帝王斟酒。 她的打扮和其他宫女没有任何不同之处,但离得近了,南宫玄羽闻到了她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并未深想,只是下意识看了冰巧一眼,便再次喝完杯中的酒,望着沈知念笑道:“第二杯!” 冰巧依旧沉默地为帝王斟酒。 她低着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眼底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陛下刚刚多看了她一眼…… 南宫玄羽再次一饮而尽:“第三杯。” 三杯过后,他含笑望着沈知念:“朕已经自罚了三杯,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念念了?” 沈知念盈盈一笑,以衣袖遮面,喝完了杯中的酒。 芙蕖站在她身后,适时为她添上。 沈知念却没有再饮,看着面前的菜肴道:“这道炙熊掌是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用专门调料腌制后,再用炭火慢慢烤制而成。吃起来肉质鲜嫩,味道醇厚,陛下尝尝。” 南宫玄羽没有动筷,依旧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朕喝了三杯,念念才饮一杯,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沈知念轻笑一声:“陛下那是自罚三杯,跟臣妾能一样吗?” “再说了,陛下也知道臣妾一弱女子,如何比得陛下海量?若是喝醉了,等下还如何穿着陛下赏赐的清荷留仙裙,为陛下起舞?” 她先是夸赞他海量,接下来又说她不多喝,是为了向他献上一支绝美的舞蹈。 话里话外都是在为他考虑。 如果是从前,南宫玄羽肯定会被沈知念这番话糊弄过去,然而现在,他已经太了解这个女人了。 看到沈知念眼底狡黠的光芒,南宫玄羽没有放过她:“那又如何?朕在这里,念念就算喝多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再说了,贵妃醉酒,更有一番风姿,不是么?” 继续推迟下去,难免会影响气氛。 沈知念媚眼如丝,嗔了南宫玄羽一眼:“原来陛下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将臣妾灌醉就直说,何苦找这么多理由呢?” 说这话时,她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臣妾敬陛下一杯就是了。” 南宫玄羽陪着沈知念喝了一杯,笑道:“念念好酒量。” “再来一杯!” 都说男子善用甜言蜜语哄骗女子,可他看面前的这个女人,才是真的骗死人不偿命!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他倒想看看,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骗子若是喝醉了,嘴里有没有一句真话? 南宫玄羽盛情难却。 沈知念的酒量虽说还行,可跟这个男人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些。 一杯接一杯下去,她的脑袋都有些眩晕了。 再加上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到了她等待的时刻,若是再喝下去,她只怕就要醉得不省人事了,还如何表演? 见南宫玄羽又端起了酒杯,沈知念摆了摆手道:“陛下,臣妾不胜酒力,真的不喝了……” “待臣妾回去换身衣裙,再来为您跳舞……” 南宫玄羽虽说想听她酒后吐真言,可也舍不得真将这个女人灌得烂醉如泥。见她已经微醺,他摇摇头放过了她。 帝王看向菡萏和芙蕖,交代道:“扶好你们娘娘。” 两人应了声“是”,一左一右搀扶着沈知念,将她扶上了肩舆,往钟粹宫而去。 钟粹宫的宫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零星几人在此处伺候。 冰巧的眸色闪了闪,再次拿着酒壶上前,冲南宫玄羽娇柔道:“陛下,奴婢为您斟酒。” 第840章 贵妃醉酒,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李常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按宫里的规矩,宫人伺候主子用膳食时,主子没有提问,他们是不能擅自发话的。 这个宫女斟酒就斟酒,谁允许她跟陛下搭话的? 如果是御前的人,李常德早就呵斥了。然而冰巧是钟粹宫的宫女,即便规矩不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李常德默默站在旁边,当做不知道。 南宫玄羽对沈知念身边的人向来宽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静静等她回来。 冰巧也没有其它小动作,倒完酒又默默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一副老实的样子。 任谁看到了,都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小心思。 另一边。 沈知念的肩舆离开御花园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哪还有半分醉意,有的只是一片清明。 御花园离钟粹宫极尽,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菡萏和芙蕖担心沈知念喝多了,连忙过来搀扶她。却陡然发现,沈知念跟没事人似的。 “娘娘?” 两人眼底都浮现出了几分疑惑。 她们从小陪着娘娘长大,可不知道娘娘有这么好的酒量啊…… 进了内室,沈知念张开双臂道:“为本宫更衣。” “是!” 菡萏和芙蕖这才发现,娘娘宽大的衣袖全都是湿的。 两人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那些酒,娘娘并没有全部喝下,而是借着衣袖的遮挡,将酒倒在了上面。 菡萏看了外面一眼,见此处没有其他人在,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啊?” 沈知念挑眉一笑:“这是本宫与陛下之间的情趣,怎么能算欺君呢?” 任何人都无法保证自己喝醉了之后,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尤其是南宫玄羽今天反常地劝酒,更加让沈知念意识到了,那个男人应该是想灌醉她。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想从她嘴里套话?还是想试探她什么? 沈知念向来谨慎,又怎么会容许自己喝得稀里糊涂,将命运交到他人手中主宰呢? 反正南宫玄羽坐对面,又不会突然过来查看,她的衣袖是不是湿了。再说了,她喝了这么多酒,身上的酒气浓郁些,不是很正常吗? 现在那个男人以为她喝多了,很好!接下来他想试探什么,就试探吧。 女人三分醉,演到他流泪。 她保证南宫玄羽得出的答案,一定会让他满意! 想到这里,沈知念勾唇一笑,如同一朵在黑夜中绽放的莲花。 两刻钟过后。 沈知念换好了衣服,并梳了新的发型,换上了更合适的妆容。 清荷留仙裙并不一定要在阳光下,才能展现出璀璨夺目的色彩,烛光的效果也差不多,而且折射出的光芒更为柔和,添了几分氛围感。 即便娘娘这副模样是她亲手打扮出来的,此时此刻,菡萏眼底依旧难掩惊艳之色! “娘娘,您今晚也太美了!陛下等下见到您,一定会看呆了!” 沈知念冲她笑道:“就你嘴贫。” “走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菡萏和芙蕖应了声“是”,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不多时,沈知念的仪仗重新回到了御花园。 刚才她特意让菡萏在自己的眼尾和两颊楚,多铺了一些腮红,看起来撩人魅惑的同时,又好像是喝醉了酒,而脸颊微红。 沈知念被菡萏和芙蕖扶着从肩舆上下来,摇摇晃晃地朝南宫玄羽走去:“陛下……” 她穿着层层叠叠的裙子,梳着贵气却不失雅致的发髻,微红着脸颊,脚步虚浮。 这副样子不仅不显得失态,还有一种慵懒随性的美感。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微微一愣。 贵妃醉酒,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沈知念一下子扑到了帝王怀里,抬起一张妩媚动人的小脸,含笑唤道:“陛下……” 南宫玄羽揽着他,温声道:“慢些走,别摔跤了。” 沈知念轻哼了一声:“陛下小看臣妾,臣妾怎么会连个路都走不稳呢?” 南宫玄羽摇头失笑。 这个女人今天还真是喝醉了。 放在平日,她哪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此番姿态?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不禁有些后悔。 李常德说念念今日费了极大的心思,特意在御花园的一片花田里布置了一番,就是为了向他献上一支精美的舞。 他把她灌醉了,岂不是看不到她的舞姿了? 沈知念却没忘记此事,抬起醉眼朦胧的眼眸,说话时带着淡淡的酒香:“陛下,臣妾为您起舞好不好?” 话音落下,她便拉着南宫玄羽的手,摇摇晃晃地朝后方跑去。 南宫玄羽无奈,只得小跑着跟上她。 别说沈知念了,身为帝王,南宫玄羽从未在宫中如此失态过,今日也是被她带坏了。 可酒是他灌下去的,念念醉了能怪谁呢? 宫人们连忙起身跟在后面,低着头不敢笑。 陛下和娘娘此刻看起来,真的好像一对神仙眷侣啊! 李常德脸上也挂着一抹笑容。 宸贵妃娘娘第一次侍寝时,看到陛下对她的态度,他就知道此女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其实刚才沈知念回钟粹宫换衣服的时候,南宫玄羽就只想去看看,念念为他准备的惊喜。 但李常德拦住了他,说那既然是宸贵妃娘娘花了心思准备的,陛下应该等宸贵妃娘娘来了,再一同揭秘才对。 南宫玄羽想了想,觉得李常德说的也有道理。 此时此刻,他心中越发期待。 很快,南宫玄羽就被沈知念拉着,从千秋亭到了御花园开得最美的那块花田。 一瞬间,众人仿佛都踏入了超脱尘世的仙境! 天色虽然早就彻底暗了下来,但一盏盏明亮的宫灯,将此处照得十分明亮。 只见此处用竹竿搭了许多架子,每一个架子都被层层薄纱环绕。一阵微风拂过,吹得轻纱轻柔地飘动。 这些薄纱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点点星辰,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似天上的星辰洒了下来。 第841章 心口狂跳的滋味 小径两侧的花田里,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卉,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头顶上方,一条条帷幔从四周的树枝间垂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穹顶。 帷幔由轻薄的丝绸制成,上面没有绣任何图案,能将烛光极好地透进来。一条条帷幔随着轻风摆动,仿佛将整个御花园与外界隔绝开来,营造出一个独立而神秘的空间! 明亮的烛光从帷幔的缝隙透进来,洒在小径和花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让人能想象出,当有人在这样的场景下翩翩起舞,是怎样的如梦似幻! 整个御花园的布置,将五颜六色的花朵,和人为的场景完美结合。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这么大的工程要在一日之间布置完,光靠菡萏等人当然不够,内务府的人也参与了。 好不容易才有在宸贵妃娘娘面前表现的机会,胡忠才今天可是十分卖力,最终才呈现出了这么好的结果。 刚才在千秋亭,南宫玄羽就隐隐看到了此处的景象,只不过不像此刻这么清楚。 他将怀中的女人拥紧了一些,黑眸中涌现出了丝丝感动,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吻:“念念,你对朕如此用心,朕非常非常喜欢……” 沈知念醉意微醺,双眸似含秋水,氤氲着迷离的雾气。 原本明媚的眼眸,此刻像蒙着一层朦胧的纱。眼角微微泛红,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带着一抹娇俏的红晕,惹人怜爱。 “陛下,臣妾还没开始跳舞呢,您就说非常非常喜欢了。” “您把好听的话都说完了,等下臣妾为您献舞的时候,您要用什么话来夸臣妾呢?” 南宫玄羽眼底含笑:“念念这是在质疑朕的文采,觉得朕连夸赞美人的话都想不出来?” “臣妾可没有这个意思。” 沈知念绯红的两颊,如天边绚丽晚霞,冲南宫玄羽眨了眨眼睛,便身姿摇曳地走到了跳舞的那片区域。 今天精心准备了这么多,除了想给南宫玄羽惊喜以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那就是—— 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会。 即便两世为人,沈知念掌握的技能远比一般人多,但还是有许多事不是她擅长的。 刺绣、下棋等技能可以长大后再学,跳舞确实却是需要从小开始练的技能。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沈知念最开始都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自然没有那样的条件。 她的舞技只能算一般。 后宫有那么多舞姿绝美的美人,沈知念跟她们比起来只能算外行,当然不会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 所以……她要从布置和氛围取胜! 这样的景色。 这样的布置。 她又穿着如此漂亮的裙子,哪怕只是简单地张开双臂转圈圈,也好看啊! 南宫玄羽含笑望着沈知念,黑眸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芙蕖拍了拍手。 提前在这里候着的乐师们,立刻开始奏乐,丝竹之音悠悠响起。 沈知念身着流光溢彩的冰丝鲛绡清荷留仙裙,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的光芒,不似白日那么璀璨夺目,而是散发着粼粼微光,恰似夏夜银河倾洒! 她玉臂轻舒,身姿摇曳,如同在微风中柔弱无依的柳枝,每一步都带着醉意的绵软,又流露出别样的风情。 随着沈知念不断转圈圈,酒意上涌,她的发丝稍显凌乱。几缕碎发俏皮垂下来,落在脸颊边为她添了几分慵懒。 沈知念的脚步逐渐变得虚浮,莲步轻移时身形摇摇欲坠,看着南宫玄羽担心不已,做好了随时上去接住她的准备。 但沈知念依旧保持着仪态,抬手抚摸着发间的步摇,长袖滑落,露出一截如雪的皓腕。 随着乐声逐渐变得激昂,沈知念迷醉的舞步也愈发急促。清荷留留仙裙在她身上仿若有了灵性,裙摆飞扬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的身姿衬托得愈发轻盈! 那流光溢彩的冰丝鲛绡,就像是流动的星河,随着沈知念的舞动而起伏,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梦幻色彩。 南宫玄羽贵为帝王,这一生什么绝美的舞蹈没见过?念念的舞姿不算天下独绝,甚至许多动作都做得不标准。 可他就是觉得,眼前起舞的女子堪称绝美! 沈知念眉眼含情,顾盼生辉。每一次流转的目光落在南宫玄羽身上时,似乎都能勾人心魄。 她面上微微泛起的红晕,更添几分醉人的风情,让人不禁沉醉在她的舞姿之中,难以自拔。 一舞毕,沈知念转着圈圈,整个人往下坠去。 她面上却没有任何惊慌之色,只是媚眼如丝地望着南宫玄羽。 帝王快步上前,在沈知念摔倒之前,将她接在了怀里。 沈知念纤细、修长的手臂,顺势攀上了他的脖梗,扬起一张带着丝丝醉意的脸,含笑问道:“陛下,臣妾今夜准备的这个惊喜,您喜欢吗?” “喜欢!” 南宫玄羽郑重道:“在朕心中,再也没有人送的礼物,能及得上念念今夜的惊喜!” 沈知念脸上尽是迷醉的笑意,将南宫玄羽的头稍微往下拉了点,然后仰起小脸,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和以往的被动承受不同,她今夜分外热烈大胆,撬开了他的唇长驱直入。 南宫玄羽何曾见过沈知念如此主动的样子。 没想到这个女人醉了之后,和平时真的不太一样。 他的眼眸越发幽深,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际,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身后的宫人全部垂着脑袋,不敢窥探。 唯独冰巧望着在花丛中拥吻的两人,轻轻咬起了嘴唇…… 再热烈的感情,时间长了之后都会回归平淡。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原本习惯了她的存在。觉得沈知念居住的宫殿,便是后宫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可今夜的这个惊喜,让帝王已经平静了的心湖,重新泛起了巨大的波澜! 此时此刻,高高在上的帝王,再次尝到了如同毛头小子一样,心口狂跳的滋味…… 第842章 春贵人就慢慢受着吧(144万票加更) 帝王动了情,吻得越发缠绵。似乎要将所有的爱意,都融入这一吻之中。 沈知念的紧紧拥着南宫玄羽,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与花影的交织下,紧紧相依,仿若一幅绝美的画,诉说着浓情蜜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听到脚步声,李常德皱了皱眉头,立刻带人迎了上去。 没看到陛下和宸贵妃娘娘之间的气氛正好,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跑来这边打扰。 看到来人,李常德并未将心中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挡在她面前行礼:“奴才给春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李常德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哪怕是一般的妃嫔,也得对他客客气气。 春贵人哪敢在李常德面前摆小主的谱,连忙含笑道:“李公公不必多礼。” 随即,她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么晚了,李公公你怎么在这里?陛下的是不是也在前方?” 迎香在她身后道:“小主,您出来赏个月,都能遇到陛下的仪仗,真是缘分呢!” 李常德的唇角微微抽了抽。 像春贵人这样想偶遇陛下的妃嫔,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春贵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在这里装傻充愣给谁看呢? 然而聪明人,许多事都是看穿不说穿的。 李常德依旧是一副客气的样子:“回春贵人,正是。” “只是宸贵妃娘娘正在伴驾,其他人还是莫要过去打扰的好。” 春贵人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笑起来时带着勾人的风情。 她望着李常德,眼底露出了几份惊喜:“那正好!嫔妾顺便去拜见一下宸贵妃娘娘。” 春贵人说着,就带人往前走去。 说到底,李常德只是个奴才,小主要向陛下邀宠,他哪敢真把人拦下。 究竟是入陛下的眼,还是触霉头,就看春贵人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美的景色,这么快就回去了,岂不辜负? 一吻毕,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打横抱起,往千秋亭走去,准备揽着这个微醺的美人,共赏月光。 谁知刚转身,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春贵人。 春贵人脸上尽是笑意,盈盈一拜向两人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行礼时,她露出的角度是精心设计好的,确保陛下能看到她最美的样子。 春贵人今天穿着一袭水红色的宫装,身形高挑而婀娜,让衣裙轻柔地贴合在她的身躯之上。每走一步,都似有潋滟水光在裙间流动。 领口处点缀着色泽艳丽的红宝石,颗颗圆润饱满,与水红色的底色相互映衬,明艳而不失典雅! 她的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后,头上没有插发簪,而是巧妙地系着几缕同色系的丝绸发带,随风轻扬,为整个人添了几分灵动活泼。 春贵人的这张脸极具异域风情,轮廓深邃而迷人,双眸犹如深邃的幽潭。 她瞳孔的颜色很独特,带着一抹神秘的幽蓝,仿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流转间顾盼生辉,满是灵动与狡黠。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娇艳欲滴的红唇,恰似盛开的红色花朵。 这样的美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明艳动人、风情万种! 不得不说,春贵人的确好颜色! 她若是平日里打扮成这副模样,出现在人前,确实会让人惊艳。 只是宸贵妃娘娘回钟粹宫换衣服之前,穿的是玫红色的宫装。春贵人身上的这条裙子,颜色和她太过相似了。 两人都是妩媚的类型,见过了宸贵妃娘娘穿此种颜色的裙子,再看到春贵人,心中的惊艳之色便消退了许多。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春贵人身上时,眼里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道:“平身吧。” 随即便抱着沈知念从她身旁走过。 春贵人微眯着眸子,有些不解。 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有信心。 可为何不管是陛下也好,这些宫人也罢,一个个看到她精心打扮后的样子,都没有露出惊艳的模样? 春贵人也不气馁,抬步跟了上去。 对这种行为,她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陛下只有一个,宠爱本就是靠争的。 换成其他妃嫔,在这里偶遇了陛下,也不会舍得离开。 谁会管陛下身边是不是还有旁人在? 沈知念窝在南宫玄羽怀里,眼眸微微眯起。 呵!真是有意思。 她并不介意其他女人争宠,但前提是别舞到她面前来。 如今宫里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到她面前抢人了? 这是不把她这个宸贵妃放在眼里了吗? 见沈知念一直窝在南宫玄羽怀中,春贵人的眸色闪了闪,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陛下,宸贵妃娘娘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要不要去传太医来?” 南宫玄羽拥着沈知念,淡声道:“无妨。” “朕今夜来了兴致,劝宸贵妃多喝了几杯而已。” 春贵人说了句“原来如此”,含笑看向了菡萏:“等会回去了,你们记得煮一点醒酒汤,喂宸贵妃娘娘喝下。不然第二天早上起来,娘娘该头疼了。” 菡萏心中虽瞧不上春贵人,知道对方是假惺惺,但入宫这么久了,她也明白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然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菡萏福了一礼,道:“多谢春贵人关心,奴婢明白的。” 沈知念怎么会听不出来,春贵人这是在讽刺她恃宠而骄,没病还窝在帝王怀中不出来。 知道真相后,又想踩着她,在南宫玄羽面前装出一副温柔大方的样子。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了? 沈知念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指着春贵人问道:“陛下,她是谁呀?” 反正她现在是个“喝醉”了的人,怎么发酒疯的正常,那春贵人就慢慢受着吧! 南宫玄羽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还说自己没醉,连人都不认得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朕是谁?” 沈知念端详着南宫玄羽棱角分明的眉眼,忽然笑道:“陛下长得如此玉树临风,臣妾怎么会不认得呢?” 第843章 把她当成上不得台面的舞姬 这个女人的小嘴,还是一如既往甜死人不偿命。 南宫玄羽无奈地笑了笑,望着春贵人问沈知念:“你认得朕,却不认得她?” 沈知念慵懒地瞥了春贵人一眼,理所当然道:“陛下是念念的夫君,念念肯定认得。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念念才懒得记他们是谁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红的脸颊上全是娇俏之色,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只显得可爱。 南宫玄羽却被哄得心花怒放。 因为念念即便在醉酒的情况下,心中也唯他一人。 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南宫玄羽怎能不爱? 他轻轻捏着沈知念的脸颊,含笑道:“念念说得对,不相干的人你不必记得,只要记得朕就够了。” 春贵人:“……” 她好歹也是有封号的贵人,再进一步就是一宫主位了,怎么就成了不相干的人?! 放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沈知念是贵妃,敢这样把陛下封的贵人贬得一文不值,传出去了也会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说她身居高位,协理六宫,理应友爱后宫的妃嫔,却如此飞扬跋扈,不给低位宫嫔生存的空间。 可现在……谁会跟一个醉酒之人计较? 喝醉了说的胡话,能当真吗? 更何况宸贵妃还是被陛下灌醉的。 她要是因此对宸贵妃不满,不就是对陛下不满? 春贵人本来没有跟沈知念计较,没想到陛下也跟着这个女人胡闹,说自己是不相干的人。 她曾经好歹是有过盛宠的,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她岂不是成了满宫的笑话? 然而想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春贵人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委屈都咽了下去。 她今晚过来是为了争宠,不是为了惹陛下生气的。 谁知道宸贵妃是真醉还是假醉? 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以为把自己气走了,她就能独占陛下的宠爱了。 宸贵妃不是喝醉了吗?很好!希望她能一醉到底! 春贵人勾唇一笑,关心地望着沈知念,话却是对南宫玄羽说的:“陛下,夜深露重,宸贵妃娘娘喝醉了酒,若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不如让宸贵妃娘娘的仪仗,先送她回钟粹宫歇息?” 春贵人明明是在抢人,说的话却句句都在为了沈知念着想。 李常德更是在心里摇了摇头。 宸贵妃娘娘回去了,此处只剩下春贵人和陛下。她白日命人精心布置的景致,岂不是都便宜了春贵人。 女人争宠的那些手段,南宫玄羽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他欢心,他亦乐在其中。 放在平时,若过来邀宠的是合他心意的妃嫔,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可满宫的女人,谁能比念念更合他的心意? 南宫玄羽就像没听明白春贵人的弦外之音一样,抱着沈知念道:“春贵人言之有理。” “为避免宸贵妃感染风寒,朕送她回钟粹宫。” 春贵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难看:“陛下……” 她的意思是让宫人送宸贵妃回去,若是陛下也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陛下竟是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真是比不过晋王殿下! “陛下……” 沈知念窝在南宫玄羽怀里,醉眼朦胧道:“臣妾还想赏月,不想回去嘛……” 春贵人一而再地挑衅她,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无趣? 南宫玄羽哪扛得住沈知念的撒娇。 更何况人是他灌醉的,他更想对她负责。自然她说什么,他都乐意纵着她。 “好好好。” 帝王语气温柔,神色宠溺:“不回去,朕陪你在这里赏月。” 春贵人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进宫已经半年了,曾经也有过不浅的宠爱。可即便是陛下最宠爱她的时候,都没有对她如此温柔过。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永远是君臣,是帝妃。 而不是像宸贵妃这样,和陛下在一起时,就像寻常夫妻。 难怪进宫前晋王殿下就告诉她,宫里最难对付的女人,便是宸贵妃娘娘! 然而不等春贵人有所动作,沈知念就指着她,迷迷糊糊地问道:“陛下,您还没有告诉臣妾,她到底是谁呢。” 南宫玄羽看向了春贵人,眉头一皱。 他以为他刚才起身的时候,春贵人就走了,这个女人怎么还在这里? 对沈知念,帝王却有一万个耐心,放缓了语气道:“念念醉了。她是春贵人,你们见过许多次的。” “蠢贵人?” 沈知念眨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想:“臣妾怎么不记得,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了?” 春贵人一口老血哽在喉头,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蠢贵人?! 她是春贵人,不是蠢贵人! 究竟是她听错了,还是宸贵妃喝多了酒,吐字都不清楚了? 南宫玄羽耐心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反正你刚才也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沈知念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臣妾想起来了。是去年除夕时,晋王殿下进献的那名舞姬。” 随即,沈知念抬眸看向了春贵人:“既然你的舞技那么好,那就跳给本宫和陛下看看吧。” 春贵人不是喜欢找存在过吗?可以。她给她表现的机会! 春贵人今日穿的这条水红色的裙子,十分适合跳舞。 跳舞是她的强项,亦是她最擅长的事。 事实上,春贵人今日穿着这条裙子来御花园,就是抱着用舞姿截宠的心思。 如果是从前,听到宸贵妃的这番话,她肯定会觉得天助她也,顺势跳起来。 然而在后宫待了这么久,她已经明白了不少大周的风俗。 就比如现在,宸贵妃随口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翩翩起舞,便是轻视她,把她当成上不得台面的舞姬。 宸贵妃可以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如今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小主了,宸贵妃对她竟半点尊重都没有! 她若真的对宸贵妃言听计从,恐怕所有人都会看她的笑话了! 这样屈辱的事,怎么使得? 沈知念眨了眨眼睛,美眸里似乎带着几分不解。 第844章 她也别想好过 “陛下……” 沈知念扯了扯南宫玄羽的衣袖,娇声问道:“她不是舞姬吗,为何不起舞?” 春贵人好歹是他册封的贵人,放在平时,南宫玄羽肯定不会由着沈知念这样胡闹。 他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念念不会做如此没有分寸的事。 可今晚她都喝醉了。 他心中只剩下无可奈何。 南宫玄羽看向了春贵人,淡声问道:“你没听到宸贵妃的话?” 春贵人脸上的神色一僵,眼底写满了不敢相信! 宸贵妃神智不清醒,胡言乱语也就罢了,陛下怎么也跟着宸贵妃胡来?! 她已经是小主了,难道在陛下心里,依旧把她当成一个低贱的舞姬吗?! 她的舞是跳给陛下看的,又不是来取悦宸贵妃的…… 然而帝王都发话了,一个小小的贵人哪敢不听? 春贵人心中即便有再多屈辱,也只能生生忍着,福了一礼道:“嫔妾遵命。” 话音落下,她退出了千秋亭,在外面的空地翩翩起舞。 春贵人自小就学习舞蹈,十分热爱这件事。可她没有哪一次跳舞的心情,像现在这么糟糕过。 宸贵妃!这份屈辱她记下了! 待晋王殿下成事,别说宸贵妃了,就连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会成为她的阶下囚! 届时,她一定会让宸贵妃把今日的羞辱,百倍还回来! 南宫玄羽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春贵人身上。 沈知念倒是看得挺认真的。 不得不说,春贵人的舞跳得比她好多了,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用尺子量出来的,难怪能被晋王选中做棋子。 一舞毕,帝王没有喊停,春贵人哪敢停下,只好继续咬牙跳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春贵人的脚酸得都快站不住了,可千秋亭里的两人依旧恍若未觉。 甚至还开始闲谈,御花园里哪种花开得最美。 宸贵妃带着些醉意的言语,逗得帝王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美好。 春贵人:“……” 所以,受伤的只有她一个人是吗? 看着这一幕,李常德暗自摇了摇头。 放眼大周历朝历代的帝王,陛下还算雨露均沾。他又不是不会翻春贵人的牌子,春贵人今晚何苦跑过来自找没趣。 没看到陛下和宸贵妃娘娘之间的气氛正好吗? 连宸贵妃娘娘的宠也敢截,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终于—— 就在春贵人跳得实在坚持不住,快筋疲力竭的时候,沈知念窝在南宫玄羽怀里打了个哈欠,说话时还带着些许酒香:“陛下,念念困了……” “朕带你回钟粹宫休息。”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打横抱起,往龙撵走去。路过春贵人身边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春贵人停下来的时候,双腿已经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往下倒去。 迎香连忙扶住了她,语气里带着丝丝担忧:“小主,您还好吗?” 随着帝王与沈知念离开,御前和钟粹宫的人都跟着走了。 春贵人靠在迎香身上,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眼底带着浓浓的恨意! 然而她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在外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迎香道:“扶我回去。” 迎香应了声“是”,扶着春贵人慢慢往水溪阁走去。 御花园距离翊坤宫的距离不短,春贵人又不是一宫主位,没有乘坐肩舆的资格,只能靠两条腿走。 跳舞时要做许多高难度的动作,此刻她的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快抬不起来了…… 可春贵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咬牙坚持。 好不容易回到水溪阁,春贵人在迎香的搀扶下,跌坐在了椅子上,眉头紧皱着。 “真是累死我了……” 迎香一边为她揉腿,一边心疼道:“小主,今天真是为难您了……” 春贵人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你知道为难我了有什么用?陛下并不知道。” “不……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心里明明什么都清楚,却眼睁睁地看着宸贵妃折辱我!难道在陛下看来,我就真的只是一名舞姬,一个玩物?!” 迎香的声音也变得愤慨起来:“小主息怒。” “我们都明白宸贵妃娘娘是借酒装疯,奈何她生了一张狐媚子般的脸,迷惑了陛下……” 迎香说到这里,感觉春贵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冰冷起来,不禁一愣。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了。 宫里人人都说,小主和宸贵妃娘娘都是千娇百媚的类型。若没有宸贵妃珠玉在前,小主肯定一入宫就是盛宠! 甚至晋王殿下也是因为宸贵妃娘娘得宠,才将小主送进宫中。 她说宸贵妃娘娘长得像狐媚子,不就等于说小主…… 迎香连忙道:“小主息怒!小主息怒!” “奴婢一时失言,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就跪在春贵人脚边。 盛怒之下的春贵人,一脚将她踹翻在了地上:“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迎香低着头不敢反驳,只是一遍又一遍道:“小主息怒!小主息怒!” 比起侧殿的怒气冲天,主殿的气氛就要好很多了。 小田子弯着腰站在王嫔身边,笑道:“娘娘,您把陛下今晚在御花园的消息散播出去,果然出现了不安分的人。” “奴才瞧春贵人回来的时候,走路似乎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御花园被罚了。” 王嫔勾唇一笑:“这还用问吗?” “今晚是宸贵妃和陛下的大好时光,春贵人却打扮成一副勾人的样子,眼巴巴地跑过去截宠,谁看到了心里能痛快?” “说不定宸贵妃就是被她恶心得不轻,才罚了她呢。” “呵!宸贵妃敢把陛下从本宫这里抢走,她也别想好过!” 想到宸贵妃和陛下在御花园,正浓情蜜意的时候,春贵人突然出现,宸贵妃的表情瞬间像吃了苍蝇,王嫔就觉得心里痛快无比! 有封号的贵妃又如何? 敢从她手上抢人,她就不会让对方好过! 王嫔的心情好了,小田子在旁边伺候,也觉得舒坦了不少:“娘娘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去打探,御花园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第845章 沈知念嫌弃南宫玄羽(145万票加更) 王嫔靠在椅背上,拿起一块点心细细品尝着。 她已经等不及想知道,宸贵妃被春贵人恶心后,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宸贵妃都气得当场发作了春贵人,陛下一定看到她丑陋的模样了吧?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蛮横无理的女人。 相反,他们只会怜惜弱者。 所以才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在男人面前扮无辜,扮可怜。 谁叫他们就吃这一套呢。 如此一来,陛下还会如珠似宝地对待宸贵妃吗? 御花园除了御前和钟粹宫的人,还有一些值夜的宫人,以及巡逻的侍卫在。 只要银子使得好,想从他们口中打探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是什么难事。 没过多久,小田子派出去的那名小太监就回来了。 他进来后,恭敬地朝王嫔行了一礼:“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王嫔挥了挥手:“行了,不必多礼,说正事。” “陛下看到宸贵妃处罚春贵人后,有没有因此不满?”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事,小太监将头埋得又低了几分,小心翼翼道:“回陛下,今日在御花园……因着陛下一直劝酒,宸贵妃娘娘便不胜酒力了。” “春贵人过去后,宸贵妃娘娘一开始没认出她,后来终于想起,她是晋王殿下进献的舞姬。” “于是宸贵妃娘娘让春贵人……让春贵人跳舞给她和陛下看。” “春贵人并未受罚,走路不便,应该是跳舞的时间太长,双腿累到了……” 听到这里,王嫔的眸子微微眯起,没了吃点心的胃口。 她将手中的半块点心扔回了盘子里,望着小太监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陛下难道看不出,宸贵妃这是在故意羞辱春贵人?” 不管怎么说,春贵人也是陛下正经册封的贵人啊!还是晋王殿下进献的,彰显了他们的兄弟之情。 于情于理,陛下都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宸贵妃折辱春贵人啊。 梓源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来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宠爱,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多……” 小太监跪在地上,老实道:“奴才不知。” “奴才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如此。”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王嫔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他们离开御花园后,陛下是不是随宸贵妃去了钟粹宫?!” 小太监点头道:“回娘娘,正是。” 王嫔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所以,她可以让人散播消息,谋划了这一出,竟连宸贵妃的皮毛都没伤到?! 反而让自己明白了,陛下有多宠爱宸贵妃…… 见自己带来的消息,将娘娘气成了这样,小太监吓得不轻,连忙跪地求饶:“娘娘息怒……” 这样小太监并未做错什么,只是奉命去打听消息。王嫔纵使气得不轻,也懒得迁怒他。 “下去吧!” “奴才告退!” 小太监如奉大赦,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小田子已经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王嫔确实很生气! 可她明白生气也没用。 若是躲在自己宫里生闷气,就能把宸贵妃拉下台,那贵妃之位早就换人坐了。 王嫔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中的怒火,望着小田子吩咐道:“你派人把今晚发生的事,散播出去。” “就说……春贵人听闻陛下和宸贵妃,今晚相约在御花园一同赏月,便打扮得花枝招展过去截宠。” “然而谁知道,陛下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甚至将她视为舞姬呼来喝去,让她当着无数宫人的面,给宸贵妃献舞。” “哪怕成了小主,春贵人也改变不了自己贡品的出身,是个下贱胚子!” 听到这里,小田子眼底浮现出了几分不解:“娘娘,您也知道春贵人是异域贡品,上不得台面。哪怕再得宠,也不会对您和三皇子造成威胁。”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宸贵妃娘娘!” “今晚的事,应当是宸贵妃娘娘故意为难春贵人。” “为何您不让人在外散播谣言,说宸贵妃娘娘恃宠而骄,肆意折辱宫嫔,让后宫的小主们过得水深火热。” “反而……反而要去针对春贵人?” 王嫔并没有直接回答小田子,而是看向梓源道:“你来说说,本宫为何这么做?” 她也想知道,太后娘娘派来提点她的这个人,究竟有没有那么聪明。 梓源福了一礼道:“宸贵妃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和势力,岂是几句流言就可以轻易撼动的?” “娘娘若是这么做,很快就会被宸贵妃娘娘查到,届时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退一万步说,宸贵妃娘娘今晚是被陛下灌醉的,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都情有可原,陛下也会纵着她。” “娘娘在此事中针对宸贵妃,只会将自己惹得一身骚。” 梓源顿了顿,继续道:“而让人散播春贵人的流言就不同了。” “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入宫的时间又不长,不可能知道这是娘娘的手笔。只要娘娘稍加引导,她就会觉得流言是宸贵妃娘娘让人散播的。” “宸贵妃娘娘将她视为玩物,还要践踏她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届时,春贵人便会恨宸贵妃娘娘入骨!” “不管她对宸贵妃娘娘做出什么事,咱们都能得利。” 王嫔看梓源的眼神满是欣赏。 不愧是能在太后娘娘身边站稳脚跟的人,果然聪慧。 她转头看向小田子,道:“听到了吗?” “多跟梓源学着点,你要是有她的一半聪明,本宫就放心了。” 小田子知道,梓源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娘娘永远都不可能真的信任她。 娘娘这是把他当自己人,才会跟他说这种话呢。 小田子讨好地笑了笑:“奴才一定多跟梓源姐姐学,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请娘娘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 钟粹宫。 沐浴过后,南宫玄羽将沈知念压在柔软的床榻上,重重吻了上去! 沈知念却偏开了头,语气里带着一抹嫌弃,还伸手推了推南宫玄羽:“不要。” 第846章 你真心爱朕吗 南宫玄羽一愣,并未不悦,只是疑惑地问道:“念念,怎么了?” 沈知念轻哼道:“陛下嘴里有酒味,不喜欢。” 南宫玄羽顿时哭笑不得:“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朕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朕来了。” 放在平时,沈知念和南宫玄羽相处时,肯定会注意帝妃之间的分寸。然而现在,她是一个“喝醉”了的人,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沈知念摇着脑袋,颇有几分无赖的意思:“我不管,就是不喜欢酒味,不亲。” 连“臣妾”都不自称,竟自称起“我”来了,看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南宫玄羽懒得跟她计较,顺势将沈念抱进了怀里:“好好好,不亲。” 后宫有多少女人渴望与他亲近,她倒好,竟嫌弃起他来了。 不过难得见到念念喝醉的样子,南宫玄羽漆黑深邃的美眸里,浮现出了几分深意。 他抚摸着沈知念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丝丝蛊惑:“念念,你真心爱朕吗?” 沈知念靠在南宫玄羽的心口,没让这个男人看到她眼里闪过的冷笑。 好好好!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在怀疑她的真心是吧! 究竟是这个男人太多疑了,还是她的演技不够好呢? 出现问题,沈知念向来都是先从对方身上找原因。这回难得觉得,她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心中这样想的,沈知念的语气却分外慵懒:“念念当然不爱陛下。” 南宫玄羽抱着沈知念的那条手臂瞬间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他漆黑的美眸子里似乎酝酿着狂风暴雨,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帝王今日的确存了想让沈知念酒后吐真言的心思,可他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他一直觉得,虽然他看破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知道她不是真的单纯、善良。 可没关系。 只要她是真心爱他的,就无妨。 没想到……她竟连真心都是伪装出来的吗?! 南宫玄羽的手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语气听不出半分异常,反而还带着些许温柔。 “哦?念念不爱朕,那爱谁呢?” 难不成她心里,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野男人? 可早在许久之前,南宫玄羽便命人把沈知念的生平,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过去,她在沈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接触到外男的机会,不可能对谁芳心暗许才是。 就算真的有,他也会杀了那个男人! 沈知念似乎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她嘟囔了一声,在南宫玄羽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道:“陛下的后宫有那么多女人,而念念只是其中一个,日日都要在钟粹宫苦等被陛下翻牌子。陛下太讨厌了!念念才不要爱陛下呢……” “念念最爱最爱的,是羽郎,只属于念念的羽郎……”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好像困得不行。 话音落下,她便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帝王冰冷的神色,刹那间如同冰消雪融。 看着女人恬静的睡颜,他又庆幸,又无奈。 谁教她这样说话的? 可同时,南宫玄羽心头又忍不住泛起了丝丝甜蜜。 所幸念念心里没有旁的男人,从头到尾只有他。 否则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大开杀戒! 届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对待念念…… 自从看穿了沈知念的本性,帝王心中一直有所疑虑。既然她以往纯善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那对他的爱呢? 越想,南宫玄羽心中越是怀疑。 直到今夜听了她酒后吐真言,他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 春贵人的脚并未受伤,只是跳舞累到了而已,休息了一两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天,她正带着迎香在宫道上散步,却发现一路上遇到的人,不管是小主还是宫人,看她的眼神都分外微妙。 春贵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眉头狠狠狠皱了起来,吩咐道:“迎香,你去打探一下消息。” 迎香福了一礼道:“奴婢遵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回来了,脸色也有些难看, 春贵人左右看了看,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先回去再说。” “是!” 回到水溪阁,春贵人坐在主位上,抬眸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迎香咬着牙,将自己打听到的那些话,向春贵人复述了一遍。 ——“诶,你听说了吗?前天晚上,陛下约了宸贵妃娘娘在御花园一同饮酒、赏月,春贵人竟恬不知耻地凑了上去。” ——“虽说后宫时常有截宠的事发生,可陛下不仅没有给春贵人好脸色,还当场呵斥了她,令她像舞姬般给宸贵妃娘娘跳舞,以此来取悦宸贵妃娘娘。” ——“呵呵!我就说嘛,她一个来自西域的贡品,有几斤几两,还妄想跟宸贵妃娘娘争宠。” ——“就是!都是妩媚的类型又如何?在陛下心中,春贵人连给宸贵妃娘娘提鞋都不……” 听到这里,春贵人伸手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够了!不要再说了!” 迎香立即吓得跪在了地上,脸色同样很难看:“小主,无风不起浪。奴婢都问清楚了,这些传言最开始好像是从钟粹宫传出来的……” “宸贵妃娘娘这是羞辱了您,还要把您的脸面踩在地上践踏呢……” 任谁被人如此羞辱,心情都不会好。 春贵人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眼底带着强烈的恨意:“宸贵妃!!!” “那天晚上的事,我还没有找她算账呢,她居然又在外面毁我名声!” “难不成她以为这么做,以后就没有人敢到她面前,去争夺陛下的宠爱了?!” 迎香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小主,宸贵妃娘娘想必是担心,后宫千娇百媚的美人太多,指不定哪天陛下就被人勾走了,所以这才用您杀鸡儆猴……” 春贵人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看向了她:“你说本小主是鸡?!” 第847章 春贵人打算告诉大公主,柳氏的事 迎香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有些无语。 任谁听了都会明白,这就是个最正常不过的比喻啊! 然而想到小主来自西域,对大周成语的意思不是特别了解也正常。 怕春贵人发火,她连忙道:“小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是说,宸贵妃娘娘是想用您立威,以此来震慑后宫那些想跟她争夺宠爱的女人。您也是运气不好,才被她利用了。” 春贵人微眯着眼眸,眼底燃起了滔天怒火! 今晚殿下送她进宫的目,的是将大周的后宫搅得越混乱越好。春贵人并没有最痛恨的人,对付任何人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然而此时此刻,她心中对沈知念真的燃起了滔天怒火! 好好好! 宸贵妃敢这样欺凌她,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是吧?! 这一次,她就要让大周的这些女人看看,她来自西域又如何?所使出的手段,依旧不是她们能承受的! 这时,一名小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小主,大公主来了。” 在春贵人的有心接近下,大公主和她建立起了极好的关系。 听到这话,春贵人立刻压下满腔怒火,眼底闪过了一抹算计:“快将大公主请进来!” 说完这话,她望着迎香吩咐道:“我上次让你准备的那些,大公主爱玩的东西呢?快去拿出来!” 迎香福了一礼:“奴婢这就去!” 大公主今天穿着一袭华丽的锦裙,裙摆处绣满了振翅欲飞的蝴蝶,针脚十分细密、精致,可见绣娘的用心。 一头到背部的头发,如绸缎般柔顺光滑,前半部分精心梳成了两个小巧的发髻,还有两条小辫子垂落在粉嫩的脸颊两侧。 一双大眼睛恰似两颗黑宝石,澄澈而明亮,眼中满是纯真与懵懂。 进了内室,大公主乖巧地朝春贵人行礼:“韫儿见过春娘娘!” 春贵人朝她招了招手:“大公主不必客气。” “春娘娘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好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用讲那些虚礼。你说对不对?” 大公主走到春贵人旁边站定,笑着道:“春娘娘和韫儿是朋友,但也是长辈,韫儿对长辈要有礼貌!” 春贵人没有纠结这点小事,拉着大公主向她介绍,迎香拿过来的那些玩具。 大公主玩得非常开心,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对春贵人道:“谢谢春娘娘对韫儿这么好!” 自从母妃被关在丽宣阁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将她的喜好放在心上了。 春贵人摸捏了捏大公主头上的小啾啾,温声道:“春娘娘喜欢大公主,当然会对你好啦!” 大公主眨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忽然上前摸了摸春贵人的肚子:“春娘娘什么时候生一个妹妹陪韫儿玩呀?” 迎香笑道:“小主,小孩子的话最准了!” “有大公主这句话,说不定您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呢!” 春贵人心中只有晋王,并不期望怀上帝王的孩子。 听大公主这么说,她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屑。 怀上了又如何?辛苦十个月,却只换来个没用的公主,她才不要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但面上,春贵人看大公主的眼神却满是温和:“那就借韫儿吉言啦!” “等春娘娘生了三公主,就让她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玩,到时候大公主不要嫌她烦才好。” 大公主期待道:“怎么会呢?” “韫儿最喜欢妹妹了!” 可惜二皇妹还太小了,身体又不好。 她有好几次想去看二皇妹,都被袁嬷嬷拦下了。 因为皇祖母说,二皇妹的身子那么弱,万一她过去的时候,二皇妹出了什么问题,就说不清了。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许多有趣的话,水溪阁里笑声不断。 到了午膳时分,大公主才礼貌地告退:“春娘娘,韫儿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您玩!” 春贵人含笑朝她挥手:“慢点跑,别摔着了。” 随即,她看向了大公主的保姆们:“快跟上大公主,照顾好她。” “是!” 大公主的身影消失后,春贵人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眼底浮现出了丝丝冷笑:“今天是初七月初一,本月十九是大公主五岁的生辰。听说为了弥补她小小年纪了没了生母,陛下从许久之前,就命内部府为大公主准备盛大的生辰宴了。” “甚至要将大公主的五岁生辰,办得比二公主的抓周礼还隆重!” “你说,大公主要是在最开心的那一天,知道自己的亲娘已经不在了,并且是被宸贵妃害死的,会如何?” 迎香皱起了眉头:“可是……柳氏是因为谋害孙贵人,才被陛下下令赐死,与宸贵妃娘娘无关啊……” “呵!” 春贵人冷笑了一声:“孙贵人和宸贵妃的关系,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谁知道此事是不是宸贵妃指使她,故意陷害柳氏的,目的就是斩草除根!” “再说了,大公主才五岁,懂什么?还不是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我是奈何不了宸贵妃,可大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那就不一定了!” 迎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了! 可她期待的同时,心中又涌起了浓浓的担忧:“奴婢光是想想,就知道当天会闹得怎样兵荒马乱了……” “但大公主情绪失控,陛下和太后娘娘必然会震怒!万一、万一查到咱们头上来,那就全完了啊……” 春贵人眯起了一双媚眼如丝的眸子:“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再说了,柳氏虽然不中用,却将大公主教导得极好。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已经看出大公主是个极为信守承诺的孩子。只要她不说出去,谁能知道此事是我告诉她的?” 迎香的眼睛亮了亮,夸赞道:“小主说得对!” “大公主这个年纪已经记事了,只要她恨宸贵妃娘娘入骨,就算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宸贵妃娘娘,等以后也总能想到法子。” 第848章 嫔妾孙绮弦(51万打赏值加更) 对礼部和内务府来说,今年七月是一个很忙的月份。 二公主的抓周礼,在七月初五。 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在七月初十。 大公主的五岁生辰,在七月十九。 就连孙贵人预计生产的日子,也在七月上旬…… 岂止是礼部和内务府的人?后宫众人也都观望着。 七月注定是一个多事的月份! 当然,不管是二公主的抓周礼,宸贵妃的册封礼,还是大公主的五岁生辰,礼部和内部府都从许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就算再忙也不会出错。 按照时间的远近安排便是了。 钟粹宫也早已搭建好了产房,稳婆和太医都已经准备完毕。 孙贵人不管什么时候发动,他们都有条不紊。 钟粹宫。 孙贵人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正在主殿和沈知念说话。 越是临近生产的日期,她心中越是紧张不已。 按照后宫的规矩,居住在侧殿的宫嫔,每天都要早起向主位娘娘请安。但孙贵人有孕后,沈知念便免了她这些繁琐的规矩。 即便如此,孙贵人还是每隔两三天,就来主殿找沈知念说话谈笑。 她不敢来得太频繁,因为怕打搅到宸贵妃姐姐。 可现在,孙贵人几乎每天都往主殿跑。 今日更是坐在她旁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担忧:“怎么办?” “宸贵妃姐姐,唐太医说我应该这个月的上旬就要生了。眼看没几天了,我、我、我真的好害怕啊……” 毕竟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腿踏进了鬼门关。她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以后再也见不到宸贵妃姐姐了,可如何是好…… 若是珠儿知道孙贵人心中所想,估计又要去找唐洛川给孙贵人开药方了。 都那种时候了,小主想的怎么还是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回握住孙贵人的手,温声宽慰道:“孙妹妹莫怕。” “女子头一回生产,紧张在所难免。本宫生阿煦之前,和你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你放心,本宫、唐太医和林嬷嬷都在呢。而且两人也说了,你的胎象极好,胎位也正,生产时应当没有大问题。” “你看本宫当初那么顺利,就将阿煦生了下来。照顾你的人,和照顾本宫的人都是同一批,你也可以的!” 沈知念说话时,语气不疾不徐,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感受到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孙贵人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了:“嗯,臣妾相信宸贵妃姐姐!” 宸贵妃姐姐也太好了,要是没有她,自己可怎么办啊? 孙贵人眼中满是感动,望着沈知念道:“宸贵妃姐姐也知道,嫔妾的出身不好,被卖入王府之前,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还是后来,王府乐班的教习姑姑,见嫔妾的琵琶弹得极好,给我取了大名叫‘绮弦’,意为美丽的女子,弹奏出动听的弦音。” “嫔妾孙绮弦,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宸贵妃姐姐!” 说这话的时候,孙贵人一瞬不瞬地望着沈知念,眼底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沈知念被她这个眼神看得有些脸热,移开目光道:“自家姐妹,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孙贵人不想打扰沈知念,便起身告退了。 珠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回了侧殿。 不出十天,小主就要生了,揽月轩的宫人现在都是一万个谨慎,她也得打起精神! 沈知念处理了一会儿公务,看向芙蕖问道:“二公主的抓周礼,安排得怎么样了?” 虽说此事是由礼部和内务府负责,但这场盛大的宴会,终究是在后宫办的。沈知念协理六宫,身上自然也有责任。 甚至许多事情,还是她拍板定论的。 芙蕖上前福了一礼,道:“回娘娘,都准备好了。” 这对二公主来说,可是个大日子,沈知念也知道雪妃极为重视那一天。 可雪妃手上没有六宫大权,并不知道抓周礼那日的具体流程和安排。 沈知念拿起桌上的册子,起身往外走去:“本宫去延禧宫看看雪妃和二公主,顺便问一下她,二公主的抓周礼,还有哪些需要准备的东西。” 众人立即道:“是!” “奴才这就去传娘娘的仪仗过来。” 肖嬷嬷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伺候了娘娘近两年,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娘娘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但凡被她视为朋友的人,她都会对对方极好。 不像后宫的许多妃嫔,表面与姐妹相称,背后却出浑身解数捅刀子。 跟着这样的主子,才让人安心啊! 不像数不清的宫人,因为知道主子太多秘密,最后不是变成枯井里的亡魂,就是变成荷花池里的尸体,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当年跟她一起侍奉太皇太后的那些老姐妹里,或许只有她的结局最好了。 …… 延禧宫。 娘娘平日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近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娘娘的心情非常好,脸上甚至每日都会露出笑容。 大家都明白原因。 因为二公主刚出生的时候,太医就诊断过,她因为早产体弱,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二公主必须满了周岁,才算保住了性命。 还有四五天,就到了太医说的日子,届时二公主便算彻底平安了! 这将近一年,娘娘是怎样事必躬亲,事无巨细地照顾二公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娘娘本就清瘦,更是因此累得又瘦了一大圈。 但众人都发现娘娘,一点都没有变得憔悴,整个人反而更有精气神了。那双总是死气沉沉的眸子里,因为二公主的到来,重新迸发出了春意盎然的生机! 宫里所有人都说,娘娘是一位极好的母妃,将如此孱弱的二公主都养得这么好。可对娘娘来说,二公主又何尝不是她的救赎! 主殿里。 雪妃正抱着瘦瘦小小的二公主,含笑跟她说话:“囡囡,再过几天便是你一岁的生辰了。” “满了周岁,我们的小囡囡,以后就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第849章 二公主满周岁了 虞梅站在旁边侍奉,满脸笑意:“娘娘的心愿一定会成真!”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将近一年,娘娘是怎样用心照顾二公主的。因为有了这个女儿,娘娘的变化有多大。 这时,外面响起了太监的通传声:“宸贵妃娘娘到——!!!” 雪妃连忙将二公主交给了乳母,起身向沈知念行礼:“臣妾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道:“不必多礼。” 两人落座后,虞梅奉了茶过来。 因着二公主生来体弱,雪妃很少带她出去。这一年,沈知念见到二公主的次数屈指可数。 此刻,她看着被乳母抱在怀中的二公主,道:“本宫瞧着,二公主比本宫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长大了不少。” 虽说二公主的身形比起正常周岁的孩子,还是瘦小了些。可雪妃能将她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说起孩子,雪妃清冷的眉眼间,也带了几分温柔之色:“是呢。” “这一年多,臣妾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二公主就、就离臣妾而去了……” “所幸上天垂怜,大公主终于要满周岁了!” 雪妃自己这时都没意识到,她不是话多的人,却在沈知念面前,吐露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声。 放在从前,沈知念或许不明白这种感受,但为人母之后,她太理解雪妃的心情了。 沈知念看着雪妃,温声道:“二公主是金枝玉叶,自会得上天庇佑。等她的周岁礼过后,她便彻底平安了。” “本宫今日过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话音落下,沈知念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是礼部和内务府,就二公主的抓周礼,拟定的流程。” “你看看可还有哪里需要补充、修改的?” 雪妃虽然是二公主的母妃,可她只是一个普通妃位,又没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样的事,宸贵妃娘娘完全没必要跟她说。 可宸贵妃娘娘还是考虑到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二公主的人,没人比她对二公主更上心了,来询问她这些事。 雪妃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感激,接过册子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她还真提出了一些修改的意见。 倒也不是礼部和内务府对二公主的事不上心。 相反,她是帝王的血脉,那些人哪敢怠慢? 只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他们终究不如雪妃了解。 沈知念和雪妃讨论了许久,才敲定了最终的方案。 她合上册子道:“本宫回去后,便会派人去吩咐内务府的人,让他们按照新的方案,修改那几个地方。” 雪妃感激道:“多谢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冲她挑眉一笑:“你上次做的那套寝衣,本宫很喜欢,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雪妃耳根染了一抹薄红,移开了目光。 如果是孙贵人,此刻肯定会说“宸贵妃姐姐对嫔妾这么好,嫔妾为姐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但雪妃的性子要内敛很多,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只是低着头,眉眼十分柔和。 这个插曲过后,沈知念就起身告辞了。 雪妃福了一礼:“臣妾恭送宸贵妃娘娘!” 她的身影消失后,虞梅望着二公主笑道:“娘娘,咱们她二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不仅您把她当成心肝,连宸贵妃娘娘都这么关心她。” 雪妃从乳母手中接过了二公主,抱着她轻轻哄着:“是啊。” “囡囡可怜,不仅早产体弱,还刚满月就和生母分离了。但所幸她有后福,余生一定都是坦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五。 今天,是二公主一岁的生辰! 殊不知越是到了最后时刻,雪妃越是紧张。生怕这几天,二公主会出什么问题,甚至担心到了觉都睡不好的地步…… 还好,最终什么事都没发生。 以后,二公主就能彻底摆脱出生时的“诅咒”,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了! 内务府的人昨日就过来,提前将延禧宫布置好了。 因着雪妃性子冷淡,平日又不喜欢争宠,延禧宫常年都是冷清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么热闹。 不过……即便到了这一天,延禧宫的人也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宫里每到举行大型宴会的时候,就是多事之秋。 为了避免二公主的抓周礼出什么岔子,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妃嫔和皇室宗亲们陆陆续续到来了,按照各自的位置落座。 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是结伴进宫的。 云安长公主抬眸扫了一圈,发现没看到二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今日的主角是二公主,雪妃怎么还没将她抱出来?” “本宫已经许久没看到她了,可想死了!” 比起侄子,她更喜欢可爱的小侄女啊! 清阳长公主笑道:“三姐,二公主体弱,不宜吹风。想必到了吉时,雪妃才会将她抱出来吧。” 云安长公主点点头:“也是。是本宫疏忽了。” 这时,王嫔带着三皇子过来了。 看到她,低位宫嫔和部分皇室宗亲立即起身行礼:“嫔妾/臣妇参见王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王嫔含笑抬手:“不必多礼!” 三皇子可是陛下的长子,身份非同一般,不少人都凑上去讨好、巴结了。 云安长公主的目光落在王嫔身上时,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屑。 她不就是靠着抚养了三皇子,才晋为了嫔位,论出身依旧上不得台面。 不过三皇子是云安长公主的亲侄儿,她是非常疼爱的,当即也走过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已经一岁四个月了。 正常这么大的孩子,哪怕行走得不稳,也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了,可三皇子依旧被保母抱在怀里。 看到这一幕,云安长公主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放三皇子下来,让他自己走?” 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能太过惯着,不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保母们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慌乱…… 因为三皇子还不会走路啊…… 然而她们也明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们如果说出事情,有损三皇子的颜面。 第850章 嫌弃春贵人 见保母们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云安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王嫔适时道:“云安长公主,保母们也是怕三皇子累着。” “您想看他走路,以后多得是机会。今日是二公主的周岁礼,咱们就不抢她的风头了。” 王嫔三言两语,就为自己打造了哪怕是皇长子的母妃,也依旧低调的人设。 反而显得云安长公主有些分不清主次了。 偏偏云安长公主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并未意识到王嫔这话有什么不对。 但这不妨碍她瞧不起王嫔。 听到王嫔的话,云安长公主眼底浮现出了淡淡的不悦。 依她看,三皇子就是被王嫔惯坏了。 也对。 王嫔又不是三皇子的生母,只是像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把三皇子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又怎么会真心为三皇子好呢。 真因为不是真心,所以惯子如杀子。 然而是皇兄下旨,将三皇子交给王嫔抚养的。再加上今天是二公主的好日子,这样的场合,云安长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白了王嫔一眼,没有再搭理对方,笑着跟三皇子说话:“阿景,本宫是你三姑母,你认得本宫吗?” “来,叫声‘姑姑’听听。” 这么大的孩子,完全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 可不管云安长公主怎么循循善诱,三皇子都没有开口,神色甚至有些呆滞…… 不少皇室宗亲们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三皇子周岁宴的时候,他们就看出他不同于寻常的孩子。连抓周都是王嫔哄了许久,才慢慢爬过去。 只不过那时许多人都以为,是因为三皇子还小,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可现在……他们怎么觉得,三皇子似乎越长大越呆了呢? 王嫔跟三皇子朝夕相处,自然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可对一个母亲来说,自己的孩子怎样都是好的。 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三皇子身上,神色还那么微妙,王嫔有些不高兴了,对保母道:“三皇子累了,先抱他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 保母们如奉大赦,应了声“是”就抱着三皇子离开了。 云安长公主冷冷地看向了王嫔:“怎么,本宫身为三皇子的姑母,连跟他玩一会儿都不行吗?” 长公主是正一品,而嫔位只是正四品。 如果这个人是宠妃,哪怕品级低,也不需要在长公主面前伏低做小。 很显然,王嫔不是。 她轻咬着嘴唇,一副很可怜的样子:“云安长公主,嫔妾不是这个意思。三皇子还那么小,嫔位也是怕他累着……” 云安长公主的性子说好听点是耿直,说难听了就是鲁莽。平日无意间,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 再加上王嫔一副楚楚可怜,全心全意为三皇子着想的样子,不少人看云安长公主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谴责。 人家做母妃的心疼自己的孩子无可厚非,云安长公主就算想看三皇子,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果然是未出阁,没生养过的女人,不知道心疼孩子。 云安长公主心中瞬间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女人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侄子,王嫔怎么弄得像被她欺负了似的? 云安长公主冷冷道:“你在这里装可怜……” “三姐!” 清阳长公主知道云安长公主性子冲动,怕她把事情闹大,影响二公主的周抓礼。这样皇兄过来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赶紧过来拉住了云安长公主,道:“八哥应该快过来了,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云安长公主恶狠狠地瞪了王嫔一眼,才随着清阳长公主走开。 不怪宫里的这些女人,她一个都看不上,实在是她们太上不得台面了! 王嫔脸上带着几分不安:“本宫并非不让云安长公主看三皇子,她好像误会了,这可如何是好……”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再加上云安长公主张扬的性子深入人心,许多人都觉得此事不是王嫔的错。 一名皇室宗亲劝道:“王嫔,你莫要多想,云安自幼就是这样的性子。” “是啊,难怪她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找到驸马。” “等她以后有了孩子,就会懂的。” “……” 春贵人一直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她怎么觉得……王嫔好像不想让人跟三皇子深入接触? 云安长公主刚才逗了那么久,三皇子既没有下地,也没有说话,看起来真的不太机灵…… 事实上,在场发现此事了的人不少,只是没人敢在这样的场合编排皇子而已。 春贵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朝云安长公主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安长公主依旧气呼呼的:“本宫真是不明白,本宫不过是喜欢阿景,所以多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那个王嫔是什么意思?!” “她慌忙让保母把阿景带下去休息,是怕本宫对阿景怎么样吗?!” 清阳长公主在旁边劝道:“三姐,我们都是在宫里长大的,明白深宫惊险。或许正因为如此,王嫔才谨慎了些。” “她也是关心三皇子,你就别生气了。” 听到这话,云安长公主心中的怒火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还燃烧得更旺盛了:“你什么意思?” “你也觉得,本宫会对阿景做什么不好的事?!” 清阳长公主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红着眼眶道:“三姐,我没有这么说过……” 两人正说这话,听到脚步声,齐齐止住话头看了过去。 春贵人含笑朝两人福了一礼:“嫔妾见过两位长公主!” 她是晋王的心腹,自然明白晋王看中了几位长公主身后的势力,想拉拢她们的事。 云安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春贵人身上时,眼底的嫌弃之色十分明显。 什么时候一个西域贡品,也配到她面前晃悠了? 跟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说话,她都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第851章 帝王和宸贵妃是一起过来的(52万打赏值) 倒是清阳长公主,对春贵人的态度挺温和的,微微颔首道:“春贵人不必多礼。” “谢清阳长公主。” 春贵人看着怒气冲冲的云安长公主,劝道:“云安长公主息怒!” “您是不知道,王嫔娘娘在宫里惯会装腔作势,嫔妾都在她那里碰过不少软钉子呢。” 云安长公主轻蔑地扫了春贵人一眼:“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安慰本宫?!” 春贵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要说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口。 这个云安长公主究竟是听不懂好赖话,还是真的看不起每一个人? 当初跟在晋王身边时,春贵人虽然没见过这几位长公主,却也听晋王说过,云安长公主的性子十分高傲。 今日接触下来,果然如此。 不等春贵人说话,云安长公主就继续道:“再说了,王嫔是一宫主位,你不过是个小小贵人,竟敢在背后编排她。你的宫规就是这么学的?!” 春贵人连忙解释道:“云安长公主,嫔妾……” 云安长公主却不耐地打断了她:“像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没有资格在本宫面前说话。可你既然是八哥送进宫的人,本宫就提点你一句,在宫里要注意规矩,莫丢了八哥的脸。” 春贵人的本意是过来跟这两位长公主交好,没想到竟被云安长公主羞辱了一番。 然而对方是晋王殿下想拉拢的人,春贵人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低着头道:“云安长公主教训得是,嫔妾记住了。” 这时,延禧宫门口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晋王殿下到——!!!” 清阳长公主笑道:“八哥来了。” 云安长公主没有再搭理春贵人,和清阳长公主一起过去了。文淑长公主也上前,一起跟晋王打招呼。 “八哥!” 晋王今日穿着一袭靛蓝色的锦袍,用上好丝线绣着的暗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透着低调的华贵。 他的面庞白皙如玉,两道剑眉之下,是一双似清泉般的眸子,满含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身姿挺拔,宛如苍松,行走间袍角轻扬,风度翩翩。 一头乌黑的长发束于玉冠之中,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添几分俊逸。 晋王的目光落在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身上时,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三位妹妹到得这么早,倒显得本王来迟了。” 文淑长公主的年纪最小,又自幼丧母,十分依赖晋王这个温润体贴的兄长。 她看向晋王,含笑道:“抓周礼还没开始呢,八哥来得不迟。” 春贵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几人说话。 每一次,她的目光控制不住落在晋王身上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都是化不开的深情。 她真的希望,宫里能多举办一些宴会,这样她就能多看到晋王殿下几次了…… 当然,春贵人知道宫里到处都是眼线,怕被人发现她看晋王的目光不同,只好依依不舍地垂下了眸子。 晋王自然也看到了春贵人,但他的目光并未在对方身上停留,和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文淑长公主一起往里走去。 妃嫔和皇室宗亲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就连雪妃也安排好了二公主,出来招待宾客了。 到现在,只有南宫玄羽、沈知念和孙贵人还没到了。 陛下政事繁忙,肯定是最后一个到的。 宸贵妃娘娘作为后宫的无冕之王,压轴出场也正常。 孙贵人更不用说了。 她随时都有可能发动,陛下早已发话,让她不必来这样人多的场合。 “陛下驾到——!!!” “宸贵妃娘娘到——!!!” 听到太监的高喝声,不少宫嫔眼底都浮现出了几分不解:“陛下昨晚翻的不是张常在的牌子吗,怎么是和宸贵妃娘娘一起过来的?” “这还用问?以张常在的位分和宠爱,哪有在养心殿留宿的资格?自然是侍寝完就回去了。” “陛下应该是在路上遇到了宸贵妃娘娘,所以两人就一起过来了吧。” “……” 众人议论时,不少人都看向了张常在。 她低着头站在人群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南宫玄羽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胸口用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看着似要腾飞! 他的面容英俊非凡,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无比,仿若藏着万千山河。举手投足间,自带与生俱来的威严,却又不失年轻帝王特有的朝气与果敢! 沈知念今天穿着绯红色的锦缎宫装,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腰封,将她的细腰更加衬托得盈盈不堪一握。 鬓间的金凤步摇,随着她的行走间轻轻晃动,垂下的珠玉流苏在白皙脸颊边摇曳,恰似春日随风摆动的柔柳。 她面上薄施粉黛,嫣红的胭脂轻扫在双颊,更衬得肌肤如凝脂般细腻。嫣红的色彩从眼角晕染至脸颊,仿若天边绚丽晚霞,一双眸子似乎能勾人心魄! 两人走在一起,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刹那间让满室的光辉都失了色彩! 众人却不敢多看,连忙起身跪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走到主位落座。 沈知念在他下首最前方的位置坐下。 帝王一挥衣袖,淡声道:“平身!” “谢陛下!” 晋王起身后,隐晦的目光从南宫玄羽脸上一扫而光,随即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晦暗之色。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张脸。 因为在晋王府最隐秘的那间密室,他时不时就能在铜镜里,看到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只可惜……李采容至今为止,还未找到能延长易容时间的法子,不然…… 晋王心中这样想着,面前却是温润恭敬的笑意,感叹道:“二公主生来不足,如今终于养到了周岁,往后没有性命之忧了,臣弟在这里恭喜皇兄!” 众人也都起身道:“恭喜陛下!” “恭喜雪妃娘娘!” 二公主是帝王的亲骨肉,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日子,南宫玄羽的心情当然也极好。 第852章 韫儿满周岁的时候,也是这么过的吗 众人都到齐后,没过一会儿,仪仗官便高声宣布道:“满月礼开始——!!!” 随即,一名打扮得极为喜庆的乳母,抱着同样打扮得喜庆的二公主,出现在了正殿里。 按照正常流程,今日应该是帝王与皇后或太后,接受大公主的拜见。 但宫里还没有皇后,柳太后又行动不便,就只有南宫玄羽坐在主位上。 乳母抱着二公主走到大殿中央,缓缓跪下,恭敬地行礼:“二公主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公主的小脸红扑扑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 看到这一幕,南宫玄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了,连忙道:“快起来。” 乳母抱着二公主起身:“多谢陛下!”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见到二公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遥想二公主刚出生时,瘦小得跟小猫似的。别说他们了,就连太医都觉得养不活。 没想到一年过去,二公主竟被雪妃养得这么好。 一时间,许多皇室宗亲看雪妃的眼神,都十分温和:“二公主有福气,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母妃!” “是啊!照顾幼儿,尤其是身子弱的幼儿,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臣妇瞧跟上次见面比起来,雪妃娘娘似乎清减了不少。” “这便是为人母的不易之处!” “辛苦的同时,却也幸福!” “……” 诚如这些人说的,照顾二公主再辛苦,雪妃也觉得是幸福的。 只要能看着二公主一天天长大,雪妃就觉得人生有了盼头。 云安长公主过去也很看不上雪妃。 觉得都入宫为妃了,她还不知道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整天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难不成她自命清高,死去的兄长与弟弟就会活过来? 何苦作茧自缚呢。 但进入,云安长公主对雪妃的印象好转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雪妃能将二公主照顾得这么好,就是皇室的大功臣! 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希望皇兄的子嗣能多起来。 不仅是这些皇室宗亲,就连后宫的许多妃嫔,心中对雪妃也升起了几分敬佩! 最初她们都以为,二公主不可能养活呢,雪妃娘娘居然能做到这么难的事,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当然,依旧有一些酸溜溜的人,暗自撇了撇嘴。 延禧宫有那么多乳母和保母,照顾二公主的主力军是她们吧?雪妃自小养尊处优,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事必躬亲? 不过是装样子罢了! 看,今日收获的这些好名声,不就是雪妃得到的好处吗? 沽名钓誉之辈! 另一些人则觉得,雪妃对二公主的所有好,或许都是真的。可那也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育了。 但凡雪妃能有自己的孩子,还会把二公主看得跟命根子似的吗? 所以她们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夸的。 庄妃坐在雪妃下首,看着被乳母抱着的二公主,一双温和的眼睛里满是慈爱之色:“本宫也很喜欢孩子,当初也是差一点,就抚养了二公主。” “现在看来,二公主还是和雪妃更有母女缘分,在延禧宫长得这么好!” 雪妃本不欲搭理庄妃。 毕竟她许多时候,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还会在意和庄妃的面子功夫吗? 但今日是囡囡的周岁礼,雪妃不想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她朝庄妃微微颔首,淡声道:“有囡囡做女儿,是本宫的福气才对。” 庄妃露出了一抹微笑:“二公主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就连陛下,看二公主的眼神也满是温和。 过去,因着雪妃总是冷着一张脸,时间长了陛下也懒得找不痛快,不常到延禧宫来。 可这将近一年,因着雪妃抚养了二公主,陛下到延禧宫的次数,跟以前比起来翻了许多倍。 若不是雪妃不能生了,按照这个被翻牌子的次数,恐怕她早就有好消息了。 所以,在宫里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啊! 庄妃下意识看向了若离,眸色深了深。 若离并不知道庄妃心中所想。 虽说这样的场合,她不敢拉着一张脸找晦气,可若离心中是极为不服气的。 俗话说得好,生死有命。 二公主能活到周岁,是因为她运气好,跟雪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居然把功劳,全部算到了雪妃娘娘身上。 当初争夺二公主的抚养权时,要是自家娘娘赢了,现在这些风光,就都是属于他们长春宫的了。 只怪陛下偏心! 娘娘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心愿。 若离默默在心中为庄妃祈祷着。 随着抓周仪式正式开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一个环节就是,嬷嬷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为二公主洗干净双手和小脸。寓意着洗去过往的尘埃,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人生阶段! 虽说这个过程,应该没人敢动手脚。 而且二公主只是公主,对许多人不会造成威胁,从小面临的危险不像皇子那么多。 可结合宫里几乎每次办宫宴,都要出一两个幺蛾子,沈知念此次极为谨慎! 她早就让唐洛川候在一旁了,检查过后,确定水和帕子都没有问题,才让嬷嬷为二公主清洗。 见宸贵妃娘娘对二公主这么上心,雪妃心头微微一暖。 接下来,乳母给二公主换上了,由绣娘们精心制作的华丽服饰! 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象征公主高贵的身份,和美好的未来! 还有由内务府专门打造的小巧发饰。 所有东西,依旧是由唐洛川检查无误了,才穿戴到二公主身上。 一瞬间,二公主便变得更加华丽了! 但她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咧着嘴巴,奶呼呼地冲雪妃笑着。 看得雪妃眼眶一热。 她以前哪敢想,能过上这样幸福的日子…… 大公主站在人群中,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因着今日人多手杂,柳太后担心大公主会出什么事,让袁嬷嬷亲自照顾着她。 大公主抬头看着袁嬷嬷,笑着问道:“袁嬷嬷,韫儿满周岁的时候,也是这么过的吗?” 第853章 二公主抓的物品 看着大公主天真无邪的模样,哪怕是一贯严肃的袁嬷嬷,眼底也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大公主满周岁的时候,陛下还是王爷,抓周礼是在王府办的。郡主和公主的周岁礼,自然不一样。” 大公主点了点头,望着二公主笑道:“原来是这样。” “那二皇妹比韫儿幸福,可以办更热闹的抓周礼!”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半分嫉妒之色都没有,有的只是对二公主的喜爱。 袁嬷嬷看着,都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也不知道大公主这至纯至善的性子,是随了谁。 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或许会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可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家……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只要有太后娘娘在一天,便会护着大公主一天! 二公主穿戴完毕后,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的,华丽极了! 接下来,众人来到了延禧宫的院子里。 此处早已被内务府布置得极为喜庆,到处张灯结彩,摆放着盛开的鲜花! 地上铺设了华丽的地毯,四周悬挂着精美的绸缎。 宫人们已经将抓周的物品,整齐有序地摆放在了地毯上。 有象征着才华的文房四宝,预示着公主将来可能擅长诗词歌赋。 有乐器和棋盘,代表二公主喜欢琴棋书画。 亦有金银珠宝,便是她会一生富贵荣华! 还有精致的绸缎、丝线等等,寓意着二公主心灵手巧,在女红方面或许有出色的表现。 各种类型的东西,几乎将地毯堆满了! 有了三皇子抓周礼时的教训,今日的所有物品,都由好几名太医交叉检查过,确保不会有任何问题。 仪式官高声道:“二公主抓周!” “请雪妃娘娘将二公主抱至红毯上!” 雪妃立即起身,从乳母手中接过了二公主,放在地毯上温声道:“囡囡去看看,喜欢什么东西。”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二公主身上,好奇她会抓什么东西。 二公主刚满周岁,再加上体弱,还不会走路,但已经能自如地爬行了。 她似乎是听懂了雪妃的话,朝地毯上的那一堆物品爬了过去。 有了如此明显的对比,众人不由得想起了今年三月,三皇子抓周的时候。 他似乎连爬都不会,王嫔引导了许久,他才朝那对抓周的物品爬了过去。 相比起来,二公主这个体弱的早产儿,似乎都比三皇子强…… 众人虽然没有明说,可看着他们微妙的眼神,王嫔哪能不明白意思。 她抱着三皇子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晦暗。 二公主爬得灵活又如何? 不过是个没用的公主,哪比得了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 终于—— 二公主在万众瞩目中,抓起了一本诗集。 皇室宗亲们笑呵呵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二公主长大了,定是位才女!” “就像雪妃娘娘一样,有凌寒独自开的气质。” “二公主和雪妃娘娘不愧是母女啊,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 雪妃清冷的眼底,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若囡囡喜欢诗词,等囡囡再大些,她会亲自教她。 接下来,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后宫妃嫔,都对二公主送上了祝福和礼物。 所有东西照例由太医检查。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至于弄得这么谨慎吗? 然而太医是宸贵妃娘娘安排的,众人即便腹诽,也不敢说什么。 有几个心怀不轨的人,眸色闪了闪,不禁有些庆幸。 没想到宸贵妃如此狡猾,竟安排了太医在二公主的周岁礼,检查所有物品。 还好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然岂不是被抓个现行…… 最后便是抓周仪式过后的宴席了。 宴席上有各种除了各种美味佳肴,还有乐师演奏优美的乐曲,舞姬翩翩起舞,以庆祝公主的周岁之喜。 直到暮色四合,一切才结束。 不管是沈知念还是雪妃,都松了一口气。 延禧宫。 二公主累了,已经被乳母抱下去歇息了。 雪妃淡声道:“二公主的周岁礼,你们今日当差都辛苦了。” “虞梅,延禧宫的所有宫人,每人赏半年的月钱,让大家都沾沾二公主的喜气。” 太监宫女们顿时激动不已,跪在地上喜笑颜开地磕头:“多谢娘娘!” “愿二公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回了内室,虞梅站在雪妃身后,为她捏着肩膀,含笑道:“娘娘,您今天累了一天,也辛苦了。” 雪妃道:“本宫辛苦什么?真正辛苦的人,是宸贵妃娘娘才对。” “若不是她事无巨细,囡囡的抓周礼定不会如此圆满。” 虞梅赞同地点了点头:“奴婢今天也一直担心,宫宴上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好在知道所有事情结束,一切都顺顺利利!” “奴婢觉得光从这一点看来,宸贵妃娘娘管理后宫的能力,就比当初的柳氏强许多。” 雪妃没兴趣谈论旁人,微微皱着眉头道:“虽说宸贵妃娘娘协理六宫,这些是她的分内之事,但本宫身为二公主的母妃,不能不记得宸贵妃娘娘的付出。” “可是……宸贵妃娘娘什么都不缺,本宫该如何感谢她?” 虞梅冲雪妃笑嘻嘻道:“谁说宸贵妃娘娘什么都不缺?您上次亲手做的寝衣,她不是很喜欢吗?” “奴婢觉得,在宸贵妃娘娘心中,或许娘娘的心意比什么东西都贵重。” 雪妃俏脸微热:“果真?” 虞梅叹了一口气:“可惜娘娘和宸贵妃娘娘没有住在同一个宫里,要不然晚上就可以看看,宸贵妃娘娘有没有穿您做的寝衣了。” “要不然陛下下次来钟粹宫的时候,您问问他?” 雪妃这才反应过来,虞梅是在打趣她。 她抬头看了虞梅一眼:“你从哪里学的这些话?” 虞梅很喜欢延禧宫现在的氛围,笑嘻嘻地问道:“所以您到底要不要再给宸贵妃娘娘做一套寝衣,用来感谢她嘛?” 雪妃移开目光道:“明日你到库房取一匹上好的料子出来。” 第854章 孙贵人发动了(146万票加更) 沈知念的仪仗稳稳地走在宫道上,一路往钟粹宫而去。 谁知道在半路,竟遇到了朝这边狂奔的小周子:“娘娘!娘娘!” 小周子办事向来靠谱,鲜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沈知念顿时眉头一皱,示意仪仗停下,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小周子喘着粗气道:“孙贵人、孙贵人发动了!” 唐洛川早已说过,孙贵人就在这几日生产。 因着做足了心理准备,沈知念此时并不诧异,吩咐道:“派人去养心殿通知陛下。” 菡萏应了声“是”,立刻转身往养心殿而去。 二公主周岁礼的时候,唐洛川一直在延禧宫候着,此时已经回太医院了。 沈知念看向芙蕖:“你立即去请唐太医到钟粹宫!” 芙蕖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沈知念挥挥手:“快回去!” “是!” 抬肩舆的小太监们,都加快了脚步。 在路上,沈知念问道:“钟粹宫的情况如何?” 小周子恭敬道:“回娘娘,因着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奴才过来的时候,宫人正小心将孙贵人移入产房,林嬷嬷已经过去照顾了。” “不过……奴才听了一耳朵,孙贵人似乎很紧张,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孙贵人向来胆小,对于生孩子的事一直很害怕,沈知念已经可以想象到她此时的心情了。 她再次催促道:“再快些!” “奴才遵命!” 几个小太监咬着牙,在宫道上跑得飞快! 既要保证速度,又要保证肩舆抬得稳,他们真是不容易…… 还好宸贵妃娘娘很轻。 很快,沈知念的仪仗就回到了钟粹宫。 宫人们虽然忙碌,却一点都不显得乱。 看到沈知念回来,他们都像有了主心骨:“娘娘!” 沈知念大步朝侧殿的产房走去。 珠儿作为孙贵人的大宫女,这时应该在里面伺候。可不看到沈知念,孙贵人就内心不安,一直让她在外面等着。 此时此刻,珠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宸贵妃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小主、小主一直在喊您呢……” 沈知念大步朝产房里走去。 里面提前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床上铺了褥子以保证温暖舒适。 干净的热水、毛巾、剪刀等,也已经准备好了。 沈知念刚走到屏风后面,就看到了孙贵人。 孙贵人才发动不久,现在只出现了腹痛、见红等征兆时。 看到沈知念,她眼底浮现出了泪光,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宸贵妃姐姐……” 沈知念大步走到床边,握住了孙贵人的手,温声道:“你别怕,本宫已经派人去通知陛下了,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孙贵人握紧了沈知念的手,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宸贵妃姐姐提醒,她根本就没想到陛下。 只要看到宸贵妃姐姐,她就安心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孙贵人腹痛的感觉越发强烈,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在一阵阵收缩。 她从未尽力过这样的事,心中难免紧张,抓着沈知念的手道:“宸贵妃姐姐,嫔妾好害怕……” 沈知念耐心道:“莫怕。” “等到了时候,林嬷嬷会告诉你如何用力,本宫也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不会有事的。” 孙贵人重重点头:“嫔妾、嫔妾相信宸贵妃姐姐……” …… 养心殿。 敬事房的人照例端了绿头牌过来:“……陛下,该翻牌子了。” 今日是二公主的周岁礼,帝王也累了,挥了挥手。 太监们应了声“是”,端着绿头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时,李常德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宸贵妃娘娘身边的菡萏姑娘过来禀报,说孙贵人发动了!” 南宫玄羽立即起身往外走去:“摆驾钟粹宫!” “是!” 这么大的事,在后宫自然不是秘密。 很快,接到消息的娘娘、小主们,都往钟粹宫赶去。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忽视行礼的宫人们,抬眸扫了一圈,皱着眉头问道:“宸贵妃呢?” 冰巧福了一礼:“回陛下,娘娘进产房陪伴孙贵人了。” 南宫玄羽心下了然。 念念和孙贵人向来交好,这种时候进去陪着她也正常。 冰巧转身去茶室沏了一杯茶过来,温声道:“陛下,女子生产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您先喝杯茶。” 南宫玄羽子嗣单薄,对每一个孩子都分外重视,此时哪有喝茶的心思,抬手挥了挥。 冰巧应了声“是”,老实地退了下去。 不多时,芙蕖便带着唐洛川匆匆赶了回来。 行完礼,他便进了产房,在屏风外候着。 很快,妃嫔们陆陆续续都赶到了,恭敬地朝南宫玄羽行礼:“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道:“平身。” “谢陛下!” 春贵人抬眸扫了一圈,讶异地问道:“宸贵妃娘娘怎么不在?” 菡萏面无表情道:“我们娘娘在产房呢。” 春贵人笑了笑:“原来如此。” “宸贵妃娘娘与孙贵人还真是姐妹情深!” “若后宫的女人都以她们为表率,陛下也会少许多烦心事了。” 王嫔诧异地问道:“春贵人此话,是觉得后宫的姐妹们不和睦,总是给陛下找事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春贵人身上,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她们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春贵人扣上一顶不安分的帽子了? 果然是异邦女子,上不得台面! 春贵人一噎,深深地看了王嫔一眼:“王嫔娘娘,嫔妾可不是这个意思。” “嫔妾只是觉得,宸贵妃娘娘和孙贵人的姐妹之情,让人艳羡而已。” “孙贵人的这一胎从怀上起,就一直是宸贵妃娘娘在照料。今夜孙贵人发动,宸贵妃娘娘又亲自陪着她身上。” “别的不说,就说宸贵妃娘娘对孙贵人如此用心,她此次一定会母子平安!” 春贵人这话看似是在夸沈知念。 第855章 可是孙贵人生产的过程不顺利 实际却是告诉大家,孙贵人从怀孕到生产,所有事情都是由沈知念负责的。 若母体或皇嗣出了什么意外,沈知念便要当主要责任! 什么? 说沈知念和孙贵人虽不是亲姐妹,感情却比亲姐妹还好,怎么可能害孙贵人? 如果是从前,众人或许会这么想。可现在……相信这话的人就太天真了。 不少人若有若无地看了庄妃一眼。 毕竟郝嫔娘娘生前也和庄妃娘娘情同姐妹,谁知最后竟是庄妃娘娘,将她害成了那样呢…… 焉知宸贵妃娘娘对孙贵人,不像庄妃娘娘对郝嫔娘娘? 雪妃清冷地看了春贵人一眼,语气微凉:“女子生产艰难,即便宸贵妃娘娘一直用心照料着孙贵人,也没人能保证这个过程中不发生任何意外。你何必用言语把宸贵妃娘娘架起来,让她下不来台?” “当然,本宫相信孙贵人吉人天相,定会顺利生产!” 意思就是,若出现意外,便是天意了,怪不得任何人。 春贵人低着头,似乎有些委屈:“雪妃娘娘,嫔妾只是在为孙贵人和皇嗣祈祷而已,没有您说的那么多意思,您真的想多了……” “行了!” 南宫玄羽不耐地扫了她一眼:“你们一个个吵得朕脑袋疼,都给朕安静点!” 春贵人应了声“是”,不敢再说话了,黑眸里却涌动着晦暗的色彩。 呵! 她才不相信,后宫真有什么姐妹深情。 若孙贵人此次生下了一名皇子,被封为一宫主位,足以威胁到宸贵妃和四皇子的地位,两人的感情还会这么好吗? 到时候她们若是反目成仇,可就好玩了…… 事实上,在场的不止春贵人,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甚至还有人暗暗想着,若真是如此,宸贵妃娘娘会不会出手对付孙贵人呢。 毕竟女人生产时,出个什么意外再正常不过了…… 产房里。 宫女们进进出出,不断换着干净的热水。 倒血水的地方,暗红的污渍顺着青砖的缝隙蜿蜒,像极了宫墙上干涸的胭脂。 孙贵人死死地攥着枕头,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有些发白了。 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宫缩传来,她疼得额头上冷汗直流。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孙贵人苍白如纸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脆弱。 孙贵人此次才知道,原来生孩子是一件这么痛的事…… 她真的好痛……好痛啊…… 宸贵妃姐姐生阿煦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知念亲自拿着帕子,不断为孙贵人擦去额头上溢出的汗水。 林嬷嬷在旁边道:“小主,深呼吸!慢慢把气吐出去,再深呼吸!” 孙贵人照她说的做,可还是感觉痛得不行:“好痛……真的好痛……啊!!!宸贵妃姐姐,我受不了了,真的好痛啊!!!” 林嬷嬷连忙道:“小主,可不能喊!” “您把力气喊完了,就没力气生产了!” 沈知念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孙贵人的手;另一只手接过珠儿叠好的帕子,塞到了孙贵人嘴里,以免她咬到舌头。 “别怕!” “本宫在这里,林嬷嬷也在这里。你按照她说的做,很快就没事了!” 孙贵人死死地咬着帕子,没有再喊叫出声,但额头上的青筋依旧一根根暴起! 她跟着林嬷嬷的节奏,一阵阵用力。 一直到了丑时末,孩子还未生下来。 女子生产本就困难,林嬷嬷以前在宫外为其他人接生时候,见多了痛个一天一夜的。 此刻她并不慌,依旧对孙贵人循循善诱:“对,就是这个节奏。小主,继续用力!”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孙贵人放开沈知念的手,抓住了身下的锦被。 因为以她现在的力气,若继续抓着宸贵妃姐姐,指甲肯定会掐进对方的皮肉。 宸贵妃姐姐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伤到对方? 即便是无心的也不行。 产房外,南宫玄羽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一直在来回踱步,暴露了紧张的心情。 庄妃温声道:“陛下,孙贵人这是第一胎,一时半会只怕生不下来,您不必太过焦急了。” “如今夜色已深,您早上还要上朝,不如先回去歇息?待孙贵人平安诞下了皇嗣,臣妾定第一时间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您。” 庄妃的话其实没问题。 毕竟历朝历代,没几个皇帝会亲自守着宫嫔生产,除非对方是极为受宠的宠妃。 可宫里已经出了好几个有问题的孩子,南宫玄羽的子嗣如此单薄,怎能不在意? 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的事,虽不是庄妃导致的,但跟她也有关联,帝王此时看她能顺眼才怪。 南宫玄羽扫了庄妃一眼,冷冷道:“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在意!” 庄妃后退了一步,眼眶微红:“陛下……大皇子虽说不在了,可臣妾当年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怎能不在意孩子呢……” “臣妾只是怕您太过劳累而已……” 想起夭折的大皇子,南宫玄羽似乎也意识到,他对庄妃说的话有些重了。 然而南宫玄羽动了动嘴唇,终究还以什么都没说,只是焦急地望着产房。 庄妃低着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不少人看着这一幕,心头都有些唏嘘…… 庄妃娘娘的孩子很早就没了,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如此在意其他女子生产。 同为女人,她们可以理解庄妃娘娘的心情。 另一些人则不屑地撇了撇嘴。 宫里失去过孩子的女人,又不止庄妃娘娘一个,她在这里装腔作势给谁看? 不就是想博取陛下的同情吗? 还有人则觉得,人家孙贵人在产房里生孩子呢,她却在外面哭哭哭的,真是晦气! 很快,寅时都已经过半了,产房里依旧没有好消息传来。 南宫玄羽喊住了一个出来倒血水的小宫女,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可是孙贵人生产的过程不顺利?” 小宫女都没有经历过人事,哪懂生孩子的事,只好道:“回陛下,想必……想必女子生产,就是要用很长时间吧……” 第856章 难产了 为了避免生产的时间太长,孙贵人会没力气,珠儿中途喂她喝了小半碗鸡汤。 即便如此,这么久过去,孙贵人整个人还是快脱力了…… 虽说唐洛川和林嬷嬷之前都确定过,孙贵人的身体和胎象都很好,生产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世间的事,还是有许多出乎人的意料…… 眼看孙贵人越来越虚弱了,沈知念狠狠皱起了眉头,望着林嬷嬷问道:“奶娘,怎么回事?” “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孙妹妹的孩子还没看到头?” 林嬷嬷之前虽然一直照料着孙贵人,但她不可能让孙贵人脱下衣裙,检查对方的私密之处。 此刻林嬷嬷才面色难看道:“娘娘,刚开始接生的时候,老奴就发现孙贵人的产道远比一般女子狭窄,生产只怕要艰难许多。” “可此事也没有其它法子,老奴只能带着孙贵人一起努力,没想到还是不行……”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白。 因为许多女子生产时香消玉殒,就是因为产道狭窄,引起了难产…… 孙贵人的脸色更是白得像纸,哀求地看向沈知念:“宸贵妃姐姐,如果发生意外,一定要抱孩子……” “不许说胡话!” 沈知念沉声道:“有本宫在,必须让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 随即,她看向了林嬷嬷:“奶娘,你接生的经验丰富,以前肯定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在该怎么做?!” 孙贵人原本慌得不行,甚至都做好了保小的心理准备了。 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她的亲骨肉啊! 她怀胎十月,日日和胎儿相处,怎能没有感情? 只要孩子没事,她可以舍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宫里没有任何人比皇嗣重要。 若宸贵妃姐姐一意孤行,为了保住她舍弃了孩子,陛下肯定会震怒,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那宸贵妃姐姐这个贵妃就做到头了。 她亲眼看着宸贵妃姐姐入宫后,是怎样从一个小小的答应,走上的贵妃之位。怎忍心让对方为了自己,失去一切…… 可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宸贵妃姐姐还这么镇定。 倒让孙贵人惶恐的心,安定了许多。 林嬷嬷当机立断道:“如今老奴只有调整孙贵人的姿势,再为她进行推拿,以助胎儿顺利娩出!” “再让太医开一些催产药来,免得生产的时间太长,皇嗣在孙贵人腹中会窒息。” 立刻有宫女上前,协助林嬷嬷调整孙贵人的姿势。 完毕后,林嬷嬷的大手在孙贵人的腰腹部按摩、推拿着,用来缓解她的情绪和肌肉的紧张。 屏风外的太医,自然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唐洛川第一时间吩咐道:“取川芎、当归、厚朴、木香、枳壳、益母草、冬葵子、滑石以及甘草,熬成加味芎归汤,喂孙贵人服下!” “快!” 川芎、当归有活血养血的功效。 厚朴、木香、枳壳则可以调理行滞,使气血畅通。 益母草能活血调经、利水消肿。 冬葵子、滑石能滑利产道,有助于生产。 甘草则起到调和诸药的功效。 孙贵人是产道狭窄引起的难产,这个药方有活血行气、催产滑胎的功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理气血、润滑产道。 药徒应了声“是”,立刻去熬药了! 看到药徒着急忙慌地从里面出来,南宫玄羽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可是孙贵人出什么事了?!” “回陛下,孙贵人难产了,奴才要赶紧按照唐太医的方子,去给她熬催产药!” 时间紧迫,药徒匆匆行了一礼,便跑开了。 南宫玄羽的心猛然往下坠去…… 怎会如此? 三皇子是唐氏儿。 二公主早产体弱。 五皇子先天不足,活不过二十岁。 宫里只有韫儿和阿煦两个正常的孩子。 孙贵人的这个孩子,无论是皇子也好,公主也怕,帝王都万分期待,她怎么会难产…… 妃嫔们也都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担忧。 女子生产,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遭。孙贵人孕期身体那么好,都遇到了难产。她们简直不敢想象,若换成了自己…… 这一刻,不少人都有了物伤其类的感觉。 有人在心里幸灾乐祸。 毕竟孙贵人怀上了皇嗣,风光无限。只要生下了孩子,便是妥妥的一宫主位,后半辈子的荣华算是有了。 谁看着不眼热啊? 这样的好事她们轮不到,凭什么落在孙贵人身上? 没想到孙贵人是个福薄的,承受不了这样天大的福气! 有人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中以王嫔为首。 她抚养着陛下的长子,宫里若是又多了一个皇子,三皇子就更不精贵了。 王嫔当然不想看到孙贵人顺利生产。 然而她明白,在这样的场合对孙贵人下手,若是被查出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虽然担心,却什么事都不敢做。 现在好了,老天爷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可不管怎样,当着帝王的面,众人面前都是担忧之色。 “怎会如此?” 许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唐太医和林嬷嬷的奶娘不是都说,孙贵人的胎象没有问题,为何在生产时会遇到难产?” “是啊,这太不正常了!” “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 “……” 这几人虽然没有明说,可谁听不出她们的意思? 不会正像她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宸贵妃娘娘担心孙贵人生下一个皇子,威胁到四皇子的地位,所以对孙贵人下手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她的手段还真是和庄妃娘娘如出一辙…… 南宫玄羽此刻哪有心思听众人的议论,又叫住了一个出来倒血水的宫女,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孙贵人为何会难产?!” 小宫女恭敬地说出了实情:“回陛下,是因为孙贵人天生产道狭窄,所以难以生产……” “林嬷嬷已经在为她助产了!” 雪嫔眼底带着几分担忧之色,闻言扫了刚才说话的那几名宫嫔一眼。 第857章 娘娘,来不及了(53万打赏值加更) “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但孙贵人难产,乃是由于先天的体质问题,与是否得到了妥善的照顾无关。” 雪妃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她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人身上时,还是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刚刚说话的那几名宫嫔顿时往后缩了缩,不敢再作声了。 春贵人原本想说些什么,此时眸色闪了闪,也住了嘴。 既然孙贵人难产的原因是上天注定的,不是人为,那她多说无益。 陛下此时的心情正糟糕,若是惹怒了他,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春贵人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不过……听着产房里林嬷嬷和宫人们紧张的声音,春贵人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晋王殿下可不会想看到,陛下再多一名健康的皇子。 这样正好! 产房里。 孙贵人紧紧握着沈知念的手,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宸贵妃姐姐,嫔妾……嫔妾没力气了……” “嫔妾怕是不行了……求求、求求您……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沈知念狠狠在孙贵人的虎口处掐了一把:“不许说胡话!” “你没看到,林嬷嬷正在努力为你推拿,唐太医也让人去熬催产药了,我也在这里陪着你。” “这么多人都在为你努力,你怎么能放弃?!” “本宫不许你放弃!” 孙贵人从未在沈知念脸上,看到过这么紧张的神色。 原来宸贵妃姐姐这么在意自己…… 深宫惊险又寂寞,她也想陪着宸贵妃姐姐,陪着孩子一起走下去。 孙贵人咬着牙,继续坚持着! 珠儿跪在床边,心头紧张无比!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却不敢落下来,因为怕晦气。 此时此刻,珠儿终于能体会到,初儿当初的感受了。 不不不! 小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不会像郝嫔娘娘那样的! 沈知念望着屏风外,沉声问道:“催产药呢?怎么还没好?!” 一个药徒起身道:“奴才这就去催催!” 终于—— 就在孙贵人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终于回来了! “宸贵妃娘娘,催产药来了!” 看孙贵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了,珠儿连忙起身出去接过,就要给她服下。 不知怎么的,沈知念的眼皮突然一跳:“等等!” 珠儿疑惑地看向了她:“宸贵妃娘娘,怎么了?” 按理说,所有进入产房的东西,都应该先由太医查验过。 但孙贵人情况紧急,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时候,所以催产药一熬好,就直接端进来了。 尽管孙贵人已经快等不了了,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沈知念还是道:“将催产药先交给唐太医查验!” 万一有什么问题,孙贵人就算喝下了无法顺利生产,情况反而还会变得更糟糕…… 珠儿连忙道:“是!” 唐洛川迅速查验了一遍,隔着屏风道:“宸贵妃娘娘,催产药没有问题。” 珠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将催产药断了进去。 然而谁知道,就在她将催产药喂到了孙贵人嘴边时,唐洛川急忙道:“先别给孙贵人服下!” 珠儿吓了一跳,手一抖,勺子里的药瞬间流进了孙贵人的脖子里。 她慌忙拿出帕子为孙贵人擦拭。 怎么回事? 唐太医不是说催产药没有问题吗? 沈知念起身,疾步走到了屏风外,沉声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珠儿也再次将催产药端了过来,交给唐洛川检查。 唐洛川又细细闻了一遍,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娘娘,这碗药里被人加了白七粉末,因着份量太少,白七的气味与药方里的木香几乎一模一样,情况又紧急,微臣刚才并未察觉到。” 说到这里,唐洛川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香炉上:“直到微臣嗅到了檀香的味道,才忽然想起,檀香与白七混合在一起,会引起产妇血崩……这才多留了个心眼,想着再仔细检查。” 珠儿脸色一白,随即又气得通红,眼底燃起了浓浓的怒火,咬着牙问道:“是谁想害我们小主?!” 小主难产已经够难的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沈知念咬着牙,神色也冷得像淬了冰,目光落在小陈子身上时,带着浓烈的杀意! 小陈子是唐洛川的药徒,正是刚才去给孙贵人熬催产药的那个。 小陈子向来老实本分,此刻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宸贵妃娘娘明鉴!宸贵妃娘娘明鉴啊!” “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谋害孙贵人和皇嗣啊!奴才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沈知念命人将小陈子拿下,望着唐洛川焦急地问道:“现在再去熬催产药,可还来得及?!” 唐洛川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娘娘,来不及了……” 屏风后的孙贵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我果然、果然是没有福分的……” 沈知念的身体晃了晃,死死地望着唐洛川:“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孙贵人母子平安!” 唐洛川十分为难。 纵使他的医术再好,也不是万能的。 忽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快去将药罐子拿过来!” “或许凶手只是在端过来的那碗药里下了白七,药罐子里的药还是干净的!” “如今只能赌这种可能了。” 他的另一个药徒小向子,立刻起身往外跑去。 沈知念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对菡萏和芙蕖道:“你们一起去!” 两人齐声道:“是!” 外面。 南宫玄羽看到菡萏和芙蕖都从产房里出来了,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服下催产药后,孙贵人的情况如何?!” 芙蕖言简意赅道:“回陛下,有人在孙贵人的催产药里下了其它药,奴婢现在要去端新的药过来。” 他们行了一礼,便匆匆朝熬药的地方跑了过去。 帝王的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燃起了熊熊怒火!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此刻散发出的杀意! 第858章 任何人都不许离开 他重新叫了一名宫女过来,冷着脸问道:“是谁要害孙贵人?!” 感受到帝王周身强大的气场,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道:“回陛下,唐太医之前去让人去熬催产药,喂孙贵人服下,以助她生产。” “谁知道药端回来,唐太医竟发现里面被人混了白七进去。孙贵人若是服下,再闻道檀香的气味,便会引起血崩……” “可重新去熬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唐太医和宸贵妃娘娘,才让人去看看药罐子里的药有没有受到污染。” 这名小宫女的话音落下,众人顿时脸色微微:“这……究竟是谁要害孙贵人?!” “不仅宸贵妃娘娘在产房里守着,这么多娘娘、小主也都躺在此处,还有陛下亲自坐镇。幕后之人竟依旧胆大包天,对孙贵人下手,真是太嚣张了!” “还好唐太医细心,不然孙贵人此次真的危险了。” “孙贵人遇到了难产本就不易,究竟是谁竟丧心病狂,想取她的性命?!” “这也太歹毒了吧!” “……” 有一人站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议论,眸色闪了闪。 南宫玄羽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漆黑的墨汁,脸色宛如暴风雨前的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 他眉头紧皱,眼中闪烁着冰冷而愤怒的光芒,仿佛能将人冻结,一字一顿道:“苏全叶!” 李常德应了一声“是”,立刻去办了。 慎刑司距钟粹宫较远,苏全叶还没来,倒是菡萏他们匆匆取了药,顾不上跟产房外的人打招呼,就端着药罐子进去了。 “娘娘,药来了!” 沈知念焦急道:“唐洛川,快!” 唐洛川立即上前检查。 随即,他重重松了一口气:“还好孙贵人运气好,只是刚才端来的那碗药有问题,这里面的药还是干净的。” “快!重新盛一碗出来,喂孙贵人服下!” 珠儿喜极而泣:“是!” 沈知念重新回到屏风后面,紧紧握住了孙贵人的手:“看到没?连上天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听到了吗?!” 孙贵人喝了催产药,看着沈知念坚定的面容,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好、好……” 为了孩子! 为了宸贵妃姐姐! 她一定会坚持下去! 林嬷嬷撩起了袖子,扶着孙贵人的双腿,惊喜道:“小主,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加把劲!深呼吸,用力!” “对,就是这样!跟着老奴的节奏,吸气!使劲!” 或许是心中有了希望,孙贵人眼中再次燃起了生机,按照林嬷嬷说的做。 产房外。 苏全叶终于赶了过来,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一路上,他已经从传话的小太监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在宫里,谋害皇嗣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了。甚至孙贵人发动了的消息刚传开,苏全叶就已经做好会出事的心理准备了。 果不其然……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苏全叶身上,冷冷道:“严查此事,必须找出谋害孙贵人与皇嗣的凶手!” 苏全叶心中一凛,连忙道:“奴才遵命!” 随即他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太监,将小陈子拖回慎刑司审问。 小陈子吓得泪水直流,不停地挣扎着:“真的不是奴才!” “奴才不敢谋害孙贵人!不敢谋害皇嗣啊!陛下!望陛下明鉴!” 小向子虽不是熬药的人,但是他过去看小陈子把药煎好了没有,并和小陈子一起带着药回来,身上也有嫌疑。 于是苏全叶也命人将小向子带走了。 不过小向子的运气要比小陈子好很多,只是接受询问,暂时不必遭受严刑拷打。 感受到现场严峻的气氛,一时间,宫人们也人人自危。 出了这么大的事,此次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送命…… 别说他们了,就算后宫的女人们,心头也难免紧张。 虽说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可在后宫,遭人陷害的事还少吗?万一谁运气不好,成了凶手的替死鬼,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终于—— 晨光刺破了薄雾,产房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阵阵啼哭声。 林嬷嬷累得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脸上却满是惊喜的笑容:“恭喜孙贵人!贺喜孙贵人!您生了位小皇子!” 孙贵人已经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浑身像被抽去了筋骨。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可她还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闭上了眼睛…… 沈知念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唐太医!” 所幸经过检查,唐洛川有惊无险道:“宸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孙小主只是生产太过疲惫,昏睡过去了。待好好休息,便会醒来。” 不仅沈知念,珠儿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胸腔。 她跪在地上,朝着窗外拜了拜:“多谢老天保佑!多谢老天保佑!” 林嬷嬷已经在清理六皇子的口鼻,让他可以顺利呼吸。随即剪断脐带,对其进行消毒和包扎处理。 一切清理好之后,才用干净襁褓将六皇子包裹好,交给了沈知念:“娘娘。” 宫女们则过去为孙贵人清理身体,更换干净的衣物和被褥。 沈知念带了四皇子那么久,抱孩子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 她接过六皇子,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心头微颤。 这就是孙妹妹险些拼上了一条命,生下的皇子啊! 欣喜过后,沈知念的目光从产房里扫过。 虽说在场的人都是她和孙贵人的心腹,可孙贵人生产的过程中,差点就被人害了,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沈知念看向林嬷嬷,吩咐道:“请嬷嬷在这里守着,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更不许擅动产房里的东西!” 林嬷嬷明白事关重大,认真道:“请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守好这里!” 沈知念这才点点头,抱着六皇子走了出去。 外面。 从听到婴孩啼哭声的那一刻起,现场紧张的气氛便一扫而空。 第859章 赐封号 皇嗣平安无事,至少陛下不会龙颜大怒了! 就是不知道是公主还是皇子? 孙贵人怎么样了? 当然,许多人心中都涌起了一阵失望。 听到孙贵人难产的消息,她们还以为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福分呢,没想到还是让她生下了孩子。 若只有皇嗣活着,就再好不过了…… 不然眼睁睁地看着孙贵人飞上枝头,谁心里能是滋味? 有一人衣袖下的双手则微微握紧,低着头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沈知念就是在这时抱着六皇子,大步从产房里走了出来,望着南宫玄羽含笑道:“恭喜陛下,孙贵人为陛下生下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子!” “从此宫里就有六皇子了!” 南宫玄羽心头一喜,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他终于又有了一个健康的皇子?! 直到看到沈知念怀中那个小小的婴孩,帝王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听到沈知念的话,许多人脸上险些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 什么?! 孙贵人的运气居然这么好,生了位皇子?! 在后宫有了位公主傍身,下半辈子都算有了指望,更别说皇子了。 皇子长大了最差都是个王爷,他的母妃自然可以享尽荣华!若将来……皇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就更不用说了。 从生下六皇子的那一刻,孙贵人便有了成为大周最尊贵女人的资格! 这一刻,许多人心中的艳羡和嫉妒可想而知。 但不管怎么样,在这样的好日子,没人敢表露出半分不好的情绪,给帝王找晦气。 众人齐齐福了一礼,含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天佑我大周,陛下又添了一位皇子!” 南宫玄羽心情大好,挥手道:“都平身!” “谢陛下!” 春贵人玩味地笑了笑。 宸贵妃娘娘只说孙贵人生下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子,可没说孙贵人怎么样了。 也是。 以宸贵妃的狡猾,怎么可能容许宫里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孙贵人敢在宸贵妃的眼皮子底下,生下个健康的皇子,还想有命在吗? 反正她本就难产,殒命也在情理之中。 春贵人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一副关切之色,看向沈知念问道:“宸贵妃娘娘,臣妾听闻孙贵人生产时,不幸遇到了难产……” “可她还是拼命为陛下生下了六皇子,当真是不容易!” “不知孙贵人现在怎么样了?” 春贵人问出的这个问题,也是众人所关心的。 有些人是真的觉得女子生产不易,希望孙贵人平平安安。 有些人则是抱着看热闹,或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思。 孙贵人生下六皇子,已经够让人眼红了,若活着扶摇直上,她们还活不活了? 另外一些人则跟春贵人想的一样,觉得沈知念不可能容许孙贵人,在生了一位健康皇子的情况下还活着。 沈知念当然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 她勾唇一笑,道:“唐太医医术精妙,林嬷嬷接生手法高超。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孙贵人也无虞,母子平安!” 春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 不少人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若不是知道这么大的事,宸贵妃娘娘不可能当着陛下的面说谎,她们根本就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 在后宫,农夫与蛇,姐妹相残的事可不少。 宸贵妃难道就不担心,她今日对孙贵人母子这么好,将来他们受到了权力的诱惑,会变成白眼狼反咬她一口吗? 她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春贵人眯着眸子,暗自想着,或许这正是宸贵妃的聪明之处。 她如果当着陛下的面对孙贵人下手,难保不会被人查出来。 不管孙贵人将来会怎么样,至少眼下,她对宸贵妃是感激涕零的。这样一来,她和六皇子,不都成了宸贵妃手中锋利的刀! “那就好。” 春贵人掩去了眼底的讥讽,娇俏地笑了笑:“孙贵人好福气,不仅有宸贵妃娘娘陪伴生产,陛下也亲自在这里守了一夜,当然会母子平安!” 反应过来之后,众人也跟着说了许多吉祥话。 庄妃更是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欣喜过后,帝王的目光从六皇子那里,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他看到了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亦看到了她眼底淡淡的青色。 帝王又何尝不明白,后宫没有真正的姐妹之情。可念念对孙贵人,当真是极好! 或许她如此努力地保住孙贵人和六皇子,也是因为六皇子同样是他的孩子吧。 南宫玄羽的黑眸里满是信赖与深情,温声道:“念念,你辛苦了!” 他已经听宫人说了孙贵人今日生产时的凶险。 若没有念念,这个孩子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生下来…… 沈知念微微一笑,感叹道:“臣妾不过在里面陪伴而已,不辛苦,真正辛苦的是孙妹妹。” “陛下没看到,孙妹妹为了替陛下生下六皇子,当真是九死一生……” “甚至、甚至有好几次惊险的时候,孙妹妹都紧紧抓住臣妾的手说,若有意外,一定要保小!因为这个孩子是陛下的骨血,她不忍见陛下伤心、难过……” 帝王听着,心中亦触动不已。 看来前几次,他总感觉孙贵人好似不待见他,只是错觉。 没想到孙贵人的内心深处,竟如此在意他,为了替他生下孩子,连性命都可以舍弃。 “来人,传朕的旨意——” “孙贵人自潜邸便侍奉朕,处处温柔妥贴,如今又诞下了六皇子,劳苦功高。即日起,将其晋为嫔位,赐封号‘璇’,赐居承乾宫主位!” 孙氏的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璇’有美玉之意,寓意她弹奏的琵琶如美玉碰撞,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揽月轩的宫人顿时喜笑颜开,跪在地上齐齐道:“谢主隆恩!” 沈知念也含笑道:“璇嫔妹妹生产累了,还在昏睡中没醒,臣妾先替她在这里多谢陛下了!” 第860章 激动的雪妃(147万票加更) 说到这里,沈知念忽然话锋一转,眸色沉沉道:“只是……孙贵人九死一生在产房里生产,竟还有人敢妄图谋害她和皇嗣!” “臣妾恳请陛下一定要严查此事,以正宫闱!” 说起这件事,帝王眼底也闪过了一道寒芒:“朕以命慎刑司彻查此事,绝不会放过凶手!” 他在外头守了一夜,此刻都感觉到了疲惫,更何况是一直在产房里忙碌的念念?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温声道:“念念,这些事慎刑司自会查清楚,你累了一晚上了,先回去歇息吧。” 确保璇嫔母子平安后,沈知念紧绷着的心松懈下来,确实感觉疲惫如潮水般袭来。 她相信慎刑司的手段,没有再强撑,微微颔首道:“陛下也累了这么久,应当注意龙体。” 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 他要等下朝后才能歇息。 但这话,南宫玄羽没有跟沈知念说,只是点了点头道:“朕知道。” “快回主殿休息。” 宫人们已经将包裹严实的璇嫔挪回了侧殿,等她的身体好些了再迁宫,苏全叶带着慎刑司的人接管了产房。 “臣妾告退!” 沈知念朝南宫玄羽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随着帝王离开钟粹宫,大大小小的妃嫔们也都跟着走了。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钟粹宫,一下子空了下来,唯有苏全叶还在此处忙碌。 回延禧宫的路上,虞梅站在肩舆旁边笑道:“娘娘,六皇子和咱们二公主还真是有缘分,生辰就在二公主后面一天呢。” “以后二公主过完生辰,第二天就是六皇子的生辰了。” 宫里又添了一个健康的孩子,且璇嫔也没事,雪妃亦为他们母子感到高兴:“等囡囡长大些,肯定会很喜欢这个跟她有缘的皇弟。” 虞梅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不然六皇子和二公主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了!” 主仆二人一路说笑着,回到了延禧宫。 彩衣立即迎了上来:“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二公主醒了之后看不到您,一直在哭呢……” 二公主从满月起,就一直是雪妃在亲力亲为照料,十分粘她。 因着二公主身子不好,这一年雪妃都没怎么带她出去过。怕二公主找不到她会哭闹,雪妃也极少外出。 没想到真遇到这种情况了。 雪妃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了丝丝焦急之色,快步朝二公主的寝殿走去:“二公主醒了,怎么没人去钟粹宫喊本宫?” 彩衣道:“娘娘,奴婢正准备去呢,您就回来了。” 看到雪妃,乳母和保母们立即行礼:“娘娘!” 听着二公主的哭声,雪妃只觉得心都碎了,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哄着:“囡囡不哭,母妃回来了!” 果不其然,刚被雪妃抱着哄,二公主就止住了哭声,小小的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 雪妃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虞梅在旁边笑道:“娘娘,二公主真是依恋您。” 乳母们也含笑道:“证明二公主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是对她最好的人。” 雪妃低头望着二公主小小的脸蛋,一贯清冷的声音,都不知不觉温和了许多:“囡囡乖,母妃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下次要是没看到母妃,不要哭好不好?母妃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然母妃听到你的哭声,会很心痛的……” 以雪妃的性子,也只有对着二公主,才有这么多话了。 二公主才满周岁,哪听得懂雪妃的话。 她刚刚还哭得满脸泪水呢,此刻竟又咧着嘴笑了起来,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母、母……” 小孩子说话,有的快,有的慢。 这还是二公主第一次开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词语,只是奶呼呼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即便如此,雪妃还是激动得身体一僵,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望着二公主不敢相信地问道:“囡囡,你叫本宫什么?!” 二公主却没有再说话了。 即便如此,雪妃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还是涌出了激动的泪水,望着虞梅和彩衣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囡囡刚才叫本宫了!” “她会叫本宫了!” 这激动的模样,跟南宫玄羽第一次听到四皇子喊“父皇”时,如出一辙。 虞梅也惊喜地点头:“娘娘,奴婢听到!” “想必再过一段时间,二公主就能完整地叫您‘母妃’了!” 雪妃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曾经失去腹中的孩子,并被太医诊断,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后,她就失去做母亲的希望了。 那时的雪妃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还有这么幸福的一天! 是上天怜惜她,将囡囡送到了她身边! 彩衣亦偏过头,眼泪大颗从眼睛里掉了下来。 她从前是伺候二公主生母的大宫女。 周庶人被贬到承德行宫后,她就到了延禧宫来伺候二公主了。 雪妃娘娘对二公主的好,彩衣一点一滴看在眼中。 从前的主子若是知道,二公主被雪妃娘娘养得这么好,一定也会很欣慰吧! 看着雪妃眼底的疲态,彩衣很心疼:“娘娘,您也累了那么久了,将二公主交给奴婢,快去休息吧!” 雪妃正是激动的时候,哪舍得跟二公主分开,抱着她往自己的寝殿走去:“本宫休息,囡囡就在旁边玩,免得她看不到本宫了又要哭闹。” 虞梅摇头失笑。 娘娘真是一刻都不舍得跟二公主分开啊! …… 长春宫。 若离一直陪在庄妃身边,此刻也哈欠连连。 可她的一张小脸还是气得鼓鼓的:“姜庶人从前做皇后的时候,喜欢残害皇嗣,导致陛下子嗣单薄。” “自从她被废病逝后,宫里的孩子就一个接一个多了起来。” “宸贵妃娘娘有四皇子,雪妃娘娘有二公主,王嫔娘娘有三皇子,康嫔娘娘有五皇子。如今就连璇嫔娘娘,也有了六皇子!”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咱们长春宫就是不能有个孩子?!” 第861章 重新找大夫检查三皇子 听到若离的话,庄妃沉默了良久…… 这个问题,她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问过上天,可是没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刚失去大皇子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再生一个孩子,让大皇子重新回到她身边。 奈何天不遂人愿…… 到后来,庄妃彻底死了心,知道她的大皇子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 庄妃只想要一个孩子,稳固在后宫的地位,不拘泥这个孩子是谁生的。 想到这里,庄妃抬头看向若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傻丫头,别急。孩子的事讲究缘分,说不定缘分到了,我们长春宫很快也会有婴儿的啼哭声。” 若离没想到,她如此为娘娘着急,娘娘居然还这么淡定。 既然如此,她就相信娘娘吧! 若离站在庄妃身边,温声问道:“娘娘,奴婢愿您心想事成!” 庄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本宫上次让你练的那支舞怎么样了?” 说到此事,若离面上浮现出了为难之色。 她愧疚地看了庄妃一眼,咬着嘴唇道:“娘娘,虽然您派了宫廷舞姬教奴婢,可奴婢还是学得很慢……” “可这也不能怪奴婢……” “跳舞需要从小练基本功,奴婢打小就是给您做奴婢的,现在学起来当然难……” 庄妃并没有生气,只是温和地望着若离:“没关系。” “本宫相信你如此聪慧,终有一日能学会的。” “而且有时候陛下欣赏美人跳舞,并不是真的想看她们的舞姿,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若不然,宫中那么多舞技一绝的舞姬,陛下为何不去找她们?” 若离听明白了庄妃的意思,脸颊微红,低着头道:“奴婢知道娘娘是说,若陛下发现奴婢不仅是个会伺候人的宫女,还会跳舞,定会觉得惊喜。” “奴婢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庄妃笑着点了点头:“好了。昨夜你也陪着本宫熬了一整晚,下去休息吧。” 若离福了一礼:“是!” …… 翊坤宫。 在外面,小田子不敢把情绪表露出来。回来后,他脸上写满了担忧。 见王嫔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田子一边为她捶背,一边道:“娘娘,没想到璇嫔娘娘的运气这么好!” “寻常女子遇到了难产,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能生下孩子,只怕自己也没了。” “可璇嫔娘娘不仅生下了健健康康的六皇子,整个人还平安无事。” “眼看宫里的皇子越来越多了,奴才瞧着当真是着急……” 毕竟三皇子虽是陛下的长子,可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生母是罪人,还是什么原因,陛下对三皇子的态度似乎不是那么热络。 至少跟四皇子比起来,可差远了…… 如今宫里又有了个六皇子,出生后定会将陛下的关注和宠爱分走许多。 三皇子瞧着是个不机灵的,可怎么办啊? 小田子担心的这些事,王嫔何尝又不担心? 但她并没有将心中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抬起头看了小田子一眼:“着急有用吗?” “你是有本事替三皇子抢夺陛下的宠爱?还是有本事除掉六皇子?!” 小田子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可不敢说这个……” 苏公公正在加紧调查,意图谋害璇嫔娘娘与六皇子的人,慎刑司抓了一批又一批宫人进去。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梓源看出了六皇子的降生,对王嫔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虽说眼下王嫔看着还算冷静,但梓源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 为了防范于未然,她提醒道:“娘娘,无论璇嫔娘娘是否生下了六皇子,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您膝下抚养着三皇子!” “有他在,您就如同有一张王牌。只要您好好照顾他,陛下定不会亏待了您。” 王嫔躁动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了。 是了。 纵使后宫的皇子一个接一个出生,又如何?谁的福气能有她好,膝下养着的可是陛下的长子! 只是……想到三皇子的种种异常,王嫔心中难免担忧。 然而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有许多太医为三皇子看过。 以前他们还说,三皇子的脉象看起来没问题,或许只是发育缓慢。等再长大一些,可能就能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但现在,不管是哪个太医给三皇子诊治,都说他和寻常婴孩无异,让王嫔不必担心。 王嫔和三皇子朝夕相处,难道看不出来他跟正常孩子,究竟是不是一样的吗? 正因为所有太医都这么说,王嫔心中才越发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有人暗中交代过什么,让太医们统一了口径…… 想到这里,王嫔心中的越担心越发浓烈。 一方面,她是真心疼爱三皇子的。 另一方面,或许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系在三皇子身上了。万一三皇子真的有什么问题,她将来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王嫔眯起眸子看向了梓源,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 末了,她才道:“……梓源,你有没有办法让太后娘娘,寻一信得过的大夫进宫,再仔细为三皇子看看?” 小田子诧异地问道:“娘娘,您是说宫里的太医们,可能知道三皇子的情况,只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王嫔心乱如麻地摇了摇头:“本宫也不敢肯定,只是有这样的猜测而已。” 小田子皱起了眉头:“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听那人的话?” “便是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娘娘,也做不到啊!”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王嫔心头越发不平静。 若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陛下早就知道了三皇子有问题,却还是将他交给她抚养? 梓源沉吟道:“娘娘,您先别多想。” “奴婢会找机会,向太后娘娘传达您的意思。三皇子究竟有没有问题,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了!” 事实上,柳太后从许久之前,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第862章 璇嫔觉得天都塌了 只是那时,王嫔已经抚养了三皇子。 若柳太后提出此事,真查出三皇子有什么问题,难保王嫔不会多想。觉得是定国公府算计了她,故意让她抚养一个不正常的皇子。 虽说于定国公府和柳太后而言,王嫔不过是一颗棋子。然而棋子一旦生了异心,也是个麻烦事。 此刻王嫔提出了此事,再好不过。 听到梓源的回答,王嫔放心了。 她现在也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哈欠连连道:“好了,本宫先去歇息了。” “太后娘娘那边若是有回信了,你记得告诉本宫。” 梓源垂首道:“奴婢明白!” …… 沈知念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的床边铺着柔软的地毯,四皇子正在上面,愉快地玩着自己的玩具。 看到孩子,沈知念心中一软,随即疑惑地问道:“这个时辰了,四皇子怎么还没休息?” 乳母在旁边低着头,恭敬道:“回娘娘,四皇子今天白日睡得久了些,此时应该还不困。奴婢怕他醒了看不到您会哭闹,所以将他抱了进来。” 沈知念点点头,起身下床走到地毯上,将四皇子抱了起来。 四皇子似乎很开心,一手拿着玩具,一手轻轻挥舞,在沈知念怀里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跟他玩了一会儿,见四皇子开始打哈欠了,沈知念便将他交给乳母抱下去休息了。 菡萏和芙蕖伺候着沈知念梳洗。 肖嬷嬷让小厨房传了膳食进来,温声道:“娘娘,您睡了一天,应该饿了吧?先用点粥和爽口的小菜。” 沈知念在八仙桌前坐下,抬头问道:“璇嫔妹妹醒了吗?” 芙蕖一直关注着揽月轩的情况呢,闻言道:“回娘娘,还没有呢。” “珠儿说了,璇嫔娘娘若是醒了,她会第一时间过来向您禀报。” …… 水月轩。 孙绮弦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 或许是因为真的太累了吧。 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寝殿,她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真实感。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寝殿里瞬间传来了宫女们惊喜的声音。 珠儿一直守在床边,看到孙绮弦睁开眼睛,她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娘娘,您终于醒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不止奴婢,宸贵妃娘娘也一直担心着您呢,奴婢这就去主殿通知她!” 话音落下,珠儿一转身跑开了。 孙绮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娘娘?” 她什么时候成娘娘了? 另一名宫女走到床边,福了一礼喜笑颜开道:“娘娘,您还不知道了您诞下六皇子之后,陛下已经下旨将您封为了嫔位呢,并赐了‘璇’字给您做封号!” “您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一宫主位,璇嫔娘娘了!” “‘璇’乃美玉,现在满宫都在说,陛下是觉得您的琵琶声如美玉碰撞般悦耳,才将这个字赐给了您,对您当真是用心啊!” 内室的宫人们齐齐跪在了地上,高声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陡然接收到的信息太多,璇嫔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她生下了六皇子? 成了嫔位? 还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封号? 意识消失前不久,璇嫔还以为自己会因为难产,死在产床上呢。 没想到闯过那一关之后,她的人生竟真的是坦途! 是了。 她记得昏睡过去之前,听林嬷嬷说,她诞下了一名皇子。 过了良久,璇嫔才回过神来:“对了,我的孩子呢?” “你们说我生了六皇子,快把他抱过来给我看看!” 宫女立即道:“是!” 接到消息的乳母,很快抱了六皇子过来。 才看了一眼,璇嫔就皱起了眉头,诧异地问道:“怎么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你们确定,这真的是我生的孩子?” 听到这话,乳母都忍不住低头失笑:“回娘娘,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等六皇子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旁边的宫女也笑了笑:“是啊,娘娘。” “您看四皇子刚出生的时候,不也跟咱们六皇子差不多。现在的四皇子长得多漂亮呢,跟糯米团子似的!” 璇嫔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就说陛下的容貌跟谪仙下凡似的,她长得也不丑,生出的孩子按理说不该是丑八怪才对。 几人正说着话,珠儿便回来了,含笑道:“娘娘,宸贵妃娘娘正在用膳,过会儿就来看您。” 璇嫔疑惑地问道:“现在不是用膳的时辰啊,宸贵妃姐姐怎么这时候才吃饭?” 珠儿道:“娘娘,您生产的时候,宸贵妃娘娘一直在产房里守着您。您昏睡过去之后,她还将六皇子抱出去给陛下看,希望陛下能严查谋害您的凶手。” “忙完了这些事,宸贵妃娘娘才休息,这会儿醒来不久呢。” 璇嫔听着,心中又感动,又愧疚:“我何德何能,值得宸贵妃姐姐对我这么好……” 珠儿心想,或许正因为娘娘心思简单,对宸贵妃娘娘又一片赤诚,所以宸贵妃娘娘也以真心待她吧。 她笑着提醒道:“娘娘,您现在已经是一宫主位,不该再自称‘我’,而该自称‘本宫’了。” 璇嫔一时间还真改不过来。 “等等!”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一宫主位?! 既然她成了一宫主位,那肯定不能再寄居在宸贵妃姐姐的钟粹宫了…… 璇嫔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看着珠儿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让我……让本宫搬去哪里?” 只一眼,珠儿就看出了璇嫔心中所想,却还是如实道:“说了。” “陛下赐您出了月子之后,居住承乾宫主位。” 即便心中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真听到这道圣旨时,璇嫔还是觉得天都塌了! 她不想离开钟粹宫,不想离开宸贵妃姐姐啊! 璇嫔唉声叹气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本宫赖在钟粹宫不走?” 珠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娘娘,自古以来就没有一宫主位,还居住在旁人宫里的道理。” 第863章 成长(54万打赏值加更) 正因为明白这个规矩,璇嫔才愁眉苦脸。 她真的不想跟宸贵妃姐姐分开,怎么办? 宫人们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后宫,只有主位娘娘才是一个宫里真正的主人,左右两侧侧殿的小主,都只是寄人篱下而已。 就没有哪位小主不想成为主位娘娘,拥有自己的宫殿,而是愿意仰人鼻息的。 娘娘自潜邸开始熬了这么久,终于从小主熬成了娘娘,要拥有独立的宫殿了。以后就算有新人进宫,也只能依附她。怎么她不仅不高兴,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反正他们真的无法理解…… 璇嫔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她的心思。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这种感受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元宝的声音:“宸贵妃娘娘到——!!!” 璇嫔立刻朝门口看了过去。 宫人们齐齐跪下,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走进了内室。 看到她,璇嫔眼眶一热,就想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宸……” “好了。” 沈知念阻止了她,温声道:“你才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着呢,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乳母身上,招了招手:“将六皇子抱过来,给本宫抱抱。” 在宫里,为了避嫌,嫌少会有妃嫔去抱别人刚出生的孩子。以免出了什么事,就说不清了。 由此可见,沈知念是真的将璇嫔当成了自己人。 乳母应了声“是”,立刻轻柔地将六皇子交给了沈知念。 她低头看了看,笑道:“还真跟阿煦刚出生的时候一样,看起来皱巴巴的。” 初为人母,聊起孩子,璇嫔眼底也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是啊,臣妾刚才还这么说呢。” “就是不知道等六皇子再长大些,会不会像四皇子一样好看?” 沈知念笑道:“肯定会的。” 毕竟南宫玄羽和妃嫔们的容貌都摆在那里,宫里的孩子就没有长得丑的。 除了三皇子,长相实在怪异…… 然而唐洛川之前跟沈知念说过,他虽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怎么了,可绝对是有问题的。为此禾院判都暗示过所有太医,如果再有人问起三皇子的情况,便说三皇子与正常婴孩无异。 越是如此,越显得欲盖弥彰。 抱了一会儿,沈知念便将六皇子交给乳母带下去喂奶了。 璇嫔目光闪闪地望着沈知念,含笑道:“宸贵妃姐姐,等六皇子长大了,臣妾一定会告诉他,是因为您的精心照料和付出,臣妾才平安生下了他。以后他和四皇子,一定要做最好的兄弟,在尔虞我诈的皇室相互扶持!” 就像她与宸贵妃姐姐这样! 沈知念点了点头。 想到刚过来时听到的叹息,她好奇地问道:“你之前和珠儿在说什么呢?本宫怎么听着你唉声叹气的。” 璇嫔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在后宫,再大的事也大不过规矩。 她不想离开钟粹宫,是因为舍不得宸贵妃姐姐。可若真因为此事违反了宫规,别人定会因此攻讦她,还会连累宸贵妃姐姐。 璇嫔压下心中的不舍,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生产时的事。” “宸贵妃姐姐,慎刑司可有查出要害臣妾的人究竟是谁?” 说到最后,璇嫔的语气里都染了几分凉意。 做了母亲后,她更能理解为人母的心情了。若有人想害她,害她的孩子,她绝不允许! 沈知念看了看外面彻底黑下来的天色,摇头道:“有结果了苏全叶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汇报,妹妹不妨再等等。这么大的事,陛下定会彻查到底!” 知道这件事急也急不来,璇嫔点了点头:“好。” 沈知念道:“封了嫔位,搬到承乾宫去,妹妹身边的宫人也会增加许多,届时一定要再三小心。” “好在承乾宫的左侧殿和右侧殿如今都空着,妹妹住到那里后,不用费心防范心怀不轨的宫嫔。” 沈知念当然明白,璇嫔不是城府极深之人,又刚诞下六皇子,风头无两。贸然搬去一个新的宫殿,肯定会有许多人想往她身边安插钉子,甚至害她和六皇子。 可明白归明白。 在宫里,姐妹之间可以互相扶持,却无法为对方包办所有事。若璇嫔自己不成长起来,她护得了璇嫔一时,护不了对方一世。 璇嫔也知道这个道理,认真地点了点头:“宸贵妃姐姐,臣妾会的!” 真的算起来,她好像到现在还没有为宸贵妃姐姐做过什么,一路都是沾着宸贵妃姐姐的光,拥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她说过,要和宸贵妃姐姐互相扶持。 她、宸贵妃姐姐、六皇子,还有四皇子,要在宫里一直一直走下去!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依赖宸贵妃姐姐了。 她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要立起来! 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在关键时候,还要能帮到宸贵妃姐姐和四皇子! 璇嫔的眼神越发变得坚定起来,仿佛在这一刻,褪去了以往的懒散和怯懦,拥有了温柔且沉着的力量! 产后正是虚弱的时候,需要多休息。 沈知念没有过多打扰,跟璇嫔聊了一会儿,便回了主殿。 璇嫔在珠儿的伺候下,用了些鸡汤和瘦肉粥。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本宫平安诞下了六皇子,是大喜事!早就该赏赐你们这些在本宫身边伺候的人,刚才竟一时忙忘了。” “来人,传本宫的命令,揽月轩的所有宫人,都赏一年的月钱!” 放在两年前,璇嫔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手笔,甚至每个月还要发愁,该孝敬内务府多少钱,才能换一些好的物资回来。 然而自从沈知念入宫,因着和她住在一起,璇嫔侍寝的次数不少,得到的赏赐累积起来,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数字了! 尤其是她有孕后,各宫娘娘、小主们送来的贺礼,也都极有价值。 第864章 她为什么要害臣妾 宫人全部高兴得不行,齐齐跪在地上,兴奋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要不怎么说,在宫里当差,都希望自己的主子有好消息呢。因为主子高兴了,他们也有丰厚的赏钱拿。 娘娘此次诞下六皇子,赏了他们一整年的例银,这就相当于不用当差,就白拿了一年的银子! 谁不开心啊! 一时间,揽月轩里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璇嫔继续道:“还有唐太医与林嬷嬷。此次若不是他们,本宫和六皇子只怕都凶多吉少……” “珠儿,一定要给他们送去更为丰厚的赏赐!” 珠儿福了一礼:“娘娘,奴婢明白!” 璇嫔现在唯一失落的就是,出了月子,她就得搬出钟粹宫了。 好在承乾宫和钟粹宫紧挨在一起,到时候她带着六皇子,来宸贵妃姐姐这里串门也方便。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在与心腹大臣们议事。 大周与匈奴的交战,再次传来了捷报,帝王龙颜大悦! 一名大臣含笑道:“陛下,周小将军带领一支骑兵,突袭了匈奴的部队,这才重创了他们,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南宫玄羽眼底也满是赞赏之色:“周钰溪不愧是将门虎子!” 周将军虽是大周的一员猛将,可年纪毕竟日渐大了,再加上过往在战场上留下的暗伤,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少年。 见周钰溪如此出色,不论是帝王,还是大臣们,都不用担心大周的武将后继无人了,这怎能不让人振奋! 半个时辰过后。 许多政事都已经商讨完毕。 南宫玄羽想起了另一件事,望着顾锦潇道:“顾爱卿,后日便是宸贵妃的册封礼了,朕依旧任命你为册封使,此事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顾锦潇身着一袭绯色官袍,站在大殿中央长身玉立,眉目清隽:“臣,定不辱命!” 随即,南宫玄羽挥了挥手,大臣们都行礼告退了。 没过多久,李常德从外面走了进来,弯着腰道:“陛下,苏全叶求见。” 璇嫔生产当夜,竟差点被人害了,南宫玄羽震怒,那时就命慎行司彻查此事。 今日已经是第三天,终于有结果了。 帝王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眸色沉沉道:“传他进来!” “是。” 苏全叶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恭敬道:“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示意他起身,面色冷凝地问道:“调查出什么了?!” 苏全叶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回陛下,奴才彻查了所有跟此事有关的宫人,最终发现唐太医的两名药徒,小陈子与小向子,确实未在璇嫔娘娘的催产药中动手脚。” “他们在端药进产房的路上,遇到了宫女洁儿。因着洁儿是在揽月轩伺候的,当时又是过去看催产药熬得怎么样了,小陈子与小向子并未多想。” “最终查明,洁儿就是在那时趁机夜色漆黑,将藏在手中的白七撒在了药碗里。” “奴才审问过后,洁儿对此事供认不讳。” 帝王的黑眸里浮现出了危险的光芒:“洁儿为何要这么做?” 苏全叶继续道:“回陛下,刚开始,洁儿不肯说出真实原因,只说自己在璇嫔娘娘身边当差时,曾因办事不利受过她的责骂,所以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可在宫里做奴才,被主子责骂是常有的事,奴才不相信洁儿会因为受了点委屈,便要冒着被满门抄斩的风险,谋害璇嫔娘娘与六皇子。” “而且奴才问过揽月轩的宫人,所有人都说璇嫔娘娘是最和善不过的主子了,从未为难过宫人,洁儿说的完全不属实。” “最终经过调查,奴才发现……洁儿与兰心阁的秋官女子是同乡,并且近期来往频繁。” 说到这里,苏全叶拱手道:“还请陛下定夺!” 秋氏虽说只是官女子,可那也是陛下的女人。没有陛下的旨意,慎刑司不敢贸然对她怎么样。 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疑惑:“秋官女子是何人?” 李常德道:“回陛下,就是住在景阳宫左侧殿的那位。她从前是秋答应,因着在御花园擅自拦住您的仪仗,还口出狂言,被您下令贬为了官女子。” 经李常德这么一说,南宫玄羽终于有了点印象。 因为宫里鲜少有女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跟他说话。 她或许以为自己很特别,可南宫玄羽看着,只觉得这个女人毫无规矩,碍眼得很。 帝王对秋官女子没有恩宠,自然也不会留情,看着苏全叶道:“将秋氏押入慎刑司仔细审问,看此事与她是否有关!” 有了帝王的口谕,苏全叶就放心了,拱手道:“奴才遵命!” 这个插曲过后,他就告退,继续忙碌去了。 …… 钟粹宫。 沈知念自然也知道了最新消息。 她起身去了侧殿。 璇嫔正抱着六皇子,怎么看怎么稀罕,觉得他的小脚丫都是又香又可爱的。 甚至忍不住想咬一口…… 听到宫人的通传声,璇嫔好奇地问道:“宸贵妃姐姐,您怎么来了?” 珠儿立刻搬了椅子过来放在床边。 沈知念坐下后,将苏玄叶查出来的那些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璇嫔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将六皇子交给了乳母抱下去,皱着眉头问道:“……秋官女子?臣妾都快不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臣妾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什么要害臣妾?!” “而且一个官女子,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此事帝王早已命慎刑司彻查,即便是沈知念,也不好贸然插手。不然岂不是说明她不信任帝王,所以才妄加干涉。 沈知念道:“慎刑司已经将秋官女子带走,此事究竟是不是她所为,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璇嫔妹妹,咱们安心等待便是。” 璇嫔还在坐月子呢,在这件事里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好。” 沈知念随即道:“你身边该多添一些伺候的人了。” 第865章 对宸贵妃娘娘怀恨在心 “璇嫔妹妹,你是最近想让内务府送人过来,还是等搬去了承乾宫再安排?” 从贵人到嫔,除了一年的例银由一百两银子,涨到了两百两银子以外。还多了两名八品首领太监,八名普通太监,两名宫女伺候。 嫔位和妃位,只有例银不一样,宫里伺候的宫人数量是相同的。 就连贵妃,和她们比起来,也只是多了两名宫女而已。 可由贵人到嫔,人数差别可就大了,这就是小主和娘娘的区别! 璇嫔身边一下子要多出十二名宫人。 再加上她生产那夜,往她催产药里下东西的,就是在她身边伺候的洁儿,璇嫔不由得更紧张了。 谁知道这些新人里,有没有旁人安插的钉子,万一他们找机会害她和六皇子怎么办? 可璇嫔也知道,随着她的位分升高,这些事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成长起来,那么就先从考察宫人开始吧! 想到这里,璇嫔望着沈知念道:“宸贵妃姐姐,让内务府最近就把人送过来吧。等珠儿调教好了再搬去承乾宫,也不会那么乱。” 沈知念点点头:“本宫亦是这么想的。” 她虽说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关照璇嫔,但提前让那些新的宫人来钟粹宫也好。毕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若是有什么鬼主意,她也能及时发现。 这个插曲过后,沈知念就回了主殿。 她让菡萏唤了小明子过来。 小明子行完礼,含笑问道:“娘娘,您传奴才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着,道:“你去打听一下与秋官女子有关的事。” “记住,低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虽说为了不让南宫玄羽多想,沈知念不会在明面上插手此事,但她也不会全指望那个男人。 小明子点了点头:“奴才明白,请娘娘放心!” …… 胡忠才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带着一大批宫人,来到了揽月轩。 寻常嫔位,都是内务府务直接把人安排好了送过来,哪能像璇嫔这样,自己挑选合心意的宫人。 一是因为她身上的宠爱不少,刚诞下六皇子,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二则是胡忠才知晓,璇嫔娘娘与宸贵妃娘娘交好,对她的事自然是一万个上心。 璇嫔还在月子中,不宜见风,于是让他们依次进了寝殿,她亲自考察了一番。 璇嫔明白,如今六宫大权尽在宸贵妃姐姐的掌握之中,内务府送过来的这些人,背景肯定是干净的。可宫里的水那么深,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究竟是不是有问题。 但既然是选宫人,当然要选一些自己看着顺眼的。 最终,璇嫔挑选了十二名合心意的工人,敲打了一番,便让珠儿赏赐了银子,带下去调教了。 珠儿在旁边看着,觉得娘娘也是越来越有一宫主位的气势了。 …… 七月初九。 苏全叶再次来到了养心殿汇报:“……启禀陛下,秋官女子一开始咬死不承认,自己与谋害璇嫔娘娘的事有关。啊只说因着她与璇嫔娘娘身边的洁儿是同乡,在宫里遇到才说过几句话。” “可随着奴才在兰心阁的一个花盆里,搜出了白七,秋官女子终于承认那些事是她做的了。” 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秋官女子与璇嫔之间有何恩怨,为何要害她?” 苏全叶继续道:“秋官女子受不住刑,交代她与璇嫔娘娘并无矛盾,她真正想害的人,是宸贵妃娘娘……” 听到这话,南宫玄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感受到帝王周身冷凝的气势,苏全叶的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但还是接着道:“秋官女子说,宸贵妃娘娘刚被您封为贵妃,还赐了封号时,宫里有许多传言。说宸贵妃娘娘是因为独一无二的性格,才得到了您的盛宠,说不定您就喜欢不讲规矩的女人。” “所以秋官女子才突发奇想,故意在御花园拦住您的仪仗,对您说了许多大胆的话。” “然而谁知道……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入您的眼,得到盛宠,反而还被您训斥了一顿,降位了。” “秋官女子因此觉得,都是关于宸贵妃娘娘的传言害了她,便对宸贵妃娘娘怀恨在心……” “而璇嫔娘娘从怀孕到生产,一直都是宸贵妃娘娘在照顾。她或皇嗣或者出了什么事,宸贵妃娘娘定难辞其咎!” “由于宸贵妃娘娘的身边的守卫太过森严,秋光女子纵使怨她,也无法对她怎么样,于是便将注意打到了璇嫔娘娘身上。” “洁儿正是被秋官女子买通了,才于那夜在璇嫔娘娘的催产药里下了白七。” 听到这里,帝王嗤笑了一声:“一派胡言!” 虽说他知道千人千面,许多人的想法都异于常人,根本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 秋官女子被训斥、降位的事,和念念风马牛不相及,她因此恨上念念,简直莫名其妙。 然而很多人的想法,就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言,她恨念念并不奇怪。 帝王不相信的是,自从璇嫔有孕后,揽月轩的守卫便森严了许多,任何事都有许多人查验。一个没有任何宠爱的官女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望着苏全叶,沉声问道:“若你没有查出其它内情,今日也不敢来朕面前禀报吧?” 苏全叶心头一惊,不愧是陛下啊! 他左右看了看,神色似乎有些为难:“陛下……” 南宫玄羽微眯起了眸子,挥了挥手。 宫人们都明白他的意思,除了李常德,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苏全叶这才缓缓说出自己查到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听完后,帝王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似乎蒙着一层冷霜。 他摸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用那冰凉的触感,在平息某种噬人的暴戾! 一缕龙涎香从香炉里飘出,在死寂的殿内,氤氲成帝王隐忍的怒焰! 过了良久,良久,南宫玄羽眼底的怒火,才稍微平静一些。 第866章 派江令舟去豫州(148万票加更)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全叶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他发现的内情是,秋官女子的父亲,现在虽然在刑部做事,可他最初是被定国公提携进官场的。 那么秋官女子是为谁顶罪,可想而知了…… 然而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定定国公府的罪。 所以,即便帝王周身的气压再吓人,苏全叶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陛下,可、可还要继续查下去?” 若是再查,事情就要闹大了啊! 毕竟定国公府能在后宫搅动风云的,唯有太后娘娘一人。 有了陛下的口谕,他可以随意将秋官女子拖去慎刑司审问,哪怕严刑拷打,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大洲以孝治天下,陛下若是查到了太后娘娘头上,最后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定会被人诟病。 而且此事若真是定国公府所为,太后娘娘既然做了,又怎么会被人查到证据呢? 所有尾巴肯定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换句话说就是,哪怕继续查下去,也不一定能查到有用的东西,陛下或许还会因此背上不孝的名声。 他都明白的道理,陛下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南宫玄羽掩去了眼底冰凉的杀意,望着苏全叶一字一顿道:“……谋害璇嫔的人,就是秋官女子!” 对这个结果,苏全叶并不意外,恭敬道:“奴才明白!” 南宫玄羽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李常德身上,冷冷道:“传朕的旨意,秋官女子意图伤害生产中的妃嫔,罪无可赦,即日起废为庶人,赐自尽!” “秋家满门抄斩!” “所有宫人一律杖毙!” 哪怕帝王极力克制着语气,李常德也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滔天的杀意! 定国公府还真是大胆啊,先是养私兵,后又想对生产中的璇嫔娘娘动手。 换成谁能忍得下去? 虽说因为时机未到,陛下一直未对定国公府出手,即使知道他们做的许多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定国公府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看来要不了多久,定国公府就要步镇国公府的后程了…… 李常德上前一步道:“奴才遵命!” 这个插曲过后,苏全叶就告退了。 帝王望着冰冷的地面,眼底泛着幽暗的光芒:“传江令舟进宫!” “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 接到帝王的旨意,江令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养心殿觐见。 他墨色的织锦靴踩在青砖上无声无息,行走间广袖轻扬,衣角绣着的银线云纹若隐若现。明明是病弱之躯,举手投足却带着书生特有的清逸洒脱。 江令舟在大殿中央站定,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他抬起手,广袖垂落时,露出腕间几近透明的皮肤,指节却泛着病态的嫣红。 乌发挽成发髻,头上戴着乌纱官帽,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 斜阳透过窗棂洒在江令舟身上,将他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像是从水墨画卷里走出的谪仙。明明羸弱得仿佛风都能吹倒,眼底却盛着星河般的疏朗,让人移不开目光。 南宫玄羽淡声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 帝王望着江令舟,开门见山地问道:“朕让你调查的那件事,可有结果了?” 从柳时章口中知道,定国公府养士兵的那一刻,帝王便不可能坐以待毙。 然而定国公极为狡猾,龙甲军在定国公府外盯了那么久,也没发现到他与私兵联络。 若派其他人大张旗鼓调查此事,难免打草惊蛇。 于是,南宫玄羽便将这件事,交给了江令舟负责。 一是因为他除了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以外,还是江城第一世家的公子。江家人脉甚广,调查这些事不是问题。 在许多人眼中,江令舟连中三元,乃是文曲星下凡,前途定不可限量! 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并未成长起来。即便是封侯拜相,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再加上他身子不好,长年病弱。 定国公府有数百年的底蕴,不会将江令舟放在眼中。由他去调查此事,不用担心被有心人发现。 江令舟拱手道:“回陛下,经微臣调查,在豫州附近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但具体位置,还需要时间确定。” “豫州?” 南宫玄羽危险地眯起了眸子:“朕记得宸贵妃的姐夫,便在豫州的荥阳县任知县?” 李常德恭敬道:“回陛下,正是。” “您今年五月份,便将陆江临陆大人,外放到荥阳做知县了。” 用谁不是用?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在同等才能下,南宫玄羽肯定更愿意用跟沈知念沾亲带故之人。 然而……想到陆江临虽是沈茂学的女婿,却只是个同进士。即便他在荥阳做知县,这么大的事也未必能办好。若是走漏了风声,事情就麻烦了。 南宫玄羽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望着江令舟道:“朕会拨一些信得过的人手给你,再下一道圣旨,派你去豫州考察。” “江爱卿,你此行务必要查出,定国公府豢养的私兵,究竟在何处!” 翰林院修撰的职责之一,就是编修国史。 参与撰写本朝的历史,收集、整理各种史料,对重大历史事件和人物进行记载与评价。然后将它们编纂成实录、会典等。 豫州是一座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古城。先帝就曾有一段时间,到豫州巡视、生活过。 帝王以这个理由将江令舟派去豫州,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江令舟眸光流转间,眼尾的薄红如胭脂轻点,又似蒙着一层水光,恰似晨雾里将谢的海棠,美得脆弱惊心。 他腕骨嶙峋,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隐约透出青色血管,声音却十分坚定:“陛下信任微臣,将如此重大的事,交给微臣调查,微臣定不辱命!” 看着江令舟清瘦的身影,南宫玄羽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明白,江令舟体弱,不适合舟车劳顿。 奈何他手上如今虽有一些得用之人,可真正能信赖、委以重任的,却不多。 第867章 宸贵妃见义兄 好在豫州距京城并不遥远,乘坐马车最多十日便可到达,江令舟不必受太多舟车劳顿之苦。 帝王望着江令舟,道:“江爱卿,你虽是宸贵妃的义兄,但到现在还未见过她。此次前往豫州之前,便去钟粹宫与她一叙吧。” 妃嫔进了深宫,便是皇家人,再想见家人一面难如登天。除非是盛宠加深的高位妃嫔,才能得到这样的恩准。 不管是对沈知念,还是对江令舟来说,这都是莫大的恩宠。 江令舟的思绪忽然有些飘忽…… 他与宸贵妃娘娘,是见过的。 上元节那夜,他意外救了一名被刺客追杀的女子。后来才得知,原来她就是宠冠六宫的宸贵妃。 只是江令舟明白,事关宸贵妃娘娘的清誉,不管是他,还是宸贵妃娘娘,都对此事三缄其口。 此刻在陛下面前,江令舟更不会提起了。 他垂首行了一礼,道:“微臣遵命!” 这个插曲过后,他便告退了。 李常德对小徽子道:“去安排此事。” 陛下隆恩,让宸贵妃娘娘觐见家人,肯定不能直接就把人带过去。 要先派人去钟粹宫通知宸贵妃娘娘,让她有所准备,才好带江翰林过去。 小徽子心头一喜。 对任何一个嫔妃来说,得见家人都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宸贵妃娘娘还是因为江大人,才晋为了贵妃,此次见到义兄肯定非常高兴。 他又有丰厚的赏钱拿了! 小徽子喜笑颜开道:“师父,我这就去!” 随即,他朝江令舟行了一礼,恭敬道:“江翰林,请随奴才过来稍作歇息。” 江令舟随着小徽子离开了。 养心殿里有一名小太监,望着他们的背影,眸色越发晦暗。 他就知道,每次有什么好事,李公公都是让小徽子去做! …… 沈知念正抱着四皇子和他说话,元宝走进来道:“娘娘,小徽子求见。” 闻言,沈知念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道:“让他进来吧。” “是!” 进了内室,小徽子跪在地上,恭敬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道:“起来吧。” “你这时来钟粹宫,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小徽子一脸笑容道:“娘娘,江翰林即将前往豫州考察。在此之前,陛下特意恩准你们兄妹二人见一面。” 听到这话,肖嬷嬷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正因为在宫里呆得够久,几人才明白即便是宠冠六宫的妃嫔,可以在宫里接见家人的次数也不多。 这果真是莫大的荣宠! 沈知念眼底却闪过了几分深意。 此事有些不对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南宫玄羽可没有派江令舟去过豫州。 再说了,翰林院有那么多人,就算帝王真要派人去豫州考察,也不应该派体弱多病的江令舟才对。 难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这些念头在沈知念心中一扫而过,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含笑道:“本宫知道了。” 接到她的眼神示意,芙蕖立刻给小徽子送上了打赏。 小徽子笑呵呵道:“娘娘心里有个数,奴才稍后就带江翰林过来觐见。” “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 小徽子起身退了出去。 钟粹宫的人也立刻准备起来了。 下午时分,小徽子带着江令舟来了钟粹宫。 沈知念在花厅接见了他。 江令舟走进殿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不过上元节那日,她的打扮极为简单。因为面临着杀手的追杀,还略显狼狈。 而今日,面前的宫装美人要华丽许多。 沈知念穿着一袭用烟霞紫云锦制成的裙子,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裙摆处层层叠叠,上面用金线绣成的花朵,顺着衣襟蜿蜒而下,在裙裾处化作翻涌的浪纹。 广袖上缀满细碎的水晶珠子,随着她抬手抚鬓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恍若星河倾泻在人间。 随着沈知念莲步轻移,一朵朵芍药花仿佛在裙间绽放! 她如乌云般的发间插着一支鎏金点翠凤钗,几颗珍珠垂落额前,在她的眼波流转间轻晃,恰似春水泛开的涟漪。 沈知念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眼尾用胭脂晕染出一抹艳丽的绯红。因着她的皮肤极为白皙,这个妆容宛如桃花的花瓣落在雪上,衬得眼眸波光潋滟。 她的唇上涂着同色系的口脂,抿唇轻笑时,带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极美! 极艳! 极为娇媚! 但只一眼,江令舟就垂下了那双温润的眸子,拱手行礼:“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温声道:“义兄不必多礼。” “赐座。” 听着“义兄”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江令舟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谢娘娘。” 沈知念眼波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不动声色地问道:“比起其他偏远的城池,豫州离京城虽不算遥远,可马车也要行驶十日左右。” “义兄病弱,如何承受得住舟车劳顿?” “翰林院有那么多能人,不知陛下此次为何偏偏派义兄前往豫州?” 沈知念话里话外,都是兄妹间的关切之意。 江令舟并未听出她的试探,心头一暖。 然而感动归感动,事关重大,他不会泄露朝堂上的机密。 江令舟垂着眼眸,温声道:“回娘娘,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为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就是分内之事。” “舟车劳顿,何足挂齿?” 沈知念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掩饰住了脸上的情绪。 江令舟的口风还真紧,半点都打探不出来。 沈知念忽然觉得,其实这个男人和顾锦潇有一些相似之处,只不过没有顾锦潇那么古板而已。 自古以来,能高中状元的,哪有愚蠢之人?更何况江令舟还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 只不过因为年纪尚轻,初入官场,他还没有那么多心眼子。 可她若是继续试探下去,难保不会被江令舟察觉到端倪。 第868章 苏全叶汇报 沈知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闲谈了几句,便道:“此次前往豫州考察,义兄一定要多注意身子。” 随即,她便吩咐芙蕖,去库房里拿了一些便于携带的补品和药材,让江令舟带着。 江令舟那双俊逸、温和的眸子里,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多谢娘娘。” “娘娘在深宫,也要多保重自身。”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若是遇到困难,有用得上臣帮忙的地方,娘娘可给臣或雷伯传信。”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挑了挑眉问道:“哦?什么困难义兄都愿意帮本宫解决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含笑的眸子,江令舟的心忽然一跳。 他垂下眼眸,让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中的情绪,语气温和:“臣与娘娘兄妹一体,这是应当的。” 沈知念没有跟江令舟客气:“那义兄的这个承诺,本宫可就记在心上了。” 江令舟温声道:“有能帮得上娘娘的地方,是臣的荣幸。”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插曲过后,江令舟就起身告退了。 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沈知念轻轻摇了摇头。 希望此次,江令舟一切顺利,平安归来才好! 毕竟沈茂学如今虽是一品大员,在朝中拥有不俗的地位了,可沈知念和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一条心。 她不会把自己和阿煦的未来,全部压在沈茂学,当然希望在朝中多一些自己的势力。 直到江令舟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菡萏才一脸兴奋地感叹道:“娘娘,江翰林当真是俊美!” “难怪当初科举的前三甲打马游街时,人人都说江翰林不该是状元,该当探花郎才是。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她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欣赏美好的皮相。 芙蕖也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江翰林当真是俊美啊!” “奴婢瞧他来钟粹宫和出去的时候,那些小宫女看得眼睛都直了。” 沈知念轻轻摇头笑了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令舟的容貌确实出色,那些小宫女看得脸红心跳,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倒觉得,俊美的外貌,只是江令舟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而已。 南宫玄羽让这位才子成了她的义兄,倒是做了一件让她极为满意的事。 以江令舟的才华,再加上连中三元在文人中的影响力,今后定会成为她和阿煦极大的助力! 至于南宫玄羽派江令舟去豫州的具体原因,没打探出来,沈知念也就作罢了。 省得事情闹大了,她会被人扣上一顶后宫干政的帽子。 不多时,元宝进来通传道:“娘娘,慎刑司的苏公公求见。” 看来是璇嫔险些被人谋害的事,有结果了。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传他进来。” “是!” 进了内室,苏全叶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没人知道他来钟粹宫汇报此事,顶着多大的压力。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谋害璇嫔娘娘的幕后真凶,不可能是秋官女子。 可陛下金口玉言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 希望宸贵妃娘娘不要太过为难他吧…… 沈知念一眼就看出了,苏全叶的神色有些忐忑。 她靠在椅背上,微眯起了眸子,沉声问道:“苏公公此时过来,可是本宫关心的事,有一个结果了?” 宸贵妃娘娘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可苏全叶就是感觉到了莫大的压迫感。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恭敬道:“回娘娘,正是。” “那夜意图谋害璇嫔娘娘的,就是秋氏!” 结合苏全叶的神色,他的语气越是笃定,沈知念越觉得此事不简单。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皱起了眉头问道:“璇嫔妹妹与秋氏素无往来,秋氏为何要处心积虑害她?” 苏全叶便将表面上的原因说了一遍。 听完后,沈知念都被逗笑了。 菡萏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一派胡言!” “秋官女子自己没本事争得陛下的宠爱,与娘娘何干?” “说她因为被降位的事怨恨娘娘,所以故意去谋害璇嫔娘娘,想陷我们娘娘于不义,这也太扯了吧!” 苏全叶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宸贵妃娘娘,事实就是如此。” “您也知道,宫中有许多女人被嫉妒扭曲了内心,想法本就异于常人。秋氏如此做,倒也正常,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想她。” 看着苏全叶一本正经的样子,沈知念没有拆穿他,而是问道:“这些事,你去向陛下汇报过了吗?” 苏全夜道:“回宸贵妃娘娘,陛下已经知道了。他将秋氏贬为了庶人,赐自尽,并抄斩了她的满门,还将涉事的宫人全部杖毙了。” 听到这话,沈知念心中瞬间了然。 看来这件事不是没有内情,而是帝王不想让它有内情。 苏全叶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沈知念无意为难他。 她挥了挥手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来钟粹宫之前,苏全叶都做好被宸贵妃娘娘为难,刨根问底的打算了,没想到宸贵妃娘娘竟如此好说话。 他也是奉命行事,真的不能怪他啊! 苏全叶重重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奴才告退。” 他离开后,菡萏皱着眉头问道:“娘娘,您真相信此事是秋氏所为?” “奴婢总觉得,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沈知念抬眸看向了她:“是秋氏所为如何?不是她所为又如何?陛下已经这么说了。” 菡萏明白了沈知念的意思,低着头道:“是。” 在宫里,真相怎样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陛下想让什么事,拥有怎样的真相。 不对苏全叶刨根问底,不代表沈知念不再过问此事。 她对菡萏道:“你去喊小明子过来。” “是!” 很快,小明子就进了内室,行完礼问道:“娘娘,您找奴才有什么吩咐?” 沈知念问道:“本宫上次让你去打听跟秋氏有关的事,可有结果了?” 第869章 老天一定要保佑(55万打赏值加更) 小明子低着头,如实道:“回娘娘,秋氏入宫后一直没有圣宠,宫里的人对她的关注并不多,奴才并没有打探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只是在璇嫔娘娘生产之前,有人曾看到过秋氏与慈宁宫的嬷嬷说话。” 听到这里,菡萏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相信地问道:“娘娘,难道、难道此事是太后娘娘所为?!” 说到最后,她越发压低了声音。 如果只有小明子打听出的这些事,沈知念并不能确定。 因为慈宁宫有那么多嬷嬷,哪个嬷嬷跟后宫的哪个宫嫔说过话,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并不能代表,秋氏就是受了慈宁宫的指使。 可……想到南宫玄羽的态度…… 此次明明有内情,他却吩咐苏全叶,将罪名定死在了秋氏身上,不再深查下去。 唯有跟柳太后和定国公府有关的事,才能让南宫玄羽如此。 因为于帝王而言,现在还没到铲除定国公府的时机,他当然不会轻易跟他们撕破脸。 沈知念虽有这样的猜测,但并没有证据。若是传出去了,污蔑太后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她抬眸少了菡萏一眼,道:“慎言!” 菡萏连忙低下了头:“奴婢知错。” 不管怎样,璇嫔都应该知道真相。 沈知念起身去了侧殿。 揽月轩的宫人们看到她,瞬间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孕期,孙贵人就对腹中的孩子有了极大的感情。拼着一条命生下六皇子后,对这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沈知念过来的时候,璇嫔正在跟六皇子说话。 虽说刚出生几天的婴儿,每天的绝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根本听不到,更不懂璇嫔的话,但她还是乐在其中。 看到沈知念,璇嫔连忙将六皇子交给了乳母:“宸贵妃姐姐,您来了!” 沈知念在床边坐下,开门见山道:“璇嫔妹妹,慎刑司已经查出害你的人是谁了。” 璇嫔瞬间抓紧了生下的被褥,一字一顿地问道:“是谁?!” 珠儿眼中也浮现出了怒火。 她也想知道是哪个人这么坏,不想看娘娘平安生下六皇子。 沈知念将慎刑司调查的结果,和小明子打听出的事,都说了一遍。 听完后,璇嫔思索了良久。 她只是心思简单了一点,又不傻,此时此刻怎么可能不明白,真正的幕后之人绝对不是秋氏。 秋氏有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成为宠妃了,会在宫里毫无存在感吗? 璇嫔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宫人们福了一礼,都离开了内室,只剩下心腹还在里面伺候。 璇嫔咬着嘴唇,看向了沈知念:“宸贵妃姐姐,害臣妾的人极有可能是太后娘娘,对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知念道:“本宫现在也无法确定,幕后真凶究竟是太后娘娘,还是有人想混淆视线,故意让她沾染嫌疑。等我们与太后一党斗起来,再坐收渔翁之利。” “若此是真的是定国公府所为,其实也很好理解。” “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让王嫔抚养了三皇子,自然对他寄予厚望。既然如此,太后娘娘又怎会容许,宫里的皇子越来越多,威胁到三皇子的地位?” 想到刚出生的六皇子,璇嫔眼中浮现出了泪水:“可稚子无辜啊!” “那么小的孩子,带着懵懂与天真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懂。太后娘娘怎能为了权力斗争,就想害我一尸两命,她难道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沈知念冷静地望着璇嫔:“这便是你与那些人的不同之处。” “璇嫔妹妹,你心思简单,做不出心狠手辣之事。可太后娘娘能坐上那个位置,你觉得她会是简单人物吗?” 璇嫔渐渐接受了现实,咬着牙道:“所以臣妾生下六皇子后便明白,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然别说保护好孩子了,恐怕连自保都难……” 说到这里,她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不甘心地问道:“难道这件事,臣妾只能这么算了吗?!只死了一个秋氏,幕后之真凶还在逍遥法外!” 沈知念打破了璇嫔最后的幻想:“不然呢?” “别说我们并不确定此事,究竟是不是太后娘娘所为。就算是,你又能怎样?” “你能找到证据吗?” “哪怕能,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谁敢继续追查?若你继续咬着这件事不放,定会惹得龙颜大怒!” 站在璇嫔的角度,沈知念自然替她感到委屈和不公。 但若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南宫玄羽的做法便没有任何问题。 在铲除定国公府的时机成熟之前,他不打草惊蛇,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璇嫔没有胡搅蛮缠,深吸一口气,渐渐接受了这个结果:“……宸贵妃姐姐,谢谢您。臣妾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不够强大,才会差点被人害了。 她一定会多跟宸贵妃姐姐学习,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 璇嫔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沈知念的手,脸上浮现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宸贵妃姐姐,明日就是您的册封礼,这个时辰了,您还在为臣妾的事操心……” “您放心,臣妾都明白,不会以卵击石的。”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明白其中的利弊就好。” 这个插曲过后,她便起身回了主殿。 璇嫔立即吩咐道:“珠儿,严格注意揽月轩的宫人!明日便是宸贵妃姐姐的册封礼,本宫决不许出任何岔子!” 珠儿鲜少在璇嫔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神色,立即道:“奴婢遵命!” 璇嫔双手合十,祈祷道:“宸贵妃姐姐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老天一定要保佑,明天的册封礼顺顺利利!” 可惜她还在坐月子,不能吹风,明日只能隔着窗户,观看那盛大的场面了。 璇嫔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她是见证着宸贵妃姐姐,怎样走到这一天的! 第870章 宸贵妃的册封礼 七月初九晚上,南宫玄羽就亲自派遣了官员,前往太庙与奉先殿举行告祭仪式。 七月初十,宸贵妃的册封礼正式开始! 今日,不止是沈知念的重要事件,更是后宫万众瞩目的大日子! 因为宸贵妃娘娘是大周有史以来,唯一有封号的贵妃!许多人心中都觉得,她将来便是成为皇贵妃、皇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既然宸贵妃娘娘是未来的后宫之主,那么她们当然得重视! 有些人则认为,凡事有一就有二。宸贵妃是有封号的贵妃,焉知她们将来不能走到这一步?事在人为罢了! 沈知念一大早就起来,在菡萏和芙蕖的伺候下梳洗、打扮了。 内务府更是早已将钟粹宫布置好,此处华丽中还处处透着威严! 今日,不仅钟粹宫十分忙碌,前庭也是一样。 贵妃的册封礼,和贤妃的册封礼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过程更为繁琐,场面更为宏大! 晨光微熹,顾锦潇和鸿胪寺的官员,就开始在太和殿内布置节案、册案和宝案,分别用来放置符节、册书和宝玺。 銮仪卫的官员,则在内阁门外设置彩亭。 到了相应的时辰,顾锦潇和内阁的官员恭敬地捧着符节、册书和宝玺出来,依次放在彩亭之中。 随后,銮仪卫的校尉们抬起彩亭前行,由伞盖和仪仗队在前方引导,一路往太和殿而去。 到了太和殿,顾锦潇与副使将符节、册文和宝玺,摆放到殿内的各个案几上。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由他做起来,就是显得赏心悦目。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一名大学士身着朝服,站在节案的东边。 顾锦潇和副使同样站在丹陛的东边。 钦天监的官员高声道:“吉时已到——!!!” 听到这句话,顾锦潇和副使由东阶走到丹墀左边跪下。 大学士从案几上捧着符节,由太和殿中间的门走出来,将其交给顾锦潇。 顾锦潇双手接过后起身,副使跟着他一同起来。 两人和内阁的官员,再将符节、册文和宝玺,重新放置在彩亭之内。銮仪卫导引着,抬至宸贵妃宫中。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往钟粹宫而去! 这个流程对顾锦潇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了,他做起来得心应手。 内銮仪卫同样在钟粹宫门口设了贵妃的仪仗。 太监在里面设置了节案和香案于宫内,正中间的东西两方,分别是册案和宝案。 …… 钟粹宫。 宸贵妃的朝服、朝冠和鞋子,内务府许久之前就送过来了。 虽说胡忠才将它们送到钟粹宫的当天,芙蕖他们就仔细检查过,这些日子更是没让任何外人靠近。但今天,几人还是再次检查了一番,确保不会出任何问题。 娘娘办升柔嫔的册封礼时,鞋子里被歹人藏了针,娘娘的脚被扎得那么深,还要忍痛完成册封礼。菡萏和芙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胆战心惊,又愧疚不已。 从那以后,两人都会将沈知念要穿的鞋子,检查得仔仔细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沈知念终于装扮完毕。 宫人们从未见过娘娘如此威严、华丽的样子,眼底都是浓浓的惊叹之色! 菡萏更是惊艳道:“奴婢都不敢相信,娘娘这副模样,是奴婢打扮出来的!” “这也太美丽!太威严了吧!” 林嬷嬷站在一旁看着,眼中渗出了泪花。 娘娘是她奶大的,林嬷嬷从前也不敢想,娘娘有一日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到现在万人之上的宸贵妃! 真好啊! 虽说沈知念已经办过好几次册封礼了,可每一次册封礼,头上戴的朝冠都比上一次更重。 由于她是有封号的贵妃,今日所带的朝冠,更是比普通贵妃的朝冠要华丽许多。 这才戴上去没多久呢,沈知念就被压得脖子都酸了。 不过她乐在其中。 这本尊贵的身份,无上的权力,本就是沈知念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 这时,小周子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兴奋道:“娘娘,来了!” “册封的仪仗,已经快到钟粹宫了!” 沈知念抬起手道:“扶本宫出去吧。” “是!” 菡萏和芙蕖立刻一左一右扶着沈知念,往钟粹宫门口走去。 侧殿。 璇嫔早就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等着了。 看到沈知念的身影,她兴奋道:“出来了!” “珠儿,宸贵妃姐姐出来了!” “她今天这一身装扮也太好看,太华丽了吧!本宫光是看着,就有一种想跪下的冲动了……” 看着璇嫔一脸兴奋的样子,珠儿忍俊不禁:“娘娘,今天是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不错,可您别忘了,等出了月子,您也该办封璇嫔的册封礼了。” “期不期待?” 说不期待是假的。 璇嫔含笑道:“恍惚间,本宫还记得宸贵妃姐姐,当初办封柔嫔册封礼时的样子。一转眼,本宫也要追随着宸贵妃姐姐的脚步了。” “好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观礼。” 沈知念身着华丽的朝服,站在宫门内的右边迎候。 册封的仪仗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即便仪仗里有很多人,沈知念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绯色官袍的顾锦潇。 袍角的暗纹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光。 他的四方步走得极好,每一步都好像精准地丈量着方砖的距离,连衣摆扫过青砖的弧度,都保持着相同的角度。 晨光将顾锦潇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勾勒得清冷淡然。他走在庄严肃穆的宫道上,每一个动作都像用尺子量过,将克己守礼刻进了骨子里。 沈知念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顾锦潇,殊不知对顾锦潇来说,她亦是同样显眼。 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在特殊场合,她打扮得极为隆重。 沈知念今日戴着由青绒制作的朝冠,上面缀饰着朱色的帽纬。 第871章 宝玺裂开了 朝冠顶部一共有三层,每层都贯穿着一颗东珠。每层东珠都由金凤托承,金凤上各装饰三颗东珠、十七颗珍珠,最上面还衔着一颗大珍珠。 朱色的帽纬上,一圈缀饰着七只金凤,每只金凤装饰九颗东珠、二十一颗珍珠。后面有一只金翟,装饰着一颗猫睛石、十六颗珍珠。 翟尾上的垂珠上,总共有珍珠一百九十二颗,排列成三行,每行两列。 中间是一个用金镶嵌青金石的结,镶嵌着四颗东珠和四颗珍珠,末端缀饰着珊瑚。 朝冠后面的护领,垂着两条明黄色的绦带,末端缀饰着宝石,用青缎做带子。 金约上镂刻着十二朵金云,每朵金云上都装饰着一颗东珠,中间间隔着珊瑚,里层是红片金。 后面系着一个用金镶嵌绿松石的结,贯穿的珠子垂下来,总共有珍珠二百零四颗,排列成三行,每行三列。 中间有两个用金镶嵌青金石的结,每个结装饰六颗东珠和六颗珍珠,末端缀饰着珊瑚。 耳饰用的二等东珠。 领约是用镂金制作的,装饰着七颗东珠,中间间隔着珊瑚。两端垂着两条明黄色的绦带,绦带中间贯穿一颗珊瑚,末端各缀饰两颗珊瑚。 搭配朝服的朝珠一共有三盘,一盘是蜜珀材质的,两盘是珊瑚材质的。 当真是凤冠翠羽映宫墙,霞帔金纹焕日光! 宸贵妃的每一次册封礼,他都是册封使。 顾锦潇一步步见证了,她朝冠上的金凤越来越多,朝服越来越华丽。 上次贤妃的册封礼结束后,顾锦潇曾说过,望有朝一日,再次做她的册封使。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顾锦潇垂下眼眸,收敛了眸中的所有情绪,和其他人一起低头行礼:“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他拱手作揖时,手肘抬得与肩齐平,行礼的角度十分精确,礼数周全得近乎苛刻。 沈知念知道,顾锦潇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她收回目光,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宸贵妃娘娘!” 接下来,顾锦潇按照册封礼的规矩,站在钟粹宫宫门的西面,将符节授给太监。 太监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符节。 内銮仪卫的校尉也抬着放置册文、宝玺的彩亭过来了。 太监一次将符节、册文、宝玺放置在钟粹宫里的各个案几上,然后退出去。 引礼女官引导着沈知念朝北面跪下,宣读册文、宝文后,依次将册宝授予她。 钟粹宫的气氛庄严而肃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许多宫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都泛出了激动的泪花。 他们最初被分到娘娘身边伺候时,只是希望这是位好伺候的主子,让他们在宫里的日子能好过些。 至于圣宠……都随缘吧。 毕竟宫里的美人那么多,能得宠的主子有几位呢? 没想到娘娘如此了得,竟一步步成为了贵妃! 他们也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了,走出去,谁敢轻视? 旁人不仅不敢轻视,反而还要处处巴结、讨好他们。 引礼女官将象征着贵妃之位的赤金宝玺,交到了沈知念手中。 然而谁知道—— 宝玺居然在她手中,诡异地裂成了两半…… 现场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浓浓的不敢相信! 门口的那些官员,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此时此刻,许多人看沈知念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沈知念的瞳孔更是猛然一缩,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把所有该检查的东西都检查过了,就是为了确保今天万无一失。 然而象征贵妃身份的宝玺,按规矩今日才交到她手上。在此之前,她从未接触过。 怎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朝中本就有许多官员,对帝王封沈知念为贵妃,还特赐了她封号的事不满。只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今日负责册封礼的这些官员,许多原本是中立派,看到这一幕之后,面色全部变了。 “此乃不祥之兆!” “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啊!” “宸贵妃的册封礼上,宝玺突然裂开,这证明上天都不认可她这个宸贵妃!” “天降警示,若还不终止册封礼,让陛下收回成命,只怕上天要降罪于大周啊!” “说不定宸贵妃乃妖孽降世,才引起了此等祸端!” “……” 眼看众人越说越离谱了,顾锦潇面色一沉:“慎言!” 他本就是朝中出了名的刻板、守规矩,即便总是一副淡漠的神色,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顾锦潇说话后,现场安静了一瞬。 然而仪仗队里还有内阁官员与大学士,他们的品级都在顾锦潇之上,自然不会惧怕。 “顾侍郎,大家亲眼看到宸贵妃即将接过宝玺时,宝玺却突然裂开了!这不是不祥之兆,不是上天降下的警示,是什么?!” “即便你为宸贵妃的册封使,也不能罔顾事实!” “是啊!顾侍郎,此事就算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也会觉得蹊跷。” “今日的册封礼,理应终止!” “对!” “……” 这几人倒也不是真的针对沈知念。 毕竟他们如果跟沈知念有过节,帝王今日也不会派这几日过来了。 这几名大臣都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就事论事而已。 钟粹宫的宫人们全都慌了! 没办过册封礼,便不算名正言顺的贵妃娘娘,更何况娘娘的册封礼上,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们光是看着,脸都吓白了。 大家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今日的册封礼若是因此终止,只怕宫中还会传出更多谣言。 人言可畏,届时娘娘的贵妃之位,就真的坐不稳了…… 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现在可怎么办啊?! 侧殿的璇嫔原本坐在窗边,喜滋滋地看着这一幕。 发生这个意外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起身就要往外跑去。 —— 注:宸贵妃的册封礼流程,引用了《国朝宫史》 ②宸贵妃的服饰描写,引用了《中华文史网·贵妃冠服制》 第872章 还真是一根筋啊(149万票加更) 珠儿连忙阻止道:“娘娘,您才生产几天,这时候可不能吹风啊!” “林嬷嬷和唐太医都说过,月子若是坐不好,可是会落下终身的月子病的!” 璇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反而还加快了:“宸贵妃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哪还顾得上吹不吹风!” 珠儿也明白,自己不可能阻止娘娘,赶忙拿了件披风追上去。 面对着众人的气势汹汹,顾锦潇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语气却十分坚定:“宝玺裂开可能是意外,亦可能是人为。” “诸位皆饱读圣贤书,是陛下的股肱之臣,怎可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就说一些怪力乱神之话?传出去了,岂不贻笑大方!” 众人皆被怼得哑口无言顾。 顾锦潇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不然岂不是真成了他口中的怪力乱神,贻笑大方之人。 可依然有几名大臣,气得脖子都红了:“顾侍郎,此言差矣!” “为何宝玺早不裂开,晚不裂开,偏偏在宸贵妃接过它的那一刻才裂开?这分明就是上天降下的警示!” “你不听上天示警,执意维护宸贵妃,若大周出现什么灾难,谁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大学士皱着眉头看着顾锦潇:“顾侍郎,你分明是最重规矩之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何倒不讲规矩了?” 沈知念的眉头紧紧皱起,眸色冷得像淬了冰。 入宫以来,她还从未如此被动过。 因为即便后宫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册封礼要用到的宝玺,却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尤其在册封礼当日,出现了这样的异象,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是不祥之兆。 哪怕此事传到了南宫玄羽耳中,沈知念也没有绝对的把握,那个男人会维护她。 他是帝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大周更重要。说不定南宫玄羽也会认为,这是老天的警示…… 令沈知念没想到的是,坚定站出来为她说话的,竟是她上辈子的死敌…… 不仅大学士诧异,沈知念也十分好奇。顾锦潇极为克板、守规矩,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是带头要取消册封礼的人才对。 怎么会…… 顾锦潇并未看沈知念,清冷的目光从大这些大臣脸上扫过,沉声道:“陛下金口玉言,任命顾某为宸贵妃娘娘册封礼的册封正使,正因顾某重规矩,才要严格执行陛下的圣旨。册封礼还未完成,怎可因为发生了些许意外,就终止?” 大学士一噎。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顾侍郎是如此能言善辩之人? 其他大臣都皱着眉头道:“这怎能叫些许意外?” “宝玺裂开,宸贵妃贵妃娘娘这个贵妃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册封礼本就不该再继续下去!” 璇嫔冷冷地问道:“谁说不该再继续下去?!” 她跑过来,捡起了地上碎成两半的宝玺,举起来看了看:“这宝玺裂是裂了,可上面的‘宸贵妃之宝’五个字还好好的。用糯米粘住拼起来,过后再让工匠维修不就行了?” “一点小事,你们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还是顾大人讲道理!” 大学士和内阁大臣:“……” 他们总算明白,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此言差矣!” “上天降下的警示,与寻常物件损坏能一样吗?!” “璇嫔娘娘才诞下六皇子,还在月子中,还是莫掺合此事为好。” “若陛下知道了璇嫔娘娘的无知之言,只怕会因此怪罪。” “……” 珠儿赶过来,将披风披到了璇嫔身上:“娘娘,仔细着凉。” 璇嫔走到沈知念身边,坚定地扶住了她:“宸贵妃姐姐,别怕!” “无论如何,臣妾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沈知念并不害怕,只是在思考破局之法。 然而今天针对她的这些大臣,并不是跟她有仇,他们只是按规矩行事而已。 幕后之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在宝玺上动手脚,想让她背上不祥之名。 日光斜斜掠过顾锦潇墨玉般的眉骨,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暗影。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眼底似浮着一层薄薄的霜,如同雪后寒潭倒映着冷月。 “谁说宝玺裂开,就一定是不祥之兆?” “《瑞应图》、《符瑞志》、民间传说与方志中都有过记载,器物骤裂显祥瑞。” “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上,宝玺骤然裂开,亦可为‘凤凰涅槃,王朝焕新’之意!” “大周正与匈奴开战,屡战屡胜。此等异象,又何尝不是表示上天嘉奖明君,故而要让大周焕然一新。” 听着顾锦潇引经据典,内阁大臣都快被他说服了,没有再强烈喊着要终止今日的册封礼。 倒是大学士依旧眉头紧皱:“顾大人博学多才,应当知道此等说法何其牵强!” 顾锦潇对上了他的目光,语气微凉:“大学士说顾某的说法牵强,那您应该明白,宝玺是匠人所造,既是人造,便有出现问题的可能。” “因着一个意外,你们便要给无辜之人扣上‘不祥’、‘祸端’甚至‘妖妃’的罪名,又何其不是牵强!” 大学士以往只听说过,礼部侍郎最是认死理,今日是真的见识到了。 陛下任命他为册封正使,他就一定要让册封礼圆满完成,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不能停下。 还真是一根筋啊! 看来只有陛下的圣旨,能让顾锦潇改变主意了。 大学士不愿再与他争辩,道:“既如此,就请陛下的圣断吧!” “来人,去将册封礼上发生的事,禀明陛下!” 立刻有人应了声“是”,匆匆离开了。 璇嫔松了一口气,冲着沈知念露出了一抹安慰的笑容:“宸贵妃姐姐,您别担心,陛下一定会护着您的!” 沈知念的心态,却没有璇嫔这么乐观。 因为她比璇嫔更了解南宫玄羽。 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他知道他心中最多的是江山社稷,情爱在他心中占据的分量其实不多。 第873章 废宸贵妃娘娘贵妃之位 帝王此时不在养心殿,而是在军机处与众多大臣议事。 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非常凝重。 因为边境最新传了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回来,大周的军队和匈奴交战,在取得了几场大大小小的胜利后,此次竟阴沟里翻船了…… 周钰溪原本带领着一支军队,准备去突袭匈奴大营,烧毁他们的粮草。 怎料军中出了奸细,消息提前被匈奴人得知了。周钰溪被打得措手不及,受了不轻的伤。 虽说奸细已经查出,并按照军规处置了,可周钰溪如今还在昏迷中。因着此事,大周的士气变得格外低沉…… 帝王知道后,自是龙颜大怒! 大臣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能纷纷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失利代表不了什么。” “是啊!臣相信有周将军在,定会将那帮蛮子打得落花流水!” “此次排查出了军中的奸细,也算因祸得福。” “请陛下息怒!” “……” 就在这时,李长德从外面走了进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看得出他的神色很紧张。 按理说,陛下正在和大臣们议事,他不该打扰。可事关重大,李常德不敢不报。 “陛下……” 帝王的声音还带着隐隐的怒火:“何事?” 李常德又何尝不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 然而内阁大臣、大学士,还有那么多人,都正在钟粹宫等着。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是否要继续下去,终究还是要靠陛下发话。 李常德只能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硬着头皮道:“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举行到一半,宝玺突然裂开了……” “故而大学士是派人来请示陛下,该如何处理此事?” 听到这里,帝王的眉头狠狠皱起,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害念念! 不然宝玺为什么早不裂开,晚不裂开,非要在册封礼的时候裂开? 是谁不想看念念坐稳宸贵妃之位? 然而李常德的话音,落下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尤其是那些担心着边境战事的大臣,脸色全部都变了。 “这、这……大周与匈奴的战事刚刚失利,宸贵妃举办册封礼时,宝玺就裂开了,这不是上天降下的警示是什么?!” 一名大臣出列跪在地上,高声道:“陛下,大周自有史以来,从未有过额外赐贵妃封号的例子。更何况宸贵妃入宫不足两年,资历尚浅,如此年纪轻轻,怎配高居贵妃之位?!” “上天是在告诉世人,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啊!” “臣附议!” “陛下,册封礼理应立刻终止,废宸贵妃娘娘贵妃之位!不然上天震怒,还不知道会降下什么灾祸……” “是啊!陛下若执意一意孤行,只怕边境千千万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册封礼上已出现了不祥之兆,陛下一定要听上天的警示啊!” “……” 在世人眼中,上天的意志有时候比帝王的圣旨更重要。 要不然也不会某个地方出现了大灾祸,便会被世人认为是上天对国政或帝王不满,所以降下警示,连帝王都要下罪己诏。 一个贵妃,如何承受得起这么大的罪名? 更何况与匈奴的战事刚失利,就出现了这样类似于上天示警的事。即便帝王再想维护沈知念,此刻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那些早已不满帝王将沈知念封为了宸贵妃的人,此刻更是一个劲地对她口诛笔伐! “陛下,上天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依老臣看,宸贵妃便是妖星转世,带来了不祥之兆!” “是啊!大周和匈奴的战事一直打得好好的,屡战屡胜。偏偏在宸贵妃册封礼这天,传回了不好的消息。老臣觉得,她就是个扫把星!” “宸贵妃乃不祥之人,怎配堪当贵妃之位?!” “……” 当然,以沈茂学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为沈知念说话、维护她的人还是不少。 只可惜,发生这件事的关头太巧了,群情激愤之下,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南宫玄羽坐在龙椅上,眼底一片晦暗之色,似乎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念念入宫近两年,给他带来了无数欢乐,还为他生下了四皇子。协理六宫以来,她更是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如此劳苦功高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详? 然而哪怕是帝王,也不可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所有人都将与匈奴的战事失利,和宝玺裂开的事联合到一起。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只怕念念真会被天底下不明真相的人,打成妖妃。 他便是在此时维护念念,众人也不会相信念念是无辜的。反而还会起到反效果,觉得念念当真是狐媚惑主的妖妃,迷惑了他。 届时,他们就更该对念念喊打喊杀了。 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平息朝臣们的怒火,将这件事按下去。待查明宝玺裂开的真相,再行处置。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沉声道:“册封礼暂时取消。” “在事情查明之前,宸贵妃先幽居钟粹宫。” “命慎刑司、刑部及大理寺共同彻查此事,不容有误!” 感受到帝王语气里的杀意,李常德心中一惊,连忙道:“是!” 然而众大臣愤怒且惶恐的情绪,并没有因此消退,齐齐跪在地上道:“陛下,天降异象,您怎可这样轻轻放下?!” “种种迹象皆表明,宸贵妃便是妖心降世,祸国殃民!若您不废她贵妃之位,以安民心,只怕事情传开后,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是啊!这样的不祥之人,怎配侍奉君上?!” “……” 南宫玄羽将面前的奏折,狠狠砸在了地上:“够了!” “宸贵妃乃是朕金口玉言封的贵妃,是四皇子的生母!你们因为一个意外,就对她喊打喊杀,当真是做起朕的主来了吗?!” 大臣们齐声道:“微臣不敢!” “陛下,臣等也是为了大周千千万万百姓的安危,为了大周的百年基业,才不得不让您重视上天的警示啊!” 第874章 多谢顾大人,刚才为本宫仗义执言 更何况,他们什么时候对宸贵妃喊打喊杀了? 他们只是觉得宸贵妃德不配位,想让陛下废除她的贵妃之位而已。 殊不知……人言可畏。沈知念若是背上这样的名声,被废了贵妃之位,在深宫还能活得下去吗? 恐怕世人今天说她不详,不配当贵妃。 明天就要说她是妖星,不配活在世上了。 舆论就能把她逼死。 南宫玄羽走到这一步,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他冰冷的目光,从下方跪在的大臣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里,有的是真的为了大周着想,不愿边境的将士和百姓再出一点事。所以对于上天降下的这个示警,他们格外重视。 甚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对大臣们来说,跟大周的国运比起来,一个贵妃算得了什么? 只要国家需要,他们随时都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包括南宫玄羽,从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念念不一样。 念念是他此生唯一动了真心的人,他绝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就舍弃她! 但下面跪着的这些人里,恐怕更多都有自己的私心。 毕竟他们的家族都有妹妹、女儿或孙女在宫里,念念倒下了,与她们不就有利了? 南宫玄羽不容置喙道:“此事究竟是上天降下的示警,还是有人故意构陷宸贵妃,还没查明真相。” “朕已经下了圣旨,你们却还在这里苦苦相逼,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哪个大臣能承受得住? 即便心头有再多想法,这些大臣们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道:“是……” 这么大的事,李常德当然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做,亲自过去传旨了。 …… 钟粹宫。 所有人都在等着最终的结果。 看到李常德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璇嫔眼底还带着几分希冀。 然而沈知念看到李常德的神色,心中就大致有数了。 正因为从来没有对南宫玄羽寄予厚望过,她此刻倒也算不上失望。 李常德在沈知念和璇嫔面前站定,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参见璇嫔娘娘!” 沈知念淡声道:“李公公不必多礼。” 璇嫔立即问道:“李公公,陛下怎么说?” “陛下那么圣明,应该看得出来此事只是意外。陛下是不是让册封礼继续?” 李常德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有旨,册封礼暂时取消,宸贵妃娘娘幽居钟粹宫,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处置。” 璇嫔的表情瞬间僵住,眼底写满了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陛下不是最宠爱宸贵妃姐姐了吗,此刻为何不护着她? 她以为,陛下对别人薄情就算了,对宸贵妃姐姐至少是不一样的…… 李常德明白,即便出了这种事,宸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他安慰道:“请宸贵妃娘娘放心,陛下已经命慎刑司、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彻查此事了,定会找出真相!” 沈知念低头掩去了眸中的所有情绪:“……本宫知道了。” 要是宸贵妃娘娘与陛下之间生出嫌隙,他们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李常德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宸贵妃娘娘,消息传到军机处时,陛下正在与诸位大人议事。” “大周与匈奴的战事有变,周小将军意外负伤。故而听到您的册封礼上,宝玺突然裂开的消息,大臣们才群情激愤。” “陛下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则是为了护着您啊!” 奸细已经抓到,此事也传开了。李常德告知沈知念这些事,自然不算泄露军中机密。 沈知念的心微微一沉。 上辈子,她可没有听说过周钰溪负伤的消息啊。 也有可能是前世的这个时候,陆江临初入官场,还没资格知道这些事吧。 这就能解释,南宫玄羽为何会下此等旨意了。 沈知念都可以想象到,两件事发生得如此巧合,那些大臣怎样将她视为妖孽的了。说不定还有人嚷嚷着,她德不配位,要废除她的贵妃之位呢。 璇嫔的脸色微微一白。 在场的没人不懂,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有多大。 尤其是不祥之兆,跟国家大事扯上了关系…… 多亏了是宸贵妃姐姐,在陛下心中有着不俗的地位。换成其他不受宠的嫔妃,册封礼上发生这么不吉利的事,哪怕是为了与匈奴的战事,也会被即刻打入冷宫…… 话都已经传完了,李常德相信,以宸贵妃娘娘的聪慧,定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他弯着腰,恭敬道:“奴才告退。” 帝王已经下旨取消册封礼,众人自然都将东西撤走,陆陆续续离开了。 内阁大臣与大学士并非针对沈知念,只是不希望大周出现什么被上天警告的事,影响国运。此时此刻,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几人自然不会再纠缠,也都离开了。 唯独顾锦潇还站在钟粹宫门口。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再说话。没人能看懂他那双清冷疏离的眸子里,带着什么样的情绪。 哪怕沈知念的内心再强大,在自己无比重要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导致册封礼都被取消了,她的心情也不会好。 甚至情绪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沈知念衣袖下的双手微微握紧,感受到指甲掐着掌心的疼痛,她内心掀起的波澜,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遇到事情,愤怒是最没用的东西。 坏事不会因为愤怒就变成好事。 敌人也不会因为你的愤怒,便就此收手。 冷静下来想办法,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沈知念狠狠吸了几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与戾气。 她一步步朝着宫门走去,在距离顾锦潇不远处停下。 两人一人站在钟粹宫的宫门内,一人站在门外,对视了一瞬。 沈知念率先开口:“虽说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但还是多谢顾大人,刚才为本宫仗义执言!” 顾锦潇站在朱墙之下,日光淌过他绯色锦袍的暗纹,像凝着一层霜雪。 第875章 同时具备这两点的人(56万打赏值加更) 他的乌发束在头顶,藏在官帽之下。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衬得一双眼眸愈发冷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顾锦潇偶尔抬眸时,眼底也是化不开的淡漠:“臣并非为贵妃娘娘说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且不论宝玺裂开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即便是意外,又如何?” “大周的国运是否昌盛,靠的是陛下明政,百官齐心,而非系于一女子身上。” 这话沈知念倒是认同。 要是让宝玺裂开,就可以毁掉一个国家的未来。那当一个国家,想攻打另一个国家时,就不用绞尽脑汁,死伤无数了,多在敌国的宝玺上做做手脚不就行了? 沈知念道:“只可惜,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顾大人一样明事理。” 顾锦潇声音清冷:“臣相信,宸贵妃娘娘定会否极泰来。臣亦期待着,完成今日未尽仪式的那一天。” 看着顾锦潇如玉般的容颜,沈知念的心情有些复杂。 上辈子,她站在陆江临身后,和顾锦潇斗得死去活来,做梦都在想着怎么取对方的性命。 她那时应该打死都想不到,有一日她与顾锦潇,能像现在这么平静地说话吧。 沈知念垂下眼眸,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平静道:“那就借顾侍郎吉言了。” 顾锦潇抬手行了一礼:“臣告退!” 菡萏和芙蕖一左一右扶着沈知念,往主殿走去。两人都看得出她的心情极差,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璇嫔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知念身后。 进了内室,珠儿并未取下璇嫔身上的披风,反而将它又裹紧了一些。 沈知念坐在主位,低头看着桌面,胸口微微起伏,沉默了良久,良久…… 所有人都明白,陡然遇到这么大的事,便是神仙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他们没有打扰沈知念,只是关切地望着她。 终于,沈知念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吩咐道:“芙蕖,你即刻传一封密信给父亲,让他密切关注此事的进展!” 虽说沈茂学是吏部尚书,但他乃一品大员,在宫外的消息可比沈知念灵通多了。 芙蕖立即道:“奴婢遵命!” 璇嫔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忧:“宸贵妃姐姐,您还是偏向此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沈知念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难道你们相信,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 众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尤其是肖嬷嬷,她在宫里待的时间最长,见过无数腌臜事,自然不会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 沈知念极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着冷静,理智地分析着:“宝玺裂开也好,战事失利的消息忽然在今日传回来也罢。本宫都不相信这两件事是巧合,定是幕后之人,刻意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 若没有与匈奴的战事突然失利的事,哪怕宝玺裂开了,有顾锦潇引经据典,再加上帝王的偏袒,此事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一句“器物骤裂显祥瑞”,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可偏偏这两件事,是在同一日发生的,这个说法便无法成立了。 哪怕是沈知念,也不禁感叹,此次陷害她的人,当真是好手段! 璇嫔愤怒地问道:“宸贵妃姐姐,您觉得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沈知念思索了许久,缓缓道:“无论是在宝玺上动手脚,还是布局,此次都需要时间。” “军中发生的事传到京城,也需要时间如此。” “如此便说明,幕后之人早就知道边境的战事失利了。” 听到这里,哪怕是迟钝如菡萏,也明白了些许端倪:“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此次陷害您的凶手,在军中有人,而且官职还不低。所以对方才比我们早知道战事失利的事,特意做了这个局,来破坏您的册封礼?!” 沈知念冷冷道:“不错!” 璇嫔猛然抬起了头:“是庄妃娘娘?!” “宫里的高位妃嫔一共就那么几个,但只有庄妃娘娘母家的人,乃是此次出征匈奴的军师。” “所以她能提前得知军中的情况,一点也不奇怪。而且以庄妃娘娘的城府,一定想得出这种办法!” “还有就是,她曾经协理过六宫,而且时间不短,谁知道哪个地方还藏着她的人!” 听璇嫔一说,菡萏也觉得庄妃的嫌疑极大:“娘娘,您与庄妃娘娘之间有那么多深仇大恨。而且奴婢不相信,她对中宫之位没有想法,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您坐稳宸贵妃之位?” “奴婢也越来越觉得,凶手就是她了!” 沈知念道:“本宫第一个怀疑的人,亦是庄妃。” “但仔细一想,她就算有这个心,未必有这样的手段。” “册封礼之前,连本宫都接触不到宝玺,更何况是庄妃?” 寻常人不清楚,肖嬷嬷却是明白贵妃的宝玺制作流程。 首先要由礼部依据以往的例子奏报帝王,说明制作贵妃宝玺的相关事宜。 再由造办处根据礼部的要求,制成印样,手写宝文,呈给帝王御览,等待帝王钦定。 帝王钦定了印样后,礼部将印样发于铸印局。 铸印局官会同造办处的官员祭炉监造,按照规定的材质和形制进行铸造。 铸造完毕后,宝玺会交给广储司银库,以待镌字。 镌字时,由钦天监选择吉期,礼部奏报批复。 届时把宝印送至内阁,在内阁大堂行礼后,按内阁翰林院预先撰发的宝文镌刻。 镌刻竣工后,宝玺收存内阁大库,待册封礼行礼时提用。 种种流程极为复杂。 但不管是哪个过程,都不是后妃能接触到,在里面动手脚的。 璇嫔越听越迷糊了:“既然庄妃娘娘没有这样的本事,那凶手会是谁?” “总不可能是有人买通了礼部,或其它地方负责此事的官员吧?”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谁敢参与?” 有机会在宝玺上动手脚的人很多,知道军中消息的人也不少。 但同时具备这两点的人,却屈指可数! —— 注:宝玺的制作流程,引用了“故宫博物馆藏玉玺印”的制作过程描述。 第876章 宫里有没有人散播谣言 沈知念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怀疑的人选。 定国公年轻的时候,曾经领兵击退过匈奴。 虽说他因为身体原因早已退了下来,而且在军中的心腹,也一一被帝王调离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边境依旧有许多人,记得定国公府当年的威名,对他崇拜不已。 以定国公府的能力,想知道周钰溪突袭失败,负伤了的消息并不难。 而且……定国公麾下官员众多,对他来说想在宝玺上动手脚,不是什么难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这么做的动机。 定国公府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才让王嫔抚养了三皇子,难道只是为了让三皇子长大后,当一个普通的王爷吗? 他们绝不会甘心。 结合上辈子的那些事,定国公府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 既然他们是想让三皇子长大后继承帝位,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沈知念坐稳贵妃之位? 贵妃,皇贵妃,皇后。 一旦她这个宸贵妃之位坐稳了,距离皇贵妃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从大周开国以来,皇贵妃就是默认的下一任皇后。 届时,四皇子成了中宫嫡子,还有三皇子什么事? 所以,他们在此时选择对沈知念出手,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一动手,就是彻底毁了她的名声,给她安上一个不祥的罪名。 一个不祥之人,如何配当皇后? 沈知念怎么看都觉得,这种一出手就一击毙命的办法……很像慈宁宫那一位的手笔! 当然,除了定国公府以外,她还有一个怀疑的人。那就是……晋王! 因着上一世的记忆,沈知念一直都知道晋王的野心。 春贵人和她都是妩媚的类型,可因为有她在,春贵人身上的宠爱并不多。 难保晋王不是想除掉她,为春贵人铺路。 就算不是这个原因,晋王也想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身为大周唯一的王爷,晋王也有能力办到此事! 当然……即便心中怀疑定国公府和晋王,沈知念也没有完全相信庄妃。 焉知庄妃不是看准了这几点,所以故意混淆视听。 沈知念可不会完全指望着,南宫玄羽还她一个清白。 只是这个刻意针对她的阴谋,需要抽丝剥茧去分析,不是短时间内能找出凶手的。 沈知念看向了满脸担忧的璇嫔。 她是生育过的人,知道女人的月子若是坐不好,会留下许多病根。 璇嫔在月子中,还如此不顾自身关心她,沈知念心头不免一暖:“璇嫔妹妹,本宫这里不碍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璇嫔如何放下得下。 可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再多言语上的安慰也是徒劳。 她望着沈知念,认真地问道:“宸贵妃姐姐,有什么事臣妾能帮忙的?” 她再也不要做那个,只知道躲在宸贵妃姐姐身后的人。 她要帮着宸贵妃姐姐度过此次难关! 听璇嫔这么一说,沈知念还真有一事需要她帮忙。 她没有和璇嫔客气,直接道:“今日的事传开后,宫中定会流言四起。保不准会有有心人借机中伤本宫,甚至四皇子。” “本宫一时间恐无暇顾及此事,就劳烦璇嫔妹妹派人关注,有没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了!” 一是因为沈知念手底下虽有许多得用的人,但要调查此事,或许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用处。 二则是因为,璇嫔刚生下六皇子不久,还在月子中,外面的人不会想到她,并对她有所防备。 由璇嫔的人去注意宫中的流言,再合适不过。 璇嫔重重点头:“宸贵妃姐姐,您放心,臣妾一定派人做好这件事!” 知道这种时候,沈知念还有许多事需要吩咐。璇嫔没有再打扰她,这个插曲过后,就起身告退了。 回到侧殿,珠儿扶着璇嫔躺到了床上,关切道:“娘娘,奴婢知道此次情况特殊。可您关心宸贵妃娘娘,也要注意自个的身子啊!” “您还在月子中,就这样跑出来,万一吹风了头疼怎么办?” 璇嫔摸了摸额头,不以为然道:“这不是披着披风,戴着月子抹额吗?不打紧的。” “珠儿,宸贵妃姐姐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亲自带人去留意,宫里有没有人散播谣言。” “若是有,先不要打草惊蛇,查清楚是谁做的。” 珠儿重重点头:“是!” 她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珠儿明白,此事不管是对娘娘,还是对她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可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做承乾宫的掌事大宫女了,不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否则怎么保护娘娘,怎么保护六皇子? 主殿。 帝王只下旨,让沈知念幽居钟粹宫,并没有限制其他人的自由。 芙蕖去派人送密信出去了,让沈茂学严密关注此事,并暗中调查。 虽说他们的父女感情淡薄,但沈知念明白,事关整个沈家利益的事,不用她说,沈茂学也会一万个上心。 随即,她走到桌案前,开始给赵云归写信。 周钰溪负伤昏迷的事已经传回了京中,赵云归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沈知念一是放心不下好友,二是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当然,赵云归的身孕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周家人为了避免她受到刺激,发生意外,瞒着她这件事也有可能。 故而沈知念在信中并未直接提及,跟边境有关的事,只是像过往一样寒暄。 若赵云归已经知道了跟周钰溪有关的事,肯定会在回信中叙说自己的担忧。 沈知念倒是希望,好友还不知道真相。不然一个孕妇,得受到多大的刺激…… 知道沈知念的用意后,菡萏不解地问道:“娘娘,您为何不直接询问周家的人呢?” “周小将军突袭失败,负伤的事,他们肯定比周少夫人一个内宅妇人更清楚。” 沈知念沉吟道:“陛下最忌讳的,就是后妃与朝臣来往过多。” 更何况她膝下有四皇子,周家又手握重兵。 京中许多人都知道,沈知念与赵云归是手帕交,她们平日里有来往再正常不过。 第877章 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定会全部拿回来 可沈知念若直接跟周家互通书信,就算帝王不因此忌惮,只怕朝臣们知道了也会多想。 到时候,又会被想做文章的人抓住把柄。 沈知念虽然没解释得太清楚,但菡萏听到那句话也明白了:“……还是娘娘谨慎。” 所以说,世人只看到了娘娘年纪轻轻,就高居贵妃之位,却不知娘娘在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 每一步,娘娘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 很快,小明子就将这封好友寒暄的信,交给信得过的人送去了周家。 芙蕖已经回来了,福了一礼道:“娘娘,您交待的事已经办妥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 接下来,就只有静静地等待回信了。 她相信,幕后之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毁了她的册封礼,肯定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而且后宫想将她踩下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么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沈知念正好趁着这一次,让所有想对她不利的人,都浮出水面! ……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句话放在后宫也是一样的。 后宫每天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处理,宸贵妃被幽禁了,自然需要有人负责此事。 如今四妃之位空缺。 妃位只有雪妃和庄妃。 雪妃要照顾体弱的二公主,恐没有那么多精力,负责后宫的所有事。 南宫玄羽沉吟道:“……传朕的旨意,在事情查清之前,命雪妃与庄妃一同处理后宫事宜。若有裁决不定之事,以雪妃的意思为主。” 李常德并不觉得奇怪。 雪妃娘娘与庄妃娘娘虽同是妃位,可雪妃娘娘有封号,本就比庄妃娘娘高了半级。 “是。”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手中拿着一本奏折,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过了许久,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沉声问道:“宝玺裂开之事,查得如何了?” 李常德心里叫苦不迭。 从陛下下旨调查,到现在还不到一天。如此大的事,哪有这么快查出结果。 以前也没见陛下如此在意后宫的娘娘们,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得是宸贵妃娘娘啊! 李常德弯着腰,恭敬道:“回陛下,慎刑司、刑部与大理寺已经在严查,将所有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人,都带走了。” 念念有多在意封贵妃的册封礼,南宫玄羽心里是知道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敢想象她的心情…… 偏偏这种情况下,他不仅无法去看她,还要下旨将她幽禁,否则舆论只会愈演愈烈。 念念此时该是什么心情? 南宫玄羽光是想着,就觉得心头揪了起来,沉声道:“传朕的旨意,从现在起,三日之内,他们必须查出一个结果,否则所有人都滚回家去吧!” 李常德和前朝的官员们不熟,倒是经常跟苏全叶打交道,此刻忍不住在心里为对方鞠了一把同情泪。 “奴才遵命!” …… 钟粹宫。 小明子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语气里带着的喜悦却藏不住:“娘娘,御前来人了!” 陛下那么宠爱娘娘,一定不舍得娘娘受委屈,说不定是传什么好消息过来的呢。 出了宝玺裂开的事,宫人们就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宫里爬上高位,又突然摔下来的人太多了,他们也怕娘娘会步后尘……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满眼希冀地望着门口。 冰巧也是一样的。 娘娘被幽禁了,陛下就不会来钟粹宫了,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沈知念心中倒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 因为南宫玄羽这时越护着她,不是对她好,反而是害了她。 他越袒护,结合流言,世人就越会觉得她是迷惑君上的妖孽。 而且事情才发生,不会这么快就查出结果。 如果她没猜错,御前的人此时应该是为了另一些东西而来。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平静道:“传他们进来吧。” “是!” 几名太监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起来吧。” 为首那名太监心中虽然有些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宸贵妃娘娘,陛下有旨,在您被幽禁期间,由雪妃娘娘和庄妃娘娘一同处理后宫事宜。” “奴才、奴才们是来拿信物的……” 听到这话,菡萏等人脸色骤变。 怎么会这样?! 但当着御前的人的面,几人心中就算有想法,也没有说出来。 既然是南宫玄羽的意思,沈知念无意为难这些当差的人,冲菡萏和芙蕖道:“取账本、印鉴等物件给他们。” 两人心中虽然难受,却还是低着头道:“是。” 能在御前当差的,哪有傻子? 为首那名太监明白,宸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当然要抓住机会,在宸贵妃娘娘面前卖好。 他冲沈知念露出了一抹笑容讨好,道:“请宸贵妃娘娘放心,陛下也极为在意此事,金口玉言说了,让慎刑司。刑部与大理寺,务必在三日之内查清真相。” “您就先委屈几天。” 这对沈知念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她微微颔首,让芙蕖打赏了这名太监。 太监没想到,到娘娘宫里传触霉头的消息,不仅没有挨骂,居然还有赏赐,连连道:“谢宸贵妃娘娘!” 很快,御前的人就拿着东西告退了。 菡萏看着,心里真的很难受:“娘娘,您好不容易才将庄妃娘娘从四妃之一,斗成了普通妃子,独揽六宫大权。怎么一转眼,陛下又让您把宫权交出去了……” 沈知念的眸色有些晦暗:“这都是暂时的。” 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定会全部拿回来! 所幸南宫玄羽是让雪妃与庄妃,一同负责后宫事宜。雪妃比庄妃多了个封号,手中的权力也会比庄妃多一些。 而且雪妃为人通透,庄妃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菡萏庆幸道:“好在陛下心里还是极为在意娘娘的,三天后,便能知道最终的结果了。” 第878章 先止住流言蜚语(57万打赏值加更) 长春宫。 看着太监们送过来的这些东西,若离脸上满是喜色:“娘娘,奴婢早就说过,就算六宫大权都到了宸贵妃娘娘手中,又如何?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迟早还不是得吐出来!” “后宫啊,只有在您的管理之下,才能井井有条,风平浪静。” 庄妃无奈地看了若离一眼:“本宫只是暂时代宸贵妃管理而已。” 若离撇撇嘴:“娘娘,您的能力又不在宸贵妃娘娘之下,凭什么屈居人下?” “只可惜,这次还有个雪妃娘娘压了您一头。” “您从前做四妃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嫔位呢,现在倒爬到您上面去了……奴婢光是想想,就为您觉得不公!” 庄妃脸上倒没有气愤之色,只是淡然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晋升也好,降位也罢,既是陛下的旨意,我等就当遵守。” 若离感叹道:“娘娘,您真是既贤惠,又识大体!” 她就说嘛,像宸贵妃娘娘那样妖娆妩媚的,最多只能当个妖妃,哪有做当家主母、后宫之主的潜力? 母仪天下之人,就该像自家娘娘这样端庄贤惠! 庄妃虽没有说话,但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代表了后宫权力的印鉴,唇角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若离往外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宸贵妃娘娘为人奸猾。咱们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要不要趁机做些什么,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庄妃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陛下如此在意宸贵妃,已经令人彻查此事了。若我们在其中动手脚,难保不会被发现。” 最重要的是,她在陛下心中的信任,已经经不起消耗了…… 若离有些不甘心:“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 庄妃喟叹了一声:“后宫落井下石之人,何其之多,本宫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若离瞬间明白了。 是啊!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嫉妒成性的女人。 哪怕不是出于嫉妒,为了利益,也有无数人想往上面爬。那身居高位之人,可不就挡了她们的路。 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众人又怎么会放过呢? 就算娘娘不出手,也多得是人会借此机会对付宸贵妃娘娘! 娘娘最是心善不过,自然懒得做这种落井下石之事。 若离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不过……娘娘,您说此次宝玺裂开的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啊?” “宸贵妃娘娘入宫这么久,晋升的速度比离弦之箭还快,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栽这么大的跟头呢。” 庄妃摇了摇头:“世间哪有那么多意外?” 若离若有所思道:“奴婢也觉得,宸贵妃娘娘是被人害了。你说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做到此事?连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都被直接取消了……” 事情刚传开的时候,庄妃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宫里,唯一不想看到宸贵妃高升,又有这个本事的,便只有太后娘娘了。 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道:“不管是谁,横竖此事与我们长春宫无关。” 若离点了点头:“也是。” “不过您与宸贵妃娘娘之间的新仇旧怨不少,就是不知道宸贵妃娘娘会不会把此次的事,算到我们头上了……” 这话倒是提醒庄妃了。 虽说她因着被降位,在陛下心中的信任大不如前的事,不想再惹火烧身,但难保宸贵妃不会怀疑她。 庄妃吩咐道:“让长春宫的宫人最近都谨慎些,莫要着了外人的道。” 若离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真是可惜。 她原本还准备趁此机会,散播一波谣言,彻底将宸贵妃娘娘钉死呢! 可娘娘为了明哲保身,不让她这么做。 希望后宫的那些娘娘、小主们,不要让她失望吧。 …… 果然像沈知念预料的那样,因为她册封礼时发生的事,后宫流言四起。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本就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再加上有人刻意在背后推波助澜,短时间内,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走到许多地方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纷纷。 “我原本还觉得,宸贵妃娘娘将后宫管理得挺好的,可没想到上天不满意她这个贵妃。” “什么宸贵妃?你没听到朝中的大臣们都说,她来妖星转世吗?” “我觉得宸贵妃娘娘平日里对宫人们挺好的,不至于吧……” “妖孽都是会伪装的。要不然为什么?咱们和匈奴的战事失利的消息一传回来,她册封里上的宝玺就裂开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分明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啊!” “是啊,只怕妖妃不除,人心难安!” “难怪陛下从前那么宠爱宸贵妃娘娘,原来都是被妖孽迷惑了!” “……” 珠儿奉了璇嫔的命令,一直关注着宫中的舆论,自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 她将这些事汇报给璇嫔时,都感觉心头气愤难当,更别说璇嫔本人了。 “……娘娘,宸贵妃娘娘的册封礼上,发生那样的事,宫里有人议论是正常的。可流言传得如此离谱,分明就是有人想故意损害宸贵妃娘娘的名声!” 璇嫔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是谁?!” 珠儿自是查清楚了才来汇报的:“回娘娘,虽说许多地方都有人在如此议论,但奴婢发现,流言最开始是从翊坤宫附近传开的。” 璇嫔的眉头狠狠皱起:“翊坤宫的左侧殿如今还空着,就只有主位和右侧殿住了人。这么说不是王嫔,就是春贵人了?!” 珠儿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 “只可惜,流言是捕风捉影的东西,咱们也找不到是她们散播的证据……” 璇嫔沉着脸道:“流言在宫里传得越凶,对宸贵妃姐姐与四皇子的名声就越不利。想必王嫔或春贵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重要的是先止住流言蜚语!” 第879章 重打三十大板,罚俸一年 珠儿道:“奴婢明白,这就去主殿将来此事禀报宸贵妃娘娘!” 璇嫔却叫住了她:“等等!” 珠儿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璇嫔:“娘娘?” 璇嫔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和担忧:“宸贵妃姐姐正在为宝玺的事焦头烂额,更何况她被幽禁在了钟粹宫,连宫权都被收走了。就算知道这些事,除了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你即刻去延禧宫,将此事向雪妃娘娘汇报,请她严惩在后宫妖言惑众之人!” 珠儿认真道:“是!” 她立即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延禧宫。 …… 庄妃以前协理过六宫,处理后宫的大小事宜,对她来说十分简单。 可雪妃还是第一次得到宫权,而且此次她要管的事比庄妃更多,再加上要照顾二公主,不免有些忙碌。 所幸二公主自从满周岁后,身体明显好了很多。雪妃看账本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的地毯上安静地坐着,不哭也不闹。 这时,虞梅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璇嫔娘娘身边的珠儿求见。” 雪妃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向来不与后宫的妃嫔来往,跟璇嫔更无交情。璇嫔这时派自己的贴身宫女来延禧宫,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和宸贵妃有关之事? 雪妃放下手中的账本,道:“传她进来吧。” “是!” 珠儿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给雪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雪妃清冷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你求见本宫,有什么事吗?” 珠儿像倒豆子般,把那些事说了一遍。 末了,才道:“……雪妃娘娘,这些流言明显是有人刻意传播,为的就是妖言惑众,中伤宸贵妃娘娘。” “您如今负责后宫的事宜,奴婢求您,一定要严惩散播谣言之人啊!” 雪妃那双冷淡的眸子里,染了几分愤怒与厌烦。 后宫的斗争从无止境,这些手段实在是下作! 她看向了虞梅,严厉道:“传本宫的命令,宝玺裂开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陛下已经在调查中。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若再有人敢散播此事乃不祥之兆的谣言,即刻重打三十大板,罚俸一年!” 虞梅眼底闪过了一抹讶异。 娘娘虽然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实际是极好相处的。延禧宫伺候的宫人,平日就算做错了什么事,娘娘也只是挥挥手,让他们以后注意。 这还是虞梅第一次听到,娘娘下达如此严厉的命令! 但她能理解。 因为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既然谣言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用严厉的手段惩罚,如何能止住? 虞梅福了一礼,道:“奴婢明白!” 光如此,还不够。 雪妃继续道:“若只是一味地堵住众人的嘴,哪怕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心中也会对宸贵妃娘娘更为不满,认同她是不祥之人的说法。” “虞梅,你再安排延禧宫的宫人们去进行舆论引导,向后宫的宫女、太监们解释,宝玺裂开或许只是偶然事件,不应过度解读。” “先稳定后宫的人心。” 虞梅郑重道:“是!” 雪妃想了想,又补充道:“与此同时,再派人在宫里大力宣扬宸贵妃娘娘的品德和才能,强调她自从协理六宫以来,种种善举和对后宫事宜的妥善处置。” 此举便是为了让大家明白,宸贵妃娘娘完全具备当贵妃的资格和能力,不应因为一个意外,就否定她的一切。 接到这些命令,虞梅立刻去办了。 雪妃已经从珠儿口中知道了,谣言最先是从翊坤宫附近传开的。 她看向珠儿,道:“你回去向璇嫔复命吧,本宫会尽力去找,谣言究竟是谁散播出的证据。” 雪妃入宫后虽一直不争不抢,但她有强大的家世,位分也一直比璇嫔高许多。在宫里的根基,可比璇嫔深多了。 任务完成,珠儿重重松了一口气:“是。” “奴婢告退!” 二公主依旧坐在毯子上,玩着自己心爱的玩具,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雪妃看着她,清冷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当初若不是宸贵妃娘娘在其中相助,她不可能这么顺利抚养二公主。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中。 如今宸贵妃娘娘遭了难,她能为对方做的,也只有这些事了。 但只要有她在,后宫就别想有一丝,于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不利的谣言! …… 珠儿回去后,将延禧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璇嫔汇报了。 璇嫔躺在床上,重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雪妃娘娘在宫里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本宫相信,她是个有能力的!” “有雪妃娘娘出手,后宫的谣言一定很快就会被平息!” 前朝的事,她们再怎么也管不着,但一定会为宸贵妃姐姐守好后宫,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珠儿笑着问道:“娘娘,现在可以将这些事,向宸贵妃娘娘汇报了吗?” “宸贵妃娘娘要是知道,您和雪妃娘娘都如此关心她,心里肯定会非常温暖的!” 璇嫔摇了摇头:“再等等,等谣言彻底平息了再说,不要给宸贵妃姐姐徒增烦恼。” “你现在再去关注宫里的舆论。” 珠儿点头道:“是!” 此次的谣言确实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可在宫里当差,谁不怕挨板子、被罚俸禄啊? 听到雪妃的命令,许多宫人都老实了不少。 但还是有一些,心里其实并没有太敬畏。部分管不住嘴的人,依旧在私底下谈论。 然而遭人发现后,他们被当成了典型,在无数宫人面前被按在春凳上,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未来一年的例银也被扣光了。 宫女、太监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住了嘴。 他们可不想因为嘴皮子上的一时痛快,承受这么严重的后果…… 被打三十大板,这不得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下不来床啊! 管事的嬷嬷和公公,能看着他们偷这么久的懒? 到时候,他们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第880章 美人,不该为战事失利顶罪 而且辛辛苦苦在宫里当一年的差,却半文钱都拿不到,这也太可怕了! 在雪妃的强势手段之下,后宫的流言蜚语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 那些在暗处搅动风云的人,即便想继续煽动舆论,也做不到了。而且他们也怕再继续下去,会暴露自己。 就这样,后宫一下子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然而就像雪妃猜想的那样,以强势手段镇压,众人就算表面上不说什么,心中也有许多想法。 不少人都觉得,之前的传言肯定都是真的,不然雪妃娘娘为什么急着堵住大家的嘴? 所幸,雪妃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延禧宫和揽月轩的人,都在宫里叙述着许多事实。 璇嫔一直和沈知念住在一起,对她的事情是最清楚的。特意派珠儿找到了不少宫人,让他们告诉大家,自己身上经历过的事。 “柳贵人从前管理后宫的时候,只在意宫里有没有出大问题,哪会在意我们这些底层太监、宫女的死活?” “每个月,我们若是不拿例银孝敬上面的管事嬷嬷和公公,在宫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但自从宸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后,大力整顿了这一现象,我每个月的银子都能存下来了。” “是啊!宸贵妃娘娘管理后宫的日子,我存的银子比以前加起来还多!” “之前内务府的小生子,仗着自己是一个管事的干儿子,就处处欺压我们。但宸贵妃娘娘知道后,立刻就让胡公公处置了他。” “宫里,奴才的命比草还贱,除了宸贵妃娘娘,还有谁会把我们当人看?” “如此善良、公允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妖星降世?宫里就没有比宸贵妃娘娘更好的人了!” “那些说宸贵妃娘娘是不祥之人,不配高居贵妃之位的,倒是举个例子,说她哪里做得不好啊?” “……” 许多宫人原本就不是真的敢对沈知念不敬,更不敢借机踩她一脚,不过是跟随着大众,人云亦云。 随着为沈知念说话、举例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后宫在宸贵妃的管理下,究竟有多井井有条。 至少除了当权者,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小太监,也能活得像个人样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颅,觉得自己不该听风就是雨。 至此,这算这场舆论危机总算彻底化解了。 虽说是璇嫔与雪妃,在其中出了极大的力气,但也确实是沈知念本身立身就正。 若后宫在她的管理下,是乌烟瘴气一片,妃嫔、宫人们怨声载道,那么再多人为她说话,也无济于事。 前朝,也有许多人在为此事忙碌着。 比如沈茂学。 当然,他并非私底下结党营私,谋算着什么。而是正大光明地与一些在朝中有影响力的大臣进行沟通,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沈茂学知道,朝中虽然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以为将宸贵妃娘娘踩下去了,他们家族里的女子就能借机上位,所以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 但更多大臣都是真的一心为国的。 正因为将大周看得太重要了,他们才不允许任何对国运不利的事发生。宁可杀错,可不放过! 跟这些老顽固打交道,说普通道理是没有用的。 故而沈茂学及其麾下的官员,言辞恳切,举了许多例子,想让那些关键人物明白,若废除宸贵妃娘娘的贵妃之位,会带来一系列不良的后果。 比如,宸贵妃娘娘自入宫以来,侍奉陛下便处处妥帖,与陛下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更是四皇子的生母。 如此便说明宸贵妃娘娘的存在,对陛下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 他们口口声声对宸贵妃娘娘口诛笔伐,就当真不考虑陛下的感受,不考虑四皇子吗?若生母成了废妃,四皇子将来必然也会被人诟病。 后宫群龙无首,权力斗争也会因此加剧。 而且陛下因为一个意外,就废了用心侍奉他,为他诞下了皇子的贵妃,也会导致声誉受损。 虽然有许多顽固的大臣,依然固执己见,但还是有不少人被他们说动了。 如今大周正在与匈奴开战,若贸然废了宸贵妃娘娘的贵妃之位,导致后宫动荡。后宫不宁,陛下如何能专心处理国事? 如此看来,废除宸贵妃,确实弊大于利。 翌日早朝时,对沈知念口诛笔伐的声音忽然少了许多,她面临的非议也不像之前那么可怕了。 …… 钟粹宫。 芙蕖拿了两封信,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封是沈茂学写的,上面说慎刑司的情况,沈知念在宫里比他更清楚,礼部和大理寺也在加紧调查此事了。 若有眉目,他会第一时间来信告知。 而且朝中关于此事的非议,已经少了许多,让沈知念不必忧心。 另一封是赵云归的回信。 她果然已经知道,周钰溪负伤昏迷的事了。 但赵云归倒比沈知念想象中刚强许多,并没有被这个坏消息击倒。 或者说周家满门忠烈,每一代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战死沙场。从嫁给周钰溪的那一刻,赵云归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此次他只是负伤,而不是……马革裹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赵云归亦知道,这个消息是在沈知念册封礼,宝玺裂开那日传来的。所以许多人都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当作攻讦沈知念的理由。 百姓们知道这些事,民间也有不少人在谈论了。 周家的反应速度很快,在舆论被有心人引导之前,首先派了许多人去茶楼、酒肆等人群密集,消息传播极快的地方说明情况。 胜败乃兵家常事。 周玉溪此事突袭失败,负伤昏迷,乃是军中出了奸细。就算要怪,也该怪负责此事的将领管理不力,怎么都怪不到千里之外的宸贵妃头上。 千千万万的将士在边境保家卫国,他们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屑将战争的胜利或失败,归咎在一个女人头上。 美人,不该为战事失利顶罪! 第881章 居然是她(150万票加更) 周家世代忠良,忠烈满门,本就深受百姓的爱戴。他们的话语,在民间有着极重的分量。 周家人都这么说了,百姓们怎么可能还将战事失利的事怪到沈知念头上。 由于周家处理此事十分及时,对沈知念不利的话语还没传开,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心腹们自然也知道信上的内容。 菡萏感叹道:“娘娘,这就叫种善因,得善果!” 当初若不是有娘娘的提醒,周将军早就在剿匪归来的途中,中埋伏身亡了。 因着那件事,周家一直记着娘娘的恩情。 如若不然,周家只忠于陛下,从不参与朝堂和后宫的斗争。就算娘娘与周少夫人是手帕交,他们也不可能如此维护娘娘。 只有沈知念明白,当初传信救下周将军的事不是偶然,而是她凭借前世的记忆,刻意为之。 为的就是让周家欠下她的恩情,从而拉拢周家。 如今果真起到了意料中的作用! 既然赵云归已经知道了周钰溪负伤的事,沈知念就不用担心这个消息会刺激到她了。 她在信中宽慰了好友一番,然后询问周钰溪负伤的消息,最先知道的有哪些人?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为了稳定军心,肯定不会立即公开。那么便说明,一开始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到后来,奸细已经抓到,局势稳定了,消息才传开。 既然幕后之人能布下这个局,让战报恰好在她举办册封礼的那天送到京城,便证明对方早已知道了内情,不然哪来的时间布局? 那么只要弄清楚,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是谁,就能确定此次陷害她的人了! 写完密信,沈知念将它封起来交给了芙蕖:“你用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去周家,交给周少夫人!” 芙蕖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 帝王只给了三日时间,慎刑司、礼部和大理寺,都没有丝毫停歇。 除了抓涉事的宫人到慎刑司审问以外,苏全叶首先调查了宝玺的保管流程。 宝玺何时入库、有哪些人经手、存放的具体位置等等,都有完整的保管记录。 他要确定的就是在册封礼之前,宝玺的保管情况,看是否存在异常的借阅或移动记录。 同时,苏全叶也审问了负责保管宝玺的相关人员,看在宝玺的保管期间,它是否有过碰撞、损坏的迹象。以及他们在保管过程中,具体操作的和注意事项,有没有严格按照宫规执行。 与此同时,慎刑司还审问了参与册封礼筹备、执行的宫人。 包括引礼女官、太监、宫女等,了解他们在仪式开始前,和册封礼过程中的行踪和活动。看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宝玺吗?有没有人存在异常行为? 一旦有人的表情、态度和言行举止不对劲,或回避、隐瞒,立刻严加审问! 大理寺则负责调查当时在场的官员等。 当然,奴才可以随便用刑,官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可不行。 故而大理寺只是询问他们,是否看到了宝玺裂开的瞬间,是否有发现任何异常,或可疑的情况。 势必要从每一个细节和线索中,以便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而刑部带走了裂开的宝玺,让数名有丰富经验的工匠,查验宝玺的裂缝形态,以及裂缝的走向、深度等等,确定它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裂开的。 同时,刑部还调查了所有负责制作宝玺的工匠、官员。 除了查他们本人以外,还将他们家族及背景关系也查了个遍。看是否能找到有人有破坏宝玺的动机,是否有人受到了他人的指使或利诱。 这些事情的工作量可不小。 然而陛下早已发话,若在规定的期限之前查不出结果,所有人都摘了乌纱帽回家! 负责此事的官员,只能日夜不歇地调查。实在困得受不了了,便打一会儿盹。 终于—— 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慎刑司、刑部与大理寺将查到的线索,都禀报给了帝王。 刑部尚书整理了三方得到的证据,交给李常德呈上去,恭敬道:“……启禀陛下,臣等最终查出,此事乃是铸印局的一名匠人,在铸造宝玺时动了手脚!” “宝玺从外观看起来完好无损,可一旦经过短暂的烈日暴晒,便会从中间裂开。” “而宸贵妃娘娘举办册封礼,引礼女官将宝玺授予她的时刻,正是正午。那时宝玺已在阳光下经历了暴晒,才会一到宸贵妃娘娘手中就裂开。” 即便南宫玄羽早就知道,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定是有人在陷害念念。 可当真听到此事是有人蓄意为之时,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还是燃起了滔天怒火! 帝王面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之色,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此事是何人指使?!” 刑部尚书继续道:“回陛下,经查明,那名匠人与康嫔娘娘的母家,乃是远房亲戚……” “重刑之下,他交代此事、此事来了是受了张家人的指示……” 康嫔姓张。 若只是普通的低位宫嫔,刑部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肯定就去张家拿人了。 然而康嫔娘娘乃一宫主位,在后宫的位分不低,膝下还抚养着五皇子。 一是因为帝王给的时间太短,他们只来得及查到这里,还未审问张家。 二则是因为,没有帝王的旨意,不管是慎刑司、刑部还是大理寺,都不敢贸然对五皇子的外祖家动手。 刑部尚书拱手请示道:“是否要去参加捉拿涉事之人,严加审问,还请陛下定夺!” 康嫔的家世在后宫只能算极为一般。 而且宰相都还有几个泥腿子亲戚呢。 张家有亲戚在铸造司做匠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让南宫玄羽感到诧异的是,最终查出来的嫌疑人,居然是康嫔? 他从未听说过,康嫔与念念有仇。 更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南宫玄羽没有急着下旨,而是微眯着眸子问道:“宝玺裂开,与战事失利的消息传来,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第882章 让顾锦潇负责 刑部尚书恭敬道:“回陛下,目前并未发现两者之间的关联,应该只是巧合。” “若要确定,还得继续深查下去。”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抹深色。 边境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若要派人去深查此事,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念念受委屈不说,时间拖得越久,于她的名声越不利。 而且匈奴正在与大周开战,他为了一名后妃,贸然派人去边境调查,也会导致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道:“即刻审问与张家有关之人!” 虽说他不知道,康嫔有什么理由害念念。可后宫的女人心思深,谁知道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实际上是什么心肠。 “……是!” 不管怎么样,他们在三日之内能查出这一步,头上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接下来只要找到真正策划此事的人,便不会再承受陛下的怒火。 这个插曲过后,慎刑司、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退下了。 李常德就是帝王肚子里的蛔虫。 看到南宫玄羽眼底的心疼之色,他立刻弯着腰道:“陛下,如今虽还没找出真正的凶手,但起码能证明宝玺突然裂开的事,是一场针对宸贵妃娘娘的阴谋。上天降下预警的说法,已经不攻自破。” “宸贵妃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不是该接触钟粹宫的幽禁了?” 南宫玄羽赞赏地看了李常德一眼:“那你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旨!” 李常德应了声“是”,笑呵呵地派小徽子过去了。 另一名小太监低着头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这样的好事,李公公又会让小徽子去做。 都是在养心殿当差的小太监,小徽子的荷包可比他丰厚多了。谁让人家有个好师父呢,每个月的打赏都是例银的许多倍。 不仅李常德,御前伺候的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因为这几天,陛下不得不幽禁了宸贵妃娘娘,整天都沉着一张脸,养心殿的气氛很是压抑! 现在好了,知道此事不仅与宸贵妃娘娘无关,相反,她还是受害者。陛下不用再幽禁她,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李常德最大的任务,就是为帝王排忧解难。 见南宫玄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顷刻间就能想到,陛下一定是觉得宸贵妃娘娘此次受了委屈,在想着怎么补偿她呢。 李常德弯着腰,提议道:“陛下,奴才觉得,为了安抚宸贵妃娘娘此次受的委屈,您不妨重新下令,让礼部和造办处重新制作一枚更为精美的宝玺,象征着宸贵妃的地位和荣耀是不可动摇的!” “在制作过程中,还可以邀请有威望的大臣们参与监督,确保宝玺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且质量和工艺都达到最高标准!” “等新的宝玺制作完成后,再为宸贵妃娘娘举办一个笼罩的册封礼,让所有人明白,宸贵妃娘娘的贵妃之位是不可动摇的!” 南宫玄羽抬眸扫了李常德一眼。 要不这么说养心殿的这么多宫人,唯有李常德最深得他心。 “便按照你说的做。” 南宫玄羽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传朕的旨意,由顾爱卿去督办此事。” 他是天子近臣,更是念念册封礼的正史。 南宫玄羽也听说,册封礼当日发生那件事后,内阁官员与大学士都在对念念口诛笔伐,唯有顾锦潇严格执行他的命令,要让册封礼圆满完成。 将重新制作宝玺的事,交给顾锦潇去办,最合适不过。 李常德弯着腰道:“奴才遵命!”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南宫玄羽淡声道:“有话就说。” 李常德笑呵呵道:“陛下,奴才只是觉得,此事虽然查明了是人为,可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云亦云之辈。” “为了彻底止住流言,不会再有人拿‘不祥’二字攻讦宸贵妃娘娘,不如让法源寺的高僧入宫进行祈福活动,祈求上天保佑皇宫平安、国家昌盛!” “同时也为宸贵妃娘娘正名,告诉世人,哪怕宝玺裂开带来了不祥之兆,也可以通过高僧虔诚的祈祷,化解可能出现的危机。” “从此,便不会再有人拿此说事了。” 南宫玄羽思索了一阵,觉得李常德言之有理。 他看李常德的目光带了几分笑意:“难得您如此为宸贵妃着想,吩咐人去安排吧。” 李常德应了声“是”,笑着道:“奴才只想为陛下分忧,不愿陛下再因担心宸贵妃娘娘而烦劳。” 南宫玄羽这次难得没有反驳。 他确实很担心念念。 然而在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之前,念念依旧处于风口浪尖,他不好在这时去看她。于是便吩咐李常德,派人送了许多赏赐去钟粹宫。 …… 钟粹宫。 沈知念已经知道了,璇嫔和雪妃做的那些事。 若没有她们,恐怕宫里的谣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妖妃了。 菡萏低着头笑了笑:“奴婢总觉得,璇嫔娘娘跟从前比起来,成长了许多,这难道就是为母则刚吗?” 芙蕖道:“在宫里待久了,人都会变的。” 毕竟后宫就是一个愚蠢之人活不下去的地方。 芙蕖点头道:“还有雪妃娘娘,看着清清冷冷的,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没想到这么人心肠。” 沈知念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习惯了单打独斗,习惯了对人有着极重的防备心。 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盟友护着的感觉。 似乎……也不错。 沈知念的心头,泛起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暖意。 这是,小明子进来汇报道:“娘娘,小徽子求见。”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微微凝固了一下。 御前的人赏赐过来,奉陛下之名,收走了娘娘手中的宫权。 谁知道小徽子今天来,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沈知念的心情要乐观许多。 因为今天便是帝王规定的最后一日了。 她看向小明子,道:“传小徽子进来吧。” “是!” 第883章 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影响 小徽子进来后,恭敬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道:“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此次过来,是陛下下达了新的旨意?” “奴才恭喜宸贵妃娘娘!贺喜宸贵妃娘娘!” 小徽子一脸喜色道:“慎刑司、刑部与大理寺已经查明,您册封礼当日,宝玺裂开之事乃是人为,为的就是借流言来中伤您!” “陛下已经明白您是清白的了,特意命奴才来传旨,解除钟粹宫的幽禁。” 小徽子的话音落下后,所有人脸上都是浓浓的喜色。 菡萏激动地问道:“果真?!” 小徽子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芙蕖欣喜道:“真是太好了!” “是啊!奴才就知道,宫里就没有比娘娘更配当贵妃的人了,上天怎么可能降下警示?果然是有烂心肝的人,在背后算计娘娘!” “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陛下有没有严惩那人?” “……” 这些问题,也是沈知念想知道的。 小徽子没有卖关子,冲着沈知念恭敬道:“回陛下,负责此事的大人们查出,宝玺突然裂开,乃是铸印局的一名匠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沈知念不解地问道:“册封礼当日接触宝玺的人那么多,那名匠人如何能确定,宝玺到了本宫手中才会裂开?” 要是在其他人手里就裂了,那便是天大的罪过,无论如何也算不到沈知念头上来。 小徽子对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也只是刑部尚书向陛下汇报的时候,他听了一耳朵。 “回宸贵妃娘娘,据说是那名匠人用了特殊手法,宝玺正常情况下没事,只有受到烈日暴晒才会裂开。” 听到这里,沈知念算是明白了。 宝玺从制作到拿到册封礼上,接触过的人虽然很多,可大部分都是在室内。册封礼刚开始是早上,宝玺自然不会有事。 可一应繁琐的流程下来,已经是正午了,沈知念恰好会接过有问题的宝玺。 幕后之人还真是算无遗漏! 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城府? 沈知念望着小徽子问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小徽子如实道:“目前还未查出具体真相。” “不过刑部的大人说,那名匠人是康嫔娘娘母家的远方亲戚……” “陛下已经下旨,让刑部严审张家与此事有关之人了。”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骤变! 宫里的其他人不知道,沈知念的心腹却是清楚,康嫔娘娘与自家娘娘是盟友啊! 甚至康嫔娘娘抚养五皇子,也是因为娘娘在其中出力。 这件事怎么可能是康嫔娘娘做的?! 同样诧异的人,还有沈知念。 但她并没有急着下结论,只是冲小徽子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接到她的眼神示意,芙蕖递了一个荷包给小徽子。 小徽子喜笑颜开道:“多谢宸贵妃娘娘!奴才在这里恭喜娘娘否极泰来!” “若宸贵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小徽子前脚刚离开,胡忠才后脚就带着内务府的人过来了。 “奴才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胡忠才笑呵呵道:“陛下特意吩咐奴才,给宸贵妃娘娘送了许多赏赐过来,请贵妃娘娘过目!” 随着胡忠才挥挥手,内务府的小太监们端着一个个托盘进来了。 “陛下赏宸贵妃娘娘赤金累丝嵌东珠凤钗三支、和田白玉缠枝莲纹步摇两对、鎏金点翠嵌红宝石牡丹钿子一顶、月白色织金纱绣裙一条、藕荷色缂丝大袖衫一件、鹅黄色云锦云肩一件、翡翠雕松鹤延年摆件一座、羊脂玉雕一对、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香炉一具……” 随着胡忠才的话音落下,一件件精美又华丽的宝物,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帝王此举除了补偿沈知念以外,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六宫的人,沈知念在他心中的地位,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影响。 谁都别妄想轻视宸贵妃! 胡忠才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内务府总管这个位置,可是肥差中的肥差,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宸贵妃娘娘被幽禁的这几天,他平日里的那些对手,没少说冷嘲热讽的话。 意思就是他会和陈亚明、陈扬明一样,落到花无百日红的下场。 宸贵妃娘娘倒台后,他这个内务府总管也就做到头了! 胡忠才虽然相信,以宸贵妃娘娘的本事,一定不会被这个困难打倒,可心中还是忐忑不已。 直到今天,他高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宫里的美人再多,又如何? 有人用计谋,成功算计了宸贵妃娘娘,又如何? 还不是动摇不了她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只要陛下宠爱宸贵妃娘娘,其他人就别想取代自己! 很快,偌大的主殿都快堆不下了…… 谁不喜欢好看又奢华的东西? 看着一件件精心制作的宝物,沈知念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南宫玄羽确实将她放在了心里。 直到送完了所有东西,胡忠才才将手中的单子交给了沈知念:“请宸贵妃娘娘过目!” 沈知念大致扫了一眼,就将单子交给了芙蕖。 接着,她打赏了胡忠才,和跟着他过来的这些小太监。 所有人都拿到了丰厚的赏赐,心情极好! 胡忠才离开后,菡萏看着内室琳琅满目的宝物,感叹道:“娘娘,您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再这样下去,咱们钟粹宫的库房都快放不下了吧……”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看向芙蕖道:“挑一些合适的摆在殿中,其它东西小心收进库房。”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众人都忙碌起来了。 过了许久,才将赏赐都收拾好。 虽说钟粹宫原本的摆设,也很富丽堂皇,可又添了一些宝物后,看起来更美丽奢华了! 沈知念坐在主位上,任由他们忙碌,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884章 不得不交出手中的权力(58万打赏值加更) 肖嬷嬷关切地问道:“娘娘,您还在想那名匠人的事?” 沈知念点了点头。 菡萏站在她旁边,道:“娘娘,您上次不是还说,有能力在宝玺上动手脚,又知道边境消息的人屈指可数。” “康嫔娘娘的母家不显,在军中更无人,此事会是她做的吗?” “再说了,害您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沈知念也没想到,此事与康嫔有关。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说到底,所有事情都只是本宫的猜测。” “或许宝玺裂开,与战事失利的消息传来,在同一天,只是巧合。幕后之人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借宝玺的事毁本宫的名声。” 如此一来,康嫔就能做到此事了。 菡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娘娘,您也怀疑康嫔娘娘吗?可她……不是您的盟友吗?” 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后宫惊险,人心难测。便是亲姐妹,都有在背后捅刀的可能,更何况是盟友?” 肖嬷嬷认同地点了点头。 娘娘不完全相信别人,是对的。 这样才能在后宫走得更远! 若结盟了,就彻底把对方当成自己人,那才是不谨慎。 菡萏眸中满是诧异:“这么说,这件事真有可能是康嫔娘娘做的?!” “您帮了她这么多,她怎么能当白眼狼呢……” 沈知念却摇了摇头:“本宫虽没有完全相信康嫔,却也没说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或许是在本宫不知道的时候,她悄悄生了什么暗心。” “又或许真正策划此事的人,洞察到了本宫与康嫔在暗处的盟友关系,想离间我们。” “还或许……五皇子虽活不过二十岁,但好歹也是个皇子。康嫔抚养着他,在后宫的地位就不低。有人想让她与本宫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 “具体是什么情况,等刑部的调查结果吧。” 菡萏和芙蕖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虽说她们一路陪着娘娘走来,见识了无数阴谋诡计,可此时还是不得不感叹,深宫真是惊险! 哪怕是盟友,也不能完全相信,甚至还要提防…… 钟粹宫的幽禁已经解除,沈知念再派人出去也方便很多。 她看向了小明子,道:“你派人去注意储秀宫的动静。” “记住,悄悄的,莫要被人发现了。” 小明子重重点头:“请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 后宫有无数人,都在关注宝玺裂开一事,这个调查结果自然以极快的速度,在宫里传开了! 一时间,宫中又多了许多议论的声音。 不过因着雪妃之前下达的命令,宫人们心中有所顾忌,即便是讨论康嫔,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分。 长春宫。 若离眼中难掩讶色,随后又变成了幸灾乐祸:“……居然是康嫔娘娘?!” “那真是太好了!” “您照料了郝嫔娘娘那么久,才等到她生下五皇子,没想到却被什么都没做的康嫔娘娘摘了果子,奴婢早就看康嫔娘娘不顺眼了!” “如果这个罪名坐实,敢算计宸贵妃,康嫔娘娘就算不被赐死,也会被打入冷宫!” “届时五皇子没了母妃,您不就是最有资格抚养他的人了!” 看着若离脸上的兴奋之色,庄妃没有说话。 见她一直沉默着,若离好奇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庄妃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本宫只是在想,此事真的是康嫔所为吗?” 若离眨了眨眼睛,诧异道:“慎刑司、刑部和大理寺都查出,在宝玺上动手脚的那名工匠,和康嫔娘娘沾亲带故。此事不是她做的,难道还有其他人?” 庄妃微眯起了眸子:“其他人不知道,本宫心里却是清楚的。康嫔能抚养五皇子,少不了宸贵妃的功劳。” “既然她已经在暗中投靠了宸贵妃,此次为何又要背刺对方?”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妃,抚养的五皇子又活不过二十岁,就算宸贵妃倒下了,也轮不到她上位,本宫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若离愣了愣:“……或许,康嫔娘娘是被人利诱,或者威胁了呢?” “在宫里,有权有势之人,想让别人为自己办事,可太容易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 庄妃微微一笑:“横竖凶手是康嫔也好,不是她也罢,都与我们无关,这该是宸贵妃操心的事。” “带上与宫务有关的账本与印鉴,去钟粹宫。” 话题转变得太快,若离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啊?” 庄妃也不介意,耐心地解释道:“之前是因为宸贵妃娘娘被幽禁了,陛下才命本宫与雪妃一同处理六宫事宜。如今真相已经明了,钟粹宫的禁足也解了,本宫自该把属于宸贵妃娘娘的宫权还回去。” 若离虽明白了,可还是有些不甘心:“……账本和印鉴,在您手里还没捂热呢。” “娘娘,让您处理六宫事宜,是陛下下的旨意。既然陛下没有新的旨意,您真的要这么快把东西还给宸贵妃娘娘吗?” 庄妃冲她摇了摇头:“傻丫头。” “宸贵妃无错,陛下怎会褫夺她的六宫大权?既然账本与印鉴迟早都是要还到钟粹宫的,何必等别人开口呢?” “到时候脸上就不好看了……” 若离低头道:“奴婢明白了。” “只是这些事,您让宫人去做就行了啊。外头太阳大,您仔细中了暑气。” 庄妃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不如此,怎么凸显出本宫对宸贵妃娘娘的恭敬之心?” “怎么让众人,让陛下明白,本宫绝无觊觎宫权之心?” 若离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道:“娘娘,您真是太贤德了!” “雪妃娘娘要照顾二公主,这回肯定脱不开身。有您做对比,说不定大家会觉得她贪婪权势,舍不得把手中的宫权交出去呢!” “就算她知道消息后,再把东西送去钟粹宫,也晚了您一步。大家还是会觉得,她是看到您这么做了,才不得不交出手中的权力。” 第885章 雪妃先到了 钟粹宫。 芙蕖进来通传道:“娘娘,雪妃娘娘求见。” 沈知念道:“快请!” “是!” 雪妃身后还跟着许多宫人。 进来后,她朝沈知念行礼:“臣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乳母同样抱着二公主行礼。 沈知念含笑道:“不必多礼,赐座。” “谢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朝二公主招了招手:“来,给本宫看看。” 乳母立即将二公主抱到了她面前。 二公主好奇地转头看着周围,然后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可爱的小乳牙。 沈知念温和地望着她:“囡囡认识宸娘娘吗?” 二公主冲她笑着,一边拍手一边道:“娘……娘……娘娘……” 菡萏他们脸上都是惊喜之色:“二公主都会叫‘娘娘’了?!” “真乖啊!” “这也太可爱了吧!” “……” 自从做了母亲后,沈知念更加喜欢小孩子了。 听着二公主奶呼呼的叫声,她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解下腰间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递到了二公主手中:“这还是二公主第一次叫宸娘娘,来,这是宸娘娘送你的礼物。” 雪妃自然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连忙推辞道:“宸贵妃娘娘,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 沈知念笑道:“囡囡是大周的金枝玉叶,多贵重的礼物都配得上。” “是不是呀,囡囡?” 二公主还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话,但她喜欢手中漂亮的玉佩,笑得很开心。 话已至此,雪妃也没有再推辞,只是道:“那臣妾就替囡囡多谢宸贵妃娘娘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知念望着雪妃道:“本宫已经知道,上次宫里流言四起,是你以强势手段平息了。” “多谢!” 雪妃的耳根一红,移开目光道:“陛下让臣妾暂代六宫事宜,这本就是臣妾的份内之事。” “再说了……臣妾亦不喜有人兴风作浪,借机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沈知念抬眸问道:“本宫听说,流言最开始是从翊坤宫附近传开的?” 雪妃点了点头,惭愧道:“只是捕风捉影的事,难以找到证据。臣妾现在还不能确定,此事究竟是王嫔,还是春贵人所为。” “亦或是有其他人散播了谣言,嫁祸给她们。” 这件事是谁干的并不重要,左右王嫔与春贵人,在立场上都是沈知念的敌人。 她望着雪妃,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雪妃清冷的面容上,染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她朝后面招招手,宫女立刻捧着托盘过来了。 雪妃道:“钟粹宫的幽禁已经解除,六宫事宜,理应由宸贵妃娘娘继续主持。臣妾今日过来,是还账本和印鉴的。” 沈知念微微颔首,让芙蕖把东西收下了。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知念好奇地问道:“雪妃还有话要说?” 雪妃小巧的耳垂,似乎比刚才更红了一些:“上次囡囡的周岁礼,多亏了宸贵妃娘娘事无巨细地安排,才能进行得那么顺利,臣妾心中一直非常感激。” 沈知念道:“就像你说的,陛下让本宫协理六宫,那是本宫的分内之事,无需言谢。” 雪妃摇了摇头:“是按照宫规完成任务,还是真的对二公主的周岁礼上了心,臣妾还是能分辨的。” “钟粹宫富丽堂皇,臣妾不知宸贵妃娘娘还缺什么,亦不知您喜欢什么,故而亲手做了一套寝衣,还望宸贵妃娘娘莫要嫌弃……” 说道最后,雪妃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虞梅立刻端着托盘上前:“依旧是宸贵妃娘娘上次的尺码。” 雪妃第一次给她做的寝衣,穿着松紧适中,柔软舒适,比宫里绣娘们的手艺好多了。 没想到这一次,雪妃有给她做了一套。 沈知念没有推辞,示意芙蕖收下,含笑道:“那就多谢雪妃了,本宫很喜欢!” 雪妃微微松了一口气:“宸贵妃娘娘喜欢就好。” 两人正说这话,小明子忽然进来通传道:“娘娘,庄妃娘娘求见。” “哦?” 沈知念微眯起了眸子:“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过来了?” 难不成是和雪妃一样,来送账本与印鉴的? “请她进来吧。” “是!” 庄妃带着若离,还有几名端着托盘的小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副端庄典雅的样子。 看到雪妃也在,若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怎么会这样?! 雪妃娘娘要照顾二公主,不应该没时间过来还东西吗?! 见二公主也在旁边,若离才明白,雪妃将她带过来了。 不是都说二公主身体不好,过去一年雪妃几乎不带着她出门,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若离都在美滋滋地想着,自家娘娘首先把账本和印鉴还回来了,表达她没有觊觎宫权的意思。 那么落后了一步的雪妃,就很尴尬了…… 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可为什么雪妃比自家娘娘来得还早?! 难道就因为延禧宫离钟粹宫,比长春宫更近?! 庄妃的目光落在雪妃身上时,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那么温和的样子,让人捕捉不大异常。 她在距离沈知念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福身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这恭敬而友好的样子,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矛盾。 沈知念挥了挥手:“起来吧。” 庄妃这才带着宫女们起身:“谢宸贵妃娘娘!” 她与雪妃同在妃位,不用给对方行礼。但雪妃比她多了一个封号,所以庄妃要主动向对方问好:“雪妃也在。” 雪妃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一向都是这样的性子,庄妃并不介意。 倒是若离,低着头不屑地撇了撇嘴。 雪妃娘娘成日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她不相信,雪妃娘娘侍寝的时候,面对陛下也是这张死人脸。 不就是看不起自家娘娘,才一个笑脸都不给。 第886章 只要宸贵妃娘娘相信她 沈知念抬眸看向庄妃,直截了当地问道:“庄妃今日来钟粹宫求见,所为何事?” 庄妃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宫女把托盘端上来,温声道:“臣妾是来还账本和印鉴的,请宸贵妃娘娘查验。” 看到沈知念的眼神示意,芙蕖立刻上前接过,细细查看起来。 虞梅这才发现,娘娘刚才送账本和印鉴来的时候,宸贵妃娘娘可没有检查得这么仔细。这不是明摆着,宸贵妃娘娘信任自家娘娘,却不相信庄妃娘娘。 很显然,雪妃也明白这个道理,看沈知念的眼神又温和了一些。 庄妃倒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心中的想法。 别说宸贵妃了,就算是她,由别人经手过的东西,也会仔细查验。 宸贵妃只此举并无问题。 庄妃和雪妃只处理了三天后宫的事,要查验的东西并不多。 不多时,芙蕖便冲沈知念点了点头,让人把账本和印鉴收好了。 沈知念对庄妃和雪妃道:“这几日,钟粹宫遇到了一些事,后宫事宜劳烦你们了。” 两人齐齐起身道:“能为宸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随即,庄妃看向了雪妃,含笑道:“本宫刚才还和若离说,说不定会在来钟粹宫的路上,遇到雪妃。” “不曾想,雪妃竟比本宫快了一步。” 雪妃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你的脚程也不慢。” 这个插曲过后,庄妃便冲沈知念道:“宸贵妃娘娘,东西已经送到,臣妾就先告退了。” 雪妃看了一眼正在打哈欠的二公主,也跟着起身:“囡囡出来这么久,到了小睡的时辰了,臣妾也先带她回去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菡萏,送两位娘娘出去。” “是!” 长春宫和延禧宫在不同的方向,出了钟粹宫,庄妃和雪妃就分道扬镳了。 回去的路上,若离拉着一张脸道:“娘娘,亏奴婢以前还觉得,雪妃娘娘在宫里的那么多娘娘、小主中还算老实。” “奴婢今天算是知道了,她的心眼子比谁都多!” “如若不然,为什么您还没到钟粹宫,她就先到了?” “不就是想让大家,让陛下觉得她不贪恋权势,是一朵纯洁无瑕的水莲花。虚伪!” 庄妃坐在肩舆上,低头扫了若离一眼:“好了。” “她先到就先到吧,不过是还个东西,咱们跟她计较做什么?你少说两句。” 若离这才不情愿地撇撇嘴:“娘娘,您就是脾气太好了。” 庄妃无奈地笑了笑:“咱们管不到别人头上,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舞练得怎么样了?” 说起此事,若离的脸颊一红,难得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应有的娇羞:“……已经比以前进步许多了。” “娘娘,奴婢从未放弃过努力!” 庄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如此上进,本宫定会为你找一合适的机会,不辜负了你的这副花容月貌。” 若离又是娇羞,又是感激:“奴婢觉得,娘娘的容貌才是最出色的!端庄典雅,不像那些妖妖娆娆,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 储秀宫。 五皇子早产体弱,注定活不过二十岁,身体竟比二公主刚出生的时候还弱。 可想而知,康嫔照顾他,可谓费了十二分心思,真的比雪妃刚开始时还要辛苦。 正因为每日太过忙碌、劳累,康嫔几乎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关注宫里的其它事。 这对康嫔来说倒也不错。 她本就不是个心眼多的人,不喜欢后宫复杂的斗争。如今膝下有了五皇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是一桩美滋滋的事。 谁知道这时,彩菊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大惊失色道:“不好了!出事了!” “娘娘,出大事了!” 五皇子刚喝完奶,康嫔正抱着他轻轻拍打,为他排气。 听到这话,她皱起眉头,将五皇子交还给了乳母,望着彩菊问道:“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如今对她来说,最要紧的就是跟五皇子有关的事。可五皇子还好好的呢,能有何大事? 彩菊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关于宸贵妃娘娘,宝……宝玺裂开的事!” 这件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康嫔自然早就知道了。 只是世人并不知,她与宸贵妃娘娘早就在暗地里结为了盟友。 一来,康嫔不想贸然暴露这层关系。 二来,她虽说抚养了五皇子,但在宫里人微言轻,这时也无法做什么。贸然冲出去,可能还会为宸贵妃娘娘添乱。 故而康嫔一直在储秀宫静观其变。 听到彩菊的话,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可是刑部、大理寺和慎刑司的人查出什么了?” 彩菊都快急得哭出来了:“查、查……查到您头上了!” “你说什么?!” 康嫔手中的茶盏猛然落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本宫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查到本宫头上?!” 彩菊像倒豆子般道:“是负责此事的大人,查出在宝玺上动手脚的匠人,是您母家的亲戚!” “陛下已经派人捉拿了张家所有跟此事有关的人,所以老爷才急匆匆地派人递消息进来,让您想想办法……” 康嫔第一次体会到了六神无主的滋味。 她压根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康嫔也明白,在宫里栽赃陷害的事太多了。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之人,成了他人的替死鬼,枉死在这深宫之中。 如今竟轮到了她?! 彩菊又何尝不明白,以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宠爱,一旦这个罪名坐实,娘娘别说继续抚养五皇子了,不被赐死都不错了。 届时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彩菊都快急哭了,望着康嫔着急忙慌地问道:“娘娘,您快想想办法,现在可怎么办啊?!” 康嫔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连此事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是谁在陷害她? 可康嫔明白,只要宸贵妃娘娘相信她,这个危机就解除了大半! 第887章 想听听康嫔如何解释(151万票加更) 康嫔立即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传肩舆,本宫要去钟粹宫,求见宸贵妃娘娘!” “是!” 然而谁知道……康嫔主仆一行人刚走到储秀宫门口,就有一个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过来,把守在了外面。 不管怎么说,康嫔毕竟是五皇子的母妃,侍卫们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康嫔娘娘,陛下有旨,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储秀宫的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康嫔脸色一变,连忙道:“本宫只是想去钟粹宫,亲自向宸贵妃娘娘解释此事,请你们通融一下。” 彩菊立刻送上了一包银子。 虽说人人都爱钱,可帝王的旨意谁敢违抗? 侍卫们不敢收银子,冲着康嫔行了一礼:“康嫔娘娘,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莫要为难。” 随即,他大手一挥道:“关门!” “砰”的一声响起,储秀宫的宫门就此关闭。 自从康嫔抚养了五皇子,储秀宫的宫人们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他们虽说从未在外头子趾高气昂过,可也不用过得像以前那么卑躬屈膝了。众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都是慌乱之色,希冀地看向了康嫔。 这下可怎么办啊? 娘娘能想到办法吗? 康嫔明白自己出不去了,只能紧皱着眉头往主殿走去。 彩菊跟在她身后,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若是宸贵妃娘娘误会了您……” 彩菊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看到康嫔惨白的脸色,她也意识到,娘娘心里可能比自己还慌乱。 彩菊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别多想。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慎刑司,都有那么多能人在。既然这件事不是咱们做的,他们一定会还咱们清白的!” “宸贵妃娘娘如此聪慧,肯定明白此事是有人蓄意陷害,她不会误会您的!” 康嫔坐在椅子上,脸上难掩担忧之色:“本宫怕就怕,此事真的与张家有关……”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与母家的联系并不多。 虽说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可好歹也是个皇子,只要在去世前留下子嗣,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孙! 万一家族因为此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或者有人买通了张家的人,让她被迫卷入后宫的斗争中…… 对康嫔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彩菊自幼陪着康嫔长大,还陷入,她此时也明白了康嫔心中的担忧。 彩菊不会天真地说出,就算这件事真的是张家所为,娘娘不知情,陛下与宸贵妃娘娘应该不会怪罪的话。 因为不管娘娘知不知道,只要这件事是张家做的,娘娘就脱不了干系…… 好比后妃犯了事,会祸及家族;家族出了事,华妃同样也会受到牵连。 就算宸贵妃娘娘相信她,她们的盟友关系也走到头了…… 失去了宸贵妃娘娘的庇护,娘娘身上的圣宠又不多,还要照顾病殃殃的五皇子,在宫里可如何活下去啊…… 然而彩菊即便再担忧,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和康嫔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 慎刑司只负责皇宫里的事。 调查、审问张家的事,是由刑部负责的。 即便张家是五皇子的外祖家,有了帝王的旨意,刑部也没对他们客气。 两日后。 养心殿。 刑部尚书终于将调查的结果,呈到了御前。 “……启禀陛下,经过严格审问,以及多方的证据,张家的二爷,也就是康嫔娘娘的叔父,已亲口承认宝玺碎裂之事,乃是他指使那名匠人所为!” 帝王的眸色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他为何要如此做?” 刑部尚书如实道:“回陛下,张家老二说,是因为他们见康嫔娘娘抚养了五皇子,于是生出了野心,才想陷宸贵妃娘娘与四皇子于不义……” “如此一来,宫里的皇子又少了一个,陛下便会更重视五皇子了。” 南宫玄羽还不到二十五岁,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帝王,就有人在算计着他身下的龙椅了。 可想而知,帝王眼中浮现出了滔天怒火,冷笑着问道:“他们难道不知,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 他将五皇子交给康嫔抚养,是为了让五皇子得到妥善的照料,而不是为了让他沦为朝臣争权夺利的工具。 感受到南宫玄羽周身的凉意,刑部尚书颤颤巍巍道:“回、回陛下,张家老二说,即便五皇子不能寿终正寝,若能生下子嗣,那也是龙子凤孙,亦有、亦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砰!” 南宫玄羽重重在桌案上拍了一下:“岂有此理!” 宫人们瞬间吓得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南宫玄羽望着刑部尚书,沉声问道:“康嫔可知道此事?” 刑部尚书恭敬道:“回陛下,据张家老二交代,这些事都是他一人所为,康嫔娘娘与康嫔娘娘的父亲,皆不知情。” 殊不知越是如此,帝王心中越是疑心。 这么大的事,康嫔在深宫不知道也就算了,张家的家主居然也不知道?简直荒谬! 帝王每日有那么多政事处理,哪来的闲心为后宫的女人断案。此事若是落在其他人身上,帝王早就下次将她赐死,还后宫和前朝一个安宁了。 可禾院判和宫人们都说,康嫔照料五皇子事无巨细,不输雪妃照顾刚满月的二公主石时。 对此,南宫玄羽是极为满意康嫔的。 而且后宫的女人各有心思,若给五皇子换一位养母,他未必还能得到如此妥善的照料。 那孩子本就可怜,帝王实在不愿他再受任何苦楚。 看在五皇子的份上,南宫玄羽想听听康嫔如何解释。 他看向了李常德,道:“去储秀宫传康嫔过来。” “是!” …… 钟粹宫。 沈知念再次收到了赵云归的回信。 周钰溪负伤昏迷的事,周家人十分担忧且重视,故而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内情。 起初知道这个消息的,都是周家的心腹,绝不可能提前走漏消息。 除了一人…… 第888章 有何证据 周钰溪负伤那夜,被心腹们护着走小路回来时,除了自己人以外,还被一名起来上茅房的小兵看到了。 为了谨慎起见,周钰溪的心腹立刻让人调查了那名小兵。发现他从前的上峰,年轻时曾跟着定国公南征北战。 只是那名上峰早已主动从军中请辞,周钰溪的心腹也严格警告了小兵,不得走漏消息。 直到奸细被抓到,周钰溪负伤的事也公开了,军中都没有出任何事,便没有人把那名小兵放在心上了。 沈知念看完,将信交给了心腹们传阅。 因着涉及军中的事,若被南宫玄羽或其他人发现,她找赵云归打听相关事宜,终究是个麻烦,沈知念将最后将信丢进了香炉里烧毁。 芙蕖面色凝重道:“娘娘,您曾经说过,虽说定国公早已不在军中,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会不会是那名小兵发现周小将军负伤,然后将消息告知了暗中效忠定国公的人,他们这才安排了这场阴谋?” 外人并不知道,柳时章已经向帝王投诚的事,因此菡萏猜测道:“那名小兵还用把消息告诉别人吗?你们别忘了,定国公的幼子就在军中,听说还是个有官职在身的将领呢。” 沈知念微眯着眸子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比起康嫔,她的确更怀疑定国公府。 一是因为至少从表面上看,康嫔没有害她的理由,而定国公府却是巴不得她去死的。 二则是一个小小的张家,真的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吗?替定国公府背锅了倒是有可能。 沈知念的手即便伸得再长,也管不到军中的事。但她还是提笔给赵云归写了一封信,让周钰溪父子注意那名小兵。 若消息真是他走漏的,便证明他暗地里还效忠着定国公府,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坏事。 沈知念刚把信写好,交给芙蕖送出去,小明子便进来道:“娘娘,您不是让奴才注意着储秀宫的动静。御前的人刚刚过去,传了康嫔娘娘去养心殿。” 沈知念猜测道:“难不成是刑部的人,从张家查出了什么?” 没人比她更想知道真相。 沈知念也不希望,若这些事与康嫔无关,康嫔却成了背黑锅的。 她起身道:“传本宫的肩舆过来,本宫要去养心殿。” “是!” …… 储秀宫。 这两日,康嫔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调查结果。 从前,她不过因为被人谋害小产了,得到了帝王的怜惜,才有了个封号。但身上的圣宠并不多,因此在后宫的存在感并不强。 知道抚养了五皇子,才走入大家的视线里。 康嫔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就可以好好把五皇子养大,说不定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可没想到……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经历了这种明明焦急无比,却只能绝望等待的事,康嫔才明白,在后宫拥有权力,是一件多重要的事! 若她像宸贵妃娘娘一样,这回肯定就不会如此被动了。至少她想打听一下家人的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康嫔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车,储秀宫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御前的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道:“康嫔娘娘,陛下传您即刻去养心殿!”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至少她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等着了。 康嫔即刻让彩菊给她梳妆打扮,坐着肩舆去了养心殿。 进入内室,她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低头打量着康嫔。 能进宫的女子,容貌定然都是不差的。 康嫔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是位清丽佳人。 不过从她憔悴的神色就能看出,这几日她肯定都没休息好。 帝王不会从这一点,就怀疑,或者轻信康嫔。 他示意李常德把刑部查出的证据递过去,望着康嫔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康嫔越看,脸色越苍白。 她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帝王,慌忙解释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臣妾的二叔,与臣妾父亲关系向来不好。又怎么会为了臣妾和五皇子,指使跟张家沾亲带故的匠人,故意破坏宸贵妃娘娘的宝玺?” “臣妾真的不知道,二叔为何要这么做。” “或许……或许是他一意孤行;又或许,他是被人收买、利用了。”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臣妾真的不知情,也相信臣妾的父母都被蒙在鼓里。请陛下明鉴啊!” 这倒是有趣。 张家老二说,此事是他一人所为,与张家的其他人无关。 康嫔也说,这件事肯定是张家老二自作主张。 从表面上看起来倒像是……事情败露后,他们想让张家老二一人承担罪责,好保全康嫔,保全整个张家。 但帝王并没有这么快就下结论,而是望着刑部尚书问道:“张家兄弟的关系如何?” 刑部尚书自然将这件事也查得清清楚楚了,闻言恭敬道:“回陛下,诚如康嫔娘娘所言,张家兄弟自幼就不睦,更是出过不少兄弟阋墙的事……” 兄弟间的关系既然一直都不好,甚至常有争执,又怎么会一起合谋这么大的事? 故而刑部尚书心中,也偏向康嫔是无辜的。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抹深色。 他自然不会妃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但刑部的调查结果也表明,张家兄弟的关系一贯恶劣。 既然如此,就算他们真的为了利益暂时放下龃龉,合谋了此事。那么事情败露后,张家老二应该恨不得多拖几个人下水,又怎么会舍弃自己,去保全跟他关系一向不好的兄长? 除非……张家老二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让用这种方法让众人怀疑康嫔及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看康嫔的眼神,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了。 不过他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道:“你说此事是你二叔一人所为,你,以及张家的其他人并不知情,有何证据?” 第889章 让二叔一人承担后果 康嫔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她久居深宫,和母家的联系并不多。张家出事的这两日,储秀宫的宫门被封闭,她连传一句话出去都做不到,上哪里去找证据? 此时此刻,康嫔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同样是被冤枉,若是放在像宸贵妃娘娘那样的宠妃身上,只要有一丝可能说明她是无辜的,陛下都不会再追究下去。 为什么放在她身上,却是举步维艰? 此时此刻,康嫔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了,圣宠的重要性。 她低着头道:“回陛下,臣妾虽然不知道二叔为何这么做,是不是受了奸人的指使,但臣妾相信……只要您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一定能知道真相……” 说到后面,康嫔越来越没底气。 因为她不傻,反而很通透。 所以对于陛下,对于宫里的许多事,她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精力和耐心,为后宫的女人主持公道? 此次陛下亲自过问此事,皆是因为他在意宸贵妃娘娘。 对陛下来说,只要查明宸贵妃娘娘是无辜的,她和四皇子的名声不会因此受损就够了。既然这件事是张家所为,处置了张家便是。 免得事情拖得越久,朝野和民间越会议论纷纷。 自己又不是宠妃,陛下怎么可能在百忙之中,为了她大动干戈? 想到这里,康嫔越发绝望…… 谁知道就在这时,小徽子进来通传道:“陛下,宸贵妃娘娘求见!” 南宫玄羽的呼吸微微一顿。 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六七天没见过念念了。 后宫的许多女人,他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见一次。唯独钟粹宫,是他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去的地方。 上次这么久没见念念,还是因为念念劝他按规矩宠幸春贵人,他生了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南宫玄羽的心湖泛起了波澜,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传她进来吧。” “是。” 小徽子出去后,朝沈知念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宸贵妃娘娘,陛下让您进去。” 进入养心殿,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刑部尚书,以及跪在他旁边的康嫔。 沈知念收回目光,冲着龙椅后的南宫玄羽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帝王的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平身。” “赐座。” 沈知念道:“谢陛下。”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冲沈知念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微微抬手:“大人不必多礼。” 刑部尚书只听过宸贵妃娘娘宠冠六宫,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她。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陛下如此宠爱宸贵妃娘娘。 她的容貌算不上绝世美人,甚至不如曾经的京城双姝,却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类型。她就算站在一群绝世美人中,众人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她。 不过刑部尚书不敢多看,迅速低下头恭敬道:“谢宸贵妃娘娘!” 康嫔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眼底燃起了几分希冀之色。 她明白,陛下不在意她,却十分在意宸贵妃娘娘! 只要宸贵妃娘娘相信她的清白,陛下一定愿意花时间,花精力,继续深查下去。 “宸贵妃娘娘!” 康嫔眼中含着热泪,对沈知念道:“请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害您之心!” “臣妾的二叔所做的一切,臣妾和张家并不知情啊!” 沈知念刚到,对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她心中对定国公府的怀疑,虽然比对康嫔的更多,但还没有完全相信康嫔。 沈知念看向了帝王,道:“陛下,臣妾亦是听闻,您找出了想陷臣妾于不义的凶手,才迫不及待过来,想知道一个答案。” “不知此事……为何跟康嫔扯上了关系?” 南宫玄羽抬了抬下巴。 刑部尚书立刻事无巨细地向沈知念解释了一遍。 听完后,沈知念总算明白,康嫔为何会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了。 因为康嫔也明白,帝王要考虑的事太多,不可能顾得上每一个后妃,故而将她视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做为受害者,沈知念当然想知道真凶! 她虽然不能说出,自己从赵云归的信中,得知的关于军中的消息,却可以说其它事。 沈知念望着南宫玄羽,缓缓道:“陛下,臣妾还是觉得册封里那日发生的事,太过巧合了!” “为何臣妾的贵妃宝玺前脚刚裂开,后脚与匈奴战事失利的消息就传了回来。臣妾可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 “既然宝玺是被人为破坏的,幕后之人为了彻底毁掉臣妾的名声,定是将这两件事安排在了一起。” “如此看来,张家接触不到军中的人,此事的主谋应当不是他们。” “臣妾也想请陛下查明真相,免得日后还有人想谋害臣妾,谋害阿煦……” 听到这里,康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些。 还好! 不管宸贵妃娘娘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上她是相信张家的。 然而康嫔也明白,张家牵涉进了此事中,不可能全身而退。 既然这件事是二叔所为,那便让二叔一人承担后果好了! 想到这里,康嫔重重朝着南宫玄羽磕头:“陛下,宸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啊!” “臣妾也觉得,宝玺裂开与消息传来的时间,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说不定主谋就是提前知道了战事失利的消息,才买通了臣妾的二叔,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请陛下明察!” 南宫玄羽处理每日的政事,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为后宫的女人判案。 可念念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此次若不揪出幕后之人,让这个巨大的隐患潜伏在暗处,万一有一日,那人再想谋害她和阿煦怎么办? 想到这里,帝王周身的气场冷了几分,对刑部尚书道:“带张家老二过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朕不信当着朕的面,他还敢说谎!” 第890章 曾跟过定国公麾下将领的小兵(59万票加) 刑部尚书恭敬地应了声“是”,立刻让人去刑部提人了。 康嫔在宫里平日里也是被许多人伺候的,跪了这么久,膝盖已经有些酸痛了。 然而在帝王面前,她哪敢表现出来? 她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若再多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就更无法全身而退了…… 因此,康嫔只能咬牙坚持着。 沈知念看出了她的难受,对南宫玄羽道:“陛下,康嫔毕竟是五皇子的母妃,如今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此事与她有关,不如先让她起来吧?” 南宫玄羽有些无奈。 康嫔是有可能陷害念念的人,在证明她的清白前,念念居然还为她说话? 然而这件事,沈知念是苦主。她都开口为康嫔说话了,南宫玄羽自然不会拂她的面子。 “赐座。” 妃嫔身边的宫女,无召不得进入养心殿。因此是小徽子上前,将腿跪酸了的康嫔扶到了椅子上:“娘娘,您仔细点。” 康嫔感激地看了沈知念一眼。 这两天,她担心家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担心,宸贵妃娘娘会因此和她生出龃龉。 见沈知念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康嫔放心了不少。 可同时,她的内心又有些苦涩…… 若她像宸贵妃娘娘一样受宠,今日又怎么会落到遭人陷害,百口莫辩,只能指望他人的地步?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 终于,刑部尚书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然而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行完礼后低着头,颤颤巍巍道:“……启禀陛下,张家老二、张家老二已经死在了牢房中……” “你说什么?!” 帝王的眸色猛然沉了下来,眼眸中浮现出了滔天怒火:“他是怎么死的?!” 刑部尚书哪还敢站着,已经低头跪在了地上请罪:“陛下息怒……” 毕竟刑部是他管辖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便是他办事不力。 刚才那人道:“回陛下,经仵作查验,张家老二是突发心疾而死。牢房里并未发现异常。” “怎么会这样?” 对康嫔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死无对证了,还如何证明张家的清白? 在其他人看来,二叔和张家是一体的,此次定是畏罪自杀,为的就是保全张家。 康嫔当然不会认命,跪下解释道:“陛下,肯定是有人杀人灭口!” “臣妾的二叔虽有心疾,可直到臣妾进入王府之前,他都控制得很好,已经许多年没有犯过了。怎么会在您要亲自审问他的时候,他就心疾发作死了呢?” “分明是有人想来个死无对证,好将这件事钉死在张家头上啊!” 沈知念眯着眸子,迅速在心中分析着。 她当然不相信,张家老二的死亡是巧合。 要么此事真的是张家所为,他们想来个死无对证,让张家老二一人承担这些罪名。 要么就是像康嫔说的这样。 结合种种线索和证据……沈知念更偏向后者! 她们能想到的事,南宫玄羽自然也明白。 若说刚才,他对张家还有几分疑心,此刻已经更相信,张家不过是个替死鬼。 那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南宫玄羽能坐上这个位置,心计、城府、谋略都远胜一般人。 如果宝玺碎裂,和周钰溪突袭失败的消息传来,是有人蓄意安排在了同一天。 那么随着张家老二的死亡,宝玺这边的线索断了,从另一边开始查起便是! 南宫玄羽望着李常德,道:“……传周钰湖觐见!” 周钰湖是今年科举的榜眼,被授了翰林院编修。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周钰溪的堂兄。 周家满门武将,周钰湖的父亲更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战死沙场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周钰湖的母亲才不让他习武,将他培养成了文臣。 由于满门忠烈,周家不知道有多少英勇的将领马革裹尸,以致人丁凋零。周将军和周钰溪上了战场后,周钰湖便是周家暂时的主事人了。 想最快知道关于边境的事,或许可以询问周钰湖。 李常德立即道:“奴才遵命!” 翰林院距离皇宫很近,为的就是方便帝王传召。 接到旨意后,周钰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他的眉眼和周钰溪很相似,不过肤色比周钰溪白皙许多,看起来眉清目秀,风度翩翩。 进了内殿,周钰湖低着头,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参见宸贵妃娘娘、康嫔娘娘!” 南宫玄羽道:“平身。” “朕传你过来,是想问你关于周钰溪负伤之事的一些细节,你可清楚?” 沈知念眉头一挑。 赵云归知道的那些事,就是从周家父子传给周钰湖的家书中得知的。 那么关于那名小兵的消息,周钰湖自然也知晓。 南宫玄羽不会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吧? 沈知念之前还在想着,该怎么“不经意”把从赵云归那里得知的,跟定国公府有关的消息传到帝王耳中,没想到他竟主动问起了。 周钰湖温声道:“回陛下,事关军中机密,叔父与堂弟并未在家书中透露太多。只说了堂弟负伤后的种种情况,让家中莫要担心。” “主要还是因为……弟妹身怀六甲,叔父与堂弟害怕她不明真相,忧思过度,这才多交待了几句。”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周钰溪负伤的消息还未在军中传开时,最先知道的人有哪些?” “可会有人……将消息泄露出去?!” 周钰湖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些为难:“这……” “事关重要,微臣不敢在诸位大人、娘娘面前胡言……” 若没有特殊情况,周钰湖和不用弄得这么严肃了。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勾了勾,起身道:“陛下,您的茶凉了,臣妾和康嫔再去为您沏一壶来。” 以她们的身份,何需亲自做这件事?不过是找个借口暂时离开而已。 刑部尚书和宫人们也识趣地出去了。 周钰湖这才道:“本是捕风捉影的事,微臣不应胡言。但既然陛下问起,微臣不敢不答。” “最先知道堂弟负伤的人,除了心腹以外,的确还有一名曾跟过定国公麾下将领的小兵……” 第891章 准备对定国公府动手了 听完周钰湖的讲述,南宫玄羽眼底萦绕着一层浓浓的阴霾之色! 他又何尝想不到,有本事提前知道边境消息,又能在宝玺上动手脚的人就那么几个。 定国公府一直在帝王的怀疑范围之内! 没想到真的是柳家! 定国公府将顶罪的人选都安排好了,若是不康嫔在后宫一向老实本分,念念也相信她。恐怕这一次,查到张家头上的时候,就结案了。 定国公府确实有害念念的理由。 一旦念念坐稳了贵妃之位,成为皇贵妃是迟早的事,那么她便是不可动摇的后宫之主了。 定国公府向来野心勃勃,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念念越走越高? 呵! 先是在璇嫔生产时动手脚,后又想让念念背上祸国妖妃之名。 好! 真是很好! 难怪太后当年能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这手段还真是阴毒!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念念头上! 感觉到帝王周身冰冷的杀意,周钰湖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正因为知道事关重大,他才不敢大肆宣扬。 他从未说过,此事是定国公府所为,只是告知陛下实情而已。至于陛下要如何圣断,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过了许久,南宫玄羽眼底的怒火才平息。 他望着周钰湖,沉声道:“周爱卿,你即刻给边境的周家父子去一封家书,让他们暗中调查此事,找出定国公府窥探军中机密的证据!” 听到这条命令,周钰湖的心狠狠一颤! 能考中榜眼的,怎么可能是蠢人?相反,周钰湖十分聪明,在政治上的嗅觉也很敏锐。 刚才正是考虑到了,陛下或许由于种种原因,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想对定国公府动手。所以他才支开了所有人,不想将事情闹大。 不然大家都知道此事跟定国公府有关了,陛下是处置他们,还是不处置呢? 这不是明摆着将陛下架起来了吗? 一个聪慧的臣子,不会做让帝王下不来台的事。 正常情况下,若陛下不想对定国公府动手,即便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或许处置了张家就算了。 因为周钰湖明白,为君者,很多时候最在意的都不是真相,而是各方势力的平衡。 可此次,陛下居然要严查下去,还要找到证据。 这岂不是说明……陛下已经准备对定国公府动手了?! 初入官场,周钰湖就能从帝王的三言两语之间,分析出这么多事,实属了得。 他的心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道:“微臣谨遵陛下命令!” 南宫玄羽吩咐道:“今日之事,莫要传扬出去。” 周钰湖立即道:“微臣明白。” 看到帝王挥手,他起身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周钰湖离开后,南宫玄羽道:“传刑部尚书进来!” 李常德弯着腰道:“是。” 刑部尚书没敢走远,就在外头候着。 进来后,他再次行了一礼。 南宫玄羽沉声道:“……你即刻去调查,张家老二是定国公府是否有关系!” “记住,莫要打草惊蛇了。” 刑部尚书心头一惊! 定国公府可是陛下的外祖家,陛下怎么突然让他调查起来了? 难不成周钰湖刚才说的事,与定国公府有关? 如果是这样,看陛下的态度,朝堂是要变天了啊…… 刑部尚书郑重道:“请陛下放心,微臣明白该如何做!” …… 沈知念说是和康嫔重新沏一壶茶过来,可茶房的宫人哪敢真让她们做事。 两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茶吃着点心。 康嫔此时看着沈知念,竟有种相顾无言的感觉。 她沉默了一瞬,只能继续解释道:“宸贵妃娘娘,一路走来,您对臣妾的帮助不少。请您万万要相信,臣妾绝无害您之心!” 沈知念之前从未放松过,对任何一个人的警惕。但今日的事过后,她对康嫔的疑虑的确消退了许多。 “本宫若是不相信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喝茶了。” 康嫔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多谢宸贵妃娘娘……” 见时间差不多,沈知念命宫人端着一壶茶,和康嫔回到了养心殿。 恰好遇到周钰湖从里面出来。 他向两人行了一礼,便恭敬地告退了。 进了殿内,两人行完礼,康嫔泪眼婆娑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 她真的很想知道,陛下要如何处置张家。 事关重大,南宫玄羽自然不可能将内情宣扬得人尽皆知,只是对康嫔道:“你放心,朕已经让刑部去调查张家老二背后之人了。” “若他的确是受人指使,朕绝不会冤枉了张家。” 康嫔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时才松懈下来,含泪道:“多谢陛下!” 她没有追问,陷害张家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周翰林刚才说那些事的时候,连宸贵妃娘娘都出去了,陛下又怎么会告诉她呢? 她就算问了,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虽康嫔来说,只要父母不会被二叔牵连就好。 看出沈知念和南宫玄羽还有话要说,她识趣地福了一礼:“陛下政事繁忙,臣妾就不在这里过多打扰了。” “臣妾告退!” 回储秀宫的路上,连彩菊都感受到了康嫔轻快的心情。 她脸上亦带着笑意:“娘娘,真是太好了!” “陛下既命人彻查,二老爷是不是受了旁人的指使,便证明他心里也不相信此事是张家所为。” “相信张家蒙受的冤屈,很快就会洗清,您也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 康嫔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彩菊不解地问道:“娘娘,现在的结果已经比我们预想中好太多了。不管是您还是张家,应该都不会受到牵连了,您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康嫔意味深长道:“本宫只是在想,宫里的阴谋诡计这么多,本宫抚养着五皇子,就无法置身事外。难道每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本宫都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第892章 与帝王并肩同行 养心殿。 此时已经没有外人在了。 南宫玄羽朝沈知念招了招手,温声道:“念念,到朕身边来。” 沈知念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南宫玄羽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又耍小性子了。 此次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委屈也正常。 帝王并未生气,只是无奈地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牵着她往御案后走去。 南宫玄羽坐回了龙椅上,将沈知念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然后托着她的后脑勺,低下头强势地吻了上去。 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这些天的思念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南宫玄羽的呼吸逐渐便重,越发加深了这个吻。 沈知念的双臂抵在他的胸口,似乎有些抗拒,却又无法挣脱开来。 帝王年轻俊美,宠妃妩媚妖娆。如此不庄重的姿势,还真有暴君和妖妃那味了…… 以李常德为首,养心殿的所有宫人都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恨不得自己没有任何存在感。 李常德更是在心中咬了咬头。 此处是批奏折,处理军政大事的地方。 陛下哟! 从前不是说,自己最不重美色了吗,怎么一遇到宸贵妃娘娘就破功了? 要是让那些迂腐的老臣知道,只要又要喊着“有辱斯文”了。 沈知念一直紧闭着嘴唇,用行动来拒绝南宫玄羽的攻势。 察觉到她的抗拒,南宫玄羽睁开眼睛,停下了这个亲吻,望着她问道:“念念,怎么了?” “你应当知道,你册封礼那日朕下旨将你幽禁,只是为了让众人不再继续攻讦你。随后朕便在第一时间,让人彻查此事了。” 故而他不明白,念念为何生气? 南宫玄羽自己都没意识到,贵为帝王,遇到事情沈知念还没开口,他就已经主动解释了。 而很多时候感情就是如此,谁更主动,谁更在意,谁就输了…… 沈知念当然明白,小作怡情,大作便惹人厌烦了。 而且这次的事,南宫玄羽的处理方法的确没有问题。她如果因为这一点跟他闹,不仅会寒了他的心,还会让他觉得她真的很不懂事…… 所以,沈知念没有离开南宫玄羽的怀抱,而是偏开头红着眼睛道:“臣妾没有怪陛下。” “臣妾只是觉得,陛下不该在白日,在此处和臣妾如此亲密。” “念念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有那么多迂腐的大臣,将念念视为了妖妃。若是让他们知道,臣妾青天白日在养心殿和陛下……他们肯定又要说臣妾狐媚惑主了……” 原来念念不是怪他,而是气那些大臣。 南宫玄羽将她的脸转了过来,温声哄道:“念念既知那些老臣迂腐,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朕有时候都对他们感到头疼……” 哪怕是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典范。 否则那些迂腐的老臣,又有一大堆话要说。甚至一言不合就要在朝堂上撞柱子,给他来个死谏…… 偏偏他们都是国家的股肱之臣,为大周呕心沥血的一辈子,帝王也无法去苛责他们的迂腐。 沈知念闹这一出,当然不是为了向南宫玄羽耍小性子。 她轻哼一声,眼角微红,一张芙蓉面上尽是委屈之色:“虽说已经查明,宝玺裂开之事是人为。可此事一日不了解,外面的流言蜚语就一日不会停歇。” “陛下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臣妾,此事是何人所为。” 沈知念知道主导这一切的是定国公府。 但南宫玄羽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沈知念就是要让南宫玄羽,亲口对她说出这件事。 因为他们之间虽然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可一直到现在,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都是君臣大于感情。 既然她要做南宫玄羽心中最特殊的那个人,要和他并肩前行,自然要一步步让这个男人,将她放到平等的位置。 而不是只将她当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妃。 那么……南宫玄羽会将真相对她和盘托出?会将她视为可以信任的并肩之人吗? 是试探,也是沈知念走的一步险棋。 帝王没有说话,神色逐渐变得晦暗起来。 他向来不喜欢后宫的女人,过问跟朝堂有关的事。 其他妃嫔也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主动来询问他,他不想说的事。 然而……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定国公府,并在许久之前,就开始为此事做准备了。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若念念什么都不知道,哪天又遭了定国公府一派的算计怎么办? 相识这么久,南宫玄羽早已明白,念念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 帝王是孤家寡人,站在无人之巅又何尝不寂寞,亦渴望有一懂他之人,与他并肩同行。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目光如同冰雪消融,带着隐忍的缱绻:“……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十有八九是定国公府所为。” 沈知念明白事关重大,以南宫玄羽的谨慎,既然要对定国公府动手,就绝不可能走漏消息。 故而她此次的试探即使失败了,她也不会太失望。 沈知念没想到,南宫玄羽竟如此直白地告诉了她。 看来这个男人心中对她的信任……远比她想象中要多。 这一刻,沈知念心头升起了一阵微妙的感觉…… 放在从前,她定会装出一副诧异又委屈的样子,说定国公府为什么要这么做,求帝王为她主持公道。然后落下脆弱可怜的泪水,引起帝王无限的怜惜。 然而那是菟丝花的做法,已经不适合如今的情形。 既然她已经一步步走到了这个位置,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做与帝王并肩同行的那个人。那么她自然不会再把自己摆到楚楚可怜,处处需要帝王庇护的位置。 如此怎么与他一同面对风雨?一同粉碎世家的算计与阴谋? 沈知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臣妾之前便觉得,有能力做到此事,又恨不得将除之后快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 “果然是定国公府!” 第893章 休怪朕不念母子之情了(60万打赏值加更)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喜欢聪慧的妃子,却又不喜欢太聪慧的。 因为如此会引起他们的忌惮。 但对于自己并肩同行之人,就是另外的要求了。一个蠢货,如何与帝王携手走过诸多风风雨雨,阴谋诡计? 故而沈知念此时表露出的聪慧,对帝王来说是刚刚好的。 而且就算念念的家世跟从前有了天壤之别,可定国公府对沈家来说,依旧是庞然大物! 面对他们的算计,念念不仅没有被吓破胆,还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更让南宫玄羽感到惊喜。 或许从许久之前,老天就把能与他并肩前行之人,送到了他身边。 只是从前的念念,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还有许多柔弱之处。 而如今,她一步步成长为了他越发喜欢、需要的样子。 南宫玄羽拥着神之恋,语气里闪过了一抹杀意:“朕说过,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朕都不会放过他们!” 沈知念对上南宫玄羽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南宫玄羽冷哼道:“君王枕侧,岂容他人酣睡?” 听出他的决心,沈知念略微有些诧异。 因为这一世,帝王要铲除定国公府的时间,比上辈子提前了许多年。 不过也正常。 随着她的重生,本就有许多事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上一世,直到定国公府灭亡,柳时清都还活得好好的。而这辈子,她早就被南宫玄羽赐死了。 定国公府覆灭的时间改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沈知念的心跳微微加速了些,看南宫玄羽的目光里尽是信赖与深情。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缓缓道:“无论陛下做什么,臣妾都会一直陪着陛下,支持陛下!” “亦会为陛下管理好后宫,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南宫玄羽抚摸着沈知念娇嫩的脸颊,温声道:“若定国公府察觉到了朕的心思,定会进行最后的临死反扑。” “念念,太后在宫中浸淫多年,恐怕有许多暗处的势力,是朕都不知道的。若真到了那一步,朕无暇顾及后宫,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阿煦!” 这也是南宫玄羽将事情对沈知念和盘托出的原因。 因为他真的害怕,念念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会掉入柳家的陷阱。 若她和阿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沈知念目光坚定,重重点头:“念念说过要,一直一直和羽郎走下去。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事,念念都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这一刻,南宫玄羽和其庆幸。 帝王皆高处不胜寒,而他却能拥有一与他相知相恋,心意相通的女子。 “念念,此次的事,朕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将镇国公府覆灭之后,他便开始收集定国公府这些年犯下的种种罪证了。到现在,已经掌握了能将柳家连根拔起的证据。 唯一的变数,便是定国公府豢养的那些私兵。 大周如今正在与匈奴开战,若再有私兵作乱,定会内忧外患,应接不暇。 故而只等江令舟找到了私兵所在的具体位置,将其控制住,便是定国公府彻底覆灭之时! 南宫玄羽紧紧拥着沈知念,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念念,且再等待些时日。” “如今……朕先为你讨点利息回来!” 说到最后,南宫玄羽的语气里,带着择人而噬的锋芒! 沈知念垂下了眼眸,好奇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南宫玄羽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在昔年的情分上,正对她已经够宽容了!她做下的种种恶事,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到如今,她都不知收敛,那就休怪朕……不念母子之情了!” 沈知念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怦怦”跳着。 从在选秀之日中选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入宫后,最大、最难对付的对手,不是任何妃嫔,而是柳太后! 她想登上后位,便必须铲除这个最大的阻力! 然而沈知念同时也明白,不管是在家世、底蕴、宫里的势力,还是孝道上,自己处处都被柳太后压了一头。 无论怎么斗,她都不可能是柳太后的对手。世间能除掉柳太后的,唯有一人,那就是帝王! 故而进宫这么久,沈知念从未主动跟柳太后对上过,甚至一直在避其锋芒,等的就是这一天! 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沈知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十分了解人性。 哪怕南宫玄羽和柳太后这对母子,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若有一日,定国公府能扶持傀儡皇帝上位,挟天子以令诸侯,柳太后一定会毫不犹豫除掉南宫玄羽! 可他们是敌人的同时,也是母子。 在南宫玄羽儿时,最脆弱无助的那段时光,是柳太后抚养着他,扶持着他。 即便这对母子因为权势斗争,走到了对立面,沈知念也相信南宫玄羽的内心深处,对柳太后不是全无感情的。 她如果得意忘形,跟着南宫玄羽一起对柳太后喊打喊杀,这个男人此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这终究会成为一个埋在他心中的隐患。 就跟沈知念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过,与柳时清之死有关的事,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听到南宫玄羽的话,沈知念并没有急着附和,而是轻轻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温声道:“臣妾虽然痛恨,在臣妾的册封礼上,想让臣妾身败名裂的人。亦说过,无论陛下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会支持您。” “可臣妾还是希望陛下,三思而后行。永远永远都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南宫玄羽心头微颤。 同样的事,放在其他妃嫔身上,她们一是想为自己报仇雪恨,二是想除掉阻拦自己更进一步的势力。 唯有念念,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为他着想。只因她不希望,他有朝一日会后悔。 念念啊……句句不提爱,可句句都是对他的爱! 第894章 权力更让人着迷 南宫玄羽眸中尽是暖意看,语气十分坚定:“朕知道念念事事把朕放在第一位,但你放心,朕永远都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沈知念轻柔道:“臣妾笨嘴拙舌,不会说动听的话,只想告诉陛下,无论发生什么事,念念都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 南宫玄羽自幼丧母,在被柳太后收养之前受尽冷眼。即便已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是极为缺乏安全感的…… 只不过平日,南宫玄羽从未将这份脆弱表现出来,用帝王的威严来伪装自己。 但他又何尝不渴望,有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他、离开他的人。 而这么多年来,只有沈知念真正走进了他的心底。 南宫玄羽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女人拥得更紧了一些。 但从他的神色就能看出来,他极为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在心中,也极为……依恋沈知念。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谈这件事,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沈知念的目光却落在了预案上,然后缓缓看向上面摆着的奏折。 这里是帝王处置军政大事的地方,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她被南宫玄羽抱着,坐在龙椅上! 是不是等同……她间接坐上了龙椅? 这一刻,沈知念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南宫玄羽对她的种种柔情,固然温暖了她的内心,可还是权力……更让人着迷啊! 只可惜……哪怕她此刻坐在这个象征着至尊的位置,也只是间接而已…… 察觉到沈知念的走神,南宫玄羽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捏了一下,温声问道:“这么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沈知念清楚,即便南宫玄羽需要一个能与他并肩同行之人,也不会容许对方有过分的野心。 她极好地掩饰住了心中所想,冲着南宫玄羽巧笑倩兮:“明日便是大公主的五岁生辰了。” “陛下从许久之前就交代过,要办一个隆重的生辰礼,让所有人明白,大公主是您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臣妾从许久之前,就盯着内务府为此事做准备了。只是……到了临近时期,由雪妃和庄妃管理了几天后宫事宜。” “臣妾在想着,等回去后要叫内务府总管到钟粹宫,好好询问一番,大公主的生辰宴,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帝王眸中盛着几分感动:“念念,难为你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想着要办好朕交代的事。” 沈知念笑得很温柔:“陛下信任臣妾,所以将六宫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臣妾负责,臣妾当然不能让陛下失望。” “况且……柳贵妃虽是咎由自取,可稚子无辜。大公主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确实可怜。” 提起柳时清,南宫玄羽的眸色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就冷了下去。 “她做的恶事,哪件不是罄竹难书?” “若都被她得逞了,阿煦还有六皇子,皆会尚在襁褓中就失去母亲。她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稚子无辜?” “她不配做韫儿的母妃,韫儿只是朕的大公主!” 沈知念没有跟着南宫玄羽,一起在言语上讨伐柳时清,只是道:“是。” “陛下,时间不早了,臣妾就先告退,不打扰您处理政事了。” 南宫玄羽将她放了下来,温声道:“等朕忙完了,便去钟粹宫看你和阿煦。” “又几日不见了,不知那臭小子忘记朕没有。” 说起四皇子的时候,帝王眼底眉梢都是柔软之色。 沈知念低着头笑了笑:“陛下,阿煦下个月就满周岁了,而且早就会叫‘父皇’了,怎么可能几天不见就忘记您?” “您把咱们的四皇子,想得也太傻了吧。” 南宫玄羽的语气虽然很嫌弃,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算那个臭小子还有点良心。” “臣妾在钟粹宫等您。” 沈知念深深地看了南宫玄羽身下的龙椅一眼,然后冲他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她彻底走出养心殿后,南宫玄羽脸上温暖、和煦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让人心惊的凉意! “李常德!” 李常德心头一凛,连忙弯着腰道:“奴才在!” “传禾院判过来!” 结合陛下刚才和宸贵妃娘娘说的话,李常德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不敢耽搁,连忙道:“奴才这就去!” 太医院离养心殿不算近,但听到帝王的传召,禾院判还是快速赶了过来。 他一把年纪了,行礼时声音都还有些喘呢:“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淡声道:“平身!” 若无特殊旨意,禾院判平日里只负责照料帝王的身体。 此时,他眼底眉梢写满了担忧,关切地问道:“陛下可是龙体有哪里不适?”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南宫玄羽靠在椅背上,一张如谪仙般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脸色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 随着帝王挥挥手,除了李常德以外的宫人,全部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这才望着禾院判,缓缓道:“朕无碍,今日传你过来,是为了问另一件事。” 看到这架势,感受到帝王周身隐隐的压迫感,禾院判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陛下要问微臣什么?” 南宫玄羽的语气晦暗不明:“太后从去年十一月中旬瘫痪在床,到现在已有大半年。” “她老人家年事已高,长久卧床不起,不知可会影响身子,甚至……寿元?” 原来陛下是要问这件事。 禾院判送了一口气,如实道:“回陛下,平日里照料太后娘娘凤体的太医,虽不是微臣,但微臣也关注着太后娘娘的身子。” “请陛下放心,太后娘娘的身体底子很好。虽瘫痪在床,但慈宁宫伺候的宫人,无人敢怠慢。” “只要照料得好,太后娘娘不会因此损伤凤体,更不会有损寿元。” 南宫玄羽眸色微凉,语气意味深长:“是么?” “朕怎么听说,许多年事已高之人,卧病在床都极易病逝?” 第895章 帝王也渴望过母爱 禾院判的医术在太医院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正因为他将大半辈子的时光,都花在了钻研医术上,所以也有一个明显的不足之处。 那就是性子没那么圆滑。 李常德早已明白了帝王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而禾院判还成为,帝王真是在关心柳太后的身体呢。 但这话,李常德也没法在明面上提醒,不然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禾院判认真道:“启禀陛下,那些年事已高,又瘫痪在床的人之所以容易病逝,许多时候是因为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连瘫痪的原因都找不出来,又谈何治疗和护理呢?” “还有就是由于瘫痪的老人长期卧床,容易出现褥疮、疮疡等疾病。一旦发生,便难以得到有效的控制,从而引起其它无法治疗的疾病,危及生命。” “亦或是照顾的难度大,下人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进行翻身、清洁等护理,导致病人的部分皮肤长期受压,血液流通不畅,形成压疮。” “一旦有了压疮,不仅会给病人带来痛苦,还可能引发其它病症加重病情。” “或是瘫痪的老人,存在吞咽困难或脾胃功能减弱的情况,需要精细的饮食。一旦无法保证每日进的膳食量,病人的身体就会虚弱下去。” “或者是长期瘫痪卧床的老人容易孤单,时间长了容易抑郁成疾,从而进一步影响身体……” 禾院判是个医痴,解释起自己擅长的事,便事无巨细。 他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殊不知南宫玄羽此时的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过往的种种。 先帝好色昏庸,子嗣众多,宫里光是皇子便有十个。 比起宠妃膝下金尊玉贵的皇子,他的生母只是一名卑微的宫女,在他刚出生时就难产死了。先帝更是在一夜风流过后,就将他们母子忘到了脑后。 他这个皇子,在宫里过得甚至连得宠的宫人都不如,自幼便受尽了冷眼。 直到被柳太后收养后,他成了中宫嫡子,身份一下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的南宫玄羽,还不懂什么是权势斗争,只以为是上天见怜,他终于有了母妃! 刚开始,南宫玄羽又何尝不是将柳太后视为生母,对她充满了孺慕之情。 只要能让母后高兴、满意,他愿意为此去做任何事! 幼时的南宫玄羽,每日天还没亮,就忍着困意爬起来读书了,直到夜深才休息。 连一向严苛的庄太傅,都曾数次劝诫过他,当以身体为重。不要小小年纪就为了勤学,熬坏了身子。 可他真的不想让母后失望,依旧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努力,就是为了能让父皇在考问学问时,多看他一眼。 这样母后便会高兴了。 母后的笑容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 可是好像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母后满意…… 在南宫玄羽儿时的记忆中,母后从未对他笑过。 哪怕他取得了父皇的赞赏,母后也只是冷冷地跟他说,切莫得意忘形。他要文韬武略皆是拔尖,才能打败所有皇子,成为帝王最满意的儿子! 可他只要有哪里做得没让母后满意,等待他的便是藤条、罚跪和饿肚子…… 直到他被先帝封王、封太子,母后看他的眼神才越来越满意。 但那时的南宫玄羽已经明白了,母后满意的不是他,而是他所能带来的风光和荣耀。 他正式入主东宫后,母后对他的态度,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冷眼呵斥,只知道让他努力、上进了。而是变得像一个慈母般,对他嘘寒问暖。 这是幼时的南宫玄羽,最渴望的东西。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 那些年的时光,亦让南宫玄羽看清了,母后对他没有半分母子情分,只是把他视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从那以后,他不再渴望柳太后的爱,母子间也渐行渐远…… 往后的许多年, 南宫玄羽缓缓成长为了一名真正的帝王,理智、冷静、多疑。 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再渴望任何人的爱。 哪怕登基后,察觉到了定国公府的野心。帝王心中亦有着雄心壮志,要做到大周无数任帝王,都没做到的事。拔除权贵奸佞,削弱世家势力,集中皇权,让天下归一! 看在儿时的情分上,他从未想过要柳太后的命。除掉了定国公府,他也会让她在慈宁宫安享晚年。 但柳太后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触碰他的底线! 六皇子是他的骨肉,念念是他心爱之人。 可为了自己的私心,柳太后竟想将他们全部铲除! 她和定国公想让柳家阵营的女子,抚养的皇嗣登上帝位,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彻底权倾朝野! 为了这个目的,柳太后是不是要将他除了三皇子以外的所有儿子,全部除去?! 若真到了那一日,恐怕她对他下手时,也不会手软。 既然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禾院判并不知道帝王心中所想,还在认真而严谨地汇报着:“……结合以上种种原因,陛下应当明白了,那些瘫痪在床的老人,为何寿命皆不长。” “太后娘娘有着大周最好的太医为她治疗,得到的是最妥善的照顾,那些情况都不会在太后娘娘身上发……” 禾院判说着说着,竟发现帝王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幽冷了…… 这一刻,禾院判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忽然,他脑海里“咯噔”一声,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 难不成……难不成陛下的目的,不是询问太后娘娘的真实情况,而是、而是…… 禾院判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将研究医术时的聪明劲全部使出来了,才终于想明白。 是了! 陛下与太后娘娘又不是亲母子。 而且定国公府权势滔天,谁不知道。 难道陛下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禾院判不敢贸然说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当然,微臣刚才说的,都只是理想情况。” “太后娘娘的身子,并没有微臣想的那么乐观……” 第896章 哪天仙逝也在情理之中(152万票加更) 南宫玄羽道:“那你倒是说说,太后的身子究竟如何?” 禾院判只是沉迷医术,不是其他官场中人那么圆滑,并不是傻。 看到帝王的神色,再听他这语气,何院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陛下真是想…… 他立即低着头道:“诚如陛下所说,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又已瘫痪卧床大半年。恐怕身子会一日日衰败下去,哪天、哪天仙逝也在情理之中,还望陛下做好心理准备……” 南宫玄羽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既如此,太后的身子便交由你暗中照料了,你可得给朕好好照顾她!” 他加重了“照顾”二字。 禾院判心头一惊,连忙拱手道:“微臣明白!” 随着南宫玄羽挥了挥手,他低着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出了养心殿,禾院判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他也执行过许多次帝王的命令,让一些身子本就不好的人,悄无声息多“病逝”。 但这样的手段,还是第一次用在金尊玉贵的太后娘娘身上。 若不是他已经跟了陛下多年,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禾院判真怕此事完成后,自己就被灭口了…… …… 翊坤宫。 小田子垂首站在王嫔身侧,脸上带着几分不甘:“娘娘,奴才原以为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宸贵妃娘娘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的册封礼都被取消了,因为天降异象,朝中有那么多大臣都对她不满。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逃过了一劫。” “陛下可真是爱重宸贵妃娘娘啊,竟愿意为她大动干戈,将此事查个底朝天。” 王嫔眼中带着丝丝妒意,亦有不甘。 若此次宸贵妃倒下了,那么宫里就少了一个有皇子的宠妃。 届时她们这些剩下的人,就可以各凭本事,去搏一个前程了。 不曾想,宸贵妃的运气竟这么好! 即便心中不快,王嫔也没有将此事表露出来,只是冷哼道:“你也知道她是有封号的贵妃,陛下若是不宠爱她,会如此抬举她吗?” “既如此,宸贵妃又岂是这么容易倒下的?” “所幸所有的事,都与我们翊坤宫无关,这次就当没看到热闹好了。” 小田子低着头道:“是。” “只是……若被宸贵妃娘娘知道,前几天宫中的那些流言……” 王嫔当即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流言的事,与本宫何干,不都是从水溪阁传出去的吗?” 小田子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娘娘说得是!” “您只是让宫女在闲谈间‘点拨’了几句,是春贵人心思不正,在后宫掀起流言,兴风作浪,跟咱们可没关系。” “宸贵妃就算要算账,也该找她才是。” 王嫔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嗤笑了一声:“本宫之前还觉得,宫里空着的侧殿那么多,为何偏要将一个异域贡品,安排在本宫的翊坤宫里。” “现在看来,春贵人住在水溪阁倒也不错。” 不然她想做的事那么多,该让何人代劳呢? 说起这事,小田子越发好奇。 他往外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如今外头都在传,是康嫔娘娘的母家为了扶持五皇子,而谋害了宸贵妃娘娘。” “您觉得幕后凶手真的是她吗?” 王嫔冷笑了一声:“五皇子不过是个短命鬼,张家还妄想扶持他上位?简直可笑!” “退一万步说,就算五皇子是一个正常的皇子,张家不过是芝麻大小的官,有能力参与夺嫡?” “说这件事是张家做的,本宫又不是傻子,怎会相信?” “恐怕不仅本宫,宸贵妃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陛下?说不定陛下已经在命人调查,张家背后之人是谁了。” 王嫔越说,语气中的妒意越明显。 因为她十分清楚,同样的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陛下才不会那么上心。 小田子这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娘娘,若不是张家,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宸贵妃娘娘可是差一点就彻底栽了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咱们必须提防!不然哪天,这样的手段若是用在您身上……” 王嫔心里却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她早就有了怀疑的人选。 有本事做到这件事的,不就那么几个人。 只可惜,她虽依附着定国公府,可太后娘娘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消息,太后娘娘都没有向她透露过。 但这不影响王嫔的怀疑。 她只希望定国公府把尾巴收拾得干净点,不然柳家出了什么事,可是会连累她和三皇子的。 想到这里,王嫔起身慢悠悠道:“本宫也许久没有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梓源,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慈宁宫拜见。” 梓源福了一礼:“是!” 宫里的哪个不是人精?知道陛下与太后娘娘不过是表面上的母子,连陛下都打着不打扰太后静养的旗号,鲜少去慈宁宫,后妃们更是对那个地方避之不及。 除了定国公府一派的宫嫔。 而王嫔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去慈宁宫拜见,任何人都会不觉得奇怪。 …… 慈宁宫。 为了避免柳太后长褥疮,袁嬷嬷每天都要让宫女,为她翻许多次身。 这几日,外人或许感觉不到,但袁嬷嬷作为柳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能发现柳太后周身低沉的气压。 她也知道原因。 待宫女们收拾完毕,袁嬷嬷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 她跪在了柳太后的床边,劝慰道:“太后娘娘,您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次、此次为何如此心急啊……” 先是在旋嫔生产那日动手脚,如今又毁了宸贵妃的册封礼。 虽说这些事都做得隐秘,一般人查不出来,可陛下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他以一己之力,覆灭了整个镇国公府,掌握了大半的朝堂! 凡是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太后娘娘真的不怕被陛下察觉到吗? 第897章 此事已经在准备中了 柳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袁嬷嬷,而是望着她道:“你伺候了哀家大半辈子,应该知道哀家最重视的是什么。” 袁嬷嬷当然知道。 对太后娘娘来说,定国公府的荣光和未来,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柳太后的目光变得飘忽起来,缓缓道:“清清还在的时候,哀家总觉得皇帝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或许看在这几分真心上,定国公府无论如何,都不会步了镇国公府的后尘。” “然而哀家没想到,皇帝比哀家想象中还要无情!” “他连侍奉他多年,为他诞下了大公主,又对他一往情深的清清,都能说赐死就赐死,又岂会对定国公府留情?” “况且哀家的身子如今已经这样了,谁也不知道哀家还有多少时间……哀家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后宫的皇子越来越多,看着宸贵妃坐稳贵妃之位?!” “哀家必须在有限的生命里,为三皇子扫清障碍!” 袁嬷嬷听得眼眶渐红。 说到底,太后娘娘谨慎了大半辈子,近来却如此急功近利,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太后娘娘的一生,都在为定国公府打算啊! 袁嬷嬷无法劝柳太后,只能坚定道:“无论太后娘娘做什么,老奴都会一直追随着您!” “只是……老奴也没想到,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重视,远比我们想象中多。连天降异象,妖妃祸国的言论,都没有伤到她分毫。” 听到这里,柳太后眼底的忌惮之色越发明显:“正因为如此,哀家才不能让她坐稳贵妃之位!不然以皇帝对她的宠爱,迟早都会将她立为皇贵妃。” “若四皇子成了中宫嫡子,三皇子还有何胜算?!” 只是这一次……任由柳太后机关算计,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这就是为什么,宫里人人都要争宠的原因。 因为没人比柳太后更清楚,同样是遭人陷害,宠妃和不受宠的妃嫔,最终一定是两个结果。 看着柳太后眼底的杀意,袁嬷嬷劝道:“太后娘娘,宸贵妃奸猾,刺激不成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柳太后狠狠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随即问道:“尾巴打扫得如何了?” 袁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请太后娘娘放心,国公爷早已将事情全部处理好。绝不会有人查到,张家老二跟定国公府的关系!” 柳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 她知道她一手养大的皇帝,是个聪明人,心中未必没有对她产生怀疑。 但大周以孝治天下。 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帝就不该对她这个母后如何,否则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皇帝再怎么为了宸贵妃大动干戈,难道还敢弑母不成? 袁嬷嬷的眼神变得幽暗起来:“前年选秀时,若不是太后娘娘看中了宸贵妃的潜力,想让她为柳贵人所用。她刚入宫没有任何根基,岂能得到成长的机会?” “不曾想,她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从一开始就想着将柳贵人取而代之!” “如此品行败坏的女子,怎配母仪天下?太后娘娘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陛下好。希望陛下就算知道真相了,也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一名宫女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恭敬道:“太后娘娘,到了服药的时辰了。” 自从瘫痪以来,每日都有太医为柳太后开药,治疗、调养、滋补身子。 袁嬷嬷将柳太后扶了起来,靠在枕头上,然后接过宫女端过来的药,一勺勺喂柳太后喝着。 虽说太后娘娘已经瘫痪了大半年,但袁嬷嬷每次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还是唏嘘不已。 太后娘娘纵横后宫大半辈子,没曾想最后竟是阴沟里翻了船,被该死的箫庶人给谋害了! 如若不然,太后娘娘又怎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终于,一碗药喝完了。 袁嬷嬷刚把药碗交给宫女端下去,另一名小宫女就进来汇报道:“太后娘娘,王嫔娘娘求见!” 每过几日,王嫔便会来慈宁宫向柳太后请安问好,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柳太后靠在软枕上,缓缓道:“传她进来吧。” “是!” 王嫔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看起来很是娇俏可人,又端庄优雅,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 进了内室,她恭敬地朝柳太后行了一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柳太后淡声道:“不必多礼。” “坐吧。” 王嫔应了声“是”,顺势在柳太后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臣妾有几日没来看太后娘娘了,您的凤体可还安康?” 柳太后看王嫔的眼神还算温和:“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哀家的身子一直是这副老样子。” 王嫔含笑道:“等下次,臣妾抱三皇子过来,一起向太后娘娘请安。看到孙儿,太后娘娘心情好了,身子也会更健朗的。” 柳太后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南宫玄羽,都没有任何感情,更何况是被她视为工具的三皇子? 但三皇子现在作为定国公府唯一的指望,柳太后自然愿意与他亲近:“好。” “说起来,哀家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三皇子了,怪想他的。” 王嫔温柔一笑,这才说起今日过来的主要目的:“臣妾上次就让梓源请示过太后娘娘,想请宫外的大夫来为三皇子看看。可梓源说,太后娘娘还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故而臣妾今天只有亲自来问问了。” 说起此事,柳太后心中又何尝不愁。 宫里那么多人都看出三皇子的异常了,她当然不会不知道。 虽说对定国公府来说,一个傀儡皇帝不需要太聪明。若真把三皇子培养得像南宫玄羽一样,反而不利于他们的计划。 可三皇子想要夺嫡,资质也不能太差。 所以从许久之前,柳太后就开始安排这件事了。 她看着王嫔,缓缓道:“哀家正想派人转告你,此事已经在准备中了。” 第898章 大公主的五岁生辰 “等大公主的生辰宴过后,你便带三皇子到慈宁宫来。哀家自会安排信得过的大夫,为他诊断。” 王嫔心中的石头暂时放下了一些,高兴反正:“此事有太后娘娘出手,臣妾就放心了!” 宫里的太医,谁敢不听陛下的话?就算三皇子真有什么问题,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们恐怕也不敢透露。 现在好了,太后娘娘从宫外找的大夫,一定会告知她实情。 王嫔也很想知道,三皇子究竟是发育缓慢,还是真有什么问题? 这个插曲过后,两人聊起了另一个话题:“……太后娘娘,明日便是大公主五岁的生辰宴了,后宫众人都在为此事忙碌。可见大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依旧无人可以代替!” 说起大公主,柳太后的眉宇间也染了几分暖意,看了王嫔一眼道:“不仅皇帝疼爱大公主,她亦是哀家的掌上明珠。大公主五岁的生辰宴,哀家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这话是在警告王嫔。 深宫里,没有母妃的稚子,便如同肥肉掉进了狼群中。宫中想利用大公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柳太后相信,王嫔也不例外。 但只要有她在一天,她便要保证,无人敢打大公主的主意! 王嫔心头一凛,不禁有些庆幸。 还好由于柳太后的原因,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算计过大公主,不然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即便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一点,面上也不可能说出来。 王嫔含笑道:“大公主是金枝玉叶,陛下又如此重视她的生辰宴,自然无人敢兴风作浪。”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看出柳太后精神不佳,王嫔便起身道:“臣妾不打扰太后娘娘休息,先告退了。” 刚走出主殿,她便遇到了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大公主。 看到王嫔,大公主停下脚步,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王娘娘!” 王嫔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容:“不必多礼。” “大公主是来看太后娘娘的吗?进去吧。” 大公主乖巧地应了一声,笑着进了主殿:“皇祖母,韫儿来啦!”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王嫔暗自在心中摇了摇头。 若大公主知道,她的生母柳氏早已不在人世,还会过得像现在这么快乐吗? 然而有了柳太后刚才的警告,王嫔是万万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公主的。 不过她相信,宫里想兴风作浪的人那么多,总有人不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届时鹬蚌相争,她就能做得利的渔翁了! 想到这里,王嫔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抬步离开了慈宁宫。 回去的路上,小田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您不是想知道宸贵妃娘娘宝玺碎裂之事,究竟与定国公府有没有关系吗?” “为何刚才在慈宁宫,您对只字不提此事?” 王嫔坐在肩舆上,低头扫小田子一眼:“你傻还是本宫傻?” “本宫和定国公府并无血缘关系,于他们而言只是一颗棋子罢了。你觉得太后娘娘会喜欢手中的棋子太过聪明,甚至连不该问的事都问起来吗?” 小田子背后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原来如此……多亏有娘娘提点!” 他终于明白,为何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那么多,唯有娘娘能入他们的眼了。 因为娘娘真的很聪慧! 若不是有宸贵妃娘娘朱玉在前,以娘娘的容貌和本事,一定会成为宠妃! …… 七月十九,大公主的五岁生辰。 正常情况下,皇子、公主的生辰宴,都是在他们的母妃宫里举行。 但大公主比较特殊,如今被柳太后养在膝下。 所有人都知道,柳太后凤体欠佳,需要静养。故而帝王许久之前就下令,在御花园为大公主大办生辰宴。 内务府早就把场地布置得漂漂亮亮了。 此事是由沈知念负责的,胡忠才更是一万个上心! 御花园的入口宫门处,悬挂着巨大的红色丝绸,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吉祥的祝福语—— 祝大公主生辰快乐,福泽绵延! 宫门两侧摆放着精致的花瓶,瓶中插满了盛开的牡丹、芍药等鲜花,尽显华丽与喜庆。 从此处到御花园的小径内,都铺设着长长的红色地毯。地毯边缘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精美的花纹。 小径两侧搭了许多架子,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着一盏造型精美的灯笼。灯笼上绘制的图案,都是与大公主有关的。 有她的生肖、喜欢的花卉等等。 待夜幕降临,将这些灯笼点亮,看起来定美不胜收! 花丛中摆放着许多桌椅,配上精美的丝绸坐垫和靠背。坐垫和靠背上绣有不同的花卉图案,以示区别。 由于柳太后瘫痪了无法出席,故而南宫玄羽与沈知念的身份是最高的。帝王的座椅位于最前方中央的位置,沈知念的位置则在他的下首处。 除了栽种在御花园里的鲜花,偌大的场地还摆放着许多花卉盆栽,组成了美丽的图案和花墙。 同时,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个小型的花瓶,瓶中插着单枝的鲜花,添了几分优雅的点缀。 御花园里原有的假山和奇石,胡忠才也带着内务府的人,经过精心布置过。 上面萦绕着五颜六色的绸带,随风飘动,为假山奇石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假山的缝隙中,还精心放置着一些小型的灯笼和蜡烛。在夜晚点亮后,极具氛围感。 如今宫里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参加此次宴席的皇室宗亲,也有不少带着孩童。 故而胡忠才特意在御花园的一角,设置了一个专门的区域,里面摆着许多孩童喜欢的玩具。 他还让人扎了一个牢固的秋千,秋千的座椅上,绣着大公主最喜欢的蝴蝶图案。 千秋亭附近则搭了一个临时戏台,让宫里的乐师和歌姬表演曲目。 大清早,负责接待皇室宗亲的礼仪官,便在宫门口等着了。 宫里的娘娘、小主们,更是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抵达举办宴会的地方。 第899章 王嫔发现春贵人看晋王的眼神(153万票) 看到御花园精美的布置,不少人眼底都露出了惊叹之色,无人不感叹此处的美丽和华丽! 云安长公主今天穿着一袭青色的宫装,显得优雅灵动。只是那双时时紧皱着的眉头,给她美丽的脸添了几分刻薄感。 看到御花园的布置,云安长公主“啧”了一声,难得没有再说看不惯谁的话:“本宫原以为,大公主又不是宸贵妃亲生的,对她的五岁的生辰宴,宸贵妃不会用心。今日一看,倒是本宫误会她了。” 听到云安长公主的话,不少皇室宗亲都跟着点头。 光是瞧瞧这场地的布置,谁还敢说宸贵妃娘娘对大公主不上心。 一些皇室宗亲原本在心中觉得,宸贵妃娘娘出生低微,母家从前只是小门小户。入宫前,她恐怕连像样的宴会都没参加。 陛下将六宫事宜都交给她处理,她能胜任这样的重任吗? 但今日,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了! 不说场地布置,就说迎来送往,井然有序的宫人。即便今日宾客众多,他们再忙也没有出一丝乱子。就知道宸贵妃娘娘为今日的事,已经准备了许久。 皇室宗亲与后宫的妃嫔们,陆陆续续都到了。相熟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含笑闲谈着。 一些低位宫嫔的心情非常好。 因为她们不受宠,一年上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自然盼着宫里能多举办几次宴会。只要有了面圣的机会,就有可能被陛下记住,从而一飞冲天! 只可惜……抱着这种想法的娘娘、小主们太多了,真正能入帝王眼的,又有几个呢? …… 水溪阁。 春贵人今天穿着一袭孔雀蓝的宫装,裙摆处绣着一朵朵宝相花。腰间垂落的珊瑚珠串,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晃。 她的眼角晕染着黛色的胭脂,往上斜飞,衬得一双眼眸如天山融雪。 这副打扮既有着后宫妃嫔的端庄,又藏着西域女子特有的风情。 迎香眼中带着几分惊艳之色,含笑道:“小主如此娇媚动人,奴婢一个女子看着都觉得心怦怦跳,更何况是陛下?” “想必陛下今日见到小主的打扮,定会觉得眼前一亮!” 春贵人不屑地扯了扯唇角。 每逢大型宫宴,她都会打扮得极为美丽,不是为了艳压群芳,也不是为了吸引帝王的目光。 而是因为春贵的人知道……这样的场合,晋王殿下也会出席! 虽说短时间内,她跟晋王殿下没有可能了,可春贵人还是想让晋王殿下看到她最美的模样。 但这些,事就没必要对迎香解释了。 春贵人微微勾了勾唇角,道:“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我今天可是为大公主和宸贵妃娘娘安排了一场好戏,当然不能迟到!” 想到春贵人要在今日做的事,迎香的心狂跳个不停! 然而晋王殿下送她们进宫的目的之一,就是把后宫的水搅浑。即便知道此事风险极高,迎香也不会阻止春贵人,反而还要尽力去配合她。 “是!” 王嫔才是翊坤宫的主位,春贵人当然要先去跟她找个招呼。 她刚从水溪阁出来,就看到王嫔走出了主殿。 三皇子被保姆抱着跟在王嫔身后。 春贵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三皇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不会自己走路。 她听主殿的宫人说过,三皇子到现在连自己站着都站不稳呢。 真是个废物! 王嫔以为自己抚养了个小废物,前途就不可限量了吗?当真是可笑! 当然,春贵人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盈盈一笑,上前行礼:“臣妾给王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两人虽同住一宫,但平日里的交集并不多。即便春贵人每日清晨按照规矩过来请安,王嫔也只是冷淡地打发她几句。 今天,王嫔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春贵人一眼,道:“春妹妹不必多礼。”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可不能让其他人久等,走吧。” 春贵人应了声“是”,跟在王嫔身后。 出了翊坤宫,王嫔坐上肩舆,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春贵人则带着宫人走在她的仪仗后面。 翊坤宫到御花园的距离不算短,尤其是盛装打扮之下,光是头上顶着的首饰就很重,更别说走那么远的路了。 此时此刻,望着高坐在肩舆上的王嫔,春贵人眼里闪过了一抹野心! 贵人与嫔,虽说只有一字之差,可其中的差距却宛如天堑。 终有一日,她也会成为一宫主位的! 两人抵达御花园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到了。 不少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时间落在了春贵人身上。 原因无他。 御花园里全是大周的面孔,她这张立体又深邃的脸,特征太明显了,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春贵人却无视众人隐晦的目光,暗自在人群中搜寻着那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很快,春贵人就看到了正在和其它皇室宗亲交谈的晋王。 一瞬间,她心跳如雷! 许久不见,晋王殿下还是如此俊美、温润。 但春贵人怕被人发现,只一瞬就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由于同住一宫,王嫔知晓春贵人与大公主的感情极好,甚至都成了忘年交。 都是千年的狐狸,王嫔可不相信春贵人对大公主是真心的。对方的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故而今日,王嫔特意对春贵人多了几分关注。自然也就看到了,春贵人看向晋王时,那缱绻的眼神。 王嫔微眯着眸子,唇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然而春贵人从前便是晋王府中的舞姬,由晋王将她献给了陛下,这件事在京城无人不知。 春贵人与晋王是熟识,就算多说几句话,也属正常。 王嫔不知自己的猜想是否错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太监的高喝声—— “陛下驾到!!!” “宸贵妃娘娘到!!!” 陛下昨晚歇在钟粹宫,今日和宸贵妃娘娘一起过来,一点都不奇怪。 第900章 大公主到了 原本在交谈的那些人,立即止住了声音。 所有人同时起身,齐齐跪下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一路往前方走去。 落座后,帝王才淡淡抬手:“平身!” “谢陛下!” 即便已经看过许多次,宸贵妃娘娘和陛下走在一起的画面。可没人看到,许多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他们真是一对璧人! 大家都说春贵人和宸贵妃娘娘都是妩媚的类型,而且她身上还有宸贵妃娘娘没有的异域感。但只有见过的人才明白,宸贵妃娘娘一颦一笑间,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媚意,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四皇子再有一个月左右就满周岁了,此刻被乳母抱着,跟在沈知念身边。 面对这么多人,他一点都不怕生,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可爱极了。 就连向来不好相处的云安长公主,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时,也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阿煦,本宫是你三姑母,你可还记得本宫?” 四皇子没有说话,只是冲她手舞足蹈地笑着。 这一笑,把云安长公主的心都笑化了。 她眼底眉梢的刻薄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喜爱的笑意,冲四皇子张开了手:“来,宝贝阿煦,三姑母抱抱!” 乳母请示地看向了沈知念。 云安长公主虽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但事关四皇子,乳母可不敢轻易把他交给别人。 沈知念知晓,云安长公主虽不好相处,但她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而且对自己的侄子、侄女都是真心疼爱。 见沈知念微微颔首,乳母轻柔地将四皇子交给了云安长公主。 云安长公主小心翼翼地接过,就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阿煦,本宫上次听皇兄说,你早就会叫‘父皇’了,什么时候叫句‘姑母’给本宫听听啊?” 四皇族没有说话,却用肉嘟嘟的手臂抱住了云安长公主的脖子。 可把云安长公主高兴坏了! 皇室宗亲们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四皇子真乖巧,一点都不认生呢。” 云安长公主轻哼了一声:“本宫可是阿煦的三姑母,又不是生人,他为什么要认生?” 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也忍不住围了过来,喜爱地看着四皇子。 不过她们都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胆子也不如云安长公主大,不敢对四皇子上手,只是笑着跟他说话。 “阿煦,本宫是你的四姑母。” “本宫是你五姑母。” “等阿煦再长大些,应该就会跟我们说话了吧?” “……”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何不招驸马了自己生一个?” “是啊!改天让陛下做主,为你们好好选选京城的好儿郎!” “定要惊才绝艳的男子,才配得上帝王之妹!” “……” 听着长辈们的调侃,清阳长公主瞬间红了脸颊,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道清冷的身影。 云安长公主则撇撇嘴,没有说话。 她心悦的,唯有顾大人一人。 就算要生孩子,也只想和顾大人生。 反正大周又没有驸马不得为官的规矩,她就算嫁给顾大人了,也不怕耽误对方的前程。 只是……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当然不好主动跟顾大人提起这件事。 就是不知道……顾大人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她的心意? 云安长公主抱着四皇子逗了一会儿,就感觉手臂酸了,小心地将他还给了乳母。 依旧有许多皇室宗亲,热络地围在四皇子身边,说着一些恭维的话。 毕竟谁人不知道,陛下如今虽有四名皇子,可最疼爱的就是四皇子了。 以宸贵妃娘娘的受宠程度,说不定将来……四皇子会变得贵不可言呢! 五皇子体弱,康嫔今日并没有带他出席。 六皇子出生还不到半个月,不宜出门。 现场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位皇子。 王嫔到得早一些,原本大家只是觉得三皇子长相怪异。可和四皇子比起来,众人才明白什么叫差距…… 说来也是奇怪,陛下俊美无俦,三皇子的生母箫庶人也是难得的美人,他怎么就长成了这样…… 比起四皇子被众人围绕的场景,三皇子这边就显得有些冷清了。唯有定国公府一派的人在旁边,说着些动听的话。 王嫔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眼神却逐渐变得晦暗起来。 同是陛下的儿子,她不信三皇子会比四皇子差太多。 只等今日过后,太后娘娘找的大夫进宫,她一定要弄清楚,三皇子究竟是不是有问题! 这场盛大的宴会是为大公主举办的,她当然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乐师们在指挥下奏响了动听的礼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御花园的入口处。 大公主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缓缓出场。 在柳太后的吩咐下,慈宁宫的人今天将她打扮得极为隆重。 大公主今天梳着一个双丫髻,用金丝缠成的珠钗斜斜插在上面。钗头镶嵌着一颗大大的珍珠,光泽感十足,将发间的鲜花都衬得失了颜色。 几缕细软的碎发垂在她粉玉般的脸颊旁,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眉间精心描绘着一朵桃花花钿,宛如初春枝头那朵最灵动的鲜花。 大公主的一双桃花眼像极了柳时清,恰似两汪星河。睫毛纤长浓密,扑闪间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眼尾还沾着细碎的金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小巧的琼鼻下面,是樱桃般的小嘴。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笑起来时梨涡深深,乳牙若隐若现,透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稚气。 她穿着一喜藕荷色的襦裙,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花朵,花瓣边缘缀着细小的珍珠,在走动间闪烁微光。裙摆层层叠叠,绣着流云暗纹,曳地三尺有余。 腰间系着茜色丝绦,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晃,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衬得大公主越发玉雪可爱。 第901章 韫儿可以跟四皇弟玩一会儿吗 这副打扮,恰似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仙童,一举一动都带着皇家公主的矜贵与童真! 大公主缓缓上前,向坐在最前方的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行礼:“韫儿见过父皇!” “见过宸娘娘!” 大公主是帝王的长女,自出生起就受尽宠爱。尤其是失去生母后,南宫玄羽对她的怜惜更甚。 此刻,南宫玄羽疼惜地望着大公主,温声道:“不必多礼。” “韫儿,到父皇身边来。” 大公主提起裙摆,缓缓走到了南宫玄羽旁边,乖巧道:“父皇。” 南宫玄羽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疼惜道:“一转眼,朕的韫儿都五岁了。” 许多时候,帝王的态度便决定了众人的态度。 原本从柳时清接连被贬,到最后被赐死,不管是后宫中人,还是皇室宗亲,对大公主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后宫说是母凭子贵,可很多时候也是子凭母贵。 一个罪人之女,还想像以前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可能。 大公主别想再像从前那样金尊玉贵了。 她现在是还有太后娘娘护着,可太后娘娘的年纪摆在那里,护不了她一辈子。 若哪天太后娘娘不在了,只怕大公主的地位,又要一落千丈了…… 南宫玄羽是从夺嫡之争中杀出来的,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故而今日,他才特意接着大公主的五岁生辰,为她举办隆重的生辰宴! 此时此刻,看着这隆重的场面,以及帝王对大公主的态度,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柳时清生前犯下了多少错误,身为陛下的长女,大公主的宠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大公主虽是公主,可陛下对她的宠爱,或许比对皇子的更多! 不少人看大公主的目光,又恢复了从前的热络,笑着说着夸奖、恭维的话:“大公主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 “可不是!跟观音娘娘座下的仙童似的!” “大公主虽然才五岁,但我瞧她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必定倾国倾城!” “祝大公主生辰快乐,平安喜乐!” “……” 有时候,小孩子的内心其实也很敏感。 自从母妃出事,她搬到慈宁宫后,大公主不止一次感受到了,宫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也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可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大公主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以前父皇之后她一个女儿,真的很疼爱她。可现在,弟弟妹妹越发多了起来,父皇会不会真的忘了她,不爱她了…… 直到今天,看到父皇如此重视她的生辰宴,这么多人都在为她庆生,大公主才明白,原来父皇还像以前一样疼爱她。 不管宫里多出多少弟弟妹妹,她都永远是父皇的女儿! 想到这里,大公主漂亮的大眼睛微微湿润了,看南宫玄羽的眼神里满是孺慕之情。 大公主知道,如今后宫的所有事情,都是宸娘娘在负责。她的生辰宴办得这么漂亮,宸娘娘一定很辛苦! 想到这里,大公主转身看向沈知念,朝她行了一礼,笑盈盈道:“宸娘娘,多谢您为韫儿举办了这场生辰宴,韫儿很喜欢,宸娘娘您辛苦了!” 沈知念和柳时清虽是敌人,却从未因此迁怒过大公主。 宫里人人都说大公主纯善,和柳时清的性子截然相反。 在沈知念看来也是。 而且沈知念只有四皇子,没有女儿。此刻看着粉雕玉琢,含笑望着她的大公主,心头也忍不住一软。 她低头看着大公主,含笑道:“韫儿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本宫也很喜欢你。今日是你的五岁生辰,韫儿开心最重要!” “宸娘娘祝你生辰快乐!” 随即,沈知念让芙蕖把为大公主精心准备的贺礼,递给了她。 大公主接过后,再次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多谢宸娘娘送韫儿的礼物!” 随即,她将贺礼交给了身后的嬷嬷保管。 四皇子被乳母抱在怀中,冲大公主笑着,似乎知道今天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大公主最喜欢的虽然是三皇弟,可宫里的每一个弟弟妹妹,都是她的手足啊! 尤其是四皇弟长得这么可爱,大公主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生喜爱。 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就去翊坤宫找三皇弟玩。大公主许多次都想去钟粹宫,看宸娘娘和四皇弟。 可不知道为什么,皇祖母和袁嬷嬷都不让她去。还不止一次交代过,让她离四皇弟远一些。 说要是她跟四皇弟玩,四皇弟出了什么事,她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届时,父皇就算再疼爱她也会生气的。 她如今最大的倚仗,就是父皇的宠爱,要是父皇因此不喜她了,她以后的处境就更糟糕了…… 大公主虽然经常听着这些话,可并没有放在心上。 四皇弟是她的亲弟弟呀,她怎么会伤害他呢? 而且父皇对她这么好,大公主才不相信,父皇会讨厌她呢。 此刻,看着四皇子可爱的笑容,大公主再也忍不住了,笑盈盈地走到了乳母跟前。 随后,她转过头望着沈知念,礼貌地问道:“宸娘娘,韫儿可以跟四皇弟玩一会儿吗?” 大公主身后跟着的嬷嬷,都是慈宁宫的。听到这话,她们瞬间紧张了起来! 今日太后娘娘可是再三交代过,让她们照顾好大公主,尤其是要提防宸贵妃娘娘。 她虽然吩咐内务府,将大公主的生辰宴办得十分漂亮,可表面功夫谁不会做? 谁知道宸贵妃心中藏着什么诡计,万一她借机最大公主怎么不利怎么办? 没想到她们将大公主看得很紧,可架不住大公主自己提出来,要跟四皇子玩啊。 众目睽睽之下,陛下都在这里呢,这些嬷嬷心中就算再担忧,也不敢阻止大公主。 不然岂不是会落下一个,离间大公主和四皇子手足之情的罪名? 届时别说她们的脑袋了,恐怕连她们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沈知念没有理会这些嬷嬷不安的神色,冲大公主笑道:“当然可以。” 第902章 吃不到母妃做的长寿面了(61万打赏值加) 大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宸娘娘!” 她才五岁,乳母也担心大公主若是抱着四皇子,会把他摔着。 故而乳母并未将四皇子交给大公主,只是轻轻将他放在了地上,然后从身后扶着他。 大公主蹲了下来,笑吟吟地望着四皇子:“四皇帝,我是你的大皇姐呀!等你长大了,要叫我‘大皇姐’,知道吗?” 四皇子鲜少给别人面子,别说云安长公主刚才要他喊“三姑母”,他没开口了。 就连帝王每次让他叫“父皇”,他十次都有九次不搭理南宫玄羽。 谁都想不到,四皇子竟如此给大公主面子。听到她的话,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乳牙:“姐、姐……姐姐……” 四皇子的声音虽有些含糊不清,但在场的谁都能听懂,他在喊什么。 大公主漂亮的桃花眼一下子睁大了,眼底满是惊喜,还带着几分不敢相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跳起来直拍手:“四皇弟叫我了!四皇弟真的叫我了!” “他会叫我‘姐姐”了耶!” 大公主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玄羽:“父皇,您听到了吗?阿煦他刚才叫韫儿‘姐姐’了!”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觉得温馨。 见大公主和四皇子的感情这么好,帝王亦感到欣慰。 此时,他这张俊美无铸的脸,比起平时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温情,温声道:“朕听到了。” “看得出来,阿煦很喜欢你这个姐姐。韫儿,你以后也要爱护弟弟,知道吗?” 大公主重重点头:“父皇,韫儿明白!韫儿一定会对四皇弟好的,他可是会叫我‘姐姐’呢!” 云安长公主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四皇子还这么小,就知道见人下菜碟了。本宫刚才哄了他那么久,他都不愿意叫一声‘三姑母’。大公主才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叫上‘姐姐’了。” “哼!本宫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 大家都听得出来,云安长公主这话只是在调侃,并不是真的不喜四皇子。 清阳长公主站在她旁边,低着头轻轻笑了起来:“这说明三姐的面子没有韫儿大,谁叫韫儿是今天的小寿星呢。” 文淑长公主脸上也挂着腼腆的笑容:“韫儿今天才满五岁呢,三姐难道连她的醋也要吃吗?” 云安长公主撇撇嘴:“你这妮子,怎么说话的?本宫疼韫儿还来不及,什么时候吃她的醋了?” 清阳长公主狭促一笑:“那三姐就是在怪阿煦咯?” “可怜呀,阿煦还不满周岁呢,就被三姐记仇了。” 云安长公主瞪了清阳长公主一眼:“本宫什么时候记阿煦的仇了?” “本宫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跟婴孩计较?岂不是贻笑大方!” 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三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日她总是嘴上不饶人,今天难得一个劲地为自己解释。 云安长公主也反应过来,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是在调侃她。 她当即瞪了她们一眼:“哼!你们两个小妮子,连三姐也敢戏弄。今天是韫儿的生辰宴,本宫不跟你们计较,等出宫了,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 闻言,文淑长公主躲到了清阳长公主身后:“四姐可要保护我!” 皇室宗亲们都见证了先帝时期,十位皇子的夺嫡之争何其激烈!如今见三位长公主的感情这么好,他们心头也感到欣慰。 谁说皇家没有真正的亲情,这不就是吗? 王嫔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盖住了唇角的冷笑。 大公主如今和四皇子的感情这么好,是因为她不知道柳时清已经不在人世了。 若是让她知晓,她生母的死和宸贵妃脱不了干系,她和四皇子还能这么姐弟情深吗? 王嫔越想,脸上的笑容越意味深长。 她真的很期待看着那场好戏呢! 同样唇角挂着冷笑的,还有春贵人。 她和王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存在着默契。 等大公主知道了那个噩耗,还笑得出来吗? 宫里人人都说,柳时清被赐死,是因为她意图谋害璇嫔腹中的皇嗣。 可谁知道是不是璇嫔与宸贵妃合谋,刻意构陷柳氏! 宸贵妃真是虚伪,一边害死了大公主的生母,还能一边对她这么和煦。 都说庄妃能装,依她看,宸贵妃比庄妃还会装呢! 今日就让她在大公主面前,揭开宸贵妃的伪装吧!免得这么可怜又可爱的大公主,继续被宸贵妃母子蒙骗。 她都不忍心看了。 想到这里,春贵人越发唯恐天下不乱。 接下来,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们,都向大公主送上了礼物和祝贺。 她一一接过,礼貌地道谢。 大公主身后的嬷嬷们,负责为她保管贺礼,登记在册。 到了午膳时分,帝王宣布开宴。 整齐有序的宫女们,稳稳地端着菜肴鱼贯而入,为宾客们呈上美酒佳肴。 期间又有许多人举起酒杯,向大公主进献祝福。 大公主喝着杯中的果汁,笑盈盈地应着。 她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呀! 原来母妃虽然被幽禁了,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疼爱她的人。 父皇对她很好! 宸娘娘也对她很好! 只是想起母妃,大公主心中还是有着淡淡的失落…… 以前她每次过生辰,都是母妃为她操办,陪着她过的。 母妃平时被无数人伺候着,从来不做任何事。却会在她生辰这天亲手进小厨房,为她做一碗长寿面。 大公主每次吃着,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只有今年,母妃不在这里。 她也吃不到母妃做的长寿面了…… 想到这里,大公主忽然觉得面前的美味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母妃了,宫里也没有人敢提起母妃。 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母妃呀…… 大公主越想,心里越难过,连眼眶都湿润了。 第903章 大公主知道柳时清的死讯 可是大公主明白,为了她的生辰宴,许多人都付出了很大的辛劳。 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关心她的人,他们刚才都对她送上了祝福。 她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扫大家的兴。 她要是不开心了,肯定会有不少宫人因此遭殃。 所以,大公主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强行让自己开心起来。 母妃虽然被父皇幽禁在了丽宣阁,但她最近学了一个成语叫“来日方长”。 大公主相信,等到父皇消气了,她就会再次有机会吃到母妃做的长寿面。 她一定会更乖巧,更听话,争取让父皇早一点把母妃放出来! 席间还有许多精彩的表演。 有喜庆的歌舞,柔和的曲目,适合孩童观看的戏曲等等。 帝王政事繁忙,自然不可能一整天都待在宴席上。 他早已派人将贵重的贺礼送给了大公主,用完午膳便先行离开,去处理政事了。 众人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恭送陛下!” 帝王离开后,现场的气氛更为热闹了,所有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三三两两的皇室宗亲或后宫妃嫔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一些有意思的话题。 大公主也在御花园,和皇室宗亲里相熟的孩童玩闹着。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大公主就沉浸在这份快乐中,忘记了之前的烦恼。 这些孩子们正在玩捉迷藏。 论起对御花园的熟悉,谁比得过大公主? 没过多久,她就甩开了所有人,藏到了一座假山后面。连保母和嬷嬷们,都一时没有跟上她。 大公主躲在假山的缝隙中,看着其他人来来回回从这里跑过,都没有发现她,忍不住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她一定会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 谁知道这时,大公主忽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了一个宫女的哭泣声。 她正想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那个宫女啜泣道:“柳贵人,今日是大公主的五岁生辰,奴婢知道您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您在天之灵应该也看到了,陛下依旧很疼爱大公主,您就放心地去吧……” “柳贵人啊,您死得好苦啊……只可惜奴婢无能,无法为您报仇……” 大公主的脚步一顿,脸上甜甜的笑容瞬间僵住。 什么?!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柳贵人是谁? 是指她的母妃吗? 可母妃不是已经被父皇贬为庶人了吗?所以这个宫女说的“柳贵人”,一定不是母妃对不对? 可是……可是她分明就是母妃的女儿啊! 宫女说的人不是母妃,会是谁呢? 大公主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晴天霹雳,快步寻着声音跑了过去。 宫女正在哭着,看到大公主忽然一愣,随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之色。 她手足无措地跪下,眼神飘忽道:“大公主,您、您怎么在这里?!” “奴婢、奴婢参见大公主……” 大公主的性子极好,平日里即便是对待最低等的宫人,态度也十分温和。 可此刻,她并没有叫这个宫女起来,而是望着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谁的在天之灵?!” “谁死得好苦?!” “我母妃不是在丽宣阁好好的吗?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女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更慌了:“奴婢什么都没说,您听错了。” “大公主,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今日没有见过奴婢吧。知道得太多了,对您没有好处的……” “若是宸贵妃娘娘发现,您已经知晓此事,奴婢真的担心您会遇到危险……” “大公主,您快回去,接着玩吧。” 殊不知这个宫女越是这么说,大公主心里就越是怀疑和着急。 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涌出了泪水,望着宫女着急地问道:“你是谁?” “我母妃究竟怎么了?” “跟宸娘娘又有什么关系?” “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宫女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为难。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此处隐蔽,暂时没有人过来,才压低了声音摇头道:“大公主,不是奴婢不告诉您,而是太后娘娘下过令,谁敢让您知道这个消息,就将其杖毙!” “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所以、所以请恕奴婢无可奉告……” 五岁的大公主,已经知道杖毙是什么意思了。 越是如此,她心中的疑惑更浓。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让皇祖母下了这样的命令。 她认真地望着这个宫女,郑重地保证道:“韫儿答应你,一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皇祖母不知道事情是你说的,就不会怪罪你,更不会杖毙你了。” “宫女姐姐,求求你告诉韫儿,母妃究竟怎么了,好不好?韫儿真的很想知道……” 光是想想那个可能,她就觉得承受不了…… 宫女看大公主的眼神里满是同情与不忍,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大公主,奴婢本不该多嘴,只是奴婢曾经受过柳贵人的恩惠,今日才忍不住向她汇报这个好消息。想着她知道您过得好,在天之灵也就能安息了。” “其实……其实柳贵人在很久之前,就被陛下下令赐死了,随后追封为了贵人。” “那个时候您还在定国公府小住呢。太后娘娘也是因为不想让您知道这个消息,才特意把您送出宫去的。” “事后,太后娘娘和陛下都下了严格的命令,所以、所以才没有人敢把这件事告诉您……” 大公主一连退后了几步,小小的身体都撞到了身后的假山上。 她瞪大了一双眼睛,眸中蓄满了泪水,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不!这不是真的!” “我母妃不是被关在丽宣阁吗,父皇为什么要赐死她?” “母妃做错了什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宫女恳求地望着她:“大公主,您小声点。要是把其他人引过来,知道奴婢告诉您这些事,奴婢就死定了……” 第904章 这一切都是宸贵妃娘娘的阴谋 大公主虽然很震惊,很错愕,很伤心,甚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可她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承诺。 她答应过这个宫女,会保守秘密,不连累对方的。 所以,大公主伸出两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望着这个宫女问道:“父皇为、为什么要赐死母妃?” “你刚才说,如果宸娘娘发现我已经知道这些事了,我就会有危险,是什么意思?” “宸娘娘对韫儿那么好,怎么会伤害韫儿呢?” 若是想骗过宫里那些人精,宫女自然要仔细斟酌一番,甚至还不一定能成功。 然而大公主就算再聪慧,也只是个五岁的孩童而已,哄骗起来可容易多了。 宫女抹了把眼泪,道:“事已至此,奴婢索性就将真相全部告诉您吧,免得您对宸贵妃娘娘没有防备之心,哪天着了她的道。” “柳贵人之所以被陛下赐死,是因为陛下以为她在璇嫔娘娘孕期,意图谋害皇嗣。” “可大公主,你想啊,柳贵人都被陛下的幽禁在丽宣阁了,哪还能做到这样的事?这分明就是宸贵妃娘娘与璇嫔娘娘的阴谋!” 大公主还是有些听不懂,不解地问道:“什么阴谋?” 宫女继续循循善诱道:“您应该也知道,璇嫔娘娘和宸贵妃娘娘的关系,好得能穿同一条裙子。与璇嫔娘娘有关的事,不都是宸贵妃娘娘指使的。” “柳贵人根本没有谋害过璇嫔娘娘的皇嗣,一切都是宸贵妃娘娘,指使璇嫔娘娘诬陷了她!” “陛下重视子嗣,这才不分青红皂白赐死了柳贵人……” “可怜的柳贵人,死得真的很冤枉……” “这一切都是宸贵妃娘娘的阴谋,大公主,您一定要小心她啊!” 大公主不停地摇着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不!不!我不相信宸娘娘那么好,还精心为韫儿准备了这场生辰宴,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她怎么会害死我的母妃?你肯定是在骗我!母妃一定还活着!” 宫女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大公主,奴婢也是因为曾经受过柳贵人的恩惠,这才冒着被杖毙的风险,将事实告诉您。” “您信与不信,都不是奴婢能决定的。” “奴婢只是想让您明白,以后一定要提防宸贵妃娘娘,不要再被她蒙骗了,更要防止她害您!” 话音落下,宫女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大公主,您心地善良,奴婢的性命就握在您手上了。您可一定要记得自己的承诺,不要把今日见过奴婢的事说出去啊!” 随即,她慌忙起身,小心翼翼地跑走了。 大公主呆愣在原地,根本没留意到宫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一名嬷嬷走了过来,紧张道:“大公主,老奴总算找到您了,可急死了老奴了!” “您就算跟那些小世子、小郡主们玩捉迷藏,也不能甩开咱们,躲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跑到了大公主跟前,这才发现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嬷嬷一下子惊到了:“大公主,您怎么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了您?!” 今日是大公主的生辰宴,连陛下都如此重视,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听着嬷嬷关心的声音,大公主才渐渐回过神来。 即便刚才那个宫女,已经和她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可大公主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她的母妃,最疼爱她的母妃,怎么会被父皇赐死了呢?! 她记得父皇以前分明是很喜欢母妃的…… 一定是有人在骗她! 大公主张了张嘴,正想问身边的嬷嬷,这个消息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母妃还好好地活在丽宣阁,等着自己去看她呢! 可话到了嘴边,大公主却问不出口了。 如果真像刚才那个宫女说的那样,父皇和皇祖母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嬷嬷又怎么会跟她说实话呢? 她在书上学过一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要亲自去丽宣阁,看看母妃究竟还在不在! 想到这里,大公主抬起衣袖,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往丽宣阁的方向跑去。 嬷嬷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能紧跟在大公主身后,关切道:“小祖宗哟!您可跑慢点,千万别摔倒了……” 以大公主的年纪,自然跑不过宫里的嬷嬷、侍卫。可她是金枝玉叶,今天又是她的生辰,谁敢弄痛她? 投鼠忌器之下,所有人都不敢对大公主用强,只能一路跟在她身边。 “大公主,您慢点!” “您这是要去哪?小心点跑,千万别摔着了!” “大公主,大家今天都在御花园参加您的生辰宴,您可别到处乱跑了,快停下吧!” “……” 大公主对嬷嬷、保母们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一路往丽宣阁跑去。 丽宣阁在咸福宫的右侧殿,离御花园不远。 众人终于发现了大公主的目的地,几个嬷嬷们对视了一眼:“这、这大公主难不成是要去……” “怎么办?若是让大公主知道……” “可要强行将她拦下?” “……” 嬷嬷们十分担心。 有一人在大公主面前,意图抱住她。 然而大公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着,指甲甚至将自己的手背都划伤了。 看到她白嫩的手背上涌出的鲜血,这个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放开了她。 伤了金枝玉叶,她们定会被满门抄斩!谁还敢强行阻拦大公主啊…… 就这样,大公主一路跑到了丽宣阁,伸出小手用力地推开了大门:“母妃!母妃!韫儿来看您了,您在哪里啊?母妃……” 然而丽宣阁自从柳时清被赐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居住了。许多在丽宣阁生活过的宫嫔,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宫人们也都嫌这里晦气,鲜少到此处来。 丽宣阁长久没人打扫,各种摆设上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大公主一路跑了过进,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第905章 哭得晕了过去(154万票加更) 这一刻,大公主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完全变得空白了! 嬷嬷和保母们跟着跑进来,脸上的神色同样十分难看。 柳贵人被赐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太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大公主知道这件事! 不仅是慈宁宫,整个皇宫都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大公主面前提起柳贵人。 为什么偏偏在五岁生辰的时候,大公主不由分说地跑到了这里? 难不成是听了谁的谗言? 大公主乖巧、可爱又有礼貌,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们这些奴婢。即便她们一开始是奉命照顾大公主,相处了这么久,也有了些许感情。 看到大公主这副模样,保母们都十分心疼,上前小心翼翼地哄道:“大公主,乖。您的生辰宴还没结束呢,我们回御花园好不好?” 另一名嬷嬷也跟着道:“是啊!大公主,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听到她们的声音,大公主才渐渐回过神来…… 看着丽宣阁的这些摆设,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滚滚落下。 可即便如此,大公主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转过身问道:“母妃?!我的母妃呢?!” “她不住在丽轩阁,那她去了哪里?!” “父皇是不是真的将她赐死了?呜呜……韫儿以后是不是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见大公主哭得这么可怜,保母们亦红了眼眶:“大公主,您冷静点……” “母妃!母妃!” 大公主疯狂地在丽轩阁里搜寻,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刚刚那个宫女说的都是真的! 母妃真的不在了…… 可是所有人都瞒着她…… 宸贵妃娘娘没告诉她。 父皇没告诉她。 皇祖母也没告诉她。 甚至……她在外祖父家住得最开心的那段时间,就是母妃死去的日子……而她直到现在才知道…… 大公主小小年纪,如何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竟直接哭得晕了过去…… 嬷嬷和保母们吓了一跳。 有人抱着大公主,一路往慈宁宫跑去。 有人飞奔去了太医院传太医。 有人则返回御花园禀报此事。 …… 慈宁宫。 今日宫里十分热闹,娘娘、小主们都去了御花园,参加大公主的生辰宴。 相比起来,慈宁宫就显得冷清多了。 可袁嬷嬷知道,太后娘娘今天的心情也不错。因为她是真心疼爱大公主的,自然希望大公主平安喜乐。 但不知怎么的,柳太后高兴是高兴,眉宇间却一直有着淡淡的愁容。 袁嬷嬷接过宫女熬好的药,一勺勺喂柳太后服下了,才关切地问道:“……太后娘娘,您为何一直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柳太后望着窗户的方向,眉眼间尽是愁容:“不知怎么的,今天从韫儿出门起,哀家心中就一直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袁嬷嬷宽慰道:“太后娘娘,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大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谁敢在这样的日子对她不利?” “就算宸贵妃包藏祸心,也会把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不会选今天对大公主下手。” 柳太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喟叹道:“但愿是哀家想多了吧……” 谁知道这时,一名宫女慌忙跑了进来,焦急道:“太后娘娘,大公主晕、晕倒了!” “你说什么?!” 柳太后的眼睛猛然睁大。 奈何她再着急,身子也动弹不了,只能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好好的,大公主怎么会晕倒?!” 嬷嬷已经将大公主抱回她的房间,安顿好过来汇报了。 她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行了一礼,才说起了来龙去脉:“……启禀太后娘娘,今天的午膳结束后,大公主和宗室里的孩子,在御花园玩起了捉迷藏。” “老奴不过是一会儿没看到她,再次见到大公主时,她竟已经泪流满面,一言不发就朝丽宣阁跑了过去。” “老奴们担心若是强行阻拦,会弄伤大公主,故而不敢对她用强。” “大公主去了丽宣阁,发现里面早就空了,还有了极厚的灰尘。从大公主的言语间不难听出,她已经知道柳贵人不在世上的事了……” 听完嬷嬷的汇报,柳太后怒不可遏地问道:“是谁?!” “哀家再三交代过,任何人敢在大公主面前提起关于清清的事,不论何种身份,立即杖毙!” “谁还敢如此胆大包天,跑到韫儿面前嚼舌根?!” 柳太后虽瘫了,可疾言厉色的模样,依旧极具威慑力! 嬷嬷吓得脸色苍白,摇头道:“老奴、老奴不知……” 柳太后立即看向了袁嬷嬷:“给哀家彻查,务必要将这心肠歹毒之辈找出来!” 袁嬷嬷重重点头:“老奴遵命!” 柳太后只恨自己现在完全动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太医来了吗?韫儿怎么样?” 嬷嬷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柳太后吩咐道:“将韫儿抱到主殿来,就睡在哀家旁边,哀家要亲眼看着她安然无恙!” “是!” …… 沈知念如今管理着后宫的所有事情,除了操办这场宴会以外,要负责招待宗室里的这些命妇。 皇室宗亲虽然也有一些人,不服沈知念高居贵妃之位,但他们不会傻到在这样的日子找晦气。 故而即便有些命妇的丈夫,并不支持沈知念,她们也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这场宴会觥筹交错间,也算宾主尽欢。 谁知道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但她还没靠近沈知念,就被人拦下了。 “奴婢有要紧事,要向宸贵妃娘娘禀报!” 芙蕖凑到了沈知念耳边,低声道:“娘娘,是大公主身边的保母。” 沈知念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让她过来。” “是!” 保母当然不傻,明白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事是不能公开的,否则会有损皇家颜面。 故而她只是道:“宸贵妃娘娘,大公主刚刚忽然身子不适晕倒了,已经由嬷嬷将她送回慈宁宫了。” 第906章 柳氏落到被赐死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听到保母汇报的事,现场安静了一瞬。 大公主的身体向来康健,他们刚才都看到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不适晕倒? 沈知念也是这么想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不是询问内情的时候。 她起身道:“本宫去慈宁宫看看。” 随即,沈知念将目光落在了雪妃身上:“此处的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雪妃起身点头道:“请宸贵妃娘娘放心。”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暗自在心中想着,大公主的事恐怕不是意外。 然而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故而他们心中虽然好奇,也只能在原地等着。 后宫的娘娘、小主们,已经有不少派人暗中去打听消息了。 不管大公主忽然晕倒,是不是真的有内情,宫里的事都不宜传到外头去。 时辰已经不早,宴席也该结束了。 雪妃起身,一一客气地送大家离开。 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待人接物,都一点不怯场。 有跟尉迟将军相熟的人,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雪妃娘娘不愧是尉迟将军的女儿,果然有大家风范! 皇室宗亲们陆续离开了,妃嫔们的注意力也都放在慈宁宫那边。一名宫装美人趁此机会,走到了一座隐蔽的假山后面。 很快,又有一个人过来了,正是刚才告诉大公主消息的那个宫女。 宫装美人这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望着宫女道:“这件事你办得很漂亮!” “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交代,你也明白了。” 宫女低着头道:“请春贵人放心,奴婢自然知晓该怎么做,才能让主子满意!” 春贵人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大公主虽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掀不起太大的浪花来。可她身后站着的是定国公府,还有陛下的宠爱! 若她将宸贵妃视为了死敌,宸贵妃该如何收场? 就算以大公主的能力,无法除掉宸贵妃,能恶心那个女人也好! 她巴哈尔古丽,就想看帝王的后宫,变得越混乱越好! …… 养心殿。 边境传了最新的消息回来。 周钰溪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而且伤势恢复得不错。 哪怕是快马加急的消息,想从边境送到京城,也需要一些时日。 这封战报已经是好几天前写的了,周钰溪现在肯定恢复得更好了,这对南宫玄羽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毕竟周钰溪如今身上的军功虽不多,可他在打仗上极有天赋,又是周将军唯一的儿子,帝王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谁知道这时,李常德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陛下,不好了!” “大公主身边的人刚才传了消息过来,说她忽然晕倒了……” 陛下正在处理政事,一些芝麻大小的事,那李常德当然不会打扰陛下。 可事关大公主,他不敢不报。 南宫玄羽瞬间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是大公主的生辰宴,好端端的,她为何会晕倒?!” 李常德低着头道:“奴才不知,已经命人去打听消息了。” 南宫玄羽立即起身往外走去:“摆驾慈宁宫!” “是!” 帝王的仪仗去慈宁宫的路上,小徽子一路小跑着过来,说出了刚打听到的情况。 “……回陛下,大公主是忽然知道了,柳贵人被您赐死了的消息,这才不顾保母和嬷嬷们的阻拦,跑去了丽宣阁求证。” “见柳贵人真的不在了,她伤心欲绝,这才哭晕了过去……” 南宫玄羽的眉头狠狠皱起,眼底燃起了滔天怒火:“岂有此理!” “朕不是说过,所有跟柳氏有关的事,都不允许有人在大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 小徽子道:“当时大公主正在和小世子、小郡主们玩捉迷藏,一个人躲了起来。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也不知道,大公主是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 “眼下大公主还在昏迷中,应该只有等她醒来才能知道了……” 南宫玄羽的面色阴沉如水,眼底有杀意一闪而逝! 哪怕柳时清不在了,他也希望韫儿像以前一样,做那个最快乐的大公主! 所以,他不愿意让她知道,后宫那些脏污的事,还特地为她举办了这场盛大的生辰宴。 南宫玄羽就是想让大公主明白,这个世界上依旧有许多爱她的人。 或许如此一来,大公主便会渐渐淡忘柳氏。 南宫玄羽知晓,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大公主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 可她还这么小,又没有淡忘柳氏,贸然得知真相,如何承受得住? 帝王本打算,等以后大公主对柳氏的记忆和感情渐渐淡了,她也长大了一些,更懂事了,会明白柳氏落到被赐死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届时,大公主便能很好地接受这个结果了。 而不是现在,贸然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承受这样的打击! …… 慈宁宫。 保母已经将大公主抱到了主殿,就在柳太后旁边躺着。 太医也提着医药箱过来,为她把脉了。 柳太后关切地问道:“如何?” “大公主究竟怎么了?” 不多时,太医收回了手指,拱手恭敬道:“回太后娘娘,大公主只是伤心过度,才导致突然晕厥,并无大碍。” “休息休息就好了。” 柳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送太医出去。 今日伺候大公主的保母和嬷嬷们,全部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没想到她们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让大公主知道了真相…… 众人很忐忑,不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柳太后锐利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沉声问道:“说!究竟是谁把这些事告诉大公主的?!” 保母和嬷嬷们连连摇头:“不是奴婢!” “老奴没有!” “太后娘娘,您早就再三交代过,便是给老奴们一万个胆子,老奴们也不敢在大公主面前嚼舌根啊!” “是啊,今日大公主玩捉迷藏的时候躲了起来,许是有哪个不要命的,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了。” 第907章 将所有过错都扣到了她头上 柳太后冰冷地望着她们,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凉意:“好!很好!” “这么说,你们都没有告诉大公主这些事,也不知道那些话她是从何处听来的?” 嬷嬷、保母们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颤抖个不停:“老奴们没照顾好大公主,请太后娘娘恕罪!请太后娘娘恕罪!” 柳太后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她们一眼,不带一丝感情道:“哀家说过,任何人敢在大公主面前提起此事,一律杖毙!” “既然你们没照顾好大公主,让她听了不该听的闲言碎语,也该以同罪论处!” “来人,拖下去!” 立刻有孔武有力的太监进来,将这些保母、嬷嬷们往外拖去。 所有人都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就是要将她们杖毙。 保母、嬷嬷们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啊!” 只可惜,柳太后下的命令怎么可能收回?很快这些人就被堵住嘴拖走了。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接二连三,棍棒击打在肉上的声音! 许是因为被堵着嘴,这些保母、嬷嬷们无法叫喊出声,只是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闷哼。 柳太后慢悠悠地补充道:“让慈宁宫的宫人都过去灌刑,哀家要让他们明白,伺候不好主子是什么下场!” 袁嬷嬷福了一礼:“是。” 大公主还在昏迷中没醒,柳太后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 袁嬷嬷猜测道:“太后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宸贵妃娘娘,派人将这些事告诉了大公主?” “她与我们定国公府不睦,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像从前一样宠爱大公主?” “宸贵妃向来会装模作样,不会在明面上对大公主下手,让人抓住把柄。所以就想借柳贵人的事,在心理上击溃她。” 柳太后冷哼了一声:“虽说后宫心怀鬼胎者甚多,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哼!早知她是个祸害,当初选秀时,哀家就该将其除去!”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汇报道:“太后娘娘,宸贵妃娘娘求见!” 袁嬷嬷眉头微蹙:“刚说起她呢,她就到了。” 柳太后冷哼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这世间嫌少有什么人的阴谋诡计,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她倒要看看,此事究竟是不是宸贵妃所为! 宫女恭敬道:“是!” 沈知念进入慈宁宫的时候,这些保母、嬷嬷们已经断气了。有好几个都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看起来极为骇人…… 太监正冷着脸收拾一具具尸体。 虽说她们是被杖毙的,可空气中还是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菡萏和芙蕖进宫虽然很久了,可娘娘待下向来宽厚,鲜少处罚下人,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 沈知念身后的宫人们都皱起了眉头,心中既有害怕,也有不适。 做奴才的,命就是如此卑贱,哪天主子一个不高兴,可能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就比如这些伺候大公主的宫人,就算办事不力,可被活生生打死,也太残忍了…… 众人这才深刻地意识到,能分到钟粹宫伺候娘娘,是一件多幸运的事! 抛开其它的不说,只要自己不生出谋害主子之心,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楚夕颜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冰冷得厉害…… 那年除夕,侍卫把娘亲的尸首送回家里时,她看到了娘亲杖毙后的惨象。 楚夕颜想象不到,也不敢想,娘亲被活生生打死时,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没想到,今天这相似的一幕,竟如此直白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控制不住地从楚夕颜眼中滚落,她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来慈宁宫的路上,她已经跟在娘娘身边,听说了大公主晕倒的真实原因。 楚夕颜虽觉得柳时清的死是活该,可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同情了大公主。 因为楚夕颜明白失去母亲的痛苦…… 然而直到看到这一幕,楚夕颜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同情心,有多可笑! 大公主是人,难道其他人就不是人了?! 她失去了母亲,确实可怜。可谁又想过,有多少孩子像自己一样,因为大公主,因为柳时清,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菡萏和芙蕖都知道楚夕颜的身世,自然明白她此时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菡萏轻轻拉了拉楚夕颜的衣袖,低声道:“夕颜,你就先在这里候着吧。” 免得进去失仪,被人看出什么,或者被柳太后责怪。 楚夕颜呆愣在了原地,低着头泪水簌簌从眼中落下…… 沈知念复杂地收回目光,踏进了主殿。 她福了一礼,淡声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柳太后冷哼了一声:“宸贵妃可是皇帝跟前的第一宠妃,哀家怎担得起你恭恭敬敬地行礼?” 沈知念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诧异,几分惶恐:“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大周以孝治天下,陛下侍奉您之心至纯至孝,臣妾心里亦一万个尊敬您。” “臣妾实在不知,太后娘娘这话从何而起?当真是折煞臣妾了……” 看着沈知念这副惶恐的样子,柳太后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知道宸贵妃的本性,恐怕她也要被她这副模样蒙骗了。 此女如此会装模作样,清清那样的真性情,如何斗得过她? 柳太后望着沈知念,开门见山道:“今日是大公主五岁的生辰宴,所有事情都是由宸贵妃负责的。原本皇帝信重你,哀家也觉得你是个有能力的,这才将大公主交给了你。” “可宸贵妃,你告诉哀家,为何在你操办的生辰宴上,会有人跑到大公主面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大公主昏倒的内情,沈知念在来慈宁宫的路上,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件事跟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柳太后却一上来,就将所有过错都扣到了她头上。 第908章 韫儿讨厌你(62万打赏值加更) 放在从前,沈知念身后什么都没有,面对柳太后时,自然只有伏低做小,再徐徐图之。 然而如今的她,已经今非昔比了。 沈知念平静地对上了柳太后充满怒火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太后娘娘容禀。今日的宴会的确是由臣妾负责的,臣妾受陛下信任,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尽职尽责地操办着。大公主五岁的生辰宴上,也没有出任何岔子。” “只是臣妾纵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管得住所有人的嘴啊。连贴身照顾大公主的保母和嬷嬷们,都不知是何人在她面前嚼了舌根。臣妾分身乏术,又如何知晓呢?” 意思就是柳太后派去照顾大公主的人,都没发现的事,却怪到了她头上,实在是牵强。 柳太后怒极反笑:“好!很好!哀家从前竟不知,宸贵妃如此巧舌如簧!” 沈知念低着头道:“臣妾笨嘴拙舌,实在不知太后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臣妾是担忧大公主,这才斗胆来慈宁宫打扰太后娘娘静养,不知大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柳太后知道,沈知念是故意转移话题。 然而最初的这场交锋,她已经落了下风。 就像沈知念刚才说的,今日参加宴会的人那么多,她难道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贴身照顾大公主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沈知念操办着盛大的宴会,哪管得到这种事? 柳太后若继续抓着这一点不放,传出去了,旁人也只会觉得她仗着身份欺负后辈。 想到这里,柳太后掩去了眼中的冷芒,看沈知念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哀家明白,此事与宸贵妃无关,哀家也只是太担心大公主了,才一时心急。” “宸贵妃不会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吧?” 沈知念含笑道:“太后娘娘对大公主的拳拳关爱之心,臣妾亦为之感动,又怎会怪罪呢?只要大公主的身子无碍便好。” “臣妾相信,一定能将那个嚼舌根的人找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南宫玄羽从龙撵上下来,大步往里走去。 所有宫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包括收拾尸体的太监们。 “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恭敬道:“回陛下,这些都是今日照顾大公主的保母和嬷嬷。太后娘娘说她们伺候主子不用心,故而赐她们一死。” 南宫玄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终究没有说什么,走进了内室。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沈知念身上,见对方完好无损,神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上前向柳太后打招呼:“母后。” 随即,南宫玄羽大步走到了床边。看着大公主满是泪痕的小脸,他眼中写满了心疼:“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柳太后故意没让人把大公主的脸擦干净,就是想让皇帝过来后,亲自看到这一幕。 如此他才会更心疼大公主,严惩搬弄是非之人! 从皇帝的态度上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柳太后道:“太医说韫儿是因为悲伤过度,才突发晕厥。” “她的身子虽不碍事,可韫儿贵为金枝玉叶,竟有人敢算计到了她头上,皇帝一定要严惩那人!” 听到大公主没事,南宫玄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随即,他眼底燃起了熊熊怒火:“母后放心,朕已经命苏全叶彻查此事了,一旦找出幕后之人,绝不姑息!” 南宫玄羽说这话的时候,柳太后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知念的神色。 然而对方脸上的表情,连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若此事真是宸贵妃做的,纵使再天衣无缝,她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心虚。 难道韫儿听说的这些消息,真的与宸贵妃无关? 这时,大公主发出了几声呓语:“母妃……母妃……不要赐死母妃!呜呜……” 南宫玄羽心头一疼,握住大公主的小手,温声道:“韫儿,醒醒。” 大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她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地望着南宫玄羽:“父皇?” “父皇,韫儿噩梦了,呜呜……韫儿梦到母妃不在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柳太后心疼不已,温声道:“韫儿也说了那是噩梦,既然是梦,便是假的。你母妃还好好……” 南宫玄羽却在此时打断了柳太后:“母后。” 柳太后不解地看向了南宫玄羽。 韫儿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昏厥了。此时不用善意的谎言安抚她,难道真要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承受如此残忍的事吗? 南宫玄羽和柳太后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自然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 可他并不认同。 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以韫儿的性子,就算用善意的谎言哄骗她,她也一定会闹着要见柳时清,不然绝不罢休。 韫儿是个聪慧的孩子,若一直见不到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谎言? 届时,她又要承受再一次的伤害。 长痛不如短痛! 南宫玄羽望着大公主,认真道:“韫儿,你生来聪慧,父皇亦教过你读过不少圣贤书,你应该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每个人都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柳氏是你的母亲,亦是不可饶恕的罪犯。朕赐死她,对得起天地良心,亦是为了还受害之人一个公道!” “真希望你能懂事些,明白吗?” 然而帝王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大公主再懂事,也才五岁。 大人在情绪激动之下,都未必听得进大道理,更何况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原来这件事是真的! 大公主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不要!不要!韫儿要母妃!韫儿就是要母妃!” “父皇为什么要赐死母妃?韫儿讨厌你!呜呜呜……韫儿讨厌父皇!” 南宫玄羽的脸色沉了下来:“韫儿!” 第909章 你连父皇都不相信了吗 父皇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大公主还是第一次被父皇吼,再加上内心本来就难受得不行,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 为什么母妃没了,父皇也不爱她了? 为什么她失去了所有…… 柳太后心疼道:“皇帝,韫儿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你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话?” 南宫玄羽沉着脸道:“五岁也不小了,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了。身在皇家,更应懂事!” “朕只是在跟韫儿讲道理,不希望她长大后是非不分,辜负了朕给她取的名字。” 南宫知韫。 身为大周的大公主,帝王对她的期望是“知书达理,怀珠韫玉”。 不是像她的母妃和皇祖母那样,不辩善恶,草菅人命! 南宫玄羽冷漠地看了柳太后一眼,似乎在暗指什么。 母子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大公主还在哭着。 内室的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沈知念冲南宫玄羽道:“陛下,大公主贸然知道此事,心中难过也情有可原,慢慢教就是了,您千万别气坏了龙体。” 随即,她又看向了大公主,温声道:“韫儿,今天是你的生辰,应该开开心心的,不哭了好不好?” 谁知道这一刻,大公主看沈知念的眼神,竟闪过了一丝恨意…… 那个宫女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母妃已经被父皇赐死了。 所以……真的是宸娘娘害死了她的母妃? 大公主真的很想问问,宸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一直以为宸娘娘是好人呢…… 可是她答应过那个宫女姐姐,不能透露这些事,否则会连累对方被杖毙的。 大公主只能看着沈知念,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一方面,她不相信宸娘娘会是这样的坏人。 可另一方面,事实就摆在眼前。 呜呜呜……父皇的疼爱是假的!宸娘娘对她的爱也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母妃对她的好是真的。 可是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看到大公主仇恨的眼神,沈知念心头也是一惊! 起初她并不明白,大公主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但转念一想,沈知念也就了然了。 很明显,是有心人刻意选在今天,将柳氏已经被帝王赐死的消息,告诉了大公主。 那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对付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样对幕后之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那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或许是有人想借大公主来对付她! 可能那人还将柳氏被赐死的事,说成了是她蓄意陷害,这样大公主肯定会对她恨之入骨。 然而没有证据的事,沈知念无法在帝王和柳太后面前说出来。 她看看南宫玄羽,温声道:“陛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找出那个在大公主面前搬弄是非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不然宫里上行下效,谁知道哪天,又会有人跑到大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南宫玄羽也是这么想的,看着大公主耐心道:“韫儿,你告诉父皇,是谁把这些事告诉你的?” 大公主眼中满是泪水,一个劲地摇头:“父皇是坏人,杀了母妃,还一直瞒着韫儿!” “韫儿不会告诉你,不会给你再打死好人的机会!” 听到这话,帝王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 他怎么不知,他看着长大的大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是非不分了? 若不是他子嗣单薄,大公主又是他的长女,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光凭这番话,大公主就该失宠了。 南宫玄羽深吸了几口气,继续耐心道:“谁跟你说过,朕会打死好人?” “韫儿,你从小便在宫里长大,难道不知人心莫测的道理?” “今天是你的五岁生辰,那人却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你此等噩耗,毁了你的生辰宴,你觉得对方会是好人吗?” “这世上,唯有跟你血脉相连的亲人,才是真正疼爱你的。你连父皇都不相信了吗?” 放在从前,大公主十分喜爱、依赖南宫玄羽。 再大的秘密,父皇耐心哄几句,她肯定会如实相告。 然而现在,在大公主心中,父皇就是一个杀死了母妃的坏人,她怎么可能再相信他的话? 大公主双手捂着耳朵,一个劲地摇头:“骗子!父皇就是个骗子!” “要不是有人好心告诉韫儿这件事,韫儿永远都不知道,母妃已经被父皇杀掉了!呜呜呜……” “韫儿再也不会相信父皇了!” 沈知念上前道:“韫儿,你冷静点!事情并非你想的那……” 然而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公主就流着泪,朝她吼道:“宸娘娘也是坏人!” “你们都是坏人!” 随即,她扑到了柳太后身上,大哭起来:“呜呜呜……韫儿只有皇祖母了!呜呜……” 帝王的脸色已经漆黑如墨,眼底噙着隐隐的怒火:“韫儿!” “为了办好你五岁的生辰宴,宸娘娘为此付出了多少辛劳。她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如此和她说话?” “立即向宸娘娘道歉!” 殊不知大公主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帝王越是如此,她就越是逆反,趴在柳太后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皇祖母,韫儿要母妃!” 这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尤其是大公主这么小,就已经没了母妃。 柳太后心疼得不行,只恨自己动弹不得。 她瞪向了南宫玄羽,沉着脸道:“皇帝是当哀家已经死了吗?当着哀家的面,你就如此欺凌韫儿!” “她还是个孩子!怎么?你要为了你的宠妃,问韫儿的罪吗?!” 南宫玄羽眉头紧皱:“母后,你明知朕不是这个意思。” “朕只是想让韫儿明白是非黑白,明白什么是尊重长辈!” “难道非要朕的大公主,成长为一个善恶不分,毫无礼数的泼妇,您才满意?” 南宫玄羽大权在握后,柳太后和他相处时,一直虚与委蛇,鲜少如此直白地与他对上。 第910章 皇祖母永远都不会害你 看到南宫玄羽眉眼间的冷意,柳太后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冷静了不少。 是啊!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儿时那个处处需要她庇护的六皇子了。 相反,在定国公府的计划成功之前,他们还不能与他撕破脸。 想到这里,柳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不管怎样,韫儿还小。在这宫里除了哀家与皇帝,她还能依赖谁?” “皇帝,你是韫儿的父皇,怎么在韫儿最难过的时候,还如此凶她?” 南宫玄羽自问,每一个孩子他都用心疼爱着,想着给他们最好的。 可大公主今日说出的话,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 沈知念站在南宫玄羽身边,劝道:“陛下,诚如太后娘娘所说,大公主还小,我们不妨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冷静一下吧。” 帝王这才起身,深深地看了大公主一眼,拂袖而去! 沈知念冲柳太后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随即,她跟上了南宫玄羽的脚步。 两人都离开后,柳太后轻轻哄着大公主:“好了,韫儿。你父皇和宸贵妃都已经走了,不会再有人凶你了,不哭了好不好?” 韫儿刚刚从才从昏厥中醒来,要是哭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袁嬷嬷也心疼道:“是啊,大公主。您是金枝玉叶,身子可不能有任何损伤。” 虽然大公主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柳时清做的那些坏事,可那毕竟是她的母妃啊! 她可以接受母妃被关起来,或者受到其它惩罚,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可小小的大公主真的接受不了,母妃已经死了…… 她再也见不到母妃,再也没办法跟母妃说话了…… 大公主真的很伤心,虽然在柳太后和袁嬷嬷的轻哄之下止住了哭声,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见她的情绪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柳太后温声问道:“韫儿,你告诉皇祖母,是谁告知你这些事的,好不好?” 虽说宸贵妃一直居心不良,可柳太后不得不承认,对方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 若不找出这个搬弄是非之人,谁知道韫儿今后还会受到多少挑拨和伤害。 袁嬷嬷好奇地问道:“太后娘娘,您之前不是还说,极有可能是宸贵妃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公主。” “怎么现在,您觉得此事不是她所为了?” 柳太后微眯起了眸子:“若是宸贵妃把清清的死讯告诉了韫儿,韫儿又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讨厌她?” 袁嬷嬷瞬间了然。 是啊! 大公主以前一口一个“宸娘娘”叫着,可亲热了,和刚才对宸贵妃的态度截然相反。 大公主一个劲地摇着头:“皇祖母,说话要算话。韫儿答应过她,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的。” 不然的话那个宫女姐姐就会被杖毙。 她真的不想害别人像母妃一样失去生命…… 接下来,不管柳太后和袁嬷嬷如何诱哄,大公主都一个字不肯透露。 袁嬷嬷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慈宁宫的所有人都说,大公主非常好带,答应过的事从来不食言。没想到对方竟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我们从大公主口中问不出任何讯息。” 从大公主刚才的那些表现,柳太后已经猜到做这事的人,目的就是让大公主恨上宸贵妃。 虽说她不喜有人胆大包天,竟想利用大公主对付宸贵妃。但对最终的结果,柳太后其实是喜闻乐见的。 她看向了大公主,道:“韫儿,从前你三番五次说,想去钟粹宫找宸贵妃和四皇子玩,哀家每次都不让你去还,要你离他们母子远点。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哀家知道,你心里其实是不开心的。” “现在你明白,哀家为何让你远离宸贵妃和四皇子了吧?” 大公主的内心其实一直很矛盾。 说到底,她真的不敢相信,她一直很喜欢的宸娘娘,害死了她的母妃…… 此刻听到柳太后的话,大公主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含泪问道:“所以,皇祖母……母妃真的是被宸娘娘害死的吗?” 关于此事,宫中有许多传言。 有人说清清是意图谋害璇嫔腹中的皇嗣,才引得帝王震怒。 也有人说,此事是宸贵妃与璇嫔合谋,做的一个局,目的就是除掉清清,永绝后患! 但真相究竟如何,柳太后心中早就是一清二楚了。 是定国公夫人过度溺爱女儿,见清清被宸贵妃害到了如此下场,才在清清的求助之下送了药进宫。 然而柳太后并不打算跟大公主,解释清楚这些事,只是怜惜地望着她:“韫儿,你听皇祖母的话就是了,皇祖母永远都不会害你!” “以后你要离宸贵妃和四皇子远一些,更要提防她,明白了吗?” 大公主流着泪道:“韫儿明白了,宸娘娘是骗子!父皇也因为宸娘娘,不喜欢韫儿了,呜呜……”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大公主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又哭了许多场,慢慢力竭睡了过去。 柳太后眼底闪过了一道暗芒,冷冷道:“无论如何,哀家都会把那颗老鼠屎揪出来!” “哀家相信,皇帝亦不会放过搬弄是非之人。” “韫儿今天累了,先让人带她回去休息。” 伺候大公主的保母、嬷嬷们有好几批,今日负责照顾她的,虽然都被杖毙了,可还有其他人在。 接到袁嬷嬷的眼神示意,立刻有保母将熟睡着的大公主抱走了。 与此同时,大公主身边的这些宫人们,全部战战兢兢的。 今天那些人的下场,她们都看到了。焉知哪天,自己不会因为照顾大公主不利,被太后娘娘杖毙…… …… 出了慈宁宫,南宫玄羽没有坐龙撵,而是沿着宫道缓缓走着。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陛下周身萦绕着的怒火,全部低着头跟在后面。 沈知念缓慢地走在南宫玄羽身边,心情亦有些复杂。 如果不曾为人母,她肯定也会觉得大公主吵吵闹闹,半点道理都听不进去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失去耐心。 第911章 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155万票加更) 难怪南宫玄羽如此生气。 可为人母后,沈知念一日日照顾着四皇子长大,比起从前,对孩童多了许多耐心与宽容。 她轻声细语对南宫玄羽道:“陛下,臣妾与大公主认识这么久了,知晓她并非是非不分的性子。只是骤然知道生养她的亲娘已经不在了,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等大公主的情绪平复,您再缓缓将来龙去脉告知她,相信她一定能理解的。” 南宫玄羽看向了沈知念:“难为你了,韫儿刚才如此不知礼数地跟你讲话,你还为她说话。” 沈知念摇了摇头:“臣妾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跟稚子计较?” “大公主就算对臣妾有所误会,也只是被人蒙骗、利用了而已,罪魁祸首是那般弄是非之人!” 见沈知念丝毫都没有生大公主的气,反而还处处为对方考虑,南宫玄羽越发觉得她懂事、识大体。 念念说得对。 韫儿只是个孩子,被人蒙骗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策划这一切的人,对方才该死! 慈宁宫离养心殿很近,南宫玄羽带着沈知念回去了,沉声道:“传苏全叶过来!” 李常德应了声“是”,立刻让人去办了。 苏全叶正在加紧调查,此时接到帝王的传召,立刻赶了过来。 进了养心殿,他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望着他,冷冷地问道:“可查出在大公主面前嚼舌根的人,究竟是谁了?!” 苏全叶跪在地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陛下,今日是大公主五岁的生辰宴,御花园里的宫人众多,奴才实在不知,是谁在大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不知大公主是否醒来了?依奴才看,此事问大公主,或许比像无头苍蝇一样调查,要简单得多。” 提起此事,南宫玄羽心中又涌起了一阵无名火:“若朕从大公主口中问得出答案,还用问你吗?” “你这个慎刑司总管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查不出对方的身份,你也不必待在如今的位置上了!” 苏全叶心头一惊,连忙道:“奴才一定尽全力去调查,还请陛下再给奴才一点时间。” 沈知念温声道:“陛下,苏全叶说的也有道理。今日在御花园出现过的宫女、太监那么多,想查到跟大公主说过话的,确实不易。” “不如再多宽限他几日。” 苏全叶立刻感激地看了沈知念一眼。 宸贵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啊! 每次在南宫玄羽愤怒的时候,沈知念的温声细语,总能抚平他心中的躁动。 帝王冷冷道:“那朕就给你两天时间。” “两日后,若是交不出一个让朕满意的结果,就别怪朕对你无情了!” 苏全叶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做上慎刑司总管的位置,当然想保住如今的身份,立即道:“奴才明白!” 这个插曲过后,他便告退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 想到念念今日劳心劳力了那么久,还要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南宫玄羽眼中的怜惜更甚。 她伸出手,轻轻将沈知念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放缓了语气道:“念念,你今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李常德,送宸贵妃回去。” 李常德握着拂尘,上前垂首道:“是。” “宸贵妃娘娘,请。” 沈知念朝南宫玄羽扶了一礼:“臣妾告退。” 坐在肩舆上,一路往钟粹宫而去的时候,沈知念微眯着眸子,在心中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 究竟是谁意图挑拨大公主,让大公主恨上她? 宫里与她过不去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 是庄妃? 王嫔? 春贵人? 亦或是某个隐藏在暗中,还没被她发现的小角色? 沈知念倒觉得,这种不自己动手,只喜欢借刀杀人的方式,很像庄妃的手笔。 当然,她如今只是这么想,并没有确定此事是庄妃做的。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今天忙了这么久,确实累了。回到钟粹宫,沈知念叫了四皇子的乳母过来询问一番。 得知四皇子回来后并无异常,此时已经睡下了,她就放心了。 沈知念卸去钗环,沐浴过后也歇下了。 璇嫔还在月子中不宜出门,但她已经从宫人口中,知道了御花园今天发生的事。 她一直很担心,大公主的生辰宴是宸贵妃姐姐负责操办的,宸贵妃姐姐会不会受到连累。 璇嫔一直让珠儿盯着外面,得知宸贵妃姐姐已经回来歇下了,这才放下心来休息。 翌日。 宫中流言四起。 不只是说沈知念,连璇嫔都被牵扯进去了。 大意就是,大公主突然在昨日的生辰宴上晕倒,是因为知晓了柳时清被帝王杖毙的真相。 柳时清根本不是罪有应得,她没有在璇嫔孕期,谋害过对方腹中的皇嗣。这一切都是璇嫔与宸贵妃合谋,为的就是铲除异己! 起初,并没有人多少人相信这些事。 因为柳时清死前虽被贬为了庶人,可她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身后站着柳家和太后娘娘,还生育了大公主。 陛下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将柳氏赐死,定国公府与太后娘娘岂会善罢甘休? 可柳氏死后,不管是定国公府还是太后娘娘,都没有追究过此事,就证明她确实是因罪伏诛啊。 然而随着这些流言在宫里传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你们还不明白吗?明显就是陛下爱上了宸贵妃娘娘,彻底厌弃了柳贵人。只要宸贵妃娘娘一句话,陛下为了讨她开心,可不就将柳贵人赐死了。” “什么谋害璇嫔娘娘腹中的皇嗣,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不然平白无故,宸贵妃娘娘凭什么一直提携璇嫔娘娘?” “她一无家世,相貌也不出众,就因为会弹几曲琵琶,就能怀上皇嗣成为一宫主位吗?” “谁知道璇嫔娘娘在暗地里,为宸贵妃娘娘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912章 找到了那个在大公主面前乱嚼舌根的宫女 “可怜的大公主,小小年纪就被人害死了生母,真是让人心疼。” “唉,大公主还这么小,太后娘娘又年事已高。宸贵妃娘娘如此受宠,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民间有一句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大公主以后恐怕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真是可怜见的。” “璇嫔娘娘刚生下了六皇子,这样助纣为虐,难道不怕报应到六皇子身上吗?” “……” 流言像风一样在宫里传开了。 珠儿听到后,气得七窍生烟! 她站在璇嫔床前,胸口不停地起伏,愤怒道:“娘娘,您还在坐月子呢,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那些人就把您传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柳贵人明明是作恶多端,咎由自取,怎么就成了您与宸贵妃娘娘合谋算计她?” “明明您才是受害者,到他们嘴里竟成了坏人……” 璇嫔亦很生气,眼中藏着几分冷芒。 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比以前成长了许多。看着愤怒的珠儿,璇嫔冷冷道:“你真觉得那些宫女、太监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编排本宫与宸贵妃姐姐?甚至陛下都被他们说成了因为宠爱宸贵妃姐姐,而不顾亲骨肉的昏君。” “尤其不久前,雪妃娘娘才处置了一批在宫里乱嚼舌根的宫人,他们是活腻了吗,还敢再犯?” 珠儿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娘娘,您是说这并不是普通的流言,而是故意有人在宫中散播,为的就是对付您与宸贵妃娘娘,甚至想让你们之间产生误会?” 璇嫔点头道:“不错!” “如今本宫与宸贵妃姐姐膝下都有皇子,怕是早已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并不是本宫不去招惹,他们就能置身事外。” 这时,门口传来了宫人们恭敬的行礼声:“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璇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底的冷意迅速褪去,挂上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宸贵妃姐姐,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来看看你。” 沈知念在璇嫔旁边坐下,见她面色红润,精气神也不错,瞬间放心了不少,温声问道:“这几日你与六皇子还好吗?” 璇嫔点点头:“多谢宸贵妃姐姐关心,我们母子一切都好。” “还要多亏了林嬷嬷,不仅照顾着臣妾平安生产,连照顾女人坐月子都极有经验!” 最重要的是,林嬷嬷是宸贵妃姐姐的奶娘,不像内务府找来的人,谁知道她们的背景干不干净。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知念便进入了正题:“……你与珠儿刚才的对话,本宫都听到了。本宫亦觉得,此事是有人刻意散步流言。” 璇嫔咬着嘴唇,眼底浮现出了强烈的怒火:“宸贵妃姐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沈知念把昨日在慈宁宫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即才道:“很显然,散播流言的人,和将柳氏死讯告诉大公主,的是同一人。” “本宫已经令小明子去调查,流言究竟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了!” 说到最后,沈知念的语气里染上了森森凉意! 她不屑对稚子出手,自然也瞧不起利用孩童之人。 尤其是对方还想利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对付她,这是沈知念所不能忍的! 没过多久,小明子就过来了,恭敬地向沈知念和璇嫔行礼:“奴才参见娘娘!参见璇嫔娘娘!” 沈知念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冷冷地问道:“如何?调查出结果了吗?” 小明子低着头道:“回娘娘,您派肖嬷嬷去处理此事后,宫中的流言已经迅速平息了。” “经多方查证,奴才发现流言最初是从翊坤宫附近传出来的……” 听到这话,璇嫔顿时狠狠皱起了眉头:“又是翊坤宫!” “宸贵妃娘娘,上次您的册封礼上,宝席突然碎裂,宫中有了许多不好听的声音,也是翊坤宫的人在兴风作浪。” “这回居然又是她们!王嫔或春贵人,还真是不安分!” 沈知念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昨日大公主的事发生后,王嫔与春贵人就在她的怀疑范围之内。今天的流言,居然又跟翊坤宫扯上了关系。 究竟是因为此事真的是她们所为? 还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这样做了,然后嫁祸给翊坤宫,妄图让她往错误的方向去调查呢? 这时,一名宫女走进来通传道:“宸贵妃娘娘,御前的人求见。” 沈知念立即道:“让他进来。” “是!” 来的是小徽子。 他恭敬地朝沈知念和璇嫔行完礼,才道:“……宸贵妃娘娘,陛下请您即刻去养心殿一趟。” 见来人是小徽子,沈知念心中就有数了,因为他每次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她望着小徽子问道:“陛下有没有说,传本宫过去何事?” 小徽子弯着腰,含笑道:“回宸贵妃娘娘,是苏公公找到了那个在大公主面前乱嚼舌根的宫女。” “哦?” 沈知念有些诧异:“居然这么快?” 南宫的玄羽一共给了苏全叶两天时间,这才第一天呢。 而且昨日的宴会,是她一手负责的,没人比沈知念更清楚,御花园里到底有多少宫人来来往往。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跟大公主说过话,是有嫌疑的人。 苏全叶居然这么快,就将人排查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沈知念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小徽子没看到她脸上的神色,继续笑呵呵道:“要不怎么说慎刑司总管之职,除了苏公公,无人可以胜任呢!” 沈知念没将心中不对的感觉说出来,回过头望着璇嫔,轻声道:“那本宫先过去了。” 璇嫔微微弯腰:“恭送宸贵妃姐姐!” 她也想知道,这次究竟是谁想害她,害宸贵妃姐姐! 除了侧殿,走出钟粹宫,沈知念便坐上肩舆,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在路上,她看似随意地问道:“可知那个宫女,是在何处当差的?” 第913章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模作样 小徽子挠了挠头,道:“回宸贵妃娘娘,奴才接到消息,就赶紧去钟粹宫报信了,还不知道其它情况呢……” “不过等您到了养心殿,马上就能知晓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坐在肩舆上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她的仪仗便到了养心殿。 沈知念缓缓走进殿内,看到了苏全叶,还有一名跪在他身边,满身伤痕,正在瑟瑟发抖的宫女。 不知怎么的,沈知念觉得那宫女看起来竟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收回目光,朝御案后的南宫玄羽行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时,眼底的凉意迅速退去,温声道:“免礼。” “赐座。” 沈知念微微一笑:“谢陛下!” 落座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跪着的宫女身上,好奇地问道:“陛下,臣妾刚才听小徽子说,苏全叶找到了兴风作浪之人,难道就是这个宫女?”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 苏全叶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昨日御花园里来来往往的宫人虽多,但跟大公主搭过话的,却没有多少。” “因着大公主不愿配合,奴才只有带慎刑司的人调查了。终于从其他宫人口中得知,大公主与皇室宗亲的孩子们玩捉迷藏,躲进假山里时,这名宫女也从假山经过过。” “经过审问,她对此事已经供认不讳了。” 听到这里,沈知念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了。 这名宫女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知道这是死罪。又怎么会如此不谨慎,被人看到她与大公主接触过呢? 然而这些事,终究只是沈知念心中的猜测罢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缓缓问道:“陛下与太后娘娘都曾下过严格的命令,不允许有人将柳贵人之死,告知大公主。一旦有人违抗,立即处死!” “你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大公主面前搬弄是非?” 宫女脸上满是害怕之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恕罪!宸贵妃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啊……” “奴婢是曾经受过柳贵人的恩惠,所以才在昨日大公主岁生辰时,想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告诉柳贵人这些事。她知道大公主过得好,在天之灵也就能安息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大公主正在那里玩捉迷藏,会听到奴婢的话……” “奴婢明白自己罪该万死,可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啊!” 她一边说着求饶的话,一边用力地磕头,很快额头上就渗出了血迹。 然而在深宫里呆久了的人,谁会相信如此明显的借口? 不仅沈知念和南宫玄羽,就连苏全叶也不信。 柳时清是什么性子,南宫玄羽心中再清楚不过。 他低头看着宫女,冷笑了一声:“柳氏向来骄纵,连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平日里都要一万个小心。竟会突发善心,对你施以援手?” 宫女的眸色闪了闪,继续道:“回陛下,奴婢、奴婢不敢说谎。” “是有一年,奴婢在御花园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贵人,那位贵人正要处置奴婢,是柳贵人经过救下了奴婢。” “这份恩情,奴婢一直记在心中,才有了昨日的事……”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求陛下明鉴啊!” 这些事,苏全叶也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回陛下,此事确实存在。只不过是因为……您刚登基时,十分宠爱那位贵人。那时还是贵妃的柳氏,心头怒火中烧,才借着这名宫女,敲打了那位贵人。” 也就是说,柳时清并不是真心想救这名宫女。如此一来,倒也符合她的性格了。 不过这件事虽然是真的,可众人都不相信,这名宫女真的是因为感激柳时清的恩情,才在昨日说了那番话。 若她真的感激柳时清,柳时清还活着,落难了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为柳氏做过什么,甚至连一次探望都没有。 反而在人死后惺惺作态,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沈知念看了苏全叶一眼,问出了那个她最开始就好奇的事:“她是在何处当差的?” 苏全叶弯着腰,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她叫馨儿,是翊坤宫的宫女,负责伺候王嫔娘娘。” 沈知念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刚开始看到馨儿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名宫女眼熟呢。 只不过对方虽在翊坤宫当差,却不是近身伺候王嫔的,她见到的次数并不多,因此印象不深刻。 难不成这些事,都是王嫔做的? 可……正因为一切调查得太过顺利了,沈知念才觉得不对…… 这时,李常德进来到道:“陛下,王嫔娘娘到了。” 南宫玄羽冷冷道:“让她进来!” “是!” 馨儿只是翊坤宫的一个小宫女,平日连王嫔的寝殿都进不去,王嫔自然不会对她有过多关注。 她并不是在翊坤宫被慎刑司的人带走的,因此王嫔并不知道,馨儿已经不在了。 此时见苏全叶、沈知念都在,馨儿也一身伤痕地跪在这里。结合这两天,后宫发生的事,王嫔心中忽然生起了一阵极为不好的预感! 陛下此时传她来养心殿,看她的眼神还如此冰冷,不会有什么事要落到她头上了吧? 王嫔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不安的感觉,跪下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并没有叫她平身。 王嫔只能硬着头皮,诧异地问道:“不知臣妾宫中的馨儿,为何会在这里?” “难不成她是犯了什么事,惹陛下和宸贵妃娘娘不快了?” 南宫玄羽冷冷地看着王嫔,眼中满是探究:“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模作样!” 王嫔大惊失色:“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苏全叶!” 听到帝王喊他,苏全叶立刻对王嫔道:“王嫔娘娘有所不知,昨日在大公主面前嚼舌根,引得后宫混乱的人,正是您宫里的馨儿!” 第914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63万打赏) “怎么可能?!” 王嫔看向馨儿,眼底瞬间燃起了浓浓的怒火! 这段时间,春贵人一直蓄意接近大公主。昨天的事发生后,王嫔一下子就猜到了,肯定是春贵人派人做的! 这件事还把宸贵妃与璇嫔都牵扯进去了,原本王嫔心中还在沾沾自喜,觉得春贵人干得漂亮! 若宸贵妃与璇嫔名声受损,五皇子与六皇子也会受到影响。届时她的三皇子,便是最大的得利者! 王婷一直觉得,春贵人这回难得做了件有用的事。 然而没想到……春贵人做这些事,竟是抱着让她顶罪的心思?! 果然是狡猾的异域女子! 更让王嫔心惊的是,春贵人入宫,满打满算还不到七个月的时间,竟收买了馨儿为她卖命?! 王嫔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可现在,王嫔没有任何证据,不敢贸然说出此事。否则陛下盛怒之下,又会觉得她在攀扯其他人。 王嫔连忙道:“陛下,臣妾没有啊!” “臣妾与大公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毁了她的生辰宴?” “定是有歹毒之人,想挑拨臣妾与宸贵妃娘娘的关系!” “是有人指使了馨儿,蓄意陷害臣妾啊!” 纵使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王嫔,但南宫玄羽依旧没有妄下结论。 就像王嫔说的,后宫栽赃陷害之事并不少见。如今还不能确定,此事是不是她所为。 甚至告知大公主那些事的,是不是宫女馨儿还不一定呢。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大公主已经没了母亲,他绝不允许后宫有人想利用她! 南宫玄羽看向了李常德,沉声道:“去慈宁宫带大公主过来认人!” 李常德立即应道:“奴才遵命!” 接下来,养心殿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王嫔皱着眉头,紧咬牙关,似乎在心中痛恨着什么。 馨儿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知念则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冷眼看着这一幕。 …… 慈宁宫。 大公主昨天哭了那么久,今日醒来时,眼睛都还是肿的。 一想到母妃不在了,她就很伤心…… 大公主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母妃依旧在永寿宫好好的,父皇也像以前一样喜欢她们。 这时,保母、嬷嬷们进来伺候她起床。 大公主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怎么没见到金嬷嬷?” 金嬷嬷是伺候大公主的这些人里,她最喜欢的,平日里总要让金嬷嬷为她扎头发。 保母、嬷嬷们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有惋惜,有惶恐,也有害怕…… 站在大公主身边的那个保母,挤出一抹笑容道:“大公主,昨天伺候您的那批宫人,都已经被太后娘娘放出宫去了,金嬷嬷也在其中。” “以后就由老奴们服侍您。”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番话,大公主肯定不疑有他。 可她早就知道,母妃曾经将照顾她的乳母全部杖毙了,夕颜姐姐的娘亲就在其中…… 大公主心里一直很不好受。 可她还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祈求夕颜姐姐能原谅母妃,为此她可以给夕颜姐姐任何东西。 今天再听到这个消息,看着保母、嬷嬷们吞吞吐吐的样子,大公主心中瞬间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现在已经五岁,明白很多事,不是三岁的时候了。 好好的,皇祖母怎么会把昨天伺候她的保母、嬷嬷们都送出宫? 而且皇祖母明知道,金嬷嬷是她最喜欢的嬷嬷…… 大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颤抖着嘴唇问道:“韫儿不信!” “快告诉韫儿,金嬷嬷到底去哪了?” 保母、嬷嬷们瞬间跪了一地,面色惶恐地朝大公主磕头:“大公主,求求您不要再为难老奴们了!” “若是伺候不好您,老奴们都性命难保了……” 一名保母眼中涌出了泪水:“是啊!奴婢家中还有像您这么大的女儿,要是她再也见不到奴婢了,可怎么办……” 虽说大公主心思简单,单纯善良,从不为难下人,一点身为金枝玉叶的娇气都没有,保母、嬷嬷们皆很喜欢她。 可架不住她曾经有一个那样的母妃,现在有一个这样的皇祖母。 宫人的命在柳贵人和太后娘娘眼中,连蝼蚁都算不上…… 已经有多少伺候的下人,因为大公主丢掉了性命;有多少孩子,因为大公主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她们知道大公主还小,真正下令的是柳贵人和太后娘娘,这些事与她无关。 可读书人们不是有一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纵使这些保母、嬷嬷们再喜欢大公主,如今伺候她时,也战战兢兢的了…… 大公主无辜吗?那谁又不无辜呢…… 大公主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哭着朝柳太后的寝殿跑了过去。 保母、嬷嬷的脸色苍白,连忙起身跟在了她后面:“大公主,您慢点,别摔着了!” 寝殿里。 柳太后刚在袁嬷嬷的伺候下,喝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她靠在软枕上,轻轻皱起了眉头:“哀家怎么觉得,这两天的精神越发不好了?” 袁嬷嬷心疼道:“许是这两日的事情有点多,您太过劳心了。” 柳太后喟叹了一声:“清清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当初舍弃她,实属无奈之举。韫儿是她留下的唯一血脉,哀家怎能不管呢?” 就在这时,大公主哭着跑了进来:“皇祖母!呜呜呜……金嬷嬷还,有昨天伺候韫儿的那些保母、嬷嬷,是不是都被您杀了?呜呜……” 柳太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谁让你们把这件事告诉大公主的?!” 刚刚进来的保母、嬷嬷们,都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明鉴!老奴们一个字都没有说啊,是大公主自己猜到的……” 大公主哭得更凶了,不敢相信地望着柳太后:“所以……皇祖母真的杀了她们?呜呜……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915章 一定不能向他甩脸子 看着大公主伤心的模样,柳太后大为不解,皱起眉头道:“韫儿,她们不过是奴婢而已。你怎能为了几个奴婢,这样跟皇祖母说话?”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大公主心中更为难过:“可是奴婢也是人啊!” “她们也有孩子。” “要是她们的孩子像韫儿一样,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亲了,真的很可怜的……呜呜呜……” 柳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加重了一些:“韫儿,哀家看你就是被那些奴婢带坏了!” “她们不过是贱命,而你是皇家公主,大周的金枝玉叶!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大公主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伤心和心疼的神色。 “如果可以选择出身和父母,我不要选择出生在皇家!身边的保母、嬷嬷、太监、宫女……她们每天战战兢兢地服侍着韫儿,可母妃一怒之下杖毙了所有乳母,让那么多人失去了娘亲。现在皇祖母又一怒之下把她们打死了。她们虽然是宫女,可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为什么?为什么母妃和皇祖母不把宫人当人对待,说杀就杀?为什么要韫儿要出生在充满血腥的皇宫?呜呜呜……” 柳太后被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韫儿,哀家看你真是分不清好歹了!” “谁是真心疼爱你,对你好的人,你难道不明白?” “在你心中,一些低贱的宫人,就比皇祖母更重要?!” 大公主流着泪,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知道,母妃和皇祖母都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可她们真的不应该随便杀人啊…… 大公主既伤心,又和皇祖母讲不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哭着往外跑去。 “韫儿!” 柳太后狠狠皱起了眉头,但心中终究还是担忧着大公主的安危,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保母和嬷嬷们,冷声道:“还不快跟上!” “大公主,若有个什么好歹,哀家唯你们是问!” 保母、嬷嬷们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快速追了上去。 大公主刚跑出慈宁宫,就迎面撞上了李常德。 李常德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哎哟喂!奴才参见大公主。” 见大公主满脸泪痕地从慈宁宫跑出来,李常德疑惑地问道:“大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身后的保母、嬷嬷们追了上来,向李常德解释道:“李公公,大公主知晓了昨日伺候她的那批宫人,被太后娘娘处置了,于是去质问太后娘娘,这才伤心跑了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保母、嬷嬷们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们在宫里伺候人,早就习惯了命如草芥。大公主是所有主子里,唯一一个把她们当人看的。甚至为了她们,愿意去质问太后娘娘,跟太后娘娘吵架。 只可惜,大公主才五岁,什么都做不了,更阻止不了太后娘娘和曾经的柳贵人杀人。 正因为知道死了那么多人,不是大公主的本意,她们才无法去怨恨她。 李常德心中了然,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看向大公主道:“大公主,奴才是奉陛下的命令,请您即刻去养心殿。” 大公主含着泪,本想说父皇是杀死母妃的人,她不想见父皇。 可是想到昨天,就因为金嬷嬷她们没有照顾好她,皇祖母就把她们全杀了。大公主真的很怕自己不听话,又会连累更多人。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点点头跟在李常德身边。 想起曾经的大公主,多么活泼开朗,明艳大方,是整座皇宫最快乐的姑娘。 再看到她如今小心翼翼的样子,李常德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然而宫廷斗争,向来如此。 以前的大公主能无忧无虑,是因为柳氏和定国公府,在上方为她撑起一片天,再加上陛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活了下来。 如今宫中的局势已经不同,大公主也该懂事些了。否则后宫的皇嗣越来越多,大公主又没有母妃的庇护,被陛下忽略也是迟早的事。 一名保母返回慈宁宫,向柳太后汇报这里发生的事。 另一名保母则掏出帕子,轻柔地擦干了大公主脸上的泪痕。 一方面,她们不希望大公主有什么事,她们又被太后娘娘迁怒、发作。 另一方面,大公主确实可怜,保母们同样希望她能受陛下宠爱。 “大公主,等下见到陛下了,您一定不能向他甩脸子,明白吗?” “不管怎么样,那也是您的父皇啊!” “而且陛下不仅是您的父皇,更是大周的帝王……” 帝王之威,是不容冒犯的!哪怕大公主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如今不与大公主计较,正是因为血脉相连。倘若大公主耗尽了陛下对她的怜惜,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听着保母、嬷嬷们苦口婆心的劝谏,大公主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对她好的人…… 可是一想到皇祖母做的事,大公主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她要生在皇家呢? 大公主在心里想着,自己听话点,这样皇祖母和父皇看在她的份上,就不会责怪这些伺候她的人了。 她真的不希望,再有保母、嬷嬷们因她而死…… 很快,养心殿就到了。 大公主跟着李常德一路走了进去。 保母、嬷嬷们在外面候着。 大公主已经失去了母妃,又怎么会不依赖父皇呢?可父皇却是赐死母妃的人…… 大公主对父皇的心情复杂极了,但想到她们刚才说的话,她还是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礼:“韫儿见过父皇!” 南宫玄羽低头望着大公主:“还有呢?” “朕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 大公主摇了摇嘴唇,转过身朝沈知念和王嫔行了一礼:“见过宸娘娘!” “见过王娘娘!” 终究是自己的亲骨肉,南宫玄羽也不舍得太过苛责她,温声道:“起来吧。” —— 注:引用自“幽灵……仙儿”的段评。 第916章 说出真相 大公主的声音依旧有些哽咽:“谢父皇。” 南宫玄羽知晓,柳氏再怎么不堪,终究是大公主的亲娘。一手将她带大,疼爱了她那么多年。 大公主知道柳氏的死讯,一时走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他没有计较此事,看向馨儿问道:“韫儿,你好好看看,昨天在你面前乱嚼舌根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宫女?” 听到帝王的话,馨儿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了。 苏全叶在旁边,皱着眉头呵斥道:“还不快把头抬起来,让大公主好好认认!” 馨儿心中害怕,却不敢缓反抗,缓缓抬起了头。 大公主刚才进来的时候,馨儿满身血痕,又匍匐在地上,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此刻大公主才认出馨儿,眼中满是诧异。 宫女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大公主答应过她,不会把昨天的事说出去,让她被杖毙的。 可大公主实在不会说谎,没办法欺骗父皇,咬着嘴唇,神色十分为难。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公主虽然没有承认,然而在场的人看到她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宫玄羽看馨儿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果然是你这个贱婢!” “说!你挑拨大公主与宸贵妃的关系,目的何在?!” 馨儿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 “奴婢真的只想让柳贵人在天之灵,知道大公主过得好,求陛下明鉴!” 随即,馨儿求助地看向了大公主,苦苦哀求道:“大公主,您救救奴婢!” “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在小小的大公主眼中,母妃的死,所有人都在骗她,只有这个宫女姐姐告诉了她真相。 此刻见南宫玄羽要处置馨儿,大公主眼中浮现出了几分不忍:“父皇……” 南宫玄羽打断了大公主的话:“韫儿!” “朕知你还小,不过是被人蒙蔽了双眼,才生出误会。所以不管你对朕和宸贵妃的态度如何,朕都不曾与你计较。” “可正因为你是大周的公主,是朕的长女,朕才更要让你明白是非黑白!” “自你出生以来,朕是如何宠爱你的,相信你心中知晓。韫儿,你如实告诉朕,朕对你好吗?” 看着南宫玄羽威严的表情,大公主眼眶一酸,终究无法昧着良心说话。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好……” “韫儿知道,父皇一直对韫儿很好很好……” 除了父皇赐死了母妃的事。 她知道母妃做了很多错事,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母妃啊…… 她最爱的父皇,杀了她最爱的母妃,大公主心中的难受,真的没人能明白…… 南宫玄羽继续道:“既然你知道朕对你好,为何你不相信疼爱你了你多年的父皇,却选择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贱婢?” 他看着大公主眼神里有痛心,也有失望。 大公主的神色变得迷茫起来…… 父皇说的话很有道理。 其他人和父皇比起来,她当然更相信父皇。可是母妃的事,父皇骗了她那么久,是这个宫女姐姐告诉她的…… 看着大公主脸上的泪痕,南宫玄羽的心软了软。 虽说在皇家,五岁已经不算小了。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如何去讨好父皇和母后,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可那是因为他一出生就受尽冷眼,若还学不会察言观色,根本活不下去。 但韫儿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从来没经历过人心险恶。 是他和柳氏将韫儿养得如此天真,现在又怎能怪她轻信旁人? 孩子还小,应该慢慢去教,不该因为一个错误就厌弃了她。 如此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况且韫儿并非心性恶毒之人。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看大公主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放缓了语气道:“韫儿,你应该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害你,朕都不可能害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最应当相信的就是父皇!” 番话听得大公主眼眶一热,哽咽道:“父皇……” 母妃的事,父皇骗了她那么久,她还能相信父皇吗? 父皇真的还像以前一样宠爱她吗? 看出大公主的不安,南宫玄羽温声道:“柳氏的事,朕之所以没将告诉你,只是不想你太过伤心。但朕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借着此事来利用你。” “或许这一点,是朕失算了。” “韫儿,不管你心中有什么误会,朕今天就在这里,和你把误会全部解开!” “你相信父皇,告诉父皇,这个宫女昨天向你说了些什么,好不好?” 父女之情,血浓于水。 大公主能感觉到,南宫玄羽对她的关爱。 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松动起来…… 馨儿看着这一幕,心头越发不安。 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此刻,沈知念看南宫玄羽的眼神微微变了。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帝王,所以从未想过南宫玄羽会对她一心一意。 帝王的真心,也不是她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 但不得不承认,自古以来有多少帝王,别说对后妃了,就连对自己的子嗣也分外凉薄。派公主去和亲是常有的事,杀儿子更是见怪不怪。 和他们比起来,南宫玄羽当真算得上慈父了。 南宫玄羽和大公主四目相对:“韫儿,你当真要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相信父皇?” “你当真要如此寒父皇的心?” 大公主流着眼泪,摇头道:“不是的!韫儿心里……其实也很爱很爱父皇……” “可是韫儿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杀掉母妃?” “这个宫女姐姐说,母妃没有谋害皇嗣,是宸娘娘和璇娘娘合谋,算计了母妃。父皇为了讨宸娘娘开心,才杀掉母妃的!呜呜……呜呜呜……” “韫儿不明白,明明父皇那么好,宸娘娘也那么好,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母妃?呜呜呜……” 馨儿闭了闭眼睛,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挫败之色。 第917章 陛下,是春贵人(64万打赏值加更) 从大公主昨日对她的态度,沈知念就隐隐猜到了原因。此刻知道真相,她并不诧异。 但沈知念看馨儿的眼神,依旧透着一抹凉意! 连她都如此愤怒,更不用说南宫玄羽了。 帝王放在御案上的那只手,猛然握成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向来都知道,后宫的女人喜欢斗来斗去。历朝历代,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事。 故而对于这些女人间的斗争,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南宫玄羽向来秉持着中庸之道。 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大公主头上! 韫儿才五岁,何其无辜?! 若不是顾念着要解开大公主心中的误会,找出真正兴风作浪之人,南宫玄羽早已下令,将这个贱婢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他看着馨儿,冷冷地问道:“朕怎么不知道,柳氏之死的真相,竟是你嘴里说的那样?!” 馨儿瞬间褪去了伪装出来的神色,眼神从战战兢兢,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她望着大公主,高声喊道:“大公主,您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就是宸贵妃娘娘与璇嫔娘娘合谋,害死了您的母妃!陛下为宸贵妃娘娘已经昏了头,又怎么会告知您真相?” “大公主,是奴婢无能,对不起柳贵人,只能将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告诉您!” “奴婢去见柳贵人了,您一定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否则柳贵人在天之灵都无法安息啊!” 说完这话,馨儿便咬着牙,猛然朝柱子上撞去! 幸好苏全叶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 即便如此,馨儿头上还是撞出了一个血窟窿,整个人倒了下去。 别说小小的大公主,从来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了,就连跪在旁边的王嫔,都被吓了一跳。 帝王脸色一沉,道:“把她抬下去,传太医,莫让她死了!” 这个贱婢到了最后时刻,竟还妄想挑拨离间。 南宫玄羽可不相信,一个宫女有这么大的本事。若是揪出了她背后之人,他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大公主被吓得愣住了,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南宫玄羽也怕刚才那血腥的画面,给她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对李常德道:“带大公主下去休息,请太医为她好好看看。” 李常德弯着腰,恭敬道:“是。”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南宫玄羽、沈知念和王嫔。 王嫔离馨儿比大公主更近。 馨儿撞柱子时,血都溅到了她脸上了…… 她是贵女出身,一直养尊处优何,时见过如此骇人的画面? 到现在,王嫔还有种惊魂不定的感觉。 然而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帝王看她的眼神,比她刚来的时候冰冷了许多倍:“王嫔,那个贱婢是你宫里的宫女,对此你有何话说?!” 如果说王嫔刚来养心殿时,感受到的是帝王周身冰冷的气息。此刻南宫玄羽给她的感觉,就是充满了杀意! 陛下是真的被动了杀心。 若这口黑锅扣在了她头上,哪怕她是三皇子的母妃,只怕也难逃一死…… 王嫔跪在地上,慌忙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事与臣妾无关啊!” “别说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到大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挑拨她与宸贵妃娘娘的关系。” “就算臣妾要做这件事,也该派自己的心腹去办。怎会让一个连臣妾寝殿都进不去,只能在院子里洒扫的宫女去,做如此重要事?这明显就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啊!” “臣妾的死活并不重要,若陛下和宸贵妃娘娘因为误解臣妾,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才后患无穷!” “请陛下明鉴!”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审视着王嫔。 不得不说,她的话很有道理。 而且王嫔知道,若她一个劲地为自己解释,南宫玄羽未必听得进去。 相反,王嫔站在大公主的角度,处处为大公主着想,正是算准了南宫玄羽要彻查此事的决心。 真相有可能正是像王嫔说的那样,她是被人陷害了。 也有可能王嫔是故意派一个洒扫宫女去做这件事,一旦事发,便可以像今日这样,将所有罪名推得干干净净。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看王嫔的眼神晦暗不明,没人猜得到他心中的情绪。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缓缓道:“不是你,那你说会是谁?” 王嫔咬着牙,在心中纠结着。 她可以确定,此事是春贵人那个所为! 可是这么大的事,是要讲证据的。 王嫔一开始没把春贵人说出来,就是不想背上一个无故攀咬他人的罪名。 但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管陛下怎么想,总比无缘无故,就让她背上这口黑锅的好。 王嫔抬起头道:“陛下,是春贵人!一定是春贵人!”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蓄意接近大公主!每次大公主到翊坤宫看三皇子时,春贵人都要请她去侧殿玩上许久。” “而且春贵人也住在翊坤宫,想收买一个在主殿洒扫的宫女,再容易不过了。” “更何况咱们大周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春贵人是异域女子,谁知道她接近大公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若王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此事是其他人做的,帝王定会觉得她是为了替自己开脱,随意拉他人下水。 然而春贵人……从一开始,南宫玄羽就没有信任过她。 听到王嫔的这番话,南宫玄羽沉声道:“传春贵人过来!” 立即一直有人应道:“奴才遵命!” …… 水溪阁。 春贵人坐在铜镜前,缓缓欣赏着里面那张美丽而妩媚的容颜。 迎香站在她身后,满眼钦佩之色:“小主,您这一招真是高啊!” “原来这些日子,您故意跟大公主交好,不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好在您将柳氏之死告诉她后,她不会把您说出来。而是为了麻痹王嫔娘娘啊!” 春贵人冷笑了一声:“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以身犯险?” 第918章 一直扮猪吃老虎 她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王嫔以为,她会亲自把柳氏之死告诉大公主。 迎香一边为春贵人梳着头,一边笑道:“王嫔娘娘一直一定想不到,她宫里的馨儿,其实是晋王殿下在许多年前培养的人。” 春贵人冷哼了一声:“王嫔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宸贵妃册封礼以上,宝玺裂开后,她故意命宫女说那些话让我听到,不就是想让我传出对宸贵妃不利的谣言。” “既然如此,我便将计就计,让她以为我真是一个愚蠢、好利用之人,以此来降低她的防备心。” “呵!王嫔不是向来喜欢利用别人,然后坐山观虎斗吗?这回反被算计的滋味,不知道如何?” 迎香恭维道:“馨儿与咱们素无往来,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她其实是晋王殿下的人。” “之前和这回的谣言,都是从翊坤宫传出去的。挑拨大公主与宸贵妃娘娘关系的,也是王嫔娘娘的宫女。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事情全是她做的。” “只怕这一次,王嫔娘娘不死也得脱层皮!” 春贵人低头欣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似笑非笑道:“我每次邀请大公主到侧殿玩耍,都故意让王嫔看到,她肯定会以为我对大公主不安好心。” “今日王嫔被陛下命人带去了养心殿,让我猜猜……说不定狗急跳墙之下,她会向陛下说,这些事其实都是我做的。” “或许养心殿传召我的人,已经在来水溪阁的路上了。呵……” 迎香看春贵人的眼神,比从前不知道恭敬了多少,还透着一股敬畏之意:“这也在小主的算计之中吗?” 春贵人挑了挑眉:“不错!” “我住在翊坤宫寄人篱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王嫔耳目。既然无论怎样,她都会怀疑我,我何不将这些事做得更明显些?” “王嫔没有任何证据,而我却是晋王殿下进献给陛下的人。王嫔污蔑我,不就等同挑拨陛下与晋王殿下的兄弟之情?” “无论陛下心中怎么看待晋王殿下,当着天下人的面,他都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既然如此,妄图影响他们兄弟感情的王嫔,岂不是罪加一等?” 迎香终于为春贵人梳好了发髻,恭敬道:“入宫以来,小主一直扮猪吃老虎,让宫里的这些女人以为,您就是个无脑的蠢货。殊不知小主一出手,便要让王嫔娘娘永无翻身之日!” 听着迎香恭维的话,春贵人心中却没有那么乐观。 她坐在凳子上,淡声道:“区区一个王嫔,不足为惧。可你也别忘了,她身后还站着定国公府,是太后娘娘亲自选中的棋子!” “定国公府一日不灭,王嫔便不会彻底倒下。” 迎香越听越迷糊了:“既如此,小主您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算计王嫔娘娘?” 春贵人抬眸从镜子里扫了她一眼:“什么叫我算计她?明明是王嫔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将我当刀使,我不过是小小反击一下罢了。” “再说了,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就是要一步一步让陛下厌弃她!” “况且晋王殿下透露过,自从镇国公府覆灭后,陛下和定国公府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了。以陛下的野心,只怕定国公府迟早会步镇国公府的后尘。” “届时,王嫔不就是我脚下的踏脚石?!” 看到春贵人眼底浮现出的野心, 迎香点了点头道:“王嫔娘娘不过是运气好,才入了太后娘娘的眼。论美貌,论心计,论计谋,她哪里能与小主相提并论?” “就她,还占据着翊坤宫的主位,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春贵人笑得意味深长:“就算此次扳不倒王嫔,可她与定国公府终究没有血缘关系。你觉得像太后娘娘那样多疑的人,会再同以前一样信任王嫔吗?她们之间,终究会产生一道隔阂。” “一旦失去了定国公府的扶持,王嫔就什么都不是了!” 迎香低着头笑道:“小主说得是。” 这时,一名宫女快步跑了进来:“小主,御前的人来了!” 迎香看春贵人的眼神更敬佩了:“小主,还真被您说中了!” 春贵人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让他进来吧。” “是。” 小太监低着头进了内室,按照宫规朝春贵人行了一礼:“奴才参见春贵人,贵人吉祥!” 春贵人脸上是和煦的笑容,含笑问道:“不知公公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小太监客气道:“回春贵人,陛下请您即刻去养心殿一趟。” 即便春贵人早已料到,面上依旧是一副诧异的样子:“陛下不久前才传了王嫔娘娘过去,询问她有关大公主的事,这回怎么又喊我了?” 小太监并没有理会春贵人脸上的不安,只是道:“这个奴才也不知,贵人过去了就知晓了。” 春贵人这才来,起身在迎香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所有事情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发展着,王嫔那个蠢货,还真踏进了她的圈套。 春贵人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以春贵人的位分,没有资格乘坐肩舆。从水溪阁走到养心殿,费了些时间。 进了内室,她脸上是惶恐不安的神色,似乎不明白帝王为什么会在此时传她过来。 但春贵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跪下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 “参见王嫔娘娘!” 王嫔此时看春贵人的眼神,透着凌厉的恨意! 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春贵人:“是你陷害我!对不对?!” 春贵人被惊得后退了两步,用帕子捂着胸口,脸上尽是疑惑之色:“王嫔娘娘,您在说什么啊?” 王嫔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是你买通了在本宫院子里当差的馨儿,然后将柳贵人之死告诉了大公主,从而栽赃此事是本宫所为!” “今日当着陛下的面,你还敢否认吗?!” 第919章 不治身亡了 春贵人脸上满是委屈之色,那双妩媚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红:“王嫔娘娘,您怎能如此信口雌黄?” “嫔妾入宫不久,又只是个贵人。而您是宫里的老人了,贵为一宫主位,还抚养了三皇子。嫔妾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收买您宫里的人啊?” “您就算要找个人做替死鬼,也不能这样胡乱冤枉臣妾吧?呜呜……” 看着春贵人梨花带雨的样子,王嫔心中越发火大! 和春贵人同住一宫这么久,过去王嫔只觉得她来自西域,不懂大周的风俗和规矩。虽有些小聪明,实际上却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没想到春贵人过往莽撞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这个贱人城府竟如此之深! 然而王嫔也明白,这种时候她越是着急,越会让自己处于下风。 王嫔狠狠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望着春贵人理智地分析道:“宫里谁不知,你从许久以前就开始蓄意接近大公主了。此事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 春贵人的神色越发委屈,红着眼眶,望向御案后的南宫玄羽:“陛下,您也知道嫔妾不仅来自西域,还是个孤女,在世间举目无亲。” “大公主可爱、善良又懂事,谁不喜欢?嫔妾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才忍不住总是带着她玩。” “陛下不来看嫔妾的时候,大公主就是嫔妾在寂寞的深宫,唯一的慰藉了。” “嫔妾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嫔妾是真心对大公主好的,只是和她做朋友而已。到了王嫔娘娘眼里,却成了利用大公主的恶人?” “呜呜……不知王嫔娘娘这么说,有何证据?嫔妾真的冤枉啊!” 南宫玄羽冷眼望着两人,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无论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春贵人都让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 事情传开后,大家只会觉得,春贵人因着怜爱大公主,所以和她做朋友。若因此就被王嫔无凭无据,扣上了利用大公主的罪名。那以后放眼整个后宫,还有谁敢接近大公主,还有谁敢对她好? 这不是帝王乐意见到的情况。 所以,他垂眸看向王嫔,沉声问道:“朕已经传了春贵人过来与你当面对质,你对她的指控,究竟有何证据?” 春贵人低着头,没让王嫔看到她眼底的得意之色。 她算计了那么久,才一手促进如今的局面,怎么可能让王嫔占据上风? 春贵人心里十分清楚,陛下未必信任她,甚至对她的怀疑,比对王嫔的更多。 但只要陛下还疼爱大公主,就不会让王嫔无缘无故把这个罪名扣在她头上。否则大公主以后在后宫,定会人人避之不及。 “臣妾……臣妾……” 王嫔想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了。 在她的认知中,一直以为春贵人算计了的大公主,会将柳氏之死告诉对方。 然而王嫔压根没想到,这一切只是春贵人做出的表象。 这个贱人从一开始想着,若是离间大公主与宸贵妃不成,便让她背这口黑锅! 在此之前,王嫔毫无准备,哪拿得出什么证据?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春贵人肯定对大公主不安好心,不然为什么一直接近对方? 可是空口白牙的,只要她拿不出证据,就无法说服任何人。 王嫔现在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馨儿身上:“陛下,只有冤枉臣妾的人,才知道臣妾究竟有多冤枉……“ “馨儿到底是谁指使的,臣妾相信若慎刑司对她严加审问,一定能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春贵人即便是跪着,姿态也十分好看,身躯看起来玲珑有致。 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啜泣道:“嫔妾还想问,嫔妾何辜,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呜呜……陛下,嫔妾也希望您严加审馨儿,好让大家知道,究竟谁才是利用大公主的恶人!” “可怜的大公主小小年纪就没了母妃,臣妾只是爱怜她,所以才对她好,王嫔娘娘竟连这都容不下吗?” 王嫔气得七窍生烟:“……你!” 沈知念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无论利用大公主的人究竟是王嫔,还是春贵人。看她们狗咬狗,当真是挺有意思的。 王嫔与春贵人无论谁倒下,都是沈知念乐意见到的,因此她此时并没有插话。 不过话虽如此,沈知念当然想弄清楚,谁才是在幕后那个在幕后策划一切的人。所以她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神色,试图从里面找出端倪。 南宫玄羽也知道,侦破此事的关键,就在馨儿身上。 他抬眸看向李常德,问道:“那个贱婢如何了?” 馨儿被抬到了外面,由一个太医诊治。 听到帝王的话,李常德匆匆出去查看了。 谁知道他还没离开养心殿,太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请罪:“启禀陛下,宫女馨儿撞柱时,虽说苏公公拉了她一把,可她的头骨还是撞得碎裂了。刚才已经、已经不治身亡了……” 对这个结果,春贵人并不意外,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笑意。 馨儿本就是晋王殿下多年前培养的,只要有晋王殿下的命令,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苟活,让人顺着她调查下去呢? 这下死无对证,王嫔还有什么话说? 比起春贵人的欣喜,王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因为她明白,自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春贵人所为,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馨儿。 馨儿已死,那么所有黑锅都注定扣在她头上…… 可王嫔还是不甘心,跪着哀求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 “这一切都是春贵人做的,只要您深查下去,一定能找到馨儿与她来往的证据!陛下……” 春贵人又气愤,又委屈:“王嫔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嫔妾出自晋王府。若嫔妾在宫里做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觉得,那是晋王殿下授意的。” 第920章 沈知念选择对付王嫔(156万票加更) “王嫔娘娘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执意要把此事诬赖到嫔妾身上,定是想让陛下觉得晋王殿下居心不良,所以指使嫔妾谋害大公主!” 说到这里,春贵人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眼底带着丝丝惊恐。 她望着南宫玄羽,害怕道:“嫔妾明白了!” “陛下,王嫔娘娘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离间大公主与宸贵妃娘娘,她是想借着此事,挑拨您与晋王殿下的感情啊!” “众所周知,王嫔娘娘是定国公府一派的人,焉知不是她身后的人,见不得您与晋王殿下兄友弟恭,所以想让你们之间产生隔阂。” “她其心可诛啊!陛下……” 此话一出,南宫玄羽面色骤变。 就连沈知念也在此时高看了春贵人一眼。 不得不说,春贵人这番话,确实戳中了南宫玄羽的内心。 他早生了除掉定国公府的心思,此事许多人都猜到了。 柳家与皇室早已是面和心不合。 那么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在这场斗争中胜出,定国公府都很有可能想让帝王与晋王发生内斗,这样他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若说南宫玄羽刚才对王嫔的怀疑,只有五六分。听了春贵人的这番话,就该上升到七八分了。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王嫔身后站着的是定国公府,或许这些事都是柳太后指使她做的。 不过话虽如此,帝王与定国公府终究没有真正撕破脸。 相反,在所有人眼中,定国公府还是他的外祖家。 即便事实如此,南宫玄羽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他面上也不可能承认。 帝王冷冷地看向春贵人,呵斥道:“放肆!” “定国公是大周的肱骨之臣,岂容你挑拨朕与柳家的关系?!” 听着帝王严厉的话语,春贵人心中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她早就从晋王殿下那里明白了,陛下对定国公府真正的态度。只怕这番话,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吧。 春贵人红着眼眶,含泪道:“陛下,嫔妾只是说出合理的猜测而已啊……” “若您中了王嫔娘娘的奸计,从而疑心嫔妾,疑心晋王殿下,那才真的让他们得逞了!” 王嫔冷笑道:“荒谬!” “且不说太后娘娘是大公主的皇祖母,便是从血缘上来说,她们身上也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 “太后娘娘有多疼爱大公主,宫中无人不知,又怎么会指使本宫,利用大公主达到目的?” “春贵人,本宫看真正其心可诛的人是你吧!” 说到这里,王嫔跪在地上,重重朝帝王磕了一个头:“陛下,定国公府对您向来忠心耿耿!春贵人却不知道因为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就公然质疑柳家对您的真心。您若不处置她,岂不是寒了老臣们的心?” “陛下,她才是真正该死之人啊!” 春贵人转过身看向王嫔,反驳道:“呵!血缘?” “王嫔娘娘,您是在说笑话吗?” “柳贵人不仅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还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呢。她犯了罪,定国公府都没有为她求一句情,她们是在意血缘之人吗?” “若是让大公主伤心一场,就能达到让陛下疑心兄弟的目的,他们何乐而不为?” 春贵人说这话时,脸上竟是义愤填膺之色。给人的感觉就像她根本不懂,在深宫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正因为来自西域,她的性子才直率无比,连一些可能会引得龙颜大怒,从而掉脑袋的话,都这样坦率地说了出来。 王嫔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是气的,也是吓的。 随着柳时章被“发配”边疆,柳贵人也被赐死了。连太后娘娘瘫痪了,陛下都打着让她静养的名号,鲜少去慈宁宫探望。 虽说从这些事里,许多聪明人都明白了,陛下与定国公府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和睦。 可哪个不要命的,敢这样大嘴巴说出来啊! 春贵人、春贵人究竟是哪来的胆子?! 如果是其他妃嫔说这话,恐怕陛下早就令人将她们拖出去了。 偏偏春贵人来自西域,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太懂大周的规矩。那么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不得不说,春贵人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南宫玄羽的心坎里。 虽说他也疑心晋王,可定国公府在大周盘踞了数百年,论根基,不知道比晋王深了多少倍。 帝王心中终究还是更忌惮定国公府。 那么此次,究竟是春贵人陷害王嫔? 还是如春贵人所说,柳太后想借着此事让他疑心春贵人,从而怀疑晋王? 一旦他与晋王明争暗斗,定国公府就能从中获利了。 至于太后对韫儿的疼爱……呵!诚如春贵人所说,太后心中或许有那么一两分真感情,但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情,跟利益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知念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春贵人与王嫔的交锋。到此时,她已经大致猜到最终的结果了。 因为以南宫玄羽的性子,这件事真正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定国公府与晋王,他更想发落谁? 不得不说,在思维上,沈知念与南宫玄羽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起真相,她更在意的是,春贵人或王嫔,除掉谁,对她来说更有好处? 上一世的记忆让沈知念明白,帝王中早就疑心、防备着晋王了。他对春贵人的宠爱,从来都不是真心的。 再加上春贵人来自西域,无论多受宠,都不可能威胁到她和阿煦的地位。 而王嫔抚养着三皇子,身后又站着定国公府,若真要豁出一切在宫中兴风作浪,她不得不防。 最重要的是……对沈知念来说,想登上后位,如今摆在面前最大的阻碍,就是柳太后! 即如此,能削弱柳太后的势力,甚至打击到对方,她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沈知念藏起眼中的冷芒,缓缓道:“陛下,归根结底,所有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王嫔说了这么多,可她对春贵人的指控,全都是自己的猜想,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第921章 有什么事是您听不得,宸贵妃娘娘却能听的 “这样如何能服众?” “对春贵人来说也不公平。” 听到沈知念的话,王嫔猛然抬头看向她,眸中带了几分错愕。 宸贵妃是相信了春贵人的巧舌如簧,觉得这些事真是她做的? 还是对方其实察觉到了端倪,却依旧选择偏袒春贵人,对付她? 如果是后者,王嫔不明白,宸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春贵人脸上依旧是委屈的神色,微红的眼眶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却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宸贵妃的选择,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因为她明白,在后宫的这些女人看来,自己不过是个异域贡品,永远没有上位的可能。既然如此,这种情况下,宸贵妃当然会优先选择对方王嫔。 所以,她早就算准了,王嫔今日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南宫玄羽坐在龙椅上,看沈知念的眼神分外温和,淡声道:“宸贵妃言之有理。” 说到底,沈知念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若她信了王嫔的话,执意要追查下去,帝王也不好草草结案。 届时就算查明了馨儿是春贵人指使的,也无法将利益最大化,毕竟他眼下要对付的是定国公府。 然而每一次,念念都好像明白他的心,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这让帝王怎能不欣喜? 王嫔的心止不住往下坠,看春贵人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她们同住一宫这么久,她竟没发现,这个贱人的城府如此之深! 想到大公主五岁生辰宴时,春贵人看晋王殿下的那个眼神,有着道不清的暧昧。王嫔心中越发觉得,说不定此事就是晋王殿下指使的,为的就是离间陛下与定国公府的关系! 然而这话,王嫔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她明白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自己的女人戴绿帽子。 无论春贵人是否受宠,她都是后宫的宫嫔,是陛下的女人。 而晋王殿下又是陛下的亲弟弟。 若自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两人有染,只怕陛下会龙颜大怒,届时她又要罪加一等了…… 想到这里,王嫔将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心中满是不甘。 她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好在春贵人虽狡诈,可她也不是吃素的,在来之前已经留好后手了。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小徽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陛下,王嫔娘娘身边的小田子求见,说三皇子在翊坤宫哭闹不止……” 提起三皇子,南宫玄羽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了一抹紧张:“怎么回事?” “传他进来!” 小徽子弯着腰道:“是。” 小田子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奴才参见陛下!” “参见宸贵妃娘娘、王嫔娘娘!” “参见春贵人!”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好好的,三皇子为何会突然哭闹不止,是不是你们这些伺候他的人不用心?” 小田子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陛下,冤枉啊!” “翊坤宫的人照料三皇子,就没有一个敢不尽心的。只是自从娘娘抚养三皇子以来,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三皇子心中极为依赖娘娘。想必他是许久见不到娘娘,这才哭了起来……” 王嫔眼眶微红,脸上浮现出了焦急之色:“阿景……” 南宫玄羽沉默了一瞬。 虽说他想着从王嫔身上入手,对定国公府开刀,可帝王并未打算处死或废弃王嫔。正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 无论王嫔此人如何,她对三皇子的好,确实没得说。至少比柳氏曾经抚养三皇子时,不知道用心了多少倍。 三皇子又是姜婉歌所说的唐氏儿,帝王对他本就怜惜,自然希望他安稳地度过此生。 便是冲着这一点,帝王就愿意给王嫔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她上不上道了。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看向春贵人,放缓了语气道:“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便先回去吧。” 春贵人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多谢陛下明察秋毫!” “可王嫔无缘无故污蔑嫔妾,嫔妾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南宫玄羽掩去眼底的不耐,淡声道:“你放心,此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春贵人明白再纠缠下去,只会惹人厌烦,低着头温声道:“嫔妾自然相信陛下。” “嫔妾告退!” 随即,她便起身离开了养心殿。 一路上,春贵人若有所思。 回到水溪阁后,迎春听春贵人说了在殿内发生的事,不解地问道:“小主,为何陛下一听到三皇子哭闹不止,就立刻让您回来了?” “在他们眼中,您可是被王嫔娘娘陷害的苦主,陛下为什么不当着您的面处置王嫔娘娘?如此也算还您一个公道了。” 春贵人冷笑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三皇子还小,离不开母妃,又如此依赖王嫔。” “他命运多舛,小小年纪已经换了两个母亲了,王嫔是第三个,陛下自然不愿再折腾三皇子。” “呵!难怪宫里人人都说,妃嫔再受宠都只是表象,唯有得到子嗣傍身才是王道!” “你看,王嫔不就将三皇子视为了护身符?” 她算计了这么多,若没有三皇子,王嫔这次必死无疑! 听到这里,迎香眼中满是担忧:“小主,那怎么办?” “难道咱们做了这么多,还是连王嫔娘娘的皮毛都伤不到?” “陛下既如此重视三皇子,王嫔做娘娘作为他的母妃,等缓过神来,肯定会报复咱们的!” 春贵人并不担忧,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道:“你想多了。” “陛下既有除掉定国公府的心思,又怎么会任由王嫔坐大?更不会让她利用三皇子。” 迎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随即,她有些不服:“陛下居然只让您回来了,将宸贵妃娘娘留在了养心殿。有什么事是您听不得,宸贵妃娘娘却能听的?” 春贵人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怒容:“如若不然,为何人人都说宸贵妃宠冠六宫?” 第922章 给了王嫔两个选择 “她诞有四皇子,与陛下的情谊非同一般,自然不是我能比的。” 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但春贵人不相信,她巴哈尔古力没有出头的那一天! 迎香起初还觉得,晋王殿下让她跟着春贵人,春贵人愚蠢又鲁莽,自己前途堪忧。 明白春贵人的真实面目后,迎香越来越觉得未来的日子有盼头了! 她站在春贵人身后,轻轻为她捏着肩膀,恭维道:“小主,晋王殿下若是知道您小小的一个计谋,就将后宫搅得不得安生,肯定会很高兴的!” 听迎香提起晋王,春贵人这张妩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赧之色,低着头道:“只要能让晋王殿下满意就好。” 等晋王殿下登上那个位置,将陛下取而代之之日,就是他们团聚之时! 为了这个目标,春贵人可以付出一切! 迎香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说陛下这次会怎么处置王嫔娘娘呢?” 春贵人若有所思:“陛下如今是怎么打算的,我一时间也猜不到,且让我好好想想……” 说到这里,春贵人微眯着眸子,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居高临下地望着王嫔,眼底一片幽深之色,语气微凉:“王嫔,朕与太后都说过,若有人敢向大公主透露柳氏之事,便即刻杖毙!” “宫里那么多人都不敢跑到大公主面前嚼舌根,偏偏你胆大包天!” “纵使你是三皇子的养母,朕也无法姑息!” 王嫔跌坐在了地上,眼底满是惊骇之色。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让小田子将三皇子搬了出来,陛下还这么狠心?! 他难道就不担心,离了自己,三皇子没人照顾吗? 一方面,王嫔是真的不想死。 另一方面,她也确实不像放心不下三皇子。 虽说王嫔一直不愿意承认,可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意识到,三皇子与寻常孩童不同了…… 要是她死了,换了旁人抚养三皇子,照顾不好他,甚至暗地里虐待他怎么办啊? 想到可怜的三皇子,王嫔的眼泪都真心实意了几分:“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啊……” 对上帝王冰凉而冷漠的眼神,王嫔忽然打了个哆嗦。 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无论她怎么解释,陛下都不会相信。 相反,她的解释在陛下眼中,全都是狡辩! 她越“狡辩”,只怕陛下会越生气,她得到的惩罚也会越多…… 想到这里,王嫔心中满是对春贵人的恨意!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然而形势所迫,王嫔心中即便再痛恨,也只能咬牙背下这口黑锅。 她匍匐在地上,哽咽道:“陛下,臣妾知错……” “求您看在三皇子的份上,给臣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沈知念垂下眼眸,唇角的笑容深了几分。 以南宫玄羽的手段,若真想处置王嫔,早就让人把她拖出去了,又怎么会跟她废话这么多? 这些话,不过都是吓唬王嫔的。 很显然,王嫔确实被唬住了。 帝王在朝堂上深谙权谋之道,面对后妃时,又怎么会不明白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 见王嫔承认了错误,南宫玄羽看她的眼神不似刚才那么冰冷了。 她的语气虽平静,却已没有凌厉之色:“自你抚养三皇子以来,是怎样用心照顾他的,朕都看在眼里。” “朕相信一位慈母,绝不是心肠歹毒之人,又怎么会忍心利用五岁的稚童?你应当也是被人利用了。” 王嫔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微微发愣。 陛下、陛下的口风怎么突然转变了? 难道陛下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早知道,刚才她就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直指控春贵人,惹陛下发怒了。 求饶有用,那她还费尽心机脱罪干什么? 但王嫔一时间,也不知道陛下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能含泪道:“陛下明白臣妾,臣妾便死而无憾了……” “臣妾日日照顾着三皇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三皇子虽不是从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在臣妾心中,跟自己亲身的无异。” “臣妾既是做母亲的人,又怎么会利用孩子来达成目的呢?大公主的事,臣妾确实是被人利用了……” 王嫔虽不知道南宫玄羽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陛下此次没打算处置她,给了她一次机会。 不管陛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要她顺着陛下的意思说下去就行了。 与此同时,王嫔心中好奇且疑惑。 陛下究竟是想让谁成为那个“利用她的人”? 难不成是…… 想到这个可能,王嫔心中顿时一阵发凉…… 很快,南宫玄羽便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春贵人刚才说定国公府野心勃勃,妄图利用大公主之事,嫁祸到她身上,以此来离间朕与晋王的兄弟之情。” “王嫔,你觉得呢?” 王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原来陛下不追究她,不是为了三皇子,而是真的想用她来对付定国公府。 若王嫔是个愚蠢之人,也不会被柳太后选中了。她只是对春贵人没有太多防备,才着了对方的道。 此时此刻,听到南宫玄羽的话,王嫔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这是给了她两个选择啊。 要么弃暗投明,将这个罪名按到太后娘娘身上,成为对付定国公府的那把刀。 要么……这件事就是她做的,摆在她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正常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选前者。 可王嫔如今的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附于柳太后。若背叛了定国公府,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可是不背叛,又能如何呢?只怕她今天连养心殿都出不去…… 王嫔咬着嘴唇,在心中天人交战。 怎么办? 若是太后娘娘知晓了她的背叛,别说她了,只怕她的家族也会在顷刻间覆灭…… 然而……陛下已经生了对付定国公府的心思,若她不弃暗投明,自己与家族就能有一个好结果吗? 第923章 彻底背叛(65万打赏值加更) 王嫔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道:“……陛下说得是!” “这一切,都是都是太后娘娘逼迫臣妾做的!” “太后娘娘虽疼爱大公主,可在她心中,任何人和事都比不上家族的权势。尤其柳贵人被您赐死后,大公主在她心中,更是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此次就是太后娘娘指使臣妾这么做的!” “一来可以让大公主误会宸贵妃娘娘。若您也因此而相信,柳氏之死是宸贵妃告诉大公主的,便会厌弃她,宸贵妃娘娘说不定会失宠。太后娘娘说,届时臣妾就能借机上位了。” “二来,就算此事暴露了,也可以借着春贵人与大公主交好的事,将罪名扣到她头上。” “若您与晋王殿下生了嫌隙,甚至斗起来,定国公府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决定背叛了,王嫔越说越顺溜:“总之……这一切都是太后娘娘指使的!臣妾人微言轻,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求陛下宽恕啊!” 沈知念都差点被王嫔这番话逗笑了,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谁说王嫔蠢的,这不事关性命,她可聪明了。为了保全自己,转眼就将柳太后和定国公府卖得干干净净,栽赃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此刻沈知念才终于明白,为何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那么多,柳太后偏偏选择了王嫔? 因为她足够识时务啊! 只怕柳太后和定国公府当初都想不到,正因为王嫔太识时务了,有朝一日会弃暗投明。 沈知念放下茶杯,忽然有些好奇。连她都差点被逗笑了,不知南宫玄羽听着王嫔的这番“肺腑之言”,心中是什么感受? 帝王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王嫔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满意:“原来……定国公府果然野心勃勃,枉朕如此信任他们!” “正便知你一直善待三皇子,定是个好的,不过被人逼迫、利用了而已。” 王嫔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含着泪道:“陛下能明白臣妾的不得已,不怪罪臣妾,便是臣妾最大的幸运……” 南宫玄羽轻叹一声,似乎有些为难:“只是……这些事都是你的片面之词。大周以孝治天下,朕不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对太后如何。” 王嫔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聪明劲,脑子都快转冒烟了,在心中思考着,陛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点拨道:“说起来,王嫔也是个可怜人……” “如今只有先委屈你,以待来日了。” “你是三皇子的母妃,待他那么好,陛下怎会不明白,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王嫔终于恍然大悟! 陛下的意思是,如今还不是对付定国公府的时候,想让她做卧底。若她能在这件事里立功,将来就算定国公府覆灭了,陛下也不会清算她,还会让她继续抚养三皇子? 反正她已经背叛了定国公府,若她今日的诬陷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只怕她会死得很难看…… 既如此,她为何不背叛得彻底点? 至少站在陛下这一方,她可以保住性命,说不定将来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王嫔的眼神越发坚定,流着泪道:“多谢宸贵妃娘娘体恤!” “陛下,实不相瞒,其实臣妾从无争权夺利之心,只想在宫里抚养着三皇子,好生过日子。偏偏许多事,臣妾都身不由己……” “臣妾被太后娘娘逼迫着利用大公主时,心中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可许多事,并不是臣妾不愿意,就可以不去做的……” “现在将内心的话,都向陛下说出来,臣妾舒服多了,终于不用再日日提心吊胆了。” 南宫玄羽十分给面子,接下了王嫔的话茬:“朕明白你的不得已,不会因此怪罪。” “日后,太后若再逼迫你做什么事,你暗中告诉朕便是了,朕自会护你与三皇子安好。” 聪明人交流,往往都不用把话说得太直白。 王嫔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落下。 以后她就不再是依附定国公府的王嫔,而是陛下安插在他们之中的探子! 解决了此事,南宫玄羽靠在椅背上,缓缓道:“你明白该如何向大公主解释此事了吗?” 王嫔想了想,试探道:“就‘如实’跟大公主说,让她知道所有事与宸贵妃娘娘无关,是太后娘娘想利用她?” 帝王扫了王嫔一眼:“大公主还,小心思又简单,朕不愿让她搅进后宫的是是非非中。” “无论太后如何,在大公主眼中,那都是疼爱她的皇祖母。大公主已经没了母妃,何苦再伤她的心?” 王嫔咬着嘴唇道:“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到底,还不是让她继续背着黑锅。 南宫玄羽这才看向李常德,询问道:“大公主如何了?” 李常德弯着腰,恭敬道:“回陛下,奴才早已传太医为大公主看过。太医说大公主只是有些受惊,没有大碍。” “大公主刚才在偏殿睡了一觉,此刻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南宫玄羽点点头:“带她过来吧。” “是!” 很快,大公主就来到了主殿,礼貌地行完礼。 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有些恹恹的。 经过父皇之前的解释,她心中的怀疑确实消退了许多,觉得父皇那么疼爱她,对母妃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怎么会因为宠爱宸娘娘,就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母妃呢? 可那个宫女姐姐却愿意以死明志,告诉她真相。 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大公主想不明白,只觉得好累…… 为什么今天又死了一个人……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这些事而死了…… 曾经那个明艳活泼的女儿,终究在记忆中远去了。 南宫玄羽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看着大公主道:“韫儿,朕说过,要让你事理,懂对错。” “今日就让王嫔告诉你,柳氏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924章 大公主道歉 大公主抬头看向了王嫔,美丽的桃花眼里带了几分迷茫。 她经常去翊坤宫找三皇弟玩,跟王娘娘当然熟悉。 这件事怎么又跟王娘娘扯上关系了? 王嫔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公主……陛下之所以赐死柳贵人,的确是因为她谋害璇嫔腹中的皇嗣,意图害璇嫔胎大难产,甚至一尸两命。”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太医,问慎刑司的人。证据确凿的事,难不成这么多人还会合起伙来骗你?” “而且你想啊,太后娘娘可是柳贵人的亲姑母,若柳贵人当真是被冤杀的,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会善罢甘休吗?” “可柳贵人去世后,他们不仅没有追究,还将这个消息瞒着你。就证明柳贵人确实是因为自己犯下的恶行,才伏诛的。” 即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每次听到有人提起母妃的死,大公主心中还是难过不已,眼泪汪汪。 “啪嗒!啪嗒……” 她低着头,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砸在了石砖上。 如果是以前,大公主肯定不会相信这番话。母妃对她那么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可是大公主早就知道了,母妃以前把伺候她的乳母全部杖毙了,害夕颜姐姐没娘亲。 还有小蝶的双手,也是母妃亲口下令砍去的…… 所以,母妃曾经真的想害璇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要是让她成功了,六皇弟就生不下来了,璇娘娘也会有危险。 这一刻,大公主真的很难过。 她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但大公主心中还有着最后的疑惑。 她抬起头擦干眼泪,望着王嫔问道:“可是之前那个宫女姐姐,为什么以死明志,说她说的都是真的?” 王嫔深吸一口气道:“不这样,怎能让你相信她呢?” 大公主不解地问道:“韫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骗韫儿,让韫儿恨宸娘娘,对她有什么好处?” 王嫔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低着头道:“大公主,你不要怪王娘娘。之前是王娘娘猪油蒙了心,嫉妒宸贵妃娘娘受宠,才刻意指使馨儿跑到你面前胡言乱语。” “经过陛下和宸贵妃娘娘的教诲,王娘娘已经迷途知返,改过自新了。” “你不要怪王娘娘,好不好?” 大公主一连退后了两步,看王嫔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相信:“……什么?” 怎么会是王娘娘? 她每次去翊坤宫玩的时候,都看到王娘娘对三皇弟非常好,而且王娘娘也很疼爱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坏事? 王嫔只能继续背黑锅,恳求道:“大公主,您也你也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王娘娘明白,这次是自己错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你就不要生王娘娘的气了,好不好?” 大公主用了许久,才消化掉这件事。 她以为宸陈娘娘害死了母妃,结果宸娘娘是好人。 她以为王娘娘那么疼爱三皇弟和她,她也很喜欢王娘娘,结果王娘娘才是那个骗她的人。 宫里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大公主没有回答王嫔的话,只是双眼含泪,神色迷茫。 过了许久,她才冲南宫玄羽摇了摇头:“父皇,算了吧……” “韫儿不怪王娘娘了,您也不要责怪她。” 已经有太多太多人,因为自己而死了,她真的不想看到再有人流血…… 要是父皇惩处了王娘娘,三皇弟就会跟她一样,变成没有母妃疼爱的孩子了。 她那么喜欢三皇弟,真的不想看到三皇弟失去母妃。 王嫔低着头,忽然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虽然这些事不是她所为,她只是个背锅的,但在大公主眼中,挑拨之事就是她做的啊。 即便如此,大公主还是选择原谅了她,还劝陛下不要处置她。 呵! 王嫔真的不知道,像柳氏那样歹毒的人,是怎么生出这样纯善到有点愚蠢的孩子的? 大公主这么喜欢以德报怨,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以后人人都可以过来踩她一脚?反正只要道个歉,大公主就会大度原谅。 南宫玄羽望着大公主,认真道:“父皇答应你。” “韫儿,经此一事,朕希望你能明白,宫中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即便是朕,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你安好。” “朕希望你以后能懂事些,无论听到什么事,都要再三思虑。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便直接来问朕,不要再听风就是雨,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明白吗?” 大公主咬着嘴唇,把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低着头哽咽道:“韫儿知道了……” 所有人都说,母妃被赐死是罪有应得,她不该怪任何人,不该怪父皇。 可是大公主心中还是好难过啊,因为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母妃…… 任何人都可以恨母妃,唯独她不该。 但难过归难过,大公主已经明白了是非。她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做一些事为母妃赎罪。不想有人再提起母妃时,都说母妃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南宫玄羽放缓了语气问道:“那你之前因为他人的挑唆,误会了宸贵妃,甚至对她恶语相向,又当如何呢?” 大公主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走到沈知念面前,低着头愧疚地行了一礼:“宸娘娘,对不起,是韫儿误会了您……” “韫儿是个坏孩子,之前不该那样对您说话,希望您能原谅韫儿。” 沈知念虽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还不至于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 看着大公主哭花了的小脸,她淡声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韫儿,就像你父皇说的那样,以后你切记不可轻信他人,莫要再被人挑唆了,知道吗?“ 大公主愧疚地点了点头:“韫儿知道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 这个插曲过后,南宫玄羽对李常德道:“带大公主下去歇息吧。” “是!” 李常德笑呵呵地上前,对大公主道:“大公主,请跟奴才过来吧。” “韫儿告退!” 第925章 王嫔掌掴春贵人 刚才王嫔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大公主如今被太后娘娘养在膝下,日日住在慈宁宫,大公主知道的事,不就等于太后娘娘也知道了? 既然陛下已经决定让她做卧底,为什么还要命她当着大公主的面,承认这些事?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大公主转头就把此处发生的事,告诉太后娘娘? 但王嫔疑惑归疑惑,心中却明白,陛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等大公主离开后,她才忍不住问道:“陛下,大公主还小,又如此依赖太后娘娘。只怕等回到慈宁宫,太后娘娘一问,她就会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如实告知。 “以太后娘娘的聪慧,心中必然会生疑。万一她因此疑心臣妾了……” 南宫玄羽望着大公主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道:“朕不会再让太后见到韫儿。” 过去是因为柳氏已不适合抚养大公主,大公主的性子又倔,却不肯认其他为母妃。 而柳太后不仅是大公主的皇祖母,更和她有血缘上的关系,南宫玄羽才让柳太后将她养在膝下。 然而如今看来柳太后和柳氏身上不愧流着同样的血,一样心肠歹毒,是非不分! 若继续让柳太后教养大公主,只怕再好的苗子都要长歪了。 更何况,柳太后也活不长了…… 听到南宫玄羽的话,王嫔一愣。 不会再让太后娘娘见到大公主,是什么意思? 是陛下要为大公主找一位新的母妃? 还是说太后娘娘和定国公府都将…… 王嫔不敢深想下去,也不敢胡乱猜测,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圣明!” “如此一来,臣妾就放心了。” 这么大的事,若南宫玄羽对王嫔没有任何惩罚,传出去了,其他人肯定会生疑,更不用说像柳太后那样的老狐狸了。 他看向王嫔,缓缓道:“来人,传朕的旨意,王嫔指使宫女馨儿,于大公主面前胡言乱语,罪无可赦!” “但念及三皇子年幼,王嫔抚养他处处尽心的份上,朕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嫔罚俸三年,抄写宫规百遍思过,以儆效尤!” 这个结果跟王嫔最开始猜想的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她向帝王磕了一个头,恭敬道:“臣妾谢陛下开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王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有杀意一闪而逝:“陛下,翊坤宫的掌事宫女梓源,是太后娘娘派给臣妾的。她说是臣妾的奴婢,可实际却是太后娘娘安插在臣妾身边的眼线。” “只要有她在,只怕臣妾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太后娘娘……” “而且此次利用大公主的事,就是梓源向臣妾转达了太后娘娘的意思!” 真真假假的话,王嫔说起来已经丝毫都不脸红了。 南宫玄羽随口道:“王嫔把主意打到大公主身上,身边的人竟不知劝谏,委实该死!” “传朕的旨意,将梓源杖毙,让翊坤宫的宫人好好看看,不知规劝主子是何下场。” 王嫔低着头,满意地笑了笑:“是。” 梓源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确实有一些用处。至少在她愤怒、冲动的时候,梓源的话总是能让她很快冷静下来,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但此一时,彼一时。 既然她已经背叛了太后娘娘,就绝不能再留一个眼线在身边,不然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随着南宫玄羽淡淡挥了挥手,王嫔起身往外走去。 虽说她受到的惩罚,只是做戏给别人看,但若不是因为春贵人陷害她,她岂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王嫔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坐着肩舆一路回了翊坤宫。 她没有进主殿,而是大步往侧殿走去。 水溪阁的宫人们吓了一跳,却又不敢阻拦,只能在她身后焦急地唤道:“王嫔娘娘……” 春贵人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王嫔时,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哟!” “大公主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宸贵妃娘娘更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王嫔娘娘挑拨她们的关系,竟还能活着走出养心殿?” “让嫔妾猜猜,想必陛下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才饶了王嫔娘娘一命吧?” “经此一事,陛下对您的宠爱定会一落千丈,嫔妾真是为王嫔娘娘感……” 春贵人的话还没说完,王嫔就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贱人!”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些事都是你陷害本宫的!待本宫找到了证据,一定要你好看!” 春贵人肌肤不像大周女子那样白皙,而是淡淡的小麦色。因此她脸上虽然肿起了一个巴掌印,看着却没那么红。 寻常宫嫔被人掌掴,定会勃然大怒。可谁知道,春贵人竟眯起了眼眸,似乎还有些享受…… 真是好久没尝过这种滋味了! 但她巴哈尔古丽只有晋王殿下能打,王嫔凭什么打她?! 春贵人摸了摸肿起的脸颊,微眯着眸子看向王嫔:“王嫔娘娘才犯了那么大的错,陛下说了要为你污蔑嫔妾之事,还嫔妾一个公道。” “谁知王嫔娘娘不仅死不悔改,还敢对嫔妾动手,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到陛下耳中了,您没有好果子吃吗?!” 王嫔打春贵人,一是实在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二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戏做准备。 但此刻,她并没有将计划表露出来,只是愤怒道:“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本宫相信是非黑白,时间只会证明陛下,迟早会还本宫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王嫔狠狠瞪了春贵人一眼,拂袖往主殿走去。 小田子跟在她身后,回过头看了春贵人一脸,压低了声音,诧异道:“娘娘,奴才怎么觉得,您打了春贵人,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好像还挺陶醉的……” 王嫔皱起了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哪有人挨打还会享受? 小田子挠了挠头:“许是奴才看错了吧……” 梓源迎了上来,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第926章 为你讨的利息,你很快就知道了(157万) 梓源当然相信,馨儿不是王嫔娘娘指使的。 因为娘娘依附太后娘娘,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定国公府。 她明知太后娘娘疼爱大公主,还敢打大公主的主意,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看到御前的人,传王嫔去养心殿问话时,梓源心中十分担忧。 太后娘娘派她来翊坤宫,为的是提点王嫔娘娘。若娘娘因此折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太后娘娘? 以太后娘娘的性子,届时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娘娘,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梓源原本在问王嫔,见对方脸色不佳,她随即安抚道:“娘娘,您放心。您把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如实告诉奴婢,不管结果如何,奴婢都会去太后娘娘面前解释。她老人家一定会相信,您对大公主没有恶意。” 听着梓源的话,王嫔低着头,眼底闪过了一丝冷芒。 呵! 她就说太后娘娘派过来的奴婢,不能信任吧。 这不,她身上有任何风吹草动,梓源都要去向太后娘娘汇报。 还好她已经在陛下那里,为梓源求了一个“恩典”。不然谁愿意自己身边,有一个日日监视着自己的人? 想到对方命不久矣,王嫔也懒得装了,抬起头望着梓源,冷笑了一声:“只怕你没那个机会了。” 不知怎么的,梓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娘娘,您是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音刚落下,御前的人就抬着春凳过来了。 两个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钳制着梓源,将她按了上去。 梓源疯狂地挣扎着:“你们做什么?!” “娘娘!救奴婢啊!娘娘……” 为首那名太监道:“陛下有旨,梓源身为王嫔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宫女,竟眼睁睁地看着王嫔娘娘,犯错不知劝解,这样的贱婢死有余辜!传翊坤宫的所有宫人过来观刑,让他们明白不知规劝主子的下场!“ 说完这话,他看了行刑的太监一眼:“打!” “是!” 瞬间,粗粗的棍棒重重落在了梓源身上! 宫人们被传唤过来,看着这一幕都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王嫔却觉得很畅快,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从此,她身边终于没有监视她的人了。 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戏还是得做全套。 王嫔被小田子搀扶着,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愧疚之色,却又不敢上前。 她只能掏出帕子,按着红了的眼角:“梓源,是本宫连累了你,本宫对不住你……” “可这是陛下的旨意,本宫也没办法啊……” 虽说王嫔脸上满是愧疚,但结合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梓源心中还是明白了什么。 她张张嘴,看向王嫔怒吼道:“娘娘,您是故意的!” “是您让陛下杖毙奴婢的,对不对?为的就是除掉奴婢这个眼……” 王嫔立刻打断了梓源的话:“枉本宫如此关心你,你竟不知好歹,临死了还要污蔑本宫!” “看来陛下下旨杖毙你,当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上!省得她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本宫不算,还影响陛下的名声。” 太监立刻应了声“是”,脱下鞋子堵住了梓源的嘴。 王嫔懒得再看这血腥的一幕,转身回了殿内。 随着棍棒一下又一下,重重落在梓源身上,她的呜咽声逐渐小了下去,直至断了气…… 宫人们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模样,都惊骇不已。 有些胆子小的,甚至都快吓得晕过去了…… 这就是她们做奴婢的苦,伺候不好主子,小命难保。主子犯了什么错,也会牵连她们。 内室。 小田子垂首站在王嫔身后,心情亦很好。 因为从前他是翊坤宫的掌事太监,梓源是掌事宫女。虽说他们的品级一样,但梓源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连娘娘都得敬她三分,更何况是自己? 今日梓源已死,自己又是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以后翊坤宫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而且太后娘娘的眼线消失了,小田子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站在王嫔身后,恭维道:“娘娘,您这一招真是妙啊!既让自己接受了‘惩罚’,又借着陛下的手,顺理成章地除掉了梓源。太后娘娘知道此事后,也不会生疑。” 毕竟他们母子本就不合,陛下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不发落娘娘,却借机除掉太后娘娘派过来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对这个结果,王嫔也挺满意的。 只是……她看向水溪阁的方向,眼中满是恨意! 此事,她终究是被春贵人算计了。若不报这个仇,王嫔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然,对王嫔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柳太后那边。 她微眯着眸子,缓缓道:“太后娘娘那边可不是好糊弄的,相信她知道这些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传本宫过去问话了。” “本宫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 只有过了这一关,她的计划才算短暂的成功了。 …… 养心殿。 帝王今日和王嫔的这场密谈,已经明确表明了要除掉定国公府的事。 这个计划,他支开走了春贵人,却没让自己回避。 便说明南宫玄羽心中,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了可以信赖,甚至并肩作战的盟友。 这对沈知念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王嫔告退后,南宫玄羽温和地看向了沈知念:“……念念,定国公府野心勃勃,朕是绝对容不下他们的!” “朕今日让你留下来听这些事,也是希望你心中有所防备,莫要着了他们的道。” 沈知念温声道:“臣妾明白。” “臣妾亦说过,无论陛下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会一直支持您!” “陛下上次说,臣妾在册封礼上受的委屈,您会先为臣妾讨一点利息回来,难道指的就是不再让太后娘娘抚养大公主?” 南宫玄羽摇了摇头:“朕只是不想让韫儿被太后教坏了。” “至于为你讨的利息,你很快就知道了。” 第927章 他宁愿让大公主跟着念念 沈知念嗔了南宫玄羽一眼:“说是为臣妾讨的利息,可陛下却弄得这么神神秘秘,连臣妾都不告诉。” 看着她鲜活、灵动的模样,南宫玄羽的唇角,也不知不觉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朝沈知念招招手,温声道:“到朕身边来。” 沈知念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容,起身走了过去。 刚靠近,她就被南宫玄羽一把拉到了腿上坐着。 若是其他妃嫔,此刻肯定会惶恐。 但沈知念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 她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南宫玄羽胸口画着圈圈,媚眼如丝地望着他:“不知陛下叫臣妾过来,有什么事?” 看着她小巧、红润的樱唇,南宫玄羽眸色一暗,低头将她所有要说出口的话,都堵回了喉咙里。 他的这个吻很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沈知念亦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推南宫玄羽的胸口。 男人这才放开她,睁眼时,一双眸子幽深无比,带着克制着的欲念:“有念念在身侧,朕只怕要无心政事了。” 沈知念别开目光,轻哼了一声:“陛下自己想偷懒就直说,臣妾可不担这个罪名。” “你呀你。” 南宫玄羽无奈地望着她:“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满宫也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 沈知念转过头,笑吟吟地望着他:“那陛下喜欢吗?” 对上她娇媚的眼神,南宫玄羽真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妖精! 过往,他看到史书里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例子,只觉得荒谬。 真正的明君,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荒废朝政? 直到遇到了念念,南宫玄羽才明白这种感觉。 还好他的定力够强,否则日日面对这样的妖精,只怕他也要不早朝了…… 帝王没有回答沈知念的这个问题,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礼部和内务府已经在重新准备你的册封礼,宝玺也在制作中了。” “此次朕命顾爱卿亲自盯着,定不会再出差错。” 沈知念眸中的笑意深了深。 很多时候,一个人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可以巧舌如簧,但面对真正心爱的人,倒会手足无措。 南宫玄羽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害羞了? 不过比起情情爱爱的事,很显然,沈知念对新话题更感兴趣。 她修长的手臂攀着南宫玄羽的脖子,在他脸上落下了一吻:“臣妾就知道,陛下对臣妾最好了!” 南宫玄羽面上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还算你有点良心。” 随即,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沈知念伸出手,抚平了南宫玄羽的眉心,望着他道:“陛下,不要皱眉。” “您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给念念听听?”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拥得更紧了一些:“朕只是在想,大公主的去处。” “朕不会再给太后教坏她的机会,可那孩子又十分倔强,不肯认其他人为母妃。” 沈知念温声道:“陛下,那只是之前。” “经历了最近这件事,臣妾相信大公主已懂事了许多,知道陛下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然而南宫玄羽想了许久,也没想到适合抚养大公主的人。 宫里的主位一共就那么多。 雪妃膝下有二公主。 璇嫔还在坐月子,又要照顾刚出生的六皇子。 王嫔抚养的三皇子是唐氏儿,照顾三皇子她已经分身乏术,更不用说再抚养一个孩子了。 五皇子早产体弱,活不过二十岁。康嫔抚养着他,同样分身乏术。 而念念又照顾着阿煦。 如今膝下没有子嗣的一宫主位,只剩下庄妃了。 但……庄妃。 南宫玄羽对她的信任早已不如从前。 他也不希望大公主被庄妃抚养着,又出什么岔子。届时横生枝节,对大公主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若是如此,他宁愿让大公主跟着念念。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南宫玄羽心中一闪而过。 他抚摸着沈知念的脸颊,温声问道:“念念可想让钟粹宫再热闹些?” 这个男人刚提起大公主的去处,转眼又问了她这个问题,沈知念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平心而论,大公主此次虽被人挑唆了,但她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没有那么强的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正常。 大公主本性纯良,沈知念并不讨厌她。 可不讨厌是一回事,要抚养对方又是一回事。 做了母亲后,沈知念十分清楚,要将一个幼童养大、教养好,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和心血。 她从来都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进宫一直是为了得到想要的富贵和权势。她又不是没有孩子,更不是不能生了,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多,去抚养一个跟她不相干的孩子? 况且柳氏被赐死,虽是罪有应得,可她们斗争了那么久,此事终究跟她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万一大公主长大后,因为这些事记恨她,她付出极大的心血,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怎么办? 以沈知念的性格,从来都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沈知念好像没听出南宫玄羽的弦外之音,含笑道:“臣妾虽喜欢热闹,可阿煦正是闹人的时候。臣妾每日照顾他,已经够头疼了,再热闹只怕受不了。” 南宫玄羽默了默。 也是。 照顾幼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念念既要抚养阿煦,又要处理六宫事宜,若再让她抚养韫儿,南宫玄羽都担心她会累坏了身子。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摸了摸沈知念的脸颊,温声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待朕处理完政事,便去看你和阿煦。” 沈知念起身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着大公主被人挑唆的事,最终的处理结果,很快便在宫里传开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做这件事的居然是王嫔! 第928章 最想扶持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人,而大公主又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孩子。王嫔就算想对付宸贵妃娘娘,也不该用利用大公主的方式啊! 她就不怕太后娘娘知道了,扒了她的皮? 又或者是王嫔娘娘觉得,太后娘娘瘫了,就收拾不了她了? 进一步了解事情真相后,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王嫔娘娘是打着做完这件事,就嫁祸给春贵人的主意! 幸好陛下明察秋毫,没让她的阴谋得逞。 一时间,宫里许多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太后娘娘那么疼爱大公主,必定不会放过王嫔娘娘! 不知王嫔娘娘此次要怎么收场? 虽说陛下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没有处置她,可太后娘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王嫔倒下了三皇子,不就又成了没有母妃的孩子?不少人的心思都因此变得活跃起来…… 长春宫。 若离站在庄妃身边,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娘娘,这回宸贵妃娘娘、王嫔娘娘和春贵人三人狗咬狗,这场戏还真是精彩啊!” “只可惜,陛下因着三皇子,不肯从重处置王嫔娘娘,只罚了她的俸禄和让她抄宫规,真是便宜她了!” “奴婢还想着,若王嫔娘娘失去了抚养三皇子的资格,他兜兜转转还是会来到您身边呢。” 庄妃轻叹了一声道:“许是本宫和三皇子,没有母子缘分吧。” 若离含笑道:“娘娘,您现在说这个还早呢。有没有母子缘分,还得等太后娘娘知道此事了,看她怎么处置王嫔娘娘再说。” “毕竟宫里人人都说,陛下放过了王嫔娘娘,不代表太后娘娘会放过她。” “依奴婢看,还是太后娘娘更为疼爱大公主!” 庄妃轻声道:“大公主再受宠,也只是公主,如何比得上三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两者放在一起,陛下肯定会多为三皇子考虑。” 若离认同地点了点头:“所以奴婢才说,要是您早早抚养了三皇子,得到的好处肯定会比王嫔娘娘更多!” “说不定陛下来长春宫的次数多了,您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呢,哪会被从四妃之位上降下来?” 听若离提起此事,庄妃的眸色也变得有些晦暗。 若离继续道:“娘娘,您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想办法将三皇子从王嫔娘娘手中抢过来?” “毕竟那可是陛下的长子,贵不可言啊!” 庄妃微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先等等。” “不知怎么的,本宫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贸然出手,或许会起到反效果。” 若离“哦”了一声:“好吧。” 庄妃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道:“大公主呢?已经回慈宁宫去了吗?” 若离摇了摇头:“娘娘,小蔡子打听到的消息是,陛下说大公主今日亲眼看到馨儿在她面前撞死,受惊不轻,所以先将她留在了养心殿照顾。” 庄妃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见她一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若离好奇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不得不说,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庄妃还是很了解南宫玄羽的。 她轻轻敲着手中的木鱼,缓缓道:“本宫只是觉得,陛下将大公主留在养心殿,究竟是想让她从受惊中缓一缓?还是……不想再让大公主回慈宁宫了?” 若离吃了一惊:“娘娘,您的意思是,陛下很有可能想为大公主重新找一位养母?” “可是自从柳氏被降位后,陛下就有过这个打算,只是那时,大公主死活都不肯认其他人为母,陛下才将她养在了太后娘娘膝下。” “难道大公主那个时候不愿意找个新母妃,现在就愿意了?” 庄妃微微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柳氏还活着,大公主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娇女。可现在,柳氏早就死了,她在宫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尤其是经历了此次被人挑唆的事,相信再天真的孩子,也该学聪明了。” “只要大公主不蠢,就该明白不在宫里为自己找一庇护之人,她长大后的结局只怕不会好!” 听庄妃说着这些话,若离似乎明白了什么,诧异地问道:“娘娘,您不会是想抚养大公主吧?” 庄妃敲着木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看向若离问道:“有何不可呢?” “本宫一直信佛,见不得宫里有可怜的孩子,失去母妃的疼爱与庇护。” “你不知,此次见一个小小的孩童被人利用,本宫的心有多痛……” “若本宫能抚养大公主,定不会再让再搅进后宫的那些腌臜事里。” 说这番话的时候,庄妃眼中带着丝丝悲悯,神色看起来和她供奉的菩萨非常像。 若离都被感动了,望着庄妃恭维道:“娘娘,这宫里属您最善良了!” “只是……大公主毕竟是个公主,如何比得上皇子尊贵?更别说三皇子还占了个‘长’字。” “而且三皇子还小,只用您用心照顾,他长大了势必会将您视为亲生母亲。” “可大公主已经五岁了,早就记事了,对柳氏又那样念念不忘。只怕您对她再好,她心里也忘不了她的亲娘。抚养她,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为何您不想着怎么抚养三皇子,而是看中了大公主呢?” 庄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又没有失去生育能力,最想扶持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庄妃想抚养皇嗣的最终目的,不是找个孩子傍身,而是吸引陛下多来长春宫。如此一来,她有孕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了。 正因为大公主只是个公主,她将来若能生下皇子,大公主才不会对她的孩子造成威胁。 而三皇子既是皇子,又是陛下的长子。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对三皇子呢? 若是用心扶持三皇子,她的孩子怎么办? 如果她对三皇子的态度变了,那世人更会说她有了亲子,就忘了养子。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宫里许多人都看出了,三皇子不似正常孩子…… 第929章 宸贵妃就不同了(66万打赏值加更) 万一她抚养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在长春宫出了什么事,那她就说不清了。 若是那时,她已经有孕,或者生下了皇子。世人更会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谋害了三皇子。 庄妃如今不禁庆幸,三皇子还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不对劲,只是发育迟缓,最后是王嫔抚养了他。 如若不然,自己抚养了一个这样的孩子,还真是进退两难。 看来她日日拜佛,佛祖还是庇佑着她的。 …… 慈宁宫。 自从大公主被李常德带走后,柳太后就十分不安心,一直往门口看着。 袁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恭声道:“太后娘娘,老奴已经派人在养心殿外面候着了,待大公主出来后,即刻就会将她带回来。您别挂念了。” “来,老奴先伺候您喝药。” 柳太后靠在软枕上,将一大碗药汁全部喝了下去。 末了,她叹了一口气:“哀家这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就算她看不到定国公府实现夙愿的那一天,也要陪伴大公主再长大些。 袁嬷嬷宽慰道:“太后娘娘,您是九重天上的凤凰,有老天爷庇佑,又有太医精心调养,想必精气神很快就会好的。” 柳太后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愿如此吧。” 谁知这时,一名保母战战兢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她,袁嬷嬷眉头一皱:“我不是让你在大公主离开养心殿后,带她回慈宁宫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保母跪在地上,苍白着脸道:“回袁嬷嬷,大公主今日受了惊,陛下说要留她在养心殿照顾。” 柳太后顿时眉头一皱:“受惊?” “为何受惊?大公主怎么了?” 保母虽说一直候在外面,不知道养心殿里发生的具体事情,却知道公开的结果。 她低着头道:“回太后娘娘,陛下查明挑拨大公主的人,是王嫔娘娘宫里的馨儿。” “最开始,馨儿死不承认,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这才吓到了大公主……” “后来,王嫔娘娘还想将此事嫁祸给春贵人,却禁不住陛下的审问,承认了那此事是她所为。” “但这时,翊坤宫的小田子忽然来报,三皇子哭闹不止。陛下看在三皇子的面上,并未处置王嫔娘娘。只是罚了她的俸禄,让她在翊坤宫抄宫规静思己过。” 听完后,柳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什么?!” “此事是王嫔所为?!” 怎么可能! 王嫔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利用韫儿?! 保母如实道:“奴婢不知其中是不是有内情,但陛下是这么说的……” 柳太后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她本想传王嫔来慈宁宫问话,但此时天色已晚,柳太后便道:“明日一早,传王嫔来慈宁宫侍疾!” 虽说帝王让王嫔在翊坤宫抄宫规思过,可并没有禁她的足,柳太后打着侍疾的旗号让王嫔来慈宁宫。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 袁嬷嬷点头道:“老奴明白。” 柳太后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保母,沉声问道:“大公主如何了?” 保母现在说话时,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回太后娘娘,自从大公主进了养心殿,奴婢就没有再见到她了。” “不过奴婢听御前的宫人说,大公主受惊后,陛下即刻为她传了太医。太医说大公主并不碍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柳太后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但她看保母的眼神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道:“哀家派你去养心殿,你竟没有将大公主带回来,这样无能的贱婢,留着干什么?” “来人!” 立刻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嬷嬷进来,拖着这名保母往外走去。 很显然,她也明白自己将面临什么下场,脸上的血色瞬间吓得干干净净,不断地哀求道:“饶命啊!太后娘娘,饶命啊……” 见柳太后烦躁地皱起了眉头,袁嬷嬷立即道:“很不快把这个贱婢的嘴堵上!” “太后娘娘刚喝了药,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被这个贱婢吵到了怎么办?” 两个粗使嬷嬷应了声“是”,立刻掏出东西堵住了保母的嘴。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棍棒击打在肉上的声音…… 袁嬷嬷服侍着柳太后躺下,温声道:“太后娘娘,您别生气。今天这个贱婢没用,明天再派人过去接大公主回来便是了。” 柳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管是她,还是袁嬷嬷,都没有想过,南宫玄羽根本没打算让大公主再回到慈宁宫。 毕竟大周以孝治天下,她又瘫在了床上,唯一的慰藉便是孙女的陪伴了。 皇帝难道还敢将大公主从她身边夺走,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 水溪阁。 迎香为春贵人用鸡蛋滚脸,眼中难掩愤慨之色:“小主,王嫔娘娘也太过分了!她以为自己是一宫主位就了不起吗?竟敢随便打人!” “王嫔娘娘难道忘了,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这么做就不怕罪加一等?” 春贵人挨了一巴掌,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不过……她虽不介意被打,却要想着能从这件事里谋得到什么利益。 若能再踩上王嫔一脚,就再好不过了! 春贵人立即起身道:“本宫现在就要去钟粹宫,向宸贵妃娘娘禀报此事!” 迎香不解地问道:“娘娘,您为何要去钟粹宫,而不去养心殿?” “若是陛下看到您本就受了冤屈,又被冤枉您的人打成了这样,肯定会十分心疼,也会更加严厉地处置王嫔娘娘。” “而宸贵妃娘娘……只怕她本就看您不顺眼,见您被王嫔娘娘打了,说不定心中还会幸灾乐祸呢,会为您主持公道吗?” 春贵人冷笑了一声:“你懂什么?” “陛下日理万机,若我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恐怕他不会同情我,只会觉得我有完没完。这样一来,他心中对我的怜惜都会淡去很多。” “而宸贵妃就不同了……” 第930章 被掌掴的痕迹都好了 “她协理六宫,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本来就归她管。” “此事宸贵妃若是处理不好,定会被人诟病。” “再说了……” 说到这里,春贵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今日在养心殿,宸贵妃一开始可是帮着我。若没有她的那几句话,恐怕挑唆大公主的罪名,不会轻易钉死在王嫔身上。” “我不相信王嫔心中,对宸贵妃一点怨恨都没有。” “若此时,宸贵妃又下令惩罚了她,只怕王嫔心中对宸贵妃的怨恨会更甚!” “若她们都能斗起来,便再好不过了!” 迎香这才明了:“原来如此。” 难怪晋王府有那么多美人,王爷偏偏送了春贵人进宫,她真的很懂男人的心。 如此知情识趣,有妩媚妖娆的异域美人。若不是宫里已经有了个同类型的宸贵妃,只怕宸贵妃如今的地位,就是属于小主的了! 一路上,春贵人走得飞快。 迎香都有些跟不上了,气喘吁吁道:“小主,您慢点啊……” 春贵人回过头,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再不快点去钟粹宫,等下我脸上的巴掌印都要消了!” 迎香:“……” 翊坤宫和钟粹宫的距离较远,不仅要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还要穿过整个御花园。 春贵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到这里来,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过她平日经常练舞,运动量本来就大,倒没有上气不接下气。 门口的宫人看到她,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但还是按照宫规行礼:“春贵人。” “您怎么来了?” 春贵人伸手捂着脸,哭哭啼啼道:“求宸贵妃娘娘为嫔妾做主啊!呜呜……” 立刻有宫人进去通报了。 守门的宫女自然没资格进入内室,因此她是先将事情报给在寝殿门口伺候的宫女,再由她们向沈知念汇报。 听完后,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冰镇葡萄:“哦?” “你是说春贵人哭闹着来了钟粹宫,让本宫为她主持公道?” 芙蕖低头笑道:“娘娘,春贵人不会是被王嫔娘娘给打了吧?” “毕竟她们同住一宫,这么短的时间内,除了王嫔娘娘,还有谁能欺负她?” “王嫔娘娘如此激动,奴婢都觉得,是不是挑唆大公主的事,真是春贵人嫁给嫁祸给她的了……” 沈知念已经从中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懒得再费精力去深究这件事。 不过春贵人竟然求到钟粹宫来了,还真是挺有趣的。 沈知念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葡萄,用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传她进来吧。” “是!” 春贵人扭着腰肢进来后,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嫔妾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并没有急着喊她起来,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春贵人用帕子捂着脸,呜咽道:“娘娘,今日在养心殿发生的事,您都亲眼所见。” “嫔妾被王嫔娘娘冤枉,已经够委屈了。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是一宫主位,而嫔妾只是个贵人,就算心中委屈,又能如何呢?” “嫔妾本想着,只有嫔妾躲着王嫔娘娘一点,她就没法来找嫔妾的晦气了。” “然而谁知道,嫔妾已经在水溪阁闭门不出了,王嫔娘娘回来后,竟不顾宫女、太监们的阻拦,直直冲晋嫔妾的寝殿,甩了嫔妾一巴掌!呜呜……” “嫔妾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王嫔娘娘了,竟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只怕再这样下去,嫔妾迟早要被王嫔娘娘折磨死……” “宸贵妃娘娘,您向来最是公道不过,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呜呜……” 沈知念那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里满是讶色,似乎对春贵人说深信不疑:“果真如此?” “虽说你的位分比王嫔低,但她不过是个嫔位,怎能随意掌掴宫里的小主?!” 春贵人眼眶通红道:“是啊!王嫔娘娘又没有协理六宫之权,竟敢越过您,莫名其妙殴打嫔妾。” “宸贵妃娘娘,嫔妾挨打不要紧,可王嫔娘娘此等行为,完全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沈知念像没听出春贵人的挑拨之言,关切地望着她:“王嫔打你哪里了?快给本宫看看。” 春贵人这才将帕子从脸上拿开。 沈知念一看便皱起了眉头:“春贵人,你这脸光洁如初,也不像挨打了的样子啊。莫非王嫔其实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是你对她误解太多?” 迎香也下意识往春贵人脸上看了一眼。 王嫔娘娘留下的那个巴掌印,还真消失了…… 坏了! 她就说小主来钟粹宫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这不,被掌掴的痕迹都好了…… 春贵人一噎,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 看来她还是大意了。 刚才来钟粹宫的路上,她就应该狠狠再给自己几巴掌!这样明晃晃的“罪证”摆在眼前,宸贵妃还如何和稀泥? 不过好在王嫔做的那件事,许多人都看到了。 春贵人继续抽噎道:“回宸贵妃娘娘,嫔妾哪来的胆子欺瞒您?” “王嫔娘娘掌掴嫔妾之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翊坤宫的宫人都看到了。您若是不信,自可以传他们过来问话,或者让王嫔娘娘过来与嫔妾对质。” 沈知念今日连轴转了一整天,等会还要带四皇子玩呢,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 春贵人既然把话说到了这种份上,想必不会有假,否则她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沈知念道:“本宫自然相信,春贵人向来老实本分,不会跑到本宫面前信口雌黄。” “王嫔已是待罪之身,还不知悔改,真是冥顽不灵!” “既如此,便传本宫的命令,让她再抄二十遍宫规,以儆效尤!” 这个惩罚虽说有点轻了,但春贵人只是被打了一巴掌,现在巴掌印都消了。若继续闹下去,便显得不依不饶了。 春贵人见好就收,起身道:“多谢宸贵妃娘娘为嫔妾做主!” “天色已晚,嫔妾就不打扰您休息,先告退了。” 第931章 蠢人都已经快死光了 春贵人离开后,菡萏道:“娘娘,奴婢觉得春贵人此次过来,求您为她做主是假,想挑拨您和王嫔娘娘的关系才是真吧。” “毕竟您若是因为春贵人惩罚了王嫔娘娘,她肯定会在心中记恨。” 芙蕖道:“你都能想明白的事,娘娘又怎会不明白呢?” “娘娘如了春贵人的意,肯定有她的道理。” 沈知念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王嫔能入太后娘娘的眼,抚养三皇子,便证明她不是冲动之人,怎会以戴罪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宫嫔呢?” “本宫猜测,王嫔这么做,肯定是想在太后娘娘面前演一场戏。既如此,本宫就助她一臂之力!” 菡萏笑道:“任春贵人和王嫔娘娘再机关算计,也斗不过咱们娘娘!” “不过奴婢必倒是觉得,自己以前是小瞧了王嫔娘娘和春贵人,那两人都还挺聪明的。” 若不是遇到了自家娘娘,说不定王嫔娘娘和春贵人,还真能在后宫更进一步呢。 沈知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是因为蠢人都已经快死光了。” 菡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 不聪明,在后宫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 回翊坤宫的路上,迎香遗憾道:“可惜了,这次只让王嫔娘娘抄二十遍宫规,这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反正陛下已经罚她抄了一百遍,想必对王嫔娘娘来说,也不差这二十遍了。” 春贵人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道:“重点不是王嫔受到的惩罚,是重还是轻。” 去钟粹宫之前,迎香就听春贵人说了她的真实目的。 此刻,迎香跟着变了点头:“小主这一计还真是妙!希望王嫔娘娘得知这个消息后,别太气急败坏才好。”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翊坤宫。 春贵人一改在沈知念面前委屈巴巴的样子,扭着腰肢往主殿走去。 小田子将她拦了下来,皱着眉头道:“天色已晚,春贵人就算要向我们娘娘请安,也该明早再来。” 春贵人看小田子的眼神里闪过了一道冷芒!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竟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春贵人冷冷道:“我这时候来主殿,是来传达宸贵妃娘娘的意思。你拦着我,承担得起后果吗?” 果不其然,听春贵人提起沈知念,小田子面色微变。 春贵人立刻上前一步道:“还不快让开!” 小田子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因为宫里,还没有哪个人的胆子,大到敢假传宸贵妃娘娘的意思。 春贵人就这样大喇喇地走进了主殿。 王嫔正抱着三皇子说话,看到春贵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春贵人没有跟王嫔啰嗦,敷衍地行了一礼,慢悠悠道:“王嫔娘娘明知自己是戴罪之身,不好好在主殿反省,竟敢跑到嫔妾的水溪阁去耍威风,当真以为后宫是您的天下了吗?” “就算臣妾不跟你计较,宸贵妃娘娘也不会允许,后宫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人。” “这不,宸贵妃娘娘刚知晓此事,就下了令,让您再多抄二十遍宫规,反省自身。” “王嫔娘娘,您就赶紧加急去抄吧!” 话音落下,春贵人朝王嫔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随意福了一下就转身离去了。 “……你!你!” 王嫔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怒火! 刚听到春贵人的这番话,王嫔也以为是不是自己跟宸贵妃不对付,宸贵妃就借机敲打她? 但转念一想,王嫔就冷静下来了。 宸贵妃若要对她出手,又怎么会用这样无关痛痒的方式? 而且翊坤宫里钟粹宫的距离那么远,她打了春贵人的事,怎么会这么快传过去? 定是春贵人这个贱人,跑到钟粹宫去告状了,还想在这里挑拨离间。 若她与宸贵妃对上,届时春贵人不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好在今日,她已经在养心殿向陛下表了忠心,那时宸贵妃也在。 宸贵妃既然知道,她现在在为陛下办事,又怎会轻易对她出手? 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王嫔心中的怒火顿时消退了不少。 不过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不然春贵人如此狡猾,定会生疑。 王嫔深吸了深吸了几口气,愤慨道:“春贵人,你真是狗仗人势,小人得志!” 骂完这句话,王嫔才转身愤怒地进了内室。 春贵人听到了她的怒吼,却没有回头,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回了侧殿,迎香好奇地问道:“小主,您说王嫔娘娘当真会因为这件事,恨上宸贵妃娘娘吗?” 春贵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能恨上最好,不恨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么?” 迎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对。” 反正小主的目的本来就是搅乱后宫,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搅动风云的机会。 “小主,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虽说晋王从前也在宫里长大,暗中培养了不少心腹为他办事。可如今春贵人在后宫,他在宫外,传递消息终究没有那么方便。 春贵人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之前宸贵妃的册封礼上,宝玺碎裂一事虽查明了是人为,可朝野和民间还是有一些声音在议论此事。” “为了消除负面影响,陛下不是安排了法源寺的高僧,过几日入宫祈福?” “届时宫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是传递消息的好时机。下一步,就看晋王殿下怎么吩咐了。” 迎香垂首道:“是。” …… 翌日一早。 王嫔都还没来得及用早膳,慈宁宫就来人了。 这名嬷嬷进来后,客气地朝王嫔行了一礼:“老奴给王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这可是太后娘娘身边得脸的嬷嬷,王嫔哪敢在她面前摆架子,含笑道:“嬷嬷不必多礼。” “你突然过来,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嬷嬷眯起眸子看了王嫔一眼。 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嫔娘娘看到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 第932章 柳太后问话(158万票加更) 嬷嬷都不知道,究竟是此事真的有隐情,还是王嫔的内心太强大了? 她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之色,客气道:“王嫔娘娘,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传您去慈宁宫侍疾。” 王嫔昨日就想到了,柳太后知道这些事后,肯定会传她过去问话,此刻并不意外。 她应了声“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乳母,交待道:“照顾好三皇子。” “若他又哭闹了,就带他去慈宁宫找本宫,明白吗?” 王嫔主要是担心三皇子见不到她,一直哭会,哭坏了嗓子。 乳母恭敬道:“奴婢明白!” 王嫔这才含笑看向嬷嬷:“走吧,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嬷嬷感叹道:“王嫔娘娘对三皇子,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提起三皇子,王嫔眼中多了几分温柔之色,道:“本宫喜欢孩子。宫里的所有孩子,在本宫心里都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对三皇子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都这么好,又怎么会谋害与定国公府有关的大公主呢? 能在柳太后身边伺候的,当然都是人精。这个嬷嬷听明白了王嫔的意思,却没有表态,只是在前方带路。 没人知道,其实昨晚一整晚,王嫔都没睡着。 因为背叛了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她心中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还要想着,今日怎样才能瞒过太后娘娘的眼睛,保住小命。 虽说做了那么久的经心理建设,可去慈宁宫的路上,王嫔还是非常紧张。不知不觉,手心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终于—— 王嫔乘坐着肩舆,抵达了慈宁宫。 她被小田子搀扶着从下面下来,一路往里面走去。 越靠近柳太后的寝殿,王嫔心中就越是紧张。 偏偏这个时候,她一点异样都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被旁人看到就玩完了…… 王嫔只能暗自吸了几口气,祝自己狂跳的心。 慈宁宫的布局依旧跟以前一样。 王嫔进来后眼眶微红,跪在床边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柳太后虽对宫人残暴,可对自己阵营里的人向来宽厚,懂得恩威并施的道理。 以前王嫔来向她请安,柳太后都是立马让对方起身、赐座了。 可今天,柳太后却迟迟没有喊王嫔起来,王嫔只能一直跪着。 她心中明白原因,只是眼眶越来越红。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王嫔的腿都开始发麻了,柳太后才看向她,悠悠问道:“王嫔,你可知今哀家今日传你过来,所为何事?” 王嫔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所谓侍疾只是个借口。 她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所以从进慈宁宫到现在,王嫔都没有主动开口解释。 见柳太后终于问起了,王嫔抬起头看向她,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掉了下来:“臣妾知道太后娘娘是想询问,与大公主有关的事。” “太后娘娘明鉴啊!若不是得您青眼,臣妾怎么可能成为三皇子的养母,坐上一宫主位的位置?” “您和定国公府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又怎么会算计、利用大公主,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昨日听那个保母说完来龙去脉,柳太后就觉得此事有异,今天又见王嫔这样声泪俱下地保证…… 不过柳太后没有妄下结论,只是沉声问道:“你说这些事不是你做的,为何皇帝查到的证据都指向你?” “你又为何要在养心殿认罪?” 事关性命,王嫔拿出了毕生的演技,抹了把眼泪道:“太后娘娘,是春贵人那个贱人陷害臣妾的!” “臣妾以前觉得她只是个贵人,又来自西域,在宫中毫无根基,因此没有过多提防她。” “谁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买通了馨儿那个贱婢,联手给臣妾做了这个局!” “此次是臣妾一时不防,这才着了她们的道……” “种种证据都指向臣妾,臣妾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若继续死不承认,只会引得龙颜大怒!说不定到时,陛下一怒之下会将臣妾降位……” “臣妾失去抚养三皇子的资格和如今的位分不要紧,若是、若是坏了太后娘娘的事,岂不是罪该万死?” “所以臣妾才在不得已之下,向陛下认错、请罪,希望能平息陛下的怒火。” “好在陛下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并未过多惩罚臣妾。” 说到这里,王嫔重重磕了个头:“此次落入春贵人的圈套,也是臣妾愚钝了,求太后娘娘恕罪!” 最初听说这个消息时,柳太后心中就偏向王嫔是遭人陷害了。 倒不是她相信王嫔有多善良,而是柳太后对王嫔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她不至于愚蠢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敢把主意打到韫儿身上。 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听王嫔说完来龙去脉,柳太后心中已经信了九成。 春贵人是晋王的人,如此做究竟是因为后宫妃嫔间的斗争,还是晋王授意的? 若是后者,晋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柳太后眯起眸子,眼中闪过了一抹沉思…… 见她一直没说话,王嫔小心翼翼地唤道:“太后娘娘……” 柳太后深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红枣的道理。王嫔身上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她不会做得太难看。 “哀家便知,你对哀家向来忠心耿耿,不可能去算计韫儿。” “起来吧,赐座。” 王嫔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微微松懈了一些。 不管今后如何,至少第一关她是过了。 跪了这么久,王嫔的腿已经麻了,还是被小田子搀扶着起来的。 “谢太后娘娘!” 柳太后叫王嫔过来的目的,就是问清楚这些事。现在事情已经明了,她便交代道:“哀家知道此事你受了委屈,但身在后宫,哪有人能一直不受委屈?” “你也说了,馨儿自戕,死无对证。这种时候再与春贵人纠缠,没有益处。你且安心回翊坤宫抄宫规,以待来日。” 王嫔垂首,恭敬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第933章 这碗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惭愧之色:“臣妾昨日从养心殿回去后,一时气不过,便冲进水溪阁甩了春人一巴掌。” “谁知她竟跑去钟粹宫,向宸贵妃娘娘告状了,宸贵妃娘娘因此又罚臣妾多抄二十遍宫规。” “哼!她们一个阴险狡诈,一个公报私仇,臣妾真是恨!” “若臣妾昨日就能得太后娘娘教诲,也不会如此冲动了……” 王嫔说这话的时候,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看得出她很愤怒。 若不是真被人陷害了,又怎么会如此生气呢? 因着这一点,柳太后心中对王嫔的说辞又信了几分:“你也知道,春贵人不过是个异域来的玩物,待皇帝对她失去了新鲜劲,你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 “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安分守己,再想办法挽回皇帝的心。” 王嫔握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臣妾都听太后娘娘的。” 柳太后看向了袁嬷嬷。 袁嬷嬷立刻拿出准备好的匣子,交到了王嫔手中:“王嫔娘娘,太后娘娘知道陛下罚了您三年的例银。在宫里若没有银子上下打点,便是那些奴才也会捧高踩低。” “其实太后娘娘心中从未疑心过您,昨日听说这些事,就命老奴给您备下了这些银票,足够您用三年了。” 王嫔听着袁嬷嬷的漂亮话,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恐怕柳太后不是从未疑心过她,而是想着今日传她过来试探一番。 若她有问题,只怕不可能活着走出慈宁宫…… 除非她的话能说服柳太后,柳太后才会让袁嬷嬷拿出银票。 事情到了她们嘴里,竟成了柳太后从头到尾都相信她,真是太会邀买人心了! 王嫔心里虽然跟明镜似的,面上却是一副感动的样子,起身行了一礼:“臣妾多谢太后娘娘!” “臣妾在宫里举目无亲,也只有太后娘娘对臣妾这么好了……” 无论王嫔这话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此时此刻,柳太后都愿意陪着她演戏:“宫里依附定国公府的宫嫔虽有不少,但唯有你,哀家最满意。” “清清已经去了,哀家不疼你,还能疼谁呢?” 王嫔眼中的感动之色更浓了:“太后娘娘……” 这时,一名宫女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过来,恭敬道:“太后娘娘,该服药了。” 以往都是袁嬷嬷伺候着柳太后喝药,今天王嫔为了表现自己,起身接过了宫女端过来的药,含笑道:“太后娘娘,让臣妾伺候您服药吧。” 见柳太后并未反对,袁嬷嬷上前将她扶起来,靠在了软枕上。 王嫔坐在床边,将勺子里的药吹凉后,一口一口喂进了柳太后嘴里。 当着柳太后的面,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心中却在忍不住想着,昨日在养心殿,不难从陛下的话里听出,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的好日子都要到头了…… 这碗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大周以孝治天下。陛下和太后娘娘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有母子名分在。陛下哪怕再想除掉定国公府,应当也不至于做出弑母的事。 然而离得近了,王嫔才发现柳太后的脸色似乎有些乌青,神色看起来比她们上次见面时更差了…… 柳太后的身体一直有太医负责。 如果是以前王嫔,当然不想柳太后出什么事,会仔细关心。 可现在……若柳太后的身体垮了,对王嫔来说再好不过。 见柳太后的精神有些不济,王嫔退后一步,行了一礼道:“臣妾就不打扰太后娘娘休息了,改日再带三皇子来向您请安。” 说起三皇子,柳太后想起了一件事,道:“你上次不是说,让哀家在宫外找个大夫给三皇子看看吗?此事已经安排好了,后日你便带三皇子来慈宁宫。” 王嫔心中一喜:“多谢太后娘娘,臣妾明白了!” “臣妾告退!” 从头到尾,柳太后都没有提起过梓源。 或许她也知道,正因为梓源是自己派去翊坤宫的人,皇帝才会下令将她杖毙,为的就是敲打自己。 亦或者说,死一个宫女,在柳太后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值一提。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柳太后倒没有再派其他人去伺候王嫔,免得皇帝的疑心更甚。 王嫔离开后,柳太后确实乏了,但她还是问道:“今日派去接大公主的人呢,把她带回来了吗?” 保母已经回来了,只是刚才王嫔正在和柳太后说话,袁嬷嬷便没有让她进来打扰。 此时见柳太后问起,袁嬷嬷才道:“回太后娘娘,陛下说大公主的精神还没恢复好,要将她留在养心殿照顾几日。” 听到这话,柳太后皱起了眉头,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大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他以往又一向疼爱大公主。出了这样的事,皇帝心中怜惜大公主,想多跟她相处几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袁嬷嬷询问道:“太后娘娘,那明日还要派人去养心殿接大公主吗?” 柳太后道:“不必了。” “让大公主多跟皇帝相处几日,也不是坏事。” 至少他们的父女感情越深,大公主便会越受宠,今后的人生越多一份保障。 袁嬷嬷点点头:“老奴明白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伺候大公主的保母、嬷嬷们。 大公主在养心殿有专人照顾,她们进不去陛下居住的地方,只能日日在慈宁宫担惊受怕。 生怕太后娘娘哪天一个不高兴,或者派她们去养心殿,她们却没能接回大公主,会因此被太后娘娘打死…… 现在看来,至少她们暂时安全了。 袁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老奴听闻宸贵妃的册封礼,已经在重新准备中了,可还要……” 毕竟若是让宸贵妃坐稳了这个位置,她离皇贵妃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若是让四皇子成了中宫嫡子,还有三皇子什么事? 柳太后眼底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可最终还是道:“不必。” 第934章 康嫔邀宠遇庄妃 在同样的事情上动一次手脚就够了。 “宸贵妃册封礼上宝玺碎裂之事,最终虽只查到了张家老二身上,但帝国功夫若继续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未必不会被皇帝察觉到。” “况且以皇帝对宸贵妃的宠爱,就算有人破坏了第二次册封礼,皇帝也会再为她举办第三次。” “既然阻止不了这件事,又会惹得一身骚,何必再做?” 袁嬷嬷点头道:“老奴明白您的意思了。” “只是……没想到宸贵妃入宫还不到两年的时间,竟已如此受宠了。” 柳太后冷哼了一声:“这算得了什么?” “你忘了先帝在位时,淑太妃如何受宠?甚至一度威胁到了哀家的中宫之位!先帝还不止一次动过,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的心思。” “但最后不管是那个贱人,还是十皇子,皆命丧黄泉!”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宸贵妃和四皇子再得皇帝青眼,焉知他们不会走上淑太妃曾经的老路?” 袁嬷嬷含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是!” “宸贵妃的手段再厉害,也还年轻,如何是您的对手?” 柳太后真的累了,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 庄妃让小厨房炖了一碗鸡汤,带着若离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的小太监们都知道,庄妃娘娘贤淑体贴,担心陛下操劳国事太过劳累,时不时就往这里送一些补品。 只是……正因为陛下太过忙碌,十次有九次既没见她,也没吃她送过来的东西。庄妃娘娘精心准备的补品,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有好小几个小太监的裤子都快提不上来了…… 不过有一说一,一宫主位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大补,还十分美味! 因此见到庄妃过来,养心殿的宫人还是挺高兴的,上前恭敬地行礼:“奴才见过庄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庄妃温声道:“不必多礼。” 这时,康嫔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后的彩菊,手上同样提着一个食盒。 养心殿的宫人们看到康嫔,同样按照宫规行礼:“奴才参见康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康嫔微微颔首,走到庄妃面前行礼。 庄妃脸上是温和的笑意,望着康嫔道:“康嫔妹妹不必多礼。” “我们以前同住一宫,日日谈笑,何其亲密。怎么妹妹搬到了储秀宫,竟要和本宫生分了?” 看着庄妃这副虚伪的样子,康嫔就觉得想吐! 但时至今日,她也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含笑道:“臣妾并非和庄妃娘娘生分了,只是尊卑有别,礼不可废。” 庄妃笑了笑道:“康嫔妹妹搬去储秀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住得还习惯吗?” “五皇子呢,身子可还好?” 康嫔福了一礼道:“多谢庄妃娘娘关心,臣妾和五皇子一切都好。” 庄妃似乎很欣慰:“那就好。” “可见康嫔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五皇子跟着你,身子日渐好了起来。” “有他的陪伴,康嫔妹妹也容光焕发了不少。” 康嫔谦虚道:“庄妃娘娘谬赞了。” 随即,庄妃的目光落在了彩菊手中的食盒上:“康嫔妹妹也是来给陛下送吃食的吗?” 康嫔微微一笑:“回庄妃娘娘,正是。” “臣妾想着陛下这几日批折子十分劳累,故而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送来。” 经历了母家险些覆灭的事,康嫔便明白了,在宫里光有子嗣还不够。得不到陛下的宠爱,她和五皇子都会被人欺凌,甚至陷害。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坐以待毙了! 陛下的宠爱,她也要争上一争! 庄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底的笑意深了深:“原来如此。康嫔妹妹还真是体贴。” 话音落下,她看向了旁边的小太监:“你进去替本宫和康嫔妹妹通传一声吧。” 小太监恭敬道:“是!” 进了殿内,他先是将此事汇报给李常德,李常德才上前道:“陛下,庄妃娘娘和康嫔娘娘都给您送了吃食过来,正在外面候着呢。” “陛下见是不见?” 南宫玄羽每日那么忙,处理国事的时候,哪有时间见后妃? 若是庄妃一人过来,他肯定会让李常德出去回了她。 反正庄妃向来懂事,不会因此不快。 但康嫔抚养着五皇子,又鲜少往御前送东西邀宠。 想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过五皇子了,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奏折道:“传她们进来吧。” “是!” 很快,庄妃和康嫔便亲自提着食盒进了养心殿,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望向她们:“平身。” “谢陛下!” 庄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陛下,臣妾想着您披折子应该累了,所以让小厨房为您准备了一碗鸡汤。这不,巧了,康嫔妹妹恰好也送了点心过来。” “陛下不妨先用一些,再处理公事。” 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南宫玄羽不饿,微微颔首道:“两位爱妃有心了,先放在那里吧。” “是。” 通常娘娘、小主们往往养心殿送东西,只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刷刷存在感,免得陛下忘了后宫还有她们这么一个人。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嘛,说不定陛下白日见了她们,晚上就会翻她们的牌子呢。 没有谁会愚蠢到,真的影响陛下处理政事。 因此这个插曲过后,庄妃和康嫔便福了一礼,齐声道:“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先行告退了。” 南宫玄羽“嗯”了一声:“李常德,送庄妃和康嫔出去。” “奴才遵命!” 两人离开后,南宫玄羽便拿起桌上的折子,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李常德瞥了一眼鸡汤和点心,这汤再不喝,可就凉了啊! 他低声提醒道:“陛下,庄妃娘娘和康嫔娘娘送来的东西……” 南宫玄羽正握着朱笔批奏折,头也没抬道:“赏你们了。” “谢陛下!” 李常德是堂堂的御前总管,自然不会眼皮子浅,缺这么点吃食。因此让小徽子把东西端下去,和其他小太监分了。 第935章 宝玺重新制作好了(67万打赏值加更) 不多时,李常德弯着腰通传道:“陛下,顾大人求见。” 南宫玄羽淡声道:“传他进来。” “是!” 李常德走到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顾大人,陛下传您进去呢。” 顾锦潇微微颔首,走进了殿内。 他身着一袭绯色官袍,站在大殿中央,如同从冰窖里凿出的玉雕。 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抹的阴影,深褐色的瞳孔里一片疏离之色。 朝服的下摆扫过青砖时,连褶皱都像是用尺量过般规整,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古板气韵。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看向顾锦潇:“平身。” “谢陛下!” 顾锦潇直言道:“启禀陛下,宸贵妃娘娘的宝玺已重铸完毕。所有工序,微臣都亲自监督着,确保没出任何差错。” “请陛下查验。” 他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 南宫玄羽扫了一眼,淡声道:“顾爱卿办事,朕自然放心。” “既然宝玺已经做好,宸贵妃此次的册封礼,定要顺利完成!” 顾锦潇垂眸道:“微臣明白。” …… 回长春宫的路上,若离撇嘴道:“娘娘,奴婢康嫔娘娘以前住在长春宫时,奴婢瞧她挺老实的,每日都来主殿请安,对您也恭恭敬敬。” “没想到抚养了五皇子,搬去储秀宫后,她的野心竟大了起来,还伸出了许多奸计。” 庄妃坐在肩舆上,低头扫了若离一眼,蹙眉问道:“为何这么说?” 若离冷哼了一声:“您想啊,陛下每日都在养心殿,康嫔娘娘为何早不过去送东西,晚不送东西过去,偏偏在您给陛下送鸡汤的时候,她才过去呢?” “还不是因为康嫔娘娘知道,即便她抚养了五皇子,身上的宠爱也不多。就算她去养心殿求见,陛下也未必会见她。” “所以康嫔娘娘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您去了养心殿的事,刻意跟了过去。如此一来,她不就能沾您的光见到陛下了吗?” 庄妃听完后并未生气,只是摇摇头道:“同是后宫的姐妹,康嫔妹妹便是沾本宫的光,本宫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更何况本宫是妃位,她不过一个嫔位,本宫何必与她计较呢?” 若离摇头道:“娘娘,您总是这么好说话,难怪康嫔娘娘如今都想蹭您的恩宠。” “好了。” 庄妃道:“本宫说了,后宫的姐妹之间,不必计较这么多,你也不要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若离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不仅是她,就连小蔡子都觉得,娘娘如此大度,说句僭越的话,真是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若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笑嘻嘻道:“对了,娘娘。” “陛下今日喝了您特意让小厨房准备的鸡汤,心中肯定记挂着您。您说今晚,陛下会不会翻您的牌子呀?” 庄妃眼底噙着一抹笑意,嗔了若离一眼:“陛下要宠幸谁,岂是本功能干涉的?莫要再胡说了。” 若离嘴上应着“是”,心中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毕竟陛下来长春宫的次数越多,她才越有机会啊! 娘娘让舞姬教她的那支舞,她已经快练好了。 …… 钟粹宫。 元宝弯着腰站在沈知念面前,笑呵呵道:“娘娘,奴才今日听小徽子说,陛下见了礼部侍郎顾大人,顾大人向陛下禀报,您的宝玺已经重新铸造好了。” “看来要不了几天,陛下就会补给您一个盛大的册封礼了!” 菡萏惊喜道:“太好了!” “奴婢听说,顾大人办事是出了名的严谨!此次铸造宝玺,由他全程监督着,肯定不会再出差错。” 这时,楚夕颜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内务府总管求见。” 沈知念点点头:“传他进来吧。” “是。” 胡忠才进了内室,恭敬地朝沈知念行了一礼:“奴才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娘娘!” 胡忠才直截了当道:“启禀娘娘,奴才今日是来向您报喜的!” “礼部已经与内务府商议好,本月二十三日,重新为您举办一场册封礼!” 菡萏诧异地问道:“二十三?那不就是大后天。这么快吗?” 胡忠才笑呵呵道:“娘娘册封礼上需要的东西,礼部与内部府一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上次出了那个意外……” “二十三日的册封礼,除了宝玺以外,其它东西都是用现成的,当然快。” 芙蕖点点头:“如此也好,免得迟则生变。” 册封礼一日不完成,她这个贵妃就一日不算名正言顺。日子定下来了,沈知念也放心了一些:“本宫知道了。” 接到她的眼神授意,芙蕖立刻上前,递了一个荷包给胡忠才。 胡忠才接过后,满脸喜色地谢恩,这才告退。 …… 晚上。 南宫玄羽还在处理政事,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绿头牌过来。 李常德低声提醒道:“陛下,该翻牌子了。” 见帝王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太监们立刻端着绿头牌上前。 南宫玄羽忽然想起,他已经许久没去看过五皇子了,不知道那孩子最近的身子怎么样,于是随手翻了康嫔的牌子。 李常德立刻拍了小徽子去储秀宫报信。 …… 储秀宫。 五皇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但因着早产,他的身体比寻常这个月的孩子要弱上许多。 除了喂奶,康嫔几乎任何事都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他。 今晚,康嫔终于将五皇子哄睡了,将他交给乳母带下去休息。 彩菊一边为康嫔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紧张地问道:“娘娘,您说陛下今晚会翻您的牌子吗?” 康嫔望着镜子中的美人,摇了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 “本宫只是在赌……” 赌她鲜少去养心殿邀宠,陛下今日见到她,会想起早产孱弱的五皇子。 可陛下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康嫔也无从得知。 第936章 没能等来御前的人 没过多久,初儿一脸喜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御前的小徽子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康嫔和彩菊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喜。 后宫谁不知道,因着小徽子是李公公的徒弟,李公公十分照顾他,每每有什么好事,都是让小徽子去汇报。 不仅能得到许多赏赐,连带着他的名声都变得吉祥起来。甚至小徽子在后宫,还有个“报喜鸟”的诨号。 彩菊激动道:“娘娘,莫不是真被您赌赢了,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 康嫔连忙道:“快!” “快传他进来!” 初儿脸上也满是笑意:“是!” 虽说她从前的主子是郝嫔娘娘,可郝嫔娘娘去了之后,她就和五皇子一起来到了康嫔娘娘身边。 康嫔娘娘是五皇子的养母,初儿自然希望她越得宠越好。如此五皇子能得到更多庇护,郝嫔娘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很快,小徽子就含笑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奴才给康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今晚摆驾储秀宫,您赶快准备接驾吧。” 康嫔唇角一弯:“本宫知道了。” “彩菊,赏!” 彩菊应了声“是”,递了个荷包给小徽子。 对这种场景,小徽子已经习惯了,满脸笑意道:“谢康嫔娘娘!” “奴才就不打扰娘娘,先行告退了。” 康嫔点点头:“初儿,送小徽子出去。” “是。” 自娘娘抚养五皇子以来,陛下虽到储秀宫看过他几次,但那都是白字,这还是陛下第一次,晚上翻了娘娘的牌子。 彩菊激动道:“娘娘,奴婢为您梳妆!” 康嫔却摇了摇头:“不必了。” 彩菊不解地问道:“娘娘,为何啊?” “陛下好不容易才翻一次您的牌子,您这样素面朝天,披头散发,万一陛下看到后心中不喜怎么办?” 毕竟后宫的美人那么多,一个不留神,陛下就会被别人勾走了…… 康嫔没有直接回答彩菊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陛下今晚为何会翻本宫的牌子?” 彩菊想了想,道:“许是陛下白日见到娘娘,便想起了五皇子,所以晚上过来看看。” 康嫔点头道:“不错。” “既然陛下对本宫的恩宠,都是因为五皇子。你猜陛下是想见到一个盛装打扮的宫妃,还是想见到本宫因照顾五皇子,无心装扮?” 彩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因为宫里的美人太多,所以陛下一点都不缺。让陛下看到您对五皇子的慈母之心,才是顾宠的办法。” 康嫔微微一笑:“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男人啊……有哪个不好美色呢?若本宫的模样太过憔悴,只怕陛下看到了也提不起兴趣。” “你还是要为本宫稍加打扮一下。” 两人主仆多年,彩菊瞬间就明白了康嫔的意思。 娘娘要化的是那种上了脂粉,看起来却素面朝天的妆容,只不过气色要好上许多。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康嫔心中一喜,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紧张且激动的心情,带着宫人上前迎接:“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月光下,康嫔身着一袭白色寝衣,如绸缎般的头发柔顺地披着,脸上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看起来素净又格外惹人怜惜。 南宫玄羽想起平时她去其它宫里,妃嫔都是铆足了劲打扮。就算不盛装相迎,也会仔细装扮一番。 鲜少见有人像康嫔这样。 他淡声问道:“你今夜怎装扮得如此素净?” 康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些慌乱:“五皇子身子弱,所以臣妾每次外出回来与他接触时,都会先沐浴更衣,卸去所有妆容。” “臣妾刚抱着五皇子将他哄睡,陛下就来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上妆……” “是臣妾的模样太过憔悴,惊扰了陛下吗?臣妾实在罪该万死……” 见康嫔如此关心五皇子,南宫玄羽的眸色暖了几分,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你对五皇子一片慈母之心,将他照料得这么好,朕又怎会以貌取人,责怪于你?” 康嫔这才松了一口气:“陛下谬赞。” “五皇子是臣妾的儿子,臣妾照料他自然一万个上心,这都是应该的。” 南宫玄羽往前走去:“朕去看看五皇子。” 康嫔应了声“是”,含笑跟在他身后。 彩菊在旁边侍奉,忍不住窃喜。 娘娘的办法果然有用啊! 要是以前,娘娘知道主动去争宠,说不定早就成为一宫主位了呢。 看来人还是要经历过重大的挫折,才知道成长…… 南宫玄羽与康嫔来到了五皇子的寝殿。 值夜的乳母刚要行礼,南宫玄羽就抬了抬手,示意她莫要惊扰了五皇子。 乳母这才安静地退到一旁。 南宫玄羽走到床边,看着五皇子恬静的睡颜,眼底一片柔和之色。 只是想到这孩子注定活不过二十岁,他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悲伤…… 好在五皇子如今才两个多月,距二十岁还有很久。 他不信他用近二十年的时间寻遍天下名医,找不到能治愈五皇子之人! …… 长春宫。 自从入夜后,若离就一直翘首以盼。 然而她等来等去,都没能等来御前的人。 按理说这个时候,陛下已经翻完牌子了啊! 难不成今晚陛下,又去了宸贵妃娘娘宫里? 真是的,陛下每次进后宫,十次起码有八次都是去钟粹宫。宸贵妃娘娘一直霸占着陛下,一点都不贤德,也配高居贵妃之位吗? 若离心中这样想着,脸色也更臭了,随手喊了个小太监过来,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陛下今晚是不是又翻了宸贵妃娘娘的牌子? 小太监点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后宫女人最关注的,就是陛下今晚歇在了何处。 很快,小太监就将打听到的消息,向若离汇报了:“……若离姐姐,陛下今晚没去钟粹宫,而是翻了康嫔娘娘的牌子。” 第937章 南宫玄羽被绿了 “你说什么?!” 若离猛然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陛下今晚翻了康嫔娘娘的牌子,虽在她的意料之外,可仔细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她随意朝小太监挥了挥手,烦躁地进了内室。 庄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她今晚沐浴更衣后,刻意换上简单却不失雅致的衣裙,若离就知道她也在等陛下。 此时此刻,若离的脸色十分难看。 内室没有其他人在,她说话也就大胆了许多:“娘娘,奴婢本以为,陛下今晚翻的是宸贵妃娘娘的牌子。宸贵妃娘娘那么受宠,陛下又宠爱四皇子,去钟粹宫也正常。” “可奴婢万万没想到,陛下今夜竟去了储秀宫!” “依奴婢看,康嫔娘娘分明是白日里蹭您的恩宠见到了陛下,晚上又朵了您的机缘!” “早知她如此不安分,当初她住在上祥殿的时候,娘娘就该顺手把她收拾了!” 庄妃握着佛珠的手微微一紧。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对若离道:“今天从养心殿回来的时候,本宫不是就说过了,陛下要翻谁的牌子,不是本宫能左右的。” “康嫔妹妹也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如何不能宠幸她?这样的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 若离不甘心地应了声“是”,神色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 七月二十二。 钟粹宫。 芙蕖站在沈知念身边,道:“娘娘,明日便是您的册封礼了。陛下在许久之前,就安排了法图寺的高僧今日入宫祈福。” 菡萏笑道:“太好了!” “待高僧祈福完毕,过往种种不好的影响都会消失,看还有谁敢拿上次册封礼上发生的意外说事!” 负责祈福的僧人有许多位,但只有一个主持此事之人。 沈知念好奇地问道:“可知是哪位高僧,主持此次祈福?” 小明子笑嘻嘻道:“娘娘,奴才知道,是醒尘大师!” “醒尘大师不止佛法高深,而且年轻俊美!因着他出众的容貌,皇室宗亲里有不少尊贵的女子,都是他的信徒呢!” “法图寺是皇家寺庙,寻常百姓不得入内,尽管如此,民间还是有许多人十分敬仰醒尘大师。” “法图寺此次安排他来主持祈福之事,可见对娘娘的事十分上心!” 听着这个名字,沈知念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跟醒尘大师有关的事,不禁一愣…… 原因无他。 上一世,醒尘大师“传奇”的人生,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沈知念知道这个人的时候,陆江临已经在官场步步高升了。那时的醒尘大师,成了法图寺主持最得意的弟子,在皇室、朝野和民间信徒无数。 他每一次讲经,都能引得万人空巷! 甚至有不少贵女,被醒尘大师的容貌和独特气质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所有人都说,醒尘大师就是法图寺的下一任主持。 然而谁都没想到……醒尘大师最终不仅没继承那个位置,还落得个触怒帝王,被五马分尸的下场…… 法图寺是皇家寺庙,在大周有着重要的地位,深受历代帝王的敬重。 按理说,对于主持的得意弟子,帝王应当是客气的态度,不可能毫无理由处死信徒无数的醒尘大师,还是用如此惨烈的方式。 然而直到沈知念上一次遇到山体滑坡身亡,都不知道醒尘大师究竟因何事得罪了南宫玄羽,被他五马分尸。 起初,醒尘大师的死讯传开时,他的信徒也狠狠闹了几番,希望知道陛下这么做的原因。 可结果都是无疾而终…… 不过沈知念成为一品诰命夫人,打入京城最上流的贵夫人圈子,甚至与许多皇室宗亲都有了来往后,倒是听说过那么一两句小道消息…… 帝王之所以不顾这么做带来的影响,执意以五马分尸的方式处死醒尘大师,是因为醒尘大师时常代表法图寺入宫,进行一些祈福活动。 一来二去,他竟与一名宫妃有了苟且之事,甚至珠胎暗结,生下了孽种…… 正因如此,帝王才会在事发后龙颜大怒! 当然,这些猜测只是小道消息,没有任何凭证,沈知念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更不知那位传说中,与醒尘大师私通的宫妃是何人。 “娘娘?” 菡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您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沈知念这才回过神来。 想到前世听说的事,她的神色不禁有些微妙…… 沈知念都无法想象,若南宫玄羽真被人戴了绿帽子,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如果那件事是真的,宫里的这些女人,究竟谁才是与醒尘大师私通之人? 沈知念一下就来了兴致,对菡萏道:“为本宫梳妆打扮吧,本宫也该准备过去了。” 毕竟此次祈福,是为了消除上次册封礼上产生的不好影响,沈知念作为当事人,自然也要到场。 菡萏道:“是。” 因为今天场合特殊,她为沈知念选了套庄严肃穆的宫装,然后精心化了个妆容,掩盖住了沈知念脸上无意间流露出的媚意,让她周身的气质看起来沉稳了不少。 菡萏捯饬完,小明子忍不住道:“奴才怎么觉得,娘娘这么一打扮,居然和庄妃娘娘有些像了?” 菡萏顿时不高兴了:“小明子,你会不会说话?” “我们娘娘国色天香,仙姿玉貌,岂是庄妃娘娘那个年纪轻轻,就看起来一把年纪了的人能比的?” 小明子赶紧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娘娘恕罪,是奴才失言!是奴才失言!” 沈知念并未和他计较,道:“去尝本宫的肩舆吧。” “奴才遵命!” 此次祈福的地点在雨花阁,离钟粹宫还挺远的。 沈知念坐在肩舆上,一路往目的地而去。 上辈子,帝王因何震怒,醒尘大师离奇的死因,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沈知念虽听说过他的大名,却从未见过他。 弄得她今天都有些好奇,如果前世的小道消息是真的,那位醒尘大师究竟生着怎样谪仙般的容貌?竟让宫妃愿意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与他私通,还生下了他的孩子。 第938章 祈福仪式圆满结束(68万打赏值加更) 法图寺的高僧们今日身着庄重的袈裟,携带法器,坐上专门的马车来到了皇宫。 即便是受人敬重的高僧,也要遵守宫规,经过一系列的通报、查验等程序,才进入皇宫,往雨花阁而去。 所有人都知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高僧,就是醒尘大师了。 一路上,不少宫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忍不住红了脸颊。 难怪提起醒尘大师,大家都说他除了佛法高深以外,容貌更是出众! 甚至……醒尘大师许多狂热的女信徒,恐怕都不是冲着信佛去的,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 醒尘大师一行人抵达雨花阁后,僧人们便开始布置坛场。将佛像供奉在显眼的位置,然后摆放好香炉、香烛、净水、鲜花等供品,还在地上铺设好了蒲团,供跪拜之用。 一切准备就绪后,外面传来了元宝的声音:“宸贵妃娘娘到——!!!” 沈知念从肩舆上下来,将纤细的手指搭在菡萏的手背上,往里走去。 宫人们皆停下了手中的事,恭敬地跪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醒尘大师和他身后的僧人,也都双手合十行礼:“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了醒尘大师身上。 他身着一袭白色的僧袍,宽袖轻垂,布料似是沾了晨露,泛着柔和的光泽。 眉骨高挺,眉形修长如墨染,微微蹙起时,似有一缕清风掠过心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一双眼眸尤为清冽,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漆黑如墨,却又澄明似清泉,仿佛能看透世间的浮华与虚妄。 当他静静注视着前方时,那目光便如同一汪深潭,波澜不兴,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慈悲与智慧。 鼻梁挺直如削玉,唇色极淡,近乎苍白,轻抿时,便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 醒尘大师的身形修长而单薄,脊背挺得极直,如同一株青松,立于青山之巅,遗世而独立。 抬手合十时衣袖轻扬,露出一段洁白的手腕。腕间戴着一串菩提子手串,颗颗圆润光洁,泛着温润的光泽。指尖修长纤细,骨节分明,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令人心神俱静。 见面之前,沈知念想象中的醒尘大师,是表面上看起来不染尘埃,实则眼神不正之人。毕竟哪个正经和尚,会和宫妃私通? 可没想到醒尘大师的模样与气质,跟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除了容貌出众以外,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如同明月高悬于夜空,清辉遍洒,却又遥不可及。 双手结印,眉目低垂是的样子,似在悲悯众生。 这姿态,这神情,仿佛与尘世相隔甚远。 风起时,檐角的铜铃轻轻作响,醒尘大师的衣袂也随之轻轻飘动,却始终未改这副宁静祥和的模样。 似乎世间的一切纷扰,都无法撼动他心中的那份清明与宁静。他便是这红尘中的一抹清泉,清冷而纯净,让人见之难忘。 沈知念对醒尘大师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慈悲。 此时此刻,她也明白了,为何醒尘大师在京城,会有那么多信徒。 为何向来以庄严肃穆出名的皇家寺庙,会选他做下一任主持。 因为醒尘大师给人的感觉,确实像清冷而又悲悯的佛子。 此时此刻,就连沈知念心中都忍不住冒出了一丝疑虑。 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与宫妃私通之事,还生下了孽种吗? 究竟是人不可貌相,还是差上一世的传言有差? 若醒尘大师没有做出那等苟且之事,以南宫玄羽的性子,为何会下令将他五马分尸呢? 沈知念心中萦绕着许多疑虑…… 这些念头在她心中快速闪过,沈知念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皇室重视法图寺,即便是帝王,面对高僧时也很客气,沈知念自然不会摆贵妃的架子。 她同样伸出双手,还了个合十礼:“大师不必多礼。” 接下来,祈福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醒尘大师带领僧人们和沈知念点燃香烛,手持燃香向佛像行跪拜礼,表达对菩萨的敬意和祈求。 随后便是祈福仪式的核心环节——诵经。 他们齐齐跪在蒲团上诵读佛经,为皇室消灾解难、祈福延寿,保佑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知念并不信佛。 如果祈求佛祖有用,世间又哪会有那么多好人不得善终,坏人却逍遥法外? 不过不信归不信,对佛祖她还是存着敬畏之心。 听着高僧们朗诵佛经,沈知念的内心竟也有种安宁的感觉。 接下来,便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繁琐仪式了。 醒尘大师跪坐在佛堂中央的蒲团上,白色的僧袍垂落如静水,绣着云纹的袖口轻扫过青石砖面,惊起几缕檀香的余烟。 唇齿开合时,梵文如清泉从他的喉间淌出。 他的目光悲悯,怜悯着世间的一切苦难。 宫里也有不少信佛之人,最出名的便是柳太后和庄妃了。 沈知念每次见到庄妃时,她都一副笑容温和,宝相庄严的模样。 过往沈知念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可今日见到醒尘大师和法图寺的这些僧人,她忽然发现,原来真信佛和假信佛,看起来是有区别的。 终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繁琐的仪式结束了! 醒尘大师和僧人们都从蒲团上起身。 菡萏和芙蕖也一左一右,将沈知念搀扶起来。 醒尘大师双手合十,看沈知念的目光平静而单薄。似乎不管对方的身份是尊贵还是卑微,在他眼中,都与世间的一花一草没有任何区别。 “今日的祈福仪式已结束,愿宸贵妃娘娘八风不动心,无忧无污染,宁静无烦恼。” “南无阿弥陀佛!” 菡萏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醒尘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明白这是吉祥话。 沈知念不信佛,但听过几句佛教用语。 “八风不动心”是指世间八种境遇,称、讥、毁、誉、利、衰、苦、乐如八面来风,皆无法动摇内心的清净与定力。 第939章 毒死南宫玄羽 这不仅是修行者追求的境界,亦蕴含着处世智慧。 醒尘大师这句话是在祝福她,无论面对何种境遇,皆能心不为动,内心无忧无染,宁静祥和,从此无往而不胜,一切处得福。 沈知念微微颔首:“多谢大师。” 起伏仪式结束后,醒尘大师和其他僧人,便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皇宫,返回法图寺。 沈知念看向芙蕖,道:“派人去法图寺,替本宫捐一笔香油钱。” 至于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将钱给那些僧人,自然是因为,且不说醒尘大师这样的高僧,会不会收她的赏赐。此次他们是奉了皇命入宫祈福的,又怎会贸然收取额外的银钱。 但沈知念给法图寺捐香油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回钟粹宫的路上,沈知念看向小明子,吩咐道:“若以后醒尘大师再入宫,进行祈福之类的活动,你便来告诉本宫。” 她真的很想知道,上一世,究竟有没有宫妃与醒尘大师私通? 南宫玄羽又为何一反常态,用那样的手段处死了醒尘大师? 小明子虽不明白,娘娘为何关注醒尘大师,但他没有多问,只要用心办好娘娘交代的事就是了。 “是,奴才会留意的。” …… 雨花阁离太极殿很近,被关在侧殿的姜婉歌,也听到了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诵经声。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究竟有多久了。只知道她必须不停地拿出新鲜东西,让南宫玄羽看到她的利用价值,才能保住小命。 南宫玄羽答应过他,只要她发明的火药真的有用,就给她十天的自由,她的待遇也会有所提升。 这成了现在支撑着姜婉歌的动力。 她日日都在期待着,边境有好消息传来,火药将匈奴的铁骑打得落花流水! 此刻听着外面的声音,姜婉歌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回事?宫里为什么做起法事了?” “谁死了?” 门口的守卫隔着门缝朝她翻了个白眼:“姜氏,慎言!” “敢在宫里说此等不吉利的话,别以为你有几分本事,陛下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姜婉歌越想心里越激动! 正因为她知道,这个万恶的古代社会等级森严,皇宫的忌讳尤其多,所以若是寻常人过世,肯定不会弄得这么声势浩大。 难不成……她还没想着怎么用仙丹毒死南宫玄羽,那个男人就驾崩了? 姜婉歌的心快速跳着,心情不受控制起来,追问道:“外面传来的诵经声,究竟怎么是怎么回事?说!你们快说啊!”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这个姜氏被关得太久,只怕神志都有些疯癫了。 毕竟她身上还有许多利用价值,他们也怕姜婉歌出了什么事,自己无法跟陛下交代约会。 “你想多了,宫里没有任何人过世。是法图寺的高僧们进宫了,正在为宸贵妃娘娘祈福呢。” 姜婉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燃起了浓浓的恨意! 沈知念那个贱人居然还活着,而且还爬得越来越高了! 她可是在书里看过,法图寺是皇家寺庙,一般人没资格让高僧为他服务。 沈知念居然能让法图寺的高僧,刻意进宫为她祈福? 看来南宫玄羽对她的宠爱,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啊,说不定还越发多了! 呵!呵呵…… 虽说自从知道南宫玄羽以前对她的所有宠爱,都是捧杀后,姜婉歌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可南宫玄羽毕竟是她爱得最深的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姜婉歌的心口,还是控制不住传来了一阵闷痛…… 她的思维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法图寺……高僧…… 等等! 法图寺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她是不是在里看到过,关于这个寺庙的重要情节? 姜婉歌立即问道:“进宫为沈知念祈福的,是哪位高僧?!” “大胆!” 侍卫呵斥道:“竟敢直呼宸贵妃娘娘的名字,你不要命了?!” 姜婉歌无所谓地冷笑了一声:“怎么?我不要命了,你们有谁敢杀了我吗?” “快说!今天进宫祈福的高僧,究竟是谁?!” 一名侍卫给同伴使了个眼神:“她都这样了,你跟她计较什么?” “今日进宫为宸贵妃娘娘祈福的,是醒尘大师。姜氏,你问满意了,就别再闹了。” 醒尘大师……醒尘大师…… 姜婉歌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她想起来了! 里写着,醒尘大师是因为跟宫妃私通,被帝王下令五马分尸了。 而那个与他私通之人,就是…… 姜婉歌越想越兴奋! 哈哈哈——她的日子过得这么无聊,接下来终于有好戏看了! …… 今天是和柳太后约定好的日子。 早膳过后,王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对乳母道:“去抱三皇子过来。再传本宫的肩舆,本该要去慈宁宫。” “是!” 小田子看着王嫔的双手,有些心疼:“娘娘,您这两天日以继夜抄宫规,却还有那么多变遍没抄完,奴才瞧着都心疼,恨不得代替您去做……” 王嫔摇了摇头:“这个惩罚是陛下亲口说的,若让你代劳,回头被人发现了,本宫又要罪加一等。” “抄宫规就抄宫规吧,就当把字再练好些。等三皇子大些了,本宫就可以亲自教他练字。” 小田子含笑道:“娘娘当真是疼爱三皇子!” 王嫔眼底一片柔和之色:“他在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本宫,本宫最亲近的人也是他了。” “我们是母子,本宫不疼爱他,还能疼爱谁呢?” 两人正说着话,乳母便抱着三皇子过来了。 王嫔逗了他几下,便往外走去,坐上肩舆一路去了慈宁宫。 进了内室,王嫔下意识看了一眼,并未在里面见到大夫。 她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只是恭敬地行礼:“臣妾带三皇子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三皇子的嘴巴张开着,舌头伸到了外面,对周围的一切,反应都很迟钝。 第940章 检查不出来 听到王嫔的话,他依旧被乳母抱着,一动不动。 柳太后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时,眉头皱了皱。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个孩子了。 曾经的柳太后只是觉得,一个傀儡皇帝不需要太聪明,笨一些才好掌控。 否则定国公府扶持出了下一个“南宫玄羽”,还如何把持朝政? 可今日见到三皇子……柳太后都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正常孩子了? 她心中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淡声道:“赐座。” “谢太后娘娘!” 很快,袁嬷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太后娘娘,谈大夫来了。” “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名医,一定能看出三皇子的身子究竟有没有问题。” 柳太后道:“传他进来吧。” “是!” 很快,一名看起来约莫六十岁的老者,背着一个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颤颤巍巍地行礼:“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他不认识王嫔,更不认识三皇子。但从他们的衣着就能看出来,两人的身份必定不凡。 “……参见两位主子!” 做其他活计的人,或许要求越年轻越好。毕竟年轻人机灵,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大夫,世人都会更信任上了年纪的,这代表他们经验丰富,医术高超。 王嫔的目光落在谈大夫身上,心中一下子燃起了希望。 或许太医院的那些庸医,什么都瞧不出来,她却能谈大夫身上找到希望。 柳太后的语气波澜不惊:“起来吧。” “你可知哀家今日召你进宫的目的?” 谈大夫进宫前,定国公府的人就告诉过他,他此次的任务。 听到柳太后问话,谈大夫低着头,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草民明白。” “您今日召草民进宫,是为了让草民给一个孩童诊脉。” 柳太后没有再废话,淡声道:“既如此,你便去给他看看吧。” “是。” 谈大夫立刻走到了乳母身边,细细为三皇子把脉,又检查起他的其它情况来。 然而……就像姜婉歌曾经明白的,唐氏综合征是在19世纪末,才首次被一个英国医生报道,古代并没有这个说法。 任凭谈大夫的医术再高超,也不可能知道三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这孩子这副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与正常婴孩有异。 谈大夫只能皱着眉,细细思索着。 见他这副模样,王嫔的心情越发严重,焦急地问道:“谈大夫,如何?” “他的身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过了良久,谈大夫才收回为三皇子把脉的手,跪下请罪:“回主子,从这位小主子的脉象上来看,他的身体并无问题。” “至于他为何是这副模样……请恕老朽愚钝。” “不过老朽猜测,许是、许是每个孩童的发育速度不同,小主子只是成长得慢一些……” 这番说辞,倒和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一模一样。 若不是谈大夫是定国公府送进宫的人,可以信任,王嫔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提前跟太医院的人串通好说辞了。 柳太后面色一沉,也不知对这个结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然而不仅是谈大夫,连太医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她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柳太后给袁嬷嬷使了个眼神:“送谈大夫出去吧。” 袁嬷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是。” 随即,柳太后的目光落在了王嫔和三皇子身上:“既然从宫外找来的名医,都说三皇子的身子没有问题,你便放下心来。” 王嫔压下了心中不安的感觉,垂首道:“是。臣妾一定好好抚养三皇子。” 按理说,知道三皇子没事,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王嫔心中就是一点喜悦的情绪都提不起来。 因为知道确切的答案,总比每日提着一颗心要好。 她从前就有过猜测,是不是陛下暗中交代了什么,所以太医院的人才都是同一副说词。甚至有些提起三皇子,还三缄其口。 难不成……三皇子的真实情况,只有陛下知道? 王嫔心中即便这样猜测着,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她总不可能去养心殿质问陛下。 如果三皇子真有问题,陛下既然瞒着此事,又怎么会告诉她呢? 这时,一名宫女照例端了柳太后今天要喝的药进来,恭敬道:“太后娘娘,药熬好了。” 王嫔虽说背叛了柳太后,但在她面前依旧,要装出一副乖巧、孝顺的样子。 王嫔起身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药,走到了床边道:“太后娘娘,今日还是让臣妾来伺候您服药吧。” 柳太后点了点头。 一碗药喂完了,王嫔才起身道:“臣妾就不打扰太后娘娘休息,先带着三皇子告退了。” 柳太后淡声道:“你们去吧。” 王嫔带着三皇子离开后,柳太后就沉沉睡去了。 伺候的宫女们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因为她们发现……太后娘娘每日昏睡的时间,好像越来越久了…… 但太后娘娘本就在床上瘫了许久,身体不好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一直有太医照料着太后娘娘的凤体,哪轮得到她们操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所有人都明白太后娘娘的脾气。万一她们说了什么太后娘娘不爱听的话,这条小命不就交代了……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七月二十三。 礼部和内务府,重新为沈知念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册封礼,所有流程都按照规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娘娘!” 小明子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含笑道:“仪仗已经快到钟粹宫了,您快出去迎接吧!” 身着朝服,头戴朝冠,盛装打扮的沈知念,闻言点了点头,在菡萏和芙蕖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沈知念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入宫以来,她还没听说过有谁的同一场侧封礼,要办两次的。 世人只看到她是大周开国以来,唯一有封号的贵妃,宠冠六宫!却不知她每一步,都走得心惊无比…… 第941章 沈知念试探顾锦潇(69万打赏值加更) 很快,记忆中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在宫道上一步步朝她走来了。 顾锦潇今日依旧穿着一袭绯色官袍,踩在石板上缓步前行。 他腰间佩戴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撞,发出清越声响。深灰色的靴底踏过青砖上凝结的水珠,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水痕,如同他在宫闱中留下的痕迹,清冷而短暂。 宫道两侧的琉璃瓦在风中轻响,檐角悬着的风铃声叮咚传来,却惊不起他眼底半分涟漪。 顾锦潇依旧脊背挺直,神色淡然,疏离得让人不敢靠近:“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含笑道:“不必多礼!” 顾锦潇的声音清冷而淡漠,垂眸道:“恭贺宸贵妃娘娘否极泰来!” “多谢顾大人。” 沈知念美目流转,顾盼生辉,笑吟吟道:“本宫听闻此次的宝玺,是由顾大人亲自监督着铸造完成的,因此才没出任何差错。” “有劳顾大人了。” 顾锦潇这张白皙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这都是臣的份内之事,宸贵妃娘娘客气了。”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大学士和内阁大臣们,神色都有些微妙…… 上次册封礼发生了那么大的意外,他们都叫嚷着,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应立即终止册封礼,让陛下发落臣贵妃娘娘! 只有顾侍郎一直坚持,没有陛下的旨意,册封礼不得终止。 然而谁知道……最后竟真的查明,这一切不是天意,而是有人蓄意陷害。 再次见到宸贵妃娘娘,倒显得他们里外不是人了…… 这个顾侍郎,看起来总是一副正直、古板的样子,竟误打误撞,成了当日唯一支持宸贵妃娘娘的人。 接下来,便继续按照册封礼应有的流程来了。 双数为吉。 沈知念率领八名宫女,恭迎册宝。 随即,她在引礼女官的带领下,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沈知念都不记得自己起身了多少次,又跪拜了多少次。尤其是穿着如此沉重的朝服,顶着硕大的朝冠,更是累得不行。 话虽如此,沈知念心中却是欣喜的。 因为册封礼的完成,意味着她获得的权利更多,离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终于—— 册封仪式进行到了上一次,戛然而止的那一步。 女官小心翼翼地将宝玺递到了沈知念手中。 这一次,她接过时,宝玺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菡萏、芙蕖……钟粹宫的许多宫人,还有侧殿的璇嫔,亲眼看着册封礼圆满完成,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甚至有几人,眼中控制不住渗出了泪花。 璇嫔紧紧抓着珠儿的手,激动道:“珠儿,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本宫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宸贵妃姐姐的册封礼,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这种不吉祥的话,本宫又不敢说出来,免得好的不灵坏的灵。” “还好!还好!今日册封礼顺利完成,本宫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珠儿笑着摇了摇头:“娘娘呀,奴婢怎么觉得您对宸贵妃娘娘的关心,比对自己的还多呢?” “您封嫔的册封礼,都还在准备中呢,您却一直关心着宸贵妃娘娘的册封仪式。” 璇嫔理所当然地反问:“这不是应该的吗?” 珠儿想了想,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负责此事的宫人、女官、銮仪卫等等,抬着彩亭鱼贯退出了钟粹宫。 顾锦潇脸上虽依旧是淡漠疏离的神色,唇角却轻轻扬起了一抹弧度。只是这抹浅笑转瞬即逝,没被任何人察觉到。 “两次册封礼虽有波折,但好在最终顺利完成了。臣亦恭喜宸贵妃娘娘,否极泰来。” 不知怎么的,顾锦潇的模样越是波澜不惊,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沈知念心中就越是有那么一丝恶趣味。 好奇他这样性子的人,若是惊慌失措,会是什么模样? 当然,两人前世虽是宿敌,但这辈子已经算化敌为友了,沈知念不会再去对付顾锦潇。 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心中一闪而逝。 沈知念冲着顾锦潇嫣然一笑,挑挑眉道:“承顾大人吉言。” 说到这里,她微眯起眸子,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说起来,本宫每一次的册封礼,册封使都是顾大人。本宫很期待,顾大人下一次为本宫主持册封礼的时候。” 贵妃之上,便是皇贵妃。 而皇贵妃是默认的下一任皇后! 宫里的所有女人,无论多想登上那个位置,明面上都要装作对后位没有觊觎之心。 而沈知念就这样直白地将自己的野心,展示在了顾锦潇面前。 帝王要宠爱哪个妃子,还可以说是家事。但立谁为后,是国家大事。 君心和朝臣的支持同样重要! 沈知念想知道,古板守礼,对帝王又忠心耿耿的礼部侍郎顾大人,见有人觊觎后位,会怎么做呢? 她既然敢说,自然不怕玩脱。 退一万不说,就算顾锦潇如实将她的话禀报给了南宫玄羽,又如何? 她死不承认就是了。 反正这句话又没有第二个人听到,顾锦潇有什么证据? 当然,最重要的是,前世他们斗了那么多年,沈知念十分了解顾锦潇的性子。平白无故与她交恶,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顾锦潇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做蠢事。 沈知念今天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试探顾锦潇,只是想逗逗他罢了。 然而谁知道……顾锦潇并未表态,只是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看了沈知念一眼,随后垂首道:“……臣告退。”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沈知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上辈子她站在陆江临身后,提出的许多政见,都与顾锦潇的想法相悖。 这个男人平时看着虽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对于他不认同的事,无论面临多大的阻力,无论会得罪多少人,他都会激烈反对。 但今日,她如此明晃晃地告诉了顾锦潇自己的野心,这个男人却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其他人沈知念不了解,但她知道对顾锦潇来说,不反对便是同意。 看来真等到那一天,至少礼部没有太大的阻力了。 第942章 宸贵妃娘娘肯定就是下一任皇后 册封贵妃,不管是前期准备、册封仪式、还是后续的一系列规矩,都比前几次要繁琐许多。 册封礼完成后,按照宫规,沈知念还需去帝王居住的地方行三跪九叩礼,感谢天恩。 然后分别至太后、皇后宫中行六肃大礼,以示尊崇。 第二天再接受妃嫔、宫人们的朝贺。沈知念会赏赐他们相应的物品,以彰显身份的差距。 礼部需以贵妃的名义祭告太庙和奉先殿,将册封之事禀告祖先,象征她正式获得了皇室认可。 祭文则由翰林院撰写,内容多为祈福、表忠心之辞。 肖嬷嬷对沈知念道:“娘娘,时间差不多了,得赶紧到养心殿去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被菡萏和芙蕖搀扶着往外走去。 还好她如今出行,夏日乘坐肩舆,冬日乘坐暖轿。不然钟粹宫距养心殿那么远,她穿得如此繁琐,走过去累都要累死了。 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路上遇到的宫嫔和宫人,皆停下行礼,态度无比恭敬。 很快,沈知念的仪仗便抵达了养心殿。 李常德早就在外面候着了,看到沈知念,立即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奴才在这里给娘娘道喜了!” “陛下已经在等着娘娘了,娘娘快进去吧!” 盛装打扮的沈知念微微颔首,踏进了养心殿。 南宫玄羽今日的着装也极为正式。 帝王立于蟠龙柱下,明黄的龙袍衬得他的面容仿若覆了层鎏金。 剑眉斜飞入鬓,眉骨处投下的阴影如墨染重山,深邃的眼眸里藏着锐利之色。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抿成凌厉的直线,似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溢出。 他肤色微呈古铜,透着常年习武与处理政务的刚毅,两颊轮廓如刀削斧刻,添了几分霸气,尽显九五之尊的傲然风姿!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的那一刻时,眼底的冰冷之色尽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温柔。 哪怕已经看习惯了这张脸,沈知念还是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尤其是帝王的身份,更为他添了常人无法比拟的光辉。 她走到大殿中央站定,跪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 谁知道沈知念还没拜下去,南宫玄羽就大步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免礼。” 沈知念抬起一双娇媚的眸子,望着南宫玄羽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臣妾知道您素来宠爱臣妾,平日里不让臣妾行礼也就罢了,可今日是臣妾举行完册封以后,第一次正式来拜见您……” 南宫玄羽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朕早已说过,朕和你还有阿煦,是一家三口。既是一家人,又何须讲究那些虚礼?” 听到这话,以李常德为首,殿内的宫人们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如此不合规矩的事,他们可没有看到啊…… 放在从前,众人心头肯定会十分诧异,宸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竟有着如此重要的位置!看来中宫之位…… 然而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他们早就习惯了,也在心里默认,宸贵妃娘娘肯定就是下一任皇后,只不过时机没到而已。 毕竟她入宫的时间,和那些自王府就侍奉陛下的妃嫔比起来,终究还是短了些。 宸贵妃娘娘资历不足,晋升又太快。若陛下贸然下了那样的旨意,肯定会引起群臣反对。 李常德心想,或许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以步步为宸贵妃娘娘铺着路。 虽说在宫里,讲规矩很重要,可气氛都到这里了,沈知念若还一味推脱,就显得有些不知情识趣了。 她冲南宫玄羽娇俏一笑:“那臣妾就多谢陛下体恤了。” “嗯。” 南宫玄羽习惯性想摸摸沈知念的头发,却看到了她头上的繁琐的朝冠,于是便捏了她的脸颊,温声道:“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吧,忙完了回去好好休息。” 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好在宫里早就没有皇后了,她不需要再往坤宁宫跑一趟,出了养心殿便坐上肩舆,一路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的人早就在外面候着了,看到沈知念过来,皆客气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袁嬷嬷上前道:“宸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在等您了,请您随老奴过来吧。” 沈知念微微颔首,跟在她身后。 按理说如此正式的朝见,应该在严肃的正殿。可柳太后情况特殊,袁嬷嬷也只能带着沈知念,一路进了她的卧室。 刚进来,沈知念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她都快记不清,上次来慈宁宫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看来,柳太后和那时的差距,还真是不小。 沈知念收起心中的情绪,上前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即使两人明里暗里,已经有了许多次的交锋,可见面时,柳太后的态度依旧温和,仿佛是一位很慈爱的长辈:“宸贵妃,你来了。” 因为长久躺在床上,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沈知念这才发现,柳太后的脸颊已经瘦得深深凹陷下去,看起来面色蜡黄,精神萎靡。和初见时那尊贵无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样的柳太后,沈知念倏忽想起了姜庶人还在世时,她们每次去坤宁宫拜见,她也是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此时此刻,沈知念心中不禁生出了一抹疑虑。 前世直到定国公府覆灭,柳太后都还活得好好的。看在过往的母子情分上,帝王并未取她的性命,只是将她幽禁在慈宁宫。 按理说,柳太后的身体应该挺硬朗的。就算这辈子出了意外瘫痪了,有那么多太医照料着,也不该变成这样。 难不成…… 沈知念忽然想起了南宫玄羽说的,要为她讨一点利息回来…… 第943章 心跳莫名漏掉了一拍 沈知念似乎明白了什么。 柳太后落到母子离心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她可不会同情对方。 随即,沈知念按照规矩行六肃大礼。 柳太后脸上始终挂着慈爱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之色。 若不是宸贵妃入宫,且做了白眼狼,清清怎么会落到被皇帝赐死的下场? 如今看她在自己面前得意,柳太后怎能不恨?! 当然,以柳太后的城府,即便心中再想将沈知念除之而后快,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相反,她还一脸温和地说着自己的教诲:“……宸贵妃,皇帝宠你,这是你的福气,但你也切莫因此而骄纵。” “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争风吃醋之人,你如今身为众妃之首,更应做好表率!后宫和睦,皇帝才能安心朝堂之事,这天下才能安稳太平。” 沈知念垂眸道:“多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必当谨记!” 柳太后脸上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道:“好了,你今日忙碌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恐怕乏了的不是她,而是柳太后吧。 沈知念弯唇一笑,道:“臣妾告退!” 她离开时,恰逢宫女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那碗漆黑的药汁上,眸色深了深…… 回到钟粹宫时已是傍晚,菡萏和芙蕖伺候着沈知念,卸去沉重的朝冠和朝服。 “娘娘累了一天,总算可以轻松了。” 菡萏一边将沈知念的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一边心疼道:“娘娘顶着朝冠一天,脖子都酸了吧?” 沈知念伸手按了按脖子:“还好。” 如今只是贵妃的朝冠就这么重了,等她将来登上了那个位置……凤冠只会更沉。她既将入主中宫当成目标,又怎么会嫌重呢? 随即,沈知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吩咐到:“芙蕖,你去太医院传唐太医过来,就说四皇子晚膳过后有些腹胀,让他过来看看。” 沈知念今天才办完册封礼,满宫都关注着钟粹宫呢。若她贸然传了太医,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猜测。 沈知念也不想打草惊蛇。 这个年纪的孩子腹胀再正常不过,以此为借口,不会惹人生疑。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肖嬷嬷道:“虽说陛下下旨封您为贵妃后,满宫的娘娘、小主就来钟粹宫拜见过。可那时您还未行过册封礼,朝见不如明日正式。” “娘娘,老奴已经拟定好了明日的各种安排,您看可还有哪里需要改动?” 沈知念静静地听肖嬷嬷汇报着,欣赏地点了点头:“……不需要再改了,嬷嬷办事,本宫向来放心。” 肖嬷嬷垂首道:“得娘娘信任,是老奴的荣幸。” 这个插曲过后没多久,唐洛川便到了。 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很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进了殿内,唐洛川跪下恭敬地行礼:“微臣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唐洛川连忙问道:“宸贵妃娘娘,四皇子怎么不在此处?” “他哪里不适?微臣这就为他看看。” 四皇子是宸贵妃娘娘的心头肉,而且照顾婴孩如此辛苦。若四皇子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宸贵妃娘娘必然揪心又劳累。 沈知念直截了当道:“本宫让芙蕖传你过来,是想问另一件事。” 唐洛川当了这么太久的太医,瞬间就明白了内情,不禁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要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没事就好…… 他垂下眼眸,恭敬地问道:“不知宸贵妃娘娘想问什么?” 能在内室伺候的都是心腹,沈知念也就无需隐瞒了:“你可清楚太后娘娘的病情?” 听到这话,唐洛川微微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思索着最近一段时间,在太医院发生的事,才道:“回宸贵妃娘娘,太后娘娘的凤体一向是谢太医在照耀。她的脉案和平时服用的药物,寻常太医都接触不到。” “您突然问起此事,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知念微眯起了眸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问道:“除了谢太医,当真没有人能接触到太后娘娘平日服的药?” 唐洛川道:“那就只有禾院判了。” “他是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若想在暗中查看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事,寻常人自然察觉不到。” 沈知念心里有数了,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此事你切勿在外声张。” 唐洛川没有追问,只是道:“是。” 沈知念看向了芙蕖:“送唐太医出去吧。” 芙蕖最开始还以为,自己将心思隐藏得极好,娘娘应当还不知道。 可每次跟唐太医有关的事,娘娘都是让她去办,芙蕖就明白了,娘娘这是在为她创造机会呢。 她面颊微红,冲唐洛川道:“唐太医,这边请。” 唐洛川冲沈知念拱拱手:“微臣告退。” 出了钟粹宫,芙蕖忍不住叮嘱道:“唐太医,天色已晚,您回太医院路上小心。” 芙蕖对他的心思,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可他并无此意。 唐洛川平日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实则他的内心十分冷漠。对于不喜欢的人,他从不留情,更不会给对方一丝一毫幻想。 然而近两年来,芙蕖对他润物细无声的关心,唐洛川都看在眼中…… 她从未强求过什么,也没有以爱慕的名义裹挟过他。 更没有仗着自己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求娘娘满足她的心愿。 时间长了,哪怕唐洛川对芙蕖无意,也明白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虽说按照宫规,宫女要到了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嫁人。但许多得脸的大宫女,在年满之前得了主子的恩赐,提前过上想要的生活,也是常见的事。 女子韶华易逝,唐洛川不希望芙蕖再在他身上蹉跎下去。 因此,听到芙蕖的话,唐洛川停下脚步看向了她。 虽然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眼神,芙蕖的心跳却莫名漏掉了一拍…… 第944章 今知缘浅,不敢强求(为【十点半】加更) 过往她每次叮嘱唐太医,唐太医都是冷淡的颔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还是唐太医第一次停下脚步,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芙蕖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温声问道:“唐太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唐洛川没有太多跟女子打交道的经验,怕自己把话说重了,会伤到一个姑娘家的心;又怕说轻了,芙蕖不明白他的意思。 唐洛川斟酌了许久,才问道:“芙蕖姑娘喜欢太医?” 猛然听到这话,芙蕖险些被自己的唾液呛到。 她是钟粹宫的掌事大宫女,又跟在沈知念身边历练了这么久,平日已经做到十分沉稳了。 可说到底,芙蕖也只是个少女而已,面对心上人如此直白的问话,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芙蕖很想说,她不是喜欢太医,而是喜欢唐太医。她心悦他,只是因为他是他,无关他的身份。 然而这样的话,当着唐洛川的面,芙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将近两年来,对她的心意,唐太医一直视若无睹。 芙蕖心中早已习惯了。 因为心悦唐太医,本就是她自己的事,她没有资格要求唐太医回应她。 芙蕖不知道,唐太医为什么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但她很怕自己若是继续保持着女儿家的矜持,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所以,即便羞红了脸,芙蕖还是坚定地抬起眼眸,看向了唐洛川:“……是。是!” 她确实喜欢唐太医,心思从未改变过。 唐洛川直视着芙蕖的眼眸,真诚道:“芙蕖姑娘,太医院有数名与你年岁相当,且还未婚配的太医。我平时多有留意,他们人品端方,医术精湛,可为良配。” “既然芙蕖姑娘喜欢太医,我可找机会为你们牵线搭桥,届时你再求宸贵妃娘娘给个恩典,必然能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芙蕖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宫女,身份自然不一般。 许多人心中都有所猜测,按照陛下对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的宠爱,宸贵妃娘娘将来入主中宫,也不是不可能。 届时,菡萏和芙蕖的身份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俗话说得好,宁娶大家婢,莫娶小家女。 等到那时候,菡萏与芙蕖就是皇后娘娘身边有品级的女官了,哪怕是世家宗妇见到她们了,也得客客气气。 因此,别看菡萏和芙蕖现在的身份不算太高,但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想娶她们为妻。 唐洛川刚才说提起的那几名太医,自然也有这样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在芙蕖面前说起此事。 听完唐洛川的话,芙蕖脸上喜悦且羞涩的神色,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唐洛川,眼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蓄了一层泪意。 原来……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唐太医突然问起此事,不是因为她默默的爱慕,终于打动了他,而是、而是…… 芙蕖哽咽着问道:“唐太医,是奴婢打扰到您了吗?” “如果奴婢让您感到困扰,那……那……” 唐洛川摇头打断了她:“没有。” “芙蕖姑娘,你是位很好的姑娘。只是唐某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男子。” 看着芙蕖泪眼朦胧的模样,唐洛川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可有些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唐洛川把心一狠,继续道:“你对唐某的心思,唐某都明白,可你不是唐某心中的那个人。” “女子韶华易逝,芙蕖姑娘,不要再在唐某身上浪费时间了。” 芙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口传来的痛意。 此时此刻,她对唐洛川的心情是复杂的。 既有痛心,也有感激。 因为她跟在娘娘身边,听娘娘说过那么多警示名言,明白世间有许多男子负心且薄幸,明明不喜欢一个姑娘,却还玩弄她们的感情……甚至身子。 可唐太医对她无意,便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幻想。今日更是主动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芙蕖以前一直认为,宫女是奴籍,而太医是官,他们之间有着明显的身份鸿沟。可芙蕖从来不认命,觉得哪怕身份差距大,她也可以为自己的幸福争上一争! 直到此刻,芙蕖才终于清楚,她和唐太医之间的阻碍,从来都不是来自身份、地位上,而是她不是唐太医心悦的那个人…… 或许,是该放下执念了。 免得困扰了自己,也打扰了唐太医。 芙蕖压下眼中的泪意,对唐洛川福了一礼:“……奴婢明白了。” “曾得唐太医关照,奴婢生出了不该有的爱慕。今知缘浅,不敢强求。愿唐太医此后仕途顺遂,得配淑媛,举案齐眉,白首永偕!” 唐洛川回了一礼:“芙蕖姑娘雅量,令唐某汗颜。” “今既知缘法未至,自当各守分寸。愿芙蕖姑娘他日遇鸿儒知己,琴瑟和鸣。唐某亦当勤勉仕途,不负期许。此后望多珍重!” 望着唐洛川离去的背影,芙蕖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但此刻,比起伤心,她心中竟有一丝轻快的情绪。 或许……这场看不到希望的爱慕,就此终止也好。 至少不是因为她坚持不下去,而放弃了,而是唐太医明确给了她一个答案。 芙蕖擦干泪水,转身进去了。 看到她的模样,菡萏有些诧异:“怎么了?” “我刚才还说,你送唐太医出去,竟去了那么久,你们是不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为何你回来了,眼眶竟红红的,难不成是唐太医欺负你了?” 说到这里,菡萏顿时皱起了眉头。 沈知念也看了过来。 芙蕖连忙摇头道:“没有。” “唐太医他很好,怎会做欺负人的事?” 菡萏暧昧地笑了起来,学着芙蕖的语气道:“哟。唐太医他很好,怎会做欺负人的事……” “娘娘,您听。芙蕖她一提起唐太医,就是一副维护的语气。” “啧啧啧,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第945章 陛下今晚又翻了康嫔娘娘的牌子 小明子他们脸上也都带了几分笑意。 能长久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每次唐太医来钟粹宫时,芙蕖的目光都快落在了他身上了,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跟唐太医有关的事,娘娘也都是交给芙蕖去办,分明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 说不定今日,是唐太医跟芙蕖表明了心意,她才激动得红了眼眶呢。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话,芙蕖肯定会羞红了脸。 可刚才和唐洛川把话说明白后,再听着众人的打趣,芙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冲菡萏摇了摇头,道:“我与唐太医之间什么都没有,这样的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免得传出去了,耽误唐太医的良缘。” 菡萏一愣。 女儿家羞涩,芙蕖否认对唐太医的心思很正常,可怎么扯到唐太医的良缘上了? 沈知念看出了什么,挥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转眼间,只有菡萏和芙蕖留在内室了。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芙蕖身上,温声问道:“说说看吧,你今日和唐太医是怎么回事?” 过往她不曾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是想着顺其自然。 若唐洛川对芙蕖也有意,再好不过;若没有,她强行将他们凑在一起,反而会早就一对怨偶。 可今日,芙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她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对娘娘和菡萏说的。 内室没有外人在,芙蕖垂下眼眸,如实道:“娘娘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奴婢……心悦唐太医。” “过去奴婢一直以为,只要奴婢默默爱慕着他,总有一天,唐太医会看到奴婢的好。” “可今日……唐太医突然和奴婢把话挑明了,说女子韶华易逝,让奴婢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听着芙蕖伤感的语气,菡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同情之色。 因为她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那个少女不怀春呢?当初见到英俊威武的詹统领,她也曾动过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表露心思,詹统领就成亲了…… 自那之后,菡萏也就放下了。 此刻,菡萏望着芙蕖,温声道:“好芙蕖,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你以后一定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芙蕖点了点头:“心悦唐太医,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他对我无意,跟我把话说清楚,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也挺好的……” 虽说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心头还是会传来一阵痛意,但芙蕖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 见芙蕖的状态还好,沈知念也就放心了,温声问道:“你可知为何,本宫早就看出了你对唐洛川的心思,却一直没有过问过此事?” 芙蕖看沈知念的眼神带着一抹感激:“奴婢明白,娘娘若是赐婚,唐太医自然无法拒绝。可正因为娘娘心疼奴婢,才想让奴婢找到两情相悦之人。” “奴婢也不想仗着娘娘的疼爱,强求任何人。” “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尤其是姻缘之事。” 沈知念微微颔首:“你懂这个道理,本宫也就放心了。” “就像菡萏说的,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你一定会遇到和你两情相悦之人。届时本宫一定为你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芙蕖的脸忍不住一红:“娘娘,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奴婢现在已经不想想那些事了,只想一辈子陪在您和四皇子身边。您还是先为菡萏找个归宿,把她嫁出去吧。” 菡萏的脸色顿时一变,上前挠芙蕖的痒痒:“好你个芙蕖,我刚刚还在安慰你呢,你居然恩将仇报!” 经过这番笑闹,芙蕖心中的悲伤也被冲淡了不少。 虽说她和唐太医没了可能,可身边还有这么多真心关心她的人,娘娘也十分疼爱她。比起其他宫女,动不动就担心会被主子处死,她已经很幸福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菡萏和芙蕖准备伺候沈知念歇息了。 这时,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弯着腰汇报道:“娘娘,陛下今晚又翻了康嫔娘娘的牌子。” 沈知念虽不在意,南宫玄羽宠幸哪个妃嫔,却一直关注着此事。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听到小明子的话,她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小明子道:“奴才告退。” 菡萏已经为沈知念卸去了所有发饰,一边将她的头发梳顺,一边道:“康嫔娘娘最近受宠的次数,倒是多了许多。” 沈知念并不觉得意外:“她抚养着五皇子,陛下去储秀宫的次数,自然会比从前多。” “况且康嫔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便是为了五皇子,她也不可能再继续做透明人。” 哪个女人进宫不是为了争宠?康嫔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沈知念从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要没人能威胁到她和阿煦的地位就好。 菡萏和芙蕖也没有在意这件事,伺候她歇下了。 娘娘明早还要接受满宫妃嫔的正式朝见呢,今晚可得休息好。 内务府已经提前告知了各宫妃嫔,来钟粹宫拜见的时间。 敬事房按照位分高低排序,安排具体次序。 一般来说,答应、常在、贵人为第一组。 嫔、妃为第二组。 四妃为第三组。 官女子只是能侍寝的宫女,没有来朝拜的资格。 她们皆需准备贺礼,如绸缎、玉器、香料等。位分越高,贺礼的价值越高,反之亦然。 答应只需要献上自己的手工就行,如香囊、荷包之类的物件。 钟粹宫也需要按照宫规准备起来。 主殿铺设红毡,正中设“宝座”,为沈知念接受众妃朝拜时坐的地方。 贵妃的宝座,比皇后和皇贵妃的略小,椅背上绣着蟒纹。 宝座两侧放置香几、烛台。屋檐下悬“双喜字”灯笼。 钟粹宫的宫女还要提前检查茶具和一应物品,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然后准备好赏赐的物品,如荷包、如意、银锞子等。 第946章 今天的大禁忌 沈知念还要安排一个大宫女,充当引礼女官,在殿外引导。 好在这些事,肖嬷嬷都已经带人安排好了,她完全不用操心。 贵妃的朝服也分好几种,昨日穿的是举行册封礼的,沈知念今日换了另一套。 一大早,菡萏就开始为她梳妆打扮了。 沈知念头戴青绒朝冠,冠体上缀有金凤、东珠等饰物。冠后有护领,垂明黄带。 身着石青色的朝褂,织金缎上绣五爪蟒纹,领后垂着金黄色绦,绦上缀饰着珠宝。 佩戴者缕金领约,上面装饰着珍珠、绿松石等。 菡萏今日为沈知念化的妆,美艳中不失威严。配上华丽、庄重的朝服,气场极强! 辰时,各宫妃嫔便按照敬事房的安排,依次在钟粹宫外候着了。 因着是正式朝见,她们的打扮也有讲究。 低位妃宫嫔穿浅色系服饰,如湖蓝、月白等。宫装上的纹样以小花、细条纹为主,不得用大红、正黄等正色,头饰仅可戴银钗、绢花。 嫔及以上可穿紫色、绿色等贵色,衣服上可绣缠枝或折枝花纹,头饰可用翡翠、东珠点缀,但数量要少于贵妃。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大禁忌—— 平日或许不需要讲究那么多,但像今天这种日子,严禁穿戴与宸贵妃娘娘同色、同纹样的服饰,否则便是僭越之罪。 哪怕宸贵妃娘娘不与她们计较,宫规也无情。 高位妃嫔们自有打听的手段,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因为她们都明白,犯了大禁忌的后果。 若低位妃嫔在今日穿正色服饰,或佩戴东珠,会被女官按照宫规当场剥去首饰,交内务府议罪。 轻则罚俸三月,重则降位! 答应到贵人钟粹宫门外廊下,按“左尊右卑”排成两列。 嫔及以上则可进入庭院,在丹陛下按位份前后站立,与主殿保持三丈距离,不得擅自靠近。 春贵人站在人群中“啧”了一声:“大周不愧是天朝上国,讲究就是多,瞧宸贵妃娘娘今日的排场多大。” 她虽是在说恭维的话,可任谁都能听出,春贵人的语气有多酸。 可惜……周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场合不保持严肃,是触犯宫规的。 春贵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芙蕖作为今日的引礼女官,顿时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肃静!” 迎香暗自扯了扯春贵人的衣袖。 小主如果再不收敛,芙蕖可上报宸贵妃娘娘,治她一个言行失当之罪,按宫规要跪诵《女戒》三日。 春贵人只能按照宫规,垂首低眉站着,那双妖娆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不屑。 她可是听晋王殿下说过,宸贵妃从前不过是六品小官家的庶女。那芙蕖便是六品小官家庶女的丫鬟,身份连从前的她都不如呢,在这里神气什么? 狐假虎威罢了! 王嫔瞥了春贵人一眼,眼底有恨意一闪而逝! 一个异域贡品,即便学了那么久的宫规,还是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若不是因为她是晋王殿下进献的,陛下要顾念着兄弟知情,春贵人早就被人收拾了。 终于,到了相应的时辰,沈知念身着华服从内室走到正殿,坐在了宝座上。 芙蕖高喊道:“请小主们觐见——!!!” 两名宫女举“障扇”在前引导,贵人、常在和答应按顺序鱼贯而入,每人间隔三尺,不得交头接耳。 众人谨记着嬷嬷教的规矩,拜见时要垂首低眉,不得直视宸贵妃娘娘。 行走时要莲步轻移,衣裙不得发出异响。 答话时要声音清柔,吐字清晰,不得抢话或妄议朝政。 到了主殿门口,这些低位宫嫔行第一次礼,双腿微曲,双手扶膝,恭敬道:“嫔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 维持三秒后起身,然后走进主殿行大礼。 在场的贵人虽有不少,但春贵人是里面唯一有封号的,因此这批低位宫嫔以她为尊。 纵使心中不屑,春贵人也不敢真在这样的日子触犯宫规。 她倒是不怕受罚,毕竟挨打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若因此误了晋王殿下的事,那就不好了。 春贵人走在最前方,在距宝座五尺远的地方停下,高喊道:“行礼!” 身后的低位宫嫔在春贵人的带领下,同时行三跪九叩礼。 一次次对着沈知念跪下、叩首、起身,再重复这些动作,春贵人的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宫里人人都说,她和宸贵妃是同一个类型。 晋王殿下送她进宫之前,也曾说过以她的美貌和风情,必定能将宸贵妃取而代之! 可为什么她入宫已经大半年了,和宸贵妃之间的差距,依旧如此之大? 即便心中再不甘……春贵人也只能按照宫规,恭恭敬敬地行礼。 行毕,春贵人向前半步,双手捧着装着贺礼的托盘,道:“恭喜宸贵妃娘娘晋封,愿娘娘福寿安康,永沐圣恩!” 她身后的低位宫嫔附和道:“恭贺宸贵妃娘娘!” 能坐着接受众人的拜见,谁乐意跪着? 沈知念喜欢这种身居高位,受人朝拜的感觉! 她示意菡萏接下贺礼,淡声道:“都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以春贵人为首,众人起身后退至殿内东侧。 她们位分低,这样的日子自然没资格落座,只能垂手侍立。 接下来,便是嫔位和妃位觐见了。 不同于低位宫嫔的一起拜见,她们有单独朝拜的资格。 拜见的顺序是按照位分由低到高。 如今宫里一个有三个嫔位,王嫔没有封号在身,自然她最先。 芙蕖高声道:“请王嫔娘娘觐见——!!!” 王嫔上前,在殿外双手交叠于右腰,左腿后屈,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恭敬道:“臣妾给宸贵妃娘娘道喜!” 随即,她进入主殿,在距离宝座三尺远的地方停下,行一跪三叩大礼! 沈知念看王嫔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从前,她是定国公府选中的棋子,后又倒戈成了帝王对付定国公府的刀。 就是不知王嫔如此识时务,帝王待覆灭定国公府后,会如何对待她? 第947章 苏公公都快成为后宫最忙的人了(159万) “免礼,赐座。” “谢宸贵妃娘娘!” 由于王嫔的位分低,按照宫规,她落座时只可坐在座位前三分之一处,腰背挺直,双腿并拢,不得倚靠椅背。 若宸贵妃和她说话,谈话间她需频繁欠身以示恭敬。 接下来便是康嫔与璇嫔了。 璇嫔还在月子中,沈知念特意免了她过来朝见。 即便有人心中嫉妒,也不敢说什么。 谁叫她们没有本事生下皇子呢。 “请康嫔娘娘觐见!” 听到芙蕖的声音,康嫔立即上前。 她行礼的流程和王嫔一样。 此刻,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康嫔身上。 听说陛下最近翻她的牌子,翻得挺多的,连昨晚都是歇在储秀宫呢。 众人可不认为,是因为康嫔受宠。毕竟从前,她在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若不是抚养了五皇子,哪有如今的风光? 刚开始,不少人都觉得五皇子活不过二十岁,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五皇子早产体弱,若是中途夭折了,她们更是难辞其咎。 许多人都在心中,将五皇子视为烫手山芋。 然而如今看来……抚养了五皇子,不仅有好处,且好处还不小呢。 就是不知道,按照康嫔现在的受宠程度,若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如此疼爱五皇子吗? 康嫔并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向沈知念行礼时,态度依旧像以前一样恭敬且亲近。 待康嫔行完礼,沈知念淡声道:“起来吧,赐座。” “谢宸贵妃娘娘!” 康嫔落座后,接过冰巧递过来的茶盏,双手举过眉梢道:“请宸贵妃娘娘用茶!” 待沈知念端起旁边的茶杯啜饮,康嫔才轻抿一口,以示恭敬。 随后便是庄妃了。 妃位朝见的规矩,和嫔位是一样的。 庄妃先是在殿外行了万福礼,才进入主殿行大礼。 她深吸一口气,在沈知念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庄妃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倒是在外面候着的若离,低头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气愤之色! 凭什么啊! 前年宸贵妃娘娘刚入宫的时候,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答应,而自家娘娘是四妃之一!她平日里,连拜见娘娘的资格都没有。 这才过去两年左右,宸贵妃居然就让自家娘娘一跪三叩,恭恭敬敬地朝拜她了?! 若离光是看着,就替娘娘感到憋屈! 一个曾经的答应,凭什么爬到娘娘头上去?! 果然男人还是更喜欢狐媚子! 她觉得庄妃娘娘输就输在太过庄重了。 沈知念坐在宝座上,看着向她磕头的庄妃,一双美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 前世她遇到了意外殒命,并不知道南宫玄羽的后宫,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刚入宫时,沈知念也有过猜测,却无法得出答案。 然而跟宫里的这些人斗了将近两年,她已经可以确定,前世登上皇后宝座的人,一定是庄妃! 因为自己没有入宫,庄妃的老好人名声便不会被毁,她依旧是受宫人爱戴,受妃嫔敬重,受帝王信任的四妃之一! 再加上庄妃的父亲是帝师,只要她一直装下去,未必不能将皇后之位收入囊中! 只可惜……这辈子,庄妃是没那个机会了。 待庄妃行完礼,沈知念照例喊了她起来并赐座。 接下来便是雪妃了。 如今宫里没有四妃,雪妃便是最后一个朝拜之人。 她行完礼,今日的众妃拜见,便告一段落了。 最后便是赐赏与退仪了。 接到沈知念的眼神授意,菡萏高声道:“赐诸位小主宫制荷包一个、绢花一对!” 荷包内装着银锞子一两。 别看话本子里动不动就是千两、万两白银,但其实那都是夸张的说法。 答应一年的例银不过三十两,一两银子,已经相当于她们小半个月的月钱了。 秋月和夏风端着托盘,依次分发。 众人双手接过,举至胸前,恭敬道:“谢宸贵妃娘娘赏赐!” 菡萏接着道:“赐璇嫔娘娘、康嫔娘娘、王嫔娘娘玉簪一支、湖绸一匹!” 赏赐的物品用黄缎包裹着。 康嫔和王嫔接过后,同样行礼谢恩。 璇嫔不在,便是由珠儿代领。 “赐雪妃娘娘、庄妃娘娘金镶玉如意一柄、东珠耳环一对!” 雪妃和庄妃起身接过后,福了一礼道:“谢宸贵妃娘娘厚赏!” 这个流程过后,今日的朝拜便彻底结束了。 众人按照顺序,依次退出钟粹宫。 低位宫嫔先告退,再是高位妃嫔。 离开时也有讲究。 后退时要面向贵妃,退至殿门后方可转身。如果直接转身背对贵妃,则视为失礼。 行走时裙摆不得扫及器物,出了钟粹宫方可放松仪态。 拜见结束后,各宫需将赏品登记在册,三日内派宫女到钟粹宫来谢恩。 在普通人眼中,今日只是普通的朝拜,聪明人却能看出许多弯弯绕绕…… 其实这本质上,是标志着皇权之上的政治仪式! 从服饰到礼节的每一处细节,都表明了宫规森严! 比如拜见礼仪讲究尊卑有序,为的就是树立贵妃在后宫的权威,让她能更好地统领六宫嫔妃。 又比如,新晋的贵妃通过赐赏、寒暄等细节,展现自己的宽仁,拉拢低位妃嫔。 而妃嫔们则会借着今天的场合,看其他人是否守礼,暗含权力的博弈。 众人本以为,康嫔如今膝下有皇子,又得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宸贵妃恭恭敬敬。 没想到……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丝毫看不出宠妃的气场。 让不少想看好戏的人失望了。 此刻,不管是菡萏、芙蕖,还是钟粹宫的其他宫人,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菡萏忍不住感叹道:“娘娘,宫里有小心思的人太多了,导致十次大型场合,就要七八次会出意外。慎刑司的苏公公,都快成为后宫最忙的人了。” “奴婢今天一直在担心,今天会不会节外生枝。还好!还好!” 小明子笑呵呵道:“若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咱们钟粹宫来,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第948章 每一件事都是重中之重 时间缓缓走过,转眼便来到了八月初。 对内务府和礼部来说,七月很忙,要准备的事情许多。好在虽有些小插曲,但所有事最终都圆满解决了。 八月同样不得停歇。 八月初六,是六皇子满月的日子。 八月初八,璇嫔从钟粹宫迁到承乾宫。 八月初九,璇嫔举办册封礼。 八月二十六,四皇子满周岁! 每一件事都是重中之重! 尤其四皇子是宸贵妃娘娘的儿子,宫里谁不知道陛下对他的宠爱?四皇子的周岁礼,肯定与办得隆重无比,不得出任何纰漏! 因此礼部与内务府,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沈知念负责六宫事宜,要忙的事情亦很多。 因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些事上,导致许多人都忽略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 大公主还养在养心殿呢! 当初南宫玄羽说大公主受惊了,要将她留在养心殿照顾几日,包括柳太后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多想。 她们以为南宫玄羽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让大公主在养心殿待几日,所有人都会明白,她依旧是帝王的掌上明珠,任何想轻视大公主的人,都得先掂量一下! 过后,陛下依旧会将大公主送到慈宁宫,交给太后娘娘抚养。 然而没想到……一转眼将近半个月了,大公主还在养心殿的偏殿住着呢,且陛下丝毫都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难不成……陛下不准备让太后娘娘抚养大公主了? 也对。 若是正常情况下,太后娘娘抚养大公主说得过去,可她瘫在床上那么久了,自己的身子都不好,还如何教养大公主? 大周以孝治天下,陛下自然不忍继续劳累太后娘娘。 只是……长久将皇嗣养在养心殿,也不合规矩啊! 不过众人想归想,但没有人会傻到跑到陛下面前说此事。 大公主遭遇了那些事,陛下对她本就疼惜,她们这时候跳出去,不是惹陛下厌烦吗? 横竖只是个公主,再得宠,也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 就是不知道……陛下打不打算为大公主重新找个养母? 大公主对这些事浑然不知。 自从母妃离去后,住在养心殿的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就是最开心的时光了! 因为皇祖母对她虽好,可她心中终究还是更依赖父皇一些。 将近半个月,父皇对她的种种关心,也让大公主明白了,父皇心里依旧很爱她。 大公主变得沉闷的性格,都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只是……她还是每天都会想到母妃…… 可是大公主也明白,母妃做错了事,她不能怪父皇惩罚母妃。 还有就是……她也会很想皇祖母。 这天,大公主跑到了南宫玄羽批折子的地方,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父皇!” 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向大公主,温声问道:“韫儿,你怎么过来了?” 大公主迟疑了一下,才道:“父皇,韫儿来养心殿这么久了,都没回慈宁宫看过皇祖母。韫儿担心皇祖母会想韫儿。” “父皇,韫儿今天可不可以去慈宁宫?” “您放心,韫儿看完皇祖母就回来。” 南宫玄羽无奈地叹了一声。 韫儿孝顺是好事,可他说过,绝不会让太后再见到韫儿,给她教坏韫儿的机会! 然而站在大公主的角度,柳太后不是作恶多端的毒妇,而是疼爱她至深的皇祖母。 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南宫玄羽不想说会让她难过的事。 况且他不想把大人间的恩怨和仇恨,牵扯到孩子身上。 南宫玄羽温声道:“韫儿,你也知道你皇祖母身子不好,所以朕才将你接到养心殿来,让她安心养病。” “韫儿明白了……” 大公主懂事地点了点头:“韫儿不打扰皇祖母,等她身子好些了,再去看她。”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 这时,李常德进来汇报道:“陛下,庄妃娘娘来看大公主了。” 这段时间,庄妃每隔几天就会派若离过来,给大公主送一些吃食或玩具。 有时候她也会亲自到养心殿看望大公主。 在大公主的世界里,庄娘娘是宫里最温和的人了,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温声细语的样子。而且身上还有好闻的檀香味,和皇祖母宫里的一样。 庄娘娘和春娘娘一样,都对她非常好,大公主喜欢她们! 听到庄妃又来看她了,大公主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大公主喜欢庄妃,南宫玄羽自然不会将她拒之门外,道:“传她进来吧。” 李常德道:“是!” 很快,庄妃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今日身着一袭素色宫装,淡雅的色调宛如清晨薄雾中的莲花,清新脱俗。 行走时,她每一步都迈得轻盈而稳重,仿佛脚下生莲,散发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让人见之忘俗。 庄妃周身的的气质温婉而宁静,宛如千年古刹中静静流淌的梵音,给人一种深深的安宁与慰藉感。 她在大殿中央站定,恭敬地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淡声道:“平身。” “谢陛下!” 大公主笑吟吟地朝庄妃行礼:“韫儿见过庄娘娘!” 庄妃温和地望着她:“大公主不必多礼。” “庄娘娘有几天没来看你了,你在养心殿乖不乖啊?” 大公主重重点头:“韫儿很听父皇的话!” “真是个乖孩子。” 庄妃看向南宫玄羽道:“陛下,臣妾亲手给大公主做了一套衣衫,就不打扰您处理政事了,带她去偏殿试试。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可及时修改。” 南宫玄羽忽然想起,庄妃未出阁的时候,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更是不俗,不愧是太傅的女儿。 “你有心了。” 南宫玄羽看庄妃的眼神温和了一些:“你们去吧。” “臣妾告退。” 庄妃含笑牵起大公主的手,往偏殿走去,低头温声细语地关心着她。 以前在慈宁宫的时候,柳太后对大公主虽然好,可终究精力有限,顾不上那么多。 第949章 陛下和每一个女人,都曾有过一段美好时光 来了养心殿后,南宫玄羽政事繁忙,又是个男人,在许多地方没有那么细致。 大公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了。 就像母妃还在的时候一样…… 握着庄妃温暖的手,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大公主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庄妃连忙心疼地问道:“韫儿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你为何要哭了,是不喜欢庄娘娘来看你吗?” 大公主连连摇头:“不是的,庄娘娘!” “韫儿很喜欢您,只是……只是……” 只是看到庄娘娘,她就想起了被母妃呵护着的时候…… 曾经她是宫里最快乐的孩子,可经历了这些事,大公主已经明白了,母妃成为了禁忌。在养心殿提起她,只会惹父皇不快。 最终,大公主摇了摇头,道:“庄娘娘,您千万别多想。” “每次庄娘娘来看韫儿的时候,韫儿都非常高兴,怎么会不喜欢呢?” 大公主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庄妃自然将她的心思都看得透透的。 她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容,轻轻摸着大公主的脑袋,道:“那就好。” “庄娘娘还怕韫儿嫌本宫烦呢。” 大公主赶紧道:“不会的,韫儿喜欢庄娘娘!” 进了侧殿,庄妃从若离手中接过衣裳,对大公主道:“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宫女准备上前伺候,庄妃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亲自为大公主换好了衣裳。 大公主走到铜镜前,开心地转了几个圈圈,感动道:“韫儿很喜欢,谢谢庄娘娘送韫儿的礼物!” “韫儿一定会爱惜这条裙子的!” 庄妃看大公主的眼神满是慈爱:“本宫许久没做针线活,手艺都有些生疏了,韫儿喜欢就好。” 接下来,庄妃又陪大公主说了许久的话,将她哄得十分高兴。 到了午膳时分,小徽子过来道:“庄妃娘娘,陛下请您和大公主过去一起用膳。” 自从住到养心殿后,大公主午膳、晚膳都是和南宫玄羽一起吃的。 今天的这个时辰庄妃也在,南宫玄羽自然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庄妃冲小徽子点点头,牵着大公主往外面走去:“走,韫儿,咱们去陪你父皇用膳了。” 大公主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若离着这一幕,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大公主和娘娘走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母女啊! 若是大皇子还在…… 想到这里,若离不免有些伤感。 随即,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 免得娘娘想起大皇子,又该伤心了。 满宫的妃嫔,能和陛下一起用午膳的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在养心殿这样的地方了。 娘娘果然没白疼大公主! 没有帝王的传召,若离没资格进主殿,只能在门口候着。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看陛下的态度,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让娘娘抚养大公主了! 庄妃牵着大公主走了进去,两人齐齐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韫儿见过父皇!”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坐吧。” “是。” 很快,宫女们便端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将它们摆放在桌子上。 食不言,寝不语。 无论是庄妃还是大公主,用膳的仪态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三人静静地吃着午膳,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感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刻,就连庄妃都有了一瞬间的错觉,似乎她和陛下,还有大公主,是一家三口…… 她的思绪渐渐变得恍惚起来。 庄妃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副老成的模样。少女时期的她,也曾有过慕少爱的时候。 南宫玄羽生着一张谪仙般的容颜,无论是心智,还是谋略,都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更是庄太傅最得意的弟子!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庄妃又怎么可能没有真心爱慕过南宫玄羽呢? 曾经的她和柳时清一样,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如愿嫁进王府后,庄妃与南宫玄羽也曾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只是父亲自幼便教导她,世间男子多薄幸,她切记不可耽于情爱! 后来,庄妃也渐渐看清了,这个男人多情又无情。 直到柳时清进了王府,庄妃才彻底明白,原来陛下和府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她只是比柳时清清醒得更早,更早。 后来大皇子夭折,她便开始信佛,与陛下之间就进行渐远了…… 像此刻这样温馨美好的场面,庄妃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但很快,她就压下了心中泛起的涟漪,内心重新归于平静。 午膳过后,庄妃没有过多打扰,起身扶了一礼:“陛下,臣妾就先告退了。”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 庄妃对大公主弯唇一笑:“庄娘娘下次再来看韫儿。” 大公主礼貌地冲她挥挥手:“庄娘娘再见!” 回长春宫的路上,若离走在庄妃的肩舆旁边,不解地问道:“娘娘,大公主突然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正是缺爱的时候。您这些日子润物细无声的关心着她,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 “既如此,今天在侧殿,大公主和您玩得那么开心,您为何不顺势提出让她做您的女儿呢?” “若是大公主和陛下说,她愿意到咱们长春宫去,让您抚养她,陛下肯定不会反对。” 庄妃低头看了若离一眼:“大公主是懵懂幼儿,陛下却不傻。若本宫将目的表现得那么明显,你觉得陛下会看不出来吗?届时只会适得其反。” 若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要不怎么说您是娘娘,奴婢是奴婢呢,奴婢就是不如您聪明和沉得住气。” 庄妃嗔了她一眼:“就你贫嘴。” …… 养心殿。 大公主乖巧道:“韫儿也不打扰父皇处理政事,回去温书了。” “等等。” 南宫玄羽叫住了她。 大公主眨着一双桃花眼,好奇地问道:“父皇还有什么吩咐吗?”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第950章 朕相信你能照顾好大公主(160万票加更) 他政事繁忙,不可能时时顾得上韫儿。 况且韫儿是个姑娘家,当由女性长辈教导。 宫里的高位妃嫔,只有庄妃膝下没有孩子了,她的资历也深。 况且如今的朝堂内忧外患,急需大儒坐镇,他从许久前就动了起复庄太傅的心思,并且再三去了书信,请庄太傅出山。 还有前线……大周取得的胜利,离不开庄家的军师。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庄妃都是最合适抚养大公主的人。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温声问道:“韫儿喜欢庄妃吗?” 大公主如实点了点头:“庄娘娘很温柔,对韫儿也好,韫儿当然喜欢她!” 南宫玄羽又问道:“那韫儿愿意去长春宫,跟庄妃一起生活吗?” 大公主明白,父皇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庄娘娘做她的母妃。 如果是以前,大公主肯定不会同意。 因为她又不是没有母妃,为什么要认其他人为母?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大公主已经懂事了许多。 皇祖母身子不好,父皇又那么忙,她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虽然想起母妃时,她心中依然会伤感,但大公主还是点了点头:“韫儿都听父皇的……” 南宫玄羽温声道:“乖孩子。” “好了,下去玩吧。” 大公主乖巧道:“韫儿告退。” 虽说南宫玄羽动了这样的心思,可他还是要问问庄妃的意见。若她不想抚养大公主,他却强行将大公主塞去长春宫,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冲着这些日子,庄妃对大公主的关爱,南宫玄羽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转眼便到了晚上。 敬事房的太监照例端了绿头牌过来。 南宫玄羽记挂着心中的事情,抬手翻了庄妃的牌子。 众人立刻下去准备了。 …… 长春宫。 看到小徽子过来的那一刻,若离脸上满是喜悦的笑意,飞快地往内室跑去:“娘娘,报喜鸟来了!” “陛下今晚肯定是翻了您的牌子!” 庄妃脸上依旧维持着淡然的神色,道:“传他进来吧。” “是。” 小徽子进了内室,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庄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奴才给娘娘报喜了!陛下今晚宿在长春宫,娘娘快准备接驾吧!” 庄妃的笑容依旧矜持,只是上扬的唇角,出卖了她激动的情绪:“本宫知道了。” “若离。” 若离立刻递了一个重重的荷包给小徽子:“这是我们娘娘请徽公公喝茶的。” “多谢庄妃娘娘!” 小徽子喜笑颜开道:“陛下那边还需要人伺候,奴才就先告退了。” 庄妃点点头:“若离,送小徽子出去。” “是。” 小徽子离开后,若离便使出浑身解数,给庄妃打扮起来。 望着铜镜中那个年轻的美人,若离十分不解。娘娘容貌不俗,才情在宫里更是排得上号的,为什么陛下却很少来长春宫?即便来了,也不怎么叫水…… 难道就是因为娘娘太庄重了? 男人嘛,都希望娶一个庄重的妻子,然后有许多妖娆、风骚的妾室。 虽说娘娘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庄重没错,可也不能一点情趣都没有啊…… 若离提议道:“娘娘,要不然今晚,奴婢给您化一个类似宸贵妃娘娘和春贵人,平日里经常化的妆?” 即便不愿意,若离也不得不承认,她一个女人每次看到媚骨天成的宸贵妃娘娘,都觉得骨头酥了,更何况是陛下? 难怪陛下爱往钟粹宫跑。 娘娘若是化这样的妆容,说不定能让陛下眼前一亮,长春宫今晚就能叫水了呢。 庄妃却对着铜镜皱了皱眉头:“妖妖娆娆,成何体统?她们那样取悦男人的姿态,本宫可做不出来。” 若离点点头道:“也是。” “您端庄持重,当年在闺中的时候,京城谁不说您有当家主母的气质?自然做不出一副小妾做派。” “那奴婢就像以前一样为您打扮了。” 庄妃“嗯”了一声。 到了时辰,小蔡子进来汇报道:“娘娘,陛下的仪仗已经快到咱们长春宫了。” 庄妃立即起身,带着宫人出去迎接。 看到南宫玄羽,众人齐齐拜了下去:“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淡声道:“平身。” “谢陛下。” 庄妃起来后,一路跟着南宫玄羽走进了内室。 两人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若离奉了茶过来:“陛下,请喝茶。” 知道陛下今晚会来长春宫,若离也特意打扮过,看起来分外娇艳,如春日的桃花。 然而从头到尾,南宫玄羽都没有看她一眼…… 若离也不气馁。 娘娘说过,陛下不是急色之人,所以不会看到她就动心思。 只要她坚持下去,一定会成功的! 庄妃微微一笑,温声道:“陛下可还记得,曾经在庄家您时常与父亲下棋,臣妾就在一旁看着,那时的时光分外美好。” “陛下今日可有兴致,与臣妾手谈几句?” 若是从前,南宫玄羽肯定就同意了。 可……自从沈知念入宫后,她精湛的棋艺,让帝王每一次与她厮杀时,都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再与其他妃嫔下棋,就感到索然无味了。 “不必了。” 南宫玄羽望着庄妃道:“朕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庄妃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了一阵喜悦,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知是何事?” 南宫玄羽道:“大公主不可能长久生活在养心殿,无人教养。如今后宫的高位妃嫔里,只有你膝下空虚。” “庄妃,你可愿意抚养大公主?” 庄妃一愣,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喜之色,随即起身跪下,激动道:“愿意!陛下,臣妾愿意!” “自从大皇子没了后……臣妾做梦都想再要一个孩子,奈何天不遂人愿……” “大公主乖巧懂事,臣妾每每见到她,都觉得心要化了。” “若能做大公主的母妃,臣妾定会将她视为己出!” 对这个答案,南宫玄羽并不意外,颔首道:“朕相信你能照顾好大公主。” 第951章 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庄妃低下头,温婉一笑:“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早些就寝吧。” “是。” 今晚是若离值夜。 她早早就吩咐小厨房烧好了热水,一直守在庄妃的寝殿门口等着。就怕陛下叫水,而她没听到。 然而若离等啊等…… 一直等到天快凉了,里面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直到帝王去上早朝,才让人端热水进去伺候洗漱。 若离:“……” 她很失望,可娘娘却面色如常。 难不成是习惯了? 帝王离开时,众人齐齐行礼:“恭送陛下!” 只是这是庄妃的房中事,庄妃不提起,若离也不好主动谈论。 她却在心里想着,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娘娘太庄重了,所以陛下才提不起兴致? 若娘娘昨日听她的话,化个妖娆的妆,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若离暗自在心中想着,看来等以后陛下宠幸她的时候,她不能像娘娘一样。 庄妃抬眸看向若离,道:“陛下昨夜已经下旨,让本宫抚养大公主。” “你派人去收拾一间寝殿出来,按照大公主的喜好布置好。” 若离心中一喜:“是!” 陛下昨夜虽然没宠幸娘娘,但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宫里传开了。 众人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后宫没有子嗣的一宫主位,只剩下庄妃娘娘了。 于情于理,陛下都该将大公主交给她抚养。 若陛下不选择庄妃娘娘,而选择其他人,置庄妃娘娘的颜面于何地? 庄妃娘娘侍奉陛下多年,庄家在前朝又得力,陛下怎会做这样的事呢。 午膳过后,庄妃亲自到养心殿接大公主。 若离昨晚值夜,白日要休息,是小蔡子随身侍奉着她。 南宫玄羽昨日就已经跟大公主说过这件事,并取得了她的同意。 此刻看到庄妃,大公主还挺高兴的,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庄娘娘!” 庄妃看她的眼神分外温和:“真是个好孩子。” “走,随本宫一起去拜别陛下吧。” “以后你就随庄娘娘一起到长春宫生活。” 大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养心殿的宫人已经将大公主的东西收拾好了,交给了庄妃的人。 进入主殿后,两人齐齐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韫儿见过父皇!” 南宫玄羽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温和地看向大公主,交代道:“去了长春宫,要听庄娘娘的话,知道吗?” “韫儿知道。” 帝王微微颔首,示意庄妃带大公主过去。 两人一路回了长春宫。 今天长春宫的宫人都很高兴。 因为这么久过去,他们长春宫终于有孩子了! 满宫的妃嫔都送来了贺礼,沈知念也赐了礼物过来。 一些与庄妃交好,或者想攀上高枝的低位宫嫔,还亲自带着贺礼来长春宫恭贺了。 庄妃带着大公主接见了她们,长春宫的气氛很是其乐融融。 一直到午膳前,众人才陆陆续续离开。 庄妃带着大公主用膳。 若离已经休息好了,在旁边伺候。 庄妃看大公主的眼神满是慈爱:“……韫儿,这是你第一次在长春宫用膳,本宫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看看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欢,本宫再让御厨重新做。” 庄妃说是不知道大公主喜欢吃什么,实际上,她早就问过以前伺候大公主的宫人,今天准备的晚膳都是大公主爱吃的。 感受到庄妃对她的用心,大公主心里暖暖的,笑盈盈道:“韫儿很喜欢,谢谢庄娘娘!” “真乖。” 庄妃轻轻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含笑问道:“你现在还叫本宫‘庄娘娘’吗?” 大公主似乎有些难为情,低着头酝酿了许久,才轻声喊道:“母妃……” “诶!” 庄妃顿时喜笑颜开:“真是个好孩子!” “以后啊,咱们就是母女了,本宫一定会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疼爱!” 大公主失去母妃已经很久了,再次感受到母亲的疼爱,她不禁红了眼眶。 虽然永远没有人能取代母妃在她心中的位置,但她也很喜欢庄母妃,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孝顺庄母妃的! 晚膳过后,庄妃对大公主道:“母妃要去礼佛了,你跟着若离在长春宫好好逛逛,先熟悉一下。” 大公主“嗯”了一声:“韫儿知道了。” 若离含笑道:“大公主,请随奴婢来。” 娘娘抚养了大公主,真是太好了! 宫里没有子嗣的女人,地位就不稳。虽说大公主不是皇子,但有一个公主,总比没有好啊! 而且以陛下对大公主的宠爱,日后来长春宫的次数只会更多。 若离已经开始想着,娘娘怀上皇嗣,或者自己被陛下宠幸的那一天了。 东西六宫的布局都差不多,大公主对逛长春宫没有太大的兴致,一会儿过后,便抬起头看向若离:“……我可以去母妃礼佛的地方吗?” 若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当然可以。” “大公主,请随奴婢过来。” 随即,她一路带着大公主进了小佛堂。 庄妃身着素色宫装,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敲着木鱼。 听到声音,庄妃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大公主,含笑问道:“韫儿怎么过来了?” 看到庄妃供奉的佛像,大公主沉默了许久。 她知道母妃做了很多很多坏事…… 她以前听宫人说过,坏人到了阴间,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大公主真的不希望,母妃去了之后还要受苦…… 如果、如果她能为母妃赎罪呢? 大公主以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母妃犯下的罪孽。可现在看着佛像,她忽然就明白了。 皇祖母和庄母妃都喜欢礼佛,那她也要替母妃拜佛祖,希望佛祖能原谅母妃。 想到这里,大公主小心翼翼地问道:“韫儿以后可以跟您一起礼佛吗?” 庄妃摇头失笑:“你才五岁,懂什么是礼佛吗?” 大公主本想说,她想替母妃赎罪。可她又怕在庄母妃面前提起母妃,庄母妃会不高兴。 第952章 把天给捅破了啊 最终,大公主只是低着头道:“韫儿知道。” “母妃,韫儿可以和你一起吗?” 若离和庄妃都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哪懂这些,大公主估计是觉得好玩,一时新鲜罢了。 在大周,皇子满六岁后,会进入上书房学习,由翰林学士或大儒教导。 公主一般是五岁到八岁,开始接受正式的教育。 不过她们接受的教育,更侧重礼仪、女红等方面的培养,而非文史。而且不用去上书房,在偏殿或阁楼学习就行。 除非是特别受宠的公主,才会得到帝王的特许,到上书房旁听。但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也只限于短期。 由于公主学习这些东西的目的,只是婚配得体、维护皇室体面,因此没有严格的要求。 大公主两三岁的时候,就在柳时清的教导下认识很多字了,连古籍都看过不少。 虽说其中的许多意思她还不能理解,却也比同龄的孩子聪慧很多了。 庄妃觉得,大公主接下来要学习的课程,应该难不倒她,便点头同意了。 “既然韫儿对佛家感兴趣,母妃怎么会不同意呢?” “你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母妃也会为你摘下来的。” 大公主感动得不行:“多谢母妃。” 自从离开母妃后,就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庄母妃真的很疼爱她,她更喜欢庄母妃了。 若离拿了一个蒲团过来放在庄妃身边。 大公主跪在上面,也学着庄妃的样子,敲起了木鱼…… 她以后会日日过来诵经,希望可以替母妃忏悔犯下的罪孽,让母妃早登极乐。 …… 京郊。 避暑山庄。 京城贵人们避暑的时间,一般是六月到八月。 如今已经八月上旬了,沈南乔依旧住在避暑山庄,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其他人不知道原因,可绿萝再清楚不过。 都是因为林公子…… 夫人若是回了陆府,再想和林公子私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一两个月,夫人沉浸在林公子的温柔多情中,彻底将老爷忘到了九霄云外。 而老爷带着老夫人去上任后,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夫人写。 绿萝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夫妻。 然而她只是一个丫鬟,左右不了任何事。 绿萝每日都在担心,夫人和林公子的事会被人发现…… 虽说私通是要浸猪笼的,可夫人是沈家的嫡长女,宸贵妃娘娘的姐姐,谁敢真要夫人的性命? 可自己就不同了。 作为夫人的贴身丫鬟,夫人做出了这种事,她一定小命难保…… 绿萝每天都在心中祈祷着,夫人能早点回陆家去,和林公子断了。 这样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这天,为沈南乔上完妆,绿萝试探道:“……夫人,如今已是八月,暑气过去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沈南乔望着铜镜里的那个美人,心情极好:“慌什么?” 她曾经有着傲人的美貌,只是嫁去陆家后,被搓磨了那么久。和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一家子生活在一起,她每天都要损伤不少精气神。 很长一段时间,沈南乔就像开败的花朵,整个人焉焉的,再也看不出曾经的美貌。 可是和修郎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再加上日子过得好了起来,沈南乔干瘪的脸颊,又一日一日日变得丰盈,恢复了曾经的美貌。 如此自在、快乐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呢,为什么要回京城? 绿萝心里很担忧,却又不敢违抗沈南乔的意思,只能低着头道:“是……” 忽然,沈南乔捂着嘴巴干呕了几声。 绿萝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担忧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沈南乔皱起了眉头:“最近我总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难不成是这避暑山庄的管事偷懒了,下面的人做的饭菜不干净?” 绿萝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随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夫人,您上个月的月事没来,不会、不会是……” 刚嫁到陆家的时候,一是因为陆家贫穷,二是陆母有意搓磨她,沈南乔冬日还要用冰冷的水浆洗衣裳。 或许是在那时落下了病根,她的月事就变得不准起来了。上个月月事没来,沈南乔原本也没多想。 听绿萝这么一说,沈南乔也吓了一跳! 虽说她心悦修郎,想与修郎长相厮守,生儿育女,可不是现在啊! 她还是陆夫人呢。 陆江临已经离开京城那么久了,她要是突然有了身孕,这不是完蛋了吗? 但随即,沈南乔就不以为然地靠在了椅背上:“一惊一乍做什么?你想的那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毕竟她跟陆江临成婚已经将近两年了,他去上任前,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都没有身孕。 为此沈南乔不知看过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苦涩的药汁。还被陆母和陆江月明里暗里讥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若她能怀孕的话,还用等到今天吗? 这些事情绿萝也听说过一二,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夫人若真在这时有了身孕,那可就是把天给捅破了啊! 沈南乔看着铜镜中美丽的容颜,含笑道:“给我把这边眉毛再画弯一些,修郎说了,他最喜欢我如明月般清冷的模样。” 绿萝恭敬道:“是。” 自从绿萝知道他们的事后,沈南乔每次去见林修,都将她带上了。 毕竟没有丫鬟在身边伺候,还挺不方便的。 梳妆打扮好,沈南乔便带着绿萝,去了他们经常幽会的地方。 林修今天穿着一袭绿色锦袍,星眉剑目,玉树临风。 看到沈南乔,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乔娘,你来了?” 沈南乔提着裙摆朝他跑过去,扑进了林修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际,嗔笑着问道:“修郎,你怎么有好几天都没来避暑山庄了,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林修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会呢?” “只是最近家中繁忙,这才忽视了你,是我不好。” 第953章 六皇子的满月礼(70万打赏值加更) 沈南乔轻哼了一声:“我不管,那你这几天,都要留在此处陪我。” 林修在沈南乔的唇角落下了一吻,温声道:“好,都听乔娘的。” 随即,两人携手往前方的凉亭走去。 跟林修在一起后,沈南乔才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们坐在凉亭里赏花、品茶,互述衷肠,气氛其乐融融。 沈南乔心里更是像吃了蜜一样甜。 只是哭了绿萝,每每看到这样的场面都担惊受怕,生怕会被人发现。 陷入情爱中的女子,总会控制不住多想。 沈南乔靠在林修怀中,忽然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如果不是饭菜不干净,而是她真的有了身孕,修郎会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沈南乔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问道:“修郎,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若是……若是我有了你的骨肉,你会怎么对我们母子?” 听到这话,林修的身体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 但随即,她便温柔道:“自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只要你愿意同陆江临和离,你便是我唯一的夫人!” 沈南乔心里甜滋滋的:“修郎,有你真好!” 有修郎的这句承诺,她便是真的有了身孕,也不害怕了。 只可惜……过去她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用,怕是不能为修郎开枝散叶了。 不过也无妨,大不了婚后,她为修郎纳一房妾室,等生了孩子便养在她膝下。届时发卖了妾室,自己便可以和修郎,还有孩子,享受天伦之乐了! 沈南乔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没看到林修的眸色变得越发晦暗起来:“……所以,乔娘真的有了好消息吗?” 沈南乔叹了一口气:“没有。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不过见修郎如此有担当,我真的很感动!” 林修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乔娘对我情深义重,我自不会辜负乔娘。” …… 时间缓缓走过,很快便来到了八月初六。 今天是六皇子满月礼的日子,内务府早早就将钟粹宫布置得极为喜庆,这里十分热闹。 珠儿一大早,就开始为璇嫔梳妆打扮了:“娘娘,六皇子满月,您也出月子了。这一个月,您辛苦了!” “之前是因为您还在坐月子,不宜挪动,再过一日,咱们就可以搬到承乾宫去了!届时您是一宫主位,整个承乾宫都由您做主!” 璇嫔却高兴不起来:“可是……本宫就要离开宸贵妃姐姐了……” “好在承乾宫离钟粹宫近,走走就到了,本宫还可以时常带着六皇子来钟粹宫串门。” 珠儿笑着点头:“是啊!” 璇嫔好奇且期待:“今天六皇子就满月了,不知陛下会给他赐什么大名?” 珠儿含笑道:“很快您就知道了,一定是个寓意极好的名字!” 璇嫔点点头:“本公只希望六皇子这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快快乐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至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璇嫔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一无强大的母家,二无无双的美貌,三无极深的城府,拿什么去跟别人争? 届时争不到不说,说不定会把自己和六皇子都折进去。 还不如本分些,等六皇子长大了做个富贵王爷,她也能荣华一生! 沈知念今日也很忙。 虽说在她的管理下,钟粹宫已是铁桶一片,没有人有本事在这里耍手段。 但六皇子的满月礼,要在钟粹宫办。今日还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趁着混乱悄悄放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会给她和阿煦带来不小的麻烦。 好在肖嬷嬷管理这些事极有经验,一大早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各司其职,确保不会出任何乱子。 宾客都陆陆续续到了。 不管是后宫妃嫔,还是皇室宗亲,进入钟粹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主殿给宸贵妃娘娘请安。 沈知念含笑让众人起身,命秋月和夏风带他们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雪妃、庄妃、王嫔和康嫔,都带着各自的孩子来了,钟粹宫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公主被庄妃抚养后鲜少出门,听说是跟着庄妃礼佛了,要赎清柳时清曾经犯下的罪孽。 这还是她们成为母女后,众人第一次看到庄妃和大公主同时出现,不禁都两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见大公主对庄妃那么亲昵,看来她们这对母女相处得挺好的。 不禁有人不禁想起了,柳时清开始犯事,陛下想为大公主找个新母妃时,她死活嚷嚷着此生只认柳时清一个母妃。现在看到她对庄妃的亲热劲,她们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楚夕颜更是衣袖下的拳头微微握紧,眼中满是讥讽。 柳时清滥杀无辜,害死了多少人!大公主不想着怎么去弥补,那些亲人被柳时清杀死的人,而是跑到佛堂去礼佛了,何其可笑! 难道敲敲木鱼,就能补偿对受害者的伤害,就能让他们的家人复活吗? 楚夕颜从前觉得大公主还小,心思单纯,天真善良,跟她的母妃完全不一样。 可现在看来……大公主分明就是伪善! 她跟庄妃一个装模作样,一个是非不分,倒是挺配的,难怪能成为亲密无间的母女。 不多时,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文淑长公主和晋王都到了。 长公主与晋王都是一品,而贵妃只是二品,他们自然不用向沈知念行礼。 同样,沈知念是帝王的女人,荣宠加身,不能单纯按品级来算,也不必向他们行礼。 不过一些有眼力见,或是想通过讨好宠妃,从而讨好帝王的人,还是会放低自己的姿态。 清阳长公主、文淑长公主和晋王,都朝沈知念微微颔首,客气地打招呼:“宸贵妃娘娘。” 唯有云安长公主冷着脸站在一旁,依旧是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 沈知念含笑冲三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王嫔一直都想知道,春贵人上次看晋王那个情意绵绵的眼神,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想多了? 第954章 她不能打草惊蛇 故而今天,王嫔不禁对春贵人和晋王多了几分关注。 她果然发现,晋王出现的那一刻,春贵人下意识看向了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只是很快,春贵人就将目光从晋王身上移开了。 光凭这一点,王嫔也判断不出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春贵人和晋王之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若她能找到证据……就可以置春贵人于死地! 在此之前,她不能打草惊蛇。 王嫔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掩盖住了唇角意味深长的笑容。 璇嫔落落大方地招待着宾客,即便是面对辈分高的皇室宗亲,也丝毫不露怯,已经有一宫主位的气势了。 谁能看到,她曾经居然只是王府一个普通的歌姬。 看着璇嫔如今的样子,沈知念也放心了不少,相信她搬到承乾宫后,一定能独当一面。 若离的目光落在璇嫔身上,眼底升起了几分势在必得的神色。 璇嫔娘娘曾经是奴婢,她也是奴婢。 焉知将来,她不能像璇嫔娘娘一样风光? 六皇子是今天的主角,许多人都在期待着。 “一转眼,宫里已经有了四位皇子,两位公主,当着是不容易!” “是啊。虽说各位娘娘小主。都在努力为陛下开枝散叶,可陛下的子嗣和先帝比起来,终究还是少了些。” “不打紧,陛下还年轻,将来会有更多子嗣。” “说得也是。” “听闻璇嫔娘娘生六皇子的时候,差点丢了性命,当真是不容易。” “若不是柳贵人阴险毒辣,指使药徒给璇嫔娘娘下药,想让她胎大难产,璇嫔娘娘和六皇子怎会经历这些苦难?” “行了,大好的日子,不提晦气之人了。” “……” 虽说众人很快止住了声音,但还是有那么一两句话,飘进了大公主的耳朵里。 原来大家都很讨厌母妃啊…… 父皇也是因为璇娘娘和六皇弟,才赐死了母妃…… 理智告诉大公主,做了错事的人是母妃,不关璇娘娘和六皇弟的事。 可如果没有他们,母妃怎么会死呢? 大公主心中,对六皇子产生了淡淡的排斥情绪…… 但很快,她就自责地摇了摇头。 璇娘娘和六皇弟是无辜的,她不能把母妃的死,怪在他们头上。 终于,外面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 “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止住了话头,齐齐起身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的南宫玄羽,大步走进了钟粹宫。 他上前亲自将沈知念扶了起来,才对众人道:“平身。” “谢陛下!” 吉时到了,仪仗官高声宣布道:“满月礼开始——!!!” 随即,乳母抱着被大红襁褓包裹的六皇子出来,跪在大殿中央,向南宫玄羽行礼:“六皇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时候的孩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不巧……六皇子此时也睡着。 他的皮肤呈淡淡的粉色,虽还没有张开,但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皇室宗亲们说着恭贺的话:“六皇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是啊,你们看,这眉毛长得多像陛下小时候?” “多睡觉,才能快快长大!” “……” 云安长公主看着襁褓中的六皇子,心也忍不住一软。 没想到一个弹琵琶的歌姬,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南宫玄羽温声道:“不必多礼。” 随即,他同样赐了一块玉佩给六皇子。 四皇子满月的时候,南宫玄羽赐给他的那块玉佩,是先帝传下来的。 今天赐给六皇子的这块,虽不如四皇子的玉佩有特殊意义和象征,但也触手温润,油脂极好,一看就品相不凡! 璇嫔起身福了一礼道:“臣妾替六皇子谢过陛下!” 随即,便是舞姬和乐师们的表演。 六皇子在熟睡,众人不好过多打扰他。但看着他软乎乎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璇嫔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六皇子,无奈地笑了笑:“你呀你,真是个贪睡的孩子。” 谁知道她的话音刚落下,六皇子忽然哭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过来了。 璇嫔已经很有经验了,伸手一抹,尿布果然湿了。 她将六皇子交给了乳母,交代道:“六皇子尿了,带他下去收拾一下吧。” 乳母轻柔地接过了六皇子:“是。” 此时,不少人都围到了四皇子身边。 有的是真的被他的可爱所吸引,有的则是想讨好宠妃。 四皇子这个月就满周岁了,生得白白净净,眼神灵动。众人逗他的时候,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面部表情可丰富了。 而且他已经可以扶着椅子,自己站着了,偶尔还能独立走几步。 再看三皇子……比四皇子大了差不多半岁,现在还时时被乳母抱着呢…… 这样一对比,皇室宗亲们越发觉得三皇子…… 再加上三皇子怪异的长相,即便他身份尊贵,也鲜少有人过去逗弄。 王嫔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变得晦暗起来。 为什么四皇子和六皇子都如此受欢迎,唯独她的三皇子,要承受异样的眼光?! 还不是因为宸贵妃受宠,而璇嫔又一贯会捧臭脚,这才跟着鸡犬升天。 若她有宸贵妃那样的宠爱,哪怕三皇子长得再怪异,也不会缺巴结、讨好的人。 真是一帮趋炎附势的货色! 最后竟是云安长公主走到三皇子身边,从乳母手中接过了他,温声道:“阿景,本宫是你三姑母。” “说起了,我们都行三,真是有缘分呢。” “阿景喜欢三姑母吗?” 三皇子的反应很迟钝,云安长公主跟他说话,他只是张着嘴巴流口水…… 云安长公主也不嫌弃,掏出帕子细细为三皇子擦口水。 虽说她瞧不起王嫔趋炎附势,靠着讨好定国公府,才成了一宫主位,但三皇子是她的亲侄子啊! 四皇子和六皇子那么受欢迎,要是没人搭理三皇子,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然而王嫔并不感动,看云安长公主的眼神里,还带着一抹防备。 因为…… 第955章 赐名 王嫔很久以前就从柳太后口中知道了,云安长公主与晋王的感情很好。 晋王与定国公府的关系并不好。 现在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定国公府的人。谁知道云安长公主突然接近三皇子,是不是想是什么坏。 云安长公主并不知道王嫔心中所想,不然她肯定会说好心当成驴肝肺,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抱了三皇子一会儿,就重新将他交给了三皇子的乳母。 很快,六皇子那边,乳母们把他清洗干净,换好尿布,重新抱了过来。 接下来,便是宾客们给六皇子送贺礼和祝福的环节了。 唐洛川早就接到了沈知念的命令,随侍在旁边。众人送过来的贺礼,都先由他查验,确定没有问题了再让人收起来。 就连苏全叶,今天也在钟粹宫候着了。 因为过往的大型宫宴,时不时就出岔子。今天是六皇子满月,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必须亲自在这里盯着才放心。 想到自己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而李常德天天在养心殿吃香的,喝辣的,苏全叶都有点羡慕对方了…… 刚进宫的时候,他们是在一处当差的小太监。只是李常德运气好,被分到了陛下身边伺候,而他进了慎刑司。 这么多年过去,李常德已经变成了大内总管,而他也成了慎刑司的主事人。 看起来他们好像都有光明的未来,可为什么过的日子差距就这么大呢…… 所幸,一直到送贺礼的环节结束,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但苏全叶依旧不敢松懈。 接下来,便到了最重要的环节,由帝王为六皇子赐名。 众人都明白帝王给皇子取的大名,便意味着他对他们的期许。 比如三皇子是在春日出生的,陛下为他赐名“南宫景明”。 四皇子叫“南宫承祐”,其中的含义让人不敢深想…… 五皇子早产体弱,郝嫔临终前向帝王求了恩典,为他取名“南宫岁安”,愿他岁岁平安。 不知六皇子会叫什么呢? 最期待和紧张的人,莫过于璇嫔了。 她既希望六皇子得到一个好名字,又不希望他太过出挑,以免遭人嫉恨,遇到什么危险。 或许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会有这种心思吧。 就连沈知念的有些好奇,看向了南宫玄羽。 南宫玄羽看六皇子的眼神十分温和,缓缓道:“《楚辞??九章??怀沙》中有云,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朕希望六皇子如美玉般温润、正直,不随波逐流,兼具内在修养与外在风度。胸藏文墨,腹有诗书,才学出众,却含蓄内敛。将来成长为一温润如玉,端方雅正,处世从容,心怀丘壑的男儿。” “六皇子便名‘南宫怀瑾’!” 璇嫔很喜欢这个名字,顿时喜笑颜开,抱着六皇子跪下道:“多谢陛下赐名!” “怀瑾,怀瑾。臣妾的六皇子,以后就叫怀瑾了!” 这真是个好名字,既包含了陛下对他的期许,又不会过多引起他人的忌惮。 她也和陛下一样,希望六皇子将来能成为翩翩君子,做一个富贵贤王! 许多人低着头,掩盖住了眼底的微妙之色。 他们也觉得……怀瑾真是个好名字! 因为自古以来,但凡为帝王者,哪个不是城府极深,杀伐果断,深谙帝王之道? 怀瑾握瑜的谦谦君子,如何坐得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陛下给六皇子取了这个名字,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立六皇子为储。 璇嫔不明白其中的深意,还在这里沾沾自喜,当真是愚蠢至极! 王嫔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唇角微微扬了扬。 只要陛下没考虑立六皇子为储君,那三皇子就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虽说陛下如今更看重的是四皇子,从名字也可以看出来,陛下对四皇子寄予厚望。 但陛下还这么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至此,满月宴的主要流程便结束了,最后是盛大的宴席。 因着钟粹宫就在御花园旁边,今日的宴席便设在了御花园。 以帝王为首,众人都跟在他身后过去了。 席间宾主尽欢,气氛其乐融融。 晋王面对帝王时,脸上从头到尾都是恭敬之色。 帝王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温和。 看得不少皇室宗亲欣慰不已。 先帝在位时,众皇子的夺嫡之争何其激烈!如今仅剩的陛下和晋王殿下没有兄弟阋墙,互相猜忌,而是兄友弟恭。 说句僭越的话,他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心中也无比欣慰! 后宫妃嫔和命妇们,则频频向沈知念和璇嫔敬酒,说着些讨好、恭维的话。 席间有人或是不胜酒力,或是想出去透透气,便悄悄离席,欣赏着御花园美丽的风景。 五皇子虽然已经快三个月了,可他身子向来弱,将他带出来这么久了,康嫔不禁有些不放心。 左右六皇子的满月礼已经结束了,她便起身带着乳母走到了中央,福了一礼告罪道:“陛下,五皇子困了,臣妾想先带他回去歇息。” 南宫玄羽清楚五皇子的情况,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颔首道:“去吧。” “臣妾告退!” 见康嫔离席,晋王不动声色地给春贵人使了个眼神。 康嫔因着是要带五皇子回去,才起身向帝王告退。 若只是中途出去透透气,不需要弄得声势浩大,春贵人便带着彩菊悄悄离开了。 王嫔一直盯着春贵人的呢,就想看她会不会作妖。 因着座位和角度的原因,王嫔没看到春贵人与晋王交换的那个眼神,却发现了春贵人离席。 她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 这个异域贡品,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哪里热闹就爱往哪里凑。宴席还未结束呢,她这时离开,说不定是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王嫔当机立断,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小田子在旁边伺候着她,不解地问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王嫔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956章 若真让春贵人与康嫔娘娘结盟(71万打赏) 小田子立即住了嘴,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他顺着王嫔的视线看过去,见春贵人正带着迎香走在宫道上。 小田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您悄悄跟着春贵人,是觉得她会做什么事吗?” 王嫔点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冷笑。 她一直觉得春贵人和晋王殿下之间不简单。 说不定春贵人就是想趁着此次宴会,和晋王殿下私会。她先离席,晋王殿下等会就会过去。 若自己能将他们抓个现行,春贵人这次就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王嫔越发期待起来。 储秀宫也在御花园旁边,春贵人若是不快点,康嫔就要带着五皇子回去了。 但她又不能将目的表现得太明显,惹人生疑。 春贵人装作被前方的鲜花吸引的样子,快速抄小路,终于走到了康嫔离开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 王嫔和小田子既要跟上,又要保证不被发现,还挺辛苦的。 所幸一路上的花草十分茂盛,小径又曲折蜿蜒,春贵人这才没注意到他们。 小田子疑惑道:“娘娘,穿过御花园就是储秀宫了,春贵人难不成是去找康嫔娘娘的?” 王嫔在心头冷笑了一声,才不相信。 春贵人和康嫔素无交集,这时候去储秀宫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去探望五皇子。 依她看,春贵人就是想找机会,和晋王殿下私会! 当然,王嫔明白事关宫嫔和王爷的清誉,她若是没有任何证据就胡言乱语,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在没找到证据之前,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心腹,王嫔也没有透露跟着春贵人的目的,只是道:“看看就知道了。” 前方的假山旁边是一个水池,春贵人穿过假山,像是才见到康嫔,顿时诧异地行礼:“嫔妾见过康嫔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王嫔躲在假山后看着这一幕,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搞什么鬼? 春贵人不是去跟晋王私会的吗,难不成真是来见康嫔的? 康嫔淡声道:“不必多礼。” “春贵人不是在宴席上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春贵人娇媚一笑:“嫔妾在宴席在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昏,所以出来醒醒酒,被这条小径上的花朵吸引,便一路走了过来。” “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康嫔娘娘。” 康嫔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客套道:“晚风有些凉,春贵人喝了酒还是要仔细些,免得吹风了头疼。” “多谢康嫔娘娘关心。” 春贵人盈盈一笑,朝抱着五皇子的乳母走了过去:“刚才在钟粹宫人多,嫔妾位分低,不敢贸然走动。此时看到五皇子,真是喜欢得紧!” 康嫔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不会相信春贵人无缘无故的示好。见春贵人接近五皇子,康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挡在了五皇子前面。 这孩子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可她亲自照料了这么久,在她心里已经跟亲生的无异了。 况且她答应过郝嫔妹妹,一定会照顾好五皇子,不会让任何心怀叵测的人伤害他。 见康嫔如此紧张,春贵人抬起眼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不明白,自己只是见五皇子可爱,所以想仔细瞧瞧,康嫔娘娘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春贵人什么都没有对五皇子做,康嫔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 她不动声色道:“五皇子体弱,吹不得风,本宫先带他回去了。” 春贵人似乎有些焦急,把心一横道:“康嫔娘娘,实不相瞒,嫔妾其实、其实是有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跟您说……” 康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还是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春贵人想跟本宫说什么?” 春贵人显得很为难:“康嫔娘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康嫔看了她一眼,才道:“前面就是储秀宫了,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春贵人就进去坐坐,喝杯茶吧。” “是!” 春贵人开心地跟在了后面。 在外面,王嫔可以跟踪春贵人,却无法进入储秀宫。 当然,进去是能进去,但只能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届时她就偷听不了她们的对话了,还会打草惊蛇。 小田子询问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王嫔皱着眉头道:“本宫总不可能跟到储秀宫里面去偷听,自然是先回去了。” “是。” 一路上,王嫔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还以为这次能将春贵人私会外男的事当场抓住,没想到她居然真是去找康嫔的。 小田子疑惑地问道:“娘娘,您说无缘无故的,春贵人跑到康嫔娘娘面前去献什么殷勤啊?” 王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还能是为什么?” “春贵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贵人,一无娘家背景,二无子嗣。从前陛下对她还有几分新鲜劲,可宫里的美人那么多,她算得了什么?” “陛下难道会因为她是晋王殿下进献的,就多宠幸她吗?” “春贵人感受到了危机,自然迫切想攀个高枝,或者是找个盟友。” “放眼满宫的高位妃嫔,本宫与她不死不休!” “璇嫔和宸贵妃娘娘是一伙的,不可能待见她。” “雪妃娘娘又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春贵人去了也是自找没趣。” “而庄妃娘娘……呵,以庄妃娘娘的城府,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最后就只剩下康嫔了,春贵人当然得挑软柿子。” 小田子瞬间明了:“娘娘,若真让春贵人与康嫔娘娘结盟,对我们恐怕不利……” “春贵人本就狡猾,再多个膝下有皇子的康嫔娘娘,咱们的胜算就更少了……” 王嫔却不这么认为:“怕什么?” “她们在明,本宫在暗。” “本宫正愁抓不到春贵人的把柄,送她下地狱呢!若康嫔真与她结盟了,两人肯定会谋算些什么。” “可她们并不知道,本宫已经发现此事了,到时候正好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小田子,派个谨慎些的人盯着储秀宫。” 第957章 凡事求人不如求己 储秀宫。 康嫔坐在主位望着春贵人,抬眸问道:“不知春贵人有什么话要跟本宫说?” 春贵人咬着嘴唇,神色看起来有些惶恐,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康嫔娘娘应该知道,前些日子,王嫔娘娘想在大公主的生辰宴上,派人挑唆她。” “事发后,王嫔娘娘妄图将此事栽赃到嫔妾身上。幸好陛下明察秋毫,查明了此事是王嫔娘娘所为,还了嫔妾清白。” “可王嫔娘娘却因此对嫔妾怀恨在心,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嫔妾的寝殿,甩了嫔妾一巴掌……” “嫔妾深知自己来自异域,在大周孤身一人,理应伏低做小,如此才能不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嫔妾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王嫔娘娘,竟要遭这样的无妄之灾……” “王嫔娘娘是嫔位,而嫔妾只是贵人。她又是翊坤宫的主位,嫔妾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当真是不容易,每日都战战兢兢的……” 听到这里,康嫔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你在王嫔手底下受了委屈,应该去找宸贵妃娘娘做主才是。她协理六宫,才是后宫的话事人。” “春贵人为何要跑到储秀宫来,同本宫说这些?” 春贵人看起来有些害怕,却还是强撑着道:“康嫔娘娘,嫔妾接下来的话若是传出去了,肯定会得罪宸贵妃娘娘。可嫔妾相信您,就跟您坦诚相待了。” “嫔妾也曾想过去求宸贵妃娘娘做主,但满宫都说嫔妾与宸贵妃娘娘同是妩媚的类型,既生瑜,何生亮?” “宸贵妃娘娘心中本就不喜嫔妾,又怎会为嫔妾做主呢?” “嫔妾一人在这深宫,前有狼,后有虎,当真是惶恐得很……求康嫔娘娘庇护!” 说到这里,春贵人起身朝康嫔跪了下去,抬起一张娇媚的脸看向她:“今后只要康嫔娘娘不嫌弃,嫔妾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康嫔低头看着春贵人,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道:“宫里的娘娘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求到了本宫面前?” 春贵人低着头道:“回康嫔娘娘,因着这张脸,嫔妾已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宸贵妃娘娘,自然不可能得到她的庇护。” “而璇嫔娘娘与宸贵妃娘娘是一体的,同样不喜嫔妾。” “王嫔娘娘又视嫔妾为死敌……” “雪妃娘娘的性子太过冷淡,嫔妾不敢去打扰她。” “最后就只剩下您与庄妃娘娘了。” “康嫔娘娘,虽说庄妃娘娘的位分比您高,可她抚养的不过是个公主,而您抚养着五皇子,前途无量!良禽择木而栖,嫔妾便是要选择,当然也是选择您啊!” 说起五皇子,康嫔的神色有些复杂,眼底带着几分心疼,几分落寞:“可本宫的五皇子,注定活不过二十岁,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春贵人循循善诱道:“五皇子命苦,但娘娘您是个有福气的啊!” “您想,您还这么年轻,陛下又宠爱您。假以时日,您一定能怀上皇嗣。若是生下了皇子……” 春贵人将声音放低了些:“说句大不敬的话,待陛下百年之后,要是您的皇子继位,您就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了啊!届时还有谁敢犯到您头上?便是嫔妾,跟着您也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春贵人的这番话,有些地方倒是戳中了康嫔心中最隐秘的位置。 这段时间她铆足了劲争宠,不就是为了将来遇到危险时,有陛下的宠爱,她便多一份保障吗。 至少宠妃被人冤枉时,陛下会费尽心思为她查明真相,甚至是包庇。她再也不用体会被人陷害关在宫里,却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感觉了。 话虽如此,面对春贵人的投诚,康嫔没有直接表态,淡声道:“本宫只是一小小嫔位,只想在宫里抚养着五皇子安生度日,春贵人实在是抬举本宫了。” “但你既然说自己位分低,在宫中生存艰难。正巧本宫平日里也寂寞,你没事可以来储秀宫,陪本宫喝喝茶。” 春贵人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谢康嫔娘娘!” “宴席还没结束,嫔妾并未正式告退,不能离开得太久,就不打扰康嫔娘娘了。” 康嫔点了点头:“你去吧。” 春贵人起身福了一礼:“嫔妾告退!” 她离开后,彩菊忧心忡忡道:“娘娘,春贵人平时的做派,可不像今日表现出来的这么老实、无辜。她突然来向您示好,只怕不怀好意。” “您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她,还许她时不时来储秀宫做客呢?” 康嫔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语气复杂:“你说的这些,本宫当然明白。” “只是……陛下最近虽说对本宫多了一些宠爱,但大部分都是看在五皇子的份上。本宫也不知,这丝缥缈的宠爱能维持多久。” “如今本宫在宫里独木难支,多拉拢一下下面的低位宫嫔,发展势力也好。” “本宫怎会不明白,春贵人是想利用本宫,但最后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彩菊看康嫔的眼神很是心疼。 从前娘娘,是真的没有争宠的心思,只想在宫里好好过日子。 可经历了那样的事,别说娘娘了,就连她都明白,在宫里,没有宠爱的女人,想过得好有多难。就连活下去,有时候都是种奢望…… 所以娘娘才不得不一反常态,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娘娘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五皇子。 彩菊道:“娘娘,您说的这些奴婢都懂。” “只是……您与宸贵妃娘娘不是早就在暗中结为了盟友吗,在宫中怎会独木难支呢?” 康嫔苦笑了一声:“宸贵妃娘娘再好,凡事求人不如求己,本宫总不可能什么事都指望她吧?” 况且人心易变。 如今是因为她与宸贵妃娘娘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又听话。在许多事情上,宸贵妃娘娘才愿意庇护她一二。 若将来,她们的利益发生冲突了呢? 如果她依旧像璇嫔一样,什么事都依附着宸贵妃娘娘,届时只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第958章 有没有人在暗中,让哀家生了不该生的病 慈宁宫。 柳太后的身体就像一朵开败的花,一日日衰败下去。 袁嬷嬷看着十分心疼,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不止一位太医来看过,都说太后娘娘是因为瘫痪在床太久,再加上年事已高,所以身体才会变弱。 袁嬷嬷也只能尽心伺候着柳太后,希望她的身体能好起来。 正因为柳太后的情况不太好,袁嬷嬷一直都不敢将大公主已经被庄妃收养了的事,告诉柳太后。 到现在她还以为,大公主依然在养心殿住着呢。 这天,柳太后的精神难得好了一些,喝完药问道:“韫儿还在养心殿没有回来吗?” 袁嬷嬷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其他人,她说再大的谎都面不改色。 然后面对柳太后,袁嬷嬷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垂下了脑袋倒飞:“回太后娘娘,是的。陛下疼爱大公主,所以亲自抚养着她呢。” 柳太后躺在枕头上,脸色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带着一抹蜡黄:“哀家是病了,不是老糊涂了。” “大周自开国以来,连皇子都没有被皇帝亲自养在养心殿的先例,更何况只是一个公主?” “韫儿究竟去哪了?!” 见瞒不下去了,袁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太后娘娘恕罪,老奴、老奴也是担心您的身子,才不敢将真实情况告诉您……” 柳太后闭了闭眼睛:“说吧。” “哀家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消息是承受不住的?” 袁嬷嬷这才道:“陛下……陛下上个月,就已经将大公主交给庄妃娘娘抚养了……” 柳太后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了,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因为放眼满宫的妃嫔,庄妃是唯一符合条件的。 尽管如此,柳太后眼中还是涌起了怒火:“这么大的事,皇帝别说和哀家商量了,就连通知,都没有通知哀家一声。他果然是翅膀硬了,丝毫都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袁嬷嬷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 但她不敢议论帝王,更不敢拱火,只能安抚道:“太后娘娘,陛下许是、许是顾念着您的身子,担心您教养大公主太过劳累,这才将她送去了长春宫……” 柳太后冷笑了一声:“皇帝是什么性子,哀家能不清楚?你不用为他找借口了。” 只可惜……柳太后心中就算再不快,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现在的皇帝,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事事都要依靠着她的六皇子了。 唯一让柳太后感到欣慰的就是,庄妃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胜在能庄。 只要她一日不卸下自己的伪装,就会一日对韫儿好。 韫儿养在长春宫,总比落在其他尖酸刻薄之人手中要好。 柳太后现在只希望,等韫儿再长大些,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会被庄妃蛊惑,甚至利用了。 “……这么久过去,韫儿竟没有来慈宁宫看过哀家一次。” 说起此事,柳太后还是有些伤感的。 袁嬷嬷连忙道:“太后娘娘,想必是陛下不想让大公主与您接触,庄妃娘娘哪敢违抗陛下的意思呢?大公主还那么小,自然没办法一个人跑过来。” 柳太后却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当初清清被幽禁时,冷宫和丽宣阁那么远,韫儿还不是跑去看清清了。 只是有没有这个心罢了。 终究是她这个皇祖母,在韫儿心中没有清清重要。 柳太后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柔情,绝大部分都给了大公主。此时此刻,心中说不失落和难过是假的。 袁嬷嬷正想安慰些什么,柳太后便道:“如此也好。” “皇帝与哀家早已离心,韫儿离哀家越远,皇帝就会越喜爱她。” 袁嬷嬷面露不忍:“太后娘娘……” 眼看太后娘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大公主怎么就不知道来慈宁宫看看呢?反而是日日跟着庄妃在佛堂念经。 才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柳太后又感觉浑身提不起力气了。 虽说她躺在床上这么久,身体一日虚弱下去是正常现象。可在后宫经历过那么多腥风血雨,柳太后十分敏锐。 “……你派人去太医院,传谢炎过来,再仔细瞧瞧哀家的身子。” 袁嬷嬷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您的病或许有蹊跷?” 柳太后道:“哀家如今也无法确定,所以才让你去传谢炎。” 袁嬷嬷应了声“是”,打发了一个宫女去了太医院。 很快,谢炎就匆匆赶来了慈宁宫,恭敬地行礼:“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柳太后没有直接让他起来,而是望着谢炎问道:“谢太医,这些年哀家待你如何?” 谢炎一震,随即低着头恭敬道:“太后娘娘对微臣自是恩重如山!” “若没有您的知遇之恩,微臣岂能进入太医院一路高升?这些年更是因着您的庇护,微臣才夺过了很多责罚。” “微臣便是为太后娘娘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柳太后审视着谢炎,沉声道:“既如此,谢太医今日就好好为哀家瞧瞧,哀家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人在暗中,让哀家生了不该生的病?” 谢炎的心狂跳起来,狠狠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露出异常:“是。” 随即,他走到床边细细为柳太后把脉,又查看了柳太后的瞳孔和舌苔。 过了许久,谢炎才拱手道:“回太后娘娘,您的确是因为瘫痪在床太久,身体的各种功能才开始下降。脉象显示,您的身子并无其他异常。” 柳太后又问道:“那哀家的精神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谢炎跪了下去:“请太后娘娘恕罪,微臣无能……” 如果只是谢炎一个人这么说,柳太后肯定会勃然大怒,然后发作了他。 既然治不好病,那还留在太医院,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然而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是这么说的,柳太后也无法迁怒谢炎了。 她整个人越发疲倦,合上了眼睛道:“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959章 竟真有人意图在钟粹宫兴风作浪(72万赏) 谢炎起身行了一礼道:“是。微臣告退!” 他离开后,袁嬷嬷道:“太后娘娘,谢太医医术高超,家人又都由定国公府照料着,不敢有小心思。” “既然他说您的病情是正常现象,没人在暗地里对您的身子动手脚,那应该是您想多了。” 满宫也只有袁嬷嬷,敢这样跟柳太后说话。 柳太后点了点头:“但愿是哀家想多了吧。” 看来是她高估了皇帝,他没有胆子弑母。 …… 一直到出了慈宁宫,谢炎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重重松了一口气,回到太医院继续忙碌起来。 禾院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谢炎身边。 见旁边没有人,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听说不久前,太后娘娘又召了谢太医去慈宁宫为她请脉?” 谢炎压低了声音道:“请禾院判放心,下官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家人的性命固然都捏在定国公府手上,但得罪了陛下,九族都有可能不保,继续效忠太后娘娘有什么用? 相反,若是太后娘娘,甚至定国公府没了,他的家人说不定能获得自由。 见谢炎如此识时务,禾院判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过不久,他应该就能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了。 …… 今天是璇嫔住在钟粹宫的最后一天了。 沈知念特意邀请她来主殿用午膳。 席间,璇嫔看沈知念的眼神充满了依依不舍之色,眼泪都快出来了:“宸贵妃姐姐,臣妾真的很舍不得离开您……” 这将近两年,她和宸贵妃姐姐朝夕相处,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突然要分出去,璇嫔真的很不习惯…… 沈知念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自己说说,这是你今天第多少遍说这句话了?” “你说得不累,本宫的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璇嫔知道,沈知念只是在打趣她,轻哼了一声道:“不管说多少遍,这都是臣妾心里最真心实意的话。” “好了,好了。” 沈知念笑道:“承乾宫就在钟粹宫前头,你又不是搬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等明日迁宫,你先安顿好,本宫还等着去承乾宫做客呢。” 璇嫔瞬间精神了:“一言为定!” “宸贵妃姐姐,一定要做臣妾搬去承乾宫后的第一个客人!” 沈知念点点头:“好。” 不管是菡萏、芙蕖,还是珠儿,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眼底都满是笑意。 谁说后宫尽是尔虞我诈的?不管是宸贵妃娘娘还是璇嫔娘娘,对对方都是真心的。 这份姐妹情谊,她们意亦为之动容。 午膳过后,璇嫔就告退回侧殿准备去了。 沈知念陪四皇子玩闹了一会儿,便开始处理宫务。 到了下午时分,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奴婢接到了最新消息,老爷他已经在挑选继室了。” 菡萏诧异地问道:“这么快?” 她记得周氏去世还没多久吧…… 从沈知念和沈南乔的容貌就能看出来,沈茂学的长相必定不俗,就算现在上了年纪,也是个英俊不凡的大叔。 再加上他已经是堂堂的吏部尚书,高居一品!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想做尚书夫人。 虽说这年龄差距有点大,还是给人做填房,但架不住沈茂学的官位高啊! 嫁给他,便是现成的诰命夫人,不用跟着夫君从下面一步步熬上来,熬到年老珠海。 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听到芙蕖的话,沈知念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她那个爹本身就薄情寡义,只看重利益。周氏过世后,他再娶一位妻子,再正常不过了。 沈知念淡声道:“本宫知道了。” “娘娘,您怎么这么淡定?” 菡萏不解地问道:“虽说陛下将梦夫人抬成了平妻,她才是您正儿八经的母亲,老爷就算娶了继室,也算不得您的嫡母。可那终究是沈家的当家主母,跟您有斩不断的关系。” “若老爷娶的新夫人不好,岂不是会影响到您?” 沈知念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那个爹的心眼子,只怕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多。他不算计别人就不错了,还用担心别人算计他?” 以沈知念对沈茂学的了解,他应该只会娶一个,对他的仕途有极大帮助的妻子。 别说新夫人了,恐怕连新夫人的娘家,都得被他敲骨吸髓利用。 沈知念虽不喜周氏,却不得不承认,起初沈茂学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离不开周氏娘家的扶持。 可后来呢?哪怕沈茂学只是个六品小官,府里还不是有好几名妾室,连庶子都生了几个。 菡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娘娘,听您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话虽如此,但沈知念还是看向芙蕖,交代道:“命人注意,看父亲最后究竟是与哪家的女子议亲。” 芙蕖点点头:“奴婢明白。” 她离开后没多久,小明子和小周子便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汇报道:“……娘娘,昨日您交代,六皇子的满月礼,钟粹宫人多手杂,怕有人趁机放什么东西在这里。” “宾客离开后,奴才们将钟粹宫上上下下,都仔细排查了一遍,果然在东面的一块松动的墙砖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两人说着,小明子便将手中的物件呈了上去。 是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瓷瓶。 肖嬷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竟真有人意图在钟粹宫兴风作浪!” “娘娘,是老奴无能,没能及时抓住那人……” 沈知念摇了摇头:“昨日的宾客那么多,你们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防得住所有人?” “小明子和小周子能及时发现东西,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到表扬,小明子和小周子的唇角都往上扬了扬。 沈知念问道:“可知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小明子摇了摇头:“回娘娘,奴才辨认不出来……” 沈知念道:“请人去太医院,请唐太医过来。” “是。” 很快,唐洛川便抵达了钟粹宫,进来后恭敬地行礼。 第960章 雪蚕蜕 “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道:“起来吧。” “谢娘娘。” 唐洛川眸中带着几分担忧:“不知娘娘这时候传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小明子。” 小明子立刻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唐洛川。 沈知念眯起了眸子道:“这是昨日有人趁着六皇子的满月礼,钟粹宫人多手杂,暗中藏在宫墙里的。” “唐太医看看,瓷瓶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唐洛川眼底闪过了一丝晦暗:“是。” 宸贵妃娘娘既要照顾年幼的四皇子,又要处理宫务,每日已经够辛苦了,为何还有不长眼的人想害她? 依他看,就该把那些人统统毒死才省事…… 唐洛川没有让人看到他眼底的冷芒,从小明子手上接过瓷瓶,细细查验起来。 为了进一步确定,他对小明子道:“打一盆水来。” 小明子照做,很快就端了水过来。 唐洛川将瓷瓶里的粉末撒了一点进水里。 水面上瞬间浮起了雪花状的冰晶。 他又取了另外一些粉末,放在了烛火上炙烤。 很快,这些粉末就化为了一团学血色的雾气。 至此,唐洛川已经能确定了,抬起头面色凝重道:“娘娘,这个瓷瓶里装的,是一种名为‘雪蝉蜕’的毒药。” 听到是毒药,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沈知念的眼神凉了几分,抬眸问道:“什么是‘雪蚕蜕’?” 唐洛川解释道:“雪蚕蜕是丹砂、雪蚕毒腺、西域冰蚕蛾翅粉熬炼七日而成的毒药,因成品色如鹤顶红,常有人会将两者混淆。” “雪蚕蜕的毒性,比鹤顶红更为阴毒!其特性便是微臣刚刚验证的,撒在水中会浮起雪花状冰晶,遇热则化为血色雾气。” “中毒后首先会感觉喉间腥甜,此为毒侵肺经;随后心腹绞痛如虫噬,表示毒入脾胃;最后七窍流血而亡,毒攻心脉!全程不过一盏茶时间。” “由于中毒者的尸身指甲呈青黑色,毒发时的感受宛如被鹤喙啄食内脏,民间又称这种死法为‘仙鹤衔魂’。” 听到这里,菡萏脸上满是愤怒与担忧:“难道是有人想用雪蚕蜕毒害娘娘?!” “不对……若是要对娘娘下毒,何必将毒药藏在钟粹宫。难不成……做这件事的人,是想栽赃嫁祸?!” “如果宫里有人身中雪蚕蜕身亡,最后查到毒药在钟粹宫,娘娘就说不清了……” 沈知念赞赏地看了菡萏一眼。 在宫里经历了这么多,就连菡萏都变得机灵了不少。 不管怎样,雪蚕蜕的毒性如此强烈,让人防不胜防,知道解毒之法才是最要紧的。 虽说将它藏在钟粹宫的人,现在没想着对她下毒,可焉知对方哪天会动心思。 沈知念看向唐洛川问道:“你可能配制出雪蚕蜕的解药?” 唐洛川拱手道:“回宸贵妃娘娘,雪蚕蜕的毒性虽强,解毒却简单,只需要服下‘牛黄冰珀散’就行。即用冬至日采集的冰珀磨粉,混以牛胆内结石磨成的粉。” 沈知念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做这件事的人既然想栽赃嫁祸本宫,按理说应该选无药可解的毒才对。这样有人中毒身亡后,本宫身上的罪名才会更大。” “为何会选解毒之法如此简单的雪蚕蜕?” “若中毒之人轻而易举就被救了回来,本宫不可能被重惩。” 唐洛川瞬间明白了沈知念的意思:“娘娘,您是说在钟粹宫藏雪蚕蜕的人,可能不是要害别人,而是想把毒下到自己身上,然后贼喊抓贼栽赃您?” 沈知念点点头:“本宫的确有这样的猜测。” “但目前也只是猜测而是。” “或许那人就是料到本宫会这么想,故意误导本宫。” 菡萏气愤道:“娘娘自管理后宫以来,处事公允,待六宫的妃嫔皆不薄。连宫人们都说,娘娘协理六宫,他们过的日子,可比以前在柳贵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容易多了。” “娘娘究竟是哪里对不住她们,她们要这样处心积虑害娘娘?!” 菡萏心里其实明白,不需要原因。 娘娘受宠,在那些人眼中就是最大的罪过。 毕竟宫里谁不想踩着别人往上爬? 她只是气不过罢了。 沈知念也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 现在雪蚕蜕是唯一的线索,她问道:“唐太医,说说这种毒药的来源。” “是。” 唐洛川耐心地解释:“此毒产自南海诸岛中,最凶险的崖州岛。岛上终年被瘴气笼罩,遍布各种危险的生物。” “百年雪蚕便生长在崖州岛,以幼虫毒腺、丹砂混合西域冰蚕蛾翅粉制作。待冰蚕化作蝉蛹时,用滚烫的鲛人油浇淋蜕壳。所得蝉蜕经烈日暴晒后呈雪白色,故名‘雪蝉’。” 沈知念若有所思道:“丹砂随处可见,雪蚕生长在崖州,冰蚕蛾则来自西域……” 芙蕖道:“娘娘,说起西域……春贵人乃是西域第一美人,难不成此事与她有关?” 沈知念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故意这么做,想把嫌疑往春贵人身上引。” 随即,她看向了小明子,吩咐道:“你即刻去暗中调查,看宫中除了春贵人以外,还有谁与西域或崖州有关。” 事关重大,小明子立即道:“奴才明白!” 菡萏问道:“娘娘,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知念缓缓道:“那人并不知道本宫已经发现了雪蚕蜕,你们保守秘密,莫将此处传扬出去。” “幕后之人既做了这样的事,想必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只要看中毒之人是谁,还有众人的反应,便能得到更多线索了。 “是!” 芙蕖看向唐洛川手中的瓷瓶:“那……这毒药如何处理?”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将雪蚕蜕留在钟粹宫,终究是一个隐患。 沈知念忽然想起,所有人都说,是王嫔因为嫉妒在,才在大公主生辰宴那日,想挑拨大公主对付她。 第961章 藏到水溪阁去 然而一番观察、分析下来,沈知念却觉得,此事是春贵人所为的可能性更高。 能让大公主恨上她更好,就算不能,也有王嫔顶包。 沈知念从来都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既如此,她怎能不好好回春贵人一份“大礼”呢? 想到这里,沈知念勾唇一笑,看向小周子,意味深长道:“既然雪蚕蜕里有一味原料来自西域,自然是让它去到更熟悉的地方。” “小周子,你趁着夜色,悄悄将它藏到水溪阁去,莫让人发现了。” 就算大公主的事,是她冤枉了春贵人,又如何? 春贵人是晋王送进宫的奸细,真被冤枉了,也不冤。 娘娘已经许久没有让他做这样的事了,小周子都担心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此刻听到熟悉的吩咐,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是!” “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沈知念想了想,又交待道:“倒也不必藏得太严实。” 不然事发后,慎刑司的人在水溪阁找不到雪蚕蜕可怎么办? 小周子点头道:“奴才明白!” 唐洛川垂首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欣赏与敬佩。 初见时,宸贵妃娘娘单纯又善良,如一朵纯洁的栀子花。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然而在深宫,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持单纯、善良。 除非是死人。 如今的宸贵妃娘娘,褪去了两年前的青涩,充满智慧,临危不乱。 无论是怎样的她,在他心中都是最好的。宸贵妃娘娘配得上世间的一切美好,包括……后位! 他会尽自己所能,助宸贵妃娘娘一步步登上那个位置! 时间已经不早,这个插曲过后,唐洛川便拱手道:“若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夏风,送唐太医出去。” 夏风福了一礼:“是。” 菡萏注意到,以往跟唐太医有关的事,娘娘都是让芙蕖去做。 自从唐太医和芙蕖说清楚后,娘娘便减少了两人接触的机会。 这样对芙蕖才是最好的。 娘娘一直都在为她们着想啊! 翌日。 八月初八。 小周子一大早就进来了,行完礼后压低了声音汇报道:“……娘娘,奴才已经将事情办妥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办事,本宫向来是放心的,下去歇息吧。” 小周子含笑道:“是。” 今天也璇嫔迁宫的日子,侧殿十分忙碌。 不过这些事,都是内务府的人在负责,璇嫔乐得清闲。 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绣着百合花的宫装,来主殿向沈知念告别。 璇嫔跪在地上,深深拜了下去:“……这将近两年,承蒙宸贵妃姐姐照料,臣妾才能在宫中安然度日,甚至成为了一宫主位。” “今日臣妾就要搬去承乾宫了,愿宸贵妃和四皇子以后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沈知念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你与六皇子亦是。” 这个插曲过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璇嫔便离开了。 沈知念抱着玉雪可爱的四皇子跟他说话,逗得他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菡萏等人在旁边看着,眼底也满是笑意。 主殿里一片其乐融融之色,宫人们也都各司其职。 芙蕖吩咐道:“……这是娘娘抄好的经书,夕颜,你将它送到雨花阁供奉起来。” 沈知念虽说不信佛,但法图寺的高僧上次进宫,是为宝玺裂开的事祈福消灾,她自然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是。” 楚夕颜从芙蕖手上接过经书,往雨花阁而去。 雨花阁在太极殿旁边,出了钟粹宫,穿过御花园和西六宫就到了。 …… 长春宫。 小佛堂。 大公主跪在庄妃旁边,虔诚地敲着木鱼,希望佛祖可以看在她这么用心为母妃祈祷的份上,让母妃早登极乐。 不然母妃留在地狱受苦,她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庄妃侧过脸看向大公主,眼底划过了一抹无奈:“韫儿,你小小年纪,成日跟着母妃诵经做什么?” 虽说大公主刚开始不想在庄母妃面前提起母妃,免得庄母妃不高兴。可她还这么小,哪藏得住秘密。 大公主日日诵经,是为柳时清赎罪的事,早就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了。 见庄母妃并没有因此生气,大公主心里很开心,对庄母妃又亲近了一些。 此刻听到庄妃的话,大公主道:“庄母妃,韫儿只想多为母妃做一些事。” 庄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真是个好孩子。” “但你今天礼佛的时辰已经够了,让保母们带你出去逛逛吧。免得成日闷在佛堂,人都闷坏了,到时候陛下该怪母妃没有照顾好你了。” 大公主连忙道:“怎么会呢?” “庄母妃对韫儿可好了!” 庄妃含笑道:“好了,出去玩吧。” 大公主没有拒绝,起身乖巧道:“母妃,韫儿告退!” 出了长春宫,大公主不禁想起,她以前最喜欢和母妃一起在御花园抓蝴蝶了。 那时候夕颜姐姐待她也很好,时常为她作画。 现在她每次想念母妃时,就是看着夕颜姐姐曾经为她和母妃画的画像,缓解思念。 想到这里,大公主情不自禁往御花园走去。 没想到刚进入御花园,她就和楚夕颜迎面遇上了。 大公主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喜,连忙上去打招呼:“夕颜姐姐!” 楚夕颜曾经觉得大公主天真无邪,确实没将柳时清犯下的罪行,迁怒到她身上。甚至朝夕相处起来,对大公主还有了感情…… 可现在,看着这双和柳时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桃花眼,让楚夕颜情不自禁想起了,爹爹和娘亲惨死的时候…… 她知道稚子无辜,所以她不会报复大公主。但对和仇人长得如此相似的大公主,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了。 楚夕颜神色冷淡,只是按照宫规行礼:“奴婢见过大公主。” 大公主也感觉到了楚夕颜的冷淡,但她并不介意,依旧笑盈盈地问道:“夕颜姐姐,韫儿可以跟你说一会儿话吗?” 第962章 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她(161万票加更) 楚夕颜冷着脸道:“大公主,奴婢奉了宸贵妃娘娘的命令,要去雨花阁供奉佛经,恕奴婢没有时间跟您说话。” 如今伺候大公主的保母,都是庄妃安排的人,见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对大公主如此无礼,她们正准备呵斥。 但听楚夕颜说,她是为宸贵妃娘娘办事,这些保母瞬间噤了声。 大公主无奈地低下了头:“好吧……” 楚夕颜福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保母对大公主道:“大公主,您是金枝玉叶,怎可管一低贱的奴婢叫‘姐姐’?” 大公主抬起小脑袋道:“可是夕颜姐姐从前是在永寿宫伺候的,对我很好。” “母妃也说了,小孩子要有礼貌啊。” 这批保母伺候大公主的时间不长,还摸不准她的脾气,因此不敢顶嘴,只是心中颇为不屑。 堂堂的帝王之女,居然上赶着叫奴婢“姐姐”,果然是自甘下贱。 楚夕颜没想到,她来到雨花阁将佛经供奉好,返回钟粹宫的时候,大公主竟还在御花园。 一看到楚夕颜,大公主就快速往这边跑了过来,很显然是专门在等她:“夕颜姐姐!” 楚夕颜皱着眉头,压下心中的不耐,再次行礼:“……不知大公主有什么吩咐?” 大公主看着楚夕颜冷淡的模样,有些伤心。 明明从前,夕颜姐姐对她不是这种态度…… 难道是因为有保母们在身边,夕颜姐姐为了不触犯宫规,才要保持尊卑有别吗? 想到这里,大公主挥了挥手,对保母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保母们虽说不敢违抗大公主的命令,但更不敢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她们只是退到了远处,依旧可以看到大公主的地方。 “夕颜姐姐……” 大公主刚开口,就被楚夕颜福了一礼打断了:“大公主,您身份尊贵,而奴婢卑贱,请您以后称呼奴婢的贱民即可,万万不可再叫奴婢‘姐姐’,折煞奴婢了。” 楚夕颜虽说说着恭敬的话,可大公主明显感觉到了她疏离的态度。 大公主有些伤心:“夕颜姐……夕颜,你还在恨韫儿的母妃吗?” 不管是大公主,还是楚夕颜,都明白这里的“母妃”指的是柳时清。 提起害死自己爹娘的凶手,楚夕颜眼底翻涌起了恨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柳贵人已被陛下赐死,所有恩恩怨怨,早就一笔勾销了。奴婢不知大公主现在提起此事,还有什么意义?” 大公主真诚道:“夕颜,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庄母妃的佛堂,为母妃诵经赎罪。你就不要再怪母妃了,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做好朋友,好不好?” 看着大公主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楚夕颜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单纯到以为念几句经,就可以消除柳时清犯下的罪行? 明明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人死债消,她没打算再计较这些事,为什么大公主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然而尊卑有别,楚夕颜心中即便有再多怒火和怨气,也只能耐着性子,用平静的语气道:“大公主,奴婢刚才说了,奴婢和您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不配做您的朋友。” “夕颜,你这就是还在生韫儿和母妃的气了……” 大公主扁扁嘴,那双和柳时清极为相似的,漂亮的桃花眼里蓄了一层泪水:“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母妃已经不在了,韫儿也在为她赎罪了,你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原谅母妃,为什么心中一定要充满仇恨呢?” “夕颜,韫儿真的在为母妃念经赎罪了,你不要这么小气,就原谅母妃吧,好不好嘛?” 她是真的很想继续和夕颜姐姐做好朋友啊。 楚夕颜心中忽然就涌起了一阵无明火,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 即便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此刻还是绷不住了。 她望着大公主,嘲弄地问道:“原谅?大公主,您说得可真容易!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将杀父、杀母之仇,全部化解于无形!” “若有人先是活生生打死了你娘,派出去的侍卫后又杀了你爹,她的女儿却理直气壮地跑到你面前,要求你原谅她,你做得到吗?!” “大公主,你饱读诗书,应该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大公主的爹,可是当今帝王…… 楚夕颜也是真气疯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 大公主却没有生气,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夕颜,韫儿做得到的。” “就像韫儿刚才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对方是真心悔过了,韫儿会原谅她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可以像韫儿一样,放下心中的仇恨,以后开开心心地生活呢?” “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做最好的朋友呀!” 对上大公主纯真的眼神,楚夕颜纵使有满心怒火,此刻也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大公主真的是双重标准,说这番虚伪的话,她有一万种方式去反驳对方! 可大公主的眼神和表情告诉楚夕颜,她是认真的。 纵使有人真的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爹娘,只要悔过,她就可以原谅。 这一刻,楚夕颜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大公主了…… 是过分善良,还是…… 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夕颜狠狠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诸多情绪,给大公主行了个一丝不苟的礼:“大公主,宸贵妃娘娘身边还等着奴婢伺候,奴婢就先告退了。” 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夕颜姐姐……” 大公主望着楚夕颜的背影,很是失落和伤心,桃花眼里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见楚夕颜离开了,保母们都围了过来。 看到大公主脸上的眼泪,她们瞬间吓了一跳:“大公主,您怎么哭了?!” “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宫女欺负您了?!” 第963章 治宸贵妃娘娘一个御下不力之罪 “一个卑贱的宫女,居然敢惹大公主掉眼泪,光凭这一点,她就该死!” “大公主,您快别哭了,等回去后奴婢们一定禀告娘娘,让她狠狠惩治那个宫女!” “是啊,您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她了,开心一点吧。” “……” 大公主忽然抬起了脑袋,连连摇头道:“不!不要!”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母妃……” 她是想跟夕颜姐姐重归于好,继续做好朋友,不是想害对方受罚。 保母们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法理解。 堂堂的金枝玉叶,为何要这么在意一个奴婢? 大公主是主子,刚才那个小宫女是奴婢。大公主便是让她去死,她也不该有任何怨言,竟敢惹哭大公主,落到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不过保母们也看出来了,大公主性子软弱,若她们继续这个话题,恐怕她会哭得更厉害。 保母们只得哄道:“好好好,大公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您别哭了……” “要是让陛下知道,奴婢们带您出来,却让您在御花园掉了眼泪,奴婢们都没有好日子过的……” 大公主忽然想起,之前在慈宁宫的时候,就因为那批保母和嬷嬷没有照顾好她,皇祖母把她们全部打死了。 大公主不想再连累眼前这批保母,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这个插曲过后,她也没了游玩的心思,闷闷不乐地回了长春宫。 恰好这时,庄妃礼完佛,从小佛堂出来了。 看到大公主这副模样,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关切地问道:“韫儿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出去玩,玩得不开心?” 大公主行了一礼:“韫儿见过母妃。” “回母妃,韫儿没事。” 她真的不能连累夕颜姐姐。 庄妃没有为难大公主,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好了,回去歇着吧。” 大公主点了点头:“韫儿告退。” 她离开后,庄妃立即召了今日跟着她的那批乳母过来,抬眸问道:“大公主今天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保母们如实道:“回娘娘,大公主今日去御花园玩,遇到了一个小宫女。” “但不知为何,大公主对她的态度十分热络,可那个小宫女面上看着对大公主恭恭敬敬,态度却很冷漠。” “即便如此,大公主还是想跟对方说话,甚至在她去办事的时候,大公主依旧在御花园等着她。” “后来,大公主让奴婢们退到了一边,奴婢们也不知道,那个小宫女跟大公主说了些什么。她离开后,大公主就开始哭个不停了……” 庄妃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竟有此事?” “那名小宫女是何人?” 楚夕颜在后宫,虽不如菡萏和芙蕖那样出名,但她是在沈知念身边伺候的。这些保母听到她跟大公主的对话,自然记下了她的名字和身份。 “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夕颜。” 楚夕颜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这些保母猜测道:“奴婢们听大公主说,她从前在永寿宫伺候。” “故而奴婢觉得,那个叫夕颜的宫女,应该城府颇深,从前在永寿宫的时候,各种巴结、讨好大公主。大公主年纪小,心思又单纯,因此对她有了依赖之心。” “后来柳贵人失势,夕颜被调去了钟粹宫。宸贵妃娘娘与柳贵人素来不睦,她自然捧高踩低,对大公主也不会有好脸色。” “故而今日,大公主才会这么伤心。” 即便良妃的脾气向来温和,听到此事,脸色也微微一沉:“岂有此理!” “大公主乃金枝玉叶,岂是一个奴婢能欺负的?更何况她还惹哭了大公主!” “本宫相信曾贵妃娘娘处事向来公允,即便知道了此事,也不会轻易饶恕她!” 若离站在旁边,瞬间就听明白了庄妃的意思。 是啊,宸贵妃娘娘作为后宫位分最高的人,为人又阴险狡诈,任何人都抓不住她的小辫子。 可今天,宸贵妃娘娘竟纵容身边的宫女,把大公主欺负哭了。 这要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若离立即道:“娘娘,依奴婢看,您就该将此事禀报陛下,让他狠狠惩处那个宫女!最好再治宸贵妃娘娘一个御下不力之罪!” 庄妃却摇了摇头:“一个小宫女犯下的错误,何必惊动陛下?本宫相信宸贵妃娘娘会秉公处理此事。” “来人,传本宫的肩舆,本宫要去钟粹宫。” 陛下日理万机,若被这点小事打扰,定会心生不悦。也会觉得她抚养不好大公主,这才多久,就出了这种事。 而她去钟粹宫将此事禀报宸贵妃,呵…… 沈知念若是不处置楚夕颜,满宫都会觉得,她居然纵容奴婢欺负大公主,实在是过分! 就算她与柳贵人从前有什么深仇大恨,柳贵人早就死了,她为何还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容不下? 沈知念如果处置了除夕颜,就更好了……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得看主人! 庄妃看似是针对那个宫女,实际是借此打沈知念的脸! 若离感叹道:“陛下那么疼爱大公主,若是知道此事了,宸贵妃娘娘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娘娘啊,您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只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庄妃含笑点了点头:“都是后宫的姐妹,本宫相信那名宫女做的事,宸贵妃娘娘也不知情。何必将事情闹大,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呢?” “陛下每日处理政事,已经够烦心了,本宫不能再为他增添烦恼。” 这下不仅是若离,就连保母们都觉得,娘娘当真是识大体! 换成其他宫里发生这种事,还不闹个天翻地覆,以此来获得陛下的关注! 像娘娘这么懂事的主子,当真是不多了。 庄妃扶着若离的手往外走去,坐上肩舆,一路去了钟粹宫。 …… 回去的路上,楚夕颜回想着大公主说的话,眼眶忍不住越来越红…… 如果大公主和她,真的只是单纯的仇人就好了。 第964章 来兴师问罪的吗 可大公主的天真是真的,单纯是真的,不谙世事是真的,没经历过人间疾苦也是真的。 潜伏在永寿宫的那段时间,纵使她心怀目的,也是真的把大公主当过朋友。 所以今日,听大公主一脸天真地说着,让她原谅柳时清,她们继续做朋友的话。楚夕颜愤怒的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一个没经历过任何苦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如何会明白何不食肉糜的道理? 楚夕颜只庆幸,纵使心中难过、愤怒,她也始终保持着理智,对大公主的态度恭恭敬敬。 不然尊卑有别,她会被人治罪不说,还会连累宸贵妃娘娘。 回到钟粹宫,楚夕颜遇到了小明子,颔首打招呼:“明公公。” 小明子一眼就看出了,楚夕颜的眼眶有点红。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关切地问道:“夕颜,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你去雨花阁送佛经的时候,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别说楚夕颜在娘娘身边较为得脸,便是钟粹宫随随便便一个洒扫的宫女,外人也不敢欺负啊,不然岂不是打娘娘的脸? 楚夕颜摇了摇头:“没有。” “多谢明公公关心,我不碍事。” 小明子温声道:“你看你都快哭了,还不碍事?跟我说说吧,究竟怎么了?” “咱们钟粹宫的人,可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楚夕颜本来不想提起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可又担心会有什么变故,连累娘娘。 于是她低着头,一五一十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小明子是知道楚夕颜身世的,听完后有些沉默,看她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同情。 然而大公主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他也无法过多苛责她说的话。 况且大公主是主子,他们只是宫人,哪敢在背后编排呢。 小明子只能安慰道:“夕颜,你别难过了。长春宫距钟粹宫远,你以后碰到大公主的几率屈指可数,好好在钟粹宫当差,过好日子就好了。” 楚夕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自从柳时清伏诛后,她就慢慢试着放下心中的仇恨,好好活着了。 因为她知道,爹爹和娘亲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看她一辈子都生活在仇恨中。 她过得好,爹爹和娘亲才会开心。 而且宸贵妃娘娘待下宽厚,钟粹宫的宫人们也都好相处。 尤其是明公公,平日里对她多有关照。 在这里生活,她已经比宫里的许多宫女,过得都要好了。 楚夕颜很满意,也很珍惜这种生活。 大不了以后,她离大公主远远的,就算偶尔碰到了,也找机会避开就好了。 小明子冲楚夕颜温和地笑了笑:“好了,你进去复命,顺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一声,也好让娘娘心中有数。” 楚夕颜“嗯”了一声,进了内室。 行完礼后,她垂首道:“……娘娘,奴婢已经将您抄好的佛经,放到雨花阁供奉好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本宫知道了。” 随即,楚夕颜又道:“还有一件事……奴婢今天去雨花阁的路上,在御花园遇到了大公主……” 她刚把来龙去脉说完,夏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庄妃娘娘求见。” 沈知念下意识看了楚夕颜一眼。 不知怎么的,楚夕颜心中忽然生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庄妃娘娘是为了大公主,来兴师问罪的吗? 可是在御花园,她对大公主的态度始终恭敬,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难道她不想跟,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女儿做朋友,也是一种罪吗? 沈知念道:“传她进来吧。” 夏风道:“是。” 庄妃今天穿着一袭素色宫装,打扮得很是雅致,身上还有淡淡的檀香味。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心绪宁静的感觉。 进来后,庄妃朝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若离也跟在庄妃身后,恭敬地行礼。 但她心里是不屑的。 宸贵妃娘娘年纪轻轻,就让自家娘娘给她行这样的大礼,她受得住吗? 难怪娘娘平日不愿意来钟粹宫,谁乐意拜见一个,昔日位分比自己低无数品的人啊! 沈知念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道:“起来吧。” “赐座。” 庄妃道:“谢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猜到了庄妃过来的目的,却还是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来钟粹宫做客了?” 庄妃似乎有些无奈:“臣妾知道宸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又要照料四皇子,还要侍奉陛下,每日诸事繁忙,本不该过来打扰。” “只是……臣妾膝下没有子嗣,幸得陛下垂怜,才抚养了大公主。大公主于臣妾而言,就是臣妾的命根子。” “谁知她今日去御花园玩耍时,竟被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宫女给弄哭了。见大公主哭得眼睛都肿了,臣妾实在是心疼得紧……” “臣妾明白,宸贵妃娘娘御下极严,定然不会纵容宫女做出以下犯上之事。所以才想着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免得生出了不该有的误会。” 楚夕颜听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她没有以下犯上,更没有对大公主不恭敬,只是不想和大公主做朋友而已。 难道大公主因此哭了,也要怪罪到她头上吗? 可是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楚夕颜已经十分明白,尊卑有别的道理。 她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解释道:“请宸贵妃娘娘和庄妃娘娘明鉴!” “奴婢今天的确在御花园遇到了大公主,跟她说过话。可奴婢并未对她不敬,更未以下犯上啊!” “大公主的保母,和御花园里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请宸贵妃娘娘和庄妃娘娘明鉴!” 她的娘亲,当初就是因为柳时清一时发怒,而丢了性命。 她不想和娘亲一样,因为大公主哭一哭,就被活活打死…… 若离低头蔑视着楚夕颜,冷冷地问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大公主跟你说完话,就忽然哭了起来,难道有假?!” 第965章 或许能挖出更有意思的东西来呢(73万赏) 楚夕颜咬着嘴唇,纵使心中满是愤怒与委屈,亦无可奈何。 因为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即便她什么都没做,大公主跟她说完话就哭了,她就罪该万死。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历尽千辛万苦,才联合宸贵妃娘娘报了血海深仇,只想好好开启新的人生,好好活着。 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去寻小宝。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让她如意?! 这一刻,楚夕颜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不! 不!! 她不认命!!! 没有犯过的罪,她绝对不认! 庄妃娘娘可以因为大公主哭了,而处死她,但不能说她以下犯上。 她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楚夕颜继续磕着头道:“奴婢知道大公主是金枝玉叶,更是庄妃娘娘和陛下的掌上明珠,又怎会不要命,做以下犯上的事呢?” “奴婢真的没有啊!” 庄妃没有说话,轻轻皱着眉头,为难地望着沈知念。 似乎在说夕颜是宸贵妃娘娘宫里的人,她只是把事情的原委道明,要如何处置夕颜,全凭宸贵妃娘娘做主。 殊不知庄妃越是这种态度,越将沈知念架了起来。 正因为她高居贵妃之位,协理六宫,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若她偏袒自己的宫女,任由大公主在一个奴婢身上受委屈,今后还如何服众? 宫中,甚至朝野,都会生出无数流言蜚语。 这看似是大公主和楚夕颜之间发生的事,实则是庄妃与沈知念的博弈! 沈知念掩去了眼底的冷芒,看向庄妃道:“庄妃这话本宫不明白了。” “你说大公主因为本宫宫里的人哭了,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免得生出不该有的误会。” “可大公主由你抚养着,住在长春宫,你为何不直接问她,在御花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反而跑到本宫的钟粹宫来询问。” “庄妃究竟是想弄清事情的原委,还是想借大公主之名,对本宫兴师问罪呢?!” 说到最后,沈知念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庄妃连忙起身,弯着腰谦卑道:“宸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妾实在惶恐……” “娘娘也知道,大公主自从知晓柳贵人的死讯后,情绪就一直不稳定。这段时间,臣妾日日带着她礼佛念经,才让大公主的情绪稍微平静一点。” “大公主哭着回去时,臣妾也问过她这件事,只是她不肯告知。” “臣妾也是担心,若继续询问下去,会让大公主情绪失控,这才想着来钟粹宫,找夕颜问一问原因。” “宸贵妃娘娘实在是误会臣妾了。” 沈知念这才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你们说,夕颜以下犯上,把大公主惹哭了。她却说,自己并未做过这等不要命的事。” “大公主金尊玉贵不假,可本宫身边的人,也不能让人随意冤枉了去。不然岂不是要让人议论,本宫像柳贵人一样是非不分,草菅人命了。”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来人,传今日伺候大公主的保母,还有在御花园当值的宫人过来!” 小明只应了声“是”,快速跑了出去。 他刚才就担心,庄妃娘娘会不会借此事针对夕颜,从而打娘娘的脸。 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在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 虽说娘娘宽厚,可许多事,只怕娘娘也身不由己。 就像大公主生性纯良又如何?从前不管是柳贵人,还是太后娘娘,要杖毙她的乳母和保母,大公主还不是没有任何办法。 但愿夕颜能平安渡过这一劫吧! 很快,保母和宫人们便都被传唤过来了,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楚夕颜跪在旁边,眼中渐渐渗出了泪花。 这件事若放在其他主子身上,为了避免麻烦,只怕直接就下令将自己打死了。 不管最终的如果结果如何,娘娘愿意为她彻查,她心中就非常感激了! 沈知念看向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威严:“今日在御花园,大公主与这名宫女之间发生了何事?把你们看到的,听到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若有人敢有半句虚言,本宫绝不轻饶!” 众人的身子颤了颤:“是……” 保母们虽说是庄妃的人,但给她们一万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在宸贵妃娘娘面前说谎。 “回宸贵妃娘娘,奴婢们今日奉庄妃娘娘的命令,带大公主在宫中玩耍。大公主去了御花园,遇到了这名叫夕颜的宫女。” “后来大公主要单独跟她说话,便支开了奴婢们。” “奴婢们也不知道,夕颜和大公主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夕颜离开后,大公主便红了眼眶,哭了许久……” 宫人们的说辞,和这些保母差不多。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没有串供的可能。在御花园当值的宫人,也没必要这么做。 看来保母的话属实。 沈知念又问道:“那从你们看到的,夕颜可有对大公主不敬,或者以下犯上的地方?” 这保母们对视了一眼。 不管是见面,还是离开时,这名宫女行的礼都挑不出一丝错处,当然算不得不敬,更算不得以下犯上。 要真说不敬……那就是大公主刚遇到她,想跟她说话时,她神色冷淡地拒绝了,说自己要去雨花阁为宸贵妃娘娘办事。 然而这话,保母可不敢说。 因为夕颜是钟粹宫的宫女,办宸贵妃娘娘交代的差事,本来就是最要紧的,哪能算对大公主不敬呢? 于是,众人只能道:“回宸贵妃娘娘,从奴婢们的眼睛看到的,夕颜对大公主并无不敬。” “只是奴婢们走开后,她与大公主说了些什么,奴婢们就不得而知了……” “想必这才是大公主哭泣的原因吧。” 庄妃同样好奇。 甚至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或许能挖出更有意思的东西来呢…… 第966章 若离被掌嘴 庄妃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了楚夕颜,声音还算温和:“夕颜,你倒是说说,你今日究竟与大公主讲了些什么,为何她会伤心到哭泣?” “本宫相信,你是宸贵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定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若此事你真的没错,本宫一定不会怪罪你。” 庄妃看起来十分和善,就像佛堂里的菩萨。 然而楚夕颜在钟粹宫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听说了庄妃的真面目。她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庄妃的这番话。 即便如此,楚夕颜的面色还是变得惨白一片。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她只是不想与仇人之女做朋友,所以拒绝了大公主的示好,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这里是皇宫,主子说一,奴婢不能说二。 她一个宫女,居然不知好歹,胆敢拒绝大公主,这就是死罪! 楚夕颜没想过说谎。 不是因为她诚实,而是事实不允许。 她与大公主的对话,旁人不知道,大公主却是一清二楚的。 或许大公主没有主动害她的心思,可大公主的性子如此单纯,只怕庄妃娘娘耐心诱哄几句,她就会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届时,自己欺瞒上位,又会罪加一等! 而且这件事闹得越大,对宸贵妃娘娘越不利。 宸贵妃娘娘对她恩重如山,她怎么连累对方? 想到这里,楚夕颜把眼睛一闭,视死如归道:“回庄妃娘娘,因着奴婢从前是在永寿宫伺候的,故而大公主看到奴婢觉得亲切,提出要与奴婢做朋友。” “但奴婢的身份如此卑贱,怎配做大公主的朋友?” “所以奴婢如实跟大公主说,尊卑有别,请她以后不要再叫奴婢‘姐姐’,直呼奴婢的贱名即可。” 楚夕颜看似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惜……这里是皇权至上的皇宫!什么时候需要讲对错了? 主子不高兴,宫人就得死! 若离立即呵斥道:“你的确身份卑贱,不配做大公主的朋友。可什么时候主子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拒绝了?你根本就是没把大公主放在眼里!” “可怜大公主心思简单,竟被你一个昔日伺候她的贱婢伤了心,你真是罪该万死!” 沈知念目光凌厉地看向了若离:“放肆!” “本宫和庄妃还在这里呢,什么时候本宫的钟粹宫,轮得到你插嘴了?!” 若离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道:“宸贵妃娘娘恕罪!” “奴婢、奴婢只是见大公主受了委屈,一时气不过而已……” 沈知念冷哼道:“你说夕颜不知道规矩,难道你就知道吗?!” “依本宫看,就是庄妃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菡萏,掌嘴!本宫今天就替庄妃,好好教教这个贱婢规矩!” 菡萏应了声“是”,立刻接过小周子递过来的戒尺,对着若离的脸噼里啪啦抽了起来! 还是小周子贴心啊,不然她用手抽,这么大的力度,手该有多疼。 若离想挣扎,却被小明子和小周子按着动弹不得。 她在长春宫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底下的宫女、太监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若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 她看向庄妃,刚想张嘴求饶,菡萏的戒尺又抽了过来,打得她说不出话来! 饶是庄妃的涵养再好,此刻脸色也骤然变了! 她今日过来,是想借夕颜之事,落宸贵妃的面子。为何到头来,被打的竟是若离?! 就像她之前说的,打狗也得看主人。宸贵妃表面上是在惩处若离,实际上打的却是她的脸! 可偏偏……庄妃挑不出一丝错出来。 因为的确是若离先僭越的。 平日里她就说过无数次,让若离谨言慎行,可每一次若离都不听,喜欢碎嘴子,这回碰到钉子了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 面对沈知念,此时此刻,庄妃不仅不能为若离求饶,还得低着头向沈知念请罪。 “是臣妾没管教好手底下的宫女,劳烦宸贵妃娘娘教训她了,还望娘娘息怒。” 见差不多了,沈知念这才淡淡地抬了抬手。 菡萏停下了动作,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满宫的大宫女里,就若离的嘴巴最碎,她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 今天托娘娘的福,得到机会将若离的牙齿都快打掉了,真是爽啊! 沈知念垂眸乜了若离一眼,淡声道:“今日是看在庄妃的份上,本宫才对你小惩大戒。你记住,钟粹宫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若离的脸高高肿起,漂亮的容颜都快变成猪头了,脸痛得几近麻木。 此刻看着妩媚动人的宸贵妃,若离就像看到了恶鬼一样,眼中满是惊骇! 然而她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连连点头,含糊不清道:“奴婢……奴婢明……明白……” 凭什么啊! 她在长春宫伺候这么久,娘娘都没打过她,最多就是训斥她两句。宸贵妃居然一出手,就让人将她打成了这样…… 真是个毒妇! 贴身宫女被掌嘴,打的是妃嫔的脸面。此事传开了,庄妃必定会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然而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脸色就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在她心中激起波澜。 庄妃看向了沈知念,缓缓道:“见宸贵妃娘娘如此明察秋毫,赏罚分明,臣妾就放心了,想必您一定不会徇私枉法。” “虽说宫女的确不配与大公主做朋友,可不管怎样,她惹哭了大公主,是不争的事实。” “不知宸贵妃娘娘打算如何惩处夕颜呢?” 沈知念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夕颜就磕了一个响头,跪伏在地上道:“惹哭了大公主,奴婢罪该万死,愿意接受杖刑!” 她不会傻到跟宫里的主子们,跟大公主,讲什么是非对错的道理,那就太愚蠢,太可笑了! 而且,她也不愿让宸贵妃娘娘为难,甚至因此被人诟病。 沈知念的眸色深了深。 因为大公主被杖毙、处死的宫人还少吗? 此事若是传扬开,就算南宫玄羽不计较,柳太后也会要了楚夕颜的命! 第967章 本宫要一个宫女的命做什么 在其位,谋其政。 沈知念既做了这个贵妃,协理六宫,就会公允处事。 如果钟粹宫的人犯了宫规,她绝不会包庇。 可这件事平心而论……沈知念认为,楚夕颜并没有做错什么。 换成她,她不报复仇人的女儿都不错了,怎么还与对方做朋友? 与其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那些爱护大公主的人,非要因为楚夕颜的“不识时务”要了她的命,不如现在就将事情解决。 沈知念看向了楚夕颜,缓缓道:“既然你知错,并且认罚,那本宫就成全你。” “来人,夕颜惹哭了大公主,将她拖出去打二十杖,以儆效尤!” 随即,沈知念给小明子使了个眼神。 在宫里,打板子也是讲技巧的。 有些板子表面上看着轻飘飘,好像没使力一样,其实内里早就被打坏了,受刑之人往往活不长。 而有些板子打的时候看起来骇人,实则受的只是皮外伤。 小明子瞬间心领神会,将楚夕颜带了下去。 “谢娘娘饶命!” 楚夕颜真心实意地给沈知念磕了一个头。 因为她明白,这次的事,她如果落在其他人手上,肯定就直接被杖毙了。 娘娘只罚了她二十大板,已经很仁慈了。 楚夕颜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扛过去。 不然爹爹和娘亲在九泉之下见到她,该有多伤心…… 楚夕颜默默在宫中祈祷,如果她能渡过这一劫,以后再也不要遇到大公主了。 不然她哪句话说得不对,大公主哭一哭,满宫的人都会为大公主讨公道。 这一次她运气好,说不定下一次,就真的要落到跟娘亲一样的下场了…… 楚夕颜被小明子带下去后,沈知念看向了庄妃,缓缓问道:“不知本宫这么处置,庄妃可满意?” 换成其他妃嫔肯定会说,大公主可是掉金豆子了,二十杖怎么够?这样的贱婢,就该活活打死才对! 然而庄妃信佛啊,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这次来钟粹宫,也是说想解开误会。 虽说沈知念早已撕下了她的伪装,宫中也有很多人明白庄妃的真面目了,但她依旧不该本心。 这样的人,怎会残忍地要别人的性命呢? 故而听到沈知念的问话,庄妃点了点头道:“宸贵妃娘娘处事公允,不包庇自己宫里的宫女,臣妾敬服,自然没有不满意的。” 放在正常情况下,若离肯定要站出来说些什么了。 毕竟作为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很多娘娘不方便说的话,她要代劳。 然而……若离的嘴被菡萏打得高高肿起,脸牙齿都松动了,哪还说得出话来? 就算能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沈知念……她也不敢在钟粹宫放肆了。 此事便算彻底揭过去了。 沈知念端起茶杯道:“本宫还要处理宫务,庄妃既然满意了,那便退下吧。” “是。” 庄妃起身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楚夕颜正在院子里,被按在春凳上行刑。 若离从她身边经过时,眼底满是凉意。 敢对大公主不敬,但愿二十杖下去,能要了这个贱婢的命! 回长春宫的路上,若离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娘……娘娘,咱们今日大张旗鼓来、来钟粹宫,却……却只让那个贱婢挨了……挨了二十、二十杖,是不是……太、太便宜她了?” 若离甚至觉得,自己受的伤都比楚夕颜重呢…… 庄妃道:“你当真以为本宫到钟粹宫,是为了让宸贵妃娘娘处死夕颜?” “本宫要一个宫女的命做什么?” 她只是想让宸贵妃亲自处置自己宫里的人,如此一来,宸贵妃的颜面必然会受到损伤。 至于楚夕颜是死是活,庄妃并不关心。 去钟粹宫之前,若离就明白庄妃的目的了,此刻不禁有些心虚。 因为如果不是她,娘娘此行就达到想要的效果了…… 果不其然,庄妃看若离的眼神有些冷:“原本一切都在按照本宫的预想发展,事情传开了,众人也会觉得宸贵妃御下不严,可你偏偏要多嘴!” “你是本宫的贴身宫女,却被钟粹宫的人掌嘴成了这样,传出去了本宫的颜面何存?!” “夕颜身份低微,这样一来,没有人会关注她了,所有人都会看你,看本宫的笑话!” 若离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心虚归心虚,可心理还是很不平衡:“娘娘,宸贵妃、宸贵妃娘娘许是抱着、抱着同样的心思,这是借……借奴婢敲打您呢……” “奴婢……奴婢也是遭了无……无妄之灾啊……” 庄妃气得胸口微微起伏着:“本宫平日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让你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可就因为本宫对你太宽容了,你从未将本宫的训诫放在心上,这次尝到苦头了吧?” 若离心里十分委屈。 可她看得出来,娘娘这次伤了面子,是真的生气了。 她不敢再顶嘴,老实道:“奴婢知、知错,以后……以后一定谨、谨言慎行,请娘娘息怒!” 庄妃没有再看若离,道:“这段时间你就先休息,把伤养好了再说,让若即近身伺候本宫吧。” 若即和若离都是庄妃的陪嫁,只是她为人太过老实本分了,平日被若离打压得出不了头,因此没什么存在感。 听到这话,若离猛然抬起头,心中涌起了一阵危机感! 过去不管怎样,娘娘都没有让人取代过她的位置。 难不成这一次,若即那个小蹄子,要踩着她出头了?! 然而看着庄妃的脸色,若离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道:“是……” 随即,庄妃又交代道:“今日的事,任何人都不许跟大公主提起!” 相处了这么久,庄妃已经很了解大公主了。 她太过善良,甚至善良得过了头。 如果大公主知道,她去钟粹宫兴师问罪,让夕颜因此受罚,肯定会又愧疚,又心疼,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若大公主为了避免再次伤害到夕颜,从此不往夕颜身边凑了怎么办? 第968章 套话(74万打赏值加更) 钟粹宫滴水不漏,大公主和夕颜,可能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庄妃尝到了甜头,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听到她严肃的语气,众人立即道:“是!” 见庄妃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若离忍不住问道:“娘、娘娘,您在……在想什么呢?” 庄妃眯起眸子道:“本宫只是觉得,那名叫夕颜的宫女眼神清正,不似拜高踩低之辈。面对大公主这个昔日的旧主,她的态度为何那么冷淡?”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是拜高踩低,可陛下厌弃、赐死了柳氏,大公主依旧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得罪大公主,对她有什么好处?” “本宫总觉得,夕颜与大公之间,有什么隐情……” 若离却没想那么多,道:“不过是一个贱婢,能有什么隐情?” “娘娘,奴婢觉得,肯定是宸贵妃娘娘讨厌大公主,钟粹宫的人就有样学样。夕颜为了不在宸贵妃娘娘面前失宠,自然不敢跟大公主亲近。” “说不定此次惹哭大公主,就是宸贵妃娘娘授意的呢,她还装模作样……” 庄妃的眸色深了深,没有再说话。 还有什么办法,比直接去问大公主更好?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公主已经忘记了在御花园的不高兴,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 庄妃的仪仗到了长春宫,大公主立即迎了上来。 因为庄妃交代过,不许让大公主知道此事,若离将头埋得极低。 免得大公主看到她肿成猪头了的脸,追问个不停,到时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在大公主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庄妃身上,没注意到若离。 “母妃,您去哪里了呀,出去玩为什么不带韫儿一起?” 庄妃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本宫只是随便出去走走,下次一定带着你一起。” “嗯!” 大公主重重点头,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样东西:“母妃,您看!” 庄妃很有耐心,温声问道:“这是什么?” 大公主笑吟吟道:“韫儿刚刚让长春宫的宫女,教韫儿用草编了这只蚂蚱,韫儿想把它送给朋友。” 这样夕颜姐姐肯定就会开心了! “韫儿真是个好孩子。” 庄妃牵着大公主往里面走去,关切地问道:“本宫怎么不知道,韫儿在宫里什么时候交了新朋友,可以和本宫说说吗?” 大公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乎有些难过,低着头道:“韫儿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还算不算朋友……” 夕颜姐姐不肯原谅母妃,连带着也讨厌她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庄妃含笑问道:“韫儿说的朋友,是你白日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宫女吗?” 大公主点了点头。 庄妃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循循善诱道:“那韫儿为什么说,不知道你们还算不算朋友?” “韫儿有什么烦恼,说给母妃听好不好?说不定母妃有办法帮你解决呢。” 大公主发现,在这一点上,庄母妃和母妃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母妃,肯定会说一个低贱的宫女,哪配跟她做朋友,让她不要自降身份。 庄母妃却不会这么觉得,还会帮她解决烦恼。 不知不觉,大公主看庄妃的眼神多了几分依赖,苦恼道:“韫儿和夕颜姐姐以前是很好的朋友,韫儿最喜欢她的画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夕颜姐姐不愿意搭理韫儿了……” 庄妃温柔地问道:“是什么事呢?” 大公主有些迟疑…… 她不知道把那些事说出来,会不会给夕颜姐姐带来麻烦。 庄妃又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声音十分温柔,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韫儿不可能告诉母妃吗?” “可是母妃不知道,你跟夕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为你想办法呢?” 大公主才五岁,面对好朋友不理她了,她给对方道歉,主动示好都没有用。 大公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重新和夕颜姐姐做朋友。庄妃的话,无疑成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 大公主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望着庄妃问道:“那母妃会为韫儿和夕颜姐姐保守秘密吗?” 庄妃含笑道:“当然。” “韫儿是母妃的女儿,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母妃怎么会告诉别人呢?” “韫儿,你记住,在宫里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一定要相信母妃。” 庄妃说着,还朝大公主伸出了手:“拉钩。” 大公主也伸出小手和庄妃拉钩,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信赖之色:“嗯!” “其实……是韫儿对不起夕颜姐姐……” “夕颜姐姐的娘亲,是韫儿以前的乳母。可是有一次韫儿生病了,母妃就下令把乳母们都打死了……” “韫儿想了很多办法,夕颜姐姐都不肯原谅母妃,不肯继续跟韫儿做朋友……” 庄妃的眸子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原来如此! 她就说,她一直觉得夕颜和大公主之间,或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果然没想错! 以庄妃的聪慧,瞬间就联想起了许多事。 柳时清最开始被陛下厌弃,是因为陛下在上元节带宸贵妃出宫游玩的时候,她买通了江湖杀手,想要宸贵妃的命。 而给柳时清定罪的关键,就是夕颜这个证人! 然而她现在知道了,夕颜从一开始,就和柳时清有着血海深仇!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猜测,夕颜本就是抱着复仇的目的入宫,然后和宸贵妃联手了! 那么柳时清最开始失势,就不是她自作自受,而是……受了宸贵妃的算计! 庄妃一直都清楚,柳时清在陛下心中,是有着特殊位置的。 虽说柳时清做了许多坏事,她活着的时候,陛下或许厌弃了她。可人都已经死了,留在记忆里的,终究是美好更多。 若陛下知道这些事,肯定会重新忆起柳时清的美好。 那么……将她算计到那一步的宸贵妃,会怎么样呢? 第969章 沈知念察觉庄妃的目的 “母妃……” 见庄妃一直不说话,大公主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了她。 庄妃掩去眼底的深色,看着大公主温柔道:“母妃这不是在给你想办法么。” 大公主期待地问道:“那母妃想到了吗?” 她真的很喜欢夕颜姐姐,想跟对方继续做朋友。如果母妃能帮到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庄妃看着大公主,笑得一脸温柔:“韫儿,你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没错,但还是有一个前提,你明白吗?” 大公主摇了摇小脑袋:“母妃,什么前提?” 庄妃含笑道:“那就是‘知错’二字,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要给受害者作出补偿才行。” 大公主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天真:“可是韫儿已经跟着母妃,在佛堂念了这么久的佛经,为他们祈祷了呀。” 庄妃摇头失笑。 她都不知道是该说这孩子天真,还是该说她傻。 庄妃继续道:“韫儿做得很好。” “可是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信佛。” “于你而言,你为夕颜逝去的家人祈祷,便是替你的生母赎罪。可对夕颜来说,她不需要这种方式的补偿,而是应该给点实际性的东西。” 大公主很不解:“母妃,什么叫‘实际性的东西’?” 庄妃继续道:“夕颜的母亲是被你生母杖毙的,父亲也是被她派出去的侍卫杀死。你肯定要在其它地方给她补偿,才能化解夕颜心中的怨恨,这样她就愿意继续跟你做朋友了。” “俗话说得好,大周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陛下的,所有人的生死荣辱,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只要陛下开口赏赐,补偿夕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韫儿,陛下那么疼你,相信他肯定愿意帮你!你只要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陛下就好了。”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庄妃十分了解陛下。 他生性多疑,若知道夕颜跟柳时清有仇,说不定进宫就是为了复仇。 那么陛下一定会深想,当初柳时清被定罪,究竟是咎由自取,还是夕颜和宸贵妃联手算计了她? 而这件事,又是最天真无邪的大公主,透露给陛下的。 陛下难不成会怀疑一个五岁的孩子? 庄妃很清楚,柳时清已死,宸贵妃又是陛下的心尖尖。就算陛下真的怀疑这些事,也不会大张旗鼓去查,更不会对处置宸贵妃。 但这会成为一根刺,深深扎在陛下心中,让宸贵妃在他那里的形象,不再像从前那样完美。 假以时日,到了关键时刻,或许这根刺,就能成为扳倒宸贵妃的利器! 大公主并不知道庄妃心中所想。 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母妃说得有道理! 父皇想赏赐谁,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只要父皇愿意,就可以给夕颜姐姐很多很多东西! 那个时候,夕颜姐姐肯定不会再生她的气了! 想到这里,大公主感激地看向了庄妃:“多谢母妃教导韫儿!” 庄妃冲她慈爱地笑了笑:“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为你出谋划策,本就是应该的。” “韫儿,你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烦心事,一定要跟母妃说,知道吗?母妃肯定会想办法为你解决的!” 大公主重重点头:“嗯!” “好了。” 庄妃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你想补偿夕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大公主应了声“是”,起身道:“韫儿告退。” 随即,她拿着刚编好的蚂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等明天她就去养心殿求见父皇,让父皇好好补偿夕颜姐姐! 庄妃望着大公主欢快离开的背影,唇角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如果若离在这里,肯定会嗤笑一声,说奴婢伺候不好主子,被打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公主居然还想着怎么补偿夕颜,真是可笑! 放眼整个皇宫,也只有大公主才会这么天真又愚蠢。 虽说庄妃平时总呵斥若离,让她不得胡言乱语,但现在若离不在,没人在庄妃旁边说实话了,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 钟粹宫。 自从庄妃离开后,沈知念就坐在主位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菡萏忍不住问道:“娘娘,您是在想庄妃娘娘刚才过来的事吗?” “虽说夕颜遭了无妄之灾,但若离也被奴婢掌嘴,伤得比她更严重呢,咱们钟粹宫这回倒也不算吃亏。” 芙蕖点点头:“夕颜不过是个小宫女,而若离却是长春宫的掌事大宫女,满宫的人就算要议论、嘲笑,只会嘲笑庄妃娘娘。” “这一局,娘娘算是扳回来了!” 沈知念摇了摇头:“不。” “本宫只在想,既然庄妃已经注意到了夕颜,那会不会发现她的身世?” 菡萏轻轻皱了皱眉:“应该不会吧……” “夕颜当初进宫时,可是花了大量银子,重新伪造了身份。就连您,都是让老爷仔细查了许久,才查出端倪。” “庄妃娘娘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况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再想查出夕颜的身世,更加不容易了。” 沈知念道:“若是暗中调查,是要耗费许多时间,还不一定能查出来。” “可夕颜曾在盛怒之下,跟大公主说过她恨柳时清的原因。” “大公主心思简单,庄妃又一贯会哄骗人,很容易就能从大公主口中知道这些事。” 菡萏和芙蕖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娘娘,若是陛下知道,夕颜是为了向柳贵人复仇才进宫的,而她现在又在钟粹宫伺候……” “陛下会不会多想,觉得当初是您与夕颜合谋,算计了柳贵人?” 芙蕖感叹道:“虽说柳贵人作恶多端,可人死债消,陛下未必不会回忆起她的好。” “说句不好听的,届时,您恐怕就要里外不是人了……” 沈知念心中倒没有那么多担忧。 一是因为她不信,她和阿煦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死去的柳氏。 第970章 假死出宫 二则是因为,沈知念同样了解南宫玄羽。那个男人说他无情也无情,说他多情也多情。 正是因为知道柳时清是南宫玄羽的初恋,担心他哪天又想起了对方的好,从而将柳氏之死迁怒到别人身上。 所以从头到尾,沈知念都没有插手过这件事。 即便庄妃用楚夕颜作筏子,沈知念也不怕。 然而在后宫,每一步都必须格外谨慎小心! 沈知念如今还没登上想要的后位,自然不容许自己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形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当隐患不存在了,即便庄妃想以楚夕颜为突破口来对付她,也会扑空,甚至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里,沈知念起身道:“本宫去看看夕颜。” 菡萏和芙蕖立即跟在了她后面。 宫女的房间里。 所以说小明子监督行刑时,特意交代过负责此事的太监,让他们莫伤到了楚夕颜。 太监也是按照不严重的那种方式打的。 可再怎么样,挨板子就是挨板子,楚夕颜依然遭了罪,趴在床上痛得冷汗淋漓。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想冷笑! 大公主每一次都口口声声说,想和她做朋友,想对她好。 可是她所有倒霉的事,都是因为大公主! 大公主的这份好,她还真是消受不起。 小明子拿了药膏过来,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夕颜,这是娘娘以前赏的,唐太医研制的金疮药,对恢复伤口极有好处。” “等会儿你让其他宫女给你撒上,好好养几天,应当就不碍事了。” 在宫里当了这么久的差,楚夕颜深深明白,二十杖听起来不多,可真发了狠去打,是能要人命的。 她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全是因为明公公特意交代过。 此时此刻,楚夕颜抬起头,看小明子的眼神带了一抹感激:“多谢明公公!” “明公公,夕颜明白,今日是您救了我的命。” “如若不然……” 说到这里,楚夕颜一度哽咽。 如若不然,她应该就和娘亲一样,落到被乱棍打死的下场了…… 呵!说来真是可笑,柳时清嚣张跋扈,心肠歹毒,杖毙了她的娘亲。 大公主单纯无知,说喜欢她,想继续和她做朋友,却害她险些跟娘亲一样被打死…… 楚夕颜也不明白,他们一家人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这么一对母女? 小明子摇头道:“若没有娘娘授意,底下的人哪敢自作主张?你不该谢我,而是应该谢娘娘。” 楚夕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夕颜心中感激娘娘,却也知道明公公很关照我。” 小明子在宫里有一个“包打听”的诨号。 能做到包打听的人,自然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然而……就是如此圆滑的小明子,此刻听楚夕颜说着感谢的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颇有些局促的样子。 就在这时,沈知念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她,小明子连忙行礼:“奴才见过娘娘!” 楚夕颜也挣扎着想起身:“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沈知念淡淡抬手,道:“你的伤还没好,不用动了。” “是……” 楚夕颜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虽说她受了杖刑,大公主落泪的事,算是揭过去了。 可庄妃娘娘那么狡猾,她害怕对方借她来对付宸贵妃娘娘。 沈知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楚夕颜道:“本宫明白,你今日并未做错什么,实在是遭了无妄之灾。” “本宫罚了你二十杖,你心里可怨本宫?” 楚夕颜连忙道:“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奴婢命贱,要是让太后娘娘或者其他主子处置此事,为了给大公主出气,恐怕直接就将奴婢打死,丢到乱葬岗去喂狗了……” “奴婢又怎会不知,您用心良苦,责罚奴婢,只是为了将这件事解决,免得奴婢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奴婢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识好歹,对您生出怨怼之心?” 沈知念点了点头。 她就明白,夕颜是个聪明且识时务的。 沈知念向来欣赏聪明人,这也是她将楚夕颜留在钟粹宫伺候的原因。 只可惜……楚夕颜的身世,以及与大公主的渊源,致使生出了许多波澜。 沈知念一日没有夺得后位,就要一日小心谨慎,不能被任何人抓到把柄。 所以……夕颜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想到这里,沈知念看向了楚夕颜,道:“你如此聪慧,应该能想到,若庄妃从大公主口中,知道了你与柳时清的血海深仇,定会拿此事做文章。” 楚夕颜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她不能连累宸贵妃娘娘! 想到这里,楚夕颜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地上,对沈知念道:“娘娘,奴婢最初进宫,本就是为了报仇。” “大仇了了之后,一是因为没地方去,二是奴婢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些什么……承蒙娘娘不嫌弃,奴婢这才留在了钟粹宫伺候。” “若因为奴婢影响到了您,那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娘娘需要怎么做,只用说一声,奴婢必定照办!” 沈知念直接道:“你年纪还小,受不住刑,二十杖过后便重伤不治身亡了。” “本宫会安排人,把你的‘尸首’运出宫。” “夕颜,你今后是想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还是想继续为本宫办事?” 沈知念要在宫外做些什么,自然不可能全指望沈茂学。说不定哪天,沈茂学会借着这一点,反过来将她一军呢。 所以从许久之前,沈知念就安排人在宫外,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夕颜假死出宫后,如果想换个身份继续为她办事,也未尝不可。 沈知念相信,以夕颜的聪慧,将来定会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听到这里,楚夕颜完全明白了沈知念的意思。 她的眼睛一亮,磕了一个头道:“奴婢愿意继续追随娘娘!” 第971章 帝王知道夕颜的身份(162万票加更) 出宫后,她依旧可以为娘娘办事,只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 还可以悄悄去看小宝,被收养后过得好不好。 楚夕颜瞬间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娘娘就是她的贵人啊! “时间越拖得越久,越容易节外生枝。既如此,你今晚便出宫去吧。” 说到这里,沈知念看向了小明子:“小明子,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在皇宫,想悄悄让妃嫔假死出宫,自然困难重重。 可一个受了杖刑的宫女,死了再正常不过。 况且楚夕颜在后宫存在感向来不强,就算暴毙,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小明子心头有种复杂的感觉…… 他原以为可以多关照夕颜一段时间,没想到夕颜这么突然就要离开皇宫了…… 他是内侍,不出意外,这辈子都要在宫里伺候,或许他们将再无相见之日了……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小明子心中心有种闷闷的感觉…… 但他并未将情绪表露出来,垂首道:“是。” “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这件事办好。” 沈知念微微颔首,便起身离开了此处。 因为楚夕颜还会接着为她办事,她们今日又不是永别了,故而不需要说太多。 小明子隐晦地看了楚夕颜一眼,收回目光道:“你身子不方便,有什么需要带出宫的东西,我来替你收拾吧。” 楚夕颜下意识道:“不用了。” “明公公,这段时间夕颜已经麻烦了你许久了,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小明子道:“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你没听娘娘说,时间紧迫,还是莫拖延了。” 楚夕颜这才点了点头,跟小明子说起需要的东西。 小明子打开包袱,替她收拾起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然而除夕前的心情是极为轻快的。 因为她真的不想再跟大公主扯上任何关系! 现在好了,惹不起,她躲得起。 很快,小明子就把楚夕颜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将包裹放在她旁边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安排。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便送你出宫。” 不知怎么的,望着小明子离开的身影,楚夕颜心中竟升起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她和明公公第一次相见,她正被嬷嬷刁难,是明公公出面替她解围。 在钟粹宫的这段时间,也一直是明公公在照顾着他。 自从失去了爹娘,楚夕颜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了。 在她心中,明公公就像她的亲人一样。 “明公公……” 楚夕颜叫住了小明子,郑重道:“谢谢您这段时间对夕颜的照顾!以后夕颜不在宫中了,您要好好珍重!” 小明子没有回头:“嗐,咱家五岁就入宫了,在宫里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能照料不好自己吗?” 说完这话,小明子就摇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只是他的眼眶怎么有些发热呢…… …… 八月初九。 旋嫔的册封礼。 礼部和内务府早就在准备此事了,沈知念也一直在盯着。 今天的所有流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出任何差错。 嫔位虽然已经是一宫主位,可以上皇室玉牒了。但跟妃、四妃、贵妃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些。 旋嫔的册封礼,在宫里的影响没有那么大。除了承乾宫,其它地方都跟往常一样,众人各司其职。 …… 大公主心里一直记着,要让父皇补偿夕颜姐姐的事。所以早膳过后,她就准备去养心殿求见了。 见保母们带着大公主离开,庄妃贴心地交代道:“慢点跑,别摔着了!” 大公主笑着挥了挥手:“母妃不用担心,韫儿知道的。” 很快,她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养心殿。 看到大公主,李常德行了一礼:“奴才给大公主请安!” “大公主,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大公主奶声奶气道:“韫儿是来见父皇的。” 李常德发现,大公主自从被庄妃娘娘收养后,好似又恢复了从前的活泼灵动。 看来陛下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大公主,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报。” 李常德进了殿内,对南宫玄羽道:“陛下,大公主求见。” 南宫玄羽还是很疼爱大公主的,听到这话,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道:“传她进来。” “是。” 大公主进了殿内,礼貌地给南宫玄羽行了一礼:“韫儿见过父皇!” 南宫玄羽温和地看着她:“韫儿来找父皇有什么事吗?” 被宠爱着的孩子,底气总是足的。 大公主一点都不扭捏,落落大方道:“是的。韫儿今天过来,的确有一件事想让父皇帮忙!” 南宫玄羽眼底带了几分笑意,朝大公主招招手:“哦?” “说说看,是什么事?竟还要你亲自来劳烦朕。” 大公主走到了南宫玄羽身边,抬起一张小脸道:“父皇,韫儿想让你帮忙补偿一下夕颜。” 南宫玄羽下意识想问,夕颜是谁? 宫里的妃嫔他都记不全,更何况是宫女? 但因着楚夕颜是在沈知念身边伺候的,南宫玄羽总算想起来了。 “……你说的是宸贵妃宫中的宫女?” “韫儿为何要补偿她?” 大公主低着头,神色很是难过:“父皇,母妃以前做错了事。夕颜……夕颜的娘亲,是韫儿以前的乳母,却被母妃赞毙了……” “因为这件事,夕颜一直不肯原谅母妃,也不肯继续跟韫儿做朋友。” “父皇,你给夕颜一些赏赐,好好补偿一下她,让她忘记仇恨好不好?” “韫儿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继续跟夕颜做好朋友。” 大公主的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以南宫玄羽的聪慧,还是听明白了意思。 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眸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但南宫玄羽跟大公主说话时,语气依旧平常,没让她听出一点不对:“韫儿是说,夕颜的母亲曾是你的乳母,被柳氏杖毙后,夕颜便入了宫。” “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到了永寿宫伺候,还深得你的信任?” 第972章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大公主并没有意识到不对,点了点头道:“父皇,韫儿真的觉得夕颜很可怜……” “是母妃对不起她。” “如果那年除夕,韫儿没有生病,夕颜的娘亲就不会被杖毙了……” “韫儿知道,没有娘亲的孩子很可怜的……韫儿想夕颜过得好一点,所以希望像从前一样跟她做好朋友!” “韫儿是公主,有韫儿保护夕颜,她一定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这样母妃在九泉之下,罪孽也可以减少一些。” 望着一脸天真的大公主,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若事实真像韫儿说的这样,那夕颜进宫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虽说柳氏有时候行事确实残暴了一些,但身为帝王,绝不会容许有人处心积虑进宫,是为了向皇室成员复仇! 当然,对南宫玄羽来说这些都是小事,且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夕颜在钟粹宫伺候,且颇得念念的倚重。 那么……念念知不知道夕颜的身世呢? 还是说她不仅知道,而且还与夕颜……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的眸色越发晦暗。 念念啊念念……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父皇。” 大公主抬起一张小脸看着南宫玄羽:“您就答应韫儿嘛,好不好?” 南宫玄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温书吧。” 有了南宫玄羽的承诺,大公主就放心了,开心道:“是!” 得到了补偿,夕颜姐姐的心中的怨恨应该就能消失了,到时候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她要像以前那样,跟夕颜姐姐去御花园捉蝴蝶。 大公主离开后,南宫玄羽依旧低着头,专心批着御案上的奏折。就好像大公主的那番话,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但只有最熟悉南宫玄羽的人,才能看出他的若有所思。 李常德低着头在旁边伺候,心情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大公主还小,想不到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却一清二楚。 当初是因为夕颜的证词,柳贵人才被定了罪。 若大公主说的是真的,那么夕颜铁定是抱着报复柳贵人的心思,才入的宫!她的证词就不可信了。 而且夕颜现在在钟粹宫伺候,是宸贵妃娘娘的人。不免会让人多想,夕颜曾经是不是受了宸贵妃娘娘的指使,借机拉柳氏下马? 就算柳贵人犯的罪是真的,可宸贵妃娘娘真与夕颜合谋,给柳贵人挖过坑,只怕陛下心中会留下一根刺。 不是因为陛下有多在意柳贵人,而是他如此信任宸贵妃娘娘,宸贵妃娘娘居然算计他。 李常德现在只希望,这些事都是他想多了,陛下和宸贵妃娘娘之间,不会出现任何矛盾。 不然他们这些在御前伺候的人,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转眼便到了晚上。 敬事房的太监照例端了绿头牌过来。 南宫玄羽抬手翻了沈知念的牌子。 李常德立刻命小徽子去钟粹宫报信。 小徽子应了声“是”,正准备离开,李常德忽然叫住了他。 小徽子笑呵呵地问道:“……师父,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夜幕中的点点繁星,李常德压低了声音道:“你告诉宸贵妃娘娘,大公主今日来过养心殿,向陛下提起了夕颜的事。” 他深谙后宫的生存之道,从不参与妃嫔间的争斗。李常德今夜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帮沈知念。 他只是不希望宸贵妃娘娘和陛下之间又闹不愉快,这样就没人有好日子过了…… 小徽子虽然不知道师父这么吩咐的目的,但师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要听话就行了。 “是!” 很快,小徽子便一溜烟跑去了钟粹宫。 满宫的人谁不愿意见到报喜鸟啊,看到小徽子来了,宫人一脸喜色地将他迎了进去。 进了主殿,小徽子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道:“起来吧。” “是。” 小徽子笑呵呵道:“奴才给宸贵妃娘娘道喜了!陛下今晚摆驾钟粹宫,您快准备准备吧。” 南宫玄羽隔三岔五就往钟粹宫跑,沈知念此刻倒没有多惊喜,点了点头命芙蕖打赏了他。 小徽子谢恩后,低声道:“……娘娘,今日上午,大公主去了养心殿一趟,提起了您宫中的夕颜。” 沈知念早就料到,以庄妃的城府,肯定会从大公主口中套话。那么她利用大公主,借夕颜的事来对付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幸好自己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沈知念并未跟小徽子多说,只是道:“本宫知道了。” 小徽子恭敬道:“御前还需要人伺候,若宸贵妃娘娘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小徽子离开后,菡萏一脸后怕道:“娘娘,还真是被您猜对了!” “要是您没有提前解决夕颜的事,大公主跟陛下说起夕颜的身世,陛下肯定会生疑的。” 说到这里,菡萏鄙夷道:“大公主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庄妃娘娘居然连孩童都要利用,真是令人不齿!” 沈知念道:“不管是后宫、朝野还是民间,都不缺不择手段之人。” 芙蕖道:“好在夕颜已经在小明子的安排下离宫,庄妃娘娘这次的算盘要落空了。” 菡萏点了点头:“就是!” 随即,她望着沈知念道:“娘娘,奴婢先为您梳妆吧,陛下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过来了。” 沈知念却摇了摇头:“今晚不用了,这副模样就很好。” 放在从前,菡萏肯定会不解地刨根问底,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娘娘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 “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周子终于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娘娘,御驾已经穿过御花园,马上就要到咱们钟粹宫了!” 沈知念这才带着宫人出去迎接。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第973章 让内务府多给你挑几个机灵的 放在从前,都是沈知念的礼还没行完,南宫玄羽就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然而今天,南宫玄羽却没有任何动作,看沈知念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探究。 直到她行完礼,他才淡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沈知念似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一双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们亲密无间,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人今天的走神。 从前他每次来钟粹宫,她都会换着花样打扮。或妩媚动人,或撩人心魄,或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可今天,她竟不施粉黛,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是因为夕颜的事吗? 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心虚了? 不知怎么的,南宫玄羽的心情,竟在这一刻好了不少。 原来她还是担心着,他会发现这件事。 这是不是代表,念念心中其实很在意他? 南宫玄羽不动声色地走在沈知念前头,带着她进了内室。 冰巧奉了茶过来,恭敬道:“陛下,请用茶。” 南宫玄羽没有注意她,只是目光幽深地望着沈知念。 两人寒暄了几句,南宫玄羽才不动声色地问道:“……朕听韫儿说,你宫里有一个宫女,从前是在永寿宫伺候的,韫儿与她感情很好,好像叫‘夕颜’来着。” “今晚怎么没看到她?” 沈知念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洒了一些出来,滴在她的手上,她全浑然未觉。 好在茶水是温的,不烫人。 南宫玄羽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禁觉得今晚的念念的确反常。 芙蕖咬着嘴唇,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上前道:“陛下,您快别提夕颜了,娘娘正因为此事难过着呢……” “哦?” 南宫玄羽探究道:“怎么还因为一个宫女难过起来了?” 沈知念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没什么……” “陛下处理了一天的政事,应当累了吧,不如臣妾陪您手谈几局?”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南宫玄羽又怎会看不出她此刻的心不在焉。 见沈知念不愿意说,南宫玄羽看向了芙蕖:“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芙蕖下意识看了沈知念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南宫玄羽皱眉道:“朕问你话,你犹犹豫豫做什么?” 芙蕖吓得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道:“是……” “昨日庄妃娘娘忽然来钟粹宫兴师问罪,说为什么大公主在御花园游玩,遇到了夕颜,最后竟是哭着回去的,是不是夕颜对大公主不敬了?” “娘娘听说后极为重视此事,向庄妃娘娘承诺,若夕颜真以下犯上,做出了冒犯大公主的事,定严惩不贷!” “最后查明……夕颜的确没有胆子冒犯大公主。是大公主说要与夕颜做朋友,但夕颜自知身份低微,十分惶恐,让大公主不要折煞她。” “大公主许是因为此事伤心,哭着跑回了长春宫。” “庄妃娘娘觉得,无论夕颜有没有在明面上对大公主不敬,大公主因为她落泪,都是不争的事实,强烈要求娘娘惩处夕颜!” “娘娘虽觉得此事算不得夕颜的过错,可大公主身份尊贵,因一个宫女伤心了,还让庄妃娘娘特意跑来钟粹宫询问此事……” “为了替大公主出气,也为了给庄妃娘娘一个交代,免得后宫流言四起,有人因此轻视大公主。娘娘便下令,罚了夕颜二十丈。” “谁知、谁知夕颜年纪小,身子又弱,竟受不住,就这么去了……” 说到这里,菡萏和芙蕖都跟着拭泪。 “陛下,您也知道娘娘待下向来宽厚,鲜少责罚钟粹宫的任何人,更别说将人杖毙了……” “夕颜的死,让娘娘心中十分歉疚和难过。奴婢们都希望娘娘能开心一些,别再因为此事耿耿于怀了……” 听到这里,南宫玄羽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沈知念要杖毙夕颜,他肯定会觉得,她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毕竟类似的事,在宫中已经屡见不鲜了。 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时,南宫玄羽心中的确有过怀疑。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一则,南宫玄羽自认为还是很了解沈知念的。 这个女人虽然不像她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纯善,却有原则和底线,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这一点,从宫中人人都说宸贵妃娘娘待下宽厚,就能看出来。 二则,念念如果真和夕颜合谋,算计了柳氏。那么事成之后,为了不走漏风声,她应该就将夕颜灭口了,又怎会将人留到现在,还让她在身边伺候? 更何况……念念觉得夕颜在此事中不算有错,是庄妃执意要求处罚夕颜。为了不让后宫起波澜,念念才下了令。 将所有事情结合起来看……更像是庄妃早就知道了夕颜的身世,所以故意到钟粹宫来挑事,借着韫儿的名义,让念念处死了夕颜。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她想往念念身上诬陷什么,念念都百口莫辩了。 说不定就是庄妃撺掇着韫儿去养心殿,将夕颜的身世告诉他。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眼中闪过了一道冷芒! 如果是从前,以帝王对庄妃的信任,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沈知念。 然而沈知念入宫以来,做的种种事情,一步步让庄妃的真面目暴露于人前。她在南宫玄羽心中的形象,早就一落千丈了。 当庄妃和沈知念站在了对立面,帝王的信任自然会更偏向后者。 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捏了捏她的手掌,温声道:“不过是一个宫女,念念何必因她难过?若你喜欢,朕再让内务府多给你挑几个机灵的。” 沈知念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跟南宫玄羽说话,又像是在表述自己心中的想法:“柳贵人还在世时,是何等的嚣张跋扈!每每见她草菅人命,臣妾心中都唏嘘不已。” “虽说宫人和主子生来就有着天壤之别,她们犯错了被处罚,甚至被处死都是应该的,却不该毫无理由乱杀人。” 第974章 放进了那个超大号的浴桶里(75万打赏值) “臣妾曾经想过,究竟是因为柳氏生性残暴,还是因为她走得越高,所以越不把底下人的性命当回事呢?” “臣妾觉着,世间应当没有哪个女子,生来就狠毒。只是一步步走向高位,逐渐忘记了本心。” “故而陛下将臣妾封为贵妃后,臣妾不止一次在心中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能步柳氏的后尘。越是身居高位,越要待上恭敬,待下宽和,如此后宫才能一片和睦。” “说起来,夕颜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恪守本分,不敢僭越,却因为臣妾的一念之差,让她被杖毙了……” “臣妾心里如何、如何过意得去……” 听到这里,南宫玄羽沉默了许久。 原来念念依旧是那个善良的念念,竟会为了区区一个宫女,难过成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是庄妃不依不饶。” 南宫玄羽冷嗤道:“庄妃成日吃斋念佛,没想到却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揪着不放,非要让人被打死了才安心。” “朕不知她拜的是什么佛!” 沈知念叹了一口气:“陛下,臣妾也是做母亲的人,很明白为人母的心情。或许庄妃也是见大公主哭得那么伤心,才一时忍不住,想为她讨回公道吧。”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有一天,阿煦因为谁哭成了那样,臣妾也会心疼,想让惹哭他的人付出代价!” 南宫玄羽不禁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庄妃在算计念念,念念竟还在为她说话。 他掩去眼底的深色,没将这一点说出来,只是道:“好了,念念,你也别难过了。朕会命人给夕颜的家人,多发些抚恤银子。” 沈知念摇了摇头:“夕颜是孤儿,当初卖身进宫,早就没有家人了。正因为如此,臣妾才觉得她可怜……” 南宫玄羽沉默了一瞬。 不过身为帝王,注定他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百分百的信任。 此刻,南宫玄羽心中的天平虽偏向了沈知念,却依旧有着疑虑。 夕颜的身世,念念知道吗? 若她知道,那她今日的这番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帝王并不在意一个宫女如何,他在意的是念念。 他希望任何事,念念都能对他坦诚相待,不要有欺瞒和算计。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夕颜小小年纪,怎么就成了孤儿?” 沈知念摇了摇头:“这个臣妾就不清楚了。是内务府当初负责招夕颜进来的太监说,她父母双亡。” “在陛下的治理下,大周虽国泰民安,却依旧有许多顾不上的地方。父母双亡的孩子,在民间太多了。” 说到这里,沈知念话锋一转,看南宫玄羽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信任和崇拜! “但臣妾相信,陛下是千古明君,假以时日,大周一定人人都能吃饱饭,过上幸福的生活。再也不会有像夕颜那样孤苦伶仃的孩子,只能卖身为奴为婢了!” 这张脸纵使不施粉黛,也透着一股撩人的魅惑之意。尤其是当她用炙热又信赖的眼神望着他,世间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 这一刻,什么夕颜,什么庄妃,通通被南宫玄羽抛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眼中只看得到面前这个女人。 随着帝王淡淡抬手,宫人们都福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走到沈知念身边,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念念如此信赖朕,朕自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定会做个千古明君!” 沈知念低着头勾唇一笑。 这不,话题已经被成功转移了。 “嗯,念念最相信陛下了!” “陛下在念念心中,就是最最最厉害的!” 南宫玄羽自己都没意识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的笑容竟越来越大…… “你呀你。” 他捏了捏沈知念的鼻子,宠溺地问道:“就这么盲目相信朕?” “才不是盲目呢。” 沈知念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玄羽:“在念念心里,陛下本就是天底下最厉害,最英明神武的男人!” “臣妾信任您,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看着这个女人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慕,南宫玄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吻上了她粉嫩的嘴唇。随后将人紧紧抱住,加深了这个吻。 沈知念的双手攀上帝王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后,沈知念脸颊微红,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帝王眼中染了几分欲色,抱着她大步往浴房走去,将人放进了那个超大号的浴桶里…… 从水花四溅,到红帐翻飞,两人似乎不知疲倦…… 翌日,帝王去上早朝时,脸上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眼底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李常德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还好!还好!陛下没有和宸贵妃娘娘闹矛盾。 不枉昨晚,他特意让小徽子提点了几句。 下了早朝回到养心殿,南宫玄羽吩咐道:“……中午传大公主过来,陪朕用午膳。”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更彰显了帝王对大公主的重视和宠爱。 李常德却明白,陛下肯定是有话要问大公主:“是。” …… 长春宫。 不管是大公主,还是庄妃,都在期待结果。 大公主天真地想着,父皇富有四海,给出的补偿肯定能让人满意。等夕颜姐姐消气了,她再去钟粹宫找她玩,她们就能做回好朋友了。 庄妃则在想,陛下生平最痛恨的便是算计与欺骗! 柳氏在陛下心中或许已经微不足道,但正因为他太过在意宸贵妃,所以更加不容许他们的感情,存在任何一点瑕疵。 若陛下知道,她以为单纯善良的宸贵妃,其实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毒妇,会如何呢? 庄妃跪在佛像前,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等待。 终于—— 小蔡子面色难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道:“……娘娘,据宫里的人说,陛下今早离开钟粹宫时,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第975章 是谁给你出了这个好主意 庄妃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敲木鱼的动作却微微一顿:“……你说什么?!” 陛下离开钟粹宫时,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究竟是宸贵妃不知道用什么狡猾的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了? 还是陛下哪怕知道她心机深沉,却依旧不在意,还是像以前一样宠爱着她? 或是……其实陛下心头已经燃起了怒火,只是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才没让人看出情绪? 见庄妃迟迟不说话,小蔡子喊道:“娘娘……” “本宫知道了。” 庄妃闭了闭眼睛,继续敲手中的木鱼。 以宸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扳倒她,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庄妃有足够的耐心! 无论这一次的事,有没有在陛下心中留下痕迹,她都沉得住气。 就在这时,若即从外面走了进来,低着头汇报道:“娘娘,养心殿来人了,说陛下传大公主过去,陪他用午膳。” 庄妃的心顿时一凛。 陛下才见过大公主,这时火急火燎传大公主去养心殿,庄妃可不相信陛下是想她了,其中定有隐情! 或许陛下是有所怀疑,所以想从大公主口中问出些什么。 又或者……陛下对长春宫生疑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庄妃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心中并不害怕。 她深知凡事过犹不及,所以这时候,庄妃并没有叫大公主过来交代一番,只是道:“既然陛下想韫儿了,那快将她交给御前的人,带到养心殿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是!” 若即立即去了大公主的寝殿,说明了来意。 听完后,大公主十分兴奋,兴高采烈道:“肯定是父皇听了韫儿的请求,替韫儿补偿夕颜姐姐了!” “真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大公主不用若即带领,一溜烟地往门口跑去。 今日来接大公主的,是那个总被李常德派出去,汇报坏消息的小太监,名叫小乌子。 故而时间长了,他在宫里有了个“扫把星”的称号。宫里的主子每次看到他,都会瞬间黑了脸。 但大公主并不懂这些,脸上依旧挂着喜悦的笑容,跟在小乌子身后往养心殿走去。 见一路上,大公主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小乌子在心疼冷笑了一声。 他虽然不知道,陛下传达公主去养心殿有什么事,但李公公都派自己出来了,肯定没好事。 大公主居然还笑得出来…… 很快,养心殿就到了。 李常德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对大公主道:“奴才见过大公主!” “大公主,陛下已经在等您了,您快进去吧。” 大公主点点头,走进了养心殿,望着御案后的南宫玄羽,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父皇,父皇万岁!” 南宫玄羽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眸看向大公主,温声道:“不必多礼。” “谢父皇!” 南宫玄羽朝大公主招招手,语气十分温和:“到父皇身边来。” 大公主脸上挂着一抹浅笑,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南宫玄羽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昨日说,要朕帮你补偿夕颜,此事朕正在仔细考虑。” 果不其然,大公主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谢谢父皇!” “父皇最好了!韫儿喜欢父皇!” 一时间,南宫玄羽的心情竟有些复杂。 哪个金枝玉叶,会把宫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韫儿却丝毫都没有天家公主的架子,跟她的生母截然不同。 正因为如此,帝王才不希望,有人利用大公主的这份天真与善良。 随即,南宫玄羽不动声色地问道:“韫儿跟父皇说说,是谁给你出了这个好主意,让你求到朕面前来的呢?”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和、随意,大公主没有多想,如实道:“回父皇,是母妃。” “母妃说天底下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父皇的,只要父皇一句话,就可以给夕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让韫儿来求父皇帮忙。” 南宫玄羽的眸色骤然一沉! 果然如此! 他昨天就怀疑,是不是庄妃这么教韫儿的,原来他的想法真的没错。 庄妃乃堂堂妃位,家世显赫。只要她想,补偿一个宫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却让韫儿将这件事闹到了自己面前。 依他看,补偿夕颜是假,庄妃想借韫儿的嘴,让他知道夕颜的身世是真。 再加上庄妃特意去钟粹宫兴师问罪,逼念念不得不杖责夕颜…… 还真被庄妃赌对了,夕颜重伤不治身亡。 如此一来,自己若是不明真相,肯定会误会是念念杀人灭口。 届时,他心中对念念生出了误会,庄妃可不就能从中得利! 或许是因为从许久之前就知道,他这个青梅竹马的恩师之女,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仁慈与无害。所谓老好人的形象,全都是装出来的。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心中倒没有多意外和失望。 小孩子的情绪非常敏感,大公主似乎感觉到了南宫玄羽周身冰冷的气息,有些不解且害怕:“父皇,怎么了?” 南宫玄羽没有将心中的怒火表现出来,只是看着大公主,温声道:“没什么。” “韫儿,你在长春宫生活也有一段时间,庄妃对你好吗?” 大公主重重点了点头:“母妃对韫儿很好,韫儿喜欢母妃!” 南宫玄羽默了默…… 不管庄妃是真的善良,还是伪善,至少她待韫儿确实是极好的。 无论是看在庄家,还是大公主的份上,南宫玄羽都不可能丝毫不给庄妃体面。 因此他并未直接处置此事,对大公主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今晚再去看你和庄妃。” 大公主不止一次听若离说过,要是父皇去长春宫,庄母妃会非常开心! 得知这个好消息,大公主十分喜悦! 等庄母妃知道,父皇今晚会去看她们,肯定会高兴的! 她想看庄母妃高兴。 或许是因为心中装着这些事,大公主竟一时间忘了继续追问,补偿夕颜的事了:“那韫儿就先回去,不打扰父皇了。” 第976章 其他人肯定也一样 南宫玄羽心中还是极为疼爱大公主的,温声道:“朕不是说了吗,让你过来陪朕用午膳。这还没吃饭呢,怎么就急着回去了?” 大公主甜甜一笑:“那韫儿陪着父皇,父皇要多吃点哦。” “父皇每日处理政事那么累,多吃点才有力气。” 看着大公主可爱的面容,听着她贴心的话语,南宫玄羽心头一暖:“嗯。” “韫儿也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 很快,姑娘们就整齐有序地进来了,将精美的菜肴放在了八仙桌上。 有父皇陪着,不管吃什么,大公主都非常开心。 她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过了! 午膳过后,大公主便被御前的人送回了长春宫。 她第一时间去小佛堂见庄妃了。 庄妃依旧在虔诚地礼佛。 看到大公主,庄妃停下了敲木鱼的动作,含笑问道:“韫儿回来啦。” “陛下传你去养心殿,吃了什么好东西?” 大公主如数家珍,把今天午膳用的那些菜说了一遍。 庄妃一直耐心听着,时不时含笑回应。 末了,她才不动声色地问道:“……那陛下有没有跟韫儿说其它事呢?” “有。” 大公主点头道:“父皇还问韫儿,是谁给韫儿出了那个好主意,让韫儿去养心殿求他补偿夕颜。” “韫儿告诉父皇,是母妃说的。父皇应该很开心,说今晚就要来长春宫见母妃了!” “母妃,可以见到父皇的,您高不高兴呀?” 庄妃心中瞬间了然。 正因为足够了解大公主,所以庄妃知道,大公主心思简单是真的。 既然她轻而易举就能从大公主嘴里套话,那其他人肯定也一样。 如果今天,她特意交代大公主,不得把补偿夕颜的事,是她教的说出来。大公主刚开始可能会找借口,但以陛下的城府,很快就能从大公主口中得知真相。 届时她才真的解释不清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教大公主。 果然跟庄妃预想的一样,陛下是因为此事传大公主去养心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想让她没脸,才没有立即喊她过去问话,而是选择今晚来长春宫。 无妨。 她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庄妃冲大公主温和一笑:“能见到陛下,本宫当然开心。” 大公主笑嘻嘻道:“母妃开心,韫儿就开心!” 如果夕颜姐姐也能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公主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哈欠。 她每日都要午睡,现在已经到时间了,庄妃便让保母带她下去休息。 大公主懂事道:“韫儿,那韫儿就先走了。您也要注意身体,礼佛不要太累哦。” 庄妃微微一笑,温声道:“母妃知道。” 呵!柳时清啊柳时清,竟生出了一个这么贴心的女儿。 这时小蔡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些欲言又止。 看出了他的迟疑,庄妃道:“有事便说吧,不必吞吞吐吐的。” “是。” 小蔡子这才道:“娘娘,奴才刚听说最新消息,钟粹宫那个叫夕颜的宫女,受了杖刑不治身亡了……” 庄妃敲木鱼的手停顿了一下。 一瞬间,她心头闪过了许多念头。 呵! 夕颜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说是意外,谁信? 难道是宸贵妃怕陛下深查下去,发现她与夕颜干过的那些勾当,所以就杀人灭口了? 啧……宸贵妃自协理六宫以来,所有宫女、太监都说她宽厚。谁曾想,她的宽厚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竟如此心狠手辣! 大公主如此在乎夕颜,若她知道,夕颜已经被宸贵妃处死了,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庄妃唇角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此时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为何陛下今早离开钟粹宫的时候,心情看起来不错。 就是因为夕颜已死,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贵妃曾指使她算计过柳时清。 以陛下对宸贵妃的宠爱和信任,自然不会再深究此事。 她算到了许多事,唯独没算到宸贵妃的心狠手辣! 不过此事过后,她对宸贵妃又多了一些了解。 …… 钟粹宫。 沈知念答应过璇嫔,要做第一个到承乾宫做客的人。 昨日承乾宫在办册封礼,所有人都不得空,沈知念并没有过去打扰。 今早,南宫玄羽离开后,她便吩咐菡萏和芙蕖,带上贺礼去承乾宫。 承乾宫就在钟粹宫前头,走几步就到了。因此沈知念并未乘坐肩舆,而是选择步行过去。 殊不知已经有一人,先她一步赶到了承乾宫…… 一大早,璇嫔就开始忙碌起来,亲自指挥宫女布置宫殿,准备茶水、点心。 “宸贵妃姐姐可是答应过本宫,要做承乾宫的第一个客人。今天早上她肯定会过来的,你们赶快准备起来,不得怠慢了宸贵妃姐姐!” 太监、宫女齐声道:“是!” 珠儿在旁边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恐怕就算是陛下过来了,娘娘都不会这么激动吧。 看来唐太医以前开的那些药,娘娘都白喝了…… 在娘娘心中,依旧把宸贵妃娘娘看得比陛下还重要的。 这时,一名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听竹轩的张常在求见,说是来恭贺您迁宫和晋升之喜。” 璇嫔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张常在怎么过来得这么早?宸贵妃姐姐才应该是承乾宫的第一位客人啊,张常在怎么赶在她前头了? 然而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方是带着贺礼来恭贺的,璇嫔自然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 虽说以她如今的位分,不必在乎一个常在的想法。但璇嫔才刚晋升,便是为了六皇子,也不想落个目中无人的名声。 璇嫔只好压下了心中的不快,道:“请她进来吧。” “是。” 很快,张常在就带着贺礼进了主殿,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嫔妾给璇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恭贺娘娘晋封一宫主位,迁居承乾宫!” “这是嫔妾特意准备的一份薄礼,还望璇嫔娘娘莫要嫌弃。” 第977章 她可没有这种癖好(163万票) 璇嫔示意珠儿收下贺礼,对张常在道:“你有心了。” 张常在恭敬道:“这都是嫔妾该做的事,娘娘客气了。” 随即,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张常在感叹道:“……昨日是璇嫔娘娘的册封礼,陛下却去了钟粹宫。换成别人肯定会多想,说不定还会因此对宸贵妃娘娘不满。” “但璇嫔娘娘与宸贵妃娘娘情同姐妹,就不会生出这样的误会。在后宫,类似的姐妹之情太难得了,嫔妾当真是羡慕!” 如果是以前,璇嫔肯定会没心没肺,觉得张常在真是在夸她,羡慕她和宸贵妃姐姐的感情。 说不定她还会因此高兴上一阵子。 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和宸贵妃姐姐的感情好! 可是在后宫经历了这么多,璇嫔已经敏锐了不少,看张常在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沉思。 张常在这话,究竟是真的羡慕,还是在不动声色地给她上眼药呢? 昨日是她的册封礼,陛下翻的却是宸贵妃姐姐的牌子,是不争的事实。 虽说璇嫔没有多想,因为手长在陛下身上,陛下要翻谁的牌子,岂是其他人能左右的?她若因此怪罪,不是太没道理了吗? 可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怕两人的感情再好,也会生出嫌隙。 那么……张常在今日特意这么早过来,是为了挑拨离间吗? 然而不管璇嫔怎么看,张常在脸上的笑容都十分真诚,眼里写满了艳羡之色。 况且她一个小小的常在,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一时间,璇嫔也无法确定了。 罢了。以后再多留意留意她吧。 “本宫有今日,全依赖宸贵妃姐姐的照顾。本宫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自然不会因此心生不满。” “况且本宫与宸贵妃姐姐是一体的,陛下翻她的牌子,和翻本宫的没有任何区别。” 张常在点了点头:“若嫔妾也能在宫中找到感情这么好的姐妹就好了。” 璇嫔敷衍了即将,便端起了茶杯。 端茶送客。 张常在十分有眼力见,起身道:“……今日肯定会有很多姐妹,来恭贺璇嫔娘娘大喜,嫔妾就不过多叨扰,先告退了。” 璇嫔淡淡地点了点头。 见张常在离开后,璇嫔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珠儿好奇地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璇嫔微眯着眸子道:“本宫在想,张常在刚才的那番话,是真的羡慕本宫与宸贵妃姐姐的感情,还是在挑拨离间呢?” 珠儿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娘娘,张常在应该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吧。” “宸贵妃娘娘是贵妃,而您是嫔位,她一个小小的常在,能得罪得起谁?” “再说了,就算您因此对宸贵妃娘娘的心生芥蒂,也轮不到她一个常在捞好处啊。” “奴婢想不通,张常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什么用?” “所以奴婢觉得,她应该是真的羡慕,只是脑子不够聪明,才说出了惹人误解的话。” 璇嫔微眯着眸子道:“但愿如此吧。” 珠儿又道:“不过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张常在是真的无心,还是别有深意,娘娘以后多提防着她就是了。” 璇嫔点了点头:“算了,不说她了。” “宸贵妃姐姐应该快过来了,赶紧继续准备起来!” 珠儿道:“是。” 外头。 张常在刚离开承乾宫,就遇到了沈知念。 她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嫔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张常在身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深色。 后宫的女人那么多,沈知念不可能每一个低位宫嫔都记得,尤其是不怎么得宠的。 但她对张常在,还有着几分印象。 南宫玄羽刚下旨册封沈知念为贵妃时,庄妃还是良妃,跟着协理六宫。 满宫的妃嫔到钟粹宫道贺,张常在当场提出,沈知念已经是后宫位份最高之人,庄妃就该交出手中的宫权,以示对宸贵妃娘娘的恭敬! 张常在这话,看似从头到尾都是在为沈知念着想,向她表忠心。 然而以沈知念的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有小心思。 自那以后,沈知念就让小明子派人盯着张常在了。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张常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仿佛她当初的提议,真的只是为了向沈知念投诚。 不曾想,今天竟在这里遇到了张常在。 沈知念淡声道:“张常在来得这么早。” 张常在低着头,态度依旧恭敬:“回宸贵妃娘娘,嫔妾心中尊敬璇嫔娘娘,故而早早便前来道贺,不敢有丝毫耽误。” 沈知念微微颔首:“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张常在起身退到了一旁。 沈知念头也没回地走进了承乾宫。 她看了小明子一眼,吩咐道:“继续安排人盯着她。” 沈知念总觉得,这个张常在身上,或许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小明子垂首道:“请娘娘放心,盯着张常在的人一直都没有撤回来。若她有任何异常,奴才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沈知念“嗯”了一声。 进了承乾宫,元宝立即扯着嗓子道:“宸贵妃娘娘到——!!!” 璇嫔赶紧带人出来迎接:“臣妾给宸贵妃姐姐请安!” 沈知念大步上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不必讲这些虚礼。” 璇嫔没有跟沈知念客气,笑嘻嘻地带着她往主殿走去:“宸贵妃姐姐,臣妾今天特意让人准备了您最爱喝的茶,最爱吃的点心。” 说到这里,璇嫔压低了声音悄悄道:“还有您闲暇时,喜欢看的那种话本子哟……臣妾也暗中让人准备了。” 沈知念的脚步险些一个踉跄。 什么叫她最爱看的那种话本子?她可没有这种癖好。 这分明是璇嫔的喜好,居然把锅甩到她头上。 沈知念嗔了璇嫔一眼:“谁爱看不正经的话本子,你心中有数,别什么事都往本宫头上扯。” 璇嫔赶紧看了看四周,心虚地笑了笑。 第978章 将来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确实是她喜欢看。 可那种不正经的话本子,她怎么好意思说爱看的人是她嘛…… 真姐妹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话本子一起看! 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了,还有宸贵妃姐姐陪着她呢,嘿嘿嘿…… 两人进了主殿,沈知念刚落座,璇嫔就命珠儿把糕点端了过去:“宸贵妃姐姐,这个枣泥山药糕,是臣妾今天一大早,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可新鲜了!您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沈知念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点了点:“甜而不腻,不错。” 两人吃着糕点,品着茶,气氛十分美好。 这一刻,沈知念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南宫玄羽总爱往钟粹宫跑了。 那个男人常说,皇宫虽大,钟粹宫却是唯一能让他感到放松的地方,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如今她来到承乾宫,和璇嫔闲聊,竟是同样的感受。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知念道:“本来答应过璇嫔妹妹,要做第一个来承乾宫做客的人,不曾想竟来晚了。” 璇嫔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宸贵妃姐姐,您来得已经够早了。” “不是您迟了,而是张常在来得太早。” 沈知念心中亦是这样觉得的。 不过张常在住的听竹轩在,永和宫的左侧殿,紧挨着承乾宫,来得早也正常。 沈知念只是觉得奇怪…… “平日里,并未见张常在与璇嫔妹妹有多少交情,她今日为何来得这么早?” 说起此事,璇嫔瞥了瞥嘴道:“臣妾也不知道。” “那张常在今天满口说着羡慕的话,昨日本是臣妾的册封礼,陛下却去了解宸贵妃姐姐宫中。放在旁人身上,定会因此心生芥蒂,臣妾却丝毫都不在意。她很羡慕臣妾与宸贵妃的姐姐的姐妹之情。” “虽说张常在笑得一脸真诚,可臣妾总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臣妾想多了……” 放在其他人身上,如此敏感的事,璇嫔肯定不会当着沈知念的面,直接说出来。 不然对方要是觉得,她是借张常在的话,来宣泄心中的不满该怎么办? 可璇嫔了解沈知念,相信宸贵妃姐姐肯定不会多想 与其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把话说开呢。 沈知念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之前就觉得,张常在或许有问题。今天听了璇嫔的描述,更加能确定了。 然而到现在,张常在还没有做过什么实际性的坏事。 况且沈知念不相信,她一个常在有这么大的胆子,钓出她背后之人,才是最关键的! 或许莫名出现在钟粹宫的雪蚕蜕之毒,就与张常在有关。 所幸,她早就让小明子盯着张常在了。 沈知念看着璇嫔的:“无论张常在此举,是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只要璇嫔妹妹不信她的话,她的目的便无法达成。” 璇嫔点了点头:“那当然了。” “臣妾刚才就告诉她,臣妾和宸贵妃姐姐是一体的!” 沈知念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时,乳母将六皇子抱了过来。 他才满月不久,白净的小脸看起来可爱极了。 沈知念从乳母手上接过六皇子,抱了一会儿。 璇嫔含笑道:“宸贵妃姐姐,您是不知道,六皇子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臣妾想跟他说说话,都找不到时间呢。” 沈知念摇了摇头:“小孩子不就是这样?阿煦像六皇子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他一样。”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知念便起身告辞了。 璇嫔亲自送她出去:“臣妾恭送宸贵妃姐姐!” 很快,各宫的妃嫔要么派人送了贺礼过来,要么亲自来道贺。 璇嫔有条不紊地应对着,没有出任何差错。 收到的贺礼,她先让珠儿放置到一边,待请唐太医来查看过,确定没有问题了再收进库房。 这一点,她是跟宸贵妃姐姐学的。 足够谨慎,才能在后宫走得更远! 沈知念回到钟粹宫后,看了看四皇子,便继续处理宫务了。 其他人也都在做自己的事,钟粹宫上下都井井有条。 元宝看出,小明子这两天的情绪有些低落。 夕颜假死出宫的事,心腹们是知道的。 元宝来到小明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自从她走了,你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怎么,舍不得?” 当着元宝的面,小明子没有说假话。 他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你也知道,我五岁就入宫了,在宫里举目无亲。” “起初见到夕颜,只是看她一个小姑娘被嬷嬷为难,忍不住出言帮了她一次。” “后来,她来了钟粹宫伺候,我们这才得知她的身世。每次看到夕颜,我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同样都是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人……” 说到这里,小明子感叹道:“在我心里,早就把夕颜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原以为多了这么一个亲人,在宫里的日子也更有盼头了。” “不曾想……大公主执意要跟夕颜做朋友,为了不丢了性命,不连累娘娘,夕颜只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或许……此生我们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元宝很清楚,像他们这样卑微的身份,在宫里想得到一份亲情有多难。 难怪夕颜走了,小明子的情绪会如此低落。 他也只能拍拍小明子的肩膀,安慰道:“来日方长,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你还能再见到夕颜。” 小明子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重新打起了精神:“也是。” “我可得好好在宫里当差,这样才能为夕颜攒下一份丰厚的嫁妆,将来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不然夕颜无父无母,一个弱女子嫁人后,要是被夫家欺负可怎么办? 有足够的嫁妆傍身,她也能多一些底气。 …… 晚上。 长春宫。 知道陛下今晚要过来,若即站在庄妃身后,为她梳妆打扮。 从头到尾,她都默默埋头干活。 没了若离在旁边叽叽喳喳,庄妃还挺不习惯的。 同是大宫女,光凭若离,怎么可能将若即打压得一直出不了头,还不是因为庄妃的偏袒。 第979章 说明那个贱婢确实该打 庄妃今年也才二十五六岁,平日总打扮得十分沉稳、端庄,看起来平白添了不少年纪。 若即今天为她梳妆打扮,走的虽然也是简单素雅的风格,却比庄妃一贯的装扮灵动了不少。 望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的容颜,庄妃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幼承庭训,向来喜欢庄严肃穆的风格,若即怎将她打扮得如此轻挑? 终究还是若离更懂她的心思。 然而这时,小蔡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娘娘,陛下的仪仗已经快到长春宫了!” 这时再换装扮也来不及了,庄妃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起身带人出去迎接。 看到南宫玄羽的身影,她立即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庄妃身上,眼底闪过了一抹讶色。 庄妃明明正值千娇百媚的年纪,可他每次见到她,她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打扮。恍惚间,让他误以为见到了慈宁宫的太后…… 而今晚的庄妃,身着一袭素色衣裳,妆容清淡却不失雅致。尤其鬓边别着的一朵玉簪花,为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娇艳之色。 这才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打扮。 “起来吧。” 南宫玄羽淡声道:“你今日这副装扮倒不错,很适合你。” 庄妃微微一愣。 她都快记不清,陛下上一次夸赞她是什么时候了…… 庄妃低着头,唇角露出了一抹浅笑:“谢陛下。” 看来若离以前说得没错,陛下不喜端庄持重的女子,反而喜欢妖妖娆娆的货色。 进了内室,若即端了茶过来。庄妃亲自接过,送到了南宫玄羽面前:“陛下请用茶。” 南宫玄羽自然认得庄妃身边的大宫女,只是有些疑惑,随口问道:“平日都是若离在你身边伺候,今夜怎换成了若即?” 听他提起此事,庄妃似乎有些难过,低着头道:“陛下应该已经听说了,前两日韫儿去御花园玩,却遇上了宸贵妃娘娘宫中的宫女,夕颜,最后她哭着跑了回来……” “臣妾看着,真是心疼得紧。” “而且陛下信任臣妾,才将大公主交给臣妾抚养,要是大公主在长春宫过得不开心,臣妾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所以得知此事后,臣妾立刻就去钟粹宫,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韫儿,却平白让臣妾和宸贵妃娘娘之间生出误会。” “谁知、谁知……若离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得罪了宸贵妃娘娘,竟被宸贵妃娘娘下令掌嘴……” “她伤了脸,容颜有碍,臣妾自然不敢再让她来伺候陛下,不然岂不是御前失仪。” 南宫玄羽听完后,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道:“宸贵妃不是滥用私刑之人,既然她罚了若离,说明那个贱婢确实该打。” 庄妃一噎,随即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笑容:“陛下说得是。” “臣妾也跟若离说,能得宸贵妃娘娘教诲,是她的福分。这些日子她养伤的同时,一定要好好反省自身,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南宫玄羽却丝毫都没有给庄妃面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夕颜是你的贴身大宫女,打她便等同打你的脸。你就是因为如此,才逼宸贵妃处死了夕颜?” 庄妃一惊,随即撩起裙摆跪在了地上。 这张宝相庄严的脸上,此刻竟是委屈之色:“陛下何出此言?” “臣妾信佛,日日都会在小佛堂诵经,又怎会妄造杀孽?” “臣妾只是担心大公主失去了亲娘,在宫中会被人欺负,这才想去钟粹宫弄明白,她与那个宫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妾真的是想着对夕颜小惩大诫,免得以后其他宫人有样学样,让韫儿受委屈。” “臣妾也想不到,宸贵妃娘娘会将夕颜打得那么重,让夕颜就这么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臣妾心中内疚难安,觉得是不是自己无辜害死了一条性命……” 如果若离在这里,此刻肯定会跳出来跟着说,娘娘知道夕颜受不住刑死了的消息,就一直在小佛堂为她诵经、超度。 娘娘的身份何其尊贵,竟如此给一个宫女体面,又怎么会想要夕颜的性命呢? 只可惜……站在这里的是若即。许多庄妃不好说出口的话,她并不会像若离一样帮忙。 南宫玄羽审视着庄妃,冷笑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是宸贵妃太过残暴,下手不知轻重了?” 庄妃连忙摇头:“臣妾并无此意。” “宸贵妃娘娘御下虽严,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既然只是罚夕颜杖刑,又怎会故意要她的性命呢?” “许是、许是夕颜没那个福气,继续伺候宸贵妃娘娘,这才去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宫女,南宫玄羽没有再揪着此事不放。 他看向了庄妃,继续问道:“朕听闻是你叫韫儿去养心殿,让朕替她补偿夕颜。韫儿这才告诉了朕夕颜的身世,以及跟柳氏之间的仇恨。” 问这些话的时候,南宫玄羽一瞬不瞬地望着庄妃,似乎要看清她的每一个表情。 帝王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庄妃却清楚他的意思。 陛下是想问,她是不是故意借大公主的嘴,向他透露夕颜的身世,好让他疑心宸贵妃。 如果是其他人经历同样的事,感受到帝王周身的压迫感,恐怕早就吓得冷汗直流了。 然而庄妃早已猜到陛下今晚过来的目的,此刻并不慌,只是温和地看着南宫玄羽:“回陛下,的确是臣妾这么教韫儿的。” “但臣妾如此做,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说到这里,庄妃喟叹了一声:“韫儿虽是金枝玉叶,却心思纯善,从未将宫人们当奴仆看待,更是口口声声叫着夕颜‘姐姐’。在她心中,把夕颜当成最好的朋友。”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知道此事后,臣妾也希望夕颜能放下仇恨,继续像以前一样跟大公主做朋友。或许有她的陪伴,大公主会渐渐恢复从前的开朗。” 第980章 长春宫难得叫了水(76万打赏值加更) “只是……” 庄妃为难道:“夕颜是宸贵妃娘娘宫中的宫女,若臣妾为了韫儿,贸然对夕颜示好,只怕宸贵妃娘娘会多想……” “若她误会臣妾是想收买夕颜,在钟粹宫安插眼线,那臣妾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您是天下之主,更是韫儿的父皇。所以臣妾才觉得,由您去做这件事,比臣妾更适合,宸贵妃娘娘也不会因此生出误会。” 说到这里,庄妃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只可惜,臣妾弄巧成拙,竟让夕颜……” 庄妃低着头,惭愧道:“是臣妾无能,不能为大公主排忧解难,请陛下责罚!” 南宫玄羽低头凝视的庄妃,眼底一片幽深之色,没人看出对庄妃的这番话,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然而庄妃的每一个理由都站得住脚,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大公主着想。 事已至此,南宫玄羽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宫女,对庄妃如何:“这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谢陛下。” 庄妃起身时,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惭愧之色:“请陛下放心,臣妾以后行事一定会三思,不让大公主受到一丝伤害。” 南宫玄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起了另一件事:“……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太傅乃当世大儒,朕有意起复太傅。” “然而朕给太傅去了许多封信,太傅都以年事已高,无法在辅佐朕为理由拒绝了。” “庄妃,你是太傅最疼爱的孩子,不妨替朕劝劝太傅。” 庄妃低着头,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说到底,家世才是她真正有恃无恐的原因! 陛下心中就算有所疑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对她如何。 “陛下也知道,父亲淡泊名利,闲云野鹤了多年,想必是不愿意再卷入朝堂的纷争中。” 说起庄太傅,南宫玄羽的神色变得温和了许多,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亲近与尊敬:“朕知晓太傅品性高洁。只是如今的周和朕,都需要他。” 南宫玄羽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庄妃自然点头道:“请陛下放心,臣妾会帮着劝父亲的。” “若父亲知道陛下如此倚重他,心中定会十分高兴。” 说起庄太傅,两人之间瞬间多了许多话题。 一直到月上柳梢,南宫玄羽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若太傅重返朝堂,他必定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看着陛下眼底的笑意,庄妃默了默。 原来她在陛下心中,丝毫都比不上父亲的地位…… 不过也无妨,陛下越器重父亲,她在宫中的地位就越不可撼动! 庄妃的容貌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生得极美。只是她平日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打扮,再美的脸也让人提不起兴致。 但今天,若即为她装扮的模样,十分符合她的年纪,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莲花。 再加上谈起庄太傅,南宫玄羽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这一夜,长春宫难得叫了水。 翌日,帝王去上早朝时,庄妃眼底眉梢都含着笑意。 她叫了若即过来,温声道:“以前是本宫倚重若离,忽视了你。” “若即,今后就由你专门负责本宫梳妆打扮之事。” 话音落下,庄妃褪下手上品相极好的羊脂玉镯子,赏给了若即。 若即惶恐地跪在了地上:“娘娘,这镯子是您的陪嫁之物,如此贵重的赏赐,奴婢不敢收……” 庄妃不由分说地拉起若即的手,将镯子套了上去:“本宫说你值得,你就值得。” 若即不敢再推辞,低着头道:“谢娘娘,奴婢以后一定鞠躬尽瘁,为娘娘打扮。保证让陛下每次过来,看到您都眼前一亮!” 若即的嘴巴没有若离那么灵活,这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所有话了。 庄妃含笑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若离的房间时,她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你说什么?!” 陛下以前来长春宫,十次有九次都不叫水。不管她怎么铆足了劲为娘娘打扮,陛下似乎都提不起兴致。 为什么若即顶替她的位置后,陛下第一次翻娘娘的牌子,就叫了水? 难不成若即那个贱蹄子梳妆打扮的本事,比她还强吗?! 看着若离难看的脸色,小宫女低着头道:“若离姐姐,的确是这样的……” “您快想想该怎么办啊!要是若即姐姐真顶替了您的位置,您再想像以前一样受娘娘器重,恐怕就难了……” 宫人之间也是分派系的。 长春宫的许多宫女、太监,都依附着若离。如果她真的被若即取代了,他们过得恐怕就没有从前那么滋润了…… 若离的心情当然不好。 然而她前脚才被宸贵妃命人掌嘴,哪敢在长春宫编排自己的主子,只能黑着脸道:“若即与我都是大宫女,娘娘要器重她,难不成我还能阻止?” 小宫女越发担心了:“今日一早,娘娘竟连自己陪嫁的手镯,都赏给了若即姐姐。从前那些无视她的宫女、太监,也都跑到了若即姐姐身边去巴结了。” “若离姐姐,长此以往,只怕长春宫真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听到这话,若离猛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可是娘娘日日带着的那只手镯?!” 小宫女点了点头。 这一刻,若离心中是真的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没人比她更清楚,娘娘最在意的是子嗣。 只要有人能让娘娘怀上孩子,娘娘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可陛下每次来长春宫都不叫水,娘娘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正因为如此,若即为娘娘打扮出的模样,勾起了陛下的兴致,娘娘才会如此激动,从而器重若即。 若离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 虽然已经过去几日了,可她的脸依旧高高肿起。 顶着这副模样,她怎么到娘娘身边伺候? 时间过得越长,若即就越有可能彻底取代她的地位。 想到这里,若即越发痛恨宸贵妃,还有菡萏那个贱婢! 第981章 大公主知道夕颜的死讯 然而若离明白,不管是菡萏还是宸贵妃,她一个都奈何不了。即便心中再气愤,也只能憋着生闷气。 不过……她奈何不了钟粹宫的人,不代表她不能继续在长春宫作威作福。 呵!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掌事宫女,长春宫上下早就在她的掌控中了。若即以为暂时得了娘娘青眼,就能取代她的地位吗?想得美! 对付区区一个若即,对若离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她现在的脸还没好,就算若即下去了,也轮不到她顶上。 如今只能静待时机。 若离看向了小宫女,吩咐道:“慌什么?长春宫还轮不到若即说了算。” “我要先养伤你,最近替我盯紧了她,看她有没有其它动作。” 小宫女立即道:“是!” 她跟若离姐姐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当然希望若离姐姐重新得到娘娘的器重。 主殿里。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娘娘今天的心情很不错,而且她换了打扮的风格。 众人虽然不敢说,可都觉得娘娘以前的打扮固然端庄持重,却不适合年纪轻轻的她,看起来平白老了不少。 若即为娘娘装扮的样子,就十分适合她。 庄妃望着铜镜中的美丽宫妃,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自幼受父亲教导,端庄大方,是不喜欢如此轻浮的打扮的。放在从前,她定然不会穿成这副模样。 只是……既然陛下喜欢,那便罢了。 没有什么事比早日怀上皇嗣更重要。 庄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了一丝算计…… 夕颜已死,这件事迟早会传到大公主的耳朵里。 既如此,不如让她这个做母妃的亲自告诉大公主,免得大公主伤心。 想到这里,庄妃抬起头道:“去带大公主过来,和本宫一起用早膳。” 若即福了一礼:“是。” 很快,穿着一袭粉色衣裙,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大公主就过来了。 她站在庄妃旁边,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母妃!” 庄妃冲她温和一笑:“不必多礼。” “来,陪母妃用早膳。母妃今天让小厨房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大公主甜甜一笑:“是。” 昨天去养心殿陪父皇用午膳,说了那么多话,她最后都忘记问夕颜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等用完早膳,她还要继续让父皇补偿夕颜姐姐呢。 然而……早膳的过程中,庄妃频频看向大公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公主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当然看出了庄妃的反常。 她放下筷子看向庄妃,关心地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庄妃似乎有些为难:“这……韫儿,有一件事,母妃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她越是这样,大公主越好奇:“什么事呀?” “母妃,您是有秘密要告诉韫儿吗?” 庄妃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内疚:“是这样的,那日见你从哭着从御花园跑回来,母妃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想去钟粹宫问问情况。免得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冲撞了你,平白让母妃和宸贵妃娘娘之间生出误会。” “宸贵妃娘娘听说后,为了以正宫规,便下令打了夕颜二十丈。可是谁都想不到……夕颜年纪小,受不住刑,竟、竟就这么去了……” “哐当”一声,大公主手上的碗掉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庄妃,眼中满是不敢相信:“怎、怎么会?!” “母妃,您一定是在跟韫儿开玩笑,是不是?!” “夕颜姐姐怎么会、怎么会被宸娘娘打死了呢……” 庄妃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拿起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似乎都不敢看大公主的眼睛了:“韫儿,都是母妃不好。” “如果不是母妃太过关心你,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宸贵妃娘娘就不会迁怒夕颜,夕颜也不会被活活打死了……” “宸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御下自然要严苛一些,不然如何服众?” “你要怪就怪母妃吧,都是母妃的错……” 大公主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悲伤和内疚,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那双桃花眼中滚落下来:“不!不!韫儿不信!韫儿真的不信!” “韫儿还要和夕颜姐姐做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御花园捉蝴蝶,让夕颜姐姐为韫儿画很多画呢。夕颜姐姐怎么会死了?!呜呜呜……” “不要!韫儿不要……” 夕颜姐姐的爹爹和娘亲,都是被母妃害死的,现在夕颜姐姐也因她而死…… 为什么?呜呜呜……她真的不想的…… 庄妃亦红了眼眶,望着大公主道:“韫儿,都是母妃的错,是母妃不该去钟粹宫询问夕颜。” “你怪母妃吧,不要再哭了。看到你的眼泪,母妃的心就像揪起来一样疼……” 大公主知道庄母妃很疼爱她,不然也不会跟着她一起哭了。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在乎的人,不想再让庄母飞跟着她一起伤心了。 大公主流着泪走到庄妃身边,抬起小手为她擦眼泪:“庄母妃不哭。” “韫儿知道,您也是关心韫儿,才想弄清楚那天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您的错,婴儿不怪您,呜呜呜……” “宸娘娘本来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会打死夕颜姐姐呢?” 她以前一直觉得,母妃乱杀无辜是不对的,为什么宸娘娘也变得跟母妃一样了? 庄妃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韫儿啊,你还小,哪懂大人深沉的心思。” “再简单、善良的人,登上高位之后,都会变的……宸贵妃娘娘,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宸贵妃娘娘了……” 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大公主眼中滚落,她转身往外跑去:“不!韫儿不信!韫儿要去钟粹宫,问宸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夕颜姐姐已经很可怜了,宸贵妃娘娘为什么还要打死她?呜呜呜……” 这样夕颜姐姐不就灭门了吗…… 庄妃起身拦住了大公主,心痛道:“韫儿啊,你快别这么傻了!” “对你来说,夕颜是你最好的朋友。可在宸贵妃娘娘眼中,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罢了。” 第982章 聊得好像越来越投缘了 “你就算去质问宸贵妃娘娘,又能得到什么答案呢?” “哪怕陛下知道此事了,也只会觉得你不懂事,竟因为一个宫女去冒犯宸贵妃娘娘。” 说到这里,庄妃看大公主的眼神越发疼惜:“韫儿啊,母妃也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才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切忌因为夕颜,让陛下厌弃了你。” “不然今后,只怕母妃也很难护住你……” 小蔡子下意识看了若即一眼。 见对方只知道低头站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还是若离机灵,换成她在这里,肯定知道帮腔了。 小蔡子只能上前道:“是啊,大公主。” “您这时跑去质问宸贵妃娘娘,她肯定会觉得是娘娘指使您的。届时宸贵妃娘娘去陛下面前告上一状,娘娘也要吃挂落啊……” 大公主愣住了。 她只是心疼夕颜姐姐,就这样被宸娘娘打死了,想去问宸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想到会带来这么多不好的后果…… 呜呜呜……她已经连累了夕颜姐姐,不能再连累庄母妃了。 大公主只能咬着嘴唇,把眼泪逼了回去,点头道:“母妃,韫儿明白了,韫儿会听您的话的。” “呜呜呜……宸娘娘是坏人,韫儿以后再也不喜欢宸娘娘了!” 庄妃把大公主搂进了怀里,心疼地为她擦着眼泪:“韫儿啊,别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母妃都会保护你的!” 过了许久,大公主的情绪才平复一些。 见她起身往外走去,庄妃不解地问道:“……韫儿,你这是要去哪?” 想到夕颜姐姐就这么死了,大公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道:“母妃,韫儿要去小佛堂为夕颜姐姐诵经,让她早登极乐。” 如果不是她,夕颜姐姐就不会死了。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 到了小佛堂,大公主跪在蒲团上,捧着那个用草编的蚂蚱,眼泪不停地掉了下来。 因为过去几日,草已经枯萎,蚂蚱也从青绿色变成了棕黑色。 大公主一边流着泪,一边道:“夕颜姐姐,韫儿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礼物送给你呢,你怎么就被宸娘娘打死了……” “呜呜呜……你放心,宸娘娘这么坏,韫儿以后一定不会再喜欢她了!” “希望有下辈子,韫儿还能遇到夕颜姐姐,跟夕颜姐姐做朋友!” …… 钟粹宫。 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完礼汇报道:“娘娘,您让奴才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唐太医说,炼制雪蚕蜕需要的材料来自西域和崖州,经过奴才仔细调查,宫里跟那两个地方有关的,就只有春贵人和昔日的箫庶人。” 听小明子这么一说,沈知念也想起来了。 春贵人是西域第一美人,自不必说。 箫月莹跟崖州虽没有直接关系,可她还是德妃的时候,叔父因犯了事,被流放到了崖州。 然而箫月莹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沈知念不认为此事跟她有关。 要么就是箫家残留下来的势力,被什么人收拢、利用了。 当然,沈知念心中最怀疑的还是春贵人。 幸好她早已让小周子将雪蚕蜕藏到了水溪阁,就算真的事发,也攀扯不到她头上。 沈知念看着小明子,道:“本宫知道了。” “接下来先按兵不动。幕后之人精心布了这个局,想必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届时,她只需要守株待兔便是。 “是。” 八月十五是中秋佳节,皇宫会设下盛大的宴席,邀请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一同赴宴,乃是一年中难得的重大庆典! 二十六则是四皇子的周岁礼。 礼部、内务府和沈知念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听小明子说完这事,她便继续处理宫务了。 虽说事情是由礼部和内务府操办,可所有大大小小的事,终究要沈知念亲自拍板点头,他们才敢安排下去。 沈知念不禁庆幸,现在六宫大权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然这些重要的事,若是交到旁人手上,尤其是四皇子的周岁礼…… 还不知道有些人会趁机弄出什么乱子,甚至谋害阿煦。 难怪后宫人人都想要权力,谁不想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谁愿意仰人鼻息? …… 储秀宫。 春贵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迎香在她旁边侍奉,含笑道:“小主,奴婢瞧着这些日子,康嫔娘娘跟您聊得好像越来越投缘了。” 春贵人勾唇一笑:“康嫔娘娘虽抚养了五皇子,但在宫里根基尚浅。不仅是我,每一个想向她投诚的低位宫嫔,她都照收不误。” “看得出来,她是很想发展自己的势力。既如此,本小主自然不介意跟她交好。” 两人正说着话,竟迎面遇到了一队仪仗。 刚开始,春贵人还真没将来人认出来。 宫里的主位娘娘一共就那么多,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 待看到熟悉的宫人,春贵人才忽然反应过来,肩舆上坐着的是谁,连忙上前行礼:“嫔妾参见庄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庄妃淡淡抬手:“不必多礼。” “谢庄妃娘娘。” 直到庄妃的仪仗消失在视线里,春贵人才皱着眉头道:“刚才那是庄妃娘娘?” “她不是一贯喜欢打扮得跟太后娘娘似的,今日怎么穿得这么娇嫩,还涂脂抹粉的。猛然一看,我还以为是谁新送进宫的美人呢。” 迎香捂着嘴笑了笑,低声道:“小主,您还不知道吧,宫里人人都说陛下十次翻庄妃娘娘的牌子,起码有八九次不叫水。为此庄妃娘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却没有任何办法。” “但上次陛下去长春宫,竟宠幸了庄妃娘娘。据说是因为庄妃娘娘那晚的打扮,跟从前不一样。” “从那以后,庄妃娘娘就一改从前的装扮,往娇嫩的模样去打扮了。” 春贵人嗤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呵!庄妃娘娘不是向来自诩端庄持重,看不起我们这些妖娆妩媚的宫妃。怎么,如今为了让陛下临幸她,她竟变成自己从前最讨厌的模样了?” 第983章 柳太后命不久矣(164万票加更) 迎香点头道:“可不是。” “奴婢曾经也以为,庄妃娘娘是真的端庄沉稳,乃世家闺秀、后宫妃嫔的典范。” “没想到她以往端庄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为了争宠还不是什么手段都使上了。” 春贵人那双妩媚的眸子里,带着丝丝嘲讽之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入了后宫,争宠虽是人之常情。可庄妃从前总扮出一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模样,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竟开始争上了,不就是又当又立,令人作呕!” 迎香笑道:“小主,奴婢听说庄妃娘娘前几日去了钟粹宫,随后宸贵妃娘娘就打死了身边的一个宫女。” “好像是自那以后,庄妃娘娘才开始换了装扮争宠。” “您说她们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斗起来?” 春贵人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她们鹬蚌相争,本小主才能渔翁得利!” 这样她就能早点完成晋王殿下交代的任务了。 毕竟春贵人一直有一个心腹大患,那就是—— 她不在晋王府了,齐侧妃那个贱人,肯定会成为晋王殿下身边最受宠的女人! 到时候齐侧妃把打都挨完了,她挨什么? 回到水溪阁。 迎香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才压低了声音对春贵人道:“小主,离中秋佳节越发近了,咱们的计划也该准备起来了。” 春贵人坐在主位上勾唇一笑:“我知道。” “我等那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届时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极大的惊喜!” …… 慈宁宫。 自从入了八月,柳太后便病得越发严重了。 到现在,她的脸色蜡黄而灰败,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慈宁宫里外都弥漫着一股药味。 袁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太医院但凡医术好的太医,都来慈宁宫为太后娘娘瞧过,却束手无策。 消息传到宫外,国公爷不放心,也请了信任的大夫进宫,为太后娘娘看病。 得出的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定国公府和袁嬷嬷只能渐渐认命了。 毕竟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又瘫在床上这么久了,熬到了油尽灯枯,谁能左右阎王爷呢? 袁嬷嬷只希望太后娘娘能撑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这天,袁嬷嬷喂柳太后喝完药,她强撑着问道:“韫儿……韫儿可有来慈宁宫看过哀家?” 柳太后也明白自己命不久矣了。 这辈子她都是为家族而活,为家族操劳了大半生,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竟不是定国公府,而是韫儿…… 那是清清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袁嬷嬷沉默着,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柳太后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焦急之色:“怎么了?” “可是因为哀家病了,宫里有不长眼的人欺负韫儿了?” 见太后娘娘的身子都差成这样了,还挂念着大公主,袁嬷嬷不禁有些心疼:“没有。” “太后娘娘,大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谁敢欺负她?” “只是这段时间,大公主忙着在庄妃的小佛堂,为一个叫夕颜的宫女诵经,这才顾不上来慈宁宫探望您……” 柳太后皱着眉头问道:“夕颜是何人?” 哪怕袁嬷嬷在宫里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说起此事依旧有些气愤:“是从前在永寿宫伺候的,很会讨好大公主。” 柳太后瞬间就明白,为何袁嬷嬷会是这幅表情了。 韫儿啊韫儿……宁愿为一个卑贱的宫女诵经超度,都不来看她这个病入膏肓了的皇祖母…… 但柳太后终究还是不忍心怪大公主,只是道:“想必是韫儿不知道,哀家已经变得这样重了……” “皇帝早已与哀家离心,又怎会希望韫儿继续跟哀家亲近。” 袁嬷嬷的眼眶湿润了:“太后娘娘,您放心,老奴一定会想办法,带大公主来慈宁宫看您!” 柳太后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 八月十四。 钟粹宫。 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要忙碌的事情很多,不能出一丝岔子。 沈知念再次核对着明日宫宴的种种事宜。 肖嬷嬷、菡萏和芙蕖等人都在旁边帮忙。 菡萏笑道:“明日的中秋宫宴,许多文武大臣都会参加,顾侍郎也在其中。” “娘娘每一次办册封礼,都是顾侍郎为正使,咱们这次又能见到老熟人了。” 芙蕖随意道:“顾大人生着一副谪仙般的容貌,每次进宫都不知道有多少宫女看呆了。想必明日顾侍郎出现的时候,又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菡萏点点头:“谁叫顾侍郎不仅才华横溢,还长得那么俊美呢!” “恐怕朝中只有娘娘的义兄,连中三元文曲星的江公子,能与之媲美了!” “只可惜……陛下将江公子外派出去了,他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然明日的宫宴,娘娘也能见见义兄。” 听她们说起江令舟,沈知念忽然想起,南宫玄羽是七月初九派他出去的。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江令舟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他生来体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舟车劳顿,成日劳累。 前朝的事,沈知念暂时插不上手,就算心中担忧也做不了什么。 后宫才是她如今的主要战场! 沈知念看着手中的单子,微眯着眸子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严阵以待,然而宫中并没有人用雪蚕蜕兴风作浪。” “越是如此,本宫心中越是不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明日的中秋宫宴,你们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雪蚕蜕的毒性那么强,若是出现在宴席上,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哪怕沈知念已经将雪蚕蜕放到了水溪阁,可要是中秋宫宴上出了事,她依旧脱不了干系。 众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凝重道:“奴才/奴婢明白!” 肖嬷嬷请示道:“娘娘,往年的中秋佳节,太后娘娘都会从陛下一同出席宫宴。但今年,太后娘娘肯定去不了了。” 第984章 春贵人为何没到 菡萏低声道:“娘娘,奴婢听说太后娘娘的病情越发严重,宫里甚至有传言说,太后娘娘只怕过不了今年冬天了……” 沈知念早已从南宫玄羽之前的言语和表现中,推断出他无法再容忍柳太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但面上,她行事依旧要让人挑不出错处。 沈知念望着肖嬷嬷,吩咐道:“太后娘娘虽无法出席明日的宫宴,但该有的礼数都不能少。” 肖嬷嬷道:“老奴明白,明日会派人将贺礼送至慈宁宫,让太后娘娘明白您的孝心。” 沈知念点了点头。 随即,她看向了芙蕖道:“太后娘娘若是薨逝,定国公府的地位一定会一落千丈。而且没了这个‘孝’字压在头上,陛下对付起定国公府来,就更不用心慈手软了。” “连咱们都知道了太后娘娘命不久矣的事,定国公府只会更清楚。近期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 宫外的消息都是芙蕖在负责。 现在沈知念获取情报的渠道,除了沈茂学那里,还有她自己在暗中培养的势力。 芙蕖恭敬道:“回娘娘,咱们的人只查探出,定国公及其麾下的官员,最近在频频会见朝臣。” “至于他们在商议或密谋些什么,奴婢也无从得知……” 定国公府毕竟是在大周盘踞了几百年的大势力,沈知念从没指望过,自己短时间内培养起来的人,就能将他们的底细摸透。 对此,她微微颔首道:“本宫知道了。” 横竖她只是想弄清楚一些基本的消息,好做好准备。如何对付、除掉定国公府,是南宫玄羽该操心的事。 上辈子,这个男人都做到了这件事。这一世,沈知念并不担心南宫玄羽会失败。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场盛大的宫宴,在太和殿举行。 礼部和内务府,已经提前将场地布置好了。 不同身份的人,座位和宴桌、餐具等都有讲究。 帝王用金漆雕花桌案,桌子上铺着明黄色绣着龙纹的桌布,桌边围“海水江崖”纹桌裙,桌前设珐琅香炉、烛台各一对,象征“江山永固”。 使用金胎錾刻着“中秋宴”三个字的碗碟,每套二十四件,碗底刻“万寿无疆”篆字。 皇后用银胎累丝餐具。宫里没有皇后,也就不必准备了。 妃嫔用瓷胎画珐琅,外壁绘嫦娥奔月图案。 亲王用银质餐具。 郡王以下用铜胎珐琅或素色瓷器。 桌布按品级分杏黄、石青等色,距帝王的宴桌需间隔三丈,以彰显尊卑。 大臣们则按照品级,用铜、锡或素瓷餐具。 这些事情准备起来看似简单,实则每一个细节,都需耗费极大的心力去布置。否则用错了东西,便是僭越之罪! 太和殿门口以松枝、桂花、彩灯装点。 檐下悬挂着用琉璃制作的月宫蟾蜍走马灯,梁间垂挂绣有玉兔捣药、桂树嫦娥的缂丝幔帐。 大周的中秋节,也有吃月饼的习俗。 所有月饼都是御膳房提前制作的。 帝王专属的团圆饼最大,用精面粉、蜂蜜等调和。表面印满“福禄寿喜”缠枝纹,内馅是东北松子、西藏藏红花、江南玫瑰酱等,重达十斤,需八名御厨一起制作。 后妃吃的百花月饼直径为六寸,表皮有五种颜色,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内陷是核桃仁、杏仁、榄仁、瓜子仁、芝麻仁组成的五仁馅。上面印有牡丹、月季等花卉图案。 赏赐给臣子的,则是红色月饼。用香油和面,内馅为红糖,每盒八块,以黄绫包裹,配紫檀木匣。 大周有拜月神的习俗。 因此中秋佳节不仅是团圆的宴席,更要举办盛大的祭月大典! 钦天监早在十天前,就拟定了祭月的吉时,为戌时初刻。并以紫微星为参照,标注了月神的方位。 呈给帝王朱批后,制成黄榜张贴于各宫门,所有后妃皆要准时到场。 营造司已经在太和殿前的广场,用汉白玉砌好了高五尺,直径八尺的祭月台。台上设有紫檀木供案,铺着月白色锦缎。 詹巍然带领禁军,从午门至太和殿设置了三重岗哨,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如今宫中没有皇后,便由沈知念带领众妃。 妃嫔们先到钟粹宫集合,再跟着她一同前往太和殿。 众人陆陆续续到了,肖嬷嬷在主殿接待。 菡萏站在沈知念身后,为她梳妆打扮着。 祭月仪式是严肃的场合,菡萏便给沈知念打扮得端庄大方。然后精心勾勒出妆容,将她脸上与生俱来的妩媚之意,掩盖住了一些,让沈知念整个人看起来美艳又不失威严。 终于—— 菡萏落下最后一笔,含笑道:“好了。” “娘娘,您今晚真美!” 沈知念看着铜镜里的美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你的手艺,本宫向来是满意的。” “走吧。” 菡萏和芙蕖立即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面走去。 不管众妃嫔心中是怎么想的,沈知念出来的这一刻,她们必须保持最恭敬的姿态,起身行礼:“臣妾/嫔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大公主站在庄妃身边咬着嘴唇,眼中渐渐涌起了一层泪意。 宸娘娘还是像以前那么美。 可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宸娘娘,要打死夕颜姐姐呢…… 大公主很想冲上去质问,但她记得小蔡子的话,她不能连累庄母妃。 沈知念抬眸扫了一圈,微微皱眉,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王嫔身上,询问道:“如此重要的日子,春贵人为何没到?” 王嫔是翊坤宫的主位娘娘,春贵人住在她宫里,自然归她管辖。今日春贵人迟到,王嫔也要担责任。 王嫔早就料到沈知念会询问她了,不禁暗道晦气,在心里把春贵人骂了一遍! 她站出来行了一礼,恭敬道:“回宸贵妃娘娘,臣妾今日出门时,特意去水溪阁提醒过春贵人。但她说身子不适,稍后便到。” “臣妾也不知,她为何这个时候还没过来。” 该死的春贵人,要迟到就迟到,可别连累她! 第985章 顾锦潇清冷的目光 王嫔的话音刚落下,春贵人便在迎香的搀扶下姗姗来迟了。 她的肌肤原本是健康的小麦色,此刻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虚弱地行礼:“臣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臣妾实在是身子不适,今日才来晚了,请宸贵妃娘娘责罚……”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春贵人身上,下意识想到了雪蚕蜕。 不会真是她猜测的那样,春贵人将雪蚕蜕到自己身上,然后来个贼喊捉贼,污蔑是钟粹宫的人对她下毒吧? 然而转念一想,沈知念又觉得不可能。 因为唐洛川说过,中毒之人会很快毒入脾胃,感觉心腹绞痛。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如果春贵人真对自己下毒,此刻应该痛得在地上打滚,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了。 看春贵人的神色是不是作假,难不成是真病了? 时间紧迫,耽误了祭月仪式,谁都承担不起后果。 沈知念没时间浪费在春贵人身上了,道:“既然你是真的身子不适,才姗姗来迟,本宫这次便不予追究了。” 春贵人虚弱道:“谢宸贵妃娘娘宽宏大量!” 随即,沈知念给小明子使了个眼神,让他盯紧春贵人。 小明子立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沈知念道:“时辰已经不早了,诸位妹妹都随本宫去太和殿吧。” 众人齐声道:“臣妾/嫔妾遵命!” 出了钟粹宫,沈知念坐上肩舆,一路往太和殿而去。 钟粹宫离太和殿的距离可不算近,有肩舆的主位娘娘们还好,下面的低位宫嫔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可就辛苦了…… 尤其春贵身子不适,这漫长的路程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王嫔刚开始还以为,春贵人真是脑袋被门夹了,竟敢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作妖。 可现在看着春贵人的脸色,她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狐疑。 难不成春贵人是真生病了? 这个贡品来自西域,平日里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 王嫔一时虽想不到原因,但不影响她嘲讽春贵人。 她坐在高高的肩舆上,低头看了春贵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从这走到太和殿,可要不少时间。瞧春妹妹的身子都弱成这样了,能坚持得住吗?” “要不……本宫把肩舆让给你坐?” 谁都听得出来,王嫔这话是在嘲讽。 春贵人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随即像没听明白王嫔的恶意一样,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惊喜地问道:“此话当真?!” “嫔妾从前和王嫔娘娘之间生出了不少误会,本以为王嫔娘娘一直不喜嫔妾,没想到患难见真情啊!” “嫔妾今日身子不适,竟能如此得王嫔娘娘体恤,嫔妾在这里谢过娘娘了!” 迎香帮腔道:“多谢王嫔娘娘如此照顾我们小主!小主住在您宫里,真是她的福气!” 王嫔:“……” 春贵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是在冷嘲热讽啊,这个贱人怎么还打蛇随棍上了! 依她看,春贵人分明是故意的!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王嫔把话都放出去了,此刻若是不照做,怎么下得来台? 她只能黑着脸吩咐:“停轿!” 给王嫔抬肩舆的小太监立刻停了下来。 她黑着脸从肩舆上面走下来,冷冷地看像春贵人,咬牙切齿道:“春妹妹,请、吧!” “多谢王嫔姐姐!” 春贵人丝毫都没有跟王嫔客气,坐上了她的肩舆。 小太监再次起轿。 春贵人靠在椅背上,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原来这就是坐在肩舆上的感觉! 虽说一个肩舆没什么好稀罕的,但在宫里,这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终有一日,她会取王嫔而代之,成为这副肩舆真正的主人! 一些低位宫嫔没看出她们间的暗涌,以为王嫔真的是见春贵人不舒服,于是将肩舆让给了她。 一时间,她们心中都生出了不少钦佩之意。 有些人看春贵人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羡慕! 她们也不想走这么远的路过去,走得脚都酸了。还是春贵人幸福,跟王嫔娘娘同住一宫,能得主位娘娘这么照顾! 当然,宫里还是聪明人居多,将春贵人和王嫔之间的这些事看得明明白白。 此时此刻,不少人看王嫔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堂堂的主位娘娘,居然被住在自己宫里的贵人摆了一道,真是丢人! 王嫔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短时间内又想不到办法奈何春贵人,只能咬牙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贱人今日病死了才好! 再不济,春贵人若是在祭月仪式上因为身子不适,出了什么差错,届时陛下定会治她一个御前失仪之罪! 哼!她等着看春贵人的下场! 芙蕖将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低声告诉了沈知念。 菡萏低头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婢瞧王嫔娘娘似乎不是春贵人的对手呢。” 虽说王嫔弃暗投明了,可沈知念从未将她当成过自己阵营里的人,自然不会同情她,只是让小明子继续盯紧春贵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浩浩荡荡的妃嫔们,终于抵达了太和殿。 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都已经到了。 顾锦潇清冷的目光,从那道熟悉的身影上一扫而过。 宸贵妃端坐在肩舆之上,面容白皙如雪,泛着柔和的光泽,宛如月光倾洒。 她的五官精致如画,眉如远黛,细长而微挑,透着一抹淡淡的妩媚之意。 双眸明亮而深邃,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眼眸流转间,既有端庄的神韵,又藏着娇媚的风情。 鼻梁挺直,恰似玉峰耸立。樱唇嫣红如玫瑰花瓣,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显得端庄大方,又不失妩媚动人。 她从肩舆上下来,朝这边走来时,让人能清楚地看到她穿着的华丽宫装。 殷红的锦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青鸾,展翅欲飞,羽毛鲜艳夺目,仿佛要冲破锦缎的束缚,飞向天空! 第986章 这样的女人,打起来一定很带劲吧(77万) 沈知念的裙摆拖地,宛如一片红色的云霞,上面镶嵌着无数颗璀璨的宝石,行走间光芒闪烁,耀眼至极。 肩上披着一条白色的狐裘,皮毛柔软光滑,彰显着她的尊贵身份。 头上簪着一支华丽的七尾凤钗,上面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和珍珠。凤凰展翅欲飞,眼睛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仿佛在凝视着世间万物,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只一瞬,顾锦潇就收回了目光,疏离的面容上,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皆心系顾锦潇。 只不过她们虽身份尊贵,和朝臣亦有着男女大防。两人平时能见到顾锦潇的场合并不多,更别说跟他说话了。 每次看到他,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的目光,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 哪怕是心高气傲,平等瞧不起所有人的云安长公主,在看向顾锦潇的那一刻,也会悄悄红了耳根…… 她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并没有注意到沈知念出现时,顾锦潇那一闪而过的目光。 倒是清阳长公主心思细腻,眼底闪过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众人立即起身,向走在最前头的沈知念行礼:“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龙椅下方最前面的那个位置,便是属于沈知念的。 她目不斜视地往里面走去,落座后才不紧不慢道:“都起来吧。” “谢宸贵妃娘娘!” 晋王温润的眼神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芒。 知道帝王喜欢妖娆妩媚的类型,所以他特意寻了春贵人进宫。可这么久过去了,春贵人都没有将宸贵妃身上的宠爱分走一些。 难不成皇兄喜欢的不是妩媚的女子,而是宸贵妃? 晋王看沈知念的同时,春贵人也在看他。 她那双娇媚的眸子,目光落在晋王身上时,瞬间就变得温柔起来,眼底还带着压抑着的情愫。 春贵人自然发现了晋王看沈知念的眼神。 她知道,晋王殿下不是对宸贵妃感兴趣,而是觉得自己为何还没有将她取而代之? 说到底,都是她无能,辜负了晋王殿下的期望…… 如此没用的她,不配被晋王殿下打。 这一刻,春贵人心中满是歉疚…… 不过今天,他们的计划就要开始进行了,她一定不会再让晋王殿下失望! 自从怀疑春贵人和晋王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后,每次有他们同时出现的场合,王嫔都会多几分关注。 这不,又被她发现了春贵人即便脸色苍白,目光也频频落在晋王殿下身上。只怕陛下来了,她看陛下都没有这么频繁呢。 呵!说他们之间没事,谁信啊? 最好别让她逮到证据! 文武大臣里,坐在最前方的便是定国公府的人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即便极力克制着,眼底还是有控制不住的恨意涌现出来! 如果不是宸贵妃,清清怎么会死? 时章又怎么会被陛下“发配”边疆? 定国公府更不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克他们柳家的吧! 坐在定国公身旁的一名俊美男子,看沈知念的眼神里有寒意一闪而逝! 不错,宸贵妃行事是向来滴水不漏,即便是定国公府,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不过无妨,沈家不是还有一个专门漏水的人? 终有一日,他会让宸贵妃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知念自然感受到了下方众人各异的目光。 她相信在场有不少人,对她恨之入骨! 但无所谓。 既然决定了要攀登高位,她就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李常德的高呼声:“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王低着头,面上一派恭敬之色,眸中却有野心在燃烧。 男儿当自强! 同是龙子凤孙,谁不想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被天下人膜拜? 他与皇兄皆是先帝的儿子,凭什么皇兄能登上皇位,坐拥三宫六院,享尽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他就只能做一个普通的王爷? 终有一日,这一切都将是属于他的,包括后宫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 尤其是宸贵妃……心智谋略远胜其他女子,这样的女人,打起来一定很带劲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宸贵妃跪在他面前痛哭哀嚎,然后像齐侧妃、春贵人一样,折服于他的情景了! 南宫玄羽今日身着龙袍,如初升旭日,光华夺目,唯有帝王方能穿这样的明黄色! 袍身以金线绣就九龙,前胸、后背、两肩各盘踞一条正龙。龙首高昂,五爪张如铁钩,目含威光。 衣襟、下摆处则饰以升龙、降龙。龙身蜿蜒如惊涛,鳞片以细金逐片勾勒,在烛火下泛着流动的光晕,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壁而出! 袍袖宽大,袖口绣海水江崖纹,浪涛翻涌间立着山石,暗合江山永固的祈愿。 他头戴十二章纹冕冠,玄色冕板前低后昂,象征俯察万物的威仪。 冕板下沿垂挂十二串冕旒,每串以五彩玉珠穿就,赤、青、白、黑、黄五色交错。随着帝王行走轻颤,发出玉珠相撞的声音。 旒串垂至眉际,遮蔽帝王双眼,既显君威! 南宫玄羽走到龙椅前落座,抬手时,明黄广袖如流云舒展,金线龙纹随动作起伏,恍若真龙在天光中舞动:“平身!”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不少世家贵女目光落在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一颗心都忍不住“扑通”跳了起来,有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陛下是天底下最尊贵、威严的男子,还生得如此俊美! 哪怕不是为了获得尊贵的身份,她们也愿意伴驾。 看到了陛下,世间还有哪个男子,能入得了她们的眼? 好在明年九月,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了,届时她们说不定能有机会侍奉陛下…… 见时辰差不多了,赞礼官上前高喊道:“吉时到——!!!” “祭月仪式开始!” 第987章 臣弟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 早已候在一旁的宫廷乐师,立刻奏响了庄严肃穆的乐曲。 南宫玄羽在乐声中缓步登上祭月台,净手后拈香三炷,缓缓祭拜。 沈知念率后宫妃嫔在月台下设香案,跟着行礼祭拜。 皇宫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们,则在更后方。 钦天监监正高声诵读《祭月祝文》:“……祈月神佑大周社稷安康,五谷丰登!” 读完后,将祭文焚于燎炉。 这个过程中,春贵人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祭月仪式结束后,帝王在供品中取了月华糕切片,分赐后妃、皇室宗亲和大臣,剩下的由太监捧至太庙供奉。 最后便是今日的宫宴了。 所有人的座位,都按照各自的身份、品级分布。 太和殿里的座位一共分为三层。 最上方,帝王的宴桌居中,左侧设太后桌,右侧设贵妃桌,距帝王的宴桌两丈远。 今日左边空着,沈知念在右边落座。 人群中,沈茂学面上是一片淡然之色,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 从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庶女,有朝一日会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妙!真是妙啊! 而他如今也是宸贵妃娘娘的父亲了! 四周有不知有多少人,朝沈茂学投去了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虽说沈茂学成为吏部尚书以来,在官场上展现出的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展抱负的机会。 沈尚书若不是生了一个好女儿,焉能登上如今的位置? 难怪世家大族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后宫能得宠! 中层的东西两侧,分别设亲王、郡王桌,每桌间隔五尺,用青缎绣团龙纹桌围。 接着便是文武大臣,按品阶分东西两列。一品官距中层两丈,二品以下再退一丈,桌布为蓝色素纹。 很快,四十八名高挑素净的宫女,提着雕花木食盒列队而入。每个食盒上都贴着黄色签条,注明菜名、御厨姓名等。 帝王的第一道为燕窝鸭羹,由御膳房总管亲自捧呈,跪下恭敬道:“请陛下用中秋吉膳!” 南宫玄羽淡声道:“开宴吧!” “谢陛下!” 见帝王拿起了筷子,众人才敢动筷。 其他人的宴桌上,每桌会上十二道菜,按冷荤、热炒、汤品、点心的顺序上菜,席间有喜庆的乐曲。 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席间都是一片其乐融融之色。 帝王饮用的是用桂花花瓣,浸泡了三年制作而成的桂花露酒,酒杯为金胎镶宝石杯,上面勾勒着玉兔捣药的图案。 沈知念朝南宫玄羽举起了酒杯,微微躬身道:“今逢中秋月满,见天衢澄碧、玉露垂珠,正合陛下德光普照、泽被八荒之象。臣妾以此杯琼浆,愿天佑大周河清海晏,祝陛下圣体时康!” 南宫玄羽拿起面前的酒杯,看沈知念的目光十分柔和:“这桂花酿的香气,倒让朕想起你在钟粹宫亲手焙的桂花茶。” “月满固然可喜,难得是你在朕身边。” 话音落下,南宫玄羽饮尽了杯中的酒。 众人皆知宸贵妃娘娘宠冠六宫,此刻看到陛下对她的态度,他们并不意外。 后宫的妃嫔们有人艳羡,有人嫉妒,却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任何不满。 尤其是沈茂学,看到陛下看宸贵妃的眼神,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喜悦! 前年沈知念刚入宫时,他只是想着,若沈知念能得几分圣宠,从而提携一下家族,便再好不过了。 一转眼,宸贵妃已成了后宫位份最高之人,还有了备受陛下宠爱的四皇子! 如今看来,便是后位……沈家也未必不能想一想! 昔日的镇国公府和如今的定国公府何其风光,京城哪个世家不羡慕? 沈茂学当然希望家族繁荣昌盛,像曾经的姜家和柳家一样风光! 接下来,妃嫔们陆续举起了酒杯,向帝王祝贺。 晋王眉眼柔和,气质温润,看向龙椅上的帝王,恭敬道:“皇兄,值此中秋佳节,臣弟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献与您!” 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尤其是后宫的妃嫔们,一个个警铃大作! 她们可是记得去年除夕,晋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献上了西域第一美人春贵人…… 春贵人入宫后虽没到宠冠六宫的地步,但在低位宫嫔中已经算很受宠了,还有陛下特意赐的封号。 要是晋王殿下今日又献一个美人进宫,她们往后想见到陛下,得到宠爱,岂不是更难了? 春贵人的呼吸更是微微一滞,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不会是晋王殿下觉得她没用,所以选了新人进宫取代她吧? 不!不会的! 晋王殿下肯定不会对她这么残忍。 而且按计划,他们今天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晋王殿下不可能不打任何招呼,就突然送新人进宫,打乱他们原本的计划。 想到这里,春贵人放松了不少,靠在椅背上歇息。 南宫玄羽看向晋王,一双幽深的黑眸里带着隐隐的兴趣:“哦?” “八弟弄得如此神秘,不知是什么贺礼?” 随着晋王拍了拍手掌,一个小太监弯着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直到此刻,妃嫔们高悬的心才彻底放下。 还好不是献美人。 晋王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拿起托盘上的卷轴展开。 画卷中,一位身着蓑衣的老者,独自在冰寒的江面上垂钓。周围是银白的世界,笔触细腻,墨色层次丰富,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给人一种空灵、寂静的感觉。 晋王将卷轴放回托盘,一揖到底,恭敬道:“臣弟以这幅《独钓寒江图》恭贺皇兄,愿圣寿如这画中寒江,渊深不竭;福泽似水面月影,圆满无缺!祝陛下日理万机时,有渔翁独钓之闲;夜赏明月处,享画中天地之幽!” 有识货的大臣认出了这幅画,惊呼道:“是余白大师的真迹!” 余白大师乃大周开国之时,名满天下的书画大家! 第988章 她前世的一个面首 只不过数百年的时间过去,余白大师留在世间的真迹已经很少了。即便有,也不知道被谁收藏着。 可以说余白大师的画,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丝毫都不为过! 能出现在宫宴上的大臣,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辈,必然喜欢附庸风雅。 尤其是一些画痴,看到晋王献来的画,眼睛都直了,完全移不开目光。 他们年纪大了,平日对着千娇百媚的美人,即便想宠爱,也有心无力……可这幅画他们是真喜欢啊! 放在平时,知道余白大师的真迹现世,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将其收藏起来。哪怕画在晋王府,他们也能腆着老脸去求上求。 然而今日,这是晋王殿下献给陛下的中秋贺礼,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去求陛下割爱? 今日能观赏一番,也算不枉此生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感叹道:“晋王殿下与陛下真是兄弟情深,实乃我大周之福啊!” “是啊!从晋王殿下和陛下身上,微臣明白了什么叫兄友弟恭!” “先帝若是知道,晋王殿下待陛下如此恭敬,想必在天有灵也会十分满意。” “这份兄弟之情,真是令我等动容!” “……”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那幅《独钓寒江图》上,眸色深了深。 他自然也知晓余白大师真迹的含金量。 尤其《独钓寒江图》,乃是余白大师所有作品中,最有名的一幅! 晋王这份礼确实够重,亦是他所喜欢的。 然而南宫玄羽明白,晋王这么大手笔的目的。 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明白,晋王对他这个皇兄有多恭敬,多忠心耿耿。 若他再有对晋王不利的举动,众人都会觉得他这个帝王不容人,已经登上皇位了,还要对对他恭敬无比的晋王赶尽杀绝,实在是残暴! 晋王这是阳谋! 南宫玄羽的笑意不达眼底,说出的话却分外温和:“晋王有心了。” “这份贺礼朕很喜欢,来人,赐酒。” 李常德应了声“是”,端起帝王才能饮用的极品桂花酿,送到了晋王的宴桌上。 晋王起身恭敬道:“谢皇兄!” 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看着这一幕,眼底也浮现出了隐隐的笑意。 她们当年虽没有参与夺嫡,却也明白十位皇子争夺皇位有多惊险! 她们眼睁睁看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心中说不害怕是假的。 好在如今所有风波都平息了,皇兄和八哥的感情如此之好,她们这几个做妹妹的看着,心里也欣慰无比。 在场许多人都被这副和睦的表象蒙骗了。 但沈知念有前世的记忆,再加上她对南宫玄羽的了解,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眼底闪过的暗芒。 然而沈知念现在最关注的是…… 她的目光落在下方那幅《独钓寒江图》上,神色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缓缓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前世,《独钓寒江图》的真迹可是在她手里,那晋王今天拿出来的这幅是什么? “等等。” 沈知念阻止了将画卷收起来的小太监,浅笑道:“本宫听说余白大师的真迹万金难求,今日有幸目睹,晋王应当不介意本宫细细品鉴一番吧?” 晋王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眼底有兴味之色一闪而逝。 他竟不知宸贵妃也对余白大师的画作感兴趣。 早知如此,他今日就不将这幅画献给皇兄了。 只要宸贵妃愿意让他好好打上一番,他可以将《独钓寒江图》双手奉上! 只可惜……如此带劲的女人,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上手打一打呢? 晋王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调侃道:“本王已将这幅画献与皇兄,宸贵妃娘娘当问皇兄才是。” “不过以皇兄对宸贵妃娘娘的宠爱,定然不会介意。” 跟念念比起来,余白大师的真迹再珍贵,也算不得什么了。 能让念念感兴趣,是这幅画的福气才对。 南宫玄羽本想将《独钓寒江图》赏赐给念念,但看着众人眼热的模样,他还是决定不在这样的场合给念念拉仇恨了。 虽说集恩宠于一身,就是集妒恨于一身,可是南宫玄羽还是想最大程度去保护念念。 过后再让李常德,将《独钓寒江图》送去钟粹宫便是。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温和道:“宸贵妃可以尽情品鉴。” “谢陛下。” 两个小太监已经将画展开了。 沈知念身着一袭华丽的宫装,低着细细看着这幅画面。 殊不知这幅画面,对有的人来说了,比余白大师的画作更吸引人…… 沈知念仔细看了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不对,眼底不禁闪过了一抹沉思。 她前世的一个面首,真实身份便是余白大师的后人。 只不过他既没继承余白大师在绘画上的天赋,这么多代下来,祖传的家业也都被败光了。 他的生活过得无比落魄,手里唯一的宝贝,便是《独钓寒江图》的真迹了。 但男子明白,这是先祖留下来的最后一件宝物,他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把它卖出去! 他心中清楚,家族已经落魄,以他如今的身份,无论如何是护不住这幅画的。 毕竟京城的达官显贵那么多,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以男子改名换姓,带着真迹在京中隐姓埋名地生活。 所幸他生了一副极为俊美的相貌,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入了沈知念的眼,她全当养个解闷的小玩意了。 后来,男子逐渐对沈知念动了真情,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不仅将身世和盘托出,还把《独钓寒江图》献给了沈知念。 她就是用这幅画做敲门砖,为陆江临打点,让他的仕途有了质的飞跃,从此官运亨通! 重生后,沈知念一心只求权势富贵,自然对那些解闷的小玩意不感兴趣了。若不是今日看到这幅《独钓寒江图》,她都快忘记上辈子的那件事了…… 算算时间,今生的这个时候,面首应该还带着《独钓寒江图》隐姓埋名,过着落魄的生活。 第989章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还不跪下 那么……《独钓寒江图》怎么会出现在晋王手中呢? 究竟是因为这辈子,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让那个面首落入了晋王府? 还是说眼前的这幅《独钓寒江图》……其实是赝品? 只可惜……两世为人,沈知念会的东西虽然很多,却也不是万能的。 在鉴定古画上,她不是专业人士。 然而这样的场合,沈知念也没法喊专业人士过来。 她总不能直接说,她怀疑晋王献给陛下的《独钓寒江图》其实是赝品,所以要验明真伪。 届时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在挑拨晋王殿下与陛下的兄弟之情,其心可诛! 晋王那么想对付她和阿煦,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兴风作浪! 而且他还能趁机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博取皇室宗亲和大臣们的同情。 若最后查出《独钓寒江图》是真迹,她一定会受到责罚! 不过好在今日的局面,终究是利于沈知念的。 因为她虽不擅长古画鉴定,可她了解《独钓寒江图》啊! 上辈子,余白大师的后人为了在她面前献宝,可是将此画的每一个细节,以及不同于赝品的地方,都细细跟她说了无数遍。 沈知念对古画是没有太多研究,但面对《独钓寒江图》这样的稀世珍宝,也有浓厚的兴趣,曾仔细跟着余白大师的后人了解过。 她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里,没有人比她更懂《独钓寒江图》。 定国公坐在座位上,看沈知念的眼神满是寒芒! 清清虽不在了,但太后娘娘亲自选中了王嫔,他又岂容宸贵妃在此处嚣张! 定国公一是为了打压宸贵妃的气焰,二是真的对她恨之入骨! 此刻,他靠在椅背上悠悠道:“老臣从前竟不知,宸贵妃娘娘对古画如此有研究,还能鉴赏一番。” 随即,定国公看向了沈茂学,似笑非笑道:“看来从前,沈大人培养宸贵妃娘娘,当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 京中谁不知道,宸贵妃从前只是六品小官家的庶女,沈家的主母从未为她请过名师。 她不过是凭着一张妖娆的脸,以及勾引男人的手段,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怎么可能懂鉴赏古画? 定国公这番话,是实打实的嘲讽! 朝中有多少想巴结宸贵妃和沈家的人,就有多少想将他们踩下去的人。 依附定国公府的那些官员及其家眷,听到定国公的话,纷纷附和道:“不知宸贵妃娘娘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名堂了?” “《独钓寒江图》算得上国宝,想必宸贵妃娘娘定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是啊,臣贵妃娘娘进宫两年,平时应该没少与陛下谈诗论画。再不懂古画的人,受了陛下的熏陶与教诲,品味也会提升许多。” “不知可否让我们听听,宸贵妃娘娘对此画的评价?” “……” 这些人的态度十分恭敬,说出来的话也客气。但不难听出,他们藏在话锋里满满的恶意。 都是觉得沈知念出身低微,哪里能懂古画,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顾锦潇坐在座位上,同样看向了沈知念。 他身着一袭绯色官袍,在地砖上投下狭长的影子。鎏金酒樽斜斜映着前方的宫灯,像是把半轮残月斟进了琉璃盏里。 垂落的墨发被夜风吹起几缕,掠过顾锦潇淡漠的眉眼时,那双眸子像是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 殿内丝竹声未停,舞姬的水袖翻飞着。可所有喧嚣,仿佛都在他的三尺之外碎成了齑粉。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总是时不时看向顾锦潇,自然发现了他望向沈知念的眼神。 云安长公主并没有多想,毕竟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宸贵妃身上。 她只是撇撇嘴,心头有些不屑。 不懂鉴赏古画就不懂鉴赏,好好坐在座位上喝酒便是了,跳出来贻笑大方做什么? 届时宸贵妃丢脸,也会连累皇兄的颜面。 她刚才还觉得,宸贵妃虽出身低微,却将如此盛大的宫宴办得紧紧有条。宫人们虽然忙碌,却没有出一丝差错。 看来宸贵妃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枉皇兄如此器重她。 没想到这么快,宸贵妃就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而清阳长公主轻轻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茂学此时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宸贵妃娘娘会登上如今的高位,他肯定会以超乎嫡女的规格去培养她,而不是将她丢在后院自生自灭。 现在说这些话也晚了。 沈茂学虽不知道沈知念心中所想,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定国公府一派的人,为难宸贵妃娘娘。 他笑呵呵道:“《独钓寒江图》乃是余白大师的得意之作,世间罕见!别说宸贵妃娘娘了,在场的哪位同僚不想上前细细品鉴一番呢?” “若每个人品鉴过后,都要说一番鉴赏之言,别说等到宫宴结束了,只怕说到天亮都说不完……” 沈茂学的下属纷纷道:“是啊,沈大人言之有理!” “今日托了宸贵妃娘娘的福,我等也可以多看《独钓寒江图》一会儿。” “爱画之心,人皆有之。面对如此国宝,宸贵妃娘娘心中喜爱,想细细欣赏一番也无可厚非。” “宸贵妃娘娘真乃性情中人!” 一场针对沈知念的危机,就这样被沈茂学化解于无形了。 虽然沈知念不需要。 很好!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放在其他人身上,沈知念未必会当场戳穿此事。就算说,也是以委婉的话语。 然而沈知念明白,南宫玄羽心中对晋王不满已久,更不想眼睁睁看着,晋王在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面前,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所以,她也不必给晋王面子了! 沈知念猛然转身看着晋王,伸出手指指向他,眉眼冷冽,语气凌厉:“大胆晋王,竟敢在中秋佳节送一赝品给陛下,妄图以假乱真。”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还不跪下!”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第990章 看上了沈茂学 云安长公主和晋王兄妹情深,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厌恶地看向沈知念:“宸贵妃,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那些上了年纪的皇室宗亲,最想看到的就是陛下和晋王殿下兄友弟恭。这样他们去了九泉之下,也能向先帝交代了。 此时此刻,他们看沈知念的眼神同样带了一抹凉意:“宸贵妃,休得胡言!” “晋王殿下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献赝品给陛下?你究竟是不识货,还是故意想挑拨晋王殿下和陛下的兄弟之情?!” “是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 定国公的身体微微前倾,坐直了一些,顿时来了兴致。 接到他的眼神授意,那些依附于定国公府的大臣,顿时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开始对沈知念口诛笔伐! “宸贵妃娘娘,您可知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您在这样的场合公然污蔑晋王殿下,是想让陛下对晋王殿下产生猜疑吗?” “是啊!宸贵妃娘娘,您究竟安的什么心?!” “宸贵妃娘娘如今贵为众妃之首,更应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怎能在中秋佳节公然信口雌黄?” “如此品行败坏之人,怎配统领六宫?” “晋王殿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特意寻了余白大师的《独钓寒江图》,在这样的日子献给陛下,就是希望陛下龙颜大悦!宸贵妃娘娘如此说晋王殿下,这不是寒了忠臣的心吗?” “若陛下与晋王殿下兄弟失和,宸贵妃娘娘能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 一瞬间,沈知念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春贵人此刻都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了,看沈知念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怒火! 若不是怕被众人发现端倪,她此刻都想站出来大声质问,宸贵妃娘娘凭什么如此污蔑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是想图谋那个位置不假,但他怎么可能傻到在这样的场合,送一幅赝品给陛下? 依她看,宸贵妃分明是对晋王殿下有私人恩怨,才故意出言污蔑! 该死的宸贵妃! 沈茂学刚才还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此刻额头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晋王殿下是陛下唯一的亲兄弟了,在大周的地位非同凡响,宸贵妃娘娘怎么上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然而沈茂学很了解她。 这个女儿能在短短两年之内,从一个末流答应,登上如今的宸贵妃之位,岂是简单人物? 宸贵妃娘娘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这个做父亲的,此刻应该做的不是质疑,而是力挺宸贵妃娘娘! 沈茂学起身道:“诸位请稍安勿躁。” “宸贵妃娘娘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会贸然说晋王殿下献上的《独钓寒江图》是赝品?” “诸位为何不问清楚,便说宸贵妃娘娘是蓄意污蔑晋王殿下?若最终查明宸贵妃娘娘所言为真,你等岂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说到最后,沈茂学扫向众人的目光,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如今贵为吏部尚书,官居一品,在场已经没有多少大臣的官位,在沈茂学之上了。 接触到他冰凉的眼神,依附于定国公府的那些大臣,即便想继续为定国公冲锋陷阵,也得掂量一下了! 毕竟抛开沈家的家世和宸贵妃娘娘的身份,光是陛下的宠爱就不容小觑,谁都担不起污蔑宸贵妃娘娘的罪名。 一些贵女的目光落在沈茂学身上,神色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吏部尚书大人,今年三十七岁,生得俊美儒雅。跟那些出入官场的青年比起来,他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气质。 而且沈家人口简单,除了两个嫁出去的女儿,听说只有几名庶子。那些庶子的姨娘皆出身寒微,上不得台面,不会对主母构成威胁。 虽说沈尚书的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会疼人啊! 而且作为父亲,他维护宸贵妃娘娘时,态度强硬,条理清晰,更为他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像沈尚书这样丧偶的高官,嫁给他,便能直接成为一品大员的诰命夫人! 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想选秀入宫,一些贵女的心思,在此刻变得活跃起来…… 尤其是家中女儿多,自小被父亲忽视了贵女,更能从沈茂学身上找到一丝父爱的感觉。 这样的成熟的男人,才是她们理想中的依靠! 没人注意到冕旒后,帝王看沈知念的眼神微微一亮。 《独钓寒江图》是国宝不错,可他并不想看到,晋王借此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表忠心,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 相比起来,南宫玄羽当然更希望这幅画是赝品。 念念呵斥晋王的话,更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后宫的女人那么多,果然只有念念,是最懂他的。 就算这幅《独钓寒江图》为真,只要有机会,帝王更愿意让它变成沈知念说的那样。 当然,当着众人的面,南宫玄羽得公允处事。 “肃静!” 听到帝王的声音,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瞬间止住了话头,现场落地安静得落针可闻。 帝王看向晋王,缓缓问道:“不知八弟对此有何话说?” 晋王自然明白,定国公府一派的官员不是在为他说话,只是接到定国公的授意,打压宸贵妃罢了。 尽管殿内众人各执一词,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晋王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看沈知念的眼神也十分温和。 这幅《独钓寒江图》是真是假,没人比他更清楚。 晋王本以为,想对付宸贵妃,还要费很大一番功夫。就算折了春贵人,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 没想到宸贵妃竟自己开始作死了。 好!很好! 不管是面对沈知念的呵斥,还是听到帝王的询问,晋王都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皱着眉头,讶异问道:“皇兄,臣弟实在不明白,宸贵妃何出此言?”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沈知念身上,不解地问道:“不知宸贵妃是从哪里看,出这幅《独钓寒江图》为赝品?” 第991章 愿舍弃这个贵妃之位 云安长公主向来是个直性子,忍了这么久,此刻看着晋王受委屈,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本宫怎么不知道,宸贵妃是何时练就的火眼金睛,只一眼就能分出古画是真是假?” “若今日是你冤枉了八哥,该如何?!” 就是因为她知道皇兄太过宠爱宸贵妃,甚至宠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她才想先定下此事。 免得真相大白后,皇兄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放过了宸贵妃。 清阳长公主坐在云安长公主旁边,轻轻拉了她的衣袖,低声劝道:“三姐……” 虽说她们贵为长公主,可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父皇在世的时候了。说到底,她们的亲事都是皇兄说了算。 皇兄如此宠爱宸贵妃,万一她们得罪了宸贵妃,到时候宸贵妃给皇兄吹吹耳边风,皇兄真的听了,给她们指一门不好的亲事,甚至、甚至将她们派去和亲,可如何是好啊…… 三姐脾气爆,她是万万不敢得罪宸贵妃的! 殊不知清阳长公主越是如此,云安长公主越是不退让! 她们贵为帝王的姐妹,大周的长公主,自当有不畏强权的品性! 就算宸贵妃狐媚惑主,会给皇兄吹耳枕边风,又如何? 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八哥蒙冤受屈,却不敢站出来说话,才是辱没了长公主的身份!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望着沈知念,冷冷地问道:“宸贵妃怎么不说话了?” “难不成是清楚自己是在信口雌黄,污蔑八哥,所以哑口无言了?!” 沈知念对上云安长公主的目光,眉头轻皱。 因着上辈子的记忆,她知道云安长公主性子刚烈,最后更是为了刺杀匈奴单于,惨死他乡。 所以这辈子,即使云安长公主屡次冒犯了她,沈知念都不曾与对方计较过。 没想到时至今日,云安长公主还是这么拎不清。 虽说云安长公主本性不坏,但沈知念也没有义务一直容忍她。 “若真是本宫在中秋佳节冤枉了晋王殿下,险些影响到晋王与陛下的兄弟之情,本宫自当承担后果,愿舍弃这个贵妃之位,退居四妃!” 沈知念的话音落下,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贵妃与四妃虽然只差了一品,其中的差距却宛如天堑啊! 更何况宸贵妃娘娘,还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有封号的贵妃,离皇贵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在陛下心中,她就是下一任皇后人选了。 而今夜,因着一幅《独钓寒江图》,宸贵妃娘娘居然愿意不当这个贵妃?! 尤其是后宫的妃嫔们,呼吸顿时一滞。 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们原本以为,宸贵妃娘娘贵为众妃之首,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越她了,没想到转机居然出现在今晚的中秋宫宴上。 若宫里没了贵妃娘娘,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们都可以去争上一争了…… 璇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冲着沈知念连连摇头:“宸贵妃姐姐,切莫冲动啊!” 虽说她是后宫跟宸贵妃姐姐相处最久的人,知道宸贵妃姐姐向来聪慧,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可这个赌注实在是太大了啊! 万一、万一宸贵妃姐姐就是看走眼了,这幅《独钓寒江图》是真的呢? 届时宸贵妃姐姐因为如此滑稽的原因,失去了贵妃之位,定会沦为笑柄! 这还不打紧,要紧的是,她再想回到从前的位置就难了。 璇嫔实在是不明白,宸贵妃姐姐为何要赌上自己的前途,针对晋王殿下? 难不成她和晋王殿下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私仇? 这一刻,璇嫔心乱如麻,眸中满是紧张。 雪妃也轻轻皱起了眉头,想不通宸贵妃为何这么做。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清清冷冷道:“今日中秋佳节,众人得陛下赐宴欢聚一堂。想必宸贵妃娘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心中也极为欣喜,这才吃多了几杯酒。” “酒后之言,如何能当真?御膳房还是快给宸贵妃娘娘准备一碗醒酒汤吧。” 这便是为沈知念铺了一个台阶。 只要她顺着下去,刚才的所有话,都可以当做酒后胡言。 春贵人好不容易才等到宸贵妃自掘坟墓,怎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轻笑道:“嫔妾倒是觉得,宸贵妃娘娘清醒得很,雪妃娘娘应该是多操心了。” 王嫔的眸色闪了闪,很想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可她明白宸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她好不容易才弃暗投明,得到了陛下的信任,若因此被陛下厌弃,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王嫔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冲动。 反正树大招风,今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机把宸贵妃踩下去,也不差她一个。 说不定她冷眼看着她们鹬蚌相争,还能做那个得利的渔翁呢。 想到这里,王嫔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庄妃眉头轻皱,十分不赞同地看了春贵人一眼:“雪妃说得不错,宸贵妃娘娘应当是吃多了酒,才一时失言。” “同是后宫的姐妹,春妹妹怎能看热闹不嫌事大?” 春贵人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 依她看,这里最想将宸贵妃从贵妃之位上拉下来的,就是庄妃了! 在这里装出一副菩萨样给谁看?也不嫌倒胃口! 然而尊卑有别,这话春贵人也只敢在心中想想。若是说出来,她肯定会被治罪。 春贵人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道:“庄妃娘娘,嫔妾也只是在就事论事罢了。” “您看宸贵妃娘娘走得这么稳,眼神也十分清明,哪像吃多了酒的样子?” “她明明没事,您非要说她醉了,这才是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吧?” 王嫔忽然眼前一亮! 她正愁抓不到春贵人和晋王,有不正常关系的证据呢,没想到春贵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所以说现在的事证明不了什么,但她能在陛下心中埋下一根刺啊! 第992章 愿意跪下向你斟茶赔罪 于是,王嫔道:“庄妃娘娘,您难道忘了,春贵人可是从晋王府出来的,自然不愿见到晋王殿下蒙冤受屈。因此忘了后宫的姐妹之情,也在情理之中。” 王嫔这话只是在阐述事实,并没有暗指春贵人和晋王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因此不怕被帝王治罪。 但春贵人做贼心虚啊,心头慌了一瞬。 可对上晋王温润的目光,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了,轻哼道:“王嫔娘娘此言差矣。” “嫔妾这番话,与嫔妾的出身无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嫔妾倒是不明白,宸贵妃娘娘明明没醉,您却说嫔妾是在胡言乱语,这跟当着陛下的面指鹿为马,有什么区别?” 王嫔哪顶得住这么大的罪名,顿时皱着眉头道:“你在瞎说什么?!” 别人没发现,她可是注意到了。 刚才她同时提起春贵人和晋王时,春贵人下意识看了晋王一眼。说两人之间没鬼,谁信啊! 康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已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抚养着五皇子,行事更要小心谨慎。 不然一个不慎,万劫不复的不仅有她,还会连累五皇子。 眼看妃嫔们各执一词,沈茂学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天知道沈家付出了多少,才拥有如今的风光! 沈茂学心里十分清楚,他在做官上虽有才华,可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宸贵妃娘娘。 若宸贵妃娘娘做不成这个贵妃了,因此被陛下厌弃,沈家的前途可想而知…… 宸贵妃娘娘不是冲动之人啊,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沈茂学心中在天人交战…… 究竟是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还是顺着宸贵妃娘娘的意思说下去? 对上沈知念清明而坚定的眼神,沈茂学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罢了!死就死吧! 既然沈家如今的风光,都是因为宸贵妃娘娘,那他就该相信她! 想到这里,沈茂学道:“陛下,既然宸贵妃娘娘这么说了,想必这幅《独钓寒江图》是真的有问题。您不妨叫人来仔细鉴定一番。” 南宫玄羽还没说话,沈知念就挑眉看向了云安长公主。 “你刚刚问,若今日是本宫冤枉了晋王殿下,当如何?本宫已经说了愿意承担的后果。” “那本宫是不是要反问云安长公主一句,若是你没弄清楚真相,就冲本宫大呼小叫,咄咄逼人,你又当如何?!” 云安长公主心中一惊。 宸贵妃虽身居高位,但因着出身的原因,她一直瞧不起对方。 没想到宸贵妃竟有如此凌厉的眼神…… 不过只一瞬,云安长公主的面色就恢复了平静,冷笑道:“宸贵妃,若真是本宫冤枉了你,本宫愿意跪下向你斟茶赔罪!” 听到此话,不少皇室宗亲都皱起了眉头。 一些长辈更是道:“云安,不得胡闹!” 在大周,长公主贵为帝王的姐妹,乃正一品! 而贵妃不过是正二品。 宸贵妃再受宠,云安长公主的品级也在她之上,怎可向她磕头赔罪? 晋王也跟着劝道:“云安,想必宸贵妃是一时眼拙,才生出了误会。今日是中秋佳节,何苦闹得这么剑拔弩张呢?” 说完这话,晋王又看向沈知念,微微一笑道:“宸贵妃,本王不知你从何处误会,本王送给皇兄的《独钓寒江图》是赝品,但这幅画真的是余白大师的真迹。” “云安年纪小,你就莫跟着她一起胡闹了。” 在世人眼中,晋王本就是温润如玉的贤王形象,今日被沈知念如此咄咄逼人地冤枉,他依旧大度温和。 众人对晋王的印象不禁更好了,看沈知念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不满。 沈知念却不吃他这一套,冷笑道:“赝品终究是赝品,晋王就算说破天,也休想以假乱真!” “云安长公主,你的这个提议,本宫同意了!” 随即,沈知念看向龙椅上的帝王,微微躬身道:“陛下,请派专人来鉴定这幅《独钓寒江图》吧!” 她之所以如此有信心和底气,一是因为沈知念明白,晋王献上的这幅画,必然是赝品! 二则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说出的事,十分符合南宫玄羽心中的想法。 事已至此,为了不让晋王继续在人前伪装出一副忠心的样子,就算这幅《独钓寒江图》是真的,帝王也会想办法让它变成假的…… 沈知念和帝王站在了同一战线,怎么可能不成为赢家? 云安长公主确实有一腔热血,只不过有时太过愚笨和莽撞了。既如此,沈知念不介意给她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反正自己今日做的所有事,都符合南宫玄羽的利益。那个男人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又怎会在意云安长公主是不是丢脸了。 果不其然。 南宫玄羽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神色,熟悉的人却能发现,他眼底眉梢都带着几分愉悦。 但南宫玄羽说的话,听起来依旧十分公允:“晋王是朕的亲兄弟,朕自然不相信值此佳节,他会送朕一幅赝品。” “可既然宸贵妃如此言之凿凿,那就请几位内阁大臣上前鉴定一番吧。若真是宸贵妃胡言乱语,冤枉八弟,朕定不轻饶!”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亲疏远近之分。 比如自己人犯了错,当着外人的面,可能会把话说得重一些,可内心终究是偏向她的。 南宫玄羽的这番话,就是如此。 见帝王下令了,几名内阁大臣,和在书画上有研究的臣子都上前,细细查看那幅《独钓寒江图》。 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他们在文学上的造诣,自然不是吹的。鉴定一幅古画,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无论心中是怎么想的,全紧张得连呼吸变得都变得急促了一些…… 尤其是后宫的妃嫔们,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大殿中央。 不少人都暗中祈祷,真的这幅《独钓寒江图》一定要是真的! 她们已经等不及想看,宸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的样子了! 第993章 那名女子是何人 宫里的女人为了往上爬,谁不是历经了千难万险,甚至无数次差点丢掉性命? 可宸贵妃自从入宫,便盛宠不衰!晋升的速度,在大周后有没有来者不知道,至少是前无古人。 谁看着不眼热? 不想将她拉下来踩上一脚? 不想取而代之?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众人怎能不激动! 当然,并不是所有妃嫔都是这个想法。 依旧有不少人眉头紧蹙,为沈知念担忧着。 她们要么是与沈知念交好的。 要么是受过她恩惠的。 要么是没有野心,只想在宫中安身度日的。 平心而论,宸贵妃娘娘处事公允,协理六宫以来,她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舒服、安生了不少。 若后宫贸然换了新的理事人,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不知怎么的,清阳长公主下意识看了顾锦潇一眼。 他的睫毛浓密而纤长,一双的清冷的眸子,眼神淡漠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 清阳长公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有些懊恼地收回了目光。 晋王端坐在椅子上,温润的脸上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这幅画是他不惜砸重金,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得到的。是真是假,他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晋王原本胜券在握,可不知怎么的,看着沈知念自信的模样,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春贵人在后宫和宸贵妃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就没有一次是讨到好了的。晋王十分清楚,这个女人有多狡猾和难缠。 宸贵妃是他此生遇到的,最想打的女人! 既如此,她真的会这么无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说他送赝品给帝王吗? 这一刻,晋王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但很快,他就微眯着眸子,内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宸贵妃的城府再深,说白了也不过是一深宫妇人。她在沈家的时候,就没受过什么正经教导,连名家书画都分不清,更别说分辨古籍了。 说不定宸贵妃是从哪本杂书里,看了几句关于《独钓寒江图》的介绍,就觉得他今日献上的这幅画是赝品,所以想以小博大。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独钓寒江图》上。人群中却有一名男子,看向了另一个人。 在大周,翰林院编修只是七品官职。这样芝麻大小的官,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中秋宫宴的。 然而众所周知,翰林院是极其清贵的地方,更是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不能用如今的官职,来看待他们的以后。 更何况周钰湖乃是此次科举的榜眼,才华横溢! 最重要的是,帝王喜欢年轻人。 因此除了被外派出去的状元江令舟,榜眼周钰湖与探花郎白慕枫,都得到了赴宴的资格。 从宫宴开始,周钰湖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到沈知念身后,看向一名女子。 此刻,他含笑对关系好的同僚道:“宸贵妃娘娘身后的那名女子是何人?看着竟如此沉稳大气,不输一些小门小户家的千金小姐。” 跟他说话的那人,有姐妹在宫中为妃嫔,自然知道周钰湖说的是谁,感叹道:“那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芙蕖姑娘,看着的确沉稳端庄。” 周钰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世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宠妃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气质确实不俗。” 白慕枫端着酒杯,含笑问道:“周兄觉得晋王殿下今日献上的这幅《独钓寒江图》,是真是假?” 周钰湖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在书画上虽有一些造诣,但今日有这么多阁老大臣在,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上前出风头。 不过他的堂弟妹,乃是宸贵妃娘娘的手帕交,宸贵妃娘娘对周家还有恩。因着这些事,周钰湖自然不希望宸贵妃娘娘被陛下降罪。 几人也明白,以他们的官职,无论是晋王殿下,还是宸贵妃娘娘,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于是止住了话头,安静地看着。 云安长公主看向沈知念的眼神里,满是气愤之色,等待着一个结果。 八哥上忠于皇兄,下友爱她们这几个妹妹,和宸贵妃更是没有丝毫恩怨。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宸贵妃要在这样的场合针对八哥? 若真被宸贵妃的阴谋得逞,八哥必定会被皇兄责罚,她绝不允许这样的小人陷害八哥! 几名阁老,和在书画上造诣极高的大臣,围在《独钓寒江图》旁边细细查看、鉴定了一番。然后讨论了许久,终于得出了结论。 为首那名阁老恭敬地朝帝王拱拱手,汇报道:“启禀陛下,臣等仔细查看了这幅画,并得出了以下结论。” 正因为此事不仅牵涉到了晋王殿下和宸贵妃娘娘,云安长公主也掺和进来了,事关重大,他们才要向众人解释得明明白白,以免不能服众。 “鉴定古画,一般是通过观其‘形’、察其‘质’、考其‘印’、辨其‘痕’和证其‘史’。” “所谓观其‘形’,便是看古画的题材,与时代风格是否匹配。不同朝代的绘画题材,往往受当时文化的影响。” “《独钓寒江图》是余白大师在大周刚开国之时所作,那时天下初安,百废待兴。文人墨客们都喜欢画历史典故与圣贤图,或祥瑞与山水纪胜。” “山水题材里更重意境,比如这幅《独钓寒江图》。而且画中人物的服饰、器物、建筑,都符合那时的特征。” 另一名大臣如痴如醉地欣赏着眼前的画,跟着道:“余白大师的山水画,多用‘披麻皴’。如果是赝品,则作笔法生硬,在刻意模仿之下失了神韵,线条滞涩、皴法堆砌。而这幅《独钓寒江图》线条疏松,不似作伪。” “还有,余白大师时期的画,多水墨淡彩,追求墨分五色。若古画的色彩过于艳丽,或褪色异常,则可能为后期填色,或颜料非古法制作。但晋王殿下献的《独钓寒江图》并不存在那些情形。” 第994章 果真是温润如玉的真君子啊 大学士眼中亦是欣赏之色,向大家娓娓道来:“察其‘质’,便是材质与装裱的鉴定。” “大周以前多用麻纸,质地粗糙。直到前朝才开始出现树皮纸,如楮皮纸,纸张细腻匀整。而大周刚开国时,则盛行竹纸。” “若余白大师的画用麻纸或树皮纸,必为赝品!” “这幅《独钓寒江图》用的是竹纸,有自然老化的痕迹,的确是余白大师时期传下来的。” “还有,从前盛行‘挂轴’,但形制简单。前朝出现‘宣和装’,天头、地头、隔水俱全。大周的装裱更繁复。” “若大周初期的画,采用后期才有的装裱方式,则可能为后装裱,或仿品。” “《独钓寒江图》裱头的包边、轴头等,材质与工艺都符合那个时代的特征。” 见沈知念如此胸有成竹,晋王心头原本升起了一丝不安。 但听这些大臣鉴定到现在,他内心的那丝不安已经尽数消去。 晋王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讥讽。 云安长公主一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看沈知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失败者。 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难不成还比会比内阁大臣和大学士们更有见识? 他们说到现在,八哥献给皇兄的《独钓寒江图》都符合真迹的标准,宸贵妃还想做垂死挣扎吗? 她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肚子里没几分墨水,还喜欢卖弄之人。 好在今夜过后,宸贵妃便只能做四妃了! 就让这个女人最后享受一会儿,属于贵妃的荣光吧。 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都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们和宸贵妃素无仇怨,并不想看到对方落难,但人有亲疏远近之分。她们和八哥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自然不希望八哥被宸贵妃针对。 要是因着这幅画,让皇兄与八哥之间生出了嫌隙,她们夹在中间,也会十分难受的…… “宸贵妃姐姐……” 璇嫔看沈知念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完了!完了! 这些阁老重臣都说,晋王殿下送上的《独钓寒江图》是真迹,难不成宸贵妃姐姐这次真的看走眼了…… 璇嫔一咬牙,暗自在心中决定,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大不了她替宸贵妃姐姐扛下这次的罪责! 反正她就算被贬了,也还有宸贵妃姐姐照顾她。可宸贵妃姐姐入宫两年,好不容易才登上如今的位置,万万不能跌下来啊! 不然后宫那些满怀嫉妒之心的女人,肯定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沈茂学坐在座位上,脸色黑了又黑。 最终是对沈知念的信任,让他咬牙坚持着,没有晕过去。 南宫玄羽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深色。 原本在他的打算中,这幅画就算是真迹,也会变成赝品。 只不过与念念相识这么久,他深知念念不是信口雌黄之人,所以选择了相信她。 念念既然言之凿凿说此画是赝品,肯定有她的道理,为何这些大臣却鉴定出了这样的结果? 帝王并没有急着吩咐什么,微眯起眸子,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 面对众人或震惊,或错愕,或担忧,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沈知念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妩媚动人的脸上一片淡然之色。 她不懂书画鉴定,只知道《独钓寒江图》的真迹是什么样的。 沈知念原以为晋王献的这幅画,是普通的赝品。然而没想到,它竟能瞒过这么多阁老大臣和书画大家的眼睛。 这样看来,它不是一般的赝品,而是与真迹极为相似的高仿之作! 沈知念忽然想起她前世的那个面首,说过的一些关于《独钓寒江图》的趣事。 她瞬间就明白了,晋王献的这幅画的来历。 不怪晋王被骗了,这些鉴定之人也没认出来,实在是两幅画太难分清真伪了!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沈知念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妨。 便让晋王与云安长公主再飘一会儿吧。 他们现在越肯定,越想看她的笑话,被打脸的时候才会越疼,跌得越惨! 云安长公主都有些佩服宸贵妃的心态了。 难道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都不知道,宸贵妃究竟是蠢,还是脸皮太厚?到现在还死不悔改! 内阁大臣继续向大家解释:“考其‘印’,乃印章与题跋的鉴定。” “大周以前的朝代,印章多是铜质,印文为‘九叠篆’。前朝开始用石料,如青田石,文人中开始兴起自刻印章之风。” “不同朝代和时期的印章,尺寸、篆法、刻工都有区别。若余白大师的印章,出现了后世才有的风格,则为伪。” “而且余白大师盖印时有一个习惯,会固定盖在画卷的右上角,仿品可能位置错乱。” “有些画家还会同时盖多枚印章,但布局通常有讲究,伪作可能杂乱无章。” “这幅《独钓寒江图》,印章和盖章的位置,都和余白大师的其它作品相同。”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题跋。” “真迹题跋的评价、画风、创作背景,都与画面内容呼应。伪跋可能堆砌辞藻,或与画作风格矛盾。” “从题跋上来看,《独钓寒江图》也为真!” 听到这里,云安长公主冷笑了一声,望着沈知念问道:“宸贵妃,八哥献给皇兄的这幅《独钓寒江图》,经过这么多重臣的鉴定,不管是‘形’、‘质’还是‘印’,都乃真迹,你还要继续出言污蔑么?!” 晋王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无奈:“云安,不可这样跟宸贵妃说话。” 云安长公主不忿道:“八哥,宸贵妃都这样往你身上泼脏水了,你怎么还如此好脾气?!” 她真是怒其不争! 晋王温和道:“今日是佳节,本王不想伤了和气。” 随即,他看向了沈知念道:“宸贵妃,不如此事就此作罢。你与云安刚才的赌注,就当是玩笑之言。”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在心中感叹,晋王殿下果真是温润如玉的真君子啊! 第995章 大周的第一位女鉴藏家(165万票加更) 宸贵妃娘娘但凡知道轻重,就该顺坡下驴了。 那些关心沈知念的人,也都向她投去了劝诫的目光。 既然晋王给了台阶,那就下来吧。不然再闹下去,真把贵妃之位闹丢了怎么办…… 沈知念瞥了晋王和云安长公主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不还有辨其‘痕’和证其‘史’吗?” “还没鉴定完,云安长公主急什么,难不成是替晋王做贼心虚?” 云安长公主眼中顿时涌起了怒火:“好!好!好!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劳烦诸位大人继续说说鉴定结果吧,让咱们的宸贵妃好好看看!看她巧舌如簧,能不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南宫玄羽看向云安长公主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悦。 云安的品级虽在念念之上,可念念是他的宠妃,她怎能如此跟念念说话? 然而今日,南宫玄羽是想借此事问晋王的罪,便不能太过偏袒沈知念,否则便无法服众。 接到他的眼神授意,几名大臣继续道:“辨其‘痕’,便是看岁月的痕迹与做旧破绽。” “从画面的污渍和破损就能看出来,自然老化与人为做旧的区别。” “真古画因年代久远,可能有霉斑、虫蛀洞等,分布自然,如边角更严重。赝品可能用茶水、油烟涂抹做旧,污渍均匀无层次。” “而且古画颜料自然褪色后,色彩柔和,如石绿色变浅灰色。做旧的可能颜色暗沉,或部分地方褪色异常,比如只有某个部分掉色。” “这幅《独钓寒江图》因保存极好,没有污渍和破损,但从褪色的痕迹看来,为真迹。” 不少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眸中满是惊叹! 他们原本只是好奇,宸贵妃娘娘所言是真是假,她与云安长公主今日谁会吃瘪?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独钓寒江图》的真伪上。 可今晚,听阁老重臣和大学士说了这么多,他们才明白,原来鉴定古画还有这么多讲究和知识! 要知道寻常时候,想得到阁老重臣和大学士的指点,难如登天!今夜也算托宸贵妃娘娘的福,能见识到重臣们的才学。 尤其对贵女们来说,她们久居深闺,比起男子,少了许多增长见识的机会。这会才知道,原来一幅古画的鉴定,有如此多的技巧! 殊不知就是因为今晚的这个插曲,让一名贵女对研究古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许多年以后,她竟成为了大周的第一位女鉴藏家…… 大学士道:“还有就是修补与揭裱的痕迹。” “不同时期的古画若要修补,皆用同年代的纸绢,接缝处自然融合。仿品则一般用新纸修补,边缘有明显色差。” “从揭裱的次数也可找出线索。” “多次揭裱的古画,纸绢会变薄,墨色变淡。若画面墨色浓艳,且纸绢厚实,可能为新仿品。” “当然,这幅《独钓寒江图》没有修补的痕迹,在这里便不仔细谈了。” 他只是醉心书画,一时谈论起,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最后便是证其‘史’了,通过查看文献与传承脉络考证。” “若历代的画史、收藏目录里,没有记载过这幅画,或若记载与画面细节,如尺寸、题款等不符,则可能为赝品。” “真古画多有清晰的递藏记录,可通过鉴藏印串联。若依附古画没有任何传承记录,或突然出现,可能为伪造。” “当然,余白大师的《独钓寒江图》,世间无人不知,这一点便不存在了。” 听到这里,探花郎白慕枫最关心的,已经不是宸贵妃娘娘和云安长公主的赌注了,他更看重向阁老重臣和大学士们请教的机会。 白慕枫起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敢问大学士,古画一般有哪些作伪手段?表现如何?主要的鉴定技巧又是什么呢?” “若学生们日后碰到了,也知道分辨一二,才不枉诸位大人今晚的教导!” 哪个读书人不爱书画?不仅是白慕枫,周钰湖等人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后宫妃嫔,和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的武将,闻言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想看热闹,怎么这几位年轻的翰林,把话题越扯越偏了? 然而帝王喜爱年轻人,对有才学的年轻人格外包容。 陛下都没说什么,他们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敢开口。 阁老重臣们望着一个个年轻的翰林,苍老的眸子里满是欣赏之色。 他们的年纪一日日大了,大周的未来,终究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 不仅陛下喜爱年轻人,他们也喜爱朝气蓬勃的面孔啊! 将知识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大周才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说不定这些深受陛下器重的年轻翰林里,将来便有接替他们位置的。 一名阁老温和道:“古画的真迹与赝品,看似难以分辨,实则鉴定起来也简单。” “临摹仿造照真迹勾勒填色的,笔法呆滞,可观察线条的连贯性。真迹笔断意连,仿品线条生硬。再对比墨色层次,真迹浓淡自然,仿品平板。” “若是割裂拼接的,则将残画拼凑成完整的作品,检查画面接缝处的纸绢,纹理是否连续,墨色是否统一,题跋、印章是否跨接不同部分。” “再有便是……” 翰林们听得极为认真。 一些对此事感兴趣的贵女,也都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虚心聆听着。 就连沈知念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看这些阁老重臣与大学士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钦佩。 前世她虽扶持着陆江临一路封侯拜相,论在政治上的才能,沈知念自问不输这些老臣。 然而跟自幼饱读诗书的男子比起来,她在文学上的底蕴,终究差了些。 今夜,沈知念也虚心受教了! 听阁老们讲完,以周钰湖和白慕枫为首,翰林们都起身一揖到底:“多谢诸位大人不吝赐教!” 云安长公主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脸上满是不耐。 她一直忍到现在,才实在忍不住了,皱着眉头问道:“所以诸位大人说了这么多,最终是不是表明八哥的这幅《独钓寒江图》,无论从哪个地方去鉴定,都是真迹中的真迹?!” 第996章 真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一名阁老道:“回云安长公主,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从种种痕迹看来,晋王的这幅《独钓寒江图》的确是真迹。 只不过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早已明白,凡事都不可把话说得太死。留有一丝余地,若是发生什么变故,自己也还有一条退路。 没人比这些老臣更明白陛下的心思,万一、万一陛下就是想这幅画是赝品的呢?那他们到时候换一种说法,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云安长公主心思简单,哪听得出老狐狸的弦外之音。 她顿时挑挑眉头看向沈知念,眸中燃烧着汹涌的怒火:“宸贵妃,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话音落下,云安长公主不再看沈知念,朝龙椅上的南宫玄羽拱拱手,气愤道:“皇兄,宸贵妃今日是如何仗着您的宠爱,冤枉八哥,意图挑拨皇家的兄弟之情;又是如何放出狠话,若此话为真,她便自愿废除贵妃之位,大家都看在眼里。” “如今真相已经明了,请皇兄为八哥做主,给宸贵妃应有的惩罚!”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大周的贵妃! 晋王摇头道:“云安,你这又是何必呢?” “本王送《独钓寒江图》给皇兄,是表恭敬之意,希望皇兄龙颜大悦。” “好好的一个宫宴闹成了这样,让本王心头如何过意得去?” 云安长公主瞥了沈知念一眼,冷冷道:“八哥,今晚的宫宴闹得不愉快,又不是你的错,是有些人喜欢兴风作浪!” 璇嫔心中最后的侥幸,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真是宸贵妃姐姐看走眼了啊……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已经准备冲出去了! 若陛下要治宸贵妃姐姐的罪,她就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其实是她再三跟宸贵妃姐姐说,晋王殿下献的画是假的,宸贵妃姐姐才会站出来揭穿。 是她误导了宸贵妃姐姐。 晋王殿下要怪罪,就怪她!陛下要治,就治她的罪吧! 相信看在六皇子的份上,她应该不会落到太凄凉的下场…… 宸贵妃姐姐帮了她那么多,今日她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对方! 沈茂学心跳如雷,原本也觉得沈家今日完了…… 可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看到帝王和沈知念的神色,沈茂学紧张的心情,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或许,此事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发展。 帝王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他绝不可能让晋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装出一副对他忠心耿耿的样子,来迷惑世人! 所以今日这幅画,无论如何都为变成赝品。 直到现在,南宫玄羽都没有暗中吩咐过什么,是因为…… 帝王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眼底带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他想知道,念念为何斩钉截铁地说,这幅《独钓寒江图》是假? 更想知道,她的底牌在哪里? 见直到此时此刻,沈知念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色,帝王的好奇心更甚。 总觉得念念就像一本神秘的古籍,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时候,她又会展现出新的惊喜,让他忍不住去探究…… 南宫玄羽开口时,语气听不出情绪:“宸贵妃,云安说的罪名,你可认?” 换成其他妃嫔,此刻肯定吓得瑟瑟发抖了。 然而南宫玄羽是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沈知念还能不清楚吗? 别看他此刻一副严肃的模样,沈知念却能听出,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生气。 说不定他心中还升起了浓厚的兴致,想看她今日如何破局呢。 沈知念娇媚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不紧不慢道:“刚才经过多名大臣的鉴定,他们说理论上来讲,这幅画为真,那么便不是绝对的肯定。” “世间不缺足以以假乱真的手段,余白大师已经仙逝了数百年,不可能站在这里辨认,这幅《独钓寒江图》是不是他的大作。有人想要鱼目混珠,也不为奇。” 别说云安长公主差点被气笑了,就连定国公眼中也满是讥讽之色。 “臣以前竟不知,宸贵妃娘娘如此能言善辩!” “就因余白大师不可能站在这里辨认,所以您就可以凭自己一张嘴,把真迹说成赝品?” “难不成在宸贵妃娘娘眼中,这么多阁老重臣和大学士,竟还不如你懂得辩证古画?” 定国公这番话,就是往沈知念头上扣帽子了。 毕竟妃嫔想要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离不开朝臣的支持。若沈知念将阁老与大学士们都得罪了,那么可以说此生与后位无缘了! 就算南宫玄羽执意要立她为后,也会面临极大的阻碍。 沈知念看向定国公,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锐利的目光:“本宫可没有这么说过,定国公这话就言重了。” “诸位大人学识渊博,岂是本宫一介后宫妇人,能与之相比的?只不过本宫对《独钓寒江图》,恰好有几分了解罢了。” 沈知念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下方走去,不疾不徐道:“阁老和大学士们的鉴定没错,这幅画的形、质、印、痕、史,都符合余白大师那个时代。晋王殿下献的这幅,确实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画。” “只不过……它不是余白大师的真迹,而是与他同时代的人临摹之作!” 这下不用云安长公主说话,那些有才学的年轻人,都皱起了眉头:“宸贵妃娘娘,您这话说得不对吧?” “若这幅画真是跟余白大师同时期的画家临摹的,那上面怎么会盖有余白大师的印鉴?” “是啊!而且绘画的风格和余白大师盖章的位置,丝毫不差。难不成别人临摹余白大师的作品,还能顺便把他的印鉴拿去盖章?” “宸贵妃娘娘,您是不是搞错了?” “……” 他们倒不是针对沈知念,只是合理说出质疑。 云安长公主此时竟没那么生气了,靠在椅背上自嘲地笑了笑。 她也真是的,堂堂的长公主,跟一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较真做什么? 真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第997章 沈知念的证据 云安长公主现在不想说话了,就静静地看着,宸贵妃还能如何狡辩吧! 面对这些年轻官员的质疑,沈知念并没有生气。 她平静的模样,倒将云安长公主急躁的样子,衬托得有些面目可憎了。 大周有琉璃透镜,可放大画面,让人观察得更仔细。后经姜婉歌的改良,变成了更方便使用的放大镜。 沈知念从一名阁老手中接过放大镜,放在了《独钓寒江图》的一处枝丫上,让人可以将笔锋轨迹看得更清楚,不疾不徐道:“诸位大人请看!” “此处梅枝的蟹爪皴,起笔的颤笔细看之下,和真迹有所区别。” “余白大师善用侧锋转中锋,每每画枝桠,分叉处会有细微的自然停顿,形成钉头状笔意。不仔细观察,难以发现。” “而临摹者虽刻意模仿余白大师的笔法,却在腕力转折时暴露了自己的习惯,每根枝条末端的收笔多了细微的上挑弧度。可以看出此人学画时,惯用悬腕收锋的技法。” “还有这里……” 沈知念将放大镜移到了另一处,继续道:“更隐秘的,是花瓣的点厾。” “真迹的每瓣朱砂色,由浓至淡有三次渐变色阶。而临摹者因指力不及余白大师,在第二遍点染时力度衰减,导致花心处出现一块细小的色团堆积,形成与真迹截然不同的晕染死角。” 沈知念不禁有些庆幸,她前世的那名面首是余白大师的后人,将《独钓寒江图》的真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因此每每向她介绍时,他都十分自豪,说得格外仔细。 再加上沈知念对国宝也感兴趣,长期下来,便把《独钓寒江图》的每一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若换成其它古画,她虽不能说一窍不通,至少是看不出太多名堂的…… 而这些内阁大臣和大学士,在文学造诣虽远胜于沈知念,也比她更懂鉴定古画,却没有一人见过《独钓寒江图》的真迹,自然不如她了解。 听到沈知念的话,阁老与大学士们都围了过来,拿着放大镜细细看她刚才说的那几处细节。 “这……果然像宸贵妃娘娘说的,这根枝条末端上挑的幅度,要大那么一丁点。” “还有这里,确实有色团堆积。只不过所有的差别,都太细微了……若不是宸贵妃娘娘指出,只怕无人能注意到。” 此时此刻,一名阁老看沈知念的眼神,比刚才少了几分轻视:“宸贵妃娘娘果然观察入微!” 他还以为后宫的妃嫔皆是一群无知之辈,除了拈酸吃醋,争夺圣宠,没有任何用处呢。 没想到宸贵妃娘娘在古画上的造诣,甚至比他们还强! 沈知念可不敢接这顶高帽子。 毕竟她只了解《独钓寒江图》,又不懂其它古画。,万一今日得了鉴赏大师的名号,以后有人让她鉴定其别的古画那怎么办? 届时她不就暴露了吗…… 故而,沈知念摇了摇头,谦卑道:“大人过誉了。” “本宫只是喜爱余白大师的作品,碰巧对《独钓寒江图》多了几分了解罢了。你要是让本宫去看其它古画,本宫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殊不知沈知念越是这种态度,众人越觉得,宸贵妃娘娘是在谦虚。 不仅生得娇媚动人,才学过人,还如此谦虚,难怪陛下这么宠爱宸贵妃娘娘! 年轻的翰林们,看沈知念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求知若渴。 原来他们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在一些地方,竟还不如后宫的娘娘。 果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看来他们以后也得更加虚心求教。 顾锦潇坐在宴桌后,神色平静,眉眼清冷。看向沈知念时,眼底却有讶色一闪而过…… 别说他们这些不熟悉的人了,就连南宫玄羽此刻看沈知念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亮色! 从前他一直以为,念念只会一些下棋、刺绣之类的事,没想到她的才学也如此过人! 她竟隐藏得这样深。 晋王温润的面色微微一变,原本坚定的心,再次变得动摇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比起担忧,他心中更多的竟是激动之色…… 众人都没看到,今晚那双温和的眸子,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竟透着诡异的兴奋…… 好!好! 他以前只以为宸贵妃诡计多端,没想到对方又给了他一次惊喜! 他的手都开始痒了! 比起宸贵妃这样有趣的尤物,晋王忽然觉得府中的那些女人,打起来都没意思了。 春贵人的注意力,总是忍不住落在晋王身上。 她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 别人没发现,春贵人那么了解晋王殿下,当然看出了她看沈知念的眼神,分明是看向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之色! 不!不! 她不爱陛下,所以无论陛下怎么宠爱宸贵妃,她心里都没有任何感觉。 可她绝不能容许,晋王殿下对宸贵妃感兴趣! 更不容许,有朝一日属于她的打,都落到宸贵妃身上! 此时此刻,春贵人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握紧了,手背上的青筋缓缓爆了起来。 云安长公主眉头紧皱,不明白原本都要盖棺定论的事,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绝不相信,出身低微的宸贵妃,有这么大的本事。 云安长公主眼中满是轻蔑之色,望着沈知念冷冷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独钓寒江图》的真迹,自然不知一些细节上的差距。焉知不是宸贵妃看中了这一点,才故意胡诌。” “宸贵妃,你还有其它证据吗?” 沈知念微微一笑:“自然还有。” 说着,她将放大镜放到了《独钓寒江图》的另一个地方:“诸位请继续看。” “余白大师画松针,必用三笔一组,呈放射状如轮辐,笔锋利落如削铁。” “临摹者虽模仿形制,却惯用五笔成簇的江南派技法。此画右下侧的松针看似分毫不差,细看却能发现,第三笔收锋处多了一抹回勾。” “还有山石的皴法也不同。” 第998章 让云安长公主跪下(78万打赏值加更) “众所周知,余白大师独创折带皴,画山石时,转折处如斧劈般方硬。而这幅画的临摹者,由于手腕力量不足,在皴纹交叠处多了一道虚笔。” “还有……” 随着沈知念将所有细节一一指出,这几名阁老重臣与大学士,看《独钓寒江图》的目光越发仔细。 几人顺着沈知念的话,观察到了忘我的状态,连连点头:“果真!” “这幅画上的山石,看起来跟余白大师的作品没有任何区别,可皴纹交叠处的力量要轻薄一些。” “枉我等自诩书画大家,见识竟还不如年纪轻轻的宸贵妃娘娘!” “宸贵妃娘娘,老臣受教了!” “……” 沈知念淡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诸位大人不必过多夸赞本宫,也不必过谦。” 她越是不骄不躁,大臣们看她的眼神越是欣赏。 更不说那些年轻的臣子们了。 从前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宸贵妃娘娘的美貌与动人的气质。今日才知,原来美貌只是宸贵妃娘娘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 他们就说,陛下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如此宠爱宸贵妃娘娘,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 白慕枫含笑道:“宸贵妃娘娘是江兄的弟妹,可惜江兄早早被陛下外派出去,未能见到今日的盛况,实在是遗憾。” 周钰湖跟着点了点头:“若江兄在此,定会有这么一位见识过人的义妹,感到与有容焉!” 即便如此,依旧有许多人心中萦绕着种种迷惑。 云安长公主最先沉不住气,皱眉问道:“若是如此,这幅画上的印鉴,用的为什么会是余白大师的印章?” “宸贵妃,这一点你又作何解释?” 沈知念勾唇一笑:“因为临摹这幅画的人,就是余白大师唯一的儿子,也是他的嫡传弟子,余墨大师啊!” “儿子临摹父亲的画,然后在上面盖上父亲的印章,不是很正常吗?”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那名面首,跟她说起此事时,眼底尽是笑意。 由于余墨大师在绘画上的本事,尽得余白大师的真传,后世有许多人都分不清两人的画。 尤其余墨大师刻意临摹的《独钓寒江图》,更是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如果那名面首不是余家后人,且真迹就在他手中,恐怕他也无法知道得如此详细。 直到此时此刻,所有人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连阁老和大学士们都鉴定不出真假,原来这幅画,实际上是余白大师的儿子所作!” “说句不敬的话,余墨大师真是够调皮的,临摹父亲的画不说,还要把父亲的印章盖在上面。这不是给后世的鉴定师们,增添了许多难度吗?” “今日若不是宸贵妃娘娘,恐怕大家都要被余墨大师‘欺骗’了。” “……” 一些十分懂帝王心思的老臣,原以为要在接到陛下的暗示后,再想办法把这幅画说成赝品,没想到……它的的确确就是假的。 为首那名阁老,冲帝王拱手道:“陛下,如今真相已经明了了。此画不是《独钓寒江图》的真迹,而是余白大师儿子的临摹之作。” 众人都听懂了,意思就是这幅画虽然是赝品,却也算得上古董。 毕竟余墨大师的名气,虽没有余白大师那么大,但他的作品也价值不菲! 直到此刻,璇嫔高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还好!还好! 画是赝品,宸贵妃姐姐不会有事。 反应过来之后,璇嫔看沈知念的眼神更加亮晶晶了,里面充满了崇拜之色。 宸贵妃姐姐怎么就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呢! 雪妃清冷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眼底也带着隐隐的欣赏。 有人松了一口气,则有人十分不甘心。 当然,没人会傻到把心中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 庄妃温和一笑,感叹道:“臣妾刚才还以为,宸贵妃娘娘是吃多了酒,所以才认错了古画。没想到宸贵妃娘娘竟如此博学多闻,真是令臣妾钦佩不已!” 春贵人白着脸,讥讽地看了庄妃一眼。 只怕这时候,庄妃在心里把牙都快咬碎了吧,居然还能满面笑容地说夸赞宸贵妃的话。 有些时候她真的很佩服庄妃,大周人都这么能忍吗? 庄妃就不怕年纪轻轻,气出病来? 听说她入宫前,宫里曾有过一位皇后,只不过被废了。 那位废后好不容易坐上了母仪天下的位置,却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俗话说得好,郁结于心容易生病。庄妃成日把情绪憋在心里,就不怕步那位废后的后尘? 沈茂学端坐在椅子上,儒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他果然没猜错。 虎父无犬女,宸贵妃怎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损害自己的利益? 这一次,又被他赌对了! 云安长公主后退了两步,一双桀骜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怎会、怎会如此?! 她一直以为宸贵妃是没事找事,在大好的日子针对八哥,真是晦气! 不曾想……事实居然真的是宸贵妃说的那样,八哥献的画是赝品…… 所以……是她误会了宸贵妃? 想到自己,刚才急着为八哥出头,咄咄逼人的模样。这一刻,云安长公主看沈知念的眼神分外复杂…… 沈知念可不会管云安长公主究竟是真性情,还是鲁莽辱骂。 对方屡次冒犯她,她绝不会再惯着云安长公主! 这一刻,沈知念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了云安长公主:“本宫记得,云安长公主刚才信誓旦旦说,若这幅画真如本宫所言,是赝品,你就向本宫跪下斟茶认错!” “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不少人瞬间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安长公主可是先帝之女,帝王之妹,大周正一品的长公主! 宸贵妃再受宠,也只是个正二品的贵妃。 她怎敢、怎敢在这样的场合,让云安长公主于众目睽睽之下,向她下跪斟茶认错啊! 这、这不是恃宠而骄吗…… 宸贵妃难道就不怕陛下生气? 第999章 唯一在意的就是顾大人的目光 沈茂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十分清楚男人的劣根性,对一个女人上头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什么宠爱的事都做得出来。 可男人的真心,哪有长久的? 但妹妹不一样。 血浓于水。 亲人之间永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陛下就算再宠爱宸贵妃,恐怕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更在意云安长公主一些。 毕竟后宫的妃嫔有很多个,只要陛下想,每一个都可以成为宠妃,可亲妹妹就那么三个。 想到这里,沈茂学心中带着丝丝不安,不动声色地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南宫玄羽俊美的脸被冕旒遮住,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但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没有因为沈知念的话而生气。 甚至……还有些赞同。 沈茂学暗自心惊。 难不成陛下也觉得,云安长公主的性子太过鲁莽,所以今日想借宸贵妃娘娘的手,磨磨她的性子? 也对。 云安长公主早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后娘娘,这一两年都为她挑选过不少青年才俊。 可云安长公主眼高于顶,每一次不是瞧不上这个,就是看不起那个,到现在都还没嫁出去。 再熬下去,只怕要熬成老姑娘了…… 说不定陛下是想借此机会,让云安长公主收收性子,今后好安心选个驸马。 想通了这些事,沈茂学安心了不少,甚至眼中还闪过了几分笑意。 过去,宸贵妃娘娘虽是宠妃,可在许多人心中,都觉得花无百日红。 尤其明年的这个时候,又会有一大批年轻的秀女进宫。届时陛下最宠爱的还是不是宸贵妃娘娘,谁都不知道。 但今日过后,就不一样了。 陛下这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云安长公主,为宸贵妃娘娘立威! 堂堂的长公主,天子亲妹,都无法在宸贵妃娘娘面前放肆,今后还有谁敢冒犯她? 不管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这一刻,大殿里都格外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安长公主和沈知念身上。 云安长公主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即使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往顾锦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有眼高于顶的资本,云安长公主从来不会把蝼蚁的想法放在眼里。 可她唯一在意的,就是顾大人的目光…… 今日之事,的确是她见识浅薄了,顾大人、顾大人会怎么看她呢? 想到顾大人或许会因此讨厌她,云安长公主急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可不管她怎么看,顾锦潇那张清冷的脸上,都是一片疏离之色,仿佛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的心湖泛起涟漪。 顾大人……他还是这么冷漠啊…… 云安长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她宁愿顾大人因她今日的莽撞,露出不喜,甚至厌恶之色。 那至少证明,顾大人眼中是有她的。 而不是从头到尾,都将她无视得彻底…… 这一刻,云安长公主心头涌起了细密的疼痛。 为什么? 为什么…… 旁人不知道她对顾大人的心意,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难道顾大人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他就从来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看到云安长公主受伤的神色,清阳长公主面露不忍,起身对沈知念道:“宸贵妃,今日是中秋佳节,三姐也只是一片好心,担心你误会了八哥。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谈什么下跪斟茶认错,不免伤了和气。不如、不如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说到这里,清阳长公主的掌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因为她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当着宸贵妃的面说出这番话。 如果不是为了三姐,她真的不愿意得罪宸贵妃。 但清阳长公主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此事只是一场误会,宸贵妃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沈知念抬眸看了清阳长公主一眼。 前世她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朝堂斗争上,关注的都是政事,对后宫的女人和这些长公主并不了解。 也是因为云安长公主去了匈奴和亲,落到那样惨烈的结局,沈知念才知晓她的命运。 对其他存在感不强的长公主,她的了解不多。 不曾想这个清阳长公主,还挺有意思的。 倘若今日输的是她,云安长公主咄咄逼人,非要帝王废了她的贵妃之位,清阳长公主会站出来为她说话吗? 呵! 清阳长公主这番话听起来是为了大局,不想让今日的宫宴闹得不愉快,可实际心都偏得没边了。 但沈知念能理解。 毕竟比起自己,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才是亲姐妹。 可理解,不代表她会容忍! 不过沈知念明白,这番话她只能在心中想想。若是说出来,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得理不饶人,非要破坏宴会的气氛。 毕竟世人对女子向来苛刻,希望她们温柔娴静,而不是言辞锋利。 但就像她曾经说过的,一只猴有一只猴的栓法。 沈知念了解云安长公主的性子,自然该知道该怎么对付她。 想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言之有理。既然今日是中秋佳节,倘若云安长公主不愿认错,那便算了吧。” “本宫也希望今日的宫宴轻松愉快。” 庄妃在外表现出的,向来都是老好人的形象,当下也笑着打圆场:“是啊,是啊。” “云安长公主站出来维护晋王殿下,这份兄妹之情着实令人感动。” “宸贵妃娘娘也大度能容,不计较云安长公主误会她的事。” “传出去了,这又何尝不是一段佳话呢?” 说到这里,庄妃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含笑道:“来,臣妾敬云安长公主和宸贵妃娘娘一杯!” “喝了这杯酒,刚才的误会便就此揭过吧。” 不得不说,庄妃的确十分会讲漂亮话。 经她打圆场,大殿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第1000章 臣弟知错,请皇兄降罪 云安长公主冷冷道:“不必了!” 正因为她心高气傲,才不可能接受宸贵妃的施舍。 况且错了就是错了,不管宸贵妃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需要对方的大度。 她云安是大周的长公主,先帝的亲女儿,陛下的亲妹妹!向来有担当,不至于连这点错误都承担不了。 况且云安长公主相信,像顾大人那样的君子,一定更欣赏有担当的人。 若她今日仗着身份,把自己之前许下的承诺当成戏言,恐怕不止其他人,顾大人心里也会看不起她。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端起面前的酒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朝沈知念走了过去,然后撩起裙摆,利落地跪在了她面前。 云安长公主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望着沈知念认真道:“宸贵妃,今夜是本宫见识浅薄,不懂古画,误解了你。现在便以酒代茶,望你海涵!” 这一刻,不少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安长公主竟真给宸贵妃娘娘下跪了?! 他们还以为她如此心高气傲,今日会自持身份,翻脸不认之前的承诺呢。 一时间,众人看云安长公主的目光各异。有诧异,有震惊,有错愕,有嘲讽,也有……钦佩! 不管怎么说,这种勇于在人前承认错误,还跪下给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斟茶道歉的勇气,他们是没有的…… 虽说知错能改,但她堂堂的长公主,给一个贵妃下跪认错,云安长公主心中说不难堪是假的。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悔! 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会这么做。 因为八哥是她的亲哥哥,手足之情,血浓于水。 不管是八哥,还是清阳、文淑,亦或是皇兄遇到麻烦,她都会挺身相护! 云安长公主相信,若有一日她落难了,八哥亦会如此护着她。 “三姐……” 清阳长公主心疼地皱起了眉头,不禁在心中埋怨起沈知念来。 宸贵妃也真是的,明知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们都在,她为什么非要让三姐下不来台呢?! 清阳长公主隐隐听人说过,以宸贵妃娘娘如今滔天的宠爱,还生下了陛下最宠爱的四皇子,将来问鼎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清阳长公主对这些事原本不关心,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如此小肚鸡肠的女人,怎配母仪天下?! 宸贵妃身上一点都没有庄妃的识大体。 相比起来,庄妃才是最贤淑、大方的。 面色更难看的,则是以定国公为首,他们这一派系的人了。 原本以为今日不用他们出手,云安长公主便能将宸贵妃,从贵妃之位上拉下来! 没想到倒是他小瞧了这个女人。 沈知念看得出来,云安长公主之前的气愤是真的,此刻认错也是真心的。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知念并未过多为难云安长公主,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落落大方道:“云安长公主的歉意,本宫收下了。” 这样才是揭过。 她可不会听清阳长公主和庄妃的鬼话,做什么以德报怨的事。 看着这一幕,不少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这……没想到云安长公主竟真的认下了这个过错,向宸贵妃娘娘道歉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换成是我,臊都臊死了。”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云安长公主,面对这样的事都不卑不亢,真挺有长公主的风范。” “世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又有几个人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呢?尤其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 “说句僭越的话,其实……云安长公主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蛮横、不讲道理。” “……” 帝王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但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带着一抹亮色,眼底还噙着隐隐的温柔。 念念啊念念,还真是时不时就给他一个莫大的惊喜! 换成从前的她,今日一定会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吧。 可今日,念念对云安态度竟如此强硬。 南宫玄羽一时竟分辨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念念开始在他面前不装了…… 然而哪怕已经一点点意识到了她的真面目,他依旧为念念沉沦、着迷…… 随着沈知念转身往座位走去,云安长公主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三姐,你没事吧?” 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都朝云安长公主投来担忧的目光。 尤其是清阳长公主,轻轻咬着嘴唇,美丽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忿之色,低声道:“我从前以为皇兄那么宠爱宸贵妃,她定有过人之处。今日才知,原来宸贵妃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明明只是一点小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行了,她非要揪着不放,让三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下跪。” “宸贵妃心中是不是可得意了?” 云安长公主皱了皱眉头,不赞同地看了清阳长公主一眼:“四妹此言差矣。” “虽说我也不喜宸贵妃的做派,但今夜的事,的确是我见识浅薄,误解了她,认错也是应该的。” “身为皇家长公主,你不可不辨是非。” 清阳长公主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是……” 这一刻,云安长公主看晋王的目光,透着隐隐的担忧。 八哥送给皇兄的画,居然真的是赝品…… 细究起来,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不知皇兄今日会怎么处置八哥?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一刻,云安长公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沈知念证实他送出的那幅《独钓寒江图》是赝品的那一刻,晋王便起身,一脸惶恐地跪在了大殿中央。 只不过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安长公主和宸贵妃的赌注上,他一时插不上话。 此时此刻,晋王对着龙椅上的帝王,歉疚道:“是臣弟眼拙,竟受了他人的蒙骗,分不清《独钓寒江图》的真迹与模仿之作,竟将赝品献给了皇兄……” “臣弟知错,请皇兄降罪!” 第1001章 嫔妾有身孕了(166万票加更) 春贵人今夜本就身子不适,此刻的脸色更是吓得苍白如纸。 她紧紧咬着嘴唇,眸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即便春贵人不是大周人,也明白在中秋佳节的宫宴上,献一副赝品给帝王,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都是大不敬之罪! 论起来,后果可严重了! 陛下会怎么处置晋王殿下…… 这一刻,春贵人真的恨不得冲上前,待晋王殿下受罚。 只要晋王殿下没事,她怎样都行,哪怕付出这条性命也无所谓。 只是遗憾……她以后再也挨不了晋王殿下的打了…… 然而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春贵人。 她明白,若自己这时候冲上去,不仅救不了晋王殿下,反而还会让人疑心,她与晋王殿下之间有私情…… 届时他们的计划会毁于一旦不说,晋王殿下更会罪加一等! 不过……不知道春贵人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微微一亮,高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今晚她一定不会让晋王殿下有事的! 王嫔本就一直注意着,春贵人与晋王之间的事,自然发现了春贵人刚才看他的眼神,写满了浓浓的担忧。 虽然春贵人很快就掩饰好了,可还是被王嫔敏锐地捕捉到了。 原本王嫔只是有些疑心,春贵人是不是入了宫,还心系晋王殿下。直到此刻她才彻底确定,春贵人与晋王殿下之间真的有鬼! 现在她只差一个确凿的证据,便能将春贵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晋王在朝野和民间素有贤名,此刻当然有不少人想为他求情。 然而众人都明白,晋王殿下今夜确实犯了大忌讳。他们想为他求情,也得先考虑一下自己。 万一惹怒了陛下,晋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兄弟,最终或许不会有事,但他们可就得遭殃了…… 一时间竟无人出列,只有晋王形单影只地跪在大殿中央,俊美温润的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最终还是云安长公主面露不忍,起身走到了晋王旁边跪下,对龙椅上的南宫玄羽道:“皇兄,臣妹知道八哥今日犯了大错,但求您看在八哥也是受人蒙蔽了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吧!” 想到八哥平日对她们的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让人送给她们。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也都起身走了过去跪下。 “是啊,皇兄。” “今日若不是宸贵妃明察秋毫,这么多内阁大臣与大学士都分辨不出,余白大师和余墨大师父子二人画作的区别,更何况是八哥呢?” “八哥固然有错,可也是无心之失啊。求皇兄看在今日是中秋佳节的份上,饶恕八哥这一次吧!” 帝王深知,若他因为今晚的事就严惩晋王,定会在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眼中,落个残暴不仁、虐待手足的形象。 左右他今日的目的,只是不让晋王在这么多人面前,假惺惺地向他表忠心。 此刻目的已经达成。 经此一事,晋王的声誉定会一落千丈。 毕竟一个连真迹和赝品都分不清,还在中秋佳节将它献给帝王的蠢人,能有什么好名声呢? 帝王居高临下地望着晋王,冷冷的:“晋王犯了大不敬之罪,但念其是初犯,乃受人蒙骗,又有三位长公主为其求情的份上,朕今日便小惩大戒。” ‘来人,将晋王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禁足三月!” 对帝王大不敬可是死罪! 就算晋王身份尊贵,也免不了一个被赶回封地,甚至从亲王降到郡王的下场。陛下只是打他板子,将其禁足,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看来陛下心中还是十分重视手足之情的! 事已至此,晋王也无法辩驳,一拜到底道:“臣弟……多谢皇兄!” 晋王拜下去时,余光瞥了坐在高位上,美艳绝伦的宸贵妃一眼。 好!好! 这辈子他不知道打死过多少女人,还是第一次在女人手上吃亏。 他记住宸贵妃了! 这样的女人……才有挑战性! 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还好! 皇兄并未深究八哥的大不敬之罪,只是给了他不算重的惩罚。如若不然,她们真的会左右为难…… 眼看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一左一右钳制着晋王,就要将他押下去了,春贵人急得不行! 禁军可不是吃干饭的,三十大板狠狠打下去,哪怕是糙汉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晋王殿下这样养尊处优之人? 而且……晋王殿下又不像她和齐贵妃一样,就喜欢挨打。 春贵人实在不,看晋王殿下受刑。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她不该在此时将消息爆出去的。但现在,春贵人也顾不上时机到没到了。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起身道:“等等!”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春贵人身上。 王婷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 春贵人这是不忍见晋王殿下被杖责,终于坐不住了吗? 她倒想看看,这个异域贡品能用什么办法救晋王殿下。 陛下本就多疑,若是因此疑心春贵人和晋王殿下的关系,那就好玩了…… 南宫玄羽看春贵人的眼神毫无波澜:“春贵人想说什么?” 到了这一刻,春贵人狠狠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尽量不去看晋王,对着南宫玄羽,含羞带怯道:“陛下,今日中秋佳节,嫔妾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嫔妾、嫔妾有身孕了……” “恰逢中秋佳节,您又将添一位小皇子,只怕不宜见血,不然不吉利。” “还望陛下看在嫔妾腹中皇嗣的份上,饶恕晋王殿下这一回吧。” 春贵人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瞬间就成为了大殿里的焦点! 后宫的妃嫔们更是死死盯着她。 虽说陛下膝下如今已经有了三位皇子,可在皇家,还是算子嗣不丰。 春贵人居然有孕了?! 她平日本就不将其他妃嫔放在眼里,若是让她诞下一名皇子,那还得了! 王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就连沈知念也看向了春贵人。 第1002章 全凭宸贵妃娘娘做主 她记得上辈子,并未听说异域妃嫔诞下皇嗣的事。 究竟是上一世春贵人没有怀孕,还是怀了却没生下来? 真实情况,沈知念也无从得知了。 不过这一世,因为她和沈南乔重生了,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春贵人有孕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如此,沈知念的内心依旧淡然。 许多人的心情都和她一样,并未将春贵人有孕的事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 一个西域妃嫔,就算生下了皇子又如何?她的儿子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既然春贵人的皇嗣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最多就让春贵人身上多一些宠爱,她们又何必在意。 想明白之后,就连王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呵!一个刚怀上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不一定呢。 就算能生下,而且春贵人运气,好生的是皇子,又怎么样呢? 春贵人的儿子,永远都没有跟三皇子相争的资格! 说不定春贵人还会因为有了皇子,生出更大的野心,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后宫并不是所有女人,都看得如此清楚。许多人的目光落在春贵人尚且平坦的小腹,脸色都精彩极了。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有人痛恨…… 凭什么春贵人从宫,就额外被陛下赐了封号,现在还有这么好的运气,竟能怀上皇嗣! 而她们一年到头,除了一些重大节日,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 反应过来之后,皇室宗亲和朝臣们连忙道:“恭喜陛下!恭喜春贵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庄妃脸上也是欣喜的笑容,看春贵人的眼神十分温和:“难怪今晚,春妹妹到钟粹宫和众姐妹会合时迟到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原来是因为身怀有孕。” “不知春妹妹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春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娇媚极了:“多谢庄妃娘娘关心,嫔妾不碍事,只是被这孩子折腾得有些难受而已。” “不过嫔妾听许多人说过,女子刚有孕时都是这种症状。” 庄妃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起来,咱们今日从钟粹宫过来时,王嫔妹妹还特意将肩舆让给了春妹妹,但真是贴心。” “若后宫的姐妹都能如此和睦,也是为陛下分忧了。” 这话就是在暗示,王嫔一个小小的嫔位,都看出了春贵人身子不适,知道把肩舆让给她。 沈知念作为协理六宫的贵妃,大家还是从钟粹宫过来的,她却毫无反应。 只有王嫔和春贵人心里,清楚今晚“让”肩舆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王嫔不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真相说出来。 听到庄妃的夸赞。她笑道:“庄妃娘娘谬赞了。” “春妹妹既住在臣妾宫里,臣妾关照她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唱一和,倒将沈知念这个贵妃衬托得不知体恤人了。 沈知念诧异地看向了春贵人:“哦?本宫竟不知,今日还有这样的好消息。” “春贵人,你是何时有孕的,怎么将消息瞒得这么紧?本宫不知道也就罢了,竟连陛下也未曾听说。” “万一水溪阁的宫人毛手毛脚,伺候不好你,伤到了皇嗣可怎么办?” 这话就是在告诉大家,并非沈知念不体恤怀孕的宫嫔,是春贵人自己将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怪得了谁? 而且三皇子的生母箫月莹,曾经就是怀孕后故意装疯卖傻,瞒着所有人悄悄生下了三皇子。 虽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但她有孕的事连帝王都瞒着,岂不是代表不信任帝王? 那件事,一直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 故而纵使箫月莹生下的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她也没得到泼天的盛宠。 春贵人的做法虽没有箫月莹那么离谱,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不其然,南宫玄羽看春贵人的眼神中,喜悦淡了不少,问道:“春贵人是什么时候有的身子,多大了?” 春贵人虽没见过三皇子的生母,却也听宫里的人说过,关于箫月莹的事。 她自然明白,宸贵妃这话是在给她挖坑呢。不仅让陛下知道她有孕后的喜悦之情淡了许多,若她的回答稍有不慎,陛下心中就会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一个不信任帝王的宫嫔,帝王以后还会宠爱她吗? 春贵人不禁暗骂,宸贵妃果真是狡猾! 面上,她却是欣喜且羞涩的神色,恭敬道:“回陛下,嫔妾自小在西域长大,故而来了大周后,身子一直有些适应不了这边的水土,癸水来得并不准时。” “再加上嫔妾从前从未做过母亲,不免粗枝大叶了些,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身怀有孕了……” “还是这两天身子实在不适,请太医来看过,才知道这个好消息。” “嫔妾当时高兴极了,原本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禀报陛下与宸贵妃娘娘。但转念一想,今日是中秋佳节,若在这样的好日子让陛下喜上加喜,岂不美哉?” “臣妾并非有意瞒着怀孕之事,还请宸贵妃娘娘明鉴。” 沈知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本宫瞧你从到钟粹宫时,脸色就有些苍白,这会儿精神看着也不怎么好。不如再请太医来为你仔细瞧瞧吧,以免皇嗣有任何损伤。” 听着沈知念这话,不少宫嫔都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春贵人。 后宫曾经可是出过有人假孕争宠的事,闹得还挺大。谁知春贵人今日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了。 若是后者,再请太医看过,必然要稳妥一些,春贵人也会露出心虚的神色。 然而谁知道,春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朝沈知念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多谢宸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全凭宸贵妃娘娘做主。” 沈知念看了芙蕖一眼:“去太医院传唐太医过来。” 芙蕖福了一礼:“是。” 她离开时,周钰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直到芙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周钰湖才转过头来。 第1003章 怀的是不是晋王的种 白慕枫笑着打趣道:“周兄在看什么呢?人都走远了。” 周钰湖摇头笑了笑:“没看什么,只是觉得芙蕖姑娘格外端庄稳重。” “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她跟在宸贵妃娘娘身后,始终处事不惊,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想必今后,芙蕖姑娘也会成为后宫有名的女官。” 白慕枫笑着没有拆穿。 后宫的女官那么多,从未见周兄看过别人,却如此关注芙蕖姑娘。 这个间隙,钳制着晋王的侍卫面面相觑。 啊,这…… 晋王殿下的板子还打不打了? 然而陛下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 自从唐洛川和芙蕖把话说开后,沈知念就减少了两人的接触。 在钟粹宫的时候,每次传唐洛川,她也是派其他宫女去。 但今日事关重大,需要交代清楚。芙蕖和唐洛川熟悉,故而沈知念才派了她。 今日不是唐洛川当值,他整理好药材正准备离宫,看到芙蕖,眼里不禁闪过了一丝讶异:“芙蕖姑娘。你怎么来了?” “可是今日的中秋宫宴出了什么事?” 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想到这里,唐洛川的心猛然一沉! 虽说芙蕖早已决定放下,可将近两年的爱慕,哪能是说忘就忘的…… 再次近距离接触唐洛川,芙蕖的心湖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但面上,她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回唐太医,是春贵人今晚在宫宴上,忽然说自己身怀有孕。为了稳妥起见,娘娘才派奴婢来请您过去,为春贵人诊脉。” 唐洛川自然感觉到了,芙蕖待他不似以往热络,态度十分疏离,这正是他想要的。 唐洛川立即背起药箱,跟在了芙蕖身后:“走吧。” 只要宸贵妃娘娘和四皇子无事就好。 太和殿。 见春贵人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丝毫都看不出心虚,众人心头顿时都有些不是滋味。 看春贵人这副样子,是真的怀孕了?不然宸贵妃娘娘要叫太医过来为她诊脉,她怎会一点都不慌。 没想到这个异域贡品,竟真有这么好的福气! 云安长公主倨傲的目光落在春贵人身上时,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屑。 虽说稚子无辜,春贵人的孩子即便有异族血脉,那也是龙子凤孙。她会一视同仁,像疼爱三皇子、四皇子他们一样,去疼爱春贵人的孩子。 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春贵人来自西域,从前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姬,这个身份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就算她能生下皇子,也别想着母凭子贵。 终于—— 芙蕖带着唐洛川来到了太和殿。 他走到大殿中央站定,跪下恭敬地行礼:“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宸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淡声道:“起来吧。” “你去看看春贵人的身子如何,皇嗣可有恙?” 唐洛川应了声“是”,提着药箱走到了春贵人身边:“请春贵人伸手。” 春贵人不紧不慢地伸出了右手。 唐洛川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和丝帕,将丝帕盖在春贵人的手腕上,才将手指搭了上去。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后宫的妃嫔们,心情更为紧张。 不多时,唐洛川便收回了手,起身拱手道:“恭喜陛下!恭喜春贵人!” “春贵人确实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前期会有一些孕妇常有的反应,身子虚弱些也正常。待微臣开一副药调理一下,便不碍事了。” 春贵人巧笑道:“陛下,嫔妾的身孕最初是乔太医诊出来的。嫔妾入宫以来,也都是乔太医为嫔妾请平安脉。” “嫔妾想让乔太医照料嫔妾这一胎。” 孕妇的心情极为重要,帝王不自然不会拒绝这点小小的请求:“准。” 春贵人道:“多谢陛下!” 沈知念和唐洛川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这时,春贵人才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晋王,摸着自己的小腹道:“陛下,这样的日子见血,终究不吉利……” 虽说就算春贵人生下的是皇子,带有异域血统的皇子,也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但皇家的孩子,当然越多越好! “既如此,看在皇嗣的份上,今日便不见血。” “晋王,你回去好生闭门反省吧!” 晋王眼底藏着深深的阴霾。 仅此一事,他的英明算毁于一旦了! 但面上,晋王什么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恭敬道:“多谢皇兄开恩!” “臣弟一定会好好在府中禁足,静思己过。” 春贵人看着晋王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心疼…… 晋王殿下每次出现时都是那么的英武,那么的意气风发。可今天却像丧家之犬一样,提前被从宫宴上赶走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宸贵妃! 宸贵妃!!! 她巴哈尔古丽,绝不会放过宸贵妃! 王嫔瞥了春贵人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虽说疑心生暗鬼,可她怎么觉得,今晚春贵人就是为了让晋王殿下免于被杖责,才突然爆出有孕的消息呢? 如若不然,还不知道春贵人会借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使什么阴谋诡计。 啧啧啧……为了晋王殿下,春贵人还真是豁得出去。 若不是知道宫规森严,妃嫔没有私通外男的可能。王嫔简直都要怀疑,春贵人怀的是不是晋王的种了。 在春贵人原本的计划里,就是于今夜向帝王告知这个好消息。若能借机制造一些事端,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最终因为晋王殿下,她不得不提前暴露了有孕的事,接下来的计划便不好进行了。 晋王殿下已经离开,春贵人也没了继续宴饮的心思,起身微微躬身道:“陛下,臣妾的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休息了。” 南宫玄羽颔首道:“来人,送春贵人回去。” 随即他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赐下了大量赏赐。 春贵人福了一礼:“……嫔妾多谢陛下!” 最终,她在许多妃嫔艳羡、嫉妒的目光中,带着赏赐离开了太和殿。 第1004章 不打她的时候,待她还是很好的(79万赏) 王嫔悄悄给身边的小田子使了个眼神,低声吩咐道:“跟上去!” 瞧春贵人对晋王殿下的心疼劲,今日晋王殿下颜面尽失,还要被禁足三个月。说不定春贵人就要趁最后的机会,去和晋王殿下说些什么。 若小田子能抓到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小田子立即道:“奴才明白!” 如此热闹的场合,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太监,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诚如王嫔所料,出了太和殿,春贵人提着裙摆,一路往太和门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跟晋王殿下说过话了…… 从前春贵人还能忍住,可今天晋王殿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真的很心疼…… 哪怕只是出言安慰晋王殿下一两句,她心里也能好受点。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迎面走了过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低声对春贵人道:“春贵人,主子说让你冷静,切莫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引人生疑!” 春贵人这才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她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只能用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来克制住自己对晋王殿下的爱慕与思念…… 晋王殿下说得对。 今晚是中秋宫宴,附近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出来透气,她不能在这时追上晋王殿下,平白惹人怀疑。 春贵人狠狠吸了几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对迎香道:“本小主在这里走了一会儿,感觉身子舒坦了不少,回水溪阁去吧。” 迎香应了声“是”,跟在她身后。 另一边。 晋王出了皇宫,坐上晋王府专用的马车。 当马车的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温润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阴霾! 想不到自己不惜耗费重金得到的《独钓寒江图》,居然是赝品! 余墨大师的画作,虽说比不上其父余白大师,可也价值千金! 但模仿之作,终究是模仿之作。 尤其是他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着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的面,将其献给了帝王…… 晋王眼中燃烧着汹涌的怒火,冷冷道:“回府!” 车夫立即道:“是。” 为了彰显兄弟之情,帝王赐给晋王的府邸离皇宫很近。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晋王府。 齐侧妃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出门迎接,美艳的脸上还带着丝丝诧异与疑惑:“今夜是中秋佳节,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回……” “啪!!!” 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晋王就狠狠一巴掌甩了上去! 齐侧妃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扇得跌倒在了地上,脸上瞬间肿起了高高的手指印。 “侧妃!!!” 她身旁的丫鬟,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连忙冲上去扶她。 齐侧妃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比起她平日里受的打,这一巴掌算不得什么。 此时此刻,齐侧妃并不觉得疼痛,只是很疑惑。 晋王殿下不打她的时候,待她还是很好的,像谦谦君子般温润。 而且晋王殿下一般只在特殊情况下,比如醉酒后才会打人。今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对她动手? 齐侧妃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了晋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今晚的宫宴,发生什么事了?” 晋王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自己残暴的一面。 “你跟本王过来!” 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齐侧妃带着满腔疑惑跟在后面。 刚进房间,齐侧妃的头发就被晋王一把抓住,猛然往后扯! “啊……” 她被迫仰起头,发出一声痛呼。 不等齐侧妃说话,晋王雨点般的拳头,就狠狠落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对这样的事,齐侧妃早已习惯了,只是咬着牙默默忍受着。 随着晋王落在她身上的拳头越来越多,她感到疼痛的同时,心头竟升起了一丝快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齐侧妃已经鼻青脸肿地躺在了地上。一张美丽的脸青一片,紫一片,肿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晋王这才停下动作。 齐侧妃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扶着桌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倒了一杯茶给晋王。 “王爷,您喝杯茶消消气。不知妾身今日做错了什么事,竟让您如此生气?” “您怎么打妾身都不要紧,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晋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许是发泄过,又许是冰冷的茶水,让他的情绪冷静了一些。他冷冷地看向齐侧妃,道:“你还好意思问本王?!” “你可知道你为本王寻来的那幅《独钓寒江图》,乃是赝品!” 剩下的话不用晋王说,齐侧妃也明白了。 今晚是中秋宫宴,那么重要的场合,大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汇聚一堂。王爷兴致勃勃地拿出一幅国宝献给陛下,最后竟发现那是赝品…… 天! 齐侧妃忍不住退后了两步,颤抖着问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那幅《独钓寒江图》可是妾身花了重金,从黑市买到的。而且在此之前,妾身也请专人鉴定过,的确就是余白大师的真迹啊!” “连上面盖的印章,都和余白大师流传下来的其它作品上的印章一模一样,怎么会是假的呢?” “王爷,这话究竟是谁说的?” 想到沈知念,晋王眼中满是阴霾之色:“那些鉴定师之所以分辨不出,是因为你找来的那幅《独钓寒江图》,是余白大师儿子的模仿之作。他用了余白大师的印鉴,印章当然一模一样!” “最后竟是被宸贵妃发现了端倪。” 齐侧妃敏锐地察觉到,王爷说起宸贵妃时,语气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同…… 可她看过去时,王爷脸上阴沉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听错了…… 齐侧妃紧张地问道:“那陛下给了您什么惩罚?” 晋王冷哼道:“所幸有惊无险,皇兄只是罚本王禁足三月。” 齐侧妃一脸后怕地拍着胸口:“那还好,那还好……” 第1005章 和宸贵妃长得像吗 王爷此举就算是无心,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陛下只给了这么轻的惩罚,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还好王爷没有被她连累得太过。 齐侧妃忍着身上的疼痛,撩起裙摆跪了下去,对晋王道:“王爷,是妾身无能,竟分不出《独钓寒江图》的真迹与赝品,害您丢了这么大的脸……” “妾身知罪,求您惩罚。” 晋王低着头,冷冷地看着齐侧妃。 虽说《独钓寒江图》的事,的确是齐侧妃的错,可她以往办的事都十分漂亮,将晋王府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晋王已经发泄过了,总不可能真把齐侧妃打死。 “你知错就好。” “这样的事,本王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话音落下,晋王拂袖而去! 齐侧妃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歉疚之色…… 是她无能,办砸了这么重要的事,王爷肯定觉得自己不配挨他的打了…… 巴哈尔古丽虽入了宫,成为了陛下的春贵人,可齐侧妃一直都记得,那个女人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万一因为这件事,王爷以后不愿打她了,把打都给巴哈尔古丽去了,她该怎么办? 齐侧妃心中就算再担心,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离开了晋王的院子。 虽说丫鬟对这样的事也习以为常了,可眼眸中依旧写满了心疼。 但她知道,侧妃并不在意此事,只在意王爷的宠爱。 齐侧妃望着晋王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王爷要去哪?” 不会是到其他姬妾的院子里了吧? 虽说晋王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人能威胁到齐侧妃的地位,但以她对王爷的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应该没心情宠幸女人才对。 他今天太不正常了…… 齐侧妃立即看向另一个丫鬟,吩咐:“你去打听一下,王爷今晚去了哪里。” 丫鬟恭敬道:“是,奴婢这就去。” 晋王也不知道为什么,离开皇宫后,他满脑子居然都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勾人,狡猾,歹毒。就像一朵迷人的罂粟花,在黑夜中绽放…… 越是如此,他越是想亲手将其摘下,然后摧毁! 晋王的眸色越发深沉,竟一路去了陆江月的院子。 陆江月入晋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晋王刚开始对她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她都快活不下去了…… 所幸晋王对她的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如今的陆江月,在晋王府虽没有泼天的宠爱,可过的日子也比从前好多了。 她其实还挺满足的。 只要晋王殿下不想起她就好……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春桃一脸欣喜地跑了进来:“主子,王爷往咱们的院子来了!” “您快准备准备,今晚一定要好生伺候王爷!” 毕竟主子得宠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过得好。不然跟着一个没出息的主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你说什么?!” 陆江月吓得连手中的茶盏都落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她不要啊!!!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齐侧妃一样喜欢挨打,晋王府的绝大部分女人都是正常的,听说王爷来了自己的院子就害怕。 怎么办?怎么办? 她今晚不会又要挨打了吧? 眼看陆江月吓得脸色都白了,春桃暗自翻了个白眼。 真是没出息! 能得到王爷的宠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挨点打怎么了? 然而王爷马上就要到了,春桃只能耐着性子道:“主子,您要是伺候不好王爷,只怕受到的惩罚会更重。” 陆江月这才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出去迎接。 她刚走到门口,晋王就到了。 陆江月连忙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不得不说,在晋王府被嬷嬷教了这么久的规矩,陆江月现在的仪态,看起来比以前粗俗的模样好太多了。 晋王径直走到主位落座,才道:“起来吧。” “谢王爷。” 陆江月小心翼翼地看了晋王一眼,见对方好像没有要打她的意思,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晋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是。”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晋王和陆江月。 他抬眸看向陆江月,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嫂子如今可还居住在京郊的避暑山庄?” 陆江月一愣:“妾身已经有些日子没去看过嫂子了,也不知道她是在避暑山庄,还是已经回了陆府……” 好好的,王爷怎么又问起嫂子了? 晋王的面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幽幽问道:“你嫂子她……和宸贵妃长得像吗?” 陆江月虽不明白晋王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道:“回王爷,嫂子刚嫁到陆家时,宸贵妃娘娘就入宫了。以妾身的身份,哪见得到宸贵妃娘娘,妾身也不知道……” “不过嫂子和宸贵妃娘娘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亲姐妹,模样应当有相似之处吧。” 晋王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弄得陆江月像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王爷今晚是怎么了? 算了,只要她没有挨打就行。 陆江月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准备歇下了。 这时,春桃一脸不悦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问道:“主子,王爷怎么刚过来就走了,您就没想办法将他留下?” “您再得不到王爷的宠爱,只怕咱们院子里的日子,要越来越难过了……” 陆江月在晋王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可她不会怕区区一个丫鬟:“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了?滚出去!” 春桃气得胸口起伏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跟陆江月顶嘴,转身出去了。 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神气什么? 另一边。 晋王的黑眸里一片幽深之色,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回到房间,他竟叫了一名暗卫出来。 暗卫跪地行礼,恭敬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晋王微眯着眸子,幽幽道:“你悄悄将一人带到王府来……” 第1006章 沈南乔被掳 暗卫道:“是!” 另一边。 齐侧妃的院子里。 丫鬟站在她面前,恭敬地汇报道:“侧妃,王爷刚才去了陆氏的院子,但并未留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齐侧妃听完后并未多想。 王爷今晚是在宸贵妃手上吃了亏。 而陆氏的嫂子,是宸贵妃的姐姐。当初王爷纳陆氏进府,便是为了和沈家搭上关系。 看来没有狐媚子勾走王爷的心,王爷心里最在意的女人依旧是她。 只不过…… 她聪明一世,这次竟看走了眼,在黑市被人用赝品骗了。 齐侧妃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霾。 虽说王爷没有继续追究她的过错,可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此次她一定要找到《独钓寒江图》的真迹,给王爷一个交待! …… 京郊。 避暑山庄。 沈南乔近期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总觉得瞌睡变多了不少,时不时还会恶心反胃…… 绿萝伺候她时,越发胆战心惊! “……夫人,您来避暑山庄已经两个多月了,癸水一直都没有来过。不会、不会真的是……” 沈南乔躺在床上,心情十分烦躁。 原本和陆江临成婚那么久,她看大夫都看了许多次,可迟迟都没有身孕。沈南乔以为自己不能生,和修郎恩爱起来,便肆无忌惮了…… 谁知道…… 她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想到修郎上次说,如果她有了他的骨肉,他一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她为妻!沈南乔心中的忐忑不安,总算减轻了一些。 她看向绿萝,吩咐道:“你在这里猜来猜去,除了让我心烦,还有什么用?” “明日一早,你便悄悄回京,请个大夫来给我看看。” 是不是有孕,届时便能知道了。 绿萝的脸色十分难看:“是……” 她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夫人真的是身子不适,才会出现这些反应。 不然……绿萝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然而她也明白,夫人一两天有这种反应,还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但这么久过去了,夫人都是这样,癸水还不来了…… 只怕夫人真的是…… 绿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 沈南乔也睡不着了,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眼看绿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烦躁地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本夫人做什么你都要跟着?” “怎么,本夫人是你的犯人吗?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里碍眼!” 绿萝是沈南乔的贴身丫鬟,当然要贴身伺候她。只是沈南乔与林修的事,让她做贼心虚,才总觉得绿萝是在盯着她。 绿萝不敢反驳,低着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天空的月亮格外圆,格外明亮。 沈南乔忽然想起,修郎总说,她在他心中就是夜空中最皎洁的明月! 中秋佳节,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她出嫁了,沈家回不去。陆江临带着婆母赴任,陆府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连修郎……也说今日要陪爹娘,不能与她共度中秋佳节。 阖家团圆的日子,竟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沈南乔心中忽然生起了一阵孤寂感。 她的手下意识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如果她可以生孩子,真的有孕了,其实也不错。 只要她与陆江临和离,嫁给修郎以后,他们就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沈知念入宫后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宠冠六宫的宸贵妃。沈南乔也认命了,不再想着怎么去与对方攀比。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希望修郎一生一世都不要辜负她…… 忽然,沈南乔听到了身后有什么声音。 可不等她回头,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暗卫扛着昏迷的沈南乔上了马车,一路往京中而去…… …… 皇宫。 太和殿。 宴会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晋王与赝品的事,仿佛刚才那个插曲根本不存在。 只是不管是重臣,还是年轻的官员们,看沈知念的眼神都变了。 今日他们才知道,宸贵妃娘娘跟他们想象中,空有美貌的花瓶完全不同。她的真才实学,令人钦佩! 南宫玄羽端起酒杯浅啜一口,对皇室宗亲道:“诸位今日不必拘君臣之礼,陪朕说些家常话,也算应了月圆人圆的意头。” 众人皆举起了酒杯,说一些吉祥话。 宴会上的菜肴十分丰盛,山珍类有清蒸熊掌配松子酱、鹿筋炖燕窝、猴头菇烧海参等。 水族类则有菊花鲈鱼、蟹粉狮子头、蛤蜊冬瓜盅之类。冬瓜里面,还刻了“月圆”字样。 那些想嫁给沈茂学,当沈家主母的贵女,心思都变得活络起来。 她们明白以沈家如今的门第,沈尚书续弦,除了看自己喜不喜欢以外,宸贵妃娘娘的意见也十分重要。 一名贵女望着沈知念,含笑问道:“宸贵妃娘娘,臣女看这道菊花鲈鱼格外精致,可是以鱼肉片成菊花状,再浇桂花芡汁?” 沈知念点了点头:“不错。” 贵女讨好道:“今晚的宴会上有这么多精致的菜肴,每一道都让人回味无穷。可见宸贵妃娘娘操持中秋宫宴,耗费了多大的精力。” “臣女在这里敬宸贵妃娘娘一杯!” 那些对沈茂学有意的女子,都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臣女也敬宸贵妃娘娘。祝娘娘青春永驻,福寿无双!” 沈知念自然将这些女子的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不禁有些无奈。 明明这几名贵女的年纪,比她还小一两岁呢,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怎么这么想不开,竟对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有意? 不过转念一想,沈知念也明白了。她们看中的并不是父亲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和沈家的权势。 沈知念没有拆穿,举起酒杯含笑一饮而尽。 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眼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他对李常德道:“将朕面前的这道‘玉兔奔月’,赐给宸贵妃。” 所谓“玉兔奔月”,便是用鹌鹑蛋雕成一个个小巧的玉兔,置于山药泥制作的“月宫”之上,四周点缀着樱桃。 第1007章 芙蕖的目光(80万打赏值加更) 李常德含笑应了声“是”,将帝王面前精致的点心,端给了沈知念。 一碟点心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但这是帝王的心意啊! 一瞬间,后宫的妃嫔们都朝沈知念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也只有宸贵妃娘娘,才能被陛下如此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沈知念起身,温声道:“多谢陛下。” 落座后,她朝众人举起了酒杯:“值此中秋佳节,诸位都尝尝御膳房专门制作的糕点。” 宫人们端上来各式各样的点心,不仅造型精美,味道还让人食之难忘! 嫦娥奔月酥,一层层酥皮非常脆,内包莲蓉馅,表面用食用金粉绘嫦娥图案。 桂花香糕,用秋露、蜂蜜、糯米粉蒸制。糕面印桂花阴纹,入口即化。 玉兔饼,捏成兔子形状,内包枣泥,表面用瓜子仁作眼睛。 众人齐声道:“多谢宸贵妃娘娘!” 大公主拿起了一块玉兔饼递给庄妃,亲昵道:“母妃,您尝尝这块糕点。” 庄妃笑着接过,看她的眼神分外温柔:“韫儿真乖。” 不少人看着这一幕,都暗自讶异。 大公主被庄妃娘娘收养时已经五岁了,原本以为她会一直记得自己的生母,不与庄妃娘娘亲近。没想到母女二人的感情,竟这么好。 定国公看着这一幕,眸色冷了几分。 清清生前最讨厌的人之一,便是庄妃。 若是让清清知道,大公主如今被庄妃抚养着,还与她亲密无间,只怕要气得活过来! 然而庄妃抚养大公主,乃是帝王的旨意。定国公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一些没有孩子的宫嫔,看着大公主孝顺的模样,不禁面露艳羡之色。 宫里的夜实在太长,太冷,也太难熬了……如果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日子似乎就不那么难过了。 哪怕这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也行啊。 还是庄妃娘娘福气好,抚养了如此懂事的大公主。 席间除了歌舞表演,还有赋诗联句的活动等。 南宫玄羽道:“……今日既是团圆佳节,便以‘中秋’二字为主题。但凡优秀的诗句,朕都有赏!” “诸位爱卿与爱妃,皆可尽情发挥。” 听到这话,不少人的心情都变得激动起来。 赏赐倒是其次,若能借着这个机会入陛下的眼,才是最大的奖励啊! 一时间,不管是朝臣还是后妃们,都开始思索着。 那些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的宫嫔,此刻只能干着急…… 原以为入宫有美貌便能争宠,谁知陛下不是单纯只看脸的君王,还喜欢才女。 一些想讨好庄妃的低位宫嫔,顿时恭维道:“庄妃娘娘是太傅大人的嫡女,深得太傅真传,才华横溢!相信在场没有哪位姐妹的诗句,能盖过庄妃娘娘。” 王嫔似笑非笑道:“庄妃娘娘不是最喜欢礼佛吗?臣妾倒没听说过,庄妃娘娘还会写诗呢。” 另一名宫嫔道:“王嫔娘娘,您不用想也该知道啊,太傅大人虽说致仕了,可也是大儒!他的嫡女,才学怎么会差?” 有人道:“说起中秋,嫔妾倒想起了姜庶人曾写的那首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那才是千古绝唱啊!” 说到这里,此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住了嘴,讪讪地低下了头。 陛下虽说还留着姜庶人的性命,将她幽禁在雅文苑,可镇国公府是因谋反覆灭的,姜庶人可是千古罪人! 她怎能在这样的场合,平白提起姜庶人,万一惹陛下生气了怎么办? 经这名宫嫔一说,许多人都想起了姜婉歌的那首《水调歌头》。 纵使姜庶人是罪妇,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首词的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绝唱! 姜庶人当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才女!只可惜被家族连累了…… 很快便有人打圆场,笑着转移了话题。 知道陛下喜欢年轻人,不少官员都将目光看向了年轻翰林们的那片区域。 大学士笑道:“咱们这些老古董,就不抢年轻人的风头了。本届科举的榜眼和探花郎都在,不如先从他们开始吧。” 周钰湖连忙起身,拱手道:“既如此,下官就抛砖引玉了。” “玉盘高挂照秋城,银汉无声夜色清。几处笙歌欢意满,谁家离客叹愁生。” 从这两句诗里,众人感受到了静谧、清幽的氛围。 一边是几处传来的笙歌阵阵,充满欢乐之意,展现出了庆祝团圆的热闹场景。 另一边则是不知谁家的离乡之客,在这团圆的节日里,独自叹息,心生忧愁。突出了离人的孤独和凄凉,也体现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不外乎周钰湖有这样的心态。 所有人都知道,周家正带领大军与匈奴作战。在此团圆之夜,周钰湖却与亲人相隔甚远,不知有多少亲人能活着回来。 难怪他的诗词里充满了愁绪。 此时此刻,众人看周钰湖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欣赏与钦佩。 就连芙蕖的目光,都在周钰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娘娘与周少夫人是手帕交,她对周家自然多了几分关注。没想到周家是武将世家,到了这一代,竟出了周大人这样的读书人。 周钰湖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想将宫宴的气氛弄得凝重,话音落下,便看向了白慕枫:“请白兄接下一句。” 能科举入仕的,都是文人中的佼佼者,更何况周钰湖与白慕枫都是前三甲。作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白慕枫接着道:“霜华渐冷侵罗袂,桂影摇香绕画楹。聚散人间千古事,唯期此月共长明。” 这两句写出了秋夜的寒冷,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暗示了时间的推移。 又描绘出月宫中桂树的影子,在微风中摇曳,香气缭绕在画柱之间,增添了一种清幽、雅致的美感。 尾联画龙点睛,表明人间的聚散离合,是千古以来一直存在的事情。 而“唯期此月共长明”,表达了对团圆的期盼,在无奈中给予了一丝温暖和希望,使这首诗的情感得到了升华! 第1008章 字字都是深藏在心底的情愫 白慕枫接的这两句诗,中和了周钰湖前两句带来的惆怅感,将景与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可以从中看出,对人生聚散的思索,和对美好团圆的期盼之情。 能被点为探花郎的,或许不是才学最出众的,但一定是容貌最好的。 一时间,不少贵女的目光都落在这位年轻的探花郎身上,悄悄红了脸颊。 就连沈知念,都多看了白慕枫一眼。 男子的眼眸宛若寒潭浸了月色,明明是清冽的琥珀色,却在望向人时漾起融融暖意。 睫羽长而密,低垂时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抬眼间,眸光似含着未化的春雪,带着三分探询、两分温和,余下五分都揉进了唇边梨涡里。 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如新月,眼尾微挑处似有流光婉转,连眉峰都柔和得像被春水浸过。 那双含情的眼眸,无论看向谁时,都带着醉人的温柔。 哪个涉世未深的女子,能抵挡住这样一张脸? 难怪白慕枫会被南宫玄羽点为探花郎,的确俊美又风流。 只是……想起这位探花郎上辈子的结局,沈知念不禁有些唏嘘。 南宫玄羽愉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好诗!” “来人,赏周爱卿与白爱卿玉柄月兔扇!” 周钰湖和白慕枫同时拱手道:“多谢陛下!” 有了两人抛砖引玉,接下来又有不少官员即兴作诗。 只不过榜眼与探花郎不愧是一甲进士,他们作的诗词,都略逊于周钰湖和白慕枫。 有他们珠玉在前,倒显得其他人的诗词有些平庸了。 忽然,一名官员看向了顾锦潇,含笑道:“顾侍郎可是状元郎出身,诗词卓绝,才华横溢!今晚怎可不赋诗一首,让我等赏阅?” 刹那间,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锦潇身上。 要说京城的贵女们最想嫁的梦中情郎,顾锦潇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 此时此刻,就连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看顾锦潇的目光也带着丝丝笑意,尽显小女儿的姿态。 前世,这个男人可是她最棘手的对手!没有人比沈知念更清楚顾锦潇的才华。 只不过顾锦潇一心都扑在了辅佐帝王上,鲜少有闲情雅致写诗。但他的每一首诗都十分有名,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京城被人争相传唱! 帝王的目光在顾锦潇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带着几分兴致。 “顾某献丑了。” 顾锦潇似乎往高台上看了一眼,清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暮云收尽晚风柔,玉镜高悬照小楼。桂影偷移阶下影,心香暗绕月边愁。曾窥笑靥灯前见,未寄新词笔底囚。若问清辉何脉脉?半随眉黛半随眸。” 听着这首诗,有人震惊,有人讶异,有人疑惑不解。 不少喜欢诗词,又对顾锦潇有意的贵女们,脸上的笑容都微微一僵,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顾大人这是…… 同僚们则揶揄地笑了笑:“原以为顾大人性子冷,不解风情。不曾想,顾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啊!哈哈……” 云安长公主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自然听不明白这首诗里的深意,也不知道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清阳长公主。 四妹自幼就喜欢诗词,肯定明白顾侍郎的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却见四妹跟那些贵女一样,眸中盛着讶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云安长公主皱着眉头问道:“四妹,顾侍郎这首诗是何意?” 清阳长公主咬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丝丝苦涩:“三姐听不出来么?顾侍郎的这首诗里,字字都是深藏在心底的情愫……” 云安长公主十分诧异,连忙追问道:“怎么就是深藏在心底的情愫了?!” “本宫为何一个字都没听出来?!” 清阳长公主苦笑着解释道:“首联‘暮云收尽晚风柔,玉镜高悬照小楼’,描绘了中秋夜宁静、柔和的氛围。暮云消散,晚风轻柔,明月如镜高悬,洒下清辉笼罩小楼。” “能听出这是一首静谧的诗,首先写出独处小楼的孤寂。” “颔联‘桂影偷移阶下影,心香暗绕月边愁’……” 说到这里,清阳长公主话语里的苦涩之意,越发明显:“表示他在月下徘徊,目光随桂影移动。桂影,则比喻佳人……他在无声地关注着她……” “‘心香’二字,将隐晦的情感,比作萦绕月边的愁绪。‘暗绕’一词,则将这种情愫表现得更加含蓄深沉,韵味悠长。” 文淑长公主也喜爱诗词。 听出清阳长公主的声音带了些许哽咽,似乎要说不下去了,她接着解释道:“颈联‘曾窥笑靥灯前见,未寄新词笔底囚’,三姐可以理解为,顾大人回忆起,曾经在灯前见到对方笑容的美好瞬间,那一笑,成为了他心中难忘的画面。”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他只能将情感囚禁在笔下,无法将隐秘的情愫告知对方。” 文淑长公主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清冷如顾大人,爱慕一个人时,内心也会如此纠结与挣扎……” “尾联‘若问清辉何脉脉?半随眉黛半随眸’的意思,就更好理解啦!” “顾大人以月光拟人,既描绘出了月光的温柔,又将心中隐秘的爱慕推向极致,给人无尽的遐想空间,当真是韵味无穷啊……” 文淑长公主十分好奇:“原以为顾大人醉心政事,无心儿女情长。不曾想,他的爱慕如此含蓄而细腻,读着这首诗,我都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那份隐秘而美好的感情了……” 说到这里,文淑长公主才突然反应过来,三姐和四姐都倾心顾大人呢! 清阳长公主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已经蓄了一层泪水。 云安长公主也面色微白,眉头紧皱。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过是一首诗,能说明得了什么?” “本宫怎么没听出,顾侍郎的这首诗里,有隐藏在心底的情愫?分明是你们过度解读了!” 清阳长公主又何尝不希望,事实是云安长公主说的这样。 第1009章 朕可做主为你们赐婚 可任何一个懂诗词的人,听着顾大人的这首诗,都没办法自欺欺人…… 云安长公主虽不通文墨,却也明白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平时都爱那些才子的诗。她们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没错。 但她还是不愿承认,顾侍郎的这首诗,是写给爱慕者的。 云安长公主强撑着道:“就算这首诗的意思,真是你们说的那样又如何?能代表什么?” “说不定顾大人只是即兴赋诗一首,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世间有哪个女子,配让他爱慕得如此卑微?” 清阳长公主心中明白,顾大人的这首诗里饱含深情,怎么可能是三姐说的这样。 可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只能跟着自欺欺人,苦笑道:“三姐说得是。” “今日写诗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借诗抒情。顾大人的这首诗,确实不能代表什么。” 只可惜……其他人不会跟着两人一起自欺欺人。 顾锦潇容貌俊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礼部侍郎,简在帝心。 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关注着他的婚事。奈何顾锦潇性子清冷,从不多看任何女子一眼。 今日难得见他露出了苗头,众人或是为了利益,或是为了满足好奇心,都含笑道:“好诗!好诗!“ “顾侍郎不愧是顾侍郎,一出口就让我等望尘莫及了!” “就是不知道顾大人这首诗里,深藏在心底的那位姑娘是谁?” “是啊,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有福气,竟然被顾侍郎放在心底,珍之爱之?” “……” 听着众人的打趣,云安长公主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然而哪怕她贵为长公主,也要顾着女儿家的矜持,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冲出去说,顾大人才没有爱慕别人呢! 就连沈知念,看顾锦潇的眼神也满是讶色。 上辈子她站在陆江临身后,和顾锦潇在朝堂上斗了许多年。可是一直到她遇到泥石流意外身亡,顾锦潇都没有娶妻,除了顾家被假贵女欺骗过…… 沈知念从未听说,顾锦潇有爱慕的女子。 没想到这辈子,因为她的身份不同了,出现在了今年的中秋宫宴上,竟能得知这样的大秘密。 难不成上辈子,顾锦潇一直孑然一身,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 沈知念都被勾得心痒痒了,十分好奇。 殊不知帝王的心情,跟他们也差不多。 他看着顾锦潇,含笑问道:“不知顾爱卿心悦的是哪家的贵女?不妨说出来,朕可做主为你们赐婚。” 俗话说成家立业。 有了夫人打理后宅,顾爱卿也能更专心政事。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的脸色都是一白…… 只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们做不到冲出去出言阻止。 刹那间,顾锦潇已经成为了大殿里的焦点。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这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清冷又疏离。 顾锦潇的声音如山间的清泉,带着丝丝清冽:“多谢陛下抬爱。” “臣今日这首诗,不过随性而发,并无暗喻和深意。” 此话一出,有人失望,有人欣喜。 有人则不相信。 但左右不过是一首风月相关的诗,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场合揪着不放。 清阳长公主轻轻咬着嘴唇,心头依旧苦涩难言。 顾侍郎虽然这么说,可没人比她更清楚,暗暗爱慕一个人的滋味。 他今日作的这首诗里,字字句句都是压抑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唯一让清阳长公主庆幸的就是,顾侍郎的情愫如此隐晦。如若不然,皇兄今日当真为他和他爱慕的女子赐婚,她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云安长公主则笑道:“你们看,本宫就说不过是一首普通的诗,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清阳长公主没有跟她争辩。 为了避免大家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皇兄追问之下,非要给顾侍郎赐婚,清阳长公主笑着道:“刚才作诗的都是朝中的大人们,拿了不少彩头。值此佳节,后宫的娘娘们就没有诗词要献给皇兄吗?” 此话一出,那些有才学的妃嫔,都开始争先恐后站起来,说出自己写的诗。 有几人的诗词确实不错,让人眼前一亮! 帝王也赐下了相应的赏赐,对她们的印象深了一些。 “……多谢陛下!” 这几人拿着赏赐,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 赏赐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要让陛下记得自己! 说不定陛下下次翻牌子,就会想起她们了。 沈知念的目光从顾锦潇清冷的面容上一扫而过,也没有再关注那件事。 说到底,她只是有些好奇,顾锦潇藏在心底的女子是谁,并不是非要刨根问底。 原本在许多人的计划里,她们今天会把宸贵妃捧得高高的。若她作不出惊艳绝伦的诗,就会丢极大的脸! 届时,宸贵妃颜面尽失,说不定陛下也会因此厌弃她。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胸无点墨的女子? 沈家从前不过是六品小官之家,宸贵妃从小受到的教导,岂能跟她们这些世家贵女相比? 她们就是要让陛下明白,宸贵妃除了一张勾人的脸,脑子空空如也! 然而出了《独钓寒江图》的事之后,这些有小心思的妃嫔,全部偃旗息鼓了…… 因为这么多阁老和大学士,都分辨不出《独钓寒江图》的真伪,宸贵妃却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细节,可见她并不是她们想的那样胸无点墨。 这时,她们再在诗词上挑衅她,不是自取其辱吗? 说不定还会给宸贵妃惊艳众人的机会。 此时的沈知念还不知道,她指认晋王献的画是赝品,竟还为自己避开了一些麻烦…… 庄妃不愧是大儒之女,最终以她作出的一首《圆月》,摘得了后妃中的头筹。 帝王同样赐了一把玉柄月兔扇给她。 庄妃谢恩后,明显感觉到陛下刚才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瞬。 陛下果然喜欢有才学的女子。 忽然,庄妃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件事…… 第1010章 他永远都会为念念撑腰(167万票加更) 后宫的女子就像御花园的鲜花一样多,有过盛宠的,也有被抛之脑后的。 但当得起“宠冠六宫”四个字的,唯有三人! 一是柳时清。 庄妃平心而论,柳时清的美貌冠绝后宫,性子又那么无拘无束,身上丝毫都没有世家贵女的枷锁。 因为爱慕陛下,柳时清就能不顾定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入王府为妾。这份情意,谁不为之动容? 纵使夺嫡的皇子都心硬如铁,亦会被她的真情感动。 陛下曾经那么宠爱柳时清,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就是如今的宸贵妃。 她的美貌虽比柳时清逊色一些,但周身那媚骨天成的气质,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这样的女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骨头都酥了,难怪陛下如此宠爱她。 更何况……宸贵妃的心智与谋略,比她的气质更为出众。 再就是姜婉歌了。 陛下不仅在她刚入宫时,就赐了她封号,还打破了大周数百年来,无子不得封妃的规矩,破格将她封为了文妃! 姜婉歌最受宠时,连柳时清和宸贵妃都要暂避她的锋芒,如今还没人能超越姜婉歌那时的宠爱。 虽说回头看去,庄妃早已明白,陛下对姜婉歌的宠爱只是捧杀,是为了麻痹镇国公府。 可谁又知道那些宠爱里,是不是夹杂着些许真心呢? 毕竟姜婉歌写出的一首首千古绝唱,着实令人惊叹! 哪怕坊间有许多质疑姜婉歌的言论,说一个人不可能写出那么多风格不同的诗词,但终究没人能找到证据,姜婉歌依旧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过去庄妃一直想不明白,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古往今来,就没有哪个犯了谋逆之罪的人,竟还能逃过一死。 可镇国公府谋反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陛下不仅留着姜婉歌的性命,还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谁知是不是因为陛下爱惜姜婉歌的才情,不忍心将她处死呢…… 从这些事情看来,庄妃已经分析出了,陛下心中是喜欢才女的。 这一刻,她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枉她是太傅之女,才华横溢,过往竟一直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今后,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宫宴进行到这里,接下来便是投壶游戏。 宫人们整齐有序地搬了月洞形的投壶架进来,放在大殿中央。 壶口刻着玉兔纹。 南宫玄羽坐在龙椅上,含笑道:“……凡是投中者,皆赐中秋赏银!” 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络起来。 深宫寂寞,今夜难得热闹。不少宫嫔都忍不住起身,过去玩投壶了。 南宫玄羽含笑看向了沈知念:“念念不参加吗?” 沈知念并不擅长投壶,闻言正要拒绝,清阳长公主忽然走了过来,浅笑道:“宸贵妃,走,我们一起去吧!” 说着她便挽起了沈知念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她往那边拉去。 沈知念有些诧异。 她与清阳长公主并无交情,以往的宫宴遇到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今夜,清阳长公主为何突然对她这么热络? 云安长公主也有些奇怪,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低声道:“清阳刚才还说,宸贵妃让本宫下跪斟茶之事,是小肚鸡肠。怎么一转眼,她竟跑到宸贵妃身边献殷勤去了?” 文淑长公主道:“三姐,许是四姐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吧。皇兄那么宠爱宸贵妃,与她交恶对我们没有好处。” 云安长公主没有再说话。 她又何尝不明白,她们几位长公主的婚事,宸贵妃是能给皇兄吹枕边风的。 但要她去讨好宸贵妃,她做不到。清阳想跟宸贵妃交好,那便去吧。 看到沈知念过来,众人皆退到了两边。 清阳长公主笑嘻嘻道:“就这样干巴巴地玩也太没意思了。既然皇兄说中者有赏银,那不中者怎能没有惩罚呢?” 有贵女好奇地问道:“不知清阳长公主想用什么惩罚?” 清阳长公主道:“不中者,罚酒一杯。” 随即她转过头看向沈知念,眨眨眼道:“宸贵妃可有意见?” 沈知念虽不知清阳长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愿意陪她玩玩:“今夜大家如此有雅兴,本宫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顾锦潇站在存放箭矢的器具旁边。 清阳长公主冲他笑道:“顾侍郎,快递一支箭矢过来给宸贵妃。” 顾锦潇闻言,从身旁的器具里抽出一支箭矢,垂眸递给了沈知念。 这个过程中,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汇,也没引起任何人的侧目。 但清阳长公主的目光,还是在顾锦潇和沈知念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随即,她便掩去了眼底的所有探究,笑嘻嘻道:“宸贵妃,看你的了!” 沈知念把玩着手中的箭矢,道:“丑话说在前头,本宫并不擅长投壶,若是没中,你们可不许取笑本宫。” 贵女们围在她身边,笑道:“臣女不敢。” “投壶就是取乐的游戏,哪能百发百中?宸贵妃娘娘便是不中,也没关系的。” “是啊,臣女刚才投了五支箭矢,一支都没中呢。” “……” 南宫玄羽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的一幕,眼底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念念刚才辨认《独钓寒江图》是赝品时,那自信大方的模样,着实让他惊艳了一番。 没想到念念又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但一转眼,这个女人就说她不擅长投壶。 原来念念也有不会的事啊…… 无妨。 他永远都会为念念撑腰! 南宫玄羽起身,朝下方走了过去。 沈知念并不知道后面的情景,对准投壶,将手中的箭矢掷了出去。 或许是她手上的力道不够,箭矢果然在落在了距离投壶还有几寸远的地方。 由于沈知念提前说了,她并不擅长此事,此刻倒没有人取笑。 贵女们只是围在她身边含笑起哄:“娘娘没中,可得罚酒一杯!” 清阳长公主亲自端了一杯酒过来:“宸贵妃,请。” 顾锦潇的目光落在酒杯之上,眉头轻轻皱了皱。 今晚的宫宴,宸贵妃娘娘已经饮了许多杯了…… 第1011章 第一次向顾锦潇提出邀约 沈知念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输不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清阳长公主夸赞道:“宸贵妃海量!” 随即,她又冲顾锦潇道:“顾侍郎,再递一支箭矢过来给宸贵妃。” 周围有那么多伺候的宫人,这种事何须让堂堂的礼部侍郎来做? 清阳长公主对顾侍郎的心思,虽从未摆在明面上说过,但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有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只是当清阳长公主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跟顾侍郎说几句话。 云安长公主也是这么想的,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与清阳都知道对方对顾侍郎的心意。 然而堂堂的长公主之尊,不可能与自己的亲姐妹共事一夫,她们最终只会有一人与顾侍郎在一起。 公平竞争,已经是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心照不宣的事了。 只是她终究没有清阳那么拉得下脸,凑到顾侍郎身边去。 顾锦潇听到清阳长公主的话,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沈知念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清阳长公主明知她不擅长投壶,为何还拉着她一支又一支?而且输了便喝酒的提议,也是清阳长公主提出来的。 难不成对方是想灌醉她? 一时间,沈知念竟想不到清阳长公主这么做的理由。 不过今日宫宴的所有人手都是她安排的,六宫大权也尽在她的掌握之中。沈知念若让清阳长公主在她的地盘,闹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这辈子就白活了。 她不介意陪清阳长公主玩下去,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沈知念侧过脸,冲顾锦潇挑了挑眉:“顾侍郎。” 顾锦潇无奈,只能再从容器中抽出一支箭矢,垂眸递了过去。 清阳长公主的眸色深了深,含笑道:“本宫相信宸贵妃这次一定能投中。如若不然,可得再罚一杯哦。” 沈知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无妨。不过是小游戏,纵使投不中,本宫也输得起。” 谁知沈知念刚举起手中的箭矢,忽然被人从背后环住了。 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沈知念微微讶异,偏过头问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因为离得近,她说话时的热气正好呼在他脸上,还带着些许酒香。 他再不过来,这个女人还准备喝多少杯? 万一到时候又上演贵妃醉酒的场面,岂不是平白让人看了去? 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帝王不会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道:“朕也过来陪你们玩玩。” 话音落下,他握着沈知念的手,将箭矢掷了出去,正中投壶! 众人立即拍手道:“中了!陛下与宸贵妃娘娘中了!” 顾锦潇看着这一幕,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清阳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才皱起眉头,娇嗔道:“皇兄,您这是帮宸贵妃作弊,臣妹可不依!” 虽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在场的谁敢对此不满?也只有陛下的亲妹妹,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南宫玄羽看了清阳长公主一眼:“宸贵妃是朕的妃嫔,朕帮她不是天经地义?你若不服,便尽快找个驸马,届时也有人护着你了。” 清阳长公主下意识瞥向旁边的顾锦潇。 然而对方脸上依旧是疏离的神色,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她收回目光,轻哼道:“左右臣妹是说不过皇兄的。” “还是宸贵妃好福气,被皇兄放在了心尖尖上疼着宠着。” 此话一出,不少妃嫔看沈知念的目光,都带着一抹妒意。 是啊。 她们刚才投壶的时候,还不是没中,陛下却像没看到似的。而宸贵妃才罚了一杯呢,陛下就忍不住跑过来护着她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真是大啊…… “越发贫嘴了。” “依朕看,就该给你找个驸马,好好管着你。” 南宫玄羽看了清阳长公主一眼,便低头询问沈知念:“还玩吗?” 沈知念本想借此机会,看看清阳长公主究竟想干什么,没想到南宫玄羽竟掺和进来了。 有他在,清阳长公主纵使有小心思,也不会使出来了。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被帝王这样圈在怀中,纵使沈知念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可后宫那些女人的妒意如此汹涌…… 她轻轻转身,离开了南宫玄羽的怀抱,慵懒道:“投壶不是臣妾所擅长的,不玩了。” 南宫玄羽牵着她的手往座位走去:“那便歇歇。等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朕再陪你出去看。” 沈知念“嗯”了一声。 帝王和宸贵妃离开后,旁边的贵女们立刻感觉气氛轻松了不少。 一名贵女含笑对清阳长公主道:“清阳长公主,我们继续吧!” 清阳长公主没让人看到她眼底的晦暗之色,正想让顾锦潇递箭矢过来。 谁知她看过去时,才发现顾锦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顿时也没了投壶的兴致,浅笑道:“本宫去和三姐说说话,你们玩吧。” 觥筹交错间,云安长公主端着酒杯,鼓起勇气走到了顾锦潇面前。 平日里,她总是一副谁都看不惯的模样,即便是对着身份再尊贵的人,也眼高于顶。 可是面对顾锦潇时,云安长公主全然没了以往的倨傲之色,一张脸羞得通红,温声道:“顾侍郎,值此中秋佳节,本宫敬、敬你一杯。祝你月圆人圆,心想事成!” 顾锦潇举起酒杯,语气客气而疏离:“多谢云安长公主。” 云安长公主最期盼的,就是宫里举办盛大的宫宴了。 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近距离接触顾侍郎,跟他说说话。 哪怕只是如此,她也满足了…… 或许是因为今晚多饮了几杯酒,云安长公主的脑袋有些晕乎。 又或许是因为顾侍郎的那首诗,他们都说他有暗中爱慕之人。 云安长公主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向顾锦潇提出邀约:“顾侍郎,今晚是月圆之夜,不知你是否、是否愿意陪本宫出去,一赏皎洁的月光?” 第1012章 是对浪漫过敏吗 顾锦潇还没说话,清阳长公主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含笑道:“三姐,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云安长公主皱起了眉头。 清阳刚才不是在跟宸贵妃投壶,什么时候找她了? 然而当着顾锦潇的面,云安长公主不好拆穿对方,只能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清阳长公主含笑道:“今晚的月色这么美,我想跟三姐一起去看看。” 说到这里,清阳长公主笑着看向顾锦潇:“顾侍郎可否、可否一起?” 相比云安长公主直接向顾锦潇提出邀约,清阳长公主的话就要委婉多了。 云安长公主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要顾侍郎愿意陪她们一同出去赏月,就算清阳在旁边也无妨。 顾锦潇神色冷淡:“臣就不打扰两位长公主的雅兴了。”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纵使心头失望,也做不到拉下脸来死缠烂打,对视一眼便相携离开了。 宫人们已经将月饼切好,供主子们食用。 南宫玄羽看向沈知念,疑惑地问道:“念念怎么不吃?” 沈知念道:“臣妾不爱吃五仁馅的。” 奈何后妃的月饼,都是五仁馅的。只是上面印的花卉图案不同,以彰显身份的差别。 南宫玄羽含笑对李常德道:“将朕面前的团圆饼,切一块赐给宸贵妃。” 帝王专用的团圆饼重达十斤,由八名御厨一起制作完成,一个人当然吃不完。 通常情况下,中秋宫宴结束后,帝王会将剩下的团圆饼赐给臣子及其家眷,以示恩宠。 “是。” 李常德端着切下的团圆饼,恭敬地递到了沈知念面前。 她轻轻尝了一口,扬起了唇角。 不愧是专门为帝王制作的团圆饼,味道可比五仁馅的月饼好多了。 一些后妃看着这一幕,都面露艳羡之色。 她们身份不俗,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眼热的自然不是这一口团圆饼,而是陛下那独一份的恩宠啊! 每次有什么事,陛下都是把宸贵妃娘娘放在第一位,压根就没想起她们这些人…… 然而宫宴上什么品级的人,用什么东西,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没有陛下特赐,她们若是逾制,便是触犯宫规。 很快,小徽子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喜色道:“陛下,烟火表演快开始了,请陛下和诸位娘娘移步到外头观看!” 南宫玄羽起身朝沈知念伸出了一只手,温柔地望着她。 沈知念同样起身,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了他的掌心。 帝妃二人携手往外头走去。 其他妃嫔和大臣都恭敬地跟在身后。 帝王身着龙袍,威武霸气。 宸贵妃穿着一袭华美的宫装,美艳无比。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这一刻,有人感叹陛下和宸贵妃娘娘当真是般配! 有人则悄然露出了嫉妒的目光。 “轰——!!!” 随着一声巨响,太和殿前的汉白玉丹陛,突然腾起一道赤金焰火。 那火舌如游龙般窜至九丈高空,在夜穹炸开时,檐角垂挂的金铃被气浪震得齐鸣。 “轰!!!轰——!!!” 很快,又是两束焰火,从太和门两侧冲天而起。 赤色火柱在半空裂成凤凰尾羽,每片翎羽都裹着细碎金箔。青蓝色的火束则化作龙身,龙鳞由翡翠色火星层层叠叠铺就。 当龙首与凤首在夜空中相触时,万千星子如骤雨般坠落,美不胜收! “哇……” 不少人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惊叹的目光。 以往的中秋佳节,皇宫也会放烟火,却没有今晚这么美。 众人不禁想起,上次看到这么美的烟花,还是去年宸贵妃娘娘生辰之时。 烟花爆裂的脆响,惊得御花园池塘里的金鲤跃出水面,鳞光与空中坠落的火星,在水面撞碎成万点银花! 又是一道烟火腾空而起,余烬如碎玉般落进太液池,惊起一尾衔着月光的白鳞鱼。 这一刻,不管众人心中在想什么,都全部被这美丽的场景,吸引了所有目光。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大公主拉着庄妃的衣角,兴奋道:“母妃,您看,这些烟花真的好美!韫儿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烟花!” 庄妃竟弯着腰,将大公主抱了起来,笑盈盈地望着她:“以后每一年的中秋节,母妃都会陪你看烟花。” 大公主的双手环着庄妃的脖子,依恋地吸了吸她身上的檀香味。 有母妃疼爱的感觉……真好。 只可惜夕颜姐姐已经不在了,如若不然,她看到这么美的烟火,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想到这里,大公主忍不住偏过头,看了沈知念一眼。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明白,宸娘娘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的手,看她的眼神仿佛揉碎了万千星辰:“今日这场烟火表演,是朕意让内务府的人精心准备,念念喜欢吗?” 沈知念心头却警铃大作!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空前绝后的烟火表演有多美。而她却在想,如今正值秋季,天干物燥,一丁点小火星就可能引发大火。 万一哪个火星落到偏僻的角落了,起火都没人知道…… 她统领六宫,宫里若是在中秋佳节出了走水的事,她亦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沈知念面色凝重地看向了南宫玄羽:“陛下,太和殿前的广场宽阔,不用担心走水的事。可这么多烟花同时炸裂,若有火星落到了宫里的其它地方……” 南宫玄羽:“……”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念念看到这场精心为她准备的烟火表演,肯定会喜悦且感动。 然而实际上……念念想的却是跟安全有关的事? 南宫玄羽不禁想到了,姜婉歌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所以……念念是对浪漫过敏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脸无奈道:“朕早已命禁军在宫中巡逻,念念不必忧心此事。” 听到这话,沈知念就放心了。 既然巡逻的事,南宫玄羽已经安排好了,即便走水也算不到她头上了。 第1013章 只要南宫玄羽永远是陛下(81万打赏值加) 沈知念这才朝南宫玄羽眨眨眼,露出了一个娇媚无比的笑容:“陛下的心意,对臣妾来说胜过万金!” “这场烟火表演,是臣妾此生见到最美的场景!多谢陛下如此将臣妾放在心上!” 沈知念说这番话时,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深情地望着南宫玄羽。 仿佛今生今世,她的眼里、心里都只容纳得下他一个人。 然而南宫玄羽还是无法忘记,别人看到这场烟火表演的第一反应,是欣赏和惊叹,这个女人却是担心宫里会走水。 现在才说着感动的话,竟让他有些牙痒痒。 念念啊念念……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南宫玄羽不愿深究,将沈知念揽进了怀中:“中秋是团圆之夜,往后每年的这一天,朕都希望念念能陪伴在朕身侧。” 沈知念轻轻将脑袋靠在南宫玄羽的肩头,语气轻柔:“臣妾当然会一生一世陪伴着陛下!” 只要……南宫玄羽永远是陛下。 再绚烂的烟花,也有落幕的时候。 这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在众人的一阵阵惊叹声中,缓缓落下了帷幕。 至此,中秋宫宴也快结束了,只剩下最后的赏赐环节。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回到了太和殿。 众人依次返回、落座。 按照以往的惯例,帝王会在宫宴结束后,赐中秋赏件。 亲王赐翡翠玉兔摆件,高三寸,样式为玉兔抱桂花枝、绸缎十匹。 不过……晋王在今晚犯了大不敬之罪,早就被赶回了晋王府,自然不可能再有赏赐。 大臣赐珐琅月兔鼻烟壶、《中秋御制诗集》刻本。 后妃则赐金镶玉的嫦娥发簪、桂花熏香等。 众人齐齐起身谢恩:“……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妃们都清楚,这样的日子,陛下肯定会留宿宸贵妃娘娘宫中。她们就算争抢也无用,倒不如好好过个节。 眼看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就要起身离开了,定国公忽然上前道:“陛下,老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南宫玄羽抬眸看向了他:“讲。” 定国公满眼关心道:“听闻入了秋,太后娘娘的身子便越发不好了。值此中秋佳节,老臣心里实在是牵挂太后娘娘。” “还请陛下准许老臣去慈宁宫探望!” 听到这话,大公主连忙离开庄妃的怀抱,走到了定国公身边,看着南宫玄羽道:“父皇,韫儿也很久没去看过皇祖母了,想去慈宁宫看看她!” 到长春宫跟庄母妃一起生活后,她好几次都想去慈宁宫探望皇祖母。 可不管是父皇,还是庄母妃都说,皇祖母病了需要静养,让她懂事点,别去打扰。 大公主便再也没有去过慈宁宫。 今天听外祖父提起皇祖母,她心里也十分放心不下,想去跟皇祖母一起吃月饼。 大周以孝治天下,柳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定国公又是她的亲哥哥,南宫玄羽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 随即,他给庄妃使了个眼神。 庄妃立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允许大公主去看望太后娘娘,但绝不能让她在慈宁宫留宿。 毕竟太陛下与太后娘娘面和心不和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自然不愿大公主多与她亲近。 定国公谢恩道:“多谢陛下!” 这个插曲过后,南宫玄羽便牵着沈知念的手,离开了太和殿。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恭送陛下!” “恭送宸贵妃娘娘!” 今夜的宫宴过后,传出了许多为人津津乐道的事。 一是堂堂的晋王殿下,竟分不清鱼目和珍珠,把赝品献给了陛下,因此被罚。 还是宸贵妃娘娘慧眼识珠,分辨出了那幅《独钓寒江图》是模仿之作。她鉴赏古画的本事,竟胜过许多阁老与大学士,是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再就是今晚这场空前绝后的烟火表演! 不过……要说最为人乐道,还是顾锦潇作的那首诗。 虽说顾侍郎并未承认自己有爱慕之人,只说那首诗是随手写的,但任何一个饱读诗书的人都明白,诗词最能代表写诗之人心头的情感。 顾大人是矢口否认了,可他们并不信啊! 一时间,京城许多人都在猜测,那位被顾侍郎放在心上爱慕的女子,究竟是谁? 甚至还有不少人暗中关注顾锦潇,有没有与哪个贵女来往? 然而细究之下他们才发现……顾大人莫说与贵女来往了,他甚至从不多看哪个女子一眼。 时间一长,所有人都没发现丝毫端倪,也就渐渐信了他的说辞。 原来顾大人当真是随手写了一首诗啊,他们还以为铁树要开花了呢…… 要说最失望的,莫过于顾夫人了。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摒弃家族的荫蔽,年纪轻轻就科举入世,高中状元! 如今更是官居吏部侍郎,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近女色。 这样下去,她要何年何月才抱得上孙子啊? 原本听说儿子在中秋宫宴上写的那首诗,顾夫人以为顾家终于要有儿媳妇了,谁知道……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唉……” 顾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找儿媳妇的要求,早就已经降低到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了。 可哪怕是这样,儿子还是没能带一个媳妇回来。 顾夫人坐在窗边,苦恼地摸着下巴。 是不是她的要求还是太高了? 要不……不拘泥于性别,只要是活的就行呢? …… 慈宁宫。 柳太后躺在床上,看起来越发虚弱,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什……外面是什么……什么动静?” 袁嬷嬷守在床边,恭敬道:“太后娘娘,今天是中秋,太和殿那边在放烟花呢。” 柳太后现在哪还有心情过节。 或许是因为病得越发重了,她的脑子转得也比以往慢了许多。 过了许久,柳太后才道:“中、中秋有……有宫宴……兄长入宫后,肯定会、会来见哀家。” “你们准、准备一下……” 第1014章 最大的阻碍便是宸贵妃母子 袁嬷嬷立即道:“老奴明白。” 果不其然,宫宴结束后,一名宫女便进来汇报道:“太后娘娘,定国公和大公主求见。” 柳太后身子虚,早已睡着了。 放在从前,如果只是大公主来求,见袁嬷嬷肯定会让她先回去,等太后娘娘醒了,再让她过来拜见。 毕竟太后娘娘的身子这么弱,没有什么比好好休息更重要了。 可如今……袁嬷嬷明白,太后娘娘时日无多了。国公爷难得进宫一趟,太后娘娘也一直牵挂着大公主。 她只能进去,轻轻喊醒了柳太后:“太后娘娘,您醒醒……国公爷和大公主来看您了。” 柳太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依旧感觉整个人十分虚弱。 然而她现在最牵挂的,就是大公主和定国公府了。柳太后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道:“快传他们进来。” “是。” 立即有宫女点燃了更多烛火,让内室变得明亮了不少。 定国公带着大公主进来后,按照宫规行礼:“老臣见过太后娘娘!” “韫儿给皇祖母请安!” 柳太后脸上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过真心实意的笑容了:“快!快起来。” “兄长,韫儿,你们来、来看哀家了?” 看着柳太后苍白、消瘦的脸色,大公主十分心痛,扑到床边哭了起来:“呜呜呜……皇祖母,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您哪里不好,告诉韫儿,韫儿一定为您请太医,让他们治好您!” 柳太后心中一软,望着大公主道:“你这么久不来慈宁宫看望哀家,哀家还以为你只记得给那个低贱的宫女诵经,已经将哀家忘到脑后了呢。” 大公主下意识反驳道:“皇祖母,夕颜姐姐不是低贱的宫女,她是韫儿最好的朋友!” 如果是以前,见大公主竟将一个卑贱之人看得如此重要,柳太后肯定会下令,将那个叫夕颜的宫女杖杀,免得她带坏了大公主。 然而现在,人已经死了,柳太后也懒得计较了。 况且她与定国公难得见面,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柳太后看着大公主,温和道:“哀家知道,韫儿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今天是中秋佳节,让袁嬷嬷带你下去吃月饼吧。你以后有空了,便多来看看哀家。” 不然她真的怕自己见不到韫儿几次了…… 大公主没察觉到柳太后没说出口的话,高兴道:“好!” “韫儿只要有时间了,一定会来慈宁宫看皇祖母!” 接到柳太后的眼神示意,袁嬷嬷弯着腰笑道:“来,大公主,老奴带您去那边用点心。” 大公主牵着袁嬷嬷的手,高兴地跟她走了。 离开前,袁嬷嬷挥了挥手,内室伺候的宫人全部退了下去。 转眼间,寝殿里只剩下定国公与柳太后。 殊不知刚进来看到柳太后的那一刻,定国公就吓了一大跳! 他上次见到太后娘娘,还是许久之前。 在定国公的记忆中,太后娘娘气度尊贵,凤仪万千,更是有着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怎么今日相见,太后娘娘竟变成了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她明明是他的妹妹,可看起来,竟比他还苍老许多岁…… 纵使定国公早已从大夫口中知晓,柳太后的身子已经快油尽灯枯了。但今天亲眼见到,他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力! 毕竟是血脉相连,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此时此刻,定国公心头忍不住涌上了一层悲伤之意:“太后娘娘……” 今晚虽是宫宴,所有臣子及其家眷,也要在宫门落钥前出宫。 时间紧迫,柳太后强撑着身子,开门见山道:“兄长,留给、留给哀家的时间不、不多了……现在不、不是叙旧的时候……” 定国公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能低着头,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悲伤。 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今的定国公府,已经不能跟祖上比了。 尤其是镇国公府覆灭后,陛下所掌控的权力越来越多。 如今的陛下,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帝王! 君王枕侧,岂容他人酣睡?定国公府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步镇国公府的后尘…… 太后娘娘是定国公府的定海神针!定国公都不敢想象,若是太后娘娘不在了…… 定国公郑重道:“太后娘娘,您说,老臣都听着!” 放在从前,柳太后肯定会十分有魄力做下决定! 那就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 既然皇帝容不下他们的野心,他们又何必继续屈居人下? 说到底,定国公府祖上,也是跟着太祖爷一起打江山的。凭什么这个皇位南宫家的人坐得,他们柳家就坐不得? 然而自从镇国公府覆灭后,柳太后就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因为姜家的人已经先他们走出了这一步,也让柳太后看到了,逼宫只会落到什么结局…… 皇帝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既如此,只能走徐徐图之的政策了。 只要下一任皇帝被他们掌控着,定国公府依旧可以大权在握,延续家族的荣光! 只可惜……这个计划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意外,那就是—— 宸贵妃! 因为她勾走了皇帝的心,连带着四皇子都跟着子凭母贵。再这样下去,三皇子还有什么希望? 如今想扶三皇子上位,最大的阻碍便是宸贵妃母子! 柳太后将这些利弊剖析给定国公听,死死地瞪着他,沉声问道:“……兄长,你明、明、明白了吗?!” 忽明忽暗的烛光,照着柳太后消瘦的脸颊。她的颧骨高高凸起,完全看不出昔日冠绝后宫的美貌,竟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定国公心中一惊,连忙道:“老臣明白了!” “只是……陛下有多宠爱宸贵妃母子,太后娘娘您也清楚想。除掉他们,谈何容易?” 柳太后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这、这就不用兄长操心了。” “哀家会用、会用这条老命,为、为定国公府扫清……扫清最后的障碍……” “只是哀家不、不在了以后,兄长一定要牢记、牢记柳家的大业!” 第1015章 柳太后的闺名 直觉告诉定国公,这或许是他与太后娘娘见的最后一面了。 这一刻,定国公心中忽然升起了浓浓的悲戚…… 这也是他在柳太后入宫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她。 太后娘娘如今的模样虽然憔悴不堪,可她年轻时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仰慕她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 先帝好色。如若不然,太后娘娘也不会被他一眼看中。 少女时期的太后娘娘,心中有过两情相悦之人。只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她毅然断情绝爱,成为了先帝的女人。 她这一生都在为柳家付出,无怨亦无悔。 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用自己的命,为柳家博一个前程…… 定国公不禁觉得,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没用,只能让妹妹付出一切为他拼命。 此情此景,定国公忘记了尊卑有别的。只记得眼前这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妇,是他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 他的声音竟带了一丝哽咽:“疏影……” 柳太后闺名“柳疏影”,出自林逋的《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意为梅花在清浅水边横斜摇曳的姿态,意境清冷幽绝。 年轻时的柳太后,不仅是京城第一美人,更有着傲人的家世,乃第一贵女! 说是天之骄女,丝毫都不为过。 即便是面对公主时,她也毫不自卑。 柳疏影的性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冷孤傲,美艳幽绝。 只可惜……深宫是一个大染缸,最终会将所有人,都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定国公低着头道:“是哥哥没用……” “哥哥延续不了柳家的荣耀,要你在深宫蹉跎了一生……” 柳太后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听人唤过自己的闺名了。此刻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在后宫浸淫了一辈子,柳太后原本柔软的心肠,早已变得冷硬无比。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兄长两鬓的白发,听他像幼时一样换自己的闺名,柳太后的一颗心骤然变得柔软起来。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强撑着力气说道:“哀家是……是定国公府的女儿,生来便、便家肩负着家族的荣耀,哀家不、不悔!” 接下来,两人又密谈了一会儿。 袁嬷嬷走进来,催促道:“国公爷,时辰到了。再不赶过去,宫门就要下钥了。” 定国公这才深深看了柳太后一眼,眸色十分复杂。有歉疚,有怜惜,有不舍,但最终全部化为了决绝! 他压下眼中的泪意,转身离去。 太后娘娘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定国公府。 他亦是。 他绝不能让定国公府数百年的基业,毁在他手上! 大公主是跟着定国公一起离开慈宁宫的。 小蔡子就在外面候着。 看到大公主,他立即弯着腰迎了上来。 行完礼,小蔡子恭敬道:“大公主,娘娘让奴才接您回去。” 大公主这才冲定国公挥挥手:“外公,下次见!” 大公主的容貌和清清极为相似。 尤其是她越长大,那双桃花眼,跟清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定国公看着她,就像看到了清清小时候。 他的心倏忽一痛。 如果当年,他没有纵着清清胡来,不让她自甘堕落嫁与陛下为妾,是不是清清最终就不会落到被一条白绫赐死的下场了? 他与陛下的交锋,又何尝只是为了保住定国公府,更是为了报这血海深仇! “……好。外祖父下次再接你去定国公府小住。” 很快,小蔡子就带着大公主回到了长春宫。 今天累了一天,大公主已经有些乏了。 进了主殿,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但还是礼貌地行礼:“韫儿见过母妃。” 大公主是和定国公一起去慈宁宫的。 庄妃可不相信,定国公此举真的是为了探望太后娘娘。 她牵着大公主的手,含笑问道:“韫儿刚才在慈宁宫玩得开不开心呀?” 大公主含笑点头:“开心!” “不过……韫儿这么久才见到皇祖母,感觉皇祖母的身子好像又变差了一些……” “母妃,韫儿以后可以多去看皇祖母吗?” 庄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道:“定国公是太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兄长,今日兄妹难得相见,他们一定聊得非常开心吧?” 大公主摇了摇头:“这个韫儿就不知道了。到了慈宁宫,皇祖母就让袁嬷嬷带韫儿下去吃月饼了。” 庄妃眼中划过了一抹失望。 她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温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韫儿你早点休息吧。” 随即,庄妃便给伺候大公主的保母们使了个眼神,她们立即带着大公主回寝殿洗漱去了。 小蔡子走到了庄妃身后,低声问道:“娘娘,您是怀疑定国公和太后娘娘商量了些什么?” 正因为庄妃的父亲是太傅,从小教导她的不仅有诗词歌赋,《女德》、《女训》,还有朝堂上的局势。 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庄妃比后宫的其他妃嫔敏锐得多。 她一边转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道:“陛下是一位有大志向的雄主,既灭掉了镇国公府,又岂会继续容忍定国公府?” “本宫不信定国公府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既如此,他们又怎会坐以待毙?” 小蔡子皱起了眉头:“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娘娘不过一介深宫妇人,如今又病入膏肓,所有人都说……她命不久矣。若陛下朕有除掉定国公府的心思,太后娘娘这副模样,又能做些什么呢?” 庄妃缓缓道:“太后娘娘的手虽伸不到前朝去,可她是曾经的后宫之主!你们真以为太后娘娘不管事了,对后宫就没有掌控力了吗?” 小蔡子依旧听得云里雾里:“请娘娘明示……” 庄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幸如今后宫最得宠的妃嫔不是本宫,最得圣心的皇嗣,也不是本宫抚养的大公主。” “太后娘娘就算要对付……也该是对付钟粹宫那位。” 而她,只需要静静看戏。 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 第1016章 留宿养心殿(82万打赏值加更) 翊坤宫。 刚才宫宴上人多,不方便问得太仔细。回来后,王嫔才问道:“小田子,本宫之前让你跟着春贵人,你可有什么发现?” 小田子恭敬道:“回娘娘,春贵人离开太和殿后,在太和殿的广场上散了一会儿步,就回水溪阁了。” “奴才瞧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王嫔闻言皱起了眉头。 怎会如此? 在宫宴上她瞧得清清楚楚,春贵人那么维护晋王殿下。 为何晋王殿下吃了如此大的亏,春贵人竟没有趁机上前安慰一番? 究竟是她猜错了,春贵人与晋王并无不正常的关系? 还是……春贵人顾忌隔墙有耳,所以没有去跟晋王说话? 她与春贵人之间早已结下了巨大的梁子。 虽说春贵人就算生了皇子,那孩子也不可能继承大统,但也是皇子。春贵人还是会母凭子贵,成为一宫主位。 届时,那个异域贡品就更难对付了! 不行,她要去水溪阁探探虚实! 王嫔起身道:“既然春贵人是本宫宫里的人,她怀了皇嗣,本宫怎能不探望一番?” “走,去水溪阁!” 小田子提醒道:“娘娘,可要准备贺礼?” 王嫔冷哼了一声:“若是探望其他怀孕的宫嫔,自然该准备贺礼。可春贵人……就不必了!” “谁知道本宫好心送东西过去,她会不会趁机做什么文章,说本宫要害她的孩子。” 左右她们早就撕破了脸,也不必在意这点表面功夫了。 小田子夸赞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王嫔往侧殿走去。 春贵人已经准备歇下了,一名小宫女忽然进来通传道:“小主,王嫔娘娘来了?” 春贵人闻言皱起了眉头:“她来干什么?” 迎香不禁想起王嫔娘娘上次来水溪阁,直接就给了小主一巴掌。 但如今小主身怀有孕,王嫔娘娘肯定不敢这么做。 低位宫嫔求见高位妃嫔,才需要征得对方的同意。高位妃嫔进低位宫嫔的住所,则没有那么多规矩。 不等春贵人发话,王嫔就直接走了进来,似笑非笑道:“春贵人如今怀了皇嗣,身子金贵得很,本宫当然是来探望你的。” 宫宴结束,时间已经就很晚了,谁家好人大晚上来探望孕妇啊。 但春贵人一点都不紧张。 因为她如今是后宫唯一有孕的女人,王嫔如果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些什么,才是真的找死。 看到王嫔的身影,春贵人并未从椅子上起身,慢悠悠道:“嫔妾身怀有孕,不方便起身行礼,还望王嫔娘娘莫怪。” 王嫔可不会惯着春贵人,讥讽道:“太医都说了,你的身孕才一个多月,又不是挺着个大肚子了,怎么就不方便起身行礼了?” “刚怀孕就如此矫情!” 春贵人丝毫都不慌,有恃无恐地望着王嫔,似笑非笑道:“王嫔娘娘说得是,嫔妾就是矫情,但……你能奈我何呢?” 话音落下,春贵人便皱着眉头道:“王嫔娘娘继续在这里叽叽歪歪,只怕嫔妾要被你气得动胎气了。届时陛下怪罪下来……不知王嫔娘娘是否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王嫔脸上闪过了一丝忌惮,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身怀有孕,才敢在本宫面前嚣张吗?” “本宫等着,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小田子,我们走!” 望着王嫔落荒而逃的背影,春贵人嗤笑了一声:“胆小的废物一个!” 迎香恭维道:“如今满后宫最金贵的人,就是小主您了。” 说到这里,迎香往外面看了一眼,见没有外人在,才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僭越的话,哪怕是宸贵妃娘娘,现在也不能跟小主您比呢。” 毕竟后宫的女人位分再高,也没有皇嗣金贵。 能为陛下开枝散叶的妃嫔,才是有用的! 春贵人感叹道:“难怪大周的这些女人都说,要有个皇嗣傍身,才算在宫里站稳了脚跟。” “你看王嫔以前多嚣张,仗着她是翊坤宫的主位,就敢冲进本小主的寝殿,往本小主脸上甩巴掌。” “可现在,别说对本小主动手了,面对我的言语挑衅,她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啧啧啧……看来本小主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挺金贵的。” 迎香恭维道:“那当然啊,这可是龙子凤孙呢!” 春贵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怀着身孕,她就挨不了晋王殿下的打了。 而且这个孩子…… …… 出了太和殿,见沈知念已经微醺了,帝王直接牵着她上了龙撵。 如此僭越的事,放在其他妃嫔身上,肯定会惶恐不已。 然而沈知念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龙撵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轻轻将脑袋靠在了南宫玄羽的肩头。 御前的太监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李常德弯着腰,含笑跟在旁边。 他不禁想起苏全叶刚才从太和殿离开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不怪苏全叶如此。 毕竟宫宴人多手杂,最易出事。而一旦出了事,苏全叶这个慎刑司总管就是最忙的。 放在谁身上,能不紧张啊?难怪苏全叶丝毫都没有过节的心情。 好在今晚的中秋宫宴,虽出了一些小岔子,但都没牵连到苏全叶,倒霉的只有晋王殿下一人。 苏全叶可以放心回去吃月饼了。 南宫玄羽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沈知念的脸颊,温声问道:“醉了?” 沈知念吐气如兰,带着些许酒香:“臣妾才没醉呢。” 南宫玄羽轻笑道:“你见过哪个喝醉了的人,会说自己醉了?” 沈知念的脑袋在他的肩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陛下说臣妾醉了,那臣妾就醉了吧。” 南宫玄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啊你……” 见她已经快睡着了,而太和殿距钟粹宫很远,南宫玄羽直接道:“去养心殿。” 除了陛下,哪怕是中宫皇后,也不得在养心殿留宿,更何况是妃嫔…… 但想到宸贵妃娘娘又不是没在养心殿留宿过,李常德没有扫陛下的兴:“是。” 第1017章 嘴上说不惯着宸贵妃娘娘,身体却很诚实 到了养心殿,南宫玄羽正想牵着沈知念的手下龙撵。 她却没动,在南宫玄羽的脖子上蹭了蹭,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臣妾走不动了,要陛下抱……” 李常德贴身伺候帝王,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养心殿的太监们听到沈知念这话,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宫里的娘娘哪怕再受宠,面对陛下时也是战战兢兢的。宸贵妃怎的如此大胆,居然敢劳烦陛下抱她…… 有一些没见识的,甚至在心中猜测着,宸贵妃娘娘如此恃宠而骄,陛下会不会因此厌弃了她? 然而谁知道,南宫玄羽脸上半分不耐之色都没有,只有浅浅的无奈,笑着将沈知念打横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你啊,就知道冲朕撒娇,朕才不惯着你。” 李常德低着头憋笑。 陛下嘴上说不惯着宸贵妃娘娘,身体却很诚实…… 不然他怀里抱的是谁? 沈知念窝在南宫玄羽怀中,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因为多饮了几杯,双颊的颜色如同被胭脂晕染过,泛起海棠初绽般的潮红。 云鬓间的衔珠步摇轻轻晃动,珍珠垂链扫过肩颈,在华美的宫装上划出细碎的银亮涟漪。 沈知念的双臂攀着南宫玄羽的脖子,广袖滑落至肘部,露出欺霜赛雪的小臂。 她的眸光似醉非醉地流转,水漾般的眼波沾染了丝丝媚意。说话时尾音拖得缠绵,像春藤攀附上玉栏,带着酒气氤氲的甜腻。 “可是……羽郎就是念念的全部了。若羽郎不惯着念念,还有谁宠爱念念呢?” 南宫玄羽心头一软。 都说酒后吐真言,念念也只有醉了,才会向他展现出最柔软、脆弱的一面。 南宫玄羽抱着沈知念的手紧了紧,声音也带了几分暖意:“朕跟你说笑的。” “羽郎自然会一生一世爱着念念,宠着念念,惯着念念。” 沈知念忽然抬起头,在南宫玄羽的脸颊落下了一吻:“念念就知道,羽郎最好啦……” 南宫玄羽没有再说话,但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所有宫人都能感觉到,陛下今晚的心情极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帝王径直抱着沈知念进了浴房。 宫人早已在浴桶里放好热水,见帝王挥了挥手,他们都低着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南宫玄羽先为怀中的小女人宽衣,把她放进浴桶中,才跨了进去。 钟粹宫的浴桶比正常尺寸大了好几倍,因此南宫玄羽每次和这个女人在里面的时候,都不觉得位置不够用。 相比起来,养心殿的浴桶竟显得有些狭窄了…… 施展不开,南宫玄羽也没了兴致,沐浴完毕便将沈知念从浴桶里抱出来,回了寝殿。 沈知念并非真的醉了。 毕竟中秋宫宴,如此重要的场合,她又是负责这场宫宴的人,怎会容许自己真的喝得醉醺醺的?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来主持大局? 但沈知念心中明白,即便她现在已经成功走进了南宫玄羽心里,可两个人的感情要想不变得平淡、乏味,偶尔还是需要一些调味剂的。 感觉到身体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沈知念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南宫玄羽。 她的眼神依旧有些迷糊,纤细修长的手指,细细在男人脸上描绘着:“陛下长得真好看……” 南宫玄羽倾身过来,握住了沈知念的手指,黑眸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哦?是吗?” “平日里,可没人敢夸朕长得好看。” 帝王应该是威武、严肃的,“好看”这样的词,不适合出现在他身上。 沈知念笑嘻嘻道:“当然啊。” “陛下这眉毛,这眼睛,还有这鼻子……每一处都长在了臣妾的心坎上。臣妾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就喜欢得不得了。” 沈知念说话时,柔软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随着每说出一处,她的手指也在相应的地方划过。 轻柔的感觉,就像一片羽毛在上面轻轻拂过…… 这话沈知念倒没有说谎。 毕竟谁不喜欢美好的皮相? 若是对着一个又老又丑,还有老人味的糟老头子,哪怕她的演技再好,也做不到说这番违心的话…… 南宫玄羽的心,都仿佛被沈知念撩起了一层痒意。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说,念念喜欢的是朕这副皮囊?” 南宫玄羽这个问题就是在给她挖坑。 沈知念如果说“是”,岂不是承认自己是一个只看长相的肤浅之人? 那她和南宫玄羽这两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又算什么呢? 她如果否认……可她刚刚明明说喜欢他的模样,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沈知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媚眼如丝地望着南宫玄羽,眨了眨眼睛问道:“羽郎觉得念念美吗?” 南宫玄羽下意识道:“当然。” 沈知念又问道:“那羽郎喜欢念念的模样吗?” 南宫玄羽温柔地望着她:“喜欢。” 后宫的女人虽多,每一个都美得各有千秋。可念念身上这独一份的气质,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她在他心中,亦是唯一与众不同的。 沈知念狡黠一笑:“所以刚才那个问题,羽郎不必问念念,直接问自己便是了。” “难道羽郎喜欢的,只是念念这张脸吗?” 南宫玄羽反应过来,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不是喝醉了吗?还这么巧舌如簧。” 他承认,最初他确实是被她周身那媚骨天成的气质吸引。 世间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尤物。 可渐渐相处下来,她的才华,她的聪慧,她的机敏,无一不让他刮目相看。 还有她脆弱无助时,落泪的模样,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了,一颗心疼得揪起来的感觉…… 就连南宫玄羽自己都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他的心里。 让他无法自拔。 让他牵肠挂肚。 她的一颦一笑,皆能吸引他的目光…… 沈知念娇笑道:“念念只是在说实话而已,怎么就巧舌如簧了?” 第1019章 发现沈南乔失踪(83万打赏值加更) 不。 还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做王爷时,还是现在贵为帝王,南宫玄羽都有过许多孩子。 早已有其他孩子唤过他父亲了。 可她只有阿煦。 这种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孩子,唤自己的心情,跟南宫玄羽上次听到阿煦喊“父皇”,是不一样的。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往内室走去,声音都忍不住夹了起来:“母妃昨晚没跟着一起回来,阿煦晚上睡觉时乖不乖呀?” 四皇子还没办法说完整的句子,乳母站在旁边,恭敬地汇报道:“回娘娘,昨晚奴婢从太和殿带着四皇子回来时,他在路上就睡着了,晚上没有吵闹。” “是今早醒来见您不在,他才闹着找您。” 沈知念轻轻摸了摸四皇子的脸颊:“阿煦真乖。” 接下来,她又带着四皇子玩了一会儿。 沈知念还有其它事要忙,便吩咐乳母将他带了下去。 随即,她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 “是。” 转眼间,内室只剩下心腹。 他们明白,娘娘这就是有要事要交代了。 芙蕖垂首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重生后,沈知念一心只求富贵、权势,无心关注前世的那些小玩意。 但昨晚宫宴上的事,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那名面首,身藏《独钓寒江图》真迹的余家后人,余砚之。 他虽是余白大师的后人,却并不擅长作画,反而在修建水利上有极高的天赋。 只是余家早已败落,家业也被上几代人败得干干净净,余砚之除了《独钓寒江图》的真迹以外,一无所有。 他明白,京城随便掉下一块板砖,都能砸到好几名皇亲国戚。以他的能力,根本护不住《独钓寒江图》,甚至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更别说一展抱负了。 前世,是沈知念得知余砚之的天赋和能力后,让人举荐他入工部的都水司,管理水利事务。 他没让沈知念失望,为大周兴修水利,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这辈子,撇开余砚之那张俊美过人的脸不谈,沈知念正值用人之际,自然想收拢这个人才。 算算时间,这一世的余砚之,应该还在京城隐姓埋名,过着清贫的生活。 有上辈子的那些了解,今生她想得到余砚之的信任,再容易不过了。 沈知念看向了小周子,吩咐道:“你出宫去猫儿胡同,找到一个叫‘余砚之’的人,为本宫办一件事……” 听完后,小周子虽有些诧异,但什么都没有追问,只是道:“奴才明白!” …… 见夫君一大早又要出门,一名美貌的妇人轻轻皱起了眉头:“……夫君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早出晚归?有时……还彻夜不回来?” 林修闻言,回头看向了妇人:“大丈夫是要干一番事业的,夫人难道希望我一直耽于后宅,沉溺于脂粉之间?” 美妇连忙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林修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放缓了语气道:“为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不靠家族的荫蔽,早日为你挣一个诰命回来。” 听到这话,美妇心头顿时泛起了一阵甜蜜之意。 虽然她心中还是有许多疑惑,可对上林修深情的眼眸,说出口的话便都变成了:“夫君在外辛劳,一定要注意身子。” 林修点点头,温声叮嘱了几句,便出门去了。 美妇望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丫鬟走到了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少夫人,您在想什么呢?” 美妇叹了一口气:“虽然夫君一直说是在外忙公事,为了早日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可我总觉得,夫君好似有什么事瞒着我……” “尤其是他好几次回来,身上都带着女子的脂粉香。我既疑惑,又不敢问……” 免得落下个多疑、善妒的名声。 丫鬟错愕地问道:“少夫人,您是怀疑少爷在外寻花问柳?” “可不应该啊……” “自从您和少爷成婚,少爷对您处处温柔体贴,也不喜流连烟花柳巷之地,怎会、怎会如此呢?” 美妇落座,眉宇间的愁绪更浓了:“若是寻花问柳,我也就不担心了。” “我明白男人在外谈公事,去秦楼楚馆是常有的事。他们与那些烟花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是担心夫君在外头,对某个女人上了心……” 丫鬟顿时警铃大作:“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她和少夫人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自然不希望少爷在外有了外室,威胁到少夫人的地位。 美妇明白,身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不该贸然窥探丈夫在外的行踪。 可她实在是担心,夫君的心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了。 最终,美妇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牙道:“你拿些银子去打点,让人看看夫君最近都去了哪里。” “记住,找个嘴巴严的,莫叫夫君察觉到了。” 丫鬟立即道:“是,奴婢明白!” …… 京郊。 避暑山庄。 绿萝像往常一样,端着水盆进房间,伺候沈南乔梳洗打扮:“夫人,该起了。” 然而内室没有任何回应。 绿萝只好又叫了一声:“夫人,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房间里依旧是一片寂静…… 绿萝这才察觉到不对,快步上前掀开了床幔,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起初,绿萝并没有多少想。 因为夫人早早起来,去跟林公子幽会的事,已经不止一两回了。 昨日中秋佳节,林公子回去陪家人过节了,夫人很是失落。或许今日,是林公子早早赶来,夫人等不及去见他了吧。 绿萝端着水盆出去,准备先把今日的杂事做了,顺便在这里等夫人回来。 谁知道她才做了一半,林修身边的小厮就过来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奉林修的命令,来向绿萝传递消息了,轻车熟路道:“绿萝姑娘,我家公子请沈姑娘今日午时,到老地方相见。” 绿萝手中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诧异地问道:“我家夫人不是大清早,就去见林公子了吗?!” 第1020章 能为他诞下一个儿子 小厮一脸狐疑:“公子今天用完早膳才从家里出门,刚到避暑山庄,怎么可能早早约见沈姑娘?” “你确定她不是去其它地方了?” 小厮这话说得委婉。 他真正想问的是,确定沈南乔不是去跟其他男人幽会了? 毕竟明明有夫君,还跟他家公子厮混在一起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公子不在的时候,沈南乔找其他姘头也不奇怪。 绿萝自然听懂了小厮的弦外之音,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然而她也没脸呵斥,毕竟本就是夫人行事不端。 可这现在不是重点,重点是夫人不见了! 绿萝焦急道:“没有。我可以确定,夫人一定没有去其它地方。” “昨晚她还心心念念,说要等林公子回来呢。怎么才过去一晚上,这就不见了?” 小厮也知道,公子心中还是很重视沈南乔的,当即道:“我这就去禀报公子!” 绿萝有些六神无主,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就到了林修住的院子。 林修身着一袭锦袍,看起来温文尔雅。 绿萝上前几步,满脸焦急道:“林公子,夫人不见了,求您快派人去找找她吧!”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谁不担心啊? 夫人要是回不来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绿萝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老爷交代…… 林修的心忽然一沉!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沈家的人发现了什么不对,提前接走了沈南乔? 但一转眼,林修又觉得应该不可能。 昨晚的宫宴上,沈家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关注,宸贵妃更是没有看他一眼。 若他们知道了他与沈南乔的事,不该毫无反应才对。 面上,林修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望着绿萝安抚道:“你别急,本公子这就派人去寻找乔娘。” “你先说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乔娘是什么时候?” 绿萝没想到有朝一日,夫人出事了,靠的不是老爷,而是跟夫人关系复杂的林公子…… 此时此刻,绿萝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夫人丝毫不将老爷放在心里,却如此爱慕林公子了。 这种时候,绿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认真汇报道:“昨晚夫人想一个人在院子里赏月,便让奴婢下去了,当时还没有任何异样。” “今早奴婢去伺候夫人起床梳洗,才发现夫人已经不在了……” 京郊的避暑山庄,为了凉快是建在山里,位置本来就偏,当然不可能不安排人手伺候。这样客人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还有谁愿意来? 然而沈南乔时不时跟林修幽会,怕这个秘密被人发现,早就将避暑山庄的下人,全部赶到其它地方去了,只让绿萝伺候自己。 这也就造成了昨晚她失踪时,没有任何人看到。 林修看向小厮,吩咐道:“即刻召集人手寻找乔娘。” “记住,低调行事。女子的名节要紧,不能让失踪的事,损伤了乔娘的名誉。” 他主要是怕此事闹开后,会传到沈家人,甚至宸贵妃的耳朵里。 如今还不到公开他跟沈南乔关系的时候,林修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 小厮道:“奴才明白。” 这一刻,绿萝眼眶微热。 她一直以为,夫人与林公子不过是露水情缘。没想到真出了事,林公子不仅如此将夫人的安危放在心上,连夫人的名节都考虑到了。 再看看老爷,带着老夫人去赴任后,便对夫人不管不顾了。 不知道的人只怕要以为,老夫人不是老爷的老娘,而是他的新娘呢…… “多谢林公子!夫人的安危,就全指望您了。” 说到这里,绿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迟疑:“还有一件事,那便是……便是……” 林修温声问道:“便什么是?但说无妨。” 或许是他的什么模样太过温文尔雅,又或许他对沈南乔的紧张,感动了绿萝。 这一刻,绿萝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了:“林公子,夫人自从来了避暑山庄和您在一起后,癸水就没再也没有来过了……而且这段时间,夫人时不时就恶心、反胃,像极了……像极了有孕的症状。” “夫人本来命奴婢,今日一早去京城请个大夫过来为她瞧瞧,没想到竟失踪了……” 林修握着折扇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沈南乔上次说起此事时,他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绿萝跪在了地上,含泪道:“林公子,若夫人肚子里真的怀了您的孩子,那出了什么事,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您不能不管夫人,也不能不管你们的骨肉。求求林公子,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夫人!” 林修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又怎会不明白,年轻男女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若是厮混在一起,极易有孕。 私情可以瞒住,孩子可不好瞒。 若沈南乔与人私通的事,在时机还没成熟的时候闹开了,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林修当然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他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早就将沈南乔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她嫁进陆家将近两年,肚子都没有任何动静。期间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药,依然无济于事。 林修也是以为,沈南乔真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才敢放心跟她厮混。 可为什么她嫁给陆江临两年都没怀孕,跟他在一起两个月就有孕了? 林修首先是觉得荒唐。 随后便是烦躁与厌恶。 但最后……这丝厌恶又化为了微妙的惊喜…… 原因无他。 他在家中只是庶子,因为一些原因,最近虽得到了父亲的重视。可他成亲多年,妻子都没有生下一子半女。 没有后代,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他的地位便不稳。 若沈南乔能为他诞下一个儿子,也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林修对沈南乔的担心,不禁真心了几分,望着绿萝道:“你放心,乔娘于我而言,便是天上的皎皎明月。我一定会找到她,护她安然无恙!” 第1021章 别让她继续活在世上,碍宸贵妃娘娘的眼 绿萝感动道:“奴婢相信林公子。” 这个插曲过后,林修不仅派人去寻找沈南乔了,就连他自己都加入了队伍里。 林修把这两个月和沈南乔逛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避暑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回忆…… 此时此刻,林修还没意识到这丝微妙的心理变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南乔究竟去哪了? 难道是有人察觉到了他的计划,提前掳走了沈南乔,想以此对付他? 还是……沈家或宸贵妃的其他仇敌,也开始打沈南乔的主意了? …… 晋王府。 暗卫单膝跪在晋王面前,汇报道:“王爷,您要的人属下已经带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安顿在一间偏僻的院子里。” 晋王抬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暗卫再次隐到了暗中。 不多时,晋王就抵达了目的地。 沈南乔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 晋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 不像。 沈南乔和宸贵妃虽是亲姐妹,但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宸贵妃妩媚动人,一颦一笑皆能勾人心魄。 而沈南乔是明艳的类型,跟她根本不沾边…… 果然不是从一个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相比起来,沈茂学都比沈南乔更像宸贵妃…… 眼看沈南乔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好像就要醒了,晋王立即使了个眼神。 心腹取出一条黑布上前,将她的眼睛蒙住了。 恢复意识后,沈南乔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人绑着,眼前一片漆黑,顿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绿萝?!” “绿萝,你个贱婢死哪去了?!” 本来看到沈南乔和宸贵妃长得一点都不像,晋王就很失望,此刻见她一副粗鄙的样子,他眼中顿时满是嫌恶。 同是沈家女儿,沈南乔和宸贵妃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这样的泼妇,让他一点想打的冲动都没有,也不配挨他的打。 相比起来,他还是更想打宸贵妃…… “这里是哪里?!” “有人吗?!” “放开我!快放开我……” 听着沈南乔一直喋喋不休,晋王冷声道:“住嘴!” 沈南乔这才发现,原来此处是有人的,而且还是陌生的男声。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中满是恐惧:“你是什么人?掳我过来有什么目的?!” “我可告诉你,我妹妹是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娘娘,你要是敢动我,她一定第一个不放过你!” 虽说沈南乔一直觉得,沈知念不配跟自己相比,但真遇到危险了,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拿沈知念的名头唬人。 晋王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绑你过来,会不知道你的身份?” 不过沈南乔这话倒是提醒他了。 不管沈南乔和宸贵妃的关系如何,她们都是亲姐妹。既然已经把人掳来了,怎么能不发挥点作用? 沈南乔心中满是害怕,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修的身影。 她遇到了这么大的危险,修郎知道吗? 修郎答应过她,等中秋节过完,就去避暑山庄陪她,此刻肯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 修郎那么爱她,那么在意她,一定会来救她的! 这样想着,沈南乔心中安心了不少。 只是她和修郎的关系见不得光,沈南乔这时也不敢把林修搬出来。 听面前这个男人一副毫不害怕的语气,只怕是个硬茬,沈南乔不由得放缓了态度:“你既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是求财还是求官?” “你要的这些,都只是宸贵妃娘娘一句话的事,只要你放我回去……” 晋王看沈南乔的眼神满是讥讽:“是吗?” “可我怎么听说,你与宸贵妃的感情并不好?” “只怕你不明不白地死了,宸贵妃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吧。她会为了救你,付出那么多东西?” 这一刻,沈南乔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极为不好的感觉。 不会……不会是沈知念早已有除掉她的心思,只是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吧? 毕竟她们在沈家的时候,关系的确不好。甚至她一重生,就抢了本属于沈知念的姻缘。 可是为什么啊?! 哪怕她们感情不好,那也是亲姐妹啊! 从很久之前她的心态就变了,虽不愿看到沈知念风光,可也没想过让沈知念去死。 为什么沈知念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想到这里,沈南乔的心态都崩了,冲着晋王吼道:“我明白了,你是宸贵妃的人?!” “她现在在后宫站稳脚跟了,就想着斩草除根了是不是?!” 晋王都快被面前的这个女人蠢笑了。 宸贵妃十分狡猾。 沈茂学更是一只老狐狸。 听说沈家那几个庶子,学业也不错。 他还以为沈家都是聪明人呢。 看来沈家的蠢,都集中在沈南乔身上了。 不过这倒给晋王省了很多事。 他原本还在想着,沈南乔失踪的事若是闹大了,外面的人查起来,也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该怎么在短时间内利用沈南乔,才不枉将她掳来了一场。 这不,沈南乔竟主动给他提供了灵感。 不知……若是让沈南乔对宸贵妃恨之入骨,有朝一日,这个蠢货会不会给他一个惊喜? 毕竟很多时候,坏人绞尽脑汁的杀伤力,都不如蠢人随机做的一些事大。 想到这里,晋王居高临下地望着沈南乔,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当年在沈家时,你是如何苛待宸贵妃的。既如此,贵妃娘娘如今身居高位,又怎么会放过你?” “来人,将她处理了,别让她继续活在世上,碍宸贵妃娘娘的眼。” 心腹心领神会,立即道:“是!” 沈南乔还没来得及说话,脖子就被人勒住了…… 随着绳子越收越紧,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变得混沌起来…… 此时此刻,沈南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宸贵妃她……真是好狠的心啊! 很快,沈南乔便因为窒息晕了过去,脖子上还有深深的勒痕。 心腹这才松开她,请示地看向晋王:“主子,接下来怎么处理?” 第1022章 沈南乔的孩子没了(168万票加更) 晋王嫌恶地看着沈南乔:“丢到避暑山庄附近去,别让她死了。” 心腹道:“奴才明白!” 很快,暗卫便再次扛起昏迷的沈南乔,离开了晋王府。 到了避暑山庄附近的一个树林里,他便重重将人丢了下去。 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旁边又有草木遮掩,因此暗卫并没有看到,沈南乔身下渗出了大片血迹……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剧痛让沈南乔从昏迷中醒来了。 她的双手依旧被束缚着,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 但沈南乔挣扎间,能感觉到周围有草木。 这么说她还没死? 可是她的肚子为什么这么痛? 沈南乔只能有气无力地呼救:“来、来人……有人吗?” “救命啊……救救我……” 林修正亲自带人,焦急地在这片森林里搜寻。 可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依旧没找到沈南乔的身影,他的脸色不禁越来越难看。 突然,下属停下脚步道:“公子,前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随着林修抬手,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止住了话头。 “救、救命……” 他们果然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微弱呼救声! 林修瞬间认出了,那是沈南乔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只见沈南乔被人绑住双手,蒙住眼睛丢在地上,衣裙上满是血迹,四周的草木都沾染上了鲜红。 “乔娘?!” 林修眉头一皱,快步冲上前解开沈南乔手上的绳子,和眼睛上蒙着的布条,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一名下属应了声“是”,匆匆离开了。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沈南乔眼中写满了惊喜和不敢相信! 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把扑进了林修的怀里,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呜呜……修郎,是你?!真的是?!” “你我还活着……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她衣裙上的血迹实在太过触目惊心,让林修心中升起了一阵极为不好的预感…… “乔娘,你……” 沈南乔的肚子还在痛着,低头顺着林修的目光看过去,也吓了一大跳:“我、我这是怎么了?” 是她真的有孕,孩子没了? 还是积累了两个月的癸水终于来了? 如今沈南乔也不能确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修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避暑山庄的方向走去:“先回去再说。” 沈南乔的身体依然很虚弱,此刻躺在林修怀里,整个人都安心下来了,便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如今早已过了避暑的月份,这座避暑山庄只剩下沈南乔与林修两位客人了。 他的下属提前将避暑山庄的下人支开,林修一路抱着沈南乔回了她居住的院子。 绿萝连忙迎了上来,惊喜道:“夫人?!” “夫人回来了?!” 可下一秒钟,看到沈南乔衣裙上骇人的血迹,她吓得脸色都白了:“林公子,这……夫人这是怎么了?” 不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林修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道:“本公子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先去打点水来为乔娘梳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绿萝这才反应过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避暑山庄也有当值的大夫,只是沈南乔怕丑事泄露,昨日才让绿萝去京城请大夫。 但京城离这里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沈南乔的身体只怕撑不住。 林修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便让人去请了避暑山庄的大夫过来。 他到这里的时候,绿萝已经将沈南乔收拾干净了。 大夫并不知沈南乔与林修的奸情,只当他们都是住在这里的客人。 此刻见林修在沈南乔的房间里,大夫有些疑惑。 但他并未多想,还以为是沈南乔遇到什么意外,林修恰巧救了她。 大夫深知,伺候贵人们,最要紧的就是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所以,沈南乔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勒痕,大夫就像没看到一样。 他行完礼,上前细细为沈南乔号脉。 很快,大夫脸上便满是错愕! 陆夫人这分明、分明是滑胎了啊! 避暑山庄的客人,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大夫可是知道,陆夫人的夫君五月份就去外地赴任了。 这个孩子如果是陆大人的,那她的肚子早就该大起来了。可他每次见到陆夫人,她的小腹都十分平坦,丝毫不像孕妇。 如此便说明……这个滑掉的孩子,最多只有一两个月左右…… 算算时间,陆夫人这是住进避暑山庄不久,就有孕了啊! 那这孩子…… 大夫看向林修时,目光十分惊愕。 林修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紧不慢地问道:“她究竟如何了?” 按理说奸情败露,应该心虚才对。但林修这坦荡的模样,让大夫都有些迷糊,觉得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大夫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道:“回林公子,陆夫人不知遇到什么意外,受了伤,腹中的孩子已经、已经没了……” “老朽只能开几副药,为她好好调理身子。” “还有陆夫人脖子上的勒痕,也要用药膏敷着。” 林修的身子晃了晃,心中升起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虽与沈南乔厮混在一起,但从未想过跟她有个孩子。 今日听绿萝说,沈南乔很有可能有孕了。林修惊愕过后,心中是欣喜且期待的。 他终于要做父亲了! 没想到……他刚得知这个好消息,就失去了孩子…… 究竟是谁干的?! 看到林修的脸色,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夫人落掉的这个孩子,当真是林公子的啊…… 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玩得真花。 此时此刻,大夫心中又升起了浓浓的担忧。 他得知了这样的辛密,该不会被灭口吧? 就在大夫惴惴不安的时候,林修将一锭银子塞到了他手中,警告道:“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看林公子这反应,自己这条老命应该保住了。 大夫松了一口气,弯着腰道:“请林公子放心!” 第1023章 一定会叫沈知念百倍偿还 见林修挥了挥手,大夫便退出去熬药了。 一名心腹立即跟了上去,紧紧盯着。 沈南乔已经醒来了,将大夫和林修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愣了愣,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所以……她其实并不是不下蛋的母鸡? 她是能怀孕,能生孩子的。 尤其这个孩子,还是修郎的。 她跟修郎有了爱的结晶,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对她这么残忍,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全部收走了?! 她今天才确定这个孩子的存在,孩子就没了…… 看着沈南乔憔悴流泪的模样,林修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走到旁边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乔娘,你别难过。” “我们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 看着林修温柔的脸庞,沈南乔号啕大哭起来:“修郎,是我没用。呜呜呜……是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因为脖子被人狠狠勒过,沈南乔说话时,声音都有些沙哑,喉咙更是灼痛无比。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心! 为什么啊?! 修郎说过,若她真的有孕了,他一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明明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过上无比幸福的生活了,为什么老天要对她这么残忍?! 林修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 他也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乔娘,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修询问道:“我心中记挂着你,一大早便赶来避暑山庄见你,却从绿萝口中得知你失踪了。谁掳走了你,你又为何会出现在那片小树林?” 听林修问起此事,沈南乔死死咬着牙,眼底涌起了滔天恨意:“是宸贵妃!” “沈知念那个贱人,竟还记得以前在沈家的事,一得势就迫不及待想除掉我!” “是她派人要取我的性命,幸好我命大,被修郎及时发现,才活了下来。” “可是沈知念她害死了我未出生的孩儿!!!” “为什么?!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认命,没想着跟她争了,只想和修郎你过上幸福的日子。为什么就算是这样,沈知念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她如今贵为宸贵妃,还有了四皇子,陛下又宠她。她什么都有了,而我只有修郎,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取我的性命,要杀死我的孩子?!” 沈南乔完全顾不上喉咙的疼痛,嘶吼着,愤怒着。 因为说话太过用力,她甚至咳出了血来。 绿萝站在一旁看着,眼中亦渗出了泪花。 虽说她不认同夫人与林公子私通,可任何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都是可怜的…… 绿萝没见过宸贵妃,只是偶尔会听夫人提起。 她觉得夫人对宸贵妃娘娘的感情很复杂,既嫉妒宸贵妃娘娘如今过得好,又自豪自己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妹妹。 甚至每次遇到什么麻烦,夫人也会马上把宸贵妃娘娘搬出来。 绿萝万万想不到,夫人差点死了,还失去了孩子,竟是宸贵妃娘娘派人做的…… 起初,林修和沈南乔一样,心中涌起了怒火,觉得宸贵妃委实歹毒,竟要对亲姐姐赶尽杀绝!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以宸贵妃的身份,若想除掉沈南乔,还用等到现在吗? 而且她既然派人出手,又怎会不做得干干净净,还让沈南乔活了下来。 如此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对沈南乔动手,然后嫁祸到宸贵妃头上,想让她们姐妹反目。 那人的目的,倒跟他差不多。 只是……真正对沈南乔动手的人,万万不该害死他的孩子! 林修没让沈南乔看到他眼底的凉意,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乔娘,你与宸贵妃娘娘是亲姐妹啊,她怎能如此狠心?!” “我明白了,想必是宸贵妃娘娘得知了我们的事,怕事情暴露,她的名声会被你连累,影响到她和四皇子的前途,这才、这才对你痛下杀手……” 说到这里,林修握紧了拳头道:“我本以为乔娘你如明月般圣洁、清高,宸贵妃娘娘与你是姐妹,应当也是极好的性子。” “没想到、没想到她实则是一个毒妇!” “乔娘,我这就去想办法杀了宸贵妃,为我们的孩子报仇,也为你出今日的这口恶气!” 沈南乔虽然愤怒极了,但还有一丝理智在,连忙拉住了林修的衣袖:“修郎,你莫冲动!” “沈知念那个贱人是贵妃,凭我们,如何是她的对手啊?” “呜呜……我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你了……” 林修通红着眼眶问道:“可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平白看你受委屈,平白看着我们的孩子枉死吗?!” 在沈南乔的印象中,修郎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修郎如此愤怒,如此冲动。 他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啊! 沈南乔心头动容不已,眸色冷得像淬了冰,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修郎,我们慢慢谋划!” “这份血海深仇,我、记、下、了!一定会叫沈知念百倍偿还!!!” 林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俯下身将沈南乔拥入了怀中:“好,这份仇我们一起报!” “乔娘,从今日起,我便每日都在避暑山庄陪着你,一定不会再给宸贵妃加害你的机会!” 事实上,林修心中十分清楚,真正对沈南乔下手的人,既然想借她的手去对付宸贵妃,又怎会再取她的性命? 这话不过是为了让沈南乔对他更死心塌地罢了。 果不其然,沈南乔眼中满是感动之色:“修郎,幸好还有你陪在我身边……” 然而她明白,想向沈知念那个贱人复仇,她就不可能永远窝在避暑山庄。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白白没了! 等养好了身子,她必定会让沈知念付出代价! 这时,绿萝端着药进来,恭敬道:“林公子,夫人,药熬好了。” 林修接过药碗,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才温柔地喂给沈南乔:“乔娘,你先喝药。不然你的身子落下什么病根,我可是会心疼的。” 第1024章 探望赵云归 沈南乔眼中又涌起了一阵泪花,咬着牙道:“修郎,哪怕是为了报仇,我也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明明一开始,林修接近沈南乔,便是为了利用她对付宸贵妃。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沈南乔憔悴无比,一双明艳的眸子被仇恨填满的样子,林修竟觉得心里传来了一阵沉闷感…… 不。 他的家族就是被宸贵妃害得那么惨。 沈家是他的仇人! 他怎能对仇人动恻隐之心? 无毒不丈夫,他绝不能怜悯沈南乔。 要怪……就怪她是沈家的女儿吧! …… 京城。 猫儿胡同。 一名男子行走在下着细雨的小巷中,带着一个竹篾编的斗笠。 他的一头乌发,如墨汁般淌在褪色的靛蓝粗布衫上,额前的碎发被水汽濡湿,贴着饱满的额角蜿蜒而下。 耳垂被冷风吹得通红,像两枚嵌在玉瓷上的珊瑚珠,随着他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颈间露出的肌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恰似新抽的藕节裹着层透明的纱。 那双眼睛生得极妙,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浅琥珀色,覆着层水光般的薄雾,倒像是雨夜里浸在清水里的琉璃盏。 男子将一叠纸张护在怀中,避免被雨水打湿,露出的指尖细瘦得像初春的竹芽。 抬眸时,长长的睫毛上凝着的水珠簌簌落下,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划出两道银痕。 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露出补丁摞补丁的内衬。 他的长相偏阴柔,哪怕是粗布麻衣的装扮,也掩盖不住那出色的容颜。 正因为长相太过出众,男子在猫儿胡同十分有名。 但看到他,不少街坊脸上都露出了嘲讽之色:“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工部侍郎吗?哈哈哈——” “怎么,你今天又带着你绘制的桥梁图,去工部自荐了,都水司有没有把你收下啊?” “以后见到你,我们是不是也得唤一声‘大人’了?” “你也不瞧瞧,京城人才济济,你一无家世,二无权贵引荐,工部瞧得上你绘制的那些图纸?” “我劝你还是别白日做梦了,不如凭着这长脸,去攀附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更有前程。” “……” 男子并未理会他们,从青石板上走过,只留下一个阴柔又绝美的背影。 众人说说笑笑,又谈论起了其它话题。 此人正是余砚之。 他深知余家早已落败,凭他的能力,根本护不住先祖留下的《独钓寒江图》。 而且他虽是余家后人,在绘画上却没有丝毫天赋,只醉心水利。 故而余砚之隐姓埋名生活在此处,时不时就带上自己绘制的图纸,希望得到工部那些大人们的赏识。 可街坊们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 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想出头,哪轮得到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纵使他有一身才华,也得不到施展抱负的机会。 谁知道今日,余砚之回到破旧的小屋,竟看到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周身的气场不似俗人,却生得面白无须。 余砚之清楚,世间有多少人想找到《独钓寒江图》的真迹。他为了保住先祖留下的最后一件宝物,一直小心谨慎地生活。 此刻看到来人,余砚之瞬间警惕起来,微眯着眸子问道:“你是何人?” 小周子见到余砚之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男人的容貌生得太过艳丽了,简直是美得雌雄莫辩的妖孽! 他出现的那一刻,破败的小屋仿佛都变得亮堂起来。小周子这才切身体会到,“蓬荜生辉”这四个字的意思。 娘娘交代他时,虽然提到过余砚之过人的相貌,但此刻亲眼见到,小周子还是忍不住暗自诧异。 他起身缓缓走到了余砚之面前:“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主子可以助你实现平生的夙愿!” …… 钟粹宫。 小周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眸看向他:“起来吧。” “谢娘娘!” 小周子起身后,垂首站着汇报道:“娘娘,您交代的事,奴才已经办好了。后续再有关于余公子的事情,奴才也会及时向您汇报,请您拿主意。” 沈知念点了点头,含笑望着他:“你办事,本宫向来是放心的。” 接下来,小周子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便退下了。 边境如今还在打仗,沈知念算了算日子,赵云归的身孕已经六个半月了。 前两日的中秋宫宴,她由于身怀有孕,没有进宫赴宴,沈知念心中一直牵挂着。 此刻,她喊了芙蕖过来,吩咐道:“你从库房挑一些适合孕妇的补品,明日替本宫送去周家。” 沈知念不便出宫,便只有让芙蕖去看看好友了。 芙蕖是宸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在外代表的是她的脸面。 这对周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也让世人明白,赵云归是她的好友。哪怕周家的男人绝大部分都在战场上,京城也还有人给赵云归撑腰! 芙蕖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她办事向来利索,翌日一早便清点好礼物,拿着沈知念的腰牌出宫,坐上了去周家的马车。 周家的人昨天就接到消息了,早早派人在门口候着,客气地将芙蕖迎了进去。 芙蕖一路被请到了赵云归的院子,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周少夫人。” 赵云归挺着肚子,含笑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来人,上茶!” 芙蕖客气道:“多谢周少夫人。” 她发现比起上次宫宴时相见,周少夫人丰腴了不少,气色看着也挺好的。 想必娘娘知道后,也可以放心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赵云归摸着肚子道:“……我知道,肯定是宸贵妃娘娘派你来看我的。” “芙蕖,你替我转告娘娘,我一切都好,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深宫惊险,让娘娘切莫挂心我们。” 芙蕖温声道:“奴婢明白,定会把周少夫人的话带到。” 第1025章 这个媒人我当定了(84万打赏值加更) 宫里还有许多事要忙,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芙蕖便起身告辞了。 芙蕖虽是宫女,可她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赵云归在丫鬟的搀扶下,亲自送了她出去。 没想到芙蕖刚踏出周家的大门,竟迎面遇上了外出归来的周钰湖。 在这里看到芙蕖,周钰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喜之色,脱口而出问道:“芙蕖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芙蕖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 但她没想到,周钰湖竟然认得她,还知道她的名字。 她福了一礼,客气道:“回周公子,奴婢是奉了宸贵妃娘娘的命,送一些礼物来探望周少夫人。” “原来如此……” 周钰湖还想说些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话题。 芙蕖没注意到他的手足无措,行礼道:“奴婢告退。” 一直到她的身影上了马车,周钰湖还怔怔站在原地…… 赵云归狐疑地问道:“堂兄,你怎么会认识芙蕖?” 周钰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垂下了眼帘道:“中秋宫宴时,我见她站在宸贵妃娘娘身后,十分沉稳端庄的样子。便顺口问了一句身边的人,那位姑娘是何人。” “这样啊……” 赵云归点点头,看周钰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周家是武将世家,唯独夫君的这个堂兄不同,从小便醉心诗书。 她嫁进周家这么久,和堂兄见面的次数虽不多,却也知道他鲜少关注除了学问、政事以外的事,更别说注意哪家的小姐了。 不曾想,堂兄竟如此关注芙蕖…… 赵云归心中虽有所猜测,但涉及芙蕖的闺誉,她不好打趣,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谁知,周钰湖竟再次提起了,有些羞赧地问道:“弟妹可知,芙蕖姑娘她、她今年芳龄几何?”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赵云归和周钰湖来到府中的一座凉亭里,才不解地问道:“……堂兄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周钰湖低着头,耳根都染了一层绯红。 他当然明白,女子的名节大过天。尤其芙蕖还是宫女,若传出与外男私相授受的事,于芙蕖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况且周家虽是武将世家,却也是知礼守礼的人家,他更不是孟浪的登徒子。 他想接近芙蕖姑娘,最好的办法就是正大光明。 想到这里,周钰湖鼓起了勇气道:“不瞒弟妹,为兄、为兄……” 他脸皮薄,剩下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但赵云归是过来人,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周钰湖的意思。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夫妻在新婚夜,才第一次见面呢。 堂兄自己相中了芙蕖,若芙蕖对他也有意,倒不失为一桩美满的姻缘。 至于身份差距的事……赵云归压根没考虑过。 因为她知道,周家上上下下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更不存在门户之见。 只要周钰湖自己愿意,女方的家世又清白,没有任何人会反对这件事。 “我并不知晓芙蕖的具体年龄,但想来,她应当与宸贵妃娘娘差不多。虽说宫女要到了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可若能求到宸贵妃娘娘的恩典,这也不是难事。” 说到这里,赵云归郑重地看向了周钰湖:“芙蕖虽是宫女,但她从小和宸贵妃娘娘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堂兄若真对芙蕖有意,不可轻慢了人家。” 周钰湖连忙道:“这是自然!” “待寻个合适的时机,我便去、便去禀明母亲,正式问问芙蕖姑娘的意思……” 说到这里,周钰湖的神色越发羞赧:“届时,还要劳烦弟妹了。” 赵云归爽朗地笑了笑:“这都不是事。” “请堂兄放心,若芙蕖愿意,这个媒人我当定了!” …… 时间似流水般走过,很快便来到了八月二十一。 二十六便是四皇子的周岁礼了。 不止钟粹宫,整个皇宫都跟着忙碌起来。 内务府和礼部更是在每一个细节上精益求精! 因为他们深知,陛下有多宠爱、重视四皇子。若他的周岁礼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这天,沈知念正在核对一些细节,芙蕖拿着一封信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是周少夫人写给您的。” 沈知念与赵云归时常通信,像往常一样接过,拆开看了看。 随即,她眼中闪过了一抹讶异。 菡萏好奇地问道:“娘娘,您这副神色,可是周少夫人说什么了?” 沈知念道:“赵妹妹的信只是与我寒暄,并无特别的事。但她在末尾特意提了一句,周家二房的夫人想进宫拜见本宫。” 菡萏也觉得很奇怪:“周家的二夫人,不就是榜眼周公子的母亲?” “娘娘与周家虽有一些渊源,可除了跟周少夫人有来往,与其他人并无交情。好端端的,周二夫人为何要进宫拜见娘娘?” 芙蕖不禁想起,那天她奉娘娘的命令,去周家给周少夫人送礼物,出门时遇到了周公子。 但她并未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此刻也很疑惑。 沈知念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道。” “不过对方既然特意求见本宫,想必是有什么事。” “芙蕖,你安排一下吧。” 芙蕖福了一礼:“是。” 沈知念的回信递到周家的第二天,周二夫人大清早便进宫拜见了。 宫女领着她从外面走进来。 周二夫人低着头,跪地行礼:“臣妇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温声道:“不必多礼。” “来人,赐座。” 芙蕖搬了一个绣凳,放到周二夫人身后。 周二夫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身上扫过,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 宸贵妃娘娘身边的这两个大宫女,一个稳重,一个娇憨。想必这位就是芙蕖姑娘了。 沈知念不知周二夫人求见她的目的,和对方寒暄着。 聊了几句后,周二夫人终于进入了正题:“……实不相瞒,臣妇今日叨扰宸贵妃娘娘,是为了犬子而来。” 第1026章 是为妻还是为妾 沈知念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周翰林?” 她与赵妹妹是手帕交,跟周钰溪还能说扯得上一点关系,可和周钰湖从来没有交集啊。 没有当着姑娘家的面,谈论她的婚事的道理。 放在寻常人家,男方上门提亲时,最多也只会让姑娘躲在屏风后,偷偷看一眼。 若姑娘对男子满意,就会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 若不满意,则会说:女儿还想多孝敬父母几年。 然而这次情况特殊,宸贵妃娘娘乃千金之躯,自然不可能将她的大宫女支出去。 周二夫人温和地看了芙蕖一眼,含笑道:“实不相瞒,中秋宫宴上,犬子对宸贵妃娘娘身边的芙蕖姑娘一见倾心,这才让臣妇进宫,想向娘娘求娶芙蕖姑娘。” 菡萏诧异地看向了芙蕖。 芙蕖向来沉稳,但此刻手竟微微一抖,差点把手中的茶盏摔了…… 周翰林周公子,求娶她? 这怎么可能? 沈知念眼中也满是讶色,下意识看向了芙蕖。 见芙蕖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看来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此事。 也是,芙蕖性子沉稳,定不会与外男私相授受。 沈知念温声道:“芙蕖,你去内室找找本宫的香囊。” 这便是为了避免芙蕖尴尬,特意把她支开。 隔着屏风,芙蕖既不用直面此处的情景,又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感激地看了沈知念一眼:“是。” 菡萏看了看周二夫人,又看了看芙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嘿嘿嘿……周公子居然心悦芙蕖? 什么时候的事? 她天天与芙蕖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怎么不知道? 沈知念看向了周二夫人,缓缓问道:“哦?” “芙蕖虽名为宫女,可她自幼便伺候本宫,在本宫心里便如同亲姐妹一般。” “不知周二夫人为周翰林求娶芙蕖,是为妻还是为妾呢?” 沈知念并无轻视芙蕖的意思。 只是在世人眼中,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周家门第高,周钰湖又年纪轻轻便中了榜眼,前途无量。 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权贵,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沈知念自然担心以芙蕖的身份,进了周家会吃亏。 周二夫人连忙道:“芙蕖姑娘是娘娘身边的人,周家怎敢以妾室之位折辱她?臣妇既是诚心来替犬子求娶,自然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聘芙蕖姑娘为妻!” 这一刻,就连小明子他们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错愕。 正常情况下,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出宫,韶华已逝。这个年纪的男人别说娶妻,往往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她们的结局不是给人做妾,就是嫁于鳏夫做续弦。 若是在主子身边得脸的大宫女,或许能得到个恩典,提前出宫,有一份不错的姻缘。 可嫁入这么高的门第为正妻,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周家此次当真是诚意满满! 菡萏心中也欣慰无比,真心为芙蕖感到高兴。 因着赵云归的缘故,沈知念对周家也算有所了解。 周家家风正,后院也干净。 至于周钰湖这个人…… 沈知念不可能将每个人的前世今生,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并不知道周钰湖上辈子成亲了没,妻子是谁。却也听说过他人品方正,为官清廉。 的确是良配! 男人要在外忙政事,很多时候女子在后宅,与婆母相处是最多的。 若婆母是个不好伺候的,便会受到诸多磋磨。 沈知念今日与周二夫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也看得出对方是和善的性子。 况且她说要聘芙蕖为儿媳时,并未对芙蕖的身份有任何嫌弃或不喜,是个通情达理的妇人。 沈知念清楚,对芙蕖来说,这当真是一门极好的姻缘了! 但她没有急着应下,望着周二夫人道:“此事本宫会好生考虑的,待想好了,会命人答复你。” 女儿家都矜持,便是愿意,也要拖上几天,免得显得自己急不可耐。 周二夫人本来就没打算,第一次进宫就能得到一个结果,听到宸贵妃娘娘愿意考虑,她已经很高兴了。 周二夫人起身道:“那臣妇就静候宸贵妃娘娘的佳音。” “娘娘事务繁忙,臣妇就不过多叨扰了。” 沈知念对菡萏道:“替本宫送周二夫人出去。” “是。” 很快,菡萏就将周二夫人送出钟粹宫,折返回来了。 她望着屏风,笑嘻嘻道:“娘娘,奴婢刚才还疑惑,周二夫人进宫来求见您,所谓何事呢?没想到居然是替周公子,求娶芙蕖的啊!” “芙蕖,你怎么还躲在屏风后面呢?” 芙蕖即便再害臊,此刻也只能低着头走出来,双颊微红。 倒不是她对周钰湖有什么想法,而是生平第一次被人上门求娶,怎能不害羞? 林嬷嬷也是看着菡萏跟芙蕖长大的,见芙蕖有了这么好的归宿,她同样为芙蕖感到高兴。 沈知念放下茶杯,含笑看向芙蕖:“周二夫人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芙蕖,本宫问你一句,你心里是怎么想?” 见芙蕖要说话,沈知念又补充道:“你不必急着回答,也不必顾及其它事,只问自己心里愿不愿意。” “你若对周翰林有意,本宫自会为你操持,将你风风光光嫁去周家。” “若你不愿意,也不必顾及周家的身份,或其他人的颜面,本宫会替你回了周二夫人。” 芙蕖咬着嘴唇,仔细思考起来…… 最终,她摇了摇头,有些迷茫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 回想起和周翰林的两次见面,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对方。 只是她跟周翰林一点都不熟悉,说要谈婚论嫁,芙蕖心中是忐忑且慌乱的…… 沈知念温声道:“无妨。婚姻大事自然要考虑清楚,你仔细想便是了。” 芙蕖红着脸点了点头:“多谢娘娘。” 能在内室伺候的都是心腹,小明子、小周子他们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因为很少会有主子把宫人当人看待。 她们要将手下的宫女配给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哪会管对方愿不愿意。 第1027章 最值得高兴的事 比如曾经的柳贵人,还不是说过翠竹打小伺候她,她与翠竹情同姐妹的话。 可最后呢? 柳贵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逼翠竹去跟太监对食。 而娘娘是真的把芙蕖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尊重她的想法。 更没有想过要利用芙蕖去拉拢朝臣。 菡萏和芙蕖有娘娘这样的主子,真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不,不只是她们,自己也是一样。 不知不觉间,心腹们对沈知念的忠心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菡萏为芙蕖高兴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担忧…… 芙蕖是很好,可跟周公子的身份的确天差地别。 她说还要考虑一段时间,周家会不会觉得芙蕖在故意拿乔啊? 但一转眼,菡萏把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 若周家如此不通情达理,芙蕖嫁过去了也未必会过得舒心,能借此事看明白一些也好。 …… 周家。 周钰湖下衙后,便去了周二夫人的院子:“儿子给母亲请安。” 周二夫人含笑望着他:“你怕不是来给娘请安,是来问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吧?” 周钰湖的耳根又染了一层薄红:“儿子关心宸贵妃娘娘与芙蕖姑娘是否同意此事,但也是为了来给娘请安。” 周二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么关心一个女子,不禁在心中高兴,铁树终于开花了! 她之前还一直担心,儿子从不正眼看姑娘家,一心只读圣贤书。会不会像顾侍郎一样,二十多岁的年纪了还没有娶亲,把顾夫人都急成什么样了。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周二夫人含笑道:“宸贵妃娘娘说,会仔细考虑此事,待决定好了,会派人给咱们一个答案。” 放在其他人家,可能会觉得周家这样的门第,求娶一个宫女,对方感恩戴德还差不多,怎么还需要时间考虑? 然而不管是周二夫人,还是周钰湖,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芙蕖姑娘要考虑清楚,或者让人多打听儿子的为人,都是应该的。” 对周钰湖来说,宸贵妃娘娘和芙蕖姑娘,没有直接拒绝他的求娶,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想着,许久没去看过三皇子了,今晚便翻了王嫔的牌子。 小徽子跑到翊坤宫报信时,还没开口说话,看到是来人是他,众人便明白喜事到了。 果不其然,小徽子进了主殿,行完礼道:“……恭喜王嫔娘娘!贺喜王嫔娘娘!陛下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您快准备接驾吧。” 王嫔喜不自胜,立即让小田子打赏了小徽子:“本宫知道了。” 小徽子谢恩离开后,王嫔脸上满是笑容:“看吧,在宫里多少恩宠,都比不上孩子有用。” 想想抚养三皇子之前,她过的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日子。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都未必能见陛下一面。 而抚养了三皇子之后,看在他的面子上,陛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来翊坤宫坐坐。 小田子立刻带人准备起来了。 主殿里是其乐融融,右侧殿的气氛就没有这么好了。 迎香面色难看道:“小主,来的是小徽子,就知道陛下今晚肯定是翻了王嫔娘娘的牌子!” “瞧主殿的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只怕要更加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春贵人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望着铜镜中的那个美人,似笑非笑道:“急什么?” “陛下翻王嫔的牌子,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才对。” 迎香眉头紧皱:“小主,您这话怎么说?” “王嫔娘娘跟咱们向来不对付,若是得到陛下的恩宠,咱们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春贵人嗤笑道:“陛下不来翊坤宫,本小主想见到他,还得费一番功夫呢。” “他翻的是王嫔的牌子,又如何?也要看主殿的那个女人,有没有本事留住陛下!” 迎香瞬间明白了春贵人的意思,讨好道:“小主英明!” “奴婢这就为您打扮,今晚一定让陛下眼前一亮!” 春贵人却没那个兴致。 她怀着身孕,又不能侍寝,打扮得再勾人有什么用。 再说了,她没怀孕的时候,对陛下也没什么兴趣。脑海里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晋王殿下。 也不知道晋王殿下被禁足在府中,过得好不好…… 可是为了大局,春贵人只能压下心中的厌恶,对迎香道:“为本小主梳妆吧。” “是。” 到了相应的时辰,外面终于响起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盛装打扮的王嫔,立刻带着宫人出去迎接。 帝王的仪仗到了钟翊坤宫,侧殿的人自然也要跟着一起接驾。 王嫔看着打扮得妖妖娆的春贵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陛下今晚翻的可是她的牌子,这个异域贡品怀着孕还不安分,想勾引陛下吗? 然而王嫔来不及多想,因为帝王已经走了进来。 她立即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春贵人也在迎香的搀扶下跪了下去:“嫔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上前将春贵人扶了起来:“你还怀着孩子,不必多礼。” 春贵人娇媚一笑:“多谢陛下如此体恤嫔妾。” 王嫔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眸色变得有些晦暗。 她才是今晚的主角,春贵人却喧宾夺主! 放在从前,陛下肯定不会放着她这个主位娘娘不管,去扶一个小小的贵人。 还不是因为春贵人肚子里怀着皇嗣。 而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不管怎么说,陛下今晚来了翊坤宫,就是她的机会! 王嫔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贴心道:“陛下,夜里凉,春妹妹身子又弱,还是赶快让她进去歇息吧。若是吹了冷风,伤到皇嗣就不好了。” 南宫玄羽点点头,认同王嫔的话,对春贵人道:“进去歇着吧。” 春贵人没有纠缠,福了一礼道:“嫔妾告退。” 转身时,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嫔一眼。 第1028章 陛下这一走,只怕不会再回来了(85万赏) 王嫔自然明白,春贵人是在挑衅她,眸色骤然一沉! 但在帝王面前,她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样子。 进了主殿,王嫔亲自泡了一杯茶给南宫玄羽,温声道:“陛下请喝茶。” 南宫玄羽接过饮了一口。 王嫔知道陛下来翊坤宫,主要是为了看望三皇子。她想长久留住这份宠爱,就要对三皇子好。 王嫔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对小田子道:“陛下这么久没见过三皇子,肯定想他了,去让保母将三皇子带过来。” 小田子应了声“是”,立即出去了。 很快,保母就抱着三皇子进来了,向帝王和王嫔行礼。 王嫔让保母起身,从她手上接过了三皇子:“阿景,你父皇来看你啦,开不开心?” 三皇子依旧是老样子,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喜欢把舌头伸到外面流口水…… 面对王嫔的问话,他没有任何反应。 南宫玄羽早已知道这孩子不正常,此刻倒没有讶异和失望。 但三皇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衣服和模样都干净,被王嫔抱着时,十分依赖她。 一看就知道,三皇子被王嫔养得很好。 因着这一点,南宫玄羽看王嫔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这孩子倒很亲近你。” 王嫔自然感觉到了,陛下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浅笑道:“都说母子连心,臣妾和三皇子是母子,三皇子当然亲近臣妾。” 陛下不傻,又怎么会看不出一个人对待孩子,是不是真心的。 看来从一开始,她就决定对三皇子好,是最明智的决定。 这孩子……也的确让人心疼。 这个过程中,王嫔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南宫玄羽…… 虽然不管是宫里的太医,还是外面的大夫,都说三皇子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三皇子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她不信陛下没发现。 可从头到尾,陛下的目光每每落在三皇子身上时,都没有任何变化,更别说诧异和疑惑了。 如此便证实了她心中的那个猜测。 或许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三皇子怎么了。 太医们对此三缄其口,可能也是陛下授意的。 这个发现让王嫔的心止不住往下沉了沉…… 不是因为三皇子如果不正常,她就没法利用他争宠了。而是……她真的担心,阿景的身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王嫔就让保母将三皇子抱下去休息了。 想知道真相,只有问陛下。 然而王嫔明白,如果陛下不想说,她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反而还会惹陛下不悦。 所以,王嫔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臣妾知道三皇子很小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给他瞧过,说三皇子并无问题。” “但臣妾是三皇子的母妃,与他朝夕相处,能发现许多寻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臣妾瞧着三皇子,好像、好像是有些迟钝……” “可太医又说他没事,臣妾心里实在是担忧得很啊……” 王嫔这副表情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情流露。 正因为如此,南宫玄羽心头才闪过了一丝复杂。 三皇子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他的养母,是他的福气。 只不过……没人比帝王更懂人心的复杂。 哪怕王嫔如今待三皇子是真心的,但倘若被她知道三皇子是唐氏儿,也就是世人口中俗称的傻子。谁都不能保证,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三皇子好。 而且这样的辛密若是传开,也有损皇室颜面。 南宫玄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望着王嫔道:“只要你好好抚养三皇子,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句话,王嫔的一颗心止不住往下坠去…… 陛下虽没有直接言明,三皇子究竟怎么了,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么说……她一开始的猜测都是对的。 陛下早就知道。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才不敢透露任何事。 三皇子……阿景……她的阿景,当真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这一刻,王嫔心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但陛下的态度,也算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至少在陛下心中,还是很在意三皇子的。 就算三皇子不是正常孩子,也无妨。 只要她能生一个健健康康又聪慧的皇子,那么她的儿子以后也能照拂阿景,更能为她搏一个未来! 想到这里,王嫔心中竟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免得她日日都要猜测,阿景究竟怎么了? 王嫔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冲南宫玄羽浅笑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臣妾服侍您就寝吧……”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朝南宫玄羽走了过去,抬手为他宽衣。 谁知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帝王微微皱眉。 王嫔心中更是升起了极大的不满,沉声问道:“小田子,怎么回事?!” 小田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硬着头皮道:“回娘娘,是春贵人身边的迎香,硬是吵着要求见陛下……” “奴才跟她说,您与陛下已经歇下了,她非不听……” 王嫔的眸色顿时一冷! 春贵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南宫玄羽担心春贵人腹中的孩子,当即道:“传她进来。” 小田子纵使心中不情愿,也只能道:“是……” 迎香冲小田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才跑到南宫玄羽面前跪下,着急道:“陛下,奴婢知道您与王嫔娘娘已经歇下了,本不该过来打扰。” “可是刚刚,小主忽然感觉身子不适。奴婢放心不下,想过来请您去看看小主,小主一直不让。“ “但奴婢、奴婢还是放心不下小主……求陛下去看看小主究竟怎么了!” 南宫玄羽不是没见过怀孕的宫嫔,用孩子争宠的手段。 但难保春贵人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他看了王嫔一眼,道:“朕去看看春贵人。” “陛下……” 王嫔紧张地抓住了南宫玄羽的衣袖。 因为她知道,陛下这一走,只怕不会再回来了。 第1029章 陛下,您真讨厌 南宫玄羽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王嫔一眼。 帝王的眼神算得上温和,却也极具压迫感。 王嫔突然反应过来,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不懂事的女人。 哪怕今天是春贵人主动挑事,可对方怀着身孕,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必然比她重。 她如果强行留下陛下,就算成功了,陛下也会觉得她不识大体,说不定还会对春贵人产生怜惜。 得不偿失。 再说了……如果那个异域宫嫔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却拦着不让陛下过去,到时候也讨不到好。 想到这里,王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恨意和苦涩,放开了南宫玄羽的衣袖,温声道:“陛下,更深露重,要叮嘱春妹妹多注意身子。” 南宫玄羽点点头,大步离开了。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视线里,王嫔就咬着牙,眼底迸发出了滔天恨意! 之前看到春贵人的那个眼神,王嫔就猜测对方是不是要作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贵人,居然真的敢截她的宠! 感受到王嫔周身的怒火,小田子弯着腰安抚道:“娘娘,您息怒……” 王嫔怒不可遏道:“息怒?本宫怎么息怒?!” “宫里的女人这么多,陛下好不容易才翻了本宫的牌子,却在中途被春贵人喊走了!这样下去,本宫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若不是顾忌陛下在右侧殿,怕他听到动静,王嫔都想把手中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了! 小田子明白,哪位娘娘、小主遇到这样的事,能不生气? 他只能接着劝道:“娘娘,春贵人怀着身孕,在陛下心中自然是最大的。” “不然……不然……” 王嫔看向了他:“不然什么?” 小田子往门口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不然……您也让三皇子有点什么不适。” “春贵人腹中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谁都不知道。但三皇子却是实打实的皇子,还是陛下的长子!” “若他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陛下肯定会丢下春贵人,回来看您的。” 王嫔都被小田子蠢得头疼了,冷声问道:“你是把陛下当傻子糊弄吗?” “春贵人前脚才因为身子不适,叫走了陛下。本宫后脚就因为三皇子出了问题,喊陛下回来。你觉得陛下会看不出,如此浅显的争宠手段?” “届时陛下会怎么想本宫?定会觉得本宫是个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毒妇!” “况且,谁允许你把主意打到三皇子身上的?” 连她都不忍心伤害阿景,小田子怎么敢?! 小田子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哪敢对三皇子不敬,也是担心您……” 王嫔警告道:“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是!是!” 小田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恭维道:“所以说,这就是娘娘您与春贵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您才不会像她那样,用伤害孩子的下作手段,去吸引陛下的注意。” 王嫔听着这夸奖,却丝毫都开心不起来。 陛下已经被抢走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只能咬着牙,冷哼道:“那个异域宫嫔早不身子不适,晚不身子不适,偏偏在本宫侍寝的时候身子不适。依本宫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田子的眼珠转了转,忽然道:“娘娘何不过去看看呢?若春贵人真是装出来的,您也可当场拆穿她!” “往轻了说,她竟敢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争宠,扰乱宫闱;往重了说,春贵人便是为了得到陛下的关注,不顾皇嗣的安危,利用孩子争宠。” “届时您将此事报给宸贵妃娘娘,也可治她一个违反宫规之罪!” 王嫔听着,眼睛也亮了起来。 小田子有些时候还是很聪慧的。 她起身笑道:“好,那本宫就去看看,春贵人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侧殿。 春贵人躺在床上,丝毫都不慌。 因为进宫前,晋王殿下就不止一次跟她说过,陛下子嗣单薄,最在意的便是孩子。 虽说在世人眼中,她的孩子根本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但这也是陛下的亲骨肉! 陛下又怎么会不管呢?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很快,南宫玄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春贵人的视线里。 她微微撑起身子,皱着眉头看了迎香一眼:“迎香,我不是说过我没事,让你别去叨扰陛下与王嫔娘娘吗?你怎么还……” 迎香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道:“小主恕罪,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您的身子啊……” 春贵人抬头看向南宫玄羽,正想解释什么。 他主动问道:“春贵人,你哪里不适,可传太医了?” 春贵人捂着胸口,虚弱道:“回陛下,嫔妾刚准备歇下,却觉得胸口有点闷。原以为不碍事,就没有兴师动众。” “怎奈迎香如此不稳重,竟打扰了您和王嫔娘娘的雅兴……” “请陛下恕罪!” 春贵人说着,就要起身跪下。 南宫玄羽默了默,上前扶起了她:“这不是你的错,不必如此。”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对主仆是在一唱一和呢。 然而春贵人是晋王献上来的,还有大用,南宫玄羽自然不会不给她体面。 对春贵人来说,都把陛下勾来了,哪有再放他回主殿的道理。 春贵人上前拉着南宫玄羽的手,在床边坐下,然后将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小腹:“陛下,嫔妾觉得好神奇啊,这小小的肚子,怎么就能装得下一个孩子呢?” “您仔细感觉一下,能发现孩子的存在吗?” 南宫玄羽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了春贵人一眼:“太医不是说了,你的身孕才一个半月,离胎动还早着呢。” 春贵人也不尴尬,娇媚一笑:“陛下,您真讨厌……嫔妾是第一次做母亲,哪懂那么多啊。”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宫女走了进来,通传道:“陛下,王嫔娘娘求见。” 春贵人眸色微凉。 在宫里,截宠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第1030章 今晚最终去了哪里 以往那些被截胡的妃嫔,即便心中气愤,也拉不下脸面当场做些什么。 当然,她们还是不想在陛下面前闹得难看,影响自己的形象。 像王嫔这样当场找上门来的,还真是头一回。 春贵人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心中还升起了淡淡的兴奋。 她巴不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呢…… 想到这里,春贵人看向了南宫玄羽,道:“陛下,您今晚翻的是王嫔娘娘的牌子,却因为嫔妾身子不适,来看嫔妾了。” “只怕王嫔娘娘心中有怨了,还是请她进来,由嫔妾亲自解释一番吧……” 没人知道南宫玄羽在想什么,他只是道:“传王嫔进来。” “是。” 王嫔进来后福了一礼,才道:“陛下,臣妾实在是不放心春妹妹的身子,故而过来看看。” 说完这话,她看向了春贵人,一脸关心道:“春妹妹,不知你是哪里不舒服,可请太医了?” 若不是她与王嫔之间早已结怨,看着王嫔这关切的模样,只怕春贵人真要信了她是在担心自己。 呵…… 春贵人不由得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大周的女人都这么会演戏吗?不去做戏子,当真是可惜了。 春贵人根本就不担心,王嫔过来后大吵大闹。 因为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讲道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帝王。 王嫔如果因为陛下来了侧殿而不满,陛下不会觉得王嫔受了委屈,只会觉得她不懂事。 没想到……王嫔倒比她想象中聪明一些。 春贵人看向王嫔,感激道:“多谢王嫔娘娘关心,嫔妾的身子不碍事。” “太医之前为嫔妾诊脉时说过,这都是孕期的正常反应。” 王嫔却皱着眉头道:“春妹妹腹中怀着的可是皇嗣,怎能掉以轻心?自然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赶紧传太医来看看,不然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说完这话,王嫔不给春贵人反应的时间,立即对小田子道:“快去太医院传太医过来,看看春妹妹究竟怎么了。” 小田子应了声“是”,立即去了。 春贵人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 她的身体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将陛下从主殿抢过来。 而孩子是最好的借口。 如果让王嫔传其他太医过来,不就穿帮了吗? 春贵人立即对迎香道:“怎能劳烦王嫔娘娘宫里的人,你去吧。” 迎香瞬间明白了春贵人的意思,点点头大步离去。 王嫔又怎么会让春贵人得逞,立即遥遥和小田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下来,就是小田子和迎香比谁的脚程更快了! 因为他们请过来的太医,决定了春贵人今晚究竟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找理由争宠。 按理说,小田子是太监,脚程自然比宫女快一些。 然而迎香也是晋王精心培养送进宫的,体力远比寻常宫女好。 最终,还是迎香先一步跑到了太医院,焦急道:“乔太医可在?小主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今晚恰好是乔太医当值,闻言他立即背上药箱,随迎香走了。 小田子落后一步赶来,咬着牙有些失望。 迎香已经带了太医去水溪阁,他自然不可能再请一个过去,这样不是做得太明显了吗? 没想到这次,竟被迎香领先了一步。 小田子纵使心中不愤,也只有跟着折返。 水溪阁。 王嫔等着拆穿春贵人,却看到迎香带着乔太医从外面走了进来。 乔太医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参见王嫔娘娘、春贵人!” 王嫔的心骤然一沉。 中秋宫宴那晚,春贵人说出有孕的事,指定了乔太医为她安胎。 宫里的人又不是傻子,这样一来,谁还看不出乔太医是春贵人的人。 今晚请来的是乔太医,他自然只会按照春贵人的意思说。 这时,小田子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了过来,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看王嫔的眼睛。 王嫔心中暗道了一声废物,面上却没显露出任何异常,反而还紧张地对乔太医道:“乔太医,快来瞧瞧春妹妹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乔太医应了声“是”,上前为春贵人诊脉。 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后,乔太医收回手,恭敬道:“回陛下、王嫔娘娘,春贵人来自西域,体质与大周女子不同,故而有孕后身体会偶有不适。只要好好休养,保持愉悦的心情,便不碍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春贵人今晚的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怀着身孕,不能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否则不利于胎儿的发育。 王嫔知道,今晚这一局是她输了。 再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给陛下留下一个体贴、懂事的形象。 想到这里,王嫔柔声道:“原来如此。” “只要春妹妹的身子不碍事就好。” “臣妾便先回去,不打扰陛下与春妹妹了。” 说完这话,王嫔福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乔太医告退后,其他人也退下了。 转眼内室便只剩下南宫玄羽与春贵人了。 春贵人歉疚地看向帝王:“陛下,都是嫔妾的身子不争气,竟平白让这么多人,大晚上为嫔妾操心,嫔妾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南宫玄羽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你身子弱,便早些歇息吧。” 话音落下,帝王便抬步走了出去。 春贵人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陛下?!” 太医都说了,她今晚身子不适,要保持愉悦的心情,陛下怎么就丢下她走了? 南宫玄羽回过头,望着春贵人的眼睛:“还有事?”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春贵人竟有一种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被帝王看穿了的感觉…… 她心头升起了一阵心虚,摇摇头道:“没、没事……” “嫔妾不能侍寝,自然不敢让陛下留在嫔妾宫里。” “嫔妾恭送陛下!”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她,大步离开了水溪阁。 春贵人咬着嘴唇,眼中满是不甘,看向迎香吩咐道:“去看看,陛下今晚最终去了哪里!” 第1031章 四皇子又尿了龙袍(86万打赏值加更) 迎香点点头:“奴婢遵命!” 李常德能感觉到,陛下今晚的心情不佳。 不怪南宫玄羽。 白日他处理了一天的政事,已经够烦了。到了晚上本想探望了看望三皇子,找个能让自己舒心的地方。 不曾想,王嫔与春贵人如此不安分,闹得他头昏脑涨。 李常德跟在南宫玄羽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去哪?” 南宫玄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龙撵上,低头扫了他一眼。 李常德瞬间就明白了,甩着拂尘道:“摆驾钟粹宫——” 陛下可是说过,钟粹宫于他而言是家。 有再多烦心事,到了宸贵妃娘娘身边,陛下的心情都会变得平静起来。 那他能没有眼力见吗? 迎香一路瞧着龙撵去的方向,很快便回了水溪阁汇报道:“小主,陛下他、他……他去了钟粹宫……” 春贵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还以为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陛下已经没了翻牌子的心思,会独自回养心殿歇息呢,没想到竟又去了宸贵妃那里。 后宫的任何女人,春贵人都不放在心上,可宸贵妃除外。 一是因为她们同是妩媚的类型,但宫里人人都说她比不上宸贵妃娘娘。 二则是……上次中秋宫宴,春贵人已经发现,晋王殿下看宸贵妃的眼神不同。那是只有看感兴趣的猎物时,才会有的目光。 她怎能容忍别的女人,夺走晋王殿下的注意力! 可是春贵人刚刚已经用身子不适的理由,将南宫玄羽从主殿抢了过来,不可能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同样的借口。 此刻她纵使心中不快,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主殿。 王嫔刚回来,就狠狠剜了小田子一眼:“没用的东西!” 小田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奴才不中用。” “娘娘,您打奴才,骂奴才都可以,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王嫔坐在椅子上,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惩处小田子。 原因无他。 因为王嫔心里明白,纵使小田子今晚喊了其他太医过来,拆穿春贵人是装的,又如何呢? 她怀着身孕,陛下难道会处罚她吗?最多只会觉得春贵人骄纵了一些。 王嫔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 小田子感激道:“谢娘娘!” 这时,一名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欣喜道:“娘娘,陛下从水溪阁离开了!” “你说什么?!” 王嫔诧异地问道:“陛下今晚没留下来陪春贵人?!” 宫女摇了摇头:“回娘娘,没有。” 王嫔心中瞬间升起了一阵喜悦之意。 对她来说,陛下今晚去了谁宫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春贵人那个贱人机关算尽,最终还是没有得逞! “小田子,你去看看陛下今晚去哪里了。” “是!” 很快,小田子就带了答案回来。 听完后,王嫔勾起唇角道:“……春贵人以为将陛下从本宫这里抢走了,陛下晚上就会留下来陪她吗?殊不知,她连给宸贵妃娘娘提鞋都不配!” 小田子连忙道:“可不是。” “娘娘,说不定春贵人此刻,正气得呕血呢。” 王嫔感觉到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好了不少,打着哈欠道:“时间不早了,本宫也该歇息了。” 明日一早,她还等着看那个异域贡品的笑话呢! …… 钟粹宫。 乳母把四皇子洗得干干净净的,为他穿好衣服,才把白白胖胖的小团子递给沈知念。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在他圆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两口,怎么看怎么喜欢。 四皇子已经会独自站立了,有时候还会尝试独立行走,不过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像小鸭子一样。 扶着家具或墙壁的时候,他走得比较稳。还能蹲下捡玩具,然后再站起来。 为了避免四皇子摔着,整个主殿都铺了柔软的地毯。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玩了一会儿,就把他放在了地毯上,让他自己玩玩具。 四皇子的左手抓起一个小木块,递到右手,然后准确无误地放进了旁边的盒子里。 菡萏他们都是一日日看着四皇子长大的。 看到这一幕,菡萏惊喜道:“娘娘,奴婢怎么觉得,四皇子的手指比之前灵活了不少?” 林嬷嬷站在旁边,慈爱道:“四皇子马上就满周岁了,这是肯定的。” 不仅如此,沈知念还发现,阿煦已经能理解一些简单的话了,比如…… 她蹲下身,朝四皇子拍了拍手:“阿煦,到母妃这里来。” 四皇子立即放下手中的玩具,跌跌撞撞地朝沈知念走来,然后扑进了她怀里,奶声奶气道:“母、母……母妃……” 沈知念的一颗心软得不像话,将四皇子抱了起来:“诶,母妃在这里,我们的小阿煦真乖!” 芙蕖也笑道:“是呀,四皇子可厉害了!” 主殿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 就在这时,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圣驾往咱们钟粹宫来了,您快准备准备吧!” 沈知念闻言,轻皱起了眉头:“陛下今晚翻的不是王嫔的牌子吗?” 小明子道:“奴才刚才去打听了一嘴,好像是春贵人借口身子不适,将陛下从主殿抢过去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便离开了翊坤宫……” 沈知念只能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吩咐道:“准备接驾吧。” “是!” 不多时,南宫玄羽的仪仗便抵达了钟粹宫。 沈知念带着宫人们出去迎接:“臣妾给陛下请……” 她的礼还没行完,南宫玄羽便将人扶了起来,牵着沈知念的手往主殿走去:“朕说了,不必多礼。” 沈知念笑了笑,没有说话。 进来后,帝王从乳母手中接过四皇子掂了掂:“朕怎么感觉,阿煦好像又重了些?” 南宫玄羽的话音刚落下,就感觉胸口传来了一阵暖流。 低头一看…… 得! 四皇子又尿了! 这可是龙袍啊! 左右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沈知念一点都不怕,嗔了南宫玄羽一眼:“陛下还说阿煦重吗?他听着可不开心了呢。” 第1032章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南宫玄羽无奈地看着手里的四皇子:“你这臭小子……” 他虽然叫四皇子“臭小子”,语气里却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带下去收拾。 南宫玄羽也去了浴房,沐浴更衣。 帝王常来钟粹宫,这里自然有备他的衣衫,沈知念让人找出来,给南宫玄羽送过去。 随着沈知念的位分不断升高,要管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菡萏和芙蕖跟在她身边为她分忧,负责的事情同样在增加。 故而一些琐事,两人都交给了秋月、夏风她们去做。 衣橱如今是夏风在管着。 她刚准备将帝王的寝衣送过去,冰巧便迎了上来,一脸心疼道:“夏风姐姐,瞧你忙了一天了,肯定累了。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去做吧,你赶快歇着。” 冰巧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夏风手中的托盘。 这些日子,冰巧对夏风非常热络、体贴,将她当成亲姐姐一样。 夏风在宫里也没个亲人,不知不觉间,与冰巧的感情逐渐深厚。 见冰巧这么关心自己,夏风心头一暖,有些不好意思:“怎好劳烦你?” 冰巧含笑道不过:“这么一点小事,我做就行了。” “夏风姐姐,你明天还要伺候娘娘的,自当早点歇息。好了,我去了。” 夏风望着冰巧的背影,眸中满是暖色。 钟粹宫,宫人之间没有勾心斗角,反而都守望相助。 谁不觉得在这里当差,有家的感觉呢。 冰巧一路端着托盘,来到了浴房外,对李常德行了一礼:“李公公,奴婢是来给陛下送衣衫的。” 钟粹宫的这些宫女,李常德早就眼熟了。 但近身伺候宸贵妃娘娘的,除了菡萏和芙蕖以外,便是秋月和夏风了。 怎么今日是冰巧送衣衫过来? 李常德顺嘴问了一句:“怎么是你给陛下送寝衣?” 冰巧面不改色道:“回李公公,此事原本是夏风姐姐负责的,但她刚才忽然有些身子不适,便让奴婢帮帮忙。” “求李公公恕罪,不要责怪夏风姐姐……” 冰巧说着就要跪下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夏风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李常德并未计较,点点头道:“给咱家吧。” 冰巧一愣。 她还以为能直接把寝衣送进浴房给陛下呢。 想来也是,陛下是万金之躯,除了近身伺候他的人,岂是其他人能随意接近的? 冰巧并未气馁,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了李常德:“奴婢告退。” 南宫玄羽沐浴完,回到沈知念的寝殿,见她坐在窗边,还在看手中的册子。 此刻的她穿着一袭玫红色的寝衣,卸去了所有钗环,一袭墨黑的长发柔顺地披着。脸上未施粉黛,既娇媚,又像出水芙蓉般清新可人。 南宫玄羽的目光,在沈知念的寝衣上停留了一瞬,随口道:“你这套寝衣不错,样式看起来挺别致的,针脚瞧着也细密。” “是吗?” 沈知念低头看了看,含笑道:“这是雪妃新给臣妾做的,臣妾今晚还是第一次穿呢。” 南宫玄羽一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雪妃嫁与他这么多年,还从未给他做过寝衣呢…… 而且他一直都知道,雪妃性子清冷,又深居简出,不喜跟后宫的妃嫔来往,竟会给念念做寝衣?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南宫玄羽并未纠结这个问题,在沈知念对面坐下,抬眸问道:“在看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沈知念郑重道:“再过几日就是阿煦的周岁礼了,臣妾在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南宫玄羽无奈地笑了笑:“礼部与内务府办事,念念还不放心吗?” 沈知念道:“臣妾放心是放心,但那是阿煦的大日子,臣妾是他的母妃,自然要将每一个细节都确定一遍。” 南宫玄羽上前,抽走了沈知念手中的册子,心疼道:“已经这么晚了,再看仔细伤眼睛。左右还有好几日的时间,明日再看也不迟。” 沈知念确实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道:“臣妾听陛下的。” 烛光下,女子妩媚的容颜,像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比起平日里威严的贵妃模样,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南宫玄羽看得心头一动,上前轻轻将她拥进了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沈知念却偏过头,避开了这个吻,起身离开了南宫玄羽的怀抱。 南宫玄羽讶异地望着她:“念念,怎么了?” 难道他又有哪里惹她不开心了?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还没意识到,从前都是沈知念变着法地哄他开心,争夺他的宠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念念了…… 沈知念似笑非笑地看向南宫玄羽:“陛下可别忘了,您今晚翻的是王嫔的牌子。怎么?在翊坤宫遇到了不痛快的事,才想起臣妾吗?” “臣妾才不要做别人的备选。” 话音落下,沈知念不再看南宫玄羽一眼,自顾自上床背对着他歇息了。 她不关闭宫门,赶南宫玄羽走,已经是顾及着他帝王的身份了。他还想与她亲热?门都没有! 南宫玄羽:“……” 他堂堂的帝王,还从来没有女人敢给他甩脸子。 放在别的宫里,他丢下被他翻了牌子的妃嫔不管,反而去了她们宫里,只怕她们高兴还来不及。 到了念念这里,她竟觉得自己是备选,还不搭理他了…… 偏偏南宫玄羽半点都生不起气来,心中还涌出了隐秘的喜悦。 因为这至少证明,念念心中是十分在意他的,才会小气,才会吃醋。 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上床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沈知念:“小气包……” 沈知念处理了一天宫务,又要忙着四皇子的周岁礼,还要带着他玩,是真的累了。 她没有搭理南宫玄羽,很快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听着怀中小女人均匀的呼吸声,帝王脸上满是无奈的笑容。 第1033章 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翊坤宫。 春贵人本以为,自己昨晚使手段,能从王嫔那里抢走陛下,以报上次的掌掴之仇! 没想到……她是将陛下从主殿抢过来了,可陛下终究也没留在她这里。 春贵人气得不行,晚上都没睡好。 还是迎香劝她,孕妇生气对胎儿不好,春贵人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 谁知道大清早,她刚在院子里散步,王嫔就从主殿走了出来,满眼讥讽地望着她。 此时此刻,王嫔对春贵人的态度,跟昨晚帝王在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哟,这不是我们怀着皇嗣,金贵无比的春贵人吗?” “陛下怎么没从你的寝殿里出来?” 小田子在旁边帮腔道:“娘娘,您有所不知,陛下昨儿晚上就走了。” 王嫔轻轻拍了拍脑袋:“瞧本宫这记性。” “啧啧啧……春贵人啊春贵人,你把陛下从本宫这里抢走了又如何,以为自己能讨得到好吗?” “你可知在我们大周有一个成语,叫‘东施效颦’?” 此话一出,王嫔身边的宫人都低着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春贵人对大周的文化了解得并不透彻,闻言皱起眉头,看向旁边的迎香:“什么意思?” 迎香面色难看地解释道:“小主,东施效颦的意思就是,不考虑自身的实际情况,盲目模仿他人,结果反而显得、显得滑稽可笑,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春贵人最讨厌的,就是旁人把她和宸贵妃放在一起比,说她处处不如宸贵妃。 王嫔用的这个词,简直就是戳春贵人的肺管子! 她那双妩媚的眸子眯了起来,眸中涌动着怒火,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迎香立即紧张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 春贵人虚弱地靠在迎香身上,瞥了王嫔一眼:“王嫔娘娘,嫔妾与您无冤无仇,对您也向来恭敬。昨日实在是因为嫔妾身子不适,陛下才来瞧瞧嫔妾。可最终,陛下也没留在嫔妾宫里啊……” “你何苦这么恨嫔妾,一大早就出言羞辱?呜呜呜……嫔妾的肚子好痛啊……” 迎香连忙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王嫔瞬间慌了,伸手指着春贵人:“你、你、你刚才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春贵人不语,只是一味轻哼。 小田子连忙劝道:“娘娘,咱们别跟春贵人一般见识了。她怀着身孕,一旦有个什么事,吃亏的还是您啊……” 王嫔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春贵人一眼,不敢再说话。 很快,乔太医便被请到了水溪阁。 王嫔不放心,也跟了进去。 虽然她清楚,春贵人就是在装模作样。可在所有人看来,春贵人是因为她的言语刺激,才突然腹痛的。 春贵人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她脱不了干系…… 乔太医进来后,匆匆行礼:“微臣给……” 迎香急忙道:“乔太医,快过来给我们小主看看,她怎么了?” 乔太医起初还以为,春贵人真出了什么事,连忙上前为她把脉。 春贵人却在旁人没看到的角度,悄悄朝乔太医眨了眨眼睛。 迎香也在一旁道:“小主,都是奴婢不好。” “如果不是奴婢早上让您到院子里走走,您就不会被王嫔娘娘骂东施效颦了……” 乔太医心领神会,收回手皱着眉头道:“小主这是因为受刺激过度,动了胎气啊……” “待微臣立即开一副安胎药,为小主调理一下。” 说到这里,乔太医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道:“微臣昨晚就说了,小主的体质异于大周女子,一定要小心安胎,怎么大清早还被人刺激了呢?” 听到这里,王嫔的脸色微微发白…… 不管春贵人是真动了胎气,还是与乔太医串通。此时此刻,她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春贵人闻言,含泪看向了王嫔:“王嫔娘娘,嫔妾也想问您,究竟怎样才能消气?怎样才能放过嫔妾?呜呜呜……” 王嫔看着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心中有无数话想骂! 然而王嫔知道,若她现在继续刺激春贵人,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最终,王嫔咬着牙,灰溜溜地离开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春贵人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眸中满是讥讽。 一个蠢货,也想仗着主位娘娘的身份,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做梦去吧! 如今后宫的女人最关注的,就是春贵人的肚子了。翊坤宫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开了。 王嫔回到主殿后,急得团团转…… 她望着小田子,焦急地问道:“怎么办?!” “本宫也没想到,春贵人这个贱人如此诡计多端!” “陛下知道此事后,肯定会责怪本宫的……你快给本宫想想办法啊!” 小田子垂着头,额头亦渗出了汗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眼前一亮,道:“娘娘,春贵人现在仗着肚子里的那块金疙瘩,咱们暂时是奈何不了她,但后宫还是有人能治得了她啊!” “横竖宸贵妃娘娘都会知道此事,与其等到时候,她按照宫规惩处您,倒不如您主动去钟粹宫认错。” “谁会喜欢一个跟自己类型一样,还处处模仿自己的人呢?相比起来,宸贵妃娘娘肯定更讨厌春贵人。” “届时,看在您主动认错的份上,她应该不会过多苛责您。” 王嫔起身道:“你说得有道理。” “立刻传本宫的肩舆来,本宫要去钟粹宫!” 她暗中投靠了陛下的事,只有宸贵妃娘娘知道。仔细算起来,她与宸贵妃娘娘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就算不是,她也比春贵人跟宸贵妃娘娘亲近一些。 …… 钟粹宫。 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娘娘,水溪阁刚刚传了太医,说是春贵人因为王嫔娘娘的言语刺激,动了胎气。” 菡萏道:“只怕是因为昨晚的事吧。” “若没有春贵人搅局,陛下昨晚肯定会歇在翊坤宫。王嫔娘娘心中憋着火气,找春贵人的麻烦也不奇怪。” 第1034章 未必是陛下的种(87万打赏值加更) 六宫大权尽在沈知念手中,她既然知道此事了,肯定要处置。 这时,夏风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娘娘,王嫔娘娘来了。” 菡萏道:“刚说起王嫔娘娘呢,她就到了。” 沈知念放下了手中的账册:“传她进来吧。” “是。” 王嫔进来后,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妾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按大周的宫规,妃位平时见到贵妃,只需行万福礼即可。 沈知念看向王嫔问道:“非年非节的,王嫔怎么行如此大的礼?” 王嫔并未起身,低着头一脸愧疚道:“宸贵妃娘娘,臣妾有罪……” 沈知念已经听说了翊坤宫发生的事,但还是轻轻靠在椅背上,垂眸问道:“哦?不知王嫔何罪之有?” 王嫔接着道:“宸贵妃娘娘,臣妾对您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臣妾也是看不惯春贵人总想着模仿您,今早才忍不住,嘲讽了她一句东施效颦。” “谁知……谁知春贵人的身子竟这么弱,因为一个成语就动了胎气……” “臣妾心中惶恐,却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所以特地来此向宸贵妃娘娘请罪……” 沈知念居高临下地望着王嫔,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王嫔分明是因为,春贵人昨晚叫走南宫玄羽的事,心存怨气。 到了她面前,竟说成是瞧不惯春贵人模仿她。 春贵人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王嫔就是省油的灯吗? 沈知念没有兴趣掺和她们之间的事,更不可能让王嫔把自己当枪使,慢悠悠问道:“你既知春贵人身怀有孕,情绪又易激动,为何还要在言语上刺激她?” 王嫔一愣。 宸贵妃娘娘怎么一点偏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下去,事情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她肯定会被惩罚的…… 王嫔正想继续说,春贵人怀着皇嗣,万一生下了皇子,宫里就又多了一位皇子。届时四皇子的地位…… 然而王嫔还没接着想下去,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可笑了。 春贵人纵使生下的是皇子,又如何? 说好听点,那孩子有异族血脉。 说难听了……就是杂种! 自古以来,哪个杂种能继承中原的皇位? 四皇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宸贵妃娘娘又怎会将怀着身孕的春贵人放在眼里。 王嫔清楚,若自己再不拿出一点筹码,宸贵妃娘娘绝不会在此事帮着她。 想到这里,王嫔把心一横,抬头道:“娘娘,臣妾有一关于春贵人的秘密,想告诉您!” “哦?” 沈知念低头望着她:“什么秘密?” 王嫔往四周看了看:“还请宸贵妃娘娘先禀退左右。” 随着沈知念淡淡抬手,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心腹在内室伺候。 王嫔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娘娘,臣妾怀疑……春贵人和晋王殿下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更进一步……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陛下的种!” 沈知念的眸色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放肆!” “你可知无凭无据,污蔑宫嫔与外男私通,质疑皇室血脉,乃是大罪!” 王嫔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心中即便有再多疑虑,也没将事情闹开。就连汇报给宸贵妃娘娘,也是先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宸贵妃娘娘虽是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但她知道,对方必定不会偏袒春贵人。 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宸贵妃娘娘才没有妄下结论。不然事情闹开了,她也会惹得一身骚。 想到这里,王嫔道:“宸贵妃娘娘,臣妾也是真心效忠您,才冒着被陛下治罪的风险,将这个猜测告诉您。” “只要您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必然会找到证据!” 沈知念一直都知道,春贵人是晋王安插进宫的探子。 但前世她毕竟生活在宫外,对后宫的事情了解得并不详细。春贵人与晋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沈知念也无从得知。 可王嫔既然敢这么说,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能多抓住一些春贵人的把柄也好。 况且春贵人是晋王的人,还有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出现的雪蚕蜕,如今也没个动静。这一切,或许都跟春贵人有关。 王嫔与春贵人同住一宫,又是主位,是监视春贵人最好的人选。 想到这里,沈知念慢悠悠道:“捕风捉影的事,不可在后宫胡言乱语。否则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本宫也保不了你。” 看到沈知念缓和的态度,王嫔想了想,便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深意。 既然捕风捉影的事不能乱说,那有证据了,就可以闹到明面上了! 王嫔拜了下去:“臣妾明白!” 沈知念又道:“无论如何,春贵人今日动胎气的事,是因你而起。但念在你主动认错、悔过的份上,本宫就从轻发落,罚你三个月的例银,你可有异议?” 早在许久之前,王嫔就被罚了三年的例银,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哪还在乎这三个月。 这个结果,比起她最初预想的惩罚,已经很轻了。 王嫔道:“宸贵妃娘娘处事公允,臣妾敬服,并无异议。” 沈知念提点了一句:“你既知春贵人怀着身孕,娇贵得很,今后就莫要再给她动胎气的机会了。” 想到春贵人狡猾的模样,王嫔气得咬牙:“……是!臣妾明白了。” 见沈知念端起了手中的茶杯,王嫔识趣道:“臣妾告退。” 她离开后,菡萏撇撇嘴道:“娘娘,奴婢瞧着,王嫔娘娘是想借您的手来对付春贵人呢。” 芙蕖在旁边道:“你觉得娘娘会不明白吗?” 沈知念笑了笑:“王嫔不安好心,春贵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由她们去斗吧。” 若王嫔能找到春贵人与晋王不清不楚的证据,固然好。 就算找不到,对沈知念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相反,有王嫔时不时从旁牵制着春贵人,春贵人就算想做一些事,也会束手束脚。 芙蕖点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四皇子的周岁礼。” 第1035章 届时便是宸贵妃的死期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在批折子,李常德忽然走了进来,汇报道:“陛下,水溪阁刚才传了话过来,说春贵人忽然动了胎气……” 南宫玄羽抬起眼眸,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李常德恭敬道:“回陛下,据说是因为王嫔娘娘与春贵人起了口角,春贵人这才在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但太医已经瞧过,为春贵人开了安胎药,应当不打紧。” 南宫玄羽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烦躁:“王嫔怎么如此不懂事?明知春贵人身子弱,还要去刺激对方。” 李常德弯着腰道:“奴才听说,因着春贵人与宸贵妃娘娘都生得妩媚,且她在有意无意之间,模仿宸贵妃娘娘的衣着打扮。王嫔娘娘这才说,春贵人东施效颦。” 南宫玄羽默了默,忽然道:“王嫔说的也不无道理。” 李常德:“……” 陛下不是刚刚还说,王嫔娘娘不懂事吗? 不管怎么说,春贵人毕竟是宫里唯一怀孕的宫嫔,李常德还是问道:“陛下可要去看看春贵人?” 南宫玄羽低头继续批折子,头也没抬道:“既然太医已经看过,说她不碍事了,那朕再去有什么用?” 李常德应了声“是”,没有再说话。 这要是换成宸贵妃娘娘,恐怕陛下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到钟粹宫去了。 恩宠不一样,待遇自然也不一样。不然为什么宫里的娘娘、小主们,都铆足了劲想往上爬呢? …… 水溪阁。 春贵人躺在软榻上,慢悠悠地问道:“消息传到御前去了吗?” 迎香走了进来,低着头道:“回小主,陛下已经知道早上发生的事了。” 春贵人接着问道:“那陛下怎么还没有来水溪阁看本小主?” 晋王殿下不是说,陛下最重子嗣了吗? 迎香结结巴巴道:“这……这……也许是陛下政事繁忙,一时走不开吧。” “说不定今晚,陛下就会来陪小主用膳了!” 春贵人翻了个白眼,心头有些烦躁。 她还不了解男人吗? 听说她动了胎气的事,陛下都没有眼巴巴地赶过来,过后还会想起她? 看来这个孩子在帝王陛下心中的分量,也没那么重。 她可是听人说过,宸贵妃怀孕时,陛下基本上每天都往钟粹宫跑。那待遇,后宫的哪个女人能与之相比? 为什么换到她身上,差距就这么大? 迎香继续安慰道:“小主,左右如今的后宫,就您一个怀孕的女人,金贵着呢!” “陛下就算今天抽不开空,过后也总会来看您的。” 春贵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再纠结此事。 反正她只是为了恩宠,又不是真的喜欢陛下。 随即,春贵人又问道:“那陛下有没有说,怎么处置王嫔?” 那个女人可是害她动胎气的罪魁祸首! “这……” 见迎香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春贵人皱着眉头道:“有话就直接说!” 迎香这才硬着头皮道:“陛下说……后宫的事都归宸贵妃娘娘管辖。” “听闻宸贵妃娘娘已经处罚了王嫔娘娘,陛下便没有再过问此事了。” 王嫔今天一大早就去钟粹宫请罪,最终被罚了三个月例银的事,春贵人不是没有听说过。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害怀孕的宫嫔动胎气,却只罚三个月的例银,这惩罚也太轻飘飘了吧? 宸贵妃分明就是有心包庇王嫔! 春贵人一直想着,她怀的不是宸贵妃的孩子,宸贵妃当然不在意。但陛下听说此事,必定会严惩王嫔! 她已经等着看对方的下场了! 谁知道……陛下竟是这种回答…… 春贵人生气地将手边的茶盏挥到了地上:“你说什么?!” “三个月的例银,对嫔位来说算得了什么,陛下就如此不在意本小主的孩子吗?!” “王嫔害本小主动了胎气,他都不严惩对方……” 亏她还以为,经此一事,王嫔说不定会被降为贵人呢。 届时她们都是贵人,她还比王嫔多了一个封号,王嫔还有什么资本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可最终的结果,却如此令春贵人失望…… 迎香道:“小主息怒!” “陛下哪是不在乎您的孩子啊,分明是因为给王嫔娘娘的惩罚,是宸贵妃娘娘下的令。” “陛下如果再对王嫔娘娘作出惩罚,岂不是打宸贵妃的脸,让大家觉得她管理不好后宫,所以陛下才插手此事吗?” “陛下那么宠爱宸贵妃娘娘,当然不会这么做。” “说到底,还是因为宸贵妃娘娘包庇王嫔娘娘。” 春贵人也想明白了这一点,眼眸中浮现出了凉意:“呵!本宫就知道,宸贵妃不是能容人的!” “所幸本宫和王爷的计划,就快实施了。” “届时……便是宸贵妃的死期!” 既然陛下喜欢千娇百媚的女人,没了宸贵妃珠玉在前,她便可以独占恩宠了! 迎香恭维道:“小主英明!” “既然如此,小主不妨再忍耐一段时间。” 春贵人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担忧道:“王爷被禁足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知晓自己怀孕后,宫里肯定有许多人盯着水溪阁。所以春贵人不敢在这种时候,贸然给晋王传信。 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倒霉不要紧,连累了王爷,那才真是罪该万死了。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通传道:“小主,储秀宫的彩菊来了。” 彩菊是康嫔身边的掌事大宫女。 春贵人立即道:“传她进来。” “是。” 进了水溪阁,彩菊客气地朝春贵人行了一礼:“奴婢给春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不必多礼。” 春贵人含笑望着彩菊:“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康嫔娘娘有什么吩咐?” 彩菊示意身后的小宫女,将礼物交给水溪阁的人:“娘娘听说贵人动了胎气,心中挂念不已,所以特地命奴婢送了一些补品过来。” 大周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后宫与春贵人交好的宫嫔并不多。 第1036章 四皇子的周岁礼 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春贵人与宸贵妃娘娘是一个类型的美人。 宸贵妃娘娘虽没说过什么,但她们怕与春贵人交好,会得罪宸贵妃娘娘,就更不敢跟她来往了。 春贵人动了胎气的事,已经传得满宫皆知了。期间只有宸贵妃赐了一些赏赐安抚,再也没人来看过她,给她送过东西。 康嫔倒是个例外。 春贵人立即红了眼眶,望着彩菊道:“难得康嫔娘娘如此记挂嫔妾,请你转告康嫔娘娘,她对嫔妾的好,嫔妾都记住了。” 彩菊福了一礼:“奴婢一定把小主的话带到。” “若小主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彩菊离开后,春贵人依旧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对迎香道:“让乔太医找个时间查验过,便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 迎香福了一礼:“是。” 随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了一抹冷芒:“小主,宸贵妃娘娘早上不是送了一些赏赐过来,您何不、何不……” 迎香的话虽没说完,春贵人却明白她的意思。 何不在里面动手脚? 届时她的身子或皇嗣有什么问题,就可以栽赃到宸贵妃头上了。 春贵人讥讽一笑,望着迎香道:“你以为本小主没想过这个法子吗?” “可你觉得,宸贵妃为什么敢堂而皇之,送赏赐给本小主?” 迎香仔细想了想,随即沉默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宸贵妃娘娘哪次收的礼物,或赏赐出去的东西,不是经太医再三查验过,确定没问题了才进行下一步。 宸贵妃娘娘既然敢赏赐小主,又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 若小主真动了什么歪心思,只怕最后会自食其果…… 迎香低着头道:“是奴婢愚钝了,还是小主机敏。” 很快,庄妃也派人送了赏赐过来。 不管真面目是不是被拆穿了,庄妃都跟没事人一样,始终维持着老好人的形象。 春贵人动了胎气,她当然不可能毫无表示。 有时候,就连春贵人都有些佩服庄妃的心理素质了。 但她只是让迎香请乔太医瞧过后,就把东西收起来。 放在从前,春贵人肯定要想办法,在庄妃送过来的赏赐上面做文章。毕竟她进宫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把水搅浑。 可现在,她和晋王殿下那个重大的计划,才进行到一半,不想在这时节外生枝。 便让庄妃再逍遥一段时间吧!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春贵人了。 迎香讥讽道:“小主,奴婢听说以前宫里只要有人怀孕了,庄妃娘娘就会第一个过去献殷勤,为的就是夺走对方的孩子。” “郝嫔娘娘活着的时候,不就是被庄妃娘娘骗了,把她当亲姐姐对待。” “只可惜……庄妃娘娘算计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五皇子被康嫔娘娘抚养去了。” “您说这回,她怎么没亲自到水溪阁来关心您呢?” 春贵人当然明白原因,不紧不慢道:“你觉得庄妃抢孩子,是为了什么?最终的目的,还不是那个位置。” “但本宫生下的孩子有异族血脉,从一开始就断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庄妃又何必费功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迎香摇了摇头:“这么说,咱们还得感谢庄妃娘娘的不抢之恩了?” 春贵人嗤笑了一声:“她不掺和进来也挺好,免得坏了本小主和王爷的事。” …… 转眼便到了八月二十六。 今天是四皇子出生后,过的第一个生辰。 礼部和内务府从许久之前,就开始准备四皇子的周岁礼了,十分隆重,尽显皇家威仪! 今日的钟粹宫,布置得极为庄严、华丽。整体以明黄、朱红为主色调,辅以龙凤、祥云等皇家象征图案。但规格要低于帝王典礼,避免僭越。 正殿北面中央,为帝王的御座,用明黄缎面铺就。两侧立着紫檀木嵌玉屏风,屏风上面绘着麒麟送子、蟠桃献寿等吉祥图案。 屏风前摆放青铜香炉,用来焚香,还有插着红烛的成对烛台。 正殿的东西两侧,放置铺着红毡的座椅。供皇室宗亲、后宫妃嫔及重要命妇就座。 座椅前方设小几,摆放茶点。 大周以右为尊,通常为地位较高的妃嫔座位。 席位后方悬挂缂丝龙凤纹帷幔,帷幔边缘垂金色流苏,与中央屏风形成呼应。 钟粹宫宫门口,悬挂红底金字匾额,上面写着“福寿康宁”四个大字。两侧柱身缠缚红绸带,系金色长命锁造型挂饰。 从宫门口到正殿,一路铺设着大红色的地毯。两侧每隔三步,设一盏羊角宫灯,灯柱上面缠着绿色丝绸,象征生机。 庭院两侧排列金瓜、钺斧、朝天镫等皇家仪仗,尽显威仪! 正殿东侧则设临时神位,供奉观音菩萨等。神位前设三足铜香炉,由太监随时添香。 一间偏殿里摆放祭品和祭祀的器具。 有成对的珐琅彩黄地缠枝莲纹酒杯,搭配银质托盘等等,用于赐酒仪式。 另设一间偏殿为器物房,存放备用的礼器、服饰等,由内务府的太监值守。 正殿南侧是乐工席位,摆放编钟、编磬、鼓等乐器,用于演奏精心准备的宫廷乐曲,配合礼仪流程。 詹巍然亲自带着禁军,身着甲胄,手持金瓜钺斧,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着钟粹宫,确保周岁礼的庄严与安全! 院子里铺着一张极大的地毯,上面摆放着抓周的一应物品。 有象征政治的小玉玺,仿帝王的玉玺形制,上面刻“四皇子之宝”几个大字。以及金印、朝珠等。暗示四皇子未来或承袭皇权,或参与朝政。 文治类则有玉制的毛笔、龙纹砚台、四书五经等。期许四皇子长大后学识渊博,擅长文治。 武功类有弓箭、甲胄、马鞭、大刀等。彰显尚武精神,寓意保卫江山。 财富与生活类,放了金元宝、银锞子、绸缎匹。还有玉碗玉勺,里面盛放着少量糕点,象征衣食无忧。寓意四皇子长大后享受皇家富贵,生活富足。 第1037章 真想把她抱起来,狠狠亲几口(169万票) 还有跟宗教有关,或象征吉祥的东西,如佛珠、木鱼、道经、长命锁等。以此祈求神明庇佑,消灾辟邪。 剩下的物件有乐器、游记、手帕、花朵之类,象征才艺天赋或性情文雅。 抓周物品的摆放,也有严苛的规定。必须按文左武右、贱左贵右的原则陈列。 玉玺、朝珠等置于右边前方的位置;弓箭、甲胄等放置在右边中间;生活类物品放置在下方,形成尊卑有序的布局。 一大早,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便陆陆续续到了。 皇子的周岁礼,严格来说算是家宴,按理说朝臣们没有赴宴的资格。 但有一家除外。 那就是皇嗣的外祖家。 因此,沈茂学也在今日的邀请之列,同样带着厚礼进宫了。 沈茂学出现的那一刻,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围过去献殷勤。 原因无他。 宸贵妃娘娘宠冠六宫,沈家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而且沈家还没有当家主母呢,若是能与其联姻,对他们的家族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而沈茂学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不主动也不拒绝,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得罪任何人。 众人发现,他们围在沈茂学身边试探了许久,竟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王嫔带着三皇子过来,看着钟粹宫的布置,轻轻抿着嘴唇,眼底闪过了一丝晦暗之色。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嫔,围在她身边笑道:“王嫔娘娘,嫔妾怎么觉得今日的钟粹宫,看起来要比三皇子满周岁时的翊坤宫热闹多了?” “是啊,要不都说内务府是一帮拜高踩低的奴才呢。您瞧,他们为四皇子准备的抓周礼多用心啊!” “四皇子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礼部和内务府敢不上心吗?” “相比起来,三皇子当真是可怜。” “……” 其实同是皇子,三皇子的周岁礼,又能差到哪里去? 只不过四皇子最得圣心,礼部与内务府的人,对他跟当然更上心一点。 殊不知就是这些小小的差别,像刺一样刺着王嫔的内心…… 为什么同是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王嫔不甘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 还好陛下没有公开三皇子身体有恙的事,不然这些人,今日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自己。 无妨。 就算三皇子比不过四皇子,又如何? 她还年轻,终有一日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届时她不相信,陛下还会把四皇子当眼珠子似的疼爱。 云安长公主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对身边的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道:“本宫还记得,四皇子满月的时候被乳母抱在怀里,那样小小的。没想到一转眼,他都一岁了。” 清阳长公主压低了声音道:“三姐,中秋宫宴时,宸贵妃才给了你那样的难堪,你还这么喜欢四皇子啊?” 云安长公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且不说中秋宫宴的那幅画,的确是本宫看走眼了,向宸贵妃道歉是应该的。” “宸贵妃是宸贵妃,四皇子是四皇子。本宫就算不喜宸贵妃,也不可能迁怒一个小孩子。” “再说了,四皇子可是咱们的亲侄子,本宫能不疼爱他吗?” 清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未变:“三姐说得有道理。” “我刚才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宸贵妃,对四皇子有什么不喜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云安长公主没有深究清阳长公主的话,瞥了站在远处的春贵人一眼:“本宫现在只希望,春贵人顺顺利利生下孩子,这样咱们又多了一个小侄子,或小侄女了。” 清阳长公主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八哥不在。” 说起晋王,文淑长公主也有些郁闷:“离八哥禁足期满还早着呢,咱们也不能去王府探望他。” 三位长公主在一块说着话,璇嫔也带着六皇子,走到了雪妃身边:“臣妾给雪妃娘娘请安!” 雪妃转头看向她,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免礼。” “多谢雪妃娘娘。” 二公主已经快一岁两个月了,早就会自己走路了。因为身子弱,她看起来十分文静,一直乖巧地跟在雪妃身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弱的原因,二公主到现在还不会开口说话。 雪妃将她养得极好,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 璇嫔看着,简直感觉心都要化了:“二公主也太可爱了吧……” “雪妃娘娘,您是不知道,臣妾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天天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惜竟生了个臭小子……” 宫里的哪个女人不想要皇子,甚至会嫌弃公主是没用的东西。璇嫔这话若是落在旁人的耳朵里,肯定会觉得她是在刻意炫耀。 然而雪妃能看出,璇嫔对二公主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而且她的性子向来清冷,不喜欢计较那些事。 听璇嫔夸赞二公主,雪妃的唇角也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囡囡什么都好,就是怕生。” 这不,璇嫔蹲下跟二公主说话时,她已经害怕地缩到了雪妃身后,抱着她的腿,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看起来就像是在担心,璇嫔是大灰狼,会把她吃掉…… 殊不知二公主越是如此,璇嫔越是觉得她可爱极了,喜爱之情已经掩饰不住了! 若不是担心会吓到胆小的二公主,璇嫔真想把她抱起来,狠狠亲几口! 一些命妇们瞧着二公主,也觉得喜爱得紧,在雪妃身边说一些夸赞的话。 大公主跟在庄妃身边看着这一幕,有些难过地低下了脑袋。 以前宫里只有她一个公主,不管是父皇,还是其他人,都只会关注她。 可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二皇妹去了…… 大公主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三皇弟的生母还活着的时候,曾跟她说过,如果宫里有了二公主,父皇的宠爱就会被抢走,其他人的关注也会被抢走。 以后大家都会只喜欢二皇妹,不喜欢她了。 第1038章 沈知念的祝祷 除非她狠狠撞那些怀孕的娘娘的肚子,把她们的孩子送到天上去做仙女,这样就不会有人跟她抢宠爱了。 大公主那时便觉得,被撞肚子会很痛,她不能那样做。 现在懂事了一些,大公主更明白,这么做是在害人,她不可以做一个坏孩子。 大公主很庆幸,还好自己当时没有糊涂,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母妃。 可是……看着大家真的像三皇弟生母说的那样,只喜欢二皇妹了,大公主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庄妃自然注意到了大公主低落的情绪,温声问道:“韫儿,怎么了?” 大公主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庄妃问道:“母妃,您会永远喜欢韫儿吗?” 庄妃温和一笑:“当然。” “韫儿,你是母妃的女儿,母妃肯定会永远喜欢你。” “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大公主摇了摇头,依恋地拉着庄妃的手:“韫儿也永远喜欢母妃!” 就算其他人都喜欢二皇妹,也没关系。只要在母妃心里,她是最重要的就好! 帝王昨晚歇在钟粹宫,今天自然是和沈知念一起出来的。 李常德甩着拂尘道:“陛下驾到——!!!” “宸贵妃娘娘到——!!!” 众人立即停下交谈,朝那尊贵无比的帝妃二人跪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身着一袭明黄的龙袍,走到主位落座,才挥手道:“平身。”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此时此刻,不少妃嫔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南宫玄羽身上。 尤其是那些位分低的,难得见到陛下一次。 哪怕知道今日是四皇子的周岁礼,主角不是她们,她们也想得到陛下的关注。 唯独璇嫔,从沈知念的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对方身上。 搬去承乾宫之前,璇嫔也以为,承乾宫和钟粹宫紧挨着,她随时想见宸贵妃姐姐都可以,她们见面还会像以前一样容易。 可实际搬过去之后,璇嫔才发现,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她成了一宫主位,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要照料年幼的六皇子。 宸贵妃姐姐就更不用说了……协理六宫,要忙的事情只会是她的好几倍。 平时没事,璇嫔也不好过去叨扰了。 她越发怀念以前住在钟粹宫的时候,至少每天早上,她都能去主殿向宸贵妃姐姐请安。 不像现在,许久才能见到宸贵妃姐姐一次…… 璇嫔忽然就明白,后宫的这些女人,盼着见陛下的心情了。 因为她对宸贵妃姐姐也是如此……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礼官高声道:“时辰到,祈福仪式开始——!!!” 首先是焚香行礼。 太监点燃香炉中的檀香,宫女手持烛台,立于神位两侧。 沈知念今日身着华丽、庄重的朝服,从乳母手中接过四皇子,走到神位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她一边行礼,一边口念祝词:“今当阿煦周晬,信女沈氏焚香叩祷于庭:一愿吾儿筋骨固若金汤,寒暑不侵;二愿灵窍开若星斗,过目成诵;三愿心性皎若冰壶,恶言莫近;四愿福泽绵若春溪,顺逆皆安。” “抓周时,或执经卷,或握玉璋。然吾所求,唯期其步稳于途,心暖于怀。纵居华堂,不废藜藿之思;若处蓬门,亦存青云之志。” 沈知念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眼底都露出了感动之色。尤其是那些为人母的,更能体会到她对四皇子浓烈的母爱。 “宸贵妃娘娘对四皇子,当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娘娘如此诚心,菩萨听到了您的祝祷,定会让您如愿的!” “是啊,四皇子瞧着就是有福气的,宸贵妃娘娘必定会心想事成!” “……” 云安长公主的母妃蓁太妃,昔日是宫女出身,不通文墨。 许是遗传了母亲,她自小也不喜欢读书。虽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却听不懂一些复杂的句子。 此刻听着沈知念为四皇子祈福、祝祷,前面的话云安长公主还能听明白,后面的就不懂了…… 她皱着眉头问道:“宸贵妃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呢?” 清阳长公主很了解云安长公主,知道三姐向来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当即耐心地为她解释:“三姐,宸贵妃说,如今恰逢四皇子满周岁,她在庭院中焚香跪拜祈祷。” “第一愿他筋骨强健如金城汤池般坚固,严寒酷暑都不能侵扰;第二愿他心智通达如星辰闪耀,看过的文字便能背诵;第三愿他心性皎洁如玉壶冰心,恶毒言语无法近身;第四愿他福运绵长如春溪不绝,无论顺境逆境都能安然处之。” 云安长公主嗤笑了一声,下意识想说,宸贵妃倒是贪心,要得挺多。 但转念一想,四皇子可是她的亲侄子,她自然也是盼着他好的,便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清阳长公主继续解释道:“四皇子行抓周之礼时,或许会拿起经书典籍,或许会握住玉制礼器。但宸贵妃真正期盼的,是他在人生路上步履稳健,内心常存温暖。纵使身居华美的宅邸,也不丢弃粗茶淡饭的朴素之心;即便身处贫寒之家,也要保有高远的志向。” 听完后,云安长公主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什么叫‘即便身处贫寒之家,也要保有高远的志向’?四皇子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宸贵妃这话当真是虚伪!” 清阳长公主笑了笑,没有接话。 倒是淑长公主,轻轻拉了拉云安长公主的衣袖,摇头道:“三姐,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四皇子的周岁礼,你就算不说点吉祥话,也别添乱了……” 云安长公主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住了嘴。 沈知念祈祷完毕,菡萏和芙蕖便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扶了起来。 后宫哪有秘密。 尤其不久前,周二夫人进宫拜见沈知念,许多人都看到了。 她替周钰湖求娶芙蕖的事,早已传开。 第1039章 四皇子抓周 此时,不少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的目光,都落在了芙蕖身上。 一个宫女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但周钰湖…… 在场的谁不知道,周家正在与匈奴作战,十分受帝王的器重! 若此次能大胜归来,周家在朝中的地位,必然会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而且撇开家世不谈,周钰湖此人也十分优秀,年纪轻轻就在科举中夺下了一甲的第二名,被帝王钦点为榜眼,十分受器重,乃是朝中新贵。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宰相家的女儿都娶得,怎会、怎会看上一个低贱的宫女?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周钰湖脑子发昏,要求娶芙蕖为正妻,周二夫人居然也跟着他胡来…… 这名叫芙蕖的宫女,确实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就算周钰湖对她的好颜色动心,给个贵妾的身份都是抬举了她,竟非要娶她为妻…… 难不成芙蕖身上,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云安长公主也听说了此事,皱着眉头道:“本宫平日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安分的人。” “世人都说宸贵妃生得媚骨天成,不曾想她身边的大宫女,也好手段。竟然勾得周翰林放着满京城的贵女不要,非她一个宫女不娶。” “谁知道她背地里,使了什么下作法子……” 文淑长公主摇了摇头道:“三姐,我听说周翰林是在中秋宫宴上,对芙蕖一见倾心,十分喜欢她稳重大方的模样,这才让周二夫人去求娶。” 云安长公主嗤笑了一声:“这话你也信?” “放眼京城的那些世家闺秀,有多少比那个宫女更稳重,更妥帖,更适合做当家主母的。为何周翰林不看她们,偏偏看上了芙蕖?” “你以为宸贵妃身边的宫女,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文淑长公主道:“可是……情爱之事,本就是不讲道理,不需要理由的啊……” “三姐,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云安长公主一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蹙眉道:“算了,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女,不值得本宫费口舌。” 面对着无数身份尊贵之人,打量、探究的目光,其中还带着隐隐的蔑视和恶意。 芙蕖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按照规矩和菡萏一起将沈知念扶起,走到座位落座。 原本按照宫规,应当由太后或皇后,亲手为四皇子佩戴长命锁。 然而宫中没有皇后,太后又…… 这件事便由皇室宗亲里的一位宗妇代劳了,按辈分,她是南宫玄羽的婶母。 长命锁为纯金打造,锁身刻着吉祥纹样。 这个插曲过后,南宫玄羽起身朝四皇子走了过去,并对李常德道:“把东西拿过来。” “是。” 李常德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托盘,弯着腰递了过去。 托盘被红绸盖着,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好奇上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帝王没有卖关子,掀开红绸,拿起上面的玉如意递给四皇子,然后摸了摸他的头顶,目光温和道:“朕今日赠阿煦一柄玉如意,愿你今后万事如意顺遂!” 此时此刻,不少人面色微变,心思都变得活跃起来。 因为这不在周岁礼的流程里。 陛下当众额外赏赐四皇子一禀玉如意,可见心中究竟有多爱重他。 如今宫里虽然有好几位皇子了,但谁的恩宠,能跟四皇子相比? 不知不觉间,围在沈茂学身边献殷勤的人,又多了一些…… 沈茂学更是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宸贵妃娘娘进宫前,他从未想过,沈家有朝一日能发展到这一步! 现在,陛下对四皇子的偏宠,更让他觉得……那个位置,沈家未必不能搏上一搏! 沈知念对此却没有太多诧异。 因为事到如今,四皇子在南宫玄羽心中,如果还没有那么一丝丝不同。那她这么久以来铺的路,岂不是白费了? 她福了一礼,含笑道:“臣妾替阿煦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一幕,不少宫嫔眼中都露出了或艳羡,或嫉妒的神色。 但面上,她们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微笑。 王嫔衣袖下的双手更是紧紧握起,眸中的妒火都快控制不住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可亲眼看到陛下对四皇子的种种宠爱和重视,王嫔还是觉得意难平…… 春贵人将王嫔的神色收进眼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周好像有一句话,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让王嫔和宸贵妃斗起来呢? 就是不知道王嫔中不中用了。 接下来,便是众人最瞩目的时刻—— 抓周! 皇嗣的抓周仪式上,首次抓取的物品,会被视为天命所归。 若抓取玉玺或朝珠,则预示未来当主朝政。再详细点,抓到的是玉玺,会被众人被视为储君之兆! 若抓取毛笔或书籍,则预示文才出众,将来或许会成为文学大家。 若抓取弓箭或甲胄,则预示武将之才,长大了说不定是一名将军。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皇嗣抓取了多个物品。 这种时候,太监需按顺序记录,比如先取笔,次取玉玺,再取弓箭等。并由翰林院官员当场撰写《抓周颂》,颂词中需将抓取顺序与文治武功等治国理念结合。 最后便是帝王圣裁。 抓周结束后,记录档案《抓周档》需呈交帝王御览,帝王会根据抓取结果赏赐皇嗣。 比如抓取文房四宝者,赐御笔亲书的字帖。 抓取弓箭者,赐小规格的御用弓箭。 帝王若对抓取结果满意,会下旨让礼部记档,按例赏赐。 若结果与预期不符,例如抓取元宝,可能被视为贪财。那么这次的抓周结果,便会被帝王轻描淡写,或通过后续教育,调整培养方向。 璇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沈知念身边,笑着问道:“宸贵妃姐姐,马上就要到决定阿煦未来的预言时刻了,您紧不紧张?” 第1040章 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88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确实有些紧张。 但她并不是紧张,四皇子会不会抓到什么不好的预言。 毕竟沈知念一直相信人定胜天,抓周时抓取的物件,代表得了什么? 相反,她是担心阿煦抓到的东西太好了…… 因为南宫玄羽对阿煦的宠爱,再加上他今日刻意赐的那柄玉如意,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将阿煦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若他再今日的抓周礼上,抓到象征皇权的东西…… 就算南宫玄羽现在不对阿煦心生忌惮,可君心难测。帝王心中最看重的永远是权力,一年,两年……或者几十年后呢? 当南宫玄羽逐渐老去,回想起今日的事,不会对“天命所归”的四皇子心生忌惮吗? 还有那些满怀心事的后宫妃嫔、皇室宗亲,以及朝中的文武大臣。如果知道阿煦抓住了象征皇权之物,那么接下来,他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算计。 因为沈知念明白,那些在暗处窥探的人,可以容许帝王宠爱四皇子,但绝不会容易他成为天命所归的储君。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还没长大的时候,将其除去! 四皇子才一岁,沈知念真的不愿他因为一个所谓的吉兆,就抓到十分引人注目的东西。 好比此时,所有人都在期待,四皇子是否会在抓周礼上一鸣惊人。只有沈知念这个做母亲的,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被人惦记、算计…… 太子之位,甚至皇位,沈知念都会慢慢给四皇子谋划。但她不希望,他在今日就万众瞩目。 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取胜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然而谁都左右不了一个一岁孩童的想法,沈知念即便担心,也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她对璇嫔道:“本宫紧张与否,都决定不了任何事,看阿煦喜欢什么吧。” 璇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六皇子虽然还小,但明年也要抓周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六皇子抓普通一点的东西,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其他人怎么想,璇嫔不知道。但在她心中,孩子的平安比任何荣华富贵都重要。 礼官道:“请宸贵妃娘娘将四皇子放至红毯上!” 沈知念再次起身,抱起四皇子放了过去。 四皇子在红毯上自由爬行,似乎对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兴趣。 一会看了看玉玺,一会看了看朝珠,一会又看了看糕点…… 这一刻,众人都保持了安静,免费惊扰四皇子,影响到抓周的结果。 沈茂学心中的想法,跟沈知念大同小异。 虽说如今的沈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但正因为沈家崛起的速度太快,论底蕴,完全无法跟京中的一些世家相比。 若是有心人铁了心要除掉四皇子,他和宸贵妃娘娘都不一定能护对方安好。 既如此,便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不该出的风头。 诚如陛下儿时,之所以能被太后娘娘收养,不就是因为他懂得韬光养晦吗? 若是早早成为世人的眼中钉,所面临的算计只会更多。 况且能不能登上那个位置,又不是看在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什么说了算。因为这点小事被有心人嫉妒、算计,甚至谋害,实在是划不来。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眸色都变得晦暗起来…… 事关皇嗣,任何一点小事,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人背后代表着的,是不同的利益集团。 有人希望四皇子独得圣心,就有人见不得他得到帝王的恩宠。 若四皇子真抓到了玉玺……那么……便留不得了! 到时候或许不用他们动手…… 毕竟陛下还这么年轻,就算再宠爱四皇子,也绝不会容许,有人惦记着他身下的那把龙椅! 终于—— 四皇子在万众瞩目中,抓起了……一本书。 沈知念和沈茂学对视一眼,都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个结果,他们暂时不用担心四皇子的风头太盛,会招来不必要的算计了。 南宫玄羽饶有兴趣道:“拿过来给朕看看,四皇子抓到了什么书。” 李常德应了声“是”,将四皇子抓的那本书递给了南宫玄羽:“回陛下,是一本游记。” 抓周虽然是美好的祝愿,但并不代表孩子抓到了什么,长大后就一定跟这些东西有关。 南宫玄羽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高兴道:“看来四皇子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关注着大周的每一寸国土。” 众人:“……” 陛下对四皇子的偏爱,还能更明显一些吗? 游记是游历山水的记载,往往象征着闲云野鹤之心,陛下居然能把它跟心怀天下联系到一起。 果然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 不少人都在心头冷哼了一声,还好四皇子没有展露出什么异常。如若不然,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去抓玉玺之类的玩意,那他们可就要好好生谋算一下了。 王嫔笑了笑,眼底的嘲弄之色十分明显。 三皇子满周岁时,抓周礼只抓到了一块糕点。这些人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她知道,他们背地里肯定在嘲笑三皇子,长大了只知道吃。 而如今,四皇子抓到了一本游记,一看就是玩物丧志之辈,比三皇子好得到哪里去呢? 看来之前是她把宸贵妃和四皇子想得太厉害了,四皇子在宸贵妃的抚养下,也没展现出什么鸿鹄之志。 春贵人摸着自己的小腹,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自从她有孕的事传开后,宫里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说她怀孕了又如何?有异族血脉的皇子,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怀了也白怀。 就算她生下的是皇子,将来分封,也只能得到一块贫瘠的封地。 还有不少人拿她腹中的孩子,跟四皇子做比较。说四皇子贵不可言,她的孩子永远都比不上对方。 但现在呢? 一个抓游记的皇子,将来能贵不可言到哪里去?委实可笑! 当然,不管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帝王金口玉言说了,他们都只能笑着恭维道:“陛下所言极是!” 第1041章 他的那首诗不可能是写给宸贵妃的 “四皇子长大了,定会心怀天下,重视大周的每一片河山!” “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皇子抓到的这本游记,胜过世间的所有古籍啊!” “由此可见,四皇子何其聪慧!” “……” 他们夸赞的话,沈知念听着,都忍不住唇角微微抽了抽。 能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不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但一定是会说漂亮话的。 这不,黑的能被他们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被他们说成黑的。 难怪很多人不怕得罪武将,就怕得罪文官。因为他们是真的能把一个人夸上天,唾沫星子也是真的能淹死人。 抓完周,便是赐宴与赏赐,以彰显皇家恩宠。 因着钟粹宫紧挨御花园,此次宴会的地点,也设置在了御花园。 沈知念已经将四皇子交给了乳母。 南宫玄羽牵着她的手,走在最前头。 众人恭敬地跟在后面。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脸上,都忍不住带了几分羞涩之色。 云安长公主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看有没有乱。 因为四皇子的周岁礼,是内务府与礼部一同操办的。 内务府负责抓周仪式。 礼部负责周岁礼过后,帝王赐宴的礼仪流程。 她们已经打听到了,此事是顾侍郎在办。 自己又可以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 苏全叶走在后面,也跟随队伍离开钟粹宫,去了御花园。 想以前,宫里每次办什么大型宴会,时不时就会出事,忙得他焦头烂额。 但宸贵妃娘娘负责操办的事,却鲜少出幺蛾子,他也能轻松一些。 接下来的赐宴,大家都能吃好喝好,苏全叶只希望一切顺顺利利。 不过如今后宫管事的人,是宸贵妃娘娘,今日又是四皇子的周岁宴,想必宸贵妃娘娘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有宫女、太监在钟粹宫进进出出,收拾抓周用到的东西。 六皇子满月的时候,璇嫔还未迁宫,满月礼是在钟粹宫办的。便是那次,有人趁乱将雪蚕蜕放在了钟粹宫。 虽说最终被小周子他们查了出来,但几人还是牢牢记住了那个教训。 为了避免此次又有人趁乱做些什么,肖嬷嬷与元宝都留在钟粹宫,紧盯着每一个人,确保不会出任何差错。 待宾客都入席后,四皇子被乳母牵着,在宫女们的簇拥下登场了,向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行礼。 首先由帝王为四皇子赐衣冠。 早已有宫人将衣冠准备好,放在一个托盘上端了过来。 帝王起身上前,将绣着蟒纹的锦缎小袍,亲手披到了四皇子身上,看他的眼神满是慈爱之色:“愿吾儿聪慧伶俐,福寿安康!” 随后,四皇子在乳母搀扶下,再次向帝王行叩首礼。他的虽动作稚嫩,但也体现出了皇家礼仪。 沈知念看着这一幕,眸色满是柔和之色。 因着中秋宫宴上发生的事,有沈知念出现的地方,清阳长公主下意识看向了顾锦潇。 他坐在桌位上,身着一袭绯色官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暗纹绣着獬豸图腾,边角以银线勾勒出海水江崖纹。 席间穿同样官袍的人有好几个,却没有一人有顾锦潇这样的姿态。肩线笔挺如削,腰间玉带紧束,连垂落的蹀躞带都规规矩矩地贴着身侧,不见半分晃动。 他面容清俊,眉骨高挺,一双墨眸像是浸在寒潭里的玉石。望人时总带着三分审视、七分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可化作奏折上的墨字,只消用朱笔勾划便罢。 再往下,鼻梁削直,唇线冷硬,不见笑意,亦无怒色。单单是坐在那里,连指尖都透着端方。 清阳长公主清楚地看到了,顾锦潇清冷的目光,从宸贵妃身上一扫而过,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斜斜落下来,在他袍角织出金线般的光斑。顾锦潇坐在光影交界处,半边面容浸在暖光里,半边隐在阴影中,像一幅被岁月磨去温度的古画。 清阳长公主一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只能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难道……是她想岔了? 也对。 世人皆知,礼部侍郎顾大人是出了名的克己复礼,古板至极。 顾侍郎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在心头爱慕宫妃? 中秋宫宴时,他的那首诗不可能是写给宸贵妃的。 她不该草木皆兵。 可殊不知……越是爱慕一个人,越是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顾侍郎的每一句话,都能牵动她的情绪。 她也是……太在意他了…… 云安长公主的目光也时不时落在顾锦潇身上,一次次红了脸颊…… 没人知道,每一次见到顾锦潇,云安长公主除了羞涩,心中更多的是焦急。 因为大周一共有四位长公主,除了已经和亲远嫁的静乐长公主,剩下的三个长公主里,她的年龄是最大的。 坊间都说,她与清阳到了议亲的年纪,皇兄却迟迟没有为她们选驸马,是因为皇兄爱重她们,不愿以圣旨勉强,希望她们能找到合心意的如意郎君。 可云安长公主心里十分清楚,皇兄对她们固然有兄妹之情,但他是帝王,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 皇兄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下旨为她们选驸马,恐怕、恐怕是因为…… 公主身上最重要的价值,便是和亲…… 然而皇兄的女儿们还小,自然只能指望她们这几个妹妹了…… 尤其是大周正在与匈奴交战,不管是胜是败,都极有可能派公主出去和亲。 云安长公主真的很担心,若她再不能得到顾侍郎的青睐,便会被皇兄派去匈奴和亲了…… 若是如此,她还不如死了干净了!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绝。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和幸福打算! 殊不知……连云安长公主都明白的道理,清阳长公主又怎么会不懂呢? 但她什么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了笑,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和云安长公主聊天。 接下来便是献礼环节了。 第1042章 顾锦潇遭人算计 送给四皇子的周岁礼,又称“晬盘礼”。 皇室宗亲和后宫妃嫔,依次献上了自己的礼物。 有人献金银打造的长命锁,锁身刻有长命百岁、福寿双全等吉祥字样,镶嵌红宝石、翡翠等。 有人献骏马、皮草,寓意四皇子日后驰骋天下。 也有人献上珍贵的文房四宝,如端砚、湖笔等。砚台上雕刻龙凤呈祥的图案,笔杆以象牙、紫檀木制成,寄托对四皇子文采斐然的期望。 菡萏和芙蕖有条不紊地将这些礼品收下,逐一登记造册,以便日后赏赐、回礼。 大部分东西都按照惯例,经唐洛川查验,没问题了再收进钟粹宫的库房。 而骏马之类,自然不可能带到现场,就是由其他人负责了。 最后便是晚宴了。 宫女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呈上御膳房精心烹制的晬盘宴。 八月二十六,秋高气爽,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首先呈上来的是热气腾腾的鹿肉火锅,汤底以野山菌熬制,鹿肉片薄如蝉翼,鲜嫩多汁。 有人不合时宜地想起,大周从前没有火锅,还是姜庶人发明的呢。 姜庶人虽然被陛下幽禁,不活跃在大家的视线里了,但后宫一直有她的传说…… 第二道菜肴为清蒸狍子肉,佐以秘制酱料,口感细腻。 还有以鸡、鱼为食材做的龙凤呈祥,造型栩栩如生。 用海参、鲍鱼、鱼翅等八种珍贵食材,熬制的八仙过海羹,汤汁浓郁鲜香。 每道菜都配有精致的菜牌,注明食材来源与烹饪方法。 席间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清阳长公主眼中闪过了一抹算计,随即便恢复了活泼的眼神,朝云安长公主举起了酒杯:“三姐,来,我敬你一杯。” 云安长公主也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还不忘叮嘱:“这些虽是果酒,但饮多了也醉人,你少喝些。” 清阳长公主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 但想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她又重新硬起了心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三姐不要怪她…… 清阳长公主面上半点异常都没有表现出来,冲云安长公主笑道:“三姐,我知道啦!” 南宫玄羽看向沈知念,赐了一杯酒让李常德端给她,温声道:“念念,你不仅为朕生下了四皇子,还将他养得这么好,是大周的功臣!” 沈知念接过李常德递过来的酒,起身道:“臣妾身为后妃,为陛下开枝散叶,抚养皇嗣,本就是臣妾的职责,陛下谬赞了。” 看着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爱重,不少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酒过三巡,舞姬和乐师们整齐有序地走进了御花园,表演一支支精美的舞蹈! 宾客们或静静欣赏,或低声交谈,气氛十分融洽。 忽然,一个小宫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了顾锦潇的官袍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连跪下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顾锦潇性子虽冷,处理政事时不留情面,但从不会为难弱势者。 看着衣服上的酒渍,他虽皱了皱眉,却并未责怪这个小宫女:“无妨,起来吧。” 小宫女如奉大赦,感激道:“多谢大人!” “大人的衣服脏了,奴婢带您去更衣吧。” 参加重要的宴会,所有人都会让随从多带一套衣服,就是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意外。 如此重要的场合,衣服上沾了酒渍自然不可能不管。若是被人发现,往严重了说便是御前失仪。 顾锦潇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顾家的马车在神武门外候着,他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去他的随从那里取衣衫。 然而经过一处假山时,顾锦潇的身体莫名升起了一阵燥热,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 御花园。 耳边是一阵阵悦耳的丝竹声。 如此热闹的场合,自然没注意人注意到席间那一点小小的插曲。 但云安长公主一直关注着顾锦潇,当然看到了他离席的场面。 不过因为隔得远,四周又太吵了,云安长公主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对于她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时间不等人,她已决心向顾侍郎表明心意。只是御花园里有这么多人,云安长公主的性子即便再豪爽,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凑上去说喜欢顾锦潇。 顾侍郎出去了,她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四妹,五妹,我出去透透气。” 丢下这句话,云安长公主便起身,朝顾锦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预料发展,清阳长公主的唇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弧度。 面上她却不见任何异常,对文淑长公主道:“五妹,三姐刚才多喝了几杯,一个人出去透气,我有点放心不下,先过去看看。” 宫宴上多得是人暂时离开,要么去更衣,要么去透气的。 文淑长公主并未多想,看着舞姬们精彩的表演,点头道:“四姐,你去吧。” 这时,小周子悄无声息地走到沈知念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沈知念的眸子骤然眯起,眼底闪过了一道冷芒! 那几个长公主平日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但今天是阿煦的周岁礼,她绝不允许出什么岔子,更不允许有人闹出丑事! 沈知念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四皇子的周岁礼,没有一个圆满的落幕,便吩咐了小周子几句。 他听命后立即离开了。 随即,沈知念起身朝南宫玄羽福了一礼,浅笑道:“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去外边吹吹风。“ 御花园虽是露天,但宴会上人数众多,透气当然是去其它地方。 南宫玄羽颔首,看向菡萏和芙蕖,吩咐道:“照顾好宸贵妃。” “是。” 沈知念离开御花园后,小明子便迎了上来,低声道:“娘娘,顾大人现在在一处假山旁,云安长公主已经找过去了,清阳长公主紧随其后……” 沈知念的脸色冷得可怕! 第1043章 你就不怕本宫拿出来的是毒药(89万打赏) 今天的事具体是谁做的,还是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都有参与,沈知念已经让小周子去调查了。 两人都心悦顾锦潇的事,早已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传开了,沈知念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们想用什么办法,让顾锦潇做她们的驸马,沈知念不管。可她们万万不该在阿煦的周岁礼上,使这种下作手段! 沈知念冷冷地吩咐小明子:“你去……” 小明子听完后,立即道:“是!” 因着不想把事情闹大,沈知念只带了心腹。 到了目的地,她吩咐菡萏和芙蕖:“你们在这里守着。” 两人齐声道:“奴婢明白!” …… 顾家家风清正,顾锦潇平日里更是不近女色。但这不代表久经官场的他,没听说过腌臜手段。 感受到体内不那股不正常的燥热,顾锦潇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这是遭人算计了。 刚才那个小宫女,是故意引他出来的。 此刻对方已不见踪影。 顾锦潇虽暂时不知道,是何人算计了他,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他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定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他强撑着保持清醒,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可意识却逐渐模糊,只能感觉到身体越发燥热…… 这时,顾锦潇借着月光,看到了一道朦胧的身影。 对方身着一袭华丽的宫装,眉眼艳丽,千娇百媚,周身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凉意…… 顾锦潇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幻象也好…… 沈知念已经走了过来,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跟本宫走!” 顾锦潇意识模糊地被她拉着走出假山,来到了一处树丛后。 宫里时刻都要提防别人的明枪暗箭,从许久之前,唐洛川就制了各式各样的解药,让沈知念随身带着,并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 那些解药,重要的场合,沈知念从不离身。 但云安长公主或清阳长公主,既选择让人把顾锦潇引到假山那边,就证明她们想在那里实施计划。多停留一秒,就多一会儿危险。 此刻,沈知念终于有时间,判断顾锦潇的症状。 月华如练,男子身上的绯色官袍,金线云纹在月下泛着冷光。 他斜倚在树干上,绣着獬豸的补子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广袖垂落处,顾锦潇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色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蜿蜒。 他下颌的线条紧绷着,剑眉蹙起,睫毛上凝着几颗汗珠。墨瞳似乎蒙着层水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失去了往日的锋锐。 顾锦潇的薄唇抿成苍白的线,喉结克制地滚动着,偶尔溢出的闷哼,被碾碎在齿间,一副隐忍到极致的模样。 刚才跌跌撞撞地行走,让他绯袍的领口歪斜半寸,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上面凝着一滴冷汗,在月光下颤巍巍不肯坠落…… 极美,极艳。 这副面色绯红的样子,跟他平时清冷克制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知念顷刻间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怕不是中了媚药。 好在知道宫里腌臜手段多,唐洛川为她备的那些药丸里,就有解媚药的。 沈知念立刻低头在荷包里翻找起来。 今晚的事过后,顾锦潇可就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他若是知恩图报,就在她走向后位的路上,狠狠出一把力! 殊不知……她乌云叠鬓,肌映流霞,眼尾染着桃花般的薄红,每一个动作都漾出万种风情的模样,对此刻的顾锦潇来说,是何等的诱惑…… 如同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看到泉水就在眼前…… 沈知念刚将药丸找出来,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下一秒钟,顾锦潇反客为主,将她抵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虽说菡萏和芙蕖守在附近,不会有人突然过来。但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了,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顾锦潇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知道这个男人身中媚药,神志不清,沈知念并未跟他计较,只是冷冷道:“顾锦潇,松手!” 顾锦潇眼眸猩红,胸口在喘息间微微起伏,低头凝视着她。 月光下,女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如海棠微醉,娇丽尤绝。一缕青丝垂在雪白的颈间,媚得惊心动魄。 樱唇小巧而又饱满,好似三月的桃花。唇上的那抹殷红,像是用晨露调和了上好的口脂,再以指尖蘸着点在唇峰上,晕染开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剔透感。 顾锦潇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缓缓低下头,炙热的呼吸喷洒而下…… 沈知念刚抬起另一只手,准备让他清醒清醒。 谁知道……顾锦潇竟拔下了她头上的一支簪子,用力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剧痛让他的神智恢复了清明,顾锦潇松开了沈知念,踉跄着后退几步,单膝跪地请罪:“臣失礼,冒犯了宸贵妃娘娘,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一滴滴冷汗从他的额间渗出,能看出这个男人隐忍得多辛苦…… 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媚药的药力有多强。顾锦潇这时还能保持清醒,实属难得了。 沈知念没有浪费时间,将手中的药丸递了过去:“没想到顾侍郎在官场谨慎一世,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话音落下,沈知念忽然有些讪讪…… 因为今日这场宫宴是她负责的,顾锦潇在宴会上被人下了媚药,严格来说她也有责任…… 不该说这种话,实在是罪过。 顾锦潇一愣。 宸贵妃娘娘这话,怎么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顾锦潇来不及多想,接过沈知念手中的药丸服下。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他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灼到了…… 沈知念低着头,就着月光看着顾锦潇泛红的眼尾:“本宫给你,你就吃,你就不怕本宫拿出来的是毒药?” 上辈子,她和顾锦潇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没人比沈知念更清楚,这个男人行事有多谨慎、难缠。 什么时候,他会这么轻易相信旁人了? 还是说这个时候的顾锦潇,还没成长为前世深沉的样子? 第1044章 他握紧手中的簪子,藏进了袖间 服下解药后,体内那股不正常的燥热感尽数退去,顾锦潇的目光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抬眸看向沈知念时,掩去了心中的所有情绪:“今日是四皇子的周岁礼,宸贵妃娘娘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日子发生命案。” “况且……娘娘没有害臣的理由。” 沈知念低头看去。 因为身着绯色官袍,纵使流血了也不明显,只能看出顾锦潇大腿上衣服的颜色,比别处深一些。 沈知念却清楚地闻到了血腥味。 这时,小明子拿着一个包袱,快步跑了过来,行礼后低声道:“娘娘,顾大人的衣服。” 沈知念望着顾锦潇道:“顾大人在四皇子的周岁礼上出了这样的事,你放心,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随即,她给小明子使了个眼神,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小明子也闻到了血腥味,诧异道:“顾大人,您受伤了?!” “奴才先扶您去处理伤口!” 顾锦潇垂眸道:“有劳了。” 他握紧手中的簪子,藏进了袖间。 沈知念确认过自己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身上也没有沾染血腥味,才带着菡萏和芙蕖回了御花园。 此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的位置还空着。 沈知念收回目光,唇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云安长公主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她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平复狂跳的心。 然而……她刚刚明明看着,顾侍郎是往这边走来的,人怎么不见了? 云安长公主找了许久,都没看到顾锦潇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谁知道一个转身,她竟迎面碰到了清阳长公主。 云安长公主顿时吓了一大跳,诧异地问道:“四妹,你怎么在这里?” 清阳长公主下意识往云安长公主身后看了看。 见此处空空如也,她十分诧异。 怎么会呢? 她明明算好了的…… 但面上,清阳长公主却没露出任何异常,关切地望着云安长公主:“三姐,你刚刚喝了那么多酒,看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云安长公主心头一暖:“我没事。” 虽说四妹也心悦顾侍郎,但她们姐妹从未因此生出过嫌隙。 若顾侍郎最终选择的是四妹,她也会果断放手,送上祝福。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番! 云安长公主这次跟着出来,本是为了向顾锦潇表明心意。但既没看到顾锦潇,清阳长公主也来了,便不是成熟的时机。 云安长公主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四妹,我们回去吧。” 清阳长公主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怕找不到顾侍郎,他会被别人占了便宜。 若是如此,她的所有算计,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可清阳长公主更怕事情败露,只能点了点头:“好……” 离开时,她依旧有些忧心忡忡。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顾侍郎在一起,但愿顾侍郎吉人天相…… 清阳长公主和云安长公主回到宴席上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不知道,热闹的宴会下,涌起了怎样的暗流…… 很快,小周子就回来了,低声在沈知念耳边汇报了一些什么。 听完他说的事,再结合自己心中的猜测,沈知念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顾锦潇所中的媚药,是清阳长公主所为! 她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很简单…… 沈知念掩去了眼底的冷芒。 等阿煦的周岁礼结束后,她再收拾对方! 敢在这样的日子挑事,清阳长公主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歌舞表演结束后,南宫玄羽起身,拿着精心准备的长命锁走到四皇子面前,亲手为他佩戴上了:“朕的阿煦从今日起,便满周岁了!” 沈知念起身笑吟吟道:“臣妾替四皇子多谢陛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随后,乳母抱着四皇子回了钟粹宫休息。 宴会在礼乐声中落下了帷幕。 帝王给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赐下了赏赐。 有绸缎、银两、御酒等。 品级越高,赏赐越丰厚。 这时,有人看了一圈,诧异地问道:“顾侍郎刚才出去更衣,怎么还没回来?” 南宫玄羽也有些疑惑。 顾锦潇是再守规矩不过的人,按理说不会明知故犯。 云安长公主频频往外看去,目露疑惑,还夹杂着一丝担忧。 清阳长公主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脱离她的预料了…… 沈知念道:“陛下,刚才小周子汇报,阿煦今日的周岁礼,还有一些礼仪流程需要完善,臣妾就让顾侍郎前去处理了。” 南宫玄羽心中虽有所疑惑,但并未在此时刨根问底。 四皇子的周岁礼本就是礼部负责的,顾锦潇今日要处理的事情许多,众人并未生疑,依次谢恩。 这个插曲过后,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的手,往钟粹宫走去 众人立即跪地行礼:“恭送陛下!恭送宸贵妃娘娘!” 随后,他们便退出御花园出宫了。 进了钟粹宫,南宫玄羽抬眸问道:“……顾爱卿可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宴会的所有事情,都是沈知念负责,自然没人比她更清楚。 清阳长公主闹出来的事,凭什么要沈知念帮她遮掩? 从一开始,沈知念就没想过瞒着南宫玄羽。 此刻听到帝王问话,沈知念起身,愤怒道:“陛下,有人想在阿煦的周岁礼上闹出丑事,幸得臣妾发现得及时,才没让今日的宴会沦为笑柄。” 南宫玄羽诧异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 “此事与顾爱卿有关?” 南宫玄羽虽然这样说,却并未怀疑顾锦潇。因为顾锦潇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沈知念冷冷道:“回陛下,是有人在顾侍郎的酒中下了媚药,然后买通宫女弄脏他的衣服,想借他更衣之时,行苟且之事,好强迫他娶自己。” “好在今日周岁礼的所有事,臣妾都亲自过问过,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让小明子及时拿了解药给顾侍郎。” 第1045章 帝王已经准备将那个位置给她了 虽说沈知念与顾锦潇清清白白,但她不会去赌一个帝王的疑心。 小明子就在顾锦潇身边,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 “岂有此理!” 帝王眼中涌起了汹涌的怒火。 顾锦潇,媚药,娶自己。 这些词语联系到一起,南宫玄羽已经可以猜到,此事是何人所为了,但他依然觉得不敢相信。 他知晓云安与清阳皆心悦顾锦潇。 清阳的性子活泼可爱,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倒是云安鲁莽冲动。 难不成……是她一时昏了头,做了糊涂事? 看着帝王眼底涌起的怒火,沈知念继续道:“臣妾深知此事一旦闹开,必然是天大的丑闻,皇室也会沦为笑柄。所以已经命人,低调地将事情处理好,封锁了消息,请陛下放心。”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才带了几分温情,夸赞道:“念念,你做得很好。” 今日的事一旦闹开,不仅皇室会颜面扫地,也会有损重臣的尊严。 处理宫务时,念念有条不紊。 遇到突发事件,她也冷静自持,十分识大体。 更难得的是,念念如此懂他的心。 不枉他……已经准备将那个位置给她了。 虽说心中有了猜测,但南宫玄羽还是问道:“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沈知念道:“回陛下,臣妾已经去将人请过来了,陛下很快就能知晓了。” 南宫玄羽沉默了一瞬,又问道:“顾爱卿在哪?”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顾锦潇又深得他器重。南宫玄羽是惜才的帝王,自然不希望对方有事。 “顾侍郎服下解药后,便没有大碍了,如今正在偏殿候着,只等陛下传唤。” 南宫玄羽道:“将人带过来吧。” 元宝应了声“是”,立刻离开了。 顾锦潇腿上的伤势已经上药包扎好了,换了一身新的衣袍,看不出任何异常,依旧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进入主殿后,他垂首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宸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道:“免礼,赐座。” “谢陛下。” 沈知念不由得多看了顾锦潇一眼。 为了保持清醒,他今晚给自己大腿的那一下,应该扎得挺深的,走路的姿势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个男人挺能忍的啊! 帝王将顾锦潇视为股肱之臣,对他寄予厚望。 他所爱惜的人才,竟被人以下作手段算计。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眼底再次涌起了怒火:“顾爱卿,你放心。今晚的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倒是跟宸贵妃娘娘说的一样。 顾锦潇薄唇轻抿,掩去了眼底的情绪:“陛下言重了。” …… 清阳长公主十分清楚,她对顾侍郎做了些什么…… 按理说,顾侍郎的药效早已发作了,可宸贵妃却说,顾侍郎去忙宴会上一些关于礼仪的事了,这让清阳长公主心中十分不安。 云安长公主瞥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四妹,该出宫了,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清阳长公主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讪笑道:“没、没什么……” “走吧,再晚点宫门该下钥了。” 谁知道这时,小周子竟带人赶了过来:“两位长公主留步!” 云安长公主、清阳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都是一愣。 她们这里有三人,小周子喊的是哪两个? 三人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 这一刻,清阳长公主心跳如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小周子是宸贵妃身边得脸的太监,云安长公主自然认得他,当下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么晚了,宸贵妃还有什么事吗?” 小周子的态度依然客气,弯着腰道:“回云安长公主,是娘娘请您和清阳长公主去钟粹宫一趟。” 听着这话,清阳长公主顿时吓得白了脸。 不会、不会是她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吧? 云安长公主依旧不解:“请我们去做什么?” 小周子并未回答,只是道:“陛下也在。” 听到这话,云安长公主没有再多问,本想叫清阳长公主过去,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底还带着一丝惶恐。 云安长公主更为不解了。 小周子带着这么多宫人在这里,她也不好问什么,便转过头对文淑长公主道:“五妹,你先回去吧。” 文淑长公主心中同样疑惑,还有一丝担心。但既然是皇兄召见,她不敢追问,只能低着头乖巧道:“是。” 很快,清阳长公主便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强撑着道:“三姐,走吧。” 云安长公主看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但并未多问。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钟粹宫。 见顾锦潇也在这里,清阳长公主的心猛然一紧,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来宸贵妃的手段,远比她想象中厉害。难怪今日在假山那里,没看到顾侍郎的踪影。 不过她已经将后路安排好了,今日的事,不会牵扯到她身上。 云安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顾锦潇身上时,先是惊喜,最后又转为了疑惑。 但两人第一时间并未多问,而是朝南宫玄羽行礼:“臣妹参见皇兄!” 云安长公主首先问道:“不知皇兄传臣妹们来钟粹宫,有什么吩咐?” 南宫玄羽虽然早已猜到,这件事必定是她们所为,但真看到两人的这一刻,他心中还是燃起了熊熊怒火! 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你们自己做的丑事,还好意思来问朕?!” 堂堂大周的长公主,天子亲妹,要什么样的好儿男没有?为了嫁给一个男人,居然连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这一刻,南宫玄羽简直以她们为耻! 云安长公主心中燃起了怒火,但想到面前的这个人是帝王,她强忍着没有发作,紧皱着眉头问道:“皇兄,您这是什么意思,臣妹怎么半个字都听不明白?” “您倒是说说,臣妹到底做什么丑事了?!” 她向来行得端,坐得正,没什么事是不能见人的。 第1046章 沈知念的厌蠢症都犯了(90万打赏值加更) 忽然,云安长公主眯着眸子,看了沈知念一眼。 不会是宸贵妃记恨中秋宫宴那晚的事,所以今天故意设了什么局,来诬陷她和三妹吧? 倒是清阳长公主,心中慌乱不已…… 然而她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露怯。 清阳长公主和云安长公主的母妃都还在世。 但柳太后信佛,帝王登基,她被尊为太后后,便将还活着的太妃们都送到皇家寺庙去修行了,哪怕是逢年过节也不得回来。 清阳长公主深知,她在京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此刻,她跟云安长公主一样,脸上满是疑惑之色,还带着一丝惶恐,望着南宫玄羽恭敬道:“皇兄这话,臣妹也十分不解,还请皇兄明示。” 南宫玄羽看向了沈知念。 后宫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在负责。 沈知念开门见山道:“今夜的宫宴上,有人买通小宫女,先是在顾侍郎的酒杯中下了媚药,后又故意将酒泼在他的衣服上,引他出去更衣,为的就是在药效发作时……” 剩下的话不用沈知念说全,众人也明白。 顾锦潇坐在椅子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可听沈知念说起此事,他清冷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窘迫…… 云安长公主瞪大了眼睛,猛然看向了顾锦潇:“什么?!” “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顾侍郎,你没事吧?!” 难怪今晚的宴席上,她看到一个宫女跪着对顾侍郎说了些什么,顾侍郎就随她离开了。 原来如此…… 究竟是谁算计了顾侍郎? 让她知道,她非将那个人撕碎不可! 顾锦潇疏离道:“承蒙云安长公主关心,臣不碍事。” 清阳长公主脸上也满是讶异:“皇宫禁苑,竟有人带这种腌臜东西入宫?” “皇兄,宸贵妃,你们可一定要彻查!” “只是、只是不知……皇兄与宸贵妃传臣妹与三姐过来,所为何事?” 云安长公主也突然反应过来了。 随即,她的脸一红。 不会是因为皇兄知道,她与清阳都心悦顾侍郎,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兄想将她们中的一人赐给顾侍郎,用来安抚他吧?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脸上的怒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沈知念看向了清阳长公主,直截了当道:“本宫也想知道,皇宫禁苑,清阳长公主究竟是哪来的胆子,带这种腌臜东西入宫?” “又是哪来的胆子,在本宫的四皇子的周岁宴上,算计朝廷重臣!” 此话一出,云安长公主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诧异! 清阳长公主更是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沈知念。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知念锐利的目光,清阳长公主心头忽然产生了一阵惧意,就好像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洞悉了…… 她握紧拳头,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眸中迅速涌上了一层泪水:“宸贵妃,同为女子,你应当知道女子的名节大过天。你怎能、怎能将这样的罪名,强行栽赃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清阳长公主朝南宫玄羽跪了下去:“皇兄,臣妹没有!臣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求您一定要为臣妹做主啊!” 顾锦潇只是淡漠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云安长公主眼中涌起了一阵怒意,望着沈知念咬牙道:“宸贵妃,得罪过你的人是我,清阳什么都没有参与过,性子又单纯。”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将旁人牵扯进来!” 沈知念厌恶地皱了皱眉。 云安长公主恐怕还不知道,她也是清阳长公主算计中的一环吧,竟还如此维护对方。 身处后宫,没有谁手上是完全干净的。有些时候,沈知念还欣赏有谋略的女子,但她真的讨厌蠢人! 这一刻,沈知念的厌蠢症都犯了。 若是与云安长公主争辩下去,还不知要掰扯到什么时候。沈知念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向她解释,直接对小周子道:“把人带过来!” “是!” 清阳长公主是在宫里长大的,在后宫当然有一些人手。 只可惜,她才十六岁,从出生起便是金枝玉叶,一路被娇宠着,哪懂得什么老谋深算的事,使的计谋漏洞百出。 更何况四皇子的周岁礼,所有事情都在沈知念的掌控之中。清阳长公主的那些小把戏,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她们虽不是一母同胞,感情却十分要好。 见清阳长公主委屈又无助地跪在地上,看起来可怜极了,云安长公主眼中的怒火越发浓烈!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皇兄究竟有多宠爱宸贵妃,此举会不会更加得罪宸贵妃,从而惹恼皇兄了。 云安长公主抬头望着沈知念,冷冷道:“宸贵妃,纵使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宫也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有本宫在,今日绝不会让你冤枉了清阳!” 如果是旁人,沈知念定会争辩一番,绝不容许她在自己面前嚣张。 但云安长公主……沈知念简直被她蠢得头疼。跟这样的蠢货多说一句话,她都嫌浪费口舌。 见她如此护着清凉,宸贵妃都毫无反应,简直是太嚣张了! 云安长公主眼中的怒火更盛,只能看向了南宫玄羽:“皇兄,臣妹和清阳与您都是亲兄妹啊!您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宸贵妃如此冤枉、戕害您的手足吗?皇兄……” 帝王眼中也闪过了一抹不耐,却还是道:“宸贵妃从不是空穴来风之人,有没有冤枉清阳,待带了证人过来,自然能见分晓。” 云安长公主还想说些什么,小周子已经带了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进来。 看到他们,清阳长公主的面色微微一白,却还咬着嘴唇强行保持着镇定。 不能慌! 她不能慌! 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她还有最终的底牌呢,绝不能在这时就向宸贵妃投降! 两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宸贵妃娘娘……” 第1047章 念念不会做如此下作的事 宫宴上虽然嘈杂,但云安长公主一直关注着顾锦潇,自然认出了这个小宫女,当即冷冷地问道:“本宫记得你,顾侍郎当时就是跟着你出去的。”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然后诬蔑本宫的四妹的?!” 此时此刻,云安长公主依旧坚信,清阳长公主是冤枉的。 四皇子的周岁宴,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是经过内务府精挑细选的。但宫宴上伺候的太监、宫女太多了,哪怕是内务府,也不可能确保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件事发生后,小周子就联合胡忠才,将两人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 这个小太监名叫小安子,小宫女叫桃乐。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曾受过容太妃的恩惠。 容太妃,就是清阳长公主的母妃。 小安子和桃乐帮清阳长公主做这件事,只是为了报恩,又不是死士。 事发后,当小周子找上去的时候,还没把苏全叶的名号搬出来,两人就吓破了胆。 清阳长公主明明再三跟他们保证过,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啊! 怎么宸贵妃娘娘一转眼就察觉到了? 此刻,看着云安长公主疾言厉色的样子,桃乐直接吓哭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云安长公主恕罪!云安长公主恕罪!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也没有冤枉清阳长公主,只是将事情如实交代了而已……” “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清阳长公主爬了过去,哀求道:“清阳长公主,您说过不会让奴婢有事的,求您救救奴婢啊!” 小安子也跪在旁边磕头:“求陛下饶命!求宸贵妃娘娘饶命!” 清阳长公主不停地流眼泪,一张美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皇兄,臣妹根本不认识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无故攀咬臣妹,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咬着嘴唇,看起来委屈又无助。似乎是不明白自己只是进宫参加四皇子的周岁宴,怎么就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一边是两个贱奴,一边是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云安长公主当然相信清阳长公主。 她冷冷地看了沈知念一眼,然后压下心中的怒火,对南宫玄羽道:“皇兄,两个贱奴的话能证明得了什么?” “我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清阳是什么样的人,您当真不清楚吗?求皇兄不要被旁人蒙蔽,冤枉了清阳啊!” 清阳长公主直接扑进了云安长公主怀里,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呜呜……三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还好有你在……” 云安长公主本就重视手足之情,此刻见自己一直护着的妹妹,被人欺辱成了这样,不禁怒火中烧! 她抱着清阳长公主,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坚定道:“清阳,别怕!有三姐在,三姐永远都会护着你!” 看着这份感人至深的姐妹情,沈知念的唇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就是不知道当真相大白后,云安长公主回想起,此刻如此护着清阳长公主的模样,会不会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会不会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南宫玄羽起初还以为,是云安长公主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 他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是向来活泼可爱,惹人喜欢的清阳长公主所为。 如果这件事是别人说出来的,南宫玄羽定然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刻意构陷清阳长公主,想毁了她。 但他相信,念念不会做如此下作的事。况且她与清阳无冤无仇,何必苦心做局,冤枉清阳? 南宫玄羽并未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道:“究竟是清阳做了丑事,还是宸贵妃冤枉了她。是非黑白,朕只看证据说话。” 沈知念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安子和桃乐,不紧不慢道:“把你们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比疾言厉色的云安长公主,更加让人心生敬畏。 小安子和桃乐不敢隐瞒,把跟小周子交代过的事,再次说了一遍:“……回宸贵妃娘娘,八年前,奴才刚进宫的时候,在宫中无依无靠。” “管事的太监为了霸占奴才刚发的例银,冤枉奴才偷了他的东西,要让人把奴才扭送慎刑司,按宫规处置。” “是容太妃娘娘路过,见奴才可怜,吩咐人弄清楚了这件事,奴才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奴才心中一直记得这份恩情,想找机会报答,怎奈先帝驾崩后,容太妃娘娘就去了皇家寺庙修行。” “故而今天,清阳长公主让奴才在御花园外候着,见顾侍郎出来,就上前听他的吩咐,去马车里为他取衣裳。待时机成熟,便想办法闹出动静,将御花园里的宾客都引过去。” “奴才想着容太妃娘娘当年的恩情,又拗不过清阳长公主的恳求,就答应了……” “奴才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不知道清阳长公主算计了这么多,求陛下饶命!求宸贵妃娘娘饶命!” 小周子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他的动作够快,及时抓住了小安子,恐怕今晚四皇子的周岁宴,真要被闹得不得安宁了。 这个狗奴才还有脸求饶? 感受到沈知念周身冰冷的气息,桃乐也吓得招了个干净:“奴婢从前是容太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宫女,有一回奴婢病了,本以为自己会这就这样死在宫中,是容太妃娘娘大发慈悲,让太医给奴婢抓了药,奴婢这才挺过来。” “奴婢虽感念容太妃娘娘的恩情,可心中更谨记着宫规。曾答应过容太妃娘娘,只要不违背规矩,奴婢便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但容太妃娘娘并未让奴婢做任何事,只是在她即将去皇家寺庙修行时,命奴婢以后追随清阳长公主。” “今日,清阳长公主给了奴婢一包药,让奴婢趁机下在顾侍郎的酒中,再将他的衣物弄脏,引他去御花园的假山处。” 第1048章 这不是逻辑不通吗 “起初,奴婢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罪,万万不敢答应!” “是清阳长公主说,此药只会让顾大人的神志稍微迷糊一些,他本就饮了酒,不会察觉到这个异常。” “清阳长公主对顾大人一片痴心,不想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说不定将来还会被派去和亲。故而才想趁顾大人神智不清醒之时,让他答应做她的驸马,恳求奴婢帮这个忙。” “容太妃曾救过奴婢的命,奴婢实在不忍看清阳长公主的心愿无法达成,落到凄凉的下场,这才答应。” “若是奴婢早知道,清阳长公主给奴婢的是媚药,奴婢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从命啊……” “求陛下和宸贵妃娘娘明鉴!” 清阳长公主听得眼前一黑。 母妃曾告诉过她,若她在宫里遇到什么紧要之事,可以用小安子与桃乐。 却没想到,这两个人是骨头软的! 宸贵妃还没派人对他们用刑呢,他们就什么都招了个干净…… 沈知念将清阳长公主苍白的脸色收进眼底,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容太妃若是个厉害的,又怎么会被柳太后斗倒,最终被发配到皇家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一个宫斗失败者教导出来的女儿,能是聪明人吗? 手底下能用的宫人,更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 只可惜,清阳长公主不明白这个道理,还自作聪明。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清阳长公主下意识看向了顾锦潇。 顾侍郎会怎么想她? 他会、会相信小安子与桃乐的说辞吗? 他会不会……会不会因此厌恶她? 这一刻,清阳长公主绝望地发现,她没能从顾侍郎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仿佛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他浪费一丝一毫的表情。 清阳长公主忽然就体会到了,中秋宫宴那晚,云安长公主的心情。 她宁愿顾侍郎因此厌恶她,也比将她无视得彻底的好…… 沈知念望着清阳长公主,冷冷地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清阳长公主咬着牙,眼底闪过了一抹决绝! 虽说她是帝王亲妹,但如果承认了此事,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从今往后,她和顾侍郎再无一丝可能。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下这个锅! “宸贵妃,我从未做过这些事,实在不知这两名宫人,是从哪里编造的无稽之谈。” “谁人不知你协理六宫,后宫大权尽在你的掌控之中,自然是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清阳长公主话里话外都在表示,这些事就是沈知念一手编造的。 “荒唐!” 南宫玄羽看清阳长公主的眼神失望至极:“宸贵妃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安排人污蔑你?” “清阳,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清阳长公主眼眶通红,摇头道:“皇兄,臣妹真的没有,求您相信臣妹吧……” 云安长公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 即便小安子与桃乐说得振振有词,确有其事,但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会是如此心机深沉,不择手段之人。 相比之下,宸贵妃短短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答应,爬上了如今后宫之首的位置,谁不知她城府极深,手段狠辣! 这样的人说的话,找来的证人,能相信吗? 云安长公主跪在清阳长公主旁边,一副护着她的姿态,对南宫玄羽道:“皇兄,清阳所言不无道理啊!” “六宫大权尽在宸贵妃的掌控之中,今日四皇子的周岁宴,亦是她一首操办的。这两个贱奴要交代什么,还不是宸贵妃一句话的事。” “您怎能、怎能因为宠爱宸贵妃,就不顾手足之情呢?!” 南宫玄羽的面色沉了下来:“云安,朕以往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感受到帝王威压,云安长公主心中说不惧怕是假的。可今日面对妖妃的污蔑,她若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怎配做大周的长公主?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鼓起勇气道:“皇兄,臣妹只是不希望您被人蒙蔽,冤枉了自己的亲妹妹!” 清阳长公主还算了解南宫玄羽的性格。 她知道自己这位皇兄,可不是好脾气的主,真把他惹恼了,不管是她,还是三姐,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在意三姐的结局,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想到这里,清阳长公主含泪看向沈知念:“宸贵妃,你是后宫的掌权者,要让宫人说什么,清阳无力改变,亦百口莫辩。” “可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既说是我指使这个宫女,对顾侍郎下了媚药,好趁机行苟且之事。” “但刚才的宴席上众人有目共睹,顾侍郎离去后,是三姐先跟着出去。我放心不下三姐饮了酒,一个人走到外边透气,这才去寻三姐。”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算计了顾侍郎,为何不在顾侍郎离开的第一时间去寻他,反而让三姐抢了先?” “若顾侍郎在中了媚药的情况下,和三姐有了什么,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况且、况且……” 已经说到这里了,清阳长公主干脆把心一横,把所有事都说开了:“我既知道三姐也对顾侍郎有意,那么顾侍郎离去后,三姐必然会追出去。” “若我借机对顾侍郎做什么,难道就不怕被三姐撞破吗?” “宸贵妃,你的指控简直毫无道理!” 听清阳长公主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对顾锦潇也有意,云安长公主脸颊一热,根本不敢看顾锦潇。 正因为如此,她才坚信清阳长公主是冤枉的:“是啊,四妹明明是为了寻我才出去的。宸贵妃你却说,是她让人在顾侍郎的酒中下了药,好趁机做些什么。” “这不是逻辑不通吗?” 沈知念早已料到,清阳长公主会这样为自己辩解,她完全不慌。 因为清阳长公主的这点小聪明,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沈知念直视着清阳长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将对方心中最隐秘的想法,在人前撕开! 第1049章 找到媚药(170万票加更) “清阳长公主,本宫承认,你的确有几分小聪明,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若顾侍郎身中媚药,轻薄了你。事情闹开后,为了保全你的名节,也为了不让皇室闹出丑闻,陛下必然会为你们赐婚。” “但这样一来,不管是你,还是顾侍郎,都会被人诟病。” “旁人要么会说,顾侍郎平日光风霁月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实则是好色之徒。” “要么会说,是你心悦顾侍郎,求而不得,所以自己安排了这出戏。” “你是皇家公主,名声不能有瑕。又爱顾侍郎至深,自然不愿毁了对方的清誉。” “再者,四皇子的周岁礼上无缘无故出现了媚药,势必会被查个底朝天!届时你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就会暴露。” “那么……此事便需要一个背锅的了!” 沈知念没有注意到,她说清阳长公主心悦顾锦潇时,那个身着绯色官袍,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低垂着眼眸,掩盖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他并不在意何人心悦他,亦从未将她们放在心上…… 沈知念无视清阳长公主越发苍白、心虚的神色,继续道:“正因为你与云安长公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所以你足够了解她,知道顾侍郎离席后,她必然会跟上去。” “那时,顾侍郎药效发作,云安长公主又心悦他。她在这种时候与顾侍郎孤男寡女相处,没人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而你只需要及时出现,在救云安长公主的时候被顾侍郎‘轻薄’,目的就达成了。” “所有人都知道,顾侍郎是克己守礼的端方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下流之事。而云安长公主不仅心系他,性子又鲁莽冲动。” “待顾侍郎中了媚药的事被人知晓,大家只会以为,是云安长公主为了嫁给顾侍郎,使了这样的腌臜手段。” “而你,清阳长公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阴差阳错与顾侍郎有了关系。以他的性子,无论对你有没有意,都会为此事对你负责。” “届时你不仅可以达成心愿,还是最完美的受害者。所有骂名与唾弃,只会落到云安长公主身上。” 说到这里,沈知念似笑非笑地望着清阳长公主,那双眸子似乎能洞悉一切:“不知本宫说得对不对?” 清阳长公主的身子软了下去,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一刻,她看沈知念的目光充满了惊惧。 宸贵妃什么都知道! 她怎么会从这么一点线索里,推测出事情的全貌?!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云安长公主眸中写满了错愕,看向清阳长公主,不敢相信地问道:“四妹,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清阳长公主猛然回过神来。 宸贵妃在宫里只手遮天。 皇兄又对宸贵妃言听计从。 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三姐了。 想到这里,清阳长公主紧紧抓着云安长公主的手臂,哭得可怜极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三姐,你相信我啊!呜呜呜……”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那我真的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还不如……不如以死明志呢!” 清阳长公主说着,便咬着牙,猛然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云安长公主就在她旁边,怎么可能真的让清阳长公主撞死,顿时紧紧拉住了她。 原本云安长公主心中还有一些疑虑,但看着清阳长公主羞愤得活不下去的模样,她心中的天平顿时有了倾斜。 她怎么能不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而相信诡计多端的宸贵妃呢?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拉紧了清阳长公主,抬眸看向沈知念,咬牙道:“宸贵妃,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宫绝不会相信你的挑拨离间之言!” “本宫与清阳是亲姐妹,你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让我们姐妹离心吗?!” “还是说,你今日非要逼死清阳才安心?!她与你究竟有何仇怨?!” 清阳长公主将脑袋埋在云安长公主的肩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 纵使宸贵妃料到了所有事又如何,三姐会相信她吗? 沈知念居高临下地望着云安长公主,毫不客气道:“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货!” 云安长公主气得够呛:“……你!” 不等她继续说话,沈知念便道:“本宫简直被你蠢得头疼!” “你如此维护你的好三妹,还是先搜搜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吧!” “想必清阳长公主,还没找到机会毁灭证据吧?” 听到这话,清阳长公主的身子顿时一僵,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云安长公主轻轻松开她,半信半疑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本宫身上能有什……” 一句话还没说完,云安长公主就微微一愣,缓缓拿出了从衣袖里搜出的一个纸包,瞬间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 看到纸包的那一刻,清阳长公主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浓浓的怨恨! 为什么?! 今日的事,明明与宸贵妃无关,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自己的计划?! 他们对峙的时候,沈知念便已经让夏风去太医院,将唐洛川请了过来。 接到沈知念的眼神示意,唐洛川立刻上前,接过云安长公主手中的纸包查验。 不多时,他便拱手道:“回陛下,回宸贵妃娘娘,这个纸包里的药粉正是媚药,成分与微臣刚才在顾侍郎用过的酒杯中,查验出来的一样。” 沈知念讥讽地看向了云安长公主:“你猜,本宫今日若是没有洞悉此事,一切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当有人在你身上搜出了媚药,你可还解释得清楚?” 云安长公主连连摇头:“顾侍郎被人下药的事,与本宫毫无关系,这包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本宫身上?!” 沈知念嗤笑了一声:“本宫亦或是本宫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近过你的身。云安长公主不会又要说,这是本宫栽赃的吧?” 第1050章 清阳长公主被掌掴 纵使云安长公主再不喜宸贵妃,也知道对方的话有道理。 不管是宸贵妃本人,还是其他宫人,都没有靠近过她。 媚药自然不可能是宸贵妃子使人放在她身上的。 结合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云安长公主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阵寒意,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若是、若是宸贵妃没有发现这个阴谋…… 看到顾侍郎离席,她本想跟上去,找机会向他表明心意。 但顾侍郎中了的不干净的药,若在药效的作用下与她牵扯不清。事情闹开后,媚药又是从她身上发现的…… 她便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为了得到顾侍郎,竟连下药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云安长公主简直不可想象,届时她会面对多少流言蜚语,说是会被人们的唾沫星子淹死都不为过…… 毕竟“证据”就是在她身上发现的。 而今天入宫后,唯一近过她身的,就是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清阳…… 所以、所以这些事,真的是宸贵妃说的那样? 是清阳为了与顾侍郎在一起,又不想让自己的名声沾上一丝瑕疵,所以选了她做这个替罪羊? 即便云安长公主再不愿意承认,可这一刻,所有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她的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承受的打击不小…… “三姐……” 清阳长公主拉了拉云安长公主的衣袖,含着泪还想解释些什么。 “啪!!!” 云安长公主眼眸猩红,忽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清阳长公主脸上! 她怒视着清阳长公主,坚毅的眸子里渐渐涌出了一层泪水,痛心疾首道:“清阳,我是你的亲姐姐啊!!!” “今天发生的事,哪怕宸贵妃已经将证人带到了我面前,我也从未怀疑过你,只觉得是她蓄意构陷。” “我一直想着,我们是姐妹,无论宸贵妃多受皇兄宠爱,无论得罪她的后果有多严重,我都要护着你这个妹妹。”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我拼尽一切保护的亲妹妹,才是那个咬向我的毒蛇!” “你、你……” 说到最后,云安长公主指着清阳长公主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心痛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眸中的热泪滚滚落下…… 原来、原来这就是被亲人算计、背叛的滋味…… 哈!哈哈!她真是个大傻子! 清阳长公主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但比起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心中更多的是难堪。 一直以来,她都小心谨慎,是三位长公主里知书达理,活泼可爱的。 为的就是在顾侍郎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今日、今日她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人展现在了顾侍郎面前…… 这一刻,清阳长公主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顾锦潇的表情。 她甚至恨不得自己死了干净。 宸贵妃! 宸贵妃!! 她与宸贵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宸贵妃为什么非要在顾侍郎面前毁了她?! 清阳长公主低着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眸中涌出了滔天恨意! 她从未想过与宸贵妃为敌,对方却绝了她与顾侍郎的所有可能,此仇不共戴天!!! 她清阳记下了!!! 即便知道所有真相都已经明了,她再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了,但清阳长公主还是想在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面前,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低着头,哽咽道:“皇兄,臣妹自知怎么解释,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这些事,臣妹真的没做过……” 南宫玄羽本想着,少女情怀总是春。 若清阳真因为心悦顾锦潇,一时行差踏错。只要她诚心悔过,他这个做皇兄的未必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没想到,她先是对念念出言不逊,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帝王对清阳长公主已是失望至极! 可事关皇室颜面,他既对沈知念将事情压下来的做法表示满意,又怎会亲自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惹人议论? 南宫玄羽看清阳长公主的眼神,再也没了以往的温和,冷冷道:“来人,传朕的旨意,清阳长公主御前失仪,女德有亏。即日起幽禁长公主府,直至出阁!” 听到这道圣旨,清阳长公主猛然抬起头,眸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她知道事情败露,皇兄必然会震怒。 但清阳长公主万万想不到,皇兄竟会给她这么重的惩罚! 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名声,哪怕是长公主也不例外。 皇兄亲口说她女德有亏,那么今后还有哪个好儿郎会娶她?更别说顾侍郎了…… 一直到出阁前,她都不得离开长公主府,那就更没机会相看驸马了。 如今她已失了圣心,谁知皇兄会随便将她指派给什么人家…… 这一刻,清阳长公主是真的后悔了,眸中涌出了泪水:“皇兄,不要、不要啊……” 南宫玄羽懒得再看她。 李常德最会察言观色,立刻对旁边的宫女道:“还不快将清阳长公主请出去!” “是。” 立刻有两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清阳长公主,将她带出了钟粹宫。 清阳长公主终究还顾着天家公主的体面,也怕大吵大闹,会将此事闹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纵使心中不甘,她也没再喊叫什么。 沈知念忽然心头一动,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周历朝历代,公主和亲的事并不罕见。但许多帝王心疼女儿,派出去和亲的并不是真公主,而是从宗室里挑选合适的女子,封为公主。 云安长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南宫玄羽的亲妹妹。从前沈知念并不明白,南宫玄羽怎么真派她去和亲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跟今晚的事有关。 虽说上辈子她并未入宫,清阳长公主肯定不是在四皇子的周岁礼上,使了类似的手段。可宫中的宴会那么多,只要清阳长公主想,总能找到机会。 沈知念并不知道,顾锦潇上一世为什么没有娶清阳长公主。 第1051章 你可愿做本宫的驸马 她猜测,是不是清阳长公主的计谋得逞了一半,所有人都以为,是云安长公主在宫宴上对顾锦潇下了媚药,闹出了巨大的丑闻。 南宫玄羽震怒,羞于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妹妹,才送云安长公主去匈奴和亲? 上辈子的事,沈知念无从查证,也只能在心中想想。 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一个蠢,一个坏。无论哪一个不得善终,都与她无关。 云安长公主自然知晓,皇兄的这个惩罚有多重。 她望着清阳长公主被带走的方向,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但想到她对清阳长公主一片真心,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护着对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 云安长公主终究还是收回了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为清阳长公主求情。 反而,她看沈知念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护着的妹妹,是阴险毒辣的毒蛇。 而她以为是妖妃的宸贵妃,却证明了她的清白,为她避开了一场极大的祸事。 想到自己刚才对宸贵妃的态度,云安长公主的心情极为微妙…… 但她向来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当即就撩起裙摆,朝沈知念跪了下去,诚恳道:“宸贵妃,刚才是我误解了你,在此郑重地向你道歉,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还有……谢谢!” 类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刚开始,沈知念觉得云安长公主的性子虽鲁莽,本性却不坏。 可第二次。 第三次…… 这样的事多了,沈知念心中也升起了一阵不耐和烦躁。 云安长公主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咋咋呼呼指责别人,过后又一脸诚恳地道歉。 沈知念没耐心陪她玩这样的游戏了,面色冷淡道:“本宫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人或事,让阿煦的周岁礼变得不圆满,并非有意救你,云安长公主不必向本宫道谢。” 云安长公主自然察觉到了,沈知念对她的冷淡和不喜。 放在从前,她定会勃然大怒,觉得以宸贵妃的出身,竟敢对她如此不敬! 但现在,云安长公主十分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低着头道:“天色已晚,臣妹就不打扰皇兄与宸贵妃,先行告退了。” 离开时,云安长公主甚至不敢看顾锦潇。 因为今晚的事虽不是他所为,但她的蠢态在顾侍郎面前展现得一清二楚…… 云安长公主都不敢想,顾侍郎心中会如何看她……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了顾锦潇身上:“今夜的事,朕知顾爱卿遭了无妄之灾。朕已惩治了清阳,只是……” 皇家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顾锦潇深知,陛下惩治清阳长公主,除了安抚他以外,更多是因为今日是四皇子的周岁礼,不容有失。 他明白帝王的意思,起身拱手道:“陛下言重了。” “臣今夜离席,是为办好四皇子周岁宴的礼仪流程,并未发生其它事情。” 帝王颔首,说了句“顾爱卿辛苦”,便赐下了许多赏赐,让李常德送顾锦潇出去。 “臣告退。” 顾锦潇转身时,清冷的目光,不经意地从沈知念的面容上扫过,回想起今夜发生的种种,竟有些窘迫。 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了,但不管是前庭还是后宫,都有许多空着的宫殿。 顾锦潇、云安长公主和清阳长公主,自有相应的歇息之处,待明日一早再出宫。 谁知李常德带着顾锦潇走出钟粹宫时,竟发现云安长公主站在长长的宫道上等候。 看见顾锦潇出来,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却还是鼓起勇气道:“顾侍郎,本宫想与你说几句话。” 李常德和四周的宫人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云安长公主面露歉意:“长姐如母。大姐远嫁后,本宫便是几位长公主里年龄最大的了。清阳今晚做出这样的事,归根究底,是本宫这个做三姐的没管教好她,请顾侍郎勿怪。” 话音落下,云安长公主朝顾锦潇福了一礼致歉。 顾锦潇抬手行礼,语气淡漠:“此事与云安长公主无关,臣受不起长公主的礼。” 顾侍郎每一次都是这样。 客气,恭敬,而又疏离。 他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或许是因为刚才在钟粹宫,清阳长公主挑明了她也心悦顾锦潇的事。 又或许是因为,云安长公主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若错过今晚,她与顾侍郎真的再无可能了。 云安长公主狠狠吸了几口气,既放下了平日的骄傲,又在心中鼓起了勇气,抬眸对上了顾锦潇琥珀色的眸子。 “顾侍郎,明人不说暗话,本宫、本宫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了……” 即便云安长公主平日再咋咋呼呼,此刻一张脸也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却还是强撑着道:“不知、不知你可愿……可愿做本宫的驸马?” 没人知道云安长公主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说这番话时没有低下头,从始至终都与顾锦潇四目相对。 但顾锦潇还没回答,她的一颗心就止不住沉了下去…… 因为她看到了顾侍郎的眼神,始终都是那么平静、疏离。 不管是她向他表明心意也好,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驸马也罢,他的眸色都没有丝毫波动。 没有一个男人面对心悦的女子时,会是这样的表情…… 果不其然,顾锦潇拱手行礼,语气无波:“承蒙云安长公主错爱,只是臣不敢高攀。” 云安长公主的心倏忽一痛,眸中涌上了一层泪意,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为什么?” “顾侍郎,大周并无驸马不得入仕的规矩,纵使你做了本宫的驸马,也不会影响你一展心中的抱负。” 顾锦潇还是那副客气而疏离的语气:“臣不敢高攀。” 云安长公主的身体晃了晃。 她忽然想起中秋宫宴,顾侍郎作的那首诗。 后来京中人人都说,顾侍郎从未与哪个女子走得近,那首诗应当是随意而作。 第1052章 顾锦潇承认有心悦之人(91万打赏值加更) 起初,云安长公主也信了。 毕竟世间的女子,有谁能入得了顾侍郎的眼? 可今夜,看着顾锦潇毫不留情拒绝她的模样,云安长公主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那首诗是真的! 顾侍郎心中……或许真的藏着一个深爱的女子! 云安长公主心里从来都藏不住话,当即便望着顾锦潇,直截了当地问道:“顾侍郎究竟是不敢高攀,还是……已有了心悦之人?” “中秋宫宴上的那首诗,顾侍郎是在借诗抒情,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云安长公主眼眸通红,眸中噙满了泪水,却还是执拗地望着顾锦潇,想得到一个答案。 顾锦潇沉默了良久,久到云安长公主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 顾锦潇却克制而又隐忍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云安长公主心中大恸,不死心地问道:“她是谁?” 想到自己素有鲁莽、冲动的名声,云安长公主难得解释道:“顾侍郎放心,本宫纵使知道了,也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如何。本宫只是……只是想知晓,自己究竟输给了谁?” 更好奇,像顾侍郎这样清冷疏离,沉闷古板,好似断情绝爱之人,究竟会爱上怎样的女子? 顾锦潇无言。 云安长公主忽然就明白了,顾侍郎这样的性子,他不想回答的事,自己又如何问得出来呢? 左右她已经做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也将自己对顾侍郎的心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纵使得到的答案不尽人意,可也好过日夜辗转反侧。 这一刻,云安长公主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意,对顾锦潇道:“本宫明白了。” “今夜是本宫叨扰,日后本宫不会再打扰顾侍郎了。” 话音落下,云安长公主转身,抹着泪跑远了。 纵使她性子直率,但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心爱之人表明心意,得到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心中怎能不痛? 然而云安长公主痛哭过后,心头竟有一种轻快的感觉。 也好,也好。 一刀下来,彻底斩断她对顾侍郎的幻想,总好过钝刀子割肉。 只是……她的一颗心,为什么就这么痛呢? …… 钟粹宫。 小安子与桃乐已经被拖下去处置了。 众人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内室只剩下帝妃二人。 南宫玄羽揉了揉眉心,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不安分,每逢大型宴会,总想着法弄一些事情出来,好让自己从中获利。 幸得念念掌管六宫之后,处事有方,这才让她们渐渐消停了。 没想到阿煦的周岁礼这日,后妃是没闹出什么事来,清阳却如此不知分寸! 沈知念绕到南宫玄羽身后,伸出柔软的手指,轻轻为他按摩着太阳穴,温声道:“陛下,今日虽有一些小插曲,但好在事情并未闹开。阿煦的周岁礼,依旧是圆满的,您也莫要烦心了。”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看着女人娇媚的容颜,他忽然有些心疼:“念念,辛苦你了。” 今日之事,他尚且觉得烦躁、疲惫,更何况是处理这些琐事的念念呢? “臣妾是阿煦的母妃,确保他的周岁礼不出任何问题,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的语气依旧温柔,没让南宫玄羽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凉意。 她早就说过,孩子是她的底线。任何妄想伤害阿煦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虽说清阳长公主今日的目的是顾锦潇,但她险些就破坏了阿煦的周岁礼,光是禁足,怎能消沈知念心头的气?! 这辈子的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沈知念不确定,大周是否还会派公主前往匈奴和亲。 倘若今生的轨迹和前世一样,就别怪她对清阳长公主不留情面了! 南宫玄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有些深沉:“……只是朕没想到,云安与清阳对顾爱卿一片痴心,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话如果落在其他人耳中,一定会以为南宫玄羽只是随口感叹一句。 然而沈知念如此了解这个男人,顿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君心难测。 也有一句话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今日之事,是清阳长公主使了下作手段,有损皇家颜面。 可皇室什么时候是讲道理的地方了? 况且人心都是偏的。 南宫玄羽虽说为清阳长公主的行为感到不耻,处置了她,可清阳长公主毕竟是他的亲妹妹。 她与云安长公主都如此倾心顾锦潇,顾锦潇作为一介臣子,居然丝毫不将她们的痴心放在眼中。 南宫玄羽是否会觉得,皇家的威仪受到了挑战? 又是否会觉得……顾锦潇不知好歹呢? 如今的大周虽说还没到内忧外患的地步,但朝堂确实正是用人之际。 顾锦潇年轻,沉稳,才华横溢。处理政事时,每一件事都办得十分漂亮。 帝王欣赏他,信任他,重用他,如今的确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倘若……这丝不满化为一根刺,埋在了帝王心中呢? 将来大局平定的那一日,焉知南宫玄羽不会鸟尽弓藏…… 如果是前世,沈知念肯定乐见其成,甚至还会从中推波助澜! 只可惜,上辈子她死得太早,也不知顾锦潇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但这一世……沈知念深知朝堂与后宫息息相关,尤其她还要为阿煦的将来谋算,单凭一个沈家是不够的。 顾锦潇不仅贵为礼部侍郎,背后站着的更是族中子弟遍布朝野的顾家! 这辈子,若能拉拢他为自己所用,定是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沈知念忽然起身,朝南宫玄羽行了一礼:“臣妾恭喜陛下!” 帝王不解地望着他:“不知喜从何来?” 沈知念盈盈一笑:“能得天家公主青睐,是多少男子求而不得的事。” “清阳长公主与云安长公主皆倾心顾侍郎,他却对她们的一片痴心视若无睹,这说明什么?” 第1053章 遇险 南宫玄羽来了兴致,望着沈知念含笑问道:“念念觉得说明什么?” “说明对顾侍郎来说,有比得长公主倾心,更吸引他的事。那就是效忠陛下,为国尽忠啊!” 说到这里,沈知念看南宫玄羽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深情:“昏君左右皆奸佞之徒,唯明主方能使臣子竭忠尽智,由此见陛下乃旷世之明君也!” “方令顾侍郎为辅佐陛下处理朝政,虽得天家公主垂青,亦能弃之不顾。” “陛下乃英明之主,得贤能忠臣辅佐,臣妾安得不向陛下道喜?” 沈知念短短一番话,就解释了为什么顾锦潇面对清阳长公主与云安长公主的一片痴心,却不为所动。 因为他遇到了旷世明主,只想以身许国啊! 说来说去,都是在隐晦地夸南宫玄羽。 果不其然,帝王心中的那丝微不可见的阴霾尽数散去,唇角浮现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哦?” “朕在念念心中,当真有这么厉害?” 沈知念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陛下厉害与否,不是臣妾一张嘴说了算,而是要用事实说话。” “朝中有那么多忠臣良将,都对陛下忠心耿耿,难道还不能说明此事吗?” 南宫玄羽看向沈知念,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总算明白,为何历朝历代,都有那么多昏君宠信奸佞了。 因为奸臣不一定会辅佐帝王治国,但他们说的话是真好听,每每都能让帝王龙颜大悦。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不禁庆幸,还好念念所言皆是事实。在处理朝政上,他自问无愧天地,无愧先祖。 若他是昏君,只怕也无法拒绝佞臣的溜须拍马之言。 …… 翌日。 关于清阳长公主被帝王亲口呵斥女德有亏,下令将其禁足在长公主府,直到出阁的事,像一阵风一样在京城传开了,引得朝野与民间一片哗然! 要知道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声与德行,“女德有亏”四个字,足以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更何况这话,还是从帝王口中说出来的。 经此一事,清阳长公主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今后但凡是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尚主。 震惊过后,无数人心中涌起了诸多疑惑。 清阳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啊,且陛下待她向来亲厚。昨晚他们离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陛下对清阳长公主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时间,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许多人都在暗中打探消息。 然而昨夜的事,不管是沈知念,还是南宫玄羽,都隐瞒得密不透风。 至于涉事之人…… 清阳长公主的名声本就坏得彻底了,自然不想让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也被人践踏在脚下,不会宣扬此事。 云安长公主知道事关重大。 妹妹做了这样的事,她同脸上同样不光彩。况且她如此爱护清阳,却被对方捅从背后捅了一刀,何其丢脸。 同样不希望内幕被旁人知晓。 至于顾锦潇…… 他本就沉默寡言,更不可能走漏消息了。 一时间,众人心中虽疑惑重重,却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清阳长公主已然失了圣心,若再与其扯上关系,说不定会被陛下迁怒。 以往京中的贵女,都喜欢与三位长公主交好,希望能攀上天家的关系。 出了这件事后,原本热闹无比的清阳长公主府,瞬间变得门可罗雀,萧瑟无比了。 所有人都着急忙慌与她撇清关系,从前的交情似乎都不存在了。 唯有文淑长公主,求见清阳长公主不成,便来了云安长公主府,一脸忧心忡忡:“……三姐,昨日你和四姐被宸贵妃宫里的人请走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皇兄为何、为何对三姐发了这么大的火啊?” “三姐的名声全毁了,纵使贵为长公主,以后也不可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了……” 听文淑长公主话里话外,都是对清阳长公主的担忧与维护,云安长公主不禁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闭了闭眼睛,沉声道:“文淑,知人知面不知心,清阳不配与你我做姐妹!” “皇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以后莫要再过问此事,也莫要再与清阳来往了。” 她们几姐妹中,文淑的年纪最小,还未及笄,如果像她一样被清阳蒙骗、利用了怎么办? 听着云安长公主的话,文淑长公主心中一片愕然。 三姐与四姐向来交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怎么今日,三姐对四姐的态度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文淑长公主年纪虽小,心中却通透。 三姐的性子一向耿直,连她都这么说,想必昨晚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四姐被皇兄这么处置,不是冤枉的。 文淑长公主自幼丧母,深知明哲保身之道,之所以过问此事,不过是放不下姐妹之情。 听云安长公主这么说,她没有再追问,低着头乖巧道:“……是。” 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云安长公主,还是文淑长公主,心情都有些沉重。 文淑长公主也没了留下来用午膳的心思,起身告辞了。 谁知道回文淑长公主府的路上,马车突然一阵颠簸,然后马匹像疯了一样,拉着车厢飞快往前冲去! 文淑长公主的身体顿时往前一倾,差点撞到。 幸得车厢里的侍女,齐齐在慌乱中扶住了她,紧张地问道:“长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这时,外面传来了车夫慌乱的声音:“不好,马惊了!!!” 文淑长公主听着,脸色霎时一白。 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这里是闹市,若马车这样飞速在街上乱蹿,还不知道会伤到多少人。 所幸她身后带着的侍卫已经快速反应过来,齐齐追了上来。 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是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只听到“吁”的一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个过程中,文淑长公主一直被侍女们紧紧护着,发髻虽然有些散乱,但好在没有受伤。 第1054章 跟探花郎白慕枫有私情 侍卫们惶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长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街市嘈杂,尤其还出了这样的事。 文淑长公主隐隐听着,好像有侍卫在向什么人道谢。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命侍女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本宫没事。” 文淑长公主抬眸望去时,恰好那人也看了过来,她就这样撞进了一双含情的眸子里。 男子站在喧闹的街市,身着一袭月白的锦袍,上面绣着淡青色竹纹,腰间玉带垂落一条流苏。 墨发以一支暖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在午后柔光里泛着绒缎般的光泽。 唇角扬起的弧度,像春溪破冰时第一圈涟漪,自唇瓣漾至眉梢,未语先暖。 那双眸子生得极妙,眼型微挑似含情,瞳仁是浸了月光的深褐,望过来时仿佛有细碎星子在眼底闪烁。 他笑时,眼尾会自然弯出柔和的弧线,长睫如蝶翼轻颤,投下的阴影在眼睑下织成温柔的网。 那目光并非灼灼逼人的热烈,而是像江南梅雨季里的晨雾,悄无声息地裹住人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风吹过他衣摆时,发间玉簪轻晃,映着他微垂的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眸光流转间,带着三分温柔、两分亲和,还有五分说不出的缱绻,直教人心头一软。 这样多情风流的人物,在京中自然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有侍女认出了男子的身份,在文淑长公主身后道:“长公主殿下,是探花郎!” 文淑长公主在宫宴上见过探花郎白慕枫几次,自然知道对方生了一副好相貌。尤其是那双眸子,看谁时都显得深情无比。 只是她还从未像今日这样,跟对方离得如此近过。 一名侍卫走过来,拱手行礼,言简意赅地汇报道:“长公主殿下,刚才马惊了,是白翰林将其拦了下来。” 此次科举的前三甲,皆在翰林院授了官职,故而世人统称他们为“翰林”。只不过在前面加上各自的姓,以作区分。 文淑长公主微微讶异。 能被点为探花郎的,除了一副出众的相貌外,才学同样过人。但她没想到,这位探花郎还有如此好的身手。 心中这样想着,文淑长公主面上却不显,上前致谢:“今日若不是白翰林,这马还不知道会伤到多少人,本宫在这里谢过!” 话音落下,文淑长公主便福了一礼。 白慕枫自然不敢受,连忙侧身避开,拱手含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长公主殿下不必客气。” “只是这马为何会突然惊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已经有侍卫上前查看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想必只是个意外。 文淑长公主微微颔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深究此事。随即吩咐身后的侍女,前去查看可有受伤之人。被马车撞毁的摊贩,清点他们的损失,一律双倍赔偿。 白慕枫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 文淑长公主年幼丧母,年纪又小。京城的这三位长公主里,她的存在感是最弱的。不曾想遇到事了,她竟如此临危不乱。 确实有天家公主的风范。 尽管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探花郎,就是生了一副风流多情的相貌,可真对上他含情的眼神,文淑长公主还是脸颊一热。 她再次谢道:“今日多亏白翰林,待本宫回去后,定会命人备上厚礼致谢。” 白慕枫连道:“不敢。” “长公主殿下不必客气。” 四周还有许多民众看着,白慕枫贴心道:“文淑长公主刚才受惊了,早些回府歇息吧,免得伤到长公主玉体。” 文淑长公主也不想被众人围观,微微颔首,便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这时已经有侍卫用最快的速度,找了新的马过来。 后续是不管是调查,还是善后,自有文淑长公主府的人处理,白慕枫不必插手。 他摇摇头,便将这个插曲抛到了脑后。 闹事惊马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涉及了金枝玉叶的文淑长公主,以及迷倒了一众闺阁少女的探花郎。 英雄救美的故事,向来为人津津乐道,更何况主角的还是这样两位人物。 今日的事,像风一样迅速在京中传开了,茶余饭后都有人在谈论。 就连宫中都有所耳闻。 不过文淑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众人感叹归感叹,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编排她与白慕枫。 南宫玄羽听说后,询问李常德此事。 能长久在帝王身边伺候,机灵劲自然少不了,李常德早已将所有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回陛下,文淑长公主并未受伤,只是有些受惊。太医去瞧过,已经不打紧了。” “那马也是意外所惊,并非人为。” 帝王政事繁忙,并没有再关注此事,只是赐下了不少赏赐给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 前者是安抚,后者是嘉奖。 钟粹宫的沈知念,自然也听说了这桩热闹事,一时间有些恍惚。 因为她想起上辈子…… 文淑长公主及笄后,被赐婚给远宁侯府的世子。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在京中原也算一段佳话。 只是……就像沈知念说过的那句话,男人只有变成牌位了才会老实。 那远宁侯府的世子,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竟都是伪装出来的,实际上是个好色荒淫之辈。不仅与府中的丫鬟厮混,还时常在私底下流连秦楼楚馆。 文淑长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怎能容忍与妓子共事一夫?知晓此事后,她不堪受辱,一改往日温和的模样,与远宁侯世子大闹起来。 沈知念也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最后闹来闹去,京中竟传出了许多流言蜚语,说文淑长公主跟探花郎白慕枫有私情。 甚至有人亲眼所见,两人曾出双入对,举止暧昧。 世人总是有着双重标准。 远宁侯世子狎妓,是男子风流。 文淑长公主则被钉在了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耻辱柱上。 皇家颜面不容有损。 眼见流言愈演愈烈,帝王纵使惜才,也不得不将白慕枫贬谪外地。 第1055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92万打赏值加更) 只可惜……那位风流多情的探花郎运气不好,在赴任的路上被山匪劫杀了…… 白慕枫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原本前途无量。但因为此事不仅前程被毁,连性命都丢了。 沈知念前世只是随口听人说起,并未过多关注。现在看来,白慕枫究竟是真的死于山匪劫杀,还是远宁侯府不容人,就无人知晓了…… 那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淮南突发洪水,导致庄稼颗粒无收,民不聊生。远宁侯负责此次任务,前往淮南治水,成效不菲。 帝王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动远宁侯府,于是只是训斥了远宁侯世子几句,命他以后好生侍奉文淑长公主。 然而谁都没想到,文淑长公主听闻白慕枫的死讯后,竟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 尽管她是自戕,可文淑长公主死在了远宁侯府,是不争的事实。纵使远宁侯治水有功,还是因此被帝王迁怒,整个远宁侯府轰然倒塌。 沈知念这时仔细想了想,又从其中品出了那么一两分深意来…… 按照前世的轨迹,远宁侯治水有功,必定会加官进爵。整个远宁侯府在京城的地位,也会再上升一截。 在世人眼中,文淑长公主与远宁侯世子不过是夫妻间闹了点矛盾,帝王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惩治远宁侯府。 但堂堂的长公主死在了远宁侯府,就不一样了…… 上一世,文淑长公主自尽,究竟是为了殉情,还是为了替白慕枫复仇呢? 沈知念不得而知。 事发后,此事在京城为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文淑长公主是何时与探花郎相熟的? 沈知念也无从得知。 现在看来,难道就是因为今日的事? 沈知念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思。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沈茂学是吏部尚书,自不用说。 礼部尚书虽是庄妃的叔父,但顾锦潇这个侍郎,沈知念有把握拉拢他。 工部,沈知念已经让人暗中举荐余砚之入都水司了,以他的本事,做出一番政绩是迟早的事。 最后剩下户部和刑部,沈知念暂时没有人。 翰林进入六部为官,是常见的晋升路径。 比如顾锦潇,在上一届科举中了状元,首先被授翰林院修撰,后任侍讲,又被越级提拔进礼部任侍郎。 白慕枫的才能虽比顾锦潇逊色,可在朝中的年轻人里,已算名列前茅,假以时日必有大作为,是个可造之材。 南宫玄羽惜才,沈知念亦是。 这一世,她若能改变白慕枫的命运,让他为自己所用。那么她在朝中,就又有了一个助力。 但首先,沈知念要弄清楚,白慕枫和文淑长公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了芙蕖,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暗中关注白翰林与文淑长公主,若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立即来报与本宫。” 芙蕖虽不知道娘娘为何关注两人,却还是道:“是。” …… 时间缓缓来到了九月。 这个月,宫中和朝堂亦十分忙碌。 因为九月初七,是宸贵妃娘娘的生辰。 谁人不知道宸贵妃娘娘的受宠程度,连陛下都十分重视此事,不止一次交代过礼部与内务府,要大办特办! 他们安敢不尽心? 最终还是沈知念坚定地劝诫帝王,说大周如今正在与匈奴开战,正是需要银子时,不能因她一人之故奢靡浪费,要求生辰时一切从简。 帝王这才答应,只是看沈知念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温柔与怜惜:“……念念,委屈你了。” 沈知念却笑着摇了摇头:“大周的好儿男们,正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臣妾只是一介妇人,久居深宫,无法为战事效力,又岂能因臣妾一己之身,劳民伤财?” 这番话传开后,不管是朝野还是民间,皆称赞宸贵妃娘娘贤德! 就连朝中那些不满沈知念入宫短短两年,就高居贵妃之位,还被破格赐了封号的老古董,也因为此事对她改观了不少。 一时间,大周上下人人都在称颂宸贵妃娘娘贤良淑德,体恤民情。 沈知念风头无两。 后宫众人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明面上也都是夸赞之色。 甚至因为沈知念的带头,后宫还盛行起了节俭之风,将省下来的钱财皆支援边境。 如果宸贵妃娘娘只是要求旁人这么做,肯定会引得后宫怨声载道。毕竟哪个女人不爱美,不喜奢靡的生活? 她们进宫不就是冲着这份富贵来的吗? 但沈知念以身作则,连自己的生辰都从简了。 堂堂的宸贵妃娘娘,都因为战事奉行起了节俭之风,旁人又岂敢有怨言。 起初,菡萏还有些不明白。 毕竟她与芙蕖是最了解娘娘的人,娘娘也爱富贵的生活,为何一反常态? 可入宫这么久了,菡萏已经懂了许多从前不懂的事。 后位空悬,哪个高位妃嫔对那个位置不动心? 中宫之位,亦是娘娘最终的理想! 舍弃暂时的奢华享受,在朝野与民间换来贤德的名声,是最划算不过的事。 不管怎么说,娘娘的做法,实打实于百姓,于战事,于战士有好处,就足够了。 沈知念自问只是一俗人,学不会圣人大公无私的精神。可大周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 她承认,在此事上她的确有私心,想博一个好名声。将来她登上皇贵妃之位时,才不会面临那么多阻碍。 但沈知念也是确确实实希望,大周与匈奴的战事早日取得胜利。 毕竟战争劳民伤财,她既想做皇后,自然不希望这个国家变得满目疮痍。 虽说宸贵妃娘娘和陛下都说了一切从简,但礼部与内务府,也不敢真把宸贵妃娘娘的生辰办得太寒酸,还是紧密地张罗起来。 除此之外,九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秋猎。 秋猎对皇家来说,有着多方面的意义。去年因为政事繁忙,没举行秋猎,今年自然不能再取消。 第1056章 见面 本该八月就去的,只是因为要处理与匈奴的战事,这才拖到了九月。 最终的日期,定在九月二十。 消息传开后,宫里的女人们心思都变得活络起来。 秋猎一般是在木兰围场举行,伴驾对妃嫔来说,是无上的荣光! 而且秋猎时的妃嫔不像宫里那么多,争宠也容易多了。若能在那时入陛下的眼,说不定会有大造化! 伴驾的名单是由沈知念拟定的。 一些胆子大的宫嫔,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来钟粹宫讨好,希望宸贵妃娘娘能抬举她们。 沈知念让肖嬷嬷不着痕迹地将她们打发了。 还有一些宫嫔不敢打扰宸贵妃娘娘,竟求到了承乾宫。 毕竟宫里谁不知道,璇嫔娘娘与宸贵妃娘娘交好。若璇嫔娘娘愿意为她们,在宸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她们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璇嫔虽已是一宫主位,却也不愿在宫里树敌。有人求到她这里,她就笑脸相迎,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不答应也不拒绝,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 把人都送走后,珠儿在旁边忍俊不禁:“……娘娘,奴婢怎么觉得,您糊弄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瞧刚才那几位小主,一个个离开时,都对您感恩戴德的。偏偏您又说,您虽与宸贵妃娘娘交好,却也无法左右她与陛下的意思。纵使这些小主无法出现在伴驾的名单里,也怪罪不到您身上。” 璇嫔只善琵琶,并不通文墨,仔细想了想才摇着头道:“这应该就是宸贵妃姐姐说的中庸之道吧……” 随即,璇嫔在一次带着六皇子去钟粹宫串门时,将这些事含笑讲给了沈知念听。 沈知念原本还有些担心,璇嫔搬去承乾宫后,会照顾不好自己和六皇子。现在见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沈知念也安心了不少。 璇嫔今日来钟粹宫,可不是为了跟宸贵妃姐姐谈那些无关紧要的女人。 她从珠儿手中接过琵琶,献宝似的看向沈知念:“宸贵妃姐姐,您每日处理宫务那么累,臣妾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这就弹给您听!” 以前璇嫔还住在钟粹宫的时候,她们也经常这样。沈知念看账本时,她就坐在一旁弹琵琶,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听起来缠绵悱恻。 沈知念偶尔因为处理宫务心情烦躁,也会在璇嫔的琵琶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璇嫔妹妹是她的解语花啊! 这一刻,沈知念忽然明白,为何南宫玄羽偶尔会宠幸一些温柔小意的宫嫔了。 因为她公事繁忙时,也想有善解人意的美人在旁边相伴,扫去一天的疲惫啊! 沈知念继续低头看账本,璇嫔坐在旁边温柔地望着她,手指间倾泻的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四皇子站在摇篮边,好奇地望着里面的六皇子。 六皇子看到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一时间,内室的气氛十分美好,就像一幅温馨的仕女图。 璇嫔没有过多打扰,弹完这首曲子,又陪沈知念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六皇子回了承乾宫。 这时,小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挤眉弄眼地看了芙蕖一眼,随后向沈知念行礼汇报:“……娘娘,奴才刚才打听到,陛下今日召了几位翰林到养心殿议事,周翰林也在其中呢。” 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向来稳重自持的芙蕖,俏脸忽然一红。 自从周二夫人进宫求娶芙蕖,沈知念便有意让她与周钰湖多接触。毕竟婚姻大事,事关一生,肯定要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 只是他们一个是朝臣,一个是宫女,想找机会见面可不容易。 听到小明子说的事,沈知念不动声色道:“芙蕖,让小厨房炖一碗参汤,你替本宫送去养心殿给陛下。” 送汤是假,借机让芙蕖相看周钰湖是真。 芙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眸中瞬间溢出了感动之色:“是。” 她带着参汤来到养心殿时,议事恰好结束了。 周钰湖和几位年轻的同僚,结伴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芙蕖。 原本神色淡然的周钰湖,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连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了…… 他求娶芙蕖的事,在宫中早已不是秘密。同僚们了然,都朝两人投去了善意的打量目光。 白慕枫拍了拍周钰湖的肩膀,浅笑道:“周兄,我等先走一步了。” 芙蕖已经迎面走了过来,低垂着眼眸朝周钰湖福了一礼:“见过周翰林。” 周钰湖结结巴巴道:“不、不、不必多礼……” 李常德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失笑。 周翰林刚才和其他几位大人与陛下议事时,句句清晰,条理分明。怎么跟芙蕖碰到,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年轻人啊…… 芙蕖忍不住抬起眼眸,便对上了周钰湖炙热又专注的眸子,顿时觉得一张脸都烧了起来。 周钰湖深吸一口气,平复那颗狂的心:“芙蕖姑娘怎么来了养心殿?” 芙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温声道:“回周翰林,奴婢奉了娘娘的意思,来给陛下送些吃食。” 周钰湖了然地点头。 这毕竟是在宫里,两人也不好说太久的话。这个插曲过后,芙蕖便福了一礼,往前方走去。 周钰湖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喜悦的同时,又有些惆怅。 芙蕖姑娘什么时候才会答应他的求亲呢? 偏偏他好奇这个问题,又怎么都不好意思当着芙蕖的面问出来,只能在心头辗转反侧…… “见过李公公。” 芙蕖朝李常德行了一礼,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李常德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中,明白芙蕖的身份很快就今非昔比了。 况且撇开这一点不谈,她是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李常德自然对她客气,和颜悦色道:“芙蕖姑娘稍等,咱家这就进去为你通报。” 进了内室,他含笑道:“陛下,宸贵妃娘娘让芙蕖给您送了参汤过来。” 南宫玄羽处理起政事来,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听李常德这么一说,他忽然感觉到了饿意。 第1057章 芙蕖的选择 “传她进来吧。” “是。” 芙蕖进来后,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平身”。 李常德立刻接过芙蕖手中的食盒,让小太监试毒后,才将参汤端到了南宫玄羽面前:“陛下请用。” 闻着香味,帝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知道念念的生辰和秋猎都在这个月,她要忙的事很多,但心头还记挂着他。 念念果然爱他至深! 南宫玄羽愉悦道:“你回去告诉宸贵妃,朕晚些便去看她和四皇子。” 芙蕖恭敬道:“是。” 就在他准备告退时,帝王忽然想起了刚刚站在此处,对时局侃侃而谈,见解深刻的年轻臣子。 周钰湖求娶的,不正是芙蕖吗? 帝王将周钰湖点为探花郎,自然对他印象深刻,寄予厚望。 如果周钰湖要娶的正妻是其他宫女,帝王定会觉得,一个宫女哪配得上他钦点的探花郎? 但芙蕖是念念的人。 在后宫,她是钟粹宫的大宫女。走到外面,旁人便要称她为宸贵妃娘娘身边,有品级的女官了。 配周钰湖,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南宫玄羽随口问道:“你和周钰湖的亲事定了?” 芙蕖的脸瞬间爆红,低着头道:“回陛下,还、还没有……” 帝王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过多关注此事。 芙蕖行礼道:“奴婢告退。” 一直到回了钟粹宫,想到男子澄澈而炙热的目光,她的脸颊还有些发烫…… 殊不知菡萏等人都等着芙蕖回来呢,看到她这副模样,他们都挤眉弄眼,朝她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娘娘。” 芙蕖福了一礼,对沈知念道:“陛下喝了参汤,说晚些便来看您和四皇子。” “知道了。”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眸笑盈盈地看着芙蕖:“见到周钰湖了吗?觉得他如何?” 菡萏站在旁边,十分有兴致地听着。 芙蕖轻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了属于女儿家的娇羞:“见过了……” 她知道议亲一事,无论愿与不愿,总要给对方一个答复。 娘娘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也考虑清楚了。 想到这里,芙蕖低着头道:“奴婢全、全凭娘娘做主……” 菡萏和芙蕖了解沈知念,沈知念同样了解她们,并不意外芙蕖的回答。 “周钰湖是良配,本宫会命人将这个结果告知周家。” 林嬷嬷也是看着芙蕖长大的,见她有了好的归宿,林嬷嬷脸上挂着一抹慈爱的笑容,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芙蕖道:“娘娘,奴婢、奴婢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沈知念温声道:“说。” 芙蕖直接道:“奴婢想等到二十五岁年满出宫,再与周公子完婚。” “奴婢知晓,距离此事还有好些年,若周家不愿,奴婢也不耽误周翰林的姻缘。” 菡萏顿时急了:“芙蕖,你要考虑清楚啊!” 芙蕖今年才十八岁,距离二十五岁还有七年呢。周家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等芙蕖七年? 这样好的亲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菡萏都为芙蕖着急。 这些事,芙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紧不慢道:“娘娘,奴婢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周公子有着差距,断不可能故意拿乔。” “一则,娘娘如今虽高居贵妃之位,但在宫中步步惊险。下面的小宫女还没调教成,奴婢怎能放心在这时出宫嫁人?” “二则……周翰林这一脉虽说是二房,奴婢嫁过去了不必为周氏宗妇。但周家毕竟是世代忠良的百年世家,奴婢若成了二房的主母,定要迎来送往,打理中馈。” “奴婢伴娘娘进宫两年,即便学习了这些琐事,可还没到得心应手,如鱼得水的程度。” “届时当不好家,奴婢德不配位,被人诟病事小。若因此连累娘娘被人耻笑,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跟在娘娘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明白纵使男子是良配,女子也要自立的道理。 周翰林是个好人,可芙蕖不敢赌。 就算一开始,他对她百般呵护,但她如果尽不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无法替他打理好后宅,或许还会因此让他在京中被人嘲笑。 届时……周翰林对她的感情,又还会剩下多少呢? 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放着高门贵女不要,娶了一个宫女? 种种原因结合起来,芙蕖缓缓朝沈知念跪下,一拜到底:“故而奴婢才想留在宫里,再跟着娘娘和肖嬷嬷多学习几年。” 如此她才有信心,做好一位当家主母! 听完后,便连菡萏也说不出劝解的话了。 她起初还以为,芙蕖是舍不得离开娘娘和他们呢。原来除此之外,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难怪人人都说芙蕖稳重呢。 沈知念自然知晓,芙蕖说得句句在理。 她是重生而来,芙蕖却不是。 从前,芙蕖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家庶女的丫鬟,能成长到今日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沈知念看着芙蕖,认真道:“本宫知晓你言之有理,但七年委实太久了些。况且以你的聪慧,学习这些事,何须七年之久?” “这样吧,待你年满二十岁,本宫便做主放你出宫嫁人,且看周家等不等得这两年。” 芙蕖心头一暖:“奴婢都听娘娘的。” 沈知念示意菡萏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随即,沈知念便亲自修书一封,差人送去了周家。 晚间,南宫玄羽果然像白日说的一样,准时来了钟粹宫。 沈知念带着宫人在院子里迎接。 进了内室,两人说了几句话,帝王忽然道:“……你白日让芙蕖送去养心殿的汤,朕很喜欢。” “念念,你别只顾着关心朕,自己也要注意身子。” 沈知念一愣。 白天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让芙蕖去相看周钰湖,南宫玄羽竟误会了…… 沈知念当然不会傻到跟他解释,含情脉脉地望着帝王:“臣妾处理的不过是后宫琐事罢了,而陛下肩上担着的是天下万民。” 第1059章 协理六宫要做的事 当然有大喜事,而且还是大喜事! 难不枉她努力了这么久,南宫玄羽终于打算在今年除夕,封她为皇贵妃了! 皇贵妃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中宫之位,她已唾手可得! 哪怕沈知念向来沉稳,此刻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 当然,这是因为菡萏与芙蕖皆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在外面,沈知念可不会表现出任何异常,让人看出端倪。 不过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圣旨还未下,沈知念并没有透露,而是看向芙蕖问道:“周家可有回信?” 宫外的事,都是芙蕖负责联络。 听到沈知念问的话,芙蕖的脸倏忽一红:“回娘娘,今日一早,周家就派人送了信进宫。” 菡萏打趣道:“娘娘,您昨日才传消息出去,周家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回信了。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有多急切。” 芙蕖的脸更红了,心中却还有着一丝忐忑…… 为了能做好周翰林的妻子,她想在宫中多学习两年,如何主持中馈,迎来送往。可她并不知道,周翰林是否愿意等这两年…… 梳洗完,沈知念道:“把信拿过来吧。” “是。” 看完后,她的神色丝毫都不意外:“……周二夫人在信上说,周翰林刚刚入仕,正是为国尽忠的时候,于婚事不急。” “两年刚刚好。” 沈知念说这话的时候,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芙蕖。 芙蕖看着,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众人脸上也都是欣喜的笑容。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按照周翰林对芙蕖的喜欢程度,怎么可能不急? 这话不过是尊重芙蕖的意思,妥帖地为她着想罢了。 一时间,菡萏他们都围在了芙蕖身边,七嘴八舌说一些恭喜的话。 芙蕖与周钰湖,便正式开始走定亲的流程了。 事情传开后,哪个宫女不羡慕芙蕖有这样的好福气。 最重要的是,宸贵妃娘娘愿意为她打算、撑腰啊! …… 长春宫。 若离的脸早就好了。 她毕竟比若即更懂庄妃的心思,脸恢复之后,便重新到了庄妃身边伺候。 不过若即也留下了。 听着宫里的传言,若离撇撇嘴,不屑道:“天底下的男人,哪个比陛下更好?” “宸贵妃娘娘若真疼爱芙蕖,何不想办法让她成为陛下的女人,同享富贵,而是要送她出宫?” “分明虚伪得很!” 哪像庄妃娘娘,一直在为她打算,只等找到机会,便让她向陛下献舞。届时,她若能入陛下的眼,可就是小主了! 芙蕖即便成了周翰林的正头夫人又如何?见到她了,还不是要行礼。 所以说,庄妃娘娘比宸贵妃娘娘好上一百倍。 就算宫女们都羡慕芙蕖,她若离也不必羡慕。 想到这里,若离似笑非笑地看了若即一眼:“若即,你说是不是啊?” 庄妃想将若离献给陛下的事,在长春宫已经不是秘密了。若即自然知晓,若离问这句话的深意。 不过是炫耀罢了。 若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道:“我不敢编排宸贵妃娘娘和芙蕖。” “若离,你也少说两句吧。” 若离上次就是因为祸从口出,才被沈知念下令掌嘴,脸被打成了猪头,给了若即上位的机会。 即便若即是在好心劝她,若离还是觉得对方话里有话,脸上当即闪过了一丝恼怒。 不过同是庄妃的陪嫁,若离也不好在明面上对若即做些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 等着吧! 等她成了小主,跟若即的身份就有着天差地别了。届时她想收拾这个小蹄子,还不是顺手的事! …… 钟粹宫。 协理六宫四个字听起来简单,实际上,沈知念手握大权,每日需要处理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这原本是受皇帝信任的高位妃嫔,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务。但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沈知念说是协理,其实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一要处理日常政务,统筹六宫运行。 隔三差五,沈知念会在清晨召见各处的管事嬷嬷、女官,以及管事太监,听他们汇报事务。 如人员动向、器物损耗等。并下达当日的指令,比如某处宫殿需要修缮、准备重大的节庆。 然后看账本,批阅宫里的文书。 各宫提交的用度清单、人员调配的申请,必须经过沈知念的同意。 如果有超出常规的开销,例如某个妃嫔宫里申请份例外的绸缎、炭火等,也需得到沈知念的应允,内务府才会发放。 然后安排专人,在每日午后巡视重点区域。比如御膳房、库房、各宫院门。检查膳食安全和物资储存,避免有人下毒,防止霉变。 二要管理后宫的人员与秩序。 如有妃嫔违反宫规,则对她们进行训诫、惩罚。情节严重者,上报帝王裁决。 调解嫔妃间的矛盾,如争风吃醋、物资分配冲突等,维持后宫的和谐。避免闹出丑事传出去了,影响皇家颜面。 宫女、太监的调配与奖惩,也在沈知念的管辖范围。 虽说高位妃嫔如果喜欢某个太监和或宫女,将他们要到自己宫里伺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必须将事情汇报给沈知念,得到她的同意。 当然,这样的小事,沈知念一般情况下不会拒绝。 她还要指派嬷嬷,定期考核宫女的针线、礼仪等技能。对表现优异者进行晋升或赏赐,对失职者进行处罚。 三要管理后宫的财务与资源。 这也是最重要的。 毕竟不管在哪里过日子都需要银钱。 为什么宫妃都渴望得到宫权?因为没人喜欢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啊! 首先是各宫的用度与审核。 内务府的人每个月都会按位分,分配各宫嫔妃的月例银子、绸缎、食材等等。并核查各宫申领记录,防止浪费或贪污。如严查胭脂水粉、炭火的消耗量之类。 遇节庆,比如帝王生辰、新年等,他们还要负责后宫赏赐物品与分发。 最后将账本呈给宸贵妃娘娘过目。 四要侍奉帝王。 帝王每日的膳食菜单,虽是由御膳房负责的,但他们也需要将重要的事情,向沈知念汇报。 第1060章 大权在握的好处 沈知念需根据太医的建议,合理安排膳食。比如帝王上火时,叮嘱御膳房少用辛辣。亲自或指派信任的宫人,往养心殿送汤水、点心。 虽说后宫的女人侍寝,是由帝王翻牌子,沈知念亦有权力处置她们的绿头牌。 她需兼顾各宫的平衡,避免有人连续多日侍寝引发嫉妒。并让敬事房的人记录妃嫔侍寝的时间,以备查验是否有孕。 五要调和妃嫔的关系。 沈知念需定期召见高阶嫔妃到钟粹宫议事,听取她们对后宫管理的建议,同时委婉提醒她们,不得私下结党。 如果有某个妃嫔繁宴请他人,则需留意。 除此之外,沈知念还要对受宠或失宠的嫔妃进行安抚。 受宠者,需告诫切勿骄纵;失宠者,需赏赐物品以示关怀,防止其因怨生乱。 六要应对后宫的突发事件。 比如有嫔妃遇到急病,或难产、感染瘟疫等,沈知念需立即召集太医,并协调其他宫室腾出偏殿安置。同时封锁消息避免恐慌,事后需将详情上奏帝王。 又比如,沈知念发现宫人有谋逆、泄密等重大罪案,需先控制人证物证,再奏请帝王定夺,不得擅自处置。 如果帝王出巡,或居住在圆明园,沈知念需定期派人递送后宫奏报。要是遇到紧急事务,可先行处置。 七要代行部分皇后职权。 如和帝王一起代表大周接见外邦使臣等等。 最后便是自我约束。 身为实际上的后宫之主,沈知念需以身作则,统率妃嫔,为帝王分忧。 也要约束家族,避免家族借势干预朝政,被言官弹劾。 每日需要忙的事虽多,但沈知念喜欢,甚至享受这种六宫大权尽在手中的滋味! 如若不然,且不说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不容易,对后宫没有掌控,只怕哪天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在争。 不仅争帝王的宠爱,更争宫中的权力! 当然,纵使现在的后宫以沈知念为尊,她毕竟只是贵妃,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在有些地方还是存在着限制。 比如实行重大决策,如处死低位宫嫔、更改宫规等,必须奏请帝王批准,不得擅自专权。 涉及高位妃嫔,尤其是家世显赫的妃嫔时,需格外谨慎,避免引发政治风波。 还要讲究平衡之道,需在立威与怀柔间拿捏分寸。过于严苛易被指善妒、跋扈,过于宽松则会导致管理涣散。 既要展现威严以服众,又需避免越权触怒帝王。处理宫务得当可以获宠,但也可能因权力过大引发猜忌…… 总结起来就是—— 沈知念要做具体事务的管理者,也要成为皇权在后宫代表。每日的行程充满琐碎细节,又暗藏政治博弈。 当然,协理六宫繁琐归繁琐,但带来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第一,沈知念是后宫事务的实际主宰者,可直接提拔或降黜宫女、太监。 如将贴身侍女升为掌事宫女、任免高阶女官,甚至能影响嫔妃位份的升降。比如以德行有亏为理由,奏请帝王将其降级。 而且日常事务,沈知念无需事事奏请帝王,可掌控后宫物资的分配。 例如将江南进贡的新茶,优先赐给看得顺眼的嫔妃;确定宫宴的流程,有权力指定某个低位宫嫔献舞,从而抬举她们;甚至对嫔妃间的纠纷,拥有最终裁决权。 还有,沈知念专属的“宸贵妃之宝”印信,可用于签署后宫文书。除了极为重大的事件,她的指令效力等同于皇后懿旨! 第二,沈知念在物资上享有特权。 因着协理六宫,地位非凡,她居住的宫殿可使用更高级的陈设。比如金丝楠木家具、缀着东珠的屏风等。 服饰用度也可以突破贵妃等级的限制,佩戴凤纹头饰,只需去掉正中间的凤凰即可。 每日的膳食标准,向皇后靠拢,可享用水陆八珍。钟粹宫的小厨房做的膳食,远超普通贵妃的例菜数量。 还有,地方官员或藩属国进贡的珍稀物品,如南海珍珠、西域香料等,需要让沈知念优先挑选,剩余的再按位份分配。 第三,沈知念拥有了更多政治资本。 妃嫔协理六宫,意味着家族地位水涨船高,父兄可获帝王额外恩宠。如晋升官职、赏赐爵位等。 形成后宫得势,故而前朝获利;前朝获利,她在后宫的地位便更稳的良性循环。 家族的女子入宫,也可获得更高起点。如沈家的女子入宫,可直接被封为贵人,不用像普通秀女一样,从答应、常在做起。 就像前年选秀时,姜庶人还是皇后,她的妹妹姜婉宁一入宫,就被封为了姜贵人,不知道惹得多少人艳羡。 最重要的是能得到帝王的信任! 第四,沈知念可以借此树立贤德形象,为将来铺路。 就像她这次这样,于后宫倡导节俭,在朝野和民间树立贤良淑德的形象。 甚至可将自己的管理后宫的理念,编纂成《内则辑要》等文献,流传后世。 还能打压对手。 可借整肃宫规之名,打击潜在敌人。 如以奢侈逾制为由,处罚受宠嫔妃;或以管理失职为由,罢免敌对派系的女官,巩固自身地位! 第五,可规避后宫倾轧的风险。 比如将武功高强的侍卫,调到自己宫外巡逻。 在各宫安插眼线,拥有独立的情报网。可提前察觉下毒、诬告等阴谋,降低被害的风险。 遇到危机,也有足够的权力保护自己。 若是宫中突发瘟疫,可优先获得太医、药材等。甚至有权下令封锁其它宫室,以保全钟粹宫的安全。 第六,就是情感和精神上的了。 协理六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与帝王男主外,女主内了。极易获得帝王的信任和情感青睐,宠爱还会少吗? 有了宠爱,侍寝必然频繁,生育皇子的概率也会提升,从而母凭子贵。 所有妃嫔与宫人,皆跪倒在沈知念脚下,在等级森严的后宫,她获得了独一无二的尊崇! 第1061章 沈知念计划生二胎(94万打赏值加更) 但沈知念最看重的是—— 协理六宫,乃是后宫嫔妃通往权力巅峰的关键跳板! 得到的物质与优待只是次要的,重点是相当于在为封后铺路! 如若不然,柳时清当初被剥夺协理六宫之权时,反应也不会那么大了。 沈知念坐在主位上,在心中仔细盘算着。 到了今年除夕,她进宫也才两年多。正常情况下,南宫玄羽如果说要将她封为皇贵妃,定会引得群臣反对。 毕竟后宫比沈知念资历更深,家世更好的妃嫔,还有好几个呢。 然而沈知念协理六宫这么久,将宫里的大小事宜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她的功劳与资本! 不过……沈知念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还不够。 她好不容易才一步步勾得帝王的心,让他将她视为妻子的人选,必须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如今沈知念已有了四皇子傍身,若再多一个孩子……此事就稳了! 而且……何止深宫惊险,夺嫡之路更是九死一生。阿煦如果能多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也能多一份助力。 血脉亲情,是世间最深的羁绊。他们将来也会不那么孤单。 想到这里,沈知念低头看着手腕上有避孕功效的手镯,美眸微微眯起。 片刻后,她对小明子道:“去太医院传唐太医过来。” “是!” 不多时,唐洛川便到了。 主殿的香炉中燃着名贵的香料,冒出的一缕缕青烟,在雕花窗棂透进的残阳里蜿蜒,将空气织成一片朦胧的纱。 “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唐洛川穿着一袭太医锦袍,衣袖上的暗纹随他躬身的动作轻晃,像一尾沉在水底的鱼,泛着清冷的光。 他的眉眼生得极俊,却被低垂的眼睑压着,长睫在眼下投出青影,似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只是周身的气质偏阴郁,为他的声音添了几分低沉之感。 沈知念淡声道:“不必多礼。” “谢宸贵妃娘娘!” 唐洛川恭敬地问道:“不知娘娘今日传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沈知念摩挲着手中的镯子,直截了当道:“本宫生下四皇子后,暂且不想有孕,便让你替本宫制了这镯子。” “如今本宫想再度怀上皇嗣,只需将它摘了便行吗?” 听到这话,唐洛川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神幽暗,没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他低着头,语气依旧保持着平静,如实道:“回娘娘,这镯子虽然能避免您怀孕,却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您的体质极易有孕,只需将它摘下,很快便能得偿所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微臣会再开一副方子,为娘娘调理身子。” 沈知念点点头,当着唐洛川的面摘下了手中的手镯:“那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是。” 唐洛川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这时,芙蕖恰好办完一件事从外面回来,在钟粹宫门口和唐洛川相遇。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前她的脑海里,总是会忍不住浮现出唐太医的身影。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娘不传唐太医来钟粹宫,她就没想起过这个人了…… 今日见面,她的内心竟古井无波,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芙蕖按照宫规福了一礼:“奴婢见过唐太医。” 唐洛川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听闻芙蕖姑娘已与周翰林定亲了?” 说起此事,芙蕖的耳根染了一层薄红:“是。” 唐洛川语气真诚:“恭喜。” “谢唐太医。” 寒暄过后,两人就此分开,谁都没有回头。 心腹们已经知晓,沈知念准备再次怀孕了。 肖嬷嬷赞同地点头:“……在宫里孩子越多,宠爱就越多,娘娘再多生个孩子傍身也是好的。” 还有就是……幼儿易夭折,哪怕是在皇家也是如此,娘娘只有一个四皇子可不够。 当然,即便这是事实,肖嬷嬷也不敢把如此晦气的话说出来。 林嬷嬷笑着道:“以后就有人跟四皇子作伴了。” 菡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娘娘,您是喜欢皇子,还是喜欢公主啊?” 左右娘娘现在已经有了四皇子,再生一个小公主岂不是更好? 沈知念无奈地摇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怎么都兴奋起来了?” 菡萏笑道:“唐太医早就说过,娘娘是极易有孕的体质。以娘娘的宠爱,再度怀上皇嗣不是迟早的事吗?” 沈知念微微一笑,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时机。 一来,可以为除夕之夜晋封皇贵妃增加筹码。 二来,如今宫里春贵人也有孕,众人不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三来,以沈知念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对后宫的掌控,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谁知道他们正说着话,小周子忽然面色凝重地从外面跑了起来,焦急道:“娘娘,不好了,春贵人出事了!” 沈知念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小周子道:“具体情况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水溪阁的人刚才匆匆跑去太医院,说春贵人不好了……” 春贵人身怀有孕,事关重大。沈知念协理六宫,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当即起身往外走去:“传本宫的肩舆。” “是!” 虽说春贵人就算生下了孩子,也不可能继承大统,但有一个孩子傍身,总比没有好。 故而春贵人的这一胎,宫里也有很多人关注,当即就有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 长春宫。 若离兴致勃勃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太好了,春贵人终于出事了!” “奴婢早就说过,宫里怎能有一个血脉不纯的皇嗣,没想到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 庄妃皱起眉头,警告地看了若离一眼:“慎言!” “春贵人腹中的那也是陛下的孩子,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有几个脑袋够砍?!” 若离终于反应过来了,当即吓得脸色一白:“是……” 庄妃这才问道:“春贵人出什么事了?” 若离摇摇头:“奴婢一听说消息,马上就来向您汇报了,还不清楚呢。” 第1062章 春贵人中了雪蚕蜕 庄妃起身往外走去,手握佛珠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阿弥陀佛!”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春贵人腹中的皇嗣有没有异族血脉,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本宫只希望他们母子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若离感叹道:”娘娘,您如此为春贵人着想,她未必会领情呢。” 庄妃温声道:“无论她领不领情,人在做,天在看,本宫还是要为春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祈祷。” 两人正说着话,大公主好奇地迎了上来:“母妃,韫儿刚刚听你们说起春娘娘,她怎么了?” 春娘娘对她那么好,只是这段时间春娘娘有孕,母妃就不让她去水溪阁玩了。 她心中很挂念春娘娘呢。 庄妃摸摸大公主的脑袋,温柔道:“母妃现在也还不清楚,先去水溪阁看看,你好好待在长春宫。” 大公主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该过去添乱,点了点头道:“是。” 望着庄妃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公主眼中满是担忧。 春娘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 养心殿。 李常德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汇报道:“陛下,出事了!” “水溪阁的人来报,春贵人刚才突然吐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奏折,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春贵人怎会突然如此?” 李常德握着拂尘,面色焦急:“奴才也不知道……” 南宫玄羽起身往外走去:“去水溪阁。” “是。” 帝王抵达水溪阁的时候,沈知念的仪仗恰好也到了。 她从肩舆上下来,朝南宫玄羽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示意沈知念免礼,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不多时,庄妃、雪妃、璇嫔、王嫔,以及其他宫嫔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不管她们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关切、担忧的神色:“好好的,春贵人怎么会突然吐血?” “难道是中毒了?” “太医来看过了吗?” “究竟是谁要害春贵人?” “……” 这些女人在这里叽叽喳喳,实在吵得他头疼,南宫玄羽冷冷道:“都给朕肃静!” 众人瞬间噤了声,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讪讪。 南宫玄羽抬步朝内室走去,沈知念紧跟其后。 王嫔皱着眉头,心中涌起了隐隐的不安。 她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小田子道:“这个异域贡品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本宫宫里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只怕难辞其咎……” 小田子也很不解:“应该不至于吧……” “宫里谁不知道,孩子才是倚仗。春贵人就算跟您不对付,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啊……” 话虽如此,可王嫔心中还是萦绕着一阵不安的感觉。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终于—— 乔太医命人喂春贵人喝下汤药,又仔细为她把了把脉,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看向春贵人。 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这张五官立体的脸上,萦绕着一丝丝痛苦之色,嘴唇也透着不正常的紫色。 沈知念心中瞬间就想起了雪蚕蜕。 从发现它开始,她就一直警惕着,然而后宫一直风平浪静。 如今琐事繁多,沈知念都快把雪蚕蜕的事暂时排在后头了,没想到春贵人就出了事。 她如果是中毒了,是否与雪蚕蜕有关? 这时,帝王沉声问道:“春贵人腹中的皇嗣如何?” 乔太医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回陛下,春贵人这是身中剧毒……” “虽说老臣及时喂她服下了解药,但春贵人如今还没完全脱离危险。皇嗣是否能保住,微臣无法保证……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乔太医一边说着,一边磕头。 南宫玄羽的脸色变化莫测,冷冷地问道:“好好的,春贵人怎么会中毒?!” 众人眼中也满是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至此,沈知念心中已经确定得七七八八了。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已让小周子悄悄将雪蚕蜕放到了水溪阁。 如若不然,春贵人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转眼就从钟粹宫搜出了雪蚕蜕,她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迎香跪在地上,含泪道:“回陛下,小主午后用了一碗莲子羹,忽然就感觉腹痛,然后吐血了……” “究竟是谁要害小主和小主腹中的皇嗣?求陛下做主!” 所有涉事的宫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乔太医刚才忙着救治春贵人,这时才有时间查验那碗莲子羹。 他将银质的汤勺放置进去,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上面果然变得漆黑无比。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乔太医又细细查验了一番,才得出结论:“启禀陛下,春贵人所中之毒,和这碗莲子羹里的毒素乃是一样的!” 春贵人对南宫玄羽来说还有大用处,他自然不允许对方就这么死了。 况且春贵人身怀有孕,他若不彻查此事,严惩作恶之人。日后众人上行下效,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谋害皇嗣了? 南宫玄羽沉声道:“传苏全叶!” “是!” 帝王看向乔太医,面色冷凝地问道:“春贵人中的是什么毒?” 乔太医如实道:“回陛下,是一种叫‘雪蚕蜕’的剧毒!” “中毒之人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感觉喉间腥甜,心腹绞痛如虫噬,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所幸微臣曾在医书上,看过关于此毒的记载,知道用冬至日采集的冰珀磨粉,混以牛胆内结石磨成粉,便可解毒,这才及时将春贵人救了回来。” “若是再晚一些,春贵人和腹中的皇嗣,只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听到这话,妃嫔们的脸色都是一变。 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天……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剧毒?!” “究竟是谁要杀了春贵人?!” “还好乔太医医术高明,不然春贵人和皇嗣这次真的危险了。” 第1063章 她只需要看戏就行了 庄妃用帕子捂着嘴,一脸后怕:“深宫禁苑,怎会出现这样的剧毒之物?” “臣妾并非不将春贵人与皇嗣的安危放在心上,只是实在忍不住庆幸,还好此次出事的是春贵人。若是有心人将这样的毒药下在了陛下身上,臣妾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听到这话,南宫玄羽面色一沉。 沈知念的美眸微微眯起。 庄妃这话不就是在暗示,她协理六宫,宫里却不知不觉出现了这样的毒药,她难辞其咎吗? 沈知念只觉得可笑。 说是这么说,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皇宫有这么多人,哪怕是帝王,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管得过来。 沈知念并没有顺着庄妃的话请罪,而是望着南宫玄羽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查出此事究竟是谁做的,宫里是否还有剩余的雪蚕蜕。” “否则这样骇人听闻的毒药留在宫中,便是极大的危险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宸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谁不怕死? 凶手今天能用雪蚕蜕害春贵人,明天就能害她们。 还是早早把人抓到,让人安心一些。 璇嫔也听出了庄妃的弦外之音,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庄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宸贵妃姐姐协理六宫,将宫里管理得有多好,谁看不到? 就连朝堂上那些原本对宸贵妃姐姐不满的老臣,如今都开始夸赞她了。庄妃娘娘是觉得大家的眼光,还没有她一个人好吗? 今天的事,最好别牵扯到宸贵妃姐姐身上,否则……她定然会不客气! 终于,苏全叶匆匆赶了过来,跪地恭敬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宸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望着他,冷冷道:“今日的事,务必给朕查清楚!” “是!” 来水溪阁的路上,苏全叶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当即便带着人调查起来。 忽然,迎香扑到床边,惊喜道:“小主,您醒了?!” 春贵人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还有些迷茫……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摸着自己的肚子,紧张地问道:“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齐太医连忙上前为她把脉,安抚道:“请春贵人放心,皇嗣暂时无碍。” “只是您刚刚中了毒,身子十分虚弱,不可再激动了啊!只有好生养着,这个孩子才有可能保下来。” 听着这话,多少宫嫔的眸色都闪了闪。 哪怕春贵人的孩子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但能怀上皇嗣,便是天大的福分。谁不羡慕、嫉妒呢? 一些心理阴暗的人,甚至在心中想着,为什么春贵人今天的运气这么好,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还在。 若是就这么没了就好了。 反正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春贵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虚弱地问道:“中毒?” “我是中毒了?” “怎么回事?是谁要害我?” 迎香跪在床边,双眸含泪:“小主,乔太医说您是中了一种叫‘雪蚕蜕’的剧毒。但请您放心,陛下已经命苏公公在彻查此事了,定会找出凶手,还您一个公道!” 春贵人的目光落在了南宫玄羽身上,那双娇媚的眼睛里,涌出了一层泪水:“陛下,是谁要害嫔妾?” 南宫玄羽安抚道:“你放心,无论是谁要害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朕都会严惩不贷!” 春贵人依旧很虚弱,看帝王的眼神却满是信赖:“嫔妾相信,陛下一定会保护好我们母子的。”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很显然,今日的事,是那个将雪蚕蜕放在钟粹宫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作妖了。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想毒害春贵人,然后嫁祸给她,来个一箭双雕? 还是春贵人自己安排了这出好戏,试图拉她下水? 雪蚕蜕剧毒无比,若是救治不及时,极有可能一命呜呼。哪怕及时服下了解药,谁都不能保证,腹中的孩子一定会没事。 按理说,春贵人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应当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冒这么大的险。 但沈知念两世为人,早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 世间有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牺牲自己性命的母亲。 也有完全不把孩子当回事,恨不得将孩子敲骨吸髓,榨干一切利用价值的母亲。 所以,沈知念不会因为这一点,就撇清春贵人的嫌疑。 不管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她只需要看戏就行了,反正无论如何都查不到钟粹宫。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所有人都在各怀心思地等待着。 期间,春贵人由于身体实在太虚弱,昏睡过去了一次。 但没过多久就醒来了。 终于—— 苏全叶带着查出的结果,向帝王汇报:“……启禀陛下,奴才带慎刑司的人,调查了御膳房给春贵人熬莲子羹,以及所有接触过食材的人,都没发现异常。” “最终查出最有嫌疑的人,是水溪阁的宫女星儿!” 春贵人诧异道:“星儿?怎么会是她?” “苏公公,你是不是搞错了?” 苏全叶挥手,示意人将星儿带了上来。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毒害小主啊!” “小主,求您相信奴婢!” 春贵人看向南宫玄羽,讶异道:“陛下,星儿服侍嫔妾一向周到,对嫔妾也忠心,怎么会是下毒之人?” 一名宫嫔道:“春贵人,大周有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这个宫女是不是心怀鬼胎?” 星儿依旧在不停地摇头:“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南宫玄羽示意苏全叶继续说下去。 苏全叶道:“根据其他人的证词,今日莲子羹熬好后,是星儿与水溪阁的另一名宫女,圆儿,一起拿回来的。但中途,星儿找借口支开了圆儿。” “除此之外,其他人接触莲子羹的时候,皆有人在旁边。” “故而奴才推测,星儿是最有可能对春贵人下毒的人。” 苏全叶说这话的时候,圆儿也被带了过来。 第1064章 璇嫔讽刺庄妃(171万票加更) 水溪阁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伺候的宫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深知,一旦皇嗣有什么事,等待他们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圆儿被慎刑司的人带上来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颤抖个不停。 苏全叶望着她,冷冷道:“把你刚才交代的事再说一遍!” “是。” 圆儿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实道:“小主今早说想吃莲子羹,奴婢就去吩咐御膳房的人做了。” “到了中午时分,奴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和星儿一起去御膳房取小主的莲子羹。” “回来的路上,星儿忽然说小主有孕后,口味有了些许变化,不知这莲子羹熬得够不够甜,让奴婢再去御膳房取一些蜂蜜。届时若小主想吃得更甜一些,便可及时加进去。” 苏全叶又看向了星儿:“她说的是真的吗?” 星儿磕着头道:“是真的。” “但奴婢说的也是事实啊……” “奴婢只是担心,小主会觉得莲子羹不够甜,才让圆儿回去取蜂蜜的。” “奴婢真的没有趁机在莲子羹里下毒啊!求陛下明鉴!求小主明鉴!” 春贵人看着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眉头轻轻皱起:“圆儿和星儿说得不错,我有了身孕后,的确喜欢吃甜一些的东西。” “如此一来,星儿让圆儿回去取蜂蜜,实属正常。这并不能说明,她就是在莲子羹里下毒的人吧?” 王嫔讥讽地看向春贵人:“苏公公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其他人接触莲子羹的时候,旁边都有人在,只有星儿一个人,跟莲子羹单独相处过。不是她还能是谁?” “平时也没见你是多悲天悯人的人啊,这回怎么一个劲心疼起宫女来了?” 这个异域贡品在这里装什么善良,以为自己是庄妃吗? 春贵人平白被王嫔呛了一番,一张虚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委屈之色:“王嫔娘娘,您没有做过亲生母亲,又怎会懂嫔妾的心情?” “嫔妾如今怀着孩子,自然不愿枉造杀孽。如若不然,老天爷看着呢,万一嫔妾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春贵人这话说得情真意动,不少人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 哪个母亲怀着身孕的时候愿意造杀孽?春贵人也是在为腹中的孩子积德,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 不然有人因此事枉死,折了皇嗣的福气可怎么办? 王嫔冷哼了一声:“本宫是没做过亲生母亲,可三皇子对本宫来说,就是本宫的亲儿子。若有人敢谋害他,本宫定会不惜一切查出真相,让作恶之人付出代价!” “哪会像春贵人这样,装出一副菩萨样。” 春贵人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迎香顿时哭着对王嫔道:“王嫔娘娘,平日里,您想怎样都没关系,但我们小主现在的身子真的很不好。太医说了,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小主吧……” 这话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王嫔平时仗着自己是一宫主位,没少磋磨春贵人。 王嫔顿时脸色一变:“……你!” “够了!” 南宫玄羽不耐地扫了王嫔一眼,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对苏全叶道:“将星儿拖去慎刑司严加审问,务必要查出真相!” “是!” 立刻有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钳制着的星儿,将她往外面拖去了。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不停地哀求道:“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谋害小主!” “求陛下饶命!!!” “小主,您救救奴婢啊……” 随即便有机灵的小太监,将星儿的嘴堵住拖了下去。 其他宫人看着这一幕,皆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他们的命是不值钱的。 若是查不出莲子羹里的毒是谁下的,只怕水溪阁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一直沉默着的雪妃,看着春贵人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乔太医,春贵人的孩子可保住了?” 雪妃不过问后宫的事,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若真的是聋子般,她也不可能活得到现在,更别说稳坐妃位了。 虽说雪妃一直都清楚,春贵人是个不安分的,可不管怎样,稚子无辜。 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但她们是真的担心春贵人的孩子,还是别有深意,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乔太医拱手道:“回雪妃娘娘,春贵人的孩子暂且无碍,只是接下来,务必要小心再小心!” “经此一事,春贵人伤了身子,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了。” 雪妃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庄妃却双手合十,欣慰道:“阿弥陀佛,老天开恩!” 看着庄妃的虔诚的模样,若离感动道:“春贵人,您是不知道,来长春宫的路上,我们娘娘一直在为您和皇嗣祈祷呢。” 春贵人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面上却是感动之色:“那真是多谢庄妃娘娘了。” 恐怕庄妃这个笑面虎,比谁都想看到她倒霉吧?在这里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实在是恶心! 也就是她现在的目标是宸贵妃,腾不出手收拾庄妃。否则不用晋王殿下发话,她下一个想除掉的,便是庄妃这个恶心的女人! 璇嫔可没忘记,庄妃刚才一来,就在陛下跟前上一眼药。暗指宫里出现雪蚕蜕,是因为宸贵妃姐姐管理后宫不力。 当即,璇嫔讶异地看向了庄妃:“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庄妃娘娘刚才不是还说,庆幸此次出事的是春贵人吗?怎么一转眼,就说您一直在为春贵人和皇嗣祈祷了?” “这倒弄得臣妾有些迷糊了……” 意思不就是庄妃两面三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虚伪得很!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清楚庄妃的真面目,璇嫔简直是说出了她们的心声啊! 也有几人诧异地看了璇嫔一眼。 她虽晋为一宫主位了,但在宫里一直谨小慎微,从不得罪任何人。 今日怎么当着庄妃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像璇嫔平时的处事风格。 第1065章 他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念念 璇嫔扬着下巴,一点都不带怕的。 她确实不喜欢惹事,也不想给宸贵妃姐姐添麻烦。只想在宫里抚养着六皇子,时不时去钟粹宫给宸贵妃姐姐弹琵琶解闷,过着悠闲自在的小日子。 所以旁人怎么针对她都无所谓,她可以忍耐,却唯独不能冒犯宸贵妃姐姐! 宸贵妃姐姐对她那么好,她如果不能护着对方,岂不是不懂知恩图报? 换成其他人被璇嫔这样戳穿,定会恼羞成怒。 庄妃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同为后宫的姐妹,本宫怎么可能希望春妹妹出事?” “只不过相比起来,本宫更在意陛下的龙体。” 这话倒是没错。 后宫的女人就算再金贵,也比不过陛下。 庄妃的位分毕竟比她高,璇嫔也不好做得太过,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殊不知庄妃没生气,若离站在她身后却气得不行。 从前娘娘为四妃之一时,璇嫔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连跟娘娘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她以为攀上了宸贵妃这根高枝,就能前途无忧了?居然还敢讽刺娘娘! 也就是娘娘脾气好,换成她,非让人把璇嫔拉下去掌嘴不可! 星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哪受得住慎刑司的刑罚?很快就将所有事情,都招了个干干净净。 苏全叶将她的供词呈了上来,汇报道:“……启禀陛下,星儿对毒害春贵人的事供认不讳。” “她说是有人许以重利,将雪蚕蜕交给了她,让她趁机下在春贵人的饮食中。若能将春贵人与皇嗣一并除去,便再好不过!” 听到这话,春贵人脸色一白,既害怕,又愤怒:“星儿居然真的背叛了我……” “是谁?是谁要害我?!” 沈知念对此事并不意外,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她就静静地看着,这出戏接下来要怎么演下去。 一时间,内室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指使星儿的人是谁?” 苏全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道:“回陛下,据星儿交代,幕后之人狡猾得很,每次都是隔着花丛与她见面,从未让星儿看到过他的真面目。故而星儿也不知道,那个指使她的人究竟是谁……” “这是奴才根据星儿的供词,从她床底下的墙砖里搜出来的银票。” 春贵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对星儿那么好,没想到她为了一点利益,居然背叛了我,要害我和我孩子的性命……” 众人也忍不住感叹:“这就是财帛动人心啊!” “一个宫女,以为自己收了钱害主子,还能活着享受这些银子吗?真是眼皮子浅的东西!” “星儿若不是眼皮子浅,也不会被人利用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她?” “……” 然而就像苏全叶说的,收买星儿的人,从未展露过自己的真面目。宫里有无数宫人,一个个查,就算查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得到结果…… 春贵人苍白着一张小脸,捂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呜呜……陛下,嫔妾自从怀孕后,就一直在水溪阁安心养胎,深居简出。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竟有人处心积虑,要除掉嫔妾……” “嫔妾听说雪蚕蜕这种毒药,服下后不出一盏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 “那人的心肠竟如此歹毒,求陛下一定要为嫔妾和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南宫玄羽冷眼看向了苏全叶:“朕让你查,你就只查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苏全叶连忙告罪:“请陛下息怒,奴才早已命人去调查星儿的背景,以她最近与什么人来往过了。” 这时,慎刑司的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附在苏全叶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完后,他诧异地看了沈知念一眼,脸色更白了。 宫里这些活祖宗,怎么一日都不消停?他得罪了谁,都容易死无葬身之地啊…… 苏全叶现在越发羡慕李常德了。 为什么他天天提着脑袋当差,李常德却能跟在陛下身边吃香的,喝辣的? 然而现在想这些事也没用,苏全叶只能颤颤巍巍道:“陛下,还、还有一事……” 南宫玄羽不耐道:“讲!” 苏全叶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落下,深吸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道:“据调查,事发前,星儿曾数次趁着夜色,到钟粹宫附近徘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沈知念却丝毫不慌,对上春贵人愤怒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春贵人听了这话,是觉得星儿乃受了本宫指使吗?” 春贵人咬着牙,压下心中的不甘:“嫔妾不敢……” “可谁知道星儿大晚上在钟粹宫附近鬼鬼祟祟,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人诧异道:“这么说,星儿刚才交代,不知道将雪蚕蜕交给她的人是谁,很有可能是在故布疑阵,想护住她真正的主子了?” 连后宫这些娘娘、小主们都能想明白的事,苏全叶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陛下和这么多主子都在这里等着,他才在审问出结果的第一时间,将星儿的供词拿了过来。 南宫玄羽的面色漆黑如墨。 他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念念。 但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帝王,他处事必须公允。 南宫玄羽已经没有耐心,等慎刑司再次审问了,沉声道:“将那个贱婢带过来!” 苏全叶应了声“是”,立刻让慎刑司的太监去办了。 很快,星儿就被人押了过来。 此时,她的衣衫上沾满了血迹,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跟之前被拖下去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到这一幕,有胆子小的吓得面色惨白。 还有人嫌恶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星儿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奴婢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犯下了大错……”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啊!” 春贵人失望又痛心地望着她。 第1066章 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给你一个痛快 “星儿,本小主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做出了这样的事……” “我身怀有孕,便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不愿水溪阁见血。你现在从实招来。本小主或许可以求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星儿心头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在顾忌何人,颤抖着不停地摇头:“小主,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收了旁人的银子办事,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何人让奴婢做的,奴婢已经什么都招了……” 春贵人看星儿的眼神满是失望:“你如此护着你身后的主子,就不怕祸及家人吗?” “你要知道,谋害皇嗣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若你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小主不念主仆情谊,不为你求情了!” 星儿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下意识看了沈知念一眼,却又飞速收回目光,跪着不停地磕头:“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自知财迷心窍,竟敢谋害皇嗣,罪不容诛,只求一死!” 话音落下,星儿咬着牙,猛然往旁边的柱子撞去! 南宫玄羽沉声道:“拦住她!” 幸好苏全叶手疾眼快,一把攥住星儿,将她推到了地上。 立刻有两个慎刑司的太监上前,牵制住了她。 春贵人痛心疾首地望着星儿:“本小主只是想让你交代幕后主使,你何苦寻死?” “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怕成了这样,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敢交代?” 殊不知因为星儿刚才的那一眼,许多人看沈知念的眼神,已经变得微妙起来了…… 南宫玄羽自然也看明白了星儿的暗指。 这件事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以帝王的疑心,定会有所怀疑。 但念念…… 可笑!以念念如今的地位,还需要害春贵人和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 有些事他虽明白,可泼在念念身上的脏水,终究会污了她的名声。 他已经决定在除夕之夜,将念念封为皇贵妃,也知届时会面临不少阻碍。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让任何人挡了念念的路! 所以,不仅不能堵住星儿的嘴,还要把所有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将真相呈于人前。 不然捕风捉影的流言,就算不会对念念造成实际上的伤害,也会为四个月之后的事增添一些阻碍。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冷冷地望着星儿:“说!是谁指使的你?!” “你若不想老实交待,朕自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你的嘴!” 感受到帝王周身恐怖的威压,妃嫔们都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在这时插嘴一句,更何况只是一个宫女? 星儿吓得面无人色,再也不敢隐瞒了,跪着朝沈知念爬了过去,哀求道:“宸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春贵人猛然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了沈知念:“宸贵妃娘娘,居然是您?!” “嫔妾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为何要害嫔妾啊?!” 庄妃眉头轻皱,讶异道:“怎会如此?” “臣妾相信宸贵妃娘娘不是这种人,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璇嫔下意识看了庄妃一眼。 庄妃把她的话都说完了,那她说什么? 但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区区一个春贵人,不成气候,宸贵妃姐姐有什么理由害她? 退一万步说,就算宸贵妃姐姐真想除掉春贵人,多得是悄无声息的法子,又怎会让事情闹得如此声势浩大? 庄妃恐怕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即便现在嫌疑集中到了她身上,沈知念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星儿:“你谋害皇嗣,乃是满门抄斩的死罪,便是让本宫负责此事,本宫也只会按宫规处置你。你为何要求本宫救命?” 这镇定的模样,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此事真的与她无关。 星儿依旧哭着摇头:“宸贵妃娘娘,奴婢不想再去慎刑司受折磨了,只想死得痛快点,求您给奴婢一个痛快吧!呜呜……” 从头到尾,星儿都没说这件事是沈知念指使的。 但正因为如此,她这样求沈知念,才给沈知念身上增添了许多嫌疑。 毕竟星儿刚才宁死都不肯交代,这时如果突然反口,说是沈知念指使她的,就显得太假了。 一时间,不少人看沈知念的目光都变得怀疑起来。 这……不会真的是宸贵妃娘娘,指使星儿做了些什么吧? 不然在场有这么多人,星儿为何不求其他人,偏偏只求宸贵妃娘娘?还不是笃定了宸贵妃娘娘会帮她。 只不过沈知念位高权重,这些人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敢明晃晃把话说出口。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怒意:“贱婢还敢攀咬旁人!苏全叶,将她……” “陛下。” 沈知念轻柔地打断了南宫玄羽。 这时,若慎刑司将星儿拖下去审问,不管审出的结果是什么,众人都会觉得星儿是被屈打成招。 毕竟宸贵妃和春贵人在帝王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所有人都知道。焉知不是帝王为了袒护宸贵妃,让慎行司审问星儿时,撇开与她的关系? 届时,幕后之人只需再推波助澜一番,沈知念善妒狠毒,谋害皇嗣,差点要了春贵人性命的流言,定会飞得街头巷尾都是。 所以,沈知念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于众目睽睽之下拆穿星儿,找出真正在幕后指使她的人! 对上沈知念温柔的目光,帝王心中的怒火瞬间消退了许多。 他懒得在一个贱婢身上浪费时间,不过是因为此事涉及念念和皇嗣,他才多过问几句。 既然念念有把握处理这件事,他便看她的。 沈知念缓缓上前,低头和星儿四目相对:“来,今日当着陛下和这么多妃嫔的面,你跟本宫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在场有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向本宫求助?” “你犯下了天理不容的罪,又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 星儿目光闪烁:“奴婢……奴婢……” 第1067章 沈知念在宫里的耳朵和眼睛(95万打赏值) 她已经在慎刑司受了这么多酷刑了,如今只想痛痛快快地死去,竟也不能。 星儿看沈知念的目光带了一抹怨恨:“宸贵妃娘娘,既然您不仁,就别怪奴婢不义了!” 话音落下,星儿拖着伤痛的身体,转过身朝南宫玄羽磕头:“陛下,奴婢愿意交代,只求您免了奴婢的酷刑。” “是宸贵妃娘娘!这一切都是宸贵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 “她协理六宫,位高权重,又许以重利。宸贵妃娘娘下的令,奴婢哪敢不听啊,呜呜呜……”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春贵人望着沈知念,眸中已经涌上了一层泪水:“宸贵妃娘娘,真的是您?!” “雪蚕蜕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要人命的毒药。从一开始,您就不只是想除掉嫔妾腹中的孩子,而是想连嫔妾一同除去……您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 璇嫔立即道:“这根本不可能!” 南宫玄羽怒视着星儿:“一派胡言!” “你这个贱婢,死到临头了还敢攀咬宸贵妃!” 沈知念却丝毫都不慌,眼中还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因为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原本还在想,今日的事,究竟春贵人也是受害者,还是这些事就是春贵人一手策划的? 故而沈知念一直观察春贵人的反应。 此刻,她心中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接下来,就是不知道春贵人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知念真的很期待呢…… 星儿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陛下,便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当着您的面说谎啊!” “将银票和雪蚕蜕交给奴婢的那个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奴婢看到他的脸,但奴婢认得他的声音,就是宸贵妃娘娘身边最信任的明公公!” “奴婢也知道,陛下宠爱宸贵妃娘娘。若是奴婢贸然将她供出来,只怕会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恐怕还会连累家人。” “奴婢原想着自己将这件事扛下,只求宸贵妃娘娘能给奴婢一个痛快。却没想到……宸贵妃娘娘如此无情!” 最开始,雪蚕蜕还是小明子和小周子,一起从钟粹宫的宫墙里发现的呢。对于沈知念的所有计划,他一清二楚。 猛然被星儿牵扯进来,小明子心中丝毫都不害怕。 这个贱婢以为自己能攀咬娘娘,殊不知所有事,娘娘都算计好了。 但面上,小明子依旧是一副惶恐的样子,上前跪在地上道:“陛下明鉴,奴才根本不认识星儿,更没有给毒药给她,让她谋害春贵人!” 反正已经招了,星儿索性豁出去了,指着小明子道:“明公公,您聪明是聪明,从未露脸过。可您的声音,便是化成灰奴婢也认得!” 庄妃眉头轻皱,一副惊讶的样子:“臣妾刚才还觉得,以宸贵妃娘娘的人品,应当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但这个叫星儿的宫女,说得振振有词,连将毒药给她的人都交代出来了……” “难不成此事,当真与宸贵妃娘娘有关?” 虽说宫里的许多人,都已经清楚庄妃的真面目了,但还是有不少人依旧依附着她。 一些是始终坚信,庄妃娘娘是宫里难得的好人,过往的种种事情,一定是宸贵妃娘娘诬陷她。 另一些人虽明白庄妃的本性了,可还是想在宫里找棵大树靠着。 听到庄妃的话,当即有人道:“这还不简单吗?将小明子和星儿都投入慎刑司,再严刑拷打一番,便清楚了。” “否则污了宸贵妃娘娘的清名,可如何是好?” 沈知念冷冷地看向了说这话的人,是个向来与庄妃交好的常在,似乎姓杨。 杨常在顿时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低声道:“嫔妾、嫔妾也只是不想因为两个宫人,让宸贵妃娘娘被人误解……” “若有得罪宸贵妃娘娘的地方,还请娘娘见谅。” 沈知念懒得跟这样的小角色计较,冷声道:“荒谬!” “若因为一个宫女的胡言,就可将本宫身边信任的太监,投入慎刑司审问。那多几个人攀咬本宫,本宫身边是不就无人可用了?” 沈知念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缓缓从庄妃及她身后的人身上扫过。 被沈知念看到的宫嫔,全部低下了头,没有一人敢跟她对视,更没有人敢反驳。 璇嫔立即道:“就是!” “若真是宸贵妃娘娘指使小明子,收买了星儿,又岂会让星儿有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她供出来?” “依臣妾看,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做局,意图诬陷宸贵妃娘娘,请陛下明鉴!” 春贵人的脸色越发苍白,看着沈知念,声嘶力竭道:“宸贵妃娘娘,大家也只是想让苏公公审问小明子,查明真相而已,您却如此袒护他。” “难道在您心中,一个太监的性命,比谋害皇嗣的真相更重要吗?!” “还是说……您是做贼心虚,所以不敢让小明子进慎刑司?!” 沈知念清楚,别说小明子没做过这些事,就算做了,以小明子对她的忠心,在慎刑司也不会交代任何事。 春贵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那么对方的目的,便不是将小明子屈打成招,而是想废了小明子! 他是后宫的包打听,也是沈知念在宫里的耳朵和眼睛。如此一来,她便会断掉一条臂膀! 沈知念岂会让春贵人如愿,冷冷地看向了她身旁的迎香:“说起来,比起小明子,最贴身伺候春贵人的人,更有嫌疑吧?焉知不是迎香这个贱婢,对你做了些什么?” “既然要审问,何不将她一并投入慎刑司,审个明明白白!” 春贵人面色微变。 她当然不是心疼迎香。 只是迎香也是晋王殿下培训许久,送进宫的人。若进了慎刑司,遭受九九八十一道酷刑,谁知道迎香会招出什么来…… 若是把晋王殿下也供出来,那就完了。 春贵人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反驳,只能捂着自己的肚子,楚楚可怜地看向了南宫玄羽:“陛下……” 第1068章 春贵人真正的目的 “您刚才说过,无论毒害嫔妾的人是谁,您都会为嫔妾和我们的孩子做主的……” “如今只是牵涉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您难道就要坐视不理吗?呜呜呜……” “陛下,嫔妾求求您了,查明此事的真相,还嫔妾和孩子一个公道吧!” “如若不然,嫔妾以后在后宫,真要如履薄冰了……”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春贵人的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痛得皱起了眉头。 迎香吓了一跳:“小主,乔太医说了,您不能情绪激动啊!” 乔太医立即上前,为春贵人施针:“春贵人,冷静!您一定要冷静!” “不然便是老臣的医术再好,也保不住皇嗣了啊……”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宠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竟连春贵人和皇嗣的安危都不顾了…… 又没人要对宸贵妃娘娘怎么样,只是想审问小明子而已啊! 沈知念清楚,南宫玄羽在意她,却不会在意一个太监的死活。 再让春贵人装下去,只怕小明子真的要进慎刑司吃苦头了。 “陛下,且容臣妾一辩。” 沈知念对南宫玄羽说完这句话,便看着春贵人,冷冷道:“你执意让人将小明子押进慎刑司审问,究竟是想查明被害的真相,还是想剪除本宫的臂膀,没人比你心里更清楚!” 春贵人下意识道:“宸贵妃娘娘这是欲加之……” 沈知念不给她狡辩的机会,直接打断道:“在宫里害人,总需要一个理由吧?” “春贵人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本宫让小明子指使星儿毒害你,这么做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春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道:“自然是因为嫔妾身怀有孕,宸贵妃娘娘容不下嫔妾,容不下这个孩子。” “笑话!” 沈知念眸中闪过了一丝凌厉之色:“且不说你月份尚浅,腹中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谁都不知道。” “哪怕是皇子,他有异族血脉,生下来了也不会对本宫造成威胁。” “既如此,本宫何须忌惮他,忌惮到了迫不及待,要将你们母子除去的地步?” 璇嫔跟着道:“就是!” “谁不知道陛下有多宠爱四皇子,宸贵妃娘娘至于如此忌惮你一个怀孕的贵人,甚至不惜一切要将你除掉吗?” 其他人也都回过未来了,不由得跟着点头。 虽说没有哪个做母妃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但春贵人所怀的孩子,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宸贵妃娘娘何必对她动手,脏了自己的手? 春贵人的这个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她们都能想明白的事,春贵人心里自然也清楚。 以陛下对宸贵妃的宠爱,她从来没指望过凭这件事,就能扳倒宸贵妃。 是晋王殿下被禁足前,跟她分析了后宫的局势。 如今陛下重用沈家,宸贵妃在宫里又受宠,四皇子更是深得圣心。 不出意外,陛下必然已经在心中,将宸贵妃视为下一任的皇后人选了。 一旦四皇子成为了中宫嫡子,离被封为太子还远吗? 一个国家有了皇后与储君,便会稳定许多,晋王殿下再想做乱就难了。 所以,她紧要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宸贵妃登上那个位置,把水搅得越混越好! 在春贵人的计划里,先是由星儿诬陷小明子。 只要小明子被拖去慎刑司审问,就算最终证明他是清白的,人也废了,宸贵妃便失去了一条臂膀。 紧接着,陛下的人会在钟粹宫,搜出她早已命人藏好的雪蚕蜕。 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宸贵妃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宸贵妃没有理由对她动手,可证据摆在这里。 反正春贵人真正的目的,也不是除掉沈知念,而是让对方的名声沾上污点。 一旦身上有了谋害皇嗣的嫌疑,宸贵妃就不可能被封为皇贵妃,更不可能登上皇后之位。她与晋王殿下的计划,就圆满完成了! 所以,宸贵妃不能怪她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宸贵妃与四皇子,挡了晋王殿下的路! 任何人站在宸贵妃的这个位置,她巴哈尔古丽都会毫不留情将其除去! 至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呵! 从始至终,她对这个孩子都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是厌恶。 她想生的,只有晋王殿下的孩子。 跟陛下的孽种,哪怕流掉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想到这里,春贵人掩去眼底的冷意,含着泪摇头:“是啊,嫔妾也不明白,明明嫔妾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对四皇子造成威胁,为什么宸贵妃娘娘就这么不容人呢?” “陛下……陛下……您固然宠爱宸贵妃娘娘,可嫔妾腹中怀着的,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您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旁人毒害我们母子,却无动于衷吗?呜呜……” 听着春贵人声泪俱下的控诉,南宫玄羽眼中一片漠然。 他自然相信念念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一万个人心中,就有一万个想法。 事情传开后,未必不会有人借此来攻讦念念。 这个紧要关头,念念的名声绝不容有瑕疵。 既如此,将人送去慎刑司仔细审问一番便是了。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冷漠地看向了小明子。 只是…… 一个太监的性命,固然算不得什么,但念念向来护短,小明子又深得她心。 若最终查出小明子是冤枉的,却在慎刑司遭了大罪,只怕念念要因此生气了。 回想起从前跟念念闹矛盾的那几次,南宫玄羽实在不想再经历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心不仅偏向了沈知念,连带着对沈知念身边的人,也爱屋及乌了。 一直沉默着的张常在,忽然道:“陛下,俗话说得好,捉贼要拿脏。” “此事是否与宸贵妃娘娘有关,一直都是星儿的片面之词,却没找到物证。” “嫔妾觉得像雪蚕蜕那样的剧毒,有人将它携带进宫,必然会留下痕迹。说不定您派人仔细搜一搜,就能找到线索了。” 第1069章 在钟粹宫什么都没搜到 “届时也好证明宸贵妃娘娘的清白。” 张常在说得情真意切,一副担心着沈知念,为她着想的样子。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还真会觉得,张常在是在为她好。 但雪蚕蜕在一开始是藏在钟粹宫里的,那么张常在的这番话,就值得深想了…… 沈知念的目光从张常在和春贵人身上扫过。 许久之前,她就知道张常在有问题了。 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想知道她背后人是谁,沈知念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让小明子派人暗中盯着对方。 张常在的确够沉得住气,这么久过去了,都没有展露出任何异常。 弄得沈知念都快以为,自己是不是误会她了。 现在看来,张常在或许和春贵人是一伙的,今天在这里一唱一和呢。 那她们背后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晋王! 对这个推测,沈知念竟有种并不意外的感觉。 既然她们都把戏台子搭好了,那她自然要陪着唱下去了。 沈知念冷冷地扫了张长常在一眼:“张常在的意思是要大搜六宫吗?”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侍卫们在妃嫔的房间进进出出,成何体统?搜宫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而且谁宫里还没有点小秘密啊…… 一时间,不少人都站出来反对:“陛下,不可啊!” “是啊。如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此事与其他人有关,若大搜六宫,弄得人心惶惶,只怕后宫上下都要不得安宁了。” “请陛下三思!” “……” 见自己简单的几句话,竟引起宸贵妃的责问,和这么多妃嫔的反对,张常在顿时有些惶恐:“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是嫔妾失言,请宸贵妃娘娘恕罪……” 庄妃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眸色深了深。 随心,她一脸温和道:“陛下,贸然大搜六宫,的确会引得人心惶惶。但事关皇嗣,不查清楚又不好。” “既然星儿说此事与宸贵妃娘娘宫里的人有关,不如派人去钟粹宫看看?若找不到证据,也可证明宸贵妃娘娘的清白。” 庄妃的话音落下,不少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搜钟粹宫,总比连她们宫里一起搜要好。 璇嫔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想反驳庄妃。 这件事不可能是宸贵妃姐姐做的,凭什么要宸贵妃姐姐自证清白? 而且宸贵妃姐姐身为后宫之首,庄妃一个普通妃子,哪有资格要求搜钟粹宫? 然而璇嫔还没开口,庄妃便含笑望向了沈知念:“臣妾相信宸贵妃娘娘深明大义,肯定也想找出谋害春贵人的凶手,应当不会反对此事吧?” 春贵人看着庄妃虚伪的模样,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当然知道庄妃不是在帮自己,只是想借力打力,趁机将宸贵妃踩下去罢了。 春贵人乐见其成,同样看向了沈知念:“是啊。宸贵妃娘娘心中若是没有鬼,何必怕让人搜钟粹宫?” “总不会您既不让小明子进慎刑司受审,也不让人进钟粹宫找证据。真以为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以轻易揭过吗?!” 南宫玄羽冷声道:“放肆!” “你们既知宸贵妃协理六宫,怎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对她妄加揣测?!” 听到这话,春贵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后宫众人即便惊讶,陛下对宸贵妃的袒护,甚至因此嫉妒。面对帝王威压,她们也不敢展现出任何不满。 戏已经演到了这一步,沈知念懒得再听春贵人说下去了,当即道:“既如此,就请陛下派人搜钟粹宫吧。” “没有做过的事,臣妾问心无愧,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见宸贵妃果然跳进了她的圈套,春贵人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庄妃助攻呢。 南宫玄羽也明白,这是证明沈知念清白最好的办法了,随即看向李常德,吩咐道:“带几个稳重些的宫女,去钟粹宫找找。” 李常德立即道:“是!” 听到这话,不少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 搜宫向来都是侍卫和太监去做的,正因为如此,妃嫔们才觉得不体面,仿佛受到了冒犯。 没想到到了宸贵妃这里,陛下居然让宫女去做,当真是疼爱她啊! 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春贵人也懒得计较这点小细节了,安心等着。 这个过程中,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她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所以今日才会毫不犹豫服下雪蚕蜕,用来陷害宸贵妃。 为了晋王殿下的大计,牺牲一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又如何呢? 但春贵人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命居然这么大,现在还好好活在她的肚子里。 不愧是龙种。 罢了。 虽说她并不想给除了晋王殿下以外的男人生孩子,但腹中的这个孩子,留下来以后或许还有用处。 谁叫大周的后宫,最大的罪名之一,就是谋害皇嗣呢?这样的计谋,她以后还能用上一用。 终于—— 帝王派去搜钟粹宫的人,全部都回来了。 李常德听她们汇报完,才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钟粹宫并未发现任何跟雪蚕蜕有关的东西。” 春贵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 这怎么可能?! 张常在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庄妃的目光从春贵人和沈知念身上扫过,看起来若有所思。 沈知念坦然道:“陛下,臣妾早就说过,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臣妾从未指使过小明子谋害春贵人,钟粹宫又怎么会有毒药呢?” 南宫玄羽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朕自然相信你是清白的,念念,委屈你了。” 众人:“……” 啊,不是。 从头到尾,陛下把宸贵妃娘娘护得跟什么似的,连她宫里的太监,都不愿投进慎刑司审问。 这样宸贵妃娘娘还叫委屈,那她们平时受的委屈算什么? 春贵人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正想说些什么,沈知念忽然看向了她。 第1070章 在水溪阁找到了(96万打赏值加更) 对上沈知念微凉的眼神,春贵人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沈知念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春贵人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本宫了。归根究底,问题是出在雪蚕蜕上面,那顺着这个毒药查下去不就行了?” 话音落下,沈知念看向了乔太医:“不知雪蚕蜕是何种毒药,如何制作而成?” 乔太医下意识看了春贵人一眼。 陛下还在这里,而且雪蚕蜕不是什么极为罕见的毒药,太医院肯定有不少人知道。他若是说谎,极容易被拆穿。 乔太医拱手行礼,如实道:“回宸贵妃娘娘,雪蚕蜕的颜色如鹤顶红般,是用丹砂、雪蚕毒腺,再混以西域冰蚕蛾翅粉熬炼出来的。” 这倒是跟唐洛川说的分毫不差。 沈知念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看向春贵人,疑惑道:“本宫刚才还在想,深宫禁苑,哪来的雪蚕蜕这种奇毒?原来其中有一味罕见的药材,是来自西域啊……”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后宫与西域有关的人,只有春贵人吧?” 随着沈知念说出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春贵人身上。 她们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明白宸贵妃娘娘的暗指。 春贵人的面色微微一沉:“宸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说,雪蚕蜕是出自嫔妾这里?” “乔太医刚才也说了,服下此毒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嫔妾怀着身孕,又怎会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冒险?” “宸贵妃娘娘这完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知念当即道:“你也说了有一盏茶的治疗时间,最终的事实不是证明,春贵人和皇嗣什么事都没有。” 璇嫔瞬间明白了沈知念的意思,跟着道:“是啊。这个方法虽然危险,可一旦成功了,你就能顺利构陷宸贵妃娘娘!” “毕竟所有人都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母亲,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去冒险!” 春贵人眼底闪过了一丝心虚,但被她很好地掩饰住了。 她咬着嘴唇,露出了一副气愤又委屈的神色:“宸贵妃娘娘,您这副说辞也太牵强了。好端端的,嫔妾为何要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冒险,去诬陷你?” “这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沈知念看向南宫玄羽,道:“陛下,如果事情的真相真是臣妾推测的这样,那水溪阁必然会留下痕迹。臣妾想恳请陛下,派人搜查水溪阁!” 春贵人心里清楚,水溪阁干干净净的,就算搜查这里,她也不怕。 可在钟粹宫什么都没找到,宸贵妃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春贵人即便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肯定是宸贵妃这个狡猾的女人,提前洞悉了她的计划,然后做了些什么! 如果真让人搜查水溪阁,事情只会发展到对她更不利的地步…… 不! 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春贵人抬眸看向了南宫玄女,哭着道:“陛下,嫔妾和孩子差点没命了,却还要蒙冤受屈,被人误解……” “您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宸贵妃娘娘欺人太甚吗?呜呜……” 如果春贵人不是晋王献上来的人。 如果她对上的不是沈知念。 看着春贵人怀着身孕,这幅露出这副可怜的样子,南宫玄羽或许真的会动恻隐之心。 可惜没有如果。 他看春贵人的眼神已经染了几分凉意:“钟粹宫都搜了,怎么水溪阁却搜不得,难道你比宸贵妃更金贵吗?” “来人!” 李常德立即应了声“是”,带着太监们进去搜查了。 眼看那些阉人在自己的寝殿里翻箱倒柜,春贵人咬着嘴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为什么刚才搜钟粹宫,陛下是吩咐宫女轻手轻脚地去找一番,到了她这里,却是让太监毫不留情地翻找?! 被阉人碰过的东西,她还怎么用? 这一刻,春贵人是真的感觉到了,腹部传来的隐隐疼痛…… 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个了。 因为对上宸贵妃似笑非笑的目光,春贵人越发觉得,这一局,她怕是要栽了…… 张常在的目光从春贵人和沈知念脸上扫过,随后低下了头,站在人群中一副老实的模样。 终于—— 一名侍卫道:“找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取下了一块松动的墙砖,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包东西。 南宫玄羽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示意乔太医查看。 乔太医接过纸包,打开后看着里面的红色粉末,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还真是雪蚕蜕…… 春贵人闭了闭眼。 没想到真是她猜的这样…… 宸贵妃的狡猾,超乎她的想象! 然而即便到了这一刻,春贵人也没有认输,快速在心中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乔太医根本没法偏袒春贵人。否则别说保不住春贵人了,连他自己都要折进去…… 乔太医只能弯着腰,如实道:“回陛下,这包毒药正是雪蚕蜕。” 乔太医的话音落下,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啊这……春贵人刚才一直央求陛下搜查钟粹宫,没想到没从钟粹宫搜出雪蚕蜕,倒是在水溪阁找到了……” “这么说,春贵人真的是自导自演,想陷害宸贵妃娘娘?” “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一个小小的贵人,居然敢陷害贵妃娘娘。” “以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宠爱,即便春贵人身怀皇嗣,这次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 虽说许多人都觉得这件事是春贵人做的,但还是有一些聪明人,隐隐看出了什么。 但大势摆在这里,她们即便心中有所猜测,也没人站出来说什么,免得惹得一身骚。 南宫玄羽冷冷地看向了春贵人:“枉朕怜惜你身怀有孕,却遭人毒害。不曾想这些事,都是你自己做的!”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春贵人脸色骤变:“陛下,嫔妾冤枉啊!”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嫔妾怎么可能将剩余的雪蚕蜕藏在自己宫中,等人搜查?” 第1071章 褫夺封号,降为答应 眼见春贵人看向了沈知念,明显是想将嫌疑往她身上扯,璇嫔立即道:“正因为人人都觉得,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身为宫嫔,更是需要一个孩子傍身,才能在宫中稳固地位。” “所以没有人会相信,这件事是你自己做的,你自然有恃无恐。” “况且你也知道雪蚕蜕是剧毒,哪是那么好处理的?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曾想邪不压正,春贵人,你做的恶事终究还是被揭露于人前了!” 春贵人阴冷地看了璇嫔一眼。 璇嫔不过是宸贵妃身边的一条狗,她从未将对方放在心上。遇到跟宸贵妃有关的事,璇嫔的反应竟如此之大。 “璇嫔娘娘,宫里谁不知道您与宸贵妃娘娘交好。” “您也知道,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孩子何其重要。嫔妾又怎么会自断后路,利用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嗣,去诬陷他人?” “您就算想为宸贵妃娘娘开脱,也不必这样冤枉嫔妾吧?” 璇嫔还想说些什么,沈知念的余光看到小周子从外面进来,对她点了点头。 她当即道:“春贵人,此事究竟是谁做的,你心里一清二楚!” 随即,沈知念没有再理会春贵人,而是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星儿:“你本是花房的宫女,后来辗转被分配到了水溪阁伺候,每日兢兢业业当差,只想熬到二十五岁出宫,好与家人团聚,是与不是?” 星儿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似乎不明白宸贵妃为何突然提到此事。 春贵人的手指则微微握紧了,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沈知念继续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春贵人用你的家人威胁,让你在今日诬陷本宫。” “你以为自己乖乖按照春贵人说的去做,你的家人便能幸免于难。只可惜……当本宫查明此事,派人赶过去时,却发现他们早已被春贵人灭口。” 话音落下,沈知念示意小周子上前,将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了星儿。 那是一支染血的素银簪子。 星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用攒了许久的例银,送给娘亲的生辰礼物! 它出现了在这里,上面沾满了血迹,便说明、说明…… 星儿捧着素银簪子,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眸中涌起了巨大的悲伤…… 今日之前,沈知念只知道有人准备了雪蚕蜕害她,却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又打算利用哪个宫人。 星儿跳出来后,沈知念才清楚。 她来来去去跟春贵人绕了这么久,自然不是为了说废话。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小周子拿着她的令牌出宫,调查真相。 春贵人来自西域,在大周没有任何势力,星儿的家人自然是晋王帮她控制起来的。 但晋王很聪明,知道此事若是跟他扯上关系,帝王必然会更加防备他。 所以,他只是让王府的人买通了一些地痞流氓,控制住了星儿的家人,并没有直接出手。 多亏了因为中秋宫宴上的事,导致晋王被帝王禁足了,许多事他鞭长莫及。沈知念的人才能如此顺利找到星儿的家人,给春贵人致命一击! “小主……” 星儿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春贵人:“您说过的!您明明答应过奴婢,只要奴婢按照您交代的,把此事的嫌疑引到宸贵妃娘娘身上,您就会放过奴婢的家人,并给一大笔银子安置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说话不算话?!” “奴婢已经豁出性命去帮您了,为什么您还要伤害奴婢的家人?!啊——!!!” 星儿说着,便像一头发狂的小兽,朝春贵人冲了过去!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她钳制住,押在了地上。 但星儿一双血红的眸子里,还是写满了滔天恨意,死死地盯着贵人:“春贵人,你心肠歹毒,连自己腹中的亲骨肉都可以利用,简直不配为人母!”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至此,事情便彻底明了了。 春贵人脸上的血色,已经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光凭在水溪阁找到的雪蚕蜕,证明不了什么。她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宸贵妃协理六宫,有能力暗中将雪蚕蜕藏在水溪阁,用来诬陷她。 可星儿的反水,让春贵人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 原来宸贵妃絮絮叨叨这么久,只是为了给小周子争取时间。 这一局,她彻底输了…… “陛下……” “够了!” 春贵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南宫玄羽却冷冷地打断了她,看她的眼神满里厌恶:“来人,传朕的旨意,春贵人不珍惜皇嗣,意图利用腹中的孩子陷害宸贵妃。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答应!” “宫女星儿,胆敢诬陷宸贵妃,拖出去杖毙!” 巴哈尔古丽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南宫玄羽:“陛下?!” 她腹中还怀着陛下的孩子,乔太医也说了,她的情绪不能激动,陛下怎还如此无情?! 难道就不怕她腹中的皇嗣不保吗? 南宫玄羽嫌恶道:“敢拿皇嗣的安危陷害别人,若不是看在你还怀着身孕的份上,朕已经下旨将你赐死了!” 话音落下,南宫玄羽懒得再看巴哈尔古丽一眼,拂袖而去。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帝王离开后,众人看巴哈尔古丽的眼神或讥诮,或嘲讽,或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宸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她居然敢利用皇嗣陷害宸贵妃娘娘,这不是活腻了吗? 看出沈知念和巴哈尔古丽还有话说,众人都行了一礼,陆续离开了水溪阁。 临走前,王嫔回头看了巴哈尔古丽一眼,眸中的幸灾乐祸之色不言而喻。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她肯定要留下来,好好嘲笑这个异域贡品一番。 不过也没关系。 对方现在已经被降为了答应,她多得是机会收拾这个女人! 转眼间,偌大的水溪阁,只剩下巴哈尔古丽和沈知念的人。 第1072章 胡忠才把东西全部搬走 她怒视着沈知念,咬牙道:“宸贵妃,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沈知念都快被气笑了,低头看着她:“春贵人,不,陛下已经下旨将你降为答应了。那现在该叫你什么呢?巴答应?” “此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宫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否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随着沈知念转身离去,水溪阁的宫人不管是什么心情,皆跪在地上无比恭敬地行礼:“奴才/奴婢恭送宸贵妃娘娘!” “啊——!!!” 巴哈尔古丽气得将旁边的枕头狠狠扔在了地上! 她的名字在西域,意思是春天美丽的花朵,“巴”根本就不是她的姓。 什么巴答应!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周的这些女人经常在背后嘲讽她来自西域,不懂中原的文化。 宸贵妃还不是一样,连西域的姓名都搞不清楚! 但对于巴答应来说,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晋王殿下苦心谋划了这么久,最终不仅没有扳倒宸贵妃,反而还偷鸡不成蚀把米…… 宸贵妃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钟粹宫有雪蚕蜕,又是什么时候将毒药反手藏到水溪阁来的?! 这一刻,巴答应看水溪阁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怀疑,总觉得他们是钟粹宫的内应。 但不等她有所反应,腹部又传来了一阵疼痛…… 巴答应虽说不在意这个孩子,却也不想失去得毫无价值。 而且她担心余毒未清,对自己的身体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巴答应连忙捂着自己的肚子,对迎香道:“快!快去请乔太医过来……” 迎香也看出了巴答应的反应不太对劲,连忙应了声“是”,往外跑去。 乔太医刚离开水溪阁,还没走回太医院呢,又被喊了回去。 看见巴答应苍白的脸色,他心里“咯噔”一声,迅速为对方把脉。然后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再次为巴答应施针。 过了许久,巴答应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但躺在床上依然十分虚弱。 她抬头望着乔太医,有气无力地问道:“乔太医,我的身子究竟怎么样了?” 知道巴答应已经失了圣心,纵使怀着皇嗣,恐怕也难成大器了。乔太医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热络、恭敬了。 但不管怎样,巴答应还未被晋王殿下视为弃子,表面功夫乔太医还是要做的:“回巴答应,您才中了毒,身子还没缓过来,情绪又激动,才会出现不适的反应。” “待老臣开一副药方,为您仔细调理一番,便不碍事了。” 巴答应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乔太医,你快为我开药吧!” 她死不足惜,但还要留着这条命,助晋王殿下完成大业呢! 乔太医写好药方后,便带人随他去太医院抓药了。 没过多久,胡忠才忽然带着内务府的小太监们进了水溪阁,冷冷地看了巴答应一眼,挥手道:“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东西,全都搬出去!” 巴答应有孕的消息传开后,不仅后宫的高位妃嫔们送来了许多赏赐,帝王同样也是。 她之前虽是贵人的位分,但水溪阁的一应陈设,比其他贵人那里华丽多了。 见内务府的人把这些东西都搬走了,连招呼都不跟她打,巴答应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怒容,冷冷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反了天了吗?!” 胡忠才是沈知念的人,对巴答应自然不会客气,冷笑道:“巴答应,您已经被降为了答应,寝殿再用贵人份例的东西,可就是逾制,奴才也是为了您好。”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巴答应难看的脸色,带着人把相应的东西全部搬走了。 原本美丽精致的水溪阁,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了,透着一股萧条的气息…… 或许是今日遭受的冷眼与惩罚已经够多了,这种时候,巴答应心中的怒火,竟神奇地平息下来了。 她躺在床上阴沉着脸,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似毒蛇般…… “宸贵妃!宸贵妃!” “难怪我进宫前,晋王殿下就不止一次说过,她会是我在宫里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果然如此……” 迎香只能跪在床边,含着泪道:“小主,您一定要注意身子啊!说句您不爱听的话,陛下这次没有将您赐死,就是看在皇嗣的份上。” “如果、如果这个孩子没了……” 只怕小主的性命就将不保了。 届时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也会跟着遭殃。 巴答应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本想用腹中的孽种来扳倒宸贵妃,没想到竟偷鸡不成蚀把米! 巴答应狠狠吸了几口气,才道:“无妨!” “答应又如何?陛下能将我贬下来,我就能想办法再次爬上去!” 迎香的心情却没有这么乐观,愁眉苦脸道:“可是……陛下不仅降了您的位分,还褫夺了您的封号……” 巴答应对大周后宫的规矩,并不是十分了解,听到这话顿时皱着眉头问道:“‘春’字的封号又不是多么好听,没了就没了。” “怎么在你眼中,褫夺封号的惩罚,好似比降位分还严重似的?” 迎香点了点头:“小主,确实是这样的……” “封号是陛下赐予的特殊荣誉,彰显了后妃的品德、功绩或陛下的特殊恩宠。这代表了陛下对您的高度认可,一旦获得,理论上应伴随终身。” “降位分只是等级下降了,仍然拥有小主的身份。可褫夺封号,则是失去了陛下的认可,将您这个人全盘否定了……” 传出去了,还会令家族蒙羞。 但巴答应没有家族,这一点,迎香也就没说了。 “什么……” 听了迎香的解释,巴答应才明白,南宫玄羽今日对她的惩罚,究竟有多重!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被降了两级那么简单呢…… 巴答应咬着嘴唇沉默了良久,才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告诉乔太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第1073章 其实这也不能怪宸贵妃娘娘(97万打赏值) 之前她只想利用皇嗣,去扳倒旁人。可现在,这个孩子竟成了她最后的倚仗…… 迎香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头道:“奴婢定会告诉乔太医的!” 转眼便到了晚上。 迎香拿着一些补品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小主,这是康嫔娘娘刚才派彩菊悄悄送过来的。” “彩菊说,出了这样的事,康嫔娘娘也不敢在明面上与您走得太近,以免触怒陛下和宸贵妃娘娘。这些补品,让您好好补补身子,以待来日。” 说到这里,迎香忍不住感叹道:“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康嫔娘娘这是患难见真情啊!” 巴答应却嗤笑了一声:“你看,连你都差点被康嫔的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了,她会不懂这个道理吗?” “你以为康嫔是真心关心本小主?正因为本小主现在落难了,她才要展现自己的好心,好让我死心塌地做她的棋子。” “长春宫的那位庄妃娘娘,从前不就是这么对郝嫔的吗?可惜,我不是郝嫔那样的蠢货。” 迎香沉默了一瞬,才点头道:“也是。” “这段时间,您去储秀宫去得频繁。康嫔娘娘既与您交好,若在这时对您不闻不问,就显得太凉薄了。” “那小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巴答应撇了这些补品一眼,道:“先把东西收起来,看康嫔究竟想做什么。” “若她想利用本小主,本小主未必不能借机,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 迎香点头道:“是。” …… 若离一脸遗憾道:“可惜了,本以为今日能看一场好戏,却什么都没看到。巴答应的孩子还在,宸贵妃娘娘也没倒霉。” “她真是太没用了!” 庄妃皱着眉头看了若离一眼:“阿弥陀佛,莫造口业。” “本宫是礼佛之人,你身为本宫的贴身宫女,怎能口口声声诅咒他人滑胎?” 庄妃连忙念了几句佛经。 若离这才不甘心地扁扁嘴:“是……” 若即站在另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低头沉默着。 娘娘如果真的想管住若离的这张嘴,又怎会每次都只是在若离说完后,才轻飘飘地训斥两句。 只是……她虽也是娘娘的陪嫁,却远不如若离受娘娘信任。 前些日子,她因为一手梳妆的本事,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娘娘身边伺候,不愿多生是非。 若离倒没有再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只是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娘娘,您说今日的事,真的是巴答应疏忽了吗?” “她既想用雪蚕蜕陷害宸贵妃娘娘,为何还将毒药留在自己宫里,而不是放到钟粹宫去?” “不过也是……她没被降位之前,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庄妃却看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摇头道:“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巴答应怎会做如此愚蠢的事?”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依本宫看,是宸贵妃提前洞悉了她的计划,这才反将了她一军。” 若离听得心惊肉跳:“天!那宸贵妃娘娘也太奸诈了吧!” “她既提前在钟粹宫发现了雪蚕蜕,将其毁掉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放回巴答应宫里?” “奴婢觉得,她就是心肠百毒,不像娘娘您日日礼佛,心地善良!” 两人说着,便回到了长春宫。 大公主心中一直牵挂着巴哈尔古丽,见庄妃终于回来了,她立即小跑着迎了上来:“母妃!” 庄妃含笑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乖。” 大公主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连忙问道:“母妃,春娘娘还好吗?” 庄妃温声道:“韫儿放心,她没事,只是……” 说到这里,庄妃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想起春娘娘以前对她的好,大公主顿时紧张地问道:“只是什么?” “母妃,是不是春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了?” 庄妃叹了一口气:“他们母子暂时没事,只是……也不知她哪里得罪了宸贵妃娘娘,因宸贵妃娘娘的一番话,陛下已经一怒之下将她褫夺封号,降为答应了。” “可怜巴答应,失了圣心还怀着孩子,以后在宫里可怎么过啊……” 大公主心疼道:“春娘娘好可怜……” “宸娘娘怎么能这样呢?她以前打死了夕颜姐姐还不够,现在又要去伤害春娘娘了吗?为什么啊……” 庄妃摸着大公主的头发,感叹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宸贵妃娘娘。” “哪个做母妃的,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呢?宸贵妃娘娘有四皇子,自然不愿巴答应生下皇子,影响四皇子的地位。” 大公主还小,不懂有异族血脉的皇子,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听到庄妃这话,她顿时就信了。 “自从有了四皇弟以后,宸娘娘就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善良,让韫儿十分喜欢的宸娘娘了……” 说到这里,大公主抬头望着庄妃:“母妃,韫儿能不能去水溪阁看看春娘娘?” 巴答应如今胎象不稳,很有可能会小产。这件事若是跟大公主扯上了关系,她难保不会被陛下迁怒。 庄妃怎么可能让大公主去水溪阁。 但当着大公主的面,她没有言明这些利害,只是温声道:“韫儿,母妃刚才说了,陛下已经褫夺巴答应的封号,你以后不能再那样叫她了。” “巴答应现在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等她好起来了,你再去看她也不迟。” 大公主不愿让庄妃为难,低着头道:“是……” 每天的这个时辰,庄妃都会去小佛堂礼佛。 大公主跟在她后面道:“母妃,韫儿也去!” “韫儿要为巴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祷。” 庄妃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进了小佛堂,望着宝象庄严的佛像,大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悲伤…… 她以前最喜欢母妃,可是母妃被父皇赐死了。 后来去了慈宁宫,她十分依赖皇祖母,皇祖母又病得很重。 还有她喜欢的乳母和保母们,也都不在了。 第1074章 皇兄能给沈知念的,他照样能给 到后来,她在宫里只有夕颜姐姐一个朋友了,夕颜姐姐也被宸娘娘打死了。 巴娘娘对她很好,她又把巴娘娘当成了好朋友。但现在,巴娘娘也遭了殃。 大公主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她喜欢的人,都得不到佛祖的眷顾呢? 一定是因为她礼佛不够诚心。 大公主学着庄妃的样子,闭上眼睛,用心敲着木鱼。 …… 钟粹宫。 沈知念命芙蕖打赏了小周子,夸赞道:“……今日的事,你做得不错。” “若不是你及时找到了星儿的家人,带着证据回宫,本宫也没有这么顺利钉死巴答应的罪名。” 小周子的唇角微微上扬,谦虚道:“是娘娘在宫外培养的那些人得力,奴才才能办好这件差事。” “说起来,还是夕颜带着奴才,找到星儿的家人。她年纪虽小,能力却出众。奴才相信假以时日,夕颜定能成为娘娘的左膀右臂!” 当初沈知念让楚夕颜假死离宫后,这还是小明子第一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不禁有些记挂。 但他并未开口询问,免得打扰娘娘说正事,过后再问问小周子就好了。 沈知念点了点头。 见小周子汇报完了,小明子说起了另一件事:“娘娘,您离开水溪阁后不久,巴答应又传了太医。看来因为今日的事,她的胎相真的变得很不稳了。” 说起巴答应,菡萏就来气:“若不是娘娘早早识破了巴答应的阴谋,只怕今日真要被她得逞了!” “虽说大家都明白,娘娘没必要去害巴答应的孩子,她的计谋就算成功了,陛下也未必会定娘娘的罪。可身上沾染了嫌疑,终究会影响娘娘的名声。” “巴答应真是其心可诛!” 芙蕖道:“从贵人被降为了答应,连封号都没了,她也算咎由自取了。” 小周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娘娘,巴答应如今已然失了圣心,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被陛下待见了。” “再加上巴答应中了雪蚕蜕,本就动了胎气,这时就算小产也正常。可需要奴才……” 虽然娘娘早就跟他们说过,她不会害宫里的孩子,但此事是巴答应动手在先的。就算娘娘反击,他们也不觉得有错。 沈知念却摇了摇头:“不必。” 倒不是因为她是以德报怨的圣人,而是有上辈子的记忆,沈知念知道南宫玄羽,最终是通过巴答应除掉了晋王。 帝王留着巴答应还有用处,不会容许有人害巴答应的性命。 她贸然行事,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反正帝王本就清楚,巴答应是晋王派进宫的奸细。如今巴答应又闹了这一出,不可能再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她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小周子点了点头:“是。” …… 晋王府。 离晋王被禁足,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段时间他虽一直在晋王府没出门,却始终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算算时间,他与巴哈尔古丽的计划,应该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 就是不知,宸贵妃会不会喜欢他送的这份大礼? 晋王自然知晓,以皇兄对宸贵妃的宠爱,未必会相信宸贵妃想害巴哈尔古丽的孩子。 可只要宸贵妃身上沾染了这个嫌疑,皇兄日后想封她为皇贵妃,甚至皇后时,这就会成为她身上洗不去的污点,和她登上后位的最大阻碍! 想到这里,晋王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宸贵妃啊宸贵妃,本王最欣赏有野心的女人。你的确聪慧,手段也了得,只可惜跟错了人……” 皇兄能给沈知念的,他照样能给! 他虽断了宸贵妃登上后位的路,可等他将来登上了那个位置,依旧可以让她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便是皇后之位……也未尝不可。 这也算把他现在欠她的,都补偿给她了。 只要到时候,那个女人足够识趣。 谁知道这时,心腹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忐忑道:“王爷,我们在宫里的暗棋传了消息出来……” 晋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说。” 他真的有些好奇,像宸贵妃那样的女人,身上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据理力争? 还是找证据脱罪? 亦或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求皇兄相信她?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晋王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凉。 心腹把心一横,道:“巴答应的计谋失败了,还被宸贵妃娘娘反将了一军。陛下已经将她褫夺封号,降为了答应……” 晋王脸上那丝细微的笑容瞬间僵住,微眯着眸子,语气里透着一抹危险:“你说什么?!” 心腹立即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听完后,晋王怒火中烧:“废物!” 可随即,他脸上的表情,竟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从愤怒,变成了隐隐的欣喜…… 晋王像在跟心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本王当初送巴哈尔古丽进宫,就是因为她与宸贵妃皆生得千娇百媚。既然皇兄喜欢这种类型,她应当可以将宸贵妃取而代之。” “现在看来……赝品就是赝品。一万个巴哈尔古丽,也比不过宸贵妃。” 心腹听得一头雾水。 巴答应才是他们这边的人,而宸贵妃娘娘是敌人啊! 王爷知道这件事,不是应该痛恨宸贵妃娘娘吗?怎么听王爷的语气,好像还很欣赏她似的……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晋王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本王记得,宸贵妃的生辰是九月初七?” 每到帝王宠妃的生辰,朝中不知有多少大臣,想送上珍贵的贺礼巴结。 沈知念的生辰是哪天,不是秘密。 心腹点头道:“回王爷,正是。” 晋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传齐侧妃过来。” “是。” 很快,齐侧妃就到了。 她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似乎想掩盖什么。脸色因此看起来十分苍白,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是像鬼魅般…… 齐侧妃看晋王的眼神里,噙着隐隐的深情,福了一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第1075章 怎能不进宫为她祝贺 “王爷这么晚叫妾身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晋王沉默了一瞬,才道:“九月初七是宸贵妃的生辰,你替本王准备一份女子喜欢的礼物。” 齐侧妃此时并没有意识到晋王的异常,冷哼道:“若不是因为宸贵妃太过狡诈,王爷怎么会被陛下下令禁足?” “王爷这是想在宸贵妃的生辰宴上做什么手脚?那这份贺礼,是下毒还是……” 晋王的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凉,望着齐侧妃冷冷道:“本王只是让你准备一份能讨女子欢心的贺礼,没让你自作主张。” 齐侧妃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王爷是觉得宸贵妃太难除去,想向其示好,从而拉拢她吗?” 晋王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此事你一定要办得不容有失!” 为了王爷的大计,齐侧妃十分认真道:“妾身明白!” …… 京郊。 避暑山庄。 距离沈南乔小产,已经过去二十天左右了。 这段时间,林修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各种珍贵的药材、补品,跟不要钱似的用在了沈南乔身上。 这天,大夫照例来为沈南乔把脉。 林修关切地问道:“大夫,乔娘的身子如何了?” 大夫收回手,如实道:“回林公子,夫人还年轻,流产时月份又小,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 沈南乔紧张地问道:“那我以后还能怀孕吗?!”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为修郎生下一个孩子。 大夫道:“只要夫人好好调理身子,自然还能有孕。” 说这话的时候,大夫的神色有些古怪。 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陆夫人啊,一直跟林公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要不是林公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愿搅进这些事里。 沈南乔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如果她因为此事不能生育了,就无法跟修郎一起,孕育爱的结晶了。 林修又问道:“大夫确定,乔娘的身子已经完全无恙了吗?” 大夫点了点头:“请林公子放心,这点医术老朽还是有的。” “这段时间辛苦大夫了。” 林修给了大夫打赏,和心腹交换了一个眼神:“送大夫出去吧。” “是。” “谢林公子!” 大夫接过林修的赏银,高兴地离开了。 虽说这两人的事不光彩,可这段时间为陆夫人调理身子,他赚的银子比以往几年加起来都多。足够他辞去在避暑山庄的差事,带着妻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过上好日子了。 谁知道……就在大夫美滋滋地想着以后的快活日子时,忽然感觉后心一痛!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缓缓转过身。 林修的心腹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擦干手上的血迹:“抱歉了。” “虽然你说过,不会把公子和沈姑娘之间的事透露出去,可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大夫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做完这一切,心腹利落地把尸首和现场收拾干净了。 横竖这里人少,倒也省事。 再说了,以公子滔天的权势,除掉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夫,自然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房间里。 林修将沈南乔拥进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温声道:“乔娘,你刚才也听到了大夫说了,你的身子恢复了,只要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沈南乔眸中涌上了一层泪水,依恋地窝在林修怀里:“修郎,还好这段时间,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然、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熬过去了……” 刚重生时,她以为陆江临将来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庇护和依靠。 可没想到,那个男人毫无担当,二十多岁了还没断奶。 不像修郎,如同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林修温柔地抚摸着沈南乔的脸颊:“乔娘,我们之间何必说这种客套话?” “你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这种时候,我当然会陪着你,保护你。” “只是……可怜了我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说到最后,一贯温文尔雅的林修,语气里都带了一抹哽咽。 沈南乔的双手猛然握紧,那双眼睛再也不似以往明亮,里面萦绕着一层阴霾。 “丧子之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沈南乔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是沈知念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毁了我的幸福!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林修抱着她,一脸担忧道:“乔娘,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段时间我已经想通了,算了吧……” “虽说你和宸贵妃是亲姐妹,但她心狠手辣,哪会顾念姐妹之情?我实在不愿你为了给我们的孩子报仇,将自己也折进去……” “此事便当、便当,是我们运气不好吧……” “以后我们避着她,低调些生活,不碍她的眼,说不定她就会将你忘了。” 殊不知林修越是为沈南乔着想,沈南乔心中的恨意越甚! “凭什么要我退让?!” “从前的沈知念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在我面前只有摇尾乞怜的份。如今一朝得势,她竟害死了我的孩子,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林修痛心道:“乔娘,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明白你心里的痛。” “可是你也知道,宸贵妃已经今非昔比了,凭我们的能力,如何能报仇?” 沈南乔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让这张明艳美丽的脸,都显得有些扭曲了:“后日,便是沈知念的十八岁生辰了。我好歹也是她的亲姐姐,怎能不进宫为她祝贺?”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林修担忧道:“可是皇宫禁苑,规矩森严。更别说她贵为贵妃,身边不知道有多少护卫。你就算有心,恐怕也难以伤到她,届时还会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只恨自己只是一介富商,没有资格进宫。否则杀子之仇,我定会亲手为我们的孩子报!” 第1076章 林修的妻子去找沈南乔(98万打赏值加更) 林修说着,一滴热泪滴在了沈南乔的脸上,也烫进了她心里。 她紧紧抓着林修的手,决绝道:“修郎,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傻,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 老天未必会给她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她若是死了,还怎么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报仇?! 所以,她要想方设法得到沈知念的信任,然后再给沈知念致命一击! 林修抱紧了沈南乔,眸中闪过了一抹幽暗的光芒:“乔娘,苦了你了……” 从一开始,他接近沈南乔的目的,就是利用她去对付宸贵妃。 沈南乔虽愚蠢,但跟宸贵妃之间的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只要她想接近宸贵妃,总会有办法。 现在这个目的终于实现了。 只是……想到那个无辜枉死的孩子,林修心头终究还是萦绕了一层阴霾。 可惜他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到此事究竟是谁做的。 否则,他必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悲痛的情绪。 她必须振作起来! 不然这个血海深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修郎,后日便是沈知念的生辰,明日我便打算回京去了。” 京城不比避暑山庄,她和修郎再想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南乔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舍,紧紧抱着林修的腰。 林修温柔地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温声道:“两情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待除掉了宸贵妃,为我们的孩儿报仇,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 沈南乔含泪点了点头:“修郎……” 林修缓缓吻上她的唇。 内室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沈南乔小产了这么久,林修一直在照顾她,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亲近过了。 这个吻逐渐变得炙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房间里便传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一直到了下午时分,林修才离开避暑山庄回了家。 听丫鬟说他回来了的消息,美妇立刻迎了上去,温婉一笑:“夫君回来了。” “近日的公事还如此繁忙吗?” 林修点了点头,看美妇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愧意:“最近公事忙,我在家陪你的时间甚少。” 美妇体贴道:“男儿志在四方。夫君还年轻,正是要在政事上做出一番功绩的时候,妾身怎能让你耽于后宅?” 林修很喜欢她的温柔懂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跟夫君亲近过了,美妇脸上染了一抹红晕:“夫君今晚留下来用膳吗?我让人去煮你最爱喝的百合莲子羹。” 林修看懂了美妇的期待和邀约,却还是移开目光道:“不了,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下回再陪你用膳。” “夫君……” 美妇望着林修的背影,脸上满是失落。 丫鬟也很不解。 按理说,少爷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一连这么久,都不踏进少夫人房里? 也没听说府里有谁爬上了少爷的床啊…… 难道少爷是在外面吃饱了? 待林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美妇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刚才闻到了吗?” 丫鬟不解地问道:“少夫人,闻到什么?” 美妇咬着嘴唇,幽幽道:“夫君身上有女人的脂粉香……” 看来她的猜测不错,夫君果然是在外面有人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夫君的心? 随即,美妇又问道:“我上次让你悄悄打听,夫君每日去了哪里,有消息了吗?” 丫鬟忽然想起了这件事,连忙道:“少夫人,奴婢正想跟您说呢。车夫老张说,少爷最近除了去衙门处理公事,还经常出城。” “只不过每次出城,少爷都没让老张驾车,而是用自己的心腹。所以老张也不知晓,少爷具体去了哪里。不过看那方向,好像是往京郊的避暑山庄去了。” 美妇皱起了眉头:“避暑山庄?” “如今都已经九月了,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哪还需要避暑。难不成夫君是把人藏在那里了?” 丫鬟一听也急了:“少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啊?若少爷真在外面养了外室,这可如何是好……” “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您与少爷成婚多年都没所出,若是外面的女人提前生出孩子来了,那就是少爷的长子啊……” 美妇的脸色阴沉如水:“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今日天色已晚,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要去避暑山庄会会那个女人!” 丫鬟连忙道:“是。” 美妇又补充道:“安排得低调些,别被夫君发现了。” “奴婢明白。”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夜色如墨,美妇独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 “少夫人……” 丫鬟看着不禁有些心疼。 从前少夫人与少爷也算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但随着他们成婚的时间越来越久,少夫人的肚子始终没有好消息,跟少爷之间便生出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难道就是因为此事,少爷才在外头养了女人? 美妇的指尖,抚过案上未拆封的药包。这是几日前,她特地去医馆抓的助孕药,就是为了给夫君生下孩子,此刻却成了讽刺。 为了外头的那个女人,夫君都不愿意碰她了么? 窗外的秋风掠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美妇攥紧锦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因着心中记挂着这件事,美妇几乎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一早,她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 丫鬟进来,低声汇报道:“少夫人,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少爷今日似乎有事,没有去避暑山庄。” “这正是咱们的好时机!” 美妇起身道:“走吧。” 她带着两个心腹丫鬟,乘坐低调的马车,往京郊而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车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少夫人,快到了。” 马车颠簸在蜿蜒的山道上,听到车夫的声音,美妇掀起车帘一角。 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避暑山庄,心中翻涌着无数揣测…… 第1077章 试探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避暑山庄外的竹林小径。 两个丫鬟搀扶着美妇从上面下来。 美妇连忙戴着面纱,遮掩了真容,对车夫低声道:“你就在此处等候,莫要声张。” 车夫恭敬道:“奴才明白。” 她的打扮虽朴素,但通身的贵气是掩盖不住的。 避暑山庄的管事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问道:“不知这位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眼下已经过了避暑的时候了啊…… 美妇淡声道:“我今日带着家仆出门游玩,路过贵地,见此处风景不错,便想到里面逛逛。” “不知可方便?” 管事没有多想。 他们避暑山庄的风景本来就好,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么多贵人到这里避暑。 “贵客到来,自然是方便的,只要不打扰其他客人便好。” 管事没有将美妇交给其他人接待,亲自带着她在里面转。 以美妇的身份和见识,从管事口中套话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聊了几句后,她便不动声色地问道:“……听管事刚才的话,这个季节了,避暑山庄还有客人住着吗?” 管事笑道:“还有一位夫人,住在那边的院子里。” 美妇又试探道:“哦?这个时节还住在此处,晚上只怕要冷了吧,是何人这么有兴致?” 管事抱歉道:“客人的身份,恕小的不方便透露。” 美妇点点头,没有为难管事,转了一会儿之后,便让丫鬟不动声色地将他支开了。 美妇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往管事刚才说的地方走去。 沈南乔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带着绿萝正准备回京,隐约听到了院外的声音。 她蹙眉对绿萝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和修郎的关系敏感,修郎吩咐过,让她凡事小心。 绿萝道:“是。” 绿萝出去不过片刻,便匆匆折返,眉宇间还带着一丝丝疑惑:“夫人,外头有位戴着面纱的妇人,带着丫鬟,说是路过此地,想讨杯茶喝。” 沈南乔正将最后一支珠钗放入妆奁,闻言指尖微顿:“避暑山庄地处偏僻,秋日里更是人迹罕至,哪来路过的人?” “况且我虽将此处的下人遣走了不少,但避暑山庄还是有管事在的,她怎么到我这里来讨茶喝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南乔抬眸看向外面:“她可有说自己的来历?” 绿萝摇摇头:“回夫人,那妇人只说自家夫君在京中当差,今日出城散心,不慎迷了路。” “看她衣着料子倒是讲究,不像歹人,但……” 沈南乔随口问道:“但什么?” 绿萝也不知道是不是子想多了,顿了顿才道:“奴婢总觉得她看咱们院子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沈南乔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窗纸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褙子的妇人立在竹径旁,面纱被秋风掀起一角,露出精致的下颌线。身形温婉,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个夫人究竟是真的恰好路过,还是……沈知念派来的眼线? “让她进来吧。” 沈南乔定了定神,转身对绿萝道:“但只许她一人进来,丫鬟留在外面。” “是。” 绿萝转身出去了。 沈南乔刻意整理了一下鬓发,将眼底的戾气掩去,换上一副病后初愈的柔弱模样。 既然决定回京复仇,她便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 一个柔弱的女人,最能引起人的同情心,让人放低戒心。 这样的手段,她本来准备用在沈知念身上的,现在就先试一试吧! 美妇踏入院门时,正见沈南乔扶着桌沿,脸色苍白地咳了两声。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将她明艳的容貌衬得有些脆弱。 美妇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她早已猜测,夫君肯定是在避暑山庄金屋藏娇了,却从未想过是对方生得如此美丽。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个女人身上藕荷色软缎袄子,料子是京中老字号锦云阁的新品。前几日她想定制,掌柜却说早已被一位公子包圆了。 美妇当时并未多想,今日却看这料子穿在了眼前的女人身上。 所以、所以夫君特地包下了锦云阁的新品,竟是拿来讨好外面的女人,一匹都没有送给她? 这一刻,美妇心中翻涌着诸多复杂的情绪,还有……浓浓的恨意! 她见过夫君对自己的温柔,也见过他处理公务时的冷硬,却从未想过他会对一个外室如此上心,连衣料都选最好的。 但美妇克制得极好,面上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这位夫人。” 沈南乔的声音是伪装出来的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你怎会迷路到这荒僻之处?”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美妇。 对方身上的脂粉香清淡雅致,不知道为什么,沈南乔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一样…… 美妇垂眸,掩去眸底的翻涌。 她出自高门大户,母亲从小就教导她,遇到这样的事,撒泼打滚撕破脸是最愚蠢的办法,只会将男人推得更远。 所以美妇今日根本就不是为了收拾外室而来,只是想探探对方的深浅。 美妇冲沈南乔温婉一笑:“妾身今日路过此地,水囊中的水已饮尽,所以冒昧叨扰夫人了。” “不打紧。” 沈南乔示意绿萝上茶。 “多谢夫人。” 美妇掀起面纱喝茶时,刻意让沈南乔看到自己手上的翡翠镯子,这是夫君送她的定情之物。 沈南乔却没有任何反应。 美妇心中猜测,对方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今日过来只是想试探一番,怕继续待下去会露了马脚,喝完茶便起身道:“多谢夫人的茶水,妾身不打扰了。” 美妇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原来,夫君真的在外面有了女人…… 直到美妇人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绿萝才好奇道:“夫人,奴才怎么觉得,刚才出现的那位夫人怪怪的……” 沈南乔皱眉道:“她不是说了吗,来讨茶水喝。” “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管她怪不怪呢。回京!” 绿萝立即拿起包裹,跟在沈南乔身后:“是。” 第1078章 宸贵妃亲姐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如同林菀此刻七上八下的心绪。 看着她难看的脸色,丫鬟安慰道:“少夫人,刚才那避暑山庄里确实有女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少爷养的外室啊。” “或许、或许这一切只是误会呢,少爷对您还是一心一意的……” 说到最后,丫鬟自己都觉得编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少爷频繁往避暑山庄跑,避暑山庄里又只有那一个女人。 她不是少爷的外室,还有谁是? 林菀靠在车厢壁上,指尖紧紧攥着一方丝帕,上面还残留着方才院落里,若有似无的甜腻的熏香。 跟她昨晚在夫君身上闻到的一样! 正因为如此,林菀才确定了,对方肯定跟夫君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想到这里,林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少夫人,您脸色太差了,要不要歇会儿?” 另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递过一杯温水,不忿道:“刚才那个女人看着就不是善茬,穿得比您还讲究……” “闭嘴!” 林菀猛地抬眼,厉声呵斥。 夫君买了那么多时兴的料子,却一匹都没给她,全给了外面的女人,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听丫鬟提醒,林菀就像被人戳到了痛处一样。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请罪:“奴婢说错话了,请少夫人恕罪!” 林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否则夫君就真的要被外面的狐狸精抢走了。 “云桃。” 马车驶入府中侧门时,林菀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替我去办三件事。” “第一,查避暑山庄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第二,找府里最机灵的婆子去锦云阁打听,上个月包下所有新品料子的公子是谁。” “第三,去账房查近两个月少爷的额外开销,尤其是送往京郊的银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做得低调些,别让少爷知道了。” 云桃心头一凛,连忙应下:“是!请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查得清清楚楚!” 沈南乔六月份去避暑山庄避暑的事,并不是秘密。很快,云桃就打听到了消息。 见云桃回来,林菀屏退了左右。 她端坐在窗边,神色看似平静,可微微泛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的情绪。 “少夫人。” 云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奴婢查到了些消息,但……有些地方很蹊跷。” 林菀的莫名心提了起来:“说。” 她倒想知道,那个勾走了夫君的狐狸精,究竟是谁?! “避暑山庄那位夫人……” 云桃低声道:“是沈家的大小姐,陆家的少夫人,沈南乔。” “陆夫人沈南乔?!” 林菀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沈南乔这个名字在京城不出名,可她还有一个众人皆知的身份—— 宸贵妃娘娘的姐姐!!! 她怎么会独自住在避暑山庄? 而且……夫君为何与她牵扯不清? 夫君的外室,居然是宸贵妃的亲姐姐?! 这个认知让林菀瞬间手脚冰凉,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屈辱和愤怒。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 云桃肯定道:“山庄的管事虽然嘴严,但底下洒扫的婆子认得陆夫人。说她是六月份住进去的,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对外称是静养身子,不见外客。” “至于她和少爷……” 云桃面露难色:“这个奴婢实在打听不到。” “山庄里的人口风都很紧,只说少爷是山庄的常客,有时会去处理些产业上的事。但少爷具体是否与陆夫人接触,无人敢说。” 林菀的心沉到了谷底。 常客。 产业。 呵……京郊的避暑山庄,哪有什么值得夫君如此频繁奔波的产业,这分明是借口! 夫君频繁出入避暑山庄的时候,陆夫人恰好在那里静养,这绝非巧合! 林菀强压着翻涌的情绪,继续问道:“还有呢?” 云桃道:“还有锦云阁那边,奴婢使了银子,掌柜的悄悄透了底,上个月包下所有新品料子的,正是咱们家少爷。” “数额远超少爷平日的用度……” 林菀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夫君果然把最好的料子都给了那个女人! 看到林菀难看的脸色,云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还带着一丝惊疑:“奴婢悄悄查了少爷近两月的私账,确实有几笔巨额银钱流向京郊,其中一笔最大的,就在陆夫人入住山庄后不久,是直接给了一位姓刘的大夫。” “但……更蹊跷的是,那位刘大夫,前几日据说已辞去差事回乡了,走得非常突然,去向不明。” “奴婢试着打听他家人的下落,竟也无人知晓,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林菀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蹊跷:“人间蒸发?” 先是夫君给了刘大夫巨额诊金,然后他就突然消失了,连家人也找不到。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大夫辞去差事回乡,该有的样子! 突然,一股寒意顺着林菀的脊椎爬升…… 她也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的,自然能想到那位刘大夫,应该落到了什么下场。 夫君究竟是为了掩盖什么,需要让一个大夫彻底消失? 还有,沈南乔在那段时间静养,难道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重病? 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林菀不敢再深想下去。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秘密一定与沈南乔那段时间的静养,以及夫君的反常行为息息相关! 所以,夫君不惜将刘大夫灭口! 这个想法让林菀不寒而栗。 她所认识的温润夫君,私下竟如此狠绝? 云桃看着林菀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惧,担忧地唤道:“少夫人……” 林菀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恐惧压过了妒火。 夫君为了沈南乔,连人命都可能沾上了! 沈南乔的身份又如此敏感,是陆家妇,更是宸贵妃亲姐! 林菀当然明白,此事一旦暴露的后果。 夫君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实在想不明白,以夫君的身份,要什么环肥燕瘦的美人没有,为何偏偏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第1079章 沈南乔回京(99万打赏值加更) 对方还是那样的身份。 “云桃。” 林菀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警告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包括你最信任的人,都不得提起半字!” “否则……你明白后果的!” 云桃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下:“奴婢明白!奴婢发誓,死也不说!” “起来吧。” 林菀深吸一口气道:“那位‘回乡’的刘大夫和他家人的去向,是重中之重!找可靠的人,花重金,悄悄地查。” “活要见人,死……也要给我找到他的埋骨之处!” “我必须弄清楚,他为何消失。” 云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是……” “还有……” 林菀的眼神锐利如刀:“沈南乔身边那个叫绿萝的贴身丫鬟,是最可能知道内情的人。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收买她!或者……抓住她的把柄!” “我要知道沈南乔在避暑山庄‘静养’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桃点头道:“奴婢明白。” 林菀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萧瑟的秋景,心中涌起了一阵悲伤。 成婚时,夫君曾说过,今生今世必不负她。 可沈南乔的出现,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粉碎…… 明日便是宸贵妃的生辰了,以林菀的身份,自然也要进宫参加宫宴。 届时她也好观察宸贵妃一番,看宸贵妃是否知道自己的好姐姐,做出了这样的丑事! …… 沈南乔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进了京城。 明明她只在京郊的避暑山庄住了三个月左右,可再次回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离开京城时,她早已放下了和沈知念的所有恩怨,只想过悠闲自在的小日子。 如今却是带着满腔恨意回来的。 既然沈知念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沈南乔眼底闪烁着幽暗的怒火,吩咐道:“去沈府。” 车夫是陆家的人,听到这话不禁有些诧异。 少夫人去避暑山庄住了这么久,怎么回来后不回家,反而要回娘家? 虽说如今的陆府也没有其他人在,夫人不需要回去孝顺婆母,可这也不合规矩啊。 但他只是个车夫,此时自然不会插嘴,只是应了声“是”。 绿萝就更不会对沈南乔的决定发表意见了。 马车驶入沈府侧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沈南乔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一张明艳的脸,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幽暗的火焰。 “夫人……” 沈南乔拒绝了绿萝的搀扶,自己一步步踏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皆停下脚步恭敬地行礼:“见过大小姐!” 沈南乔问道:“父亲在哪?” 一名小厮道:“回大小姐,老爷这时候在书房呢。” 沈南乔径直去了沈茂学的书房。 她如今最主要的身份是陆夫人,以陆江临的官职,她是万万没有资格进宫,参加宸贵妃的生辰宴的。 所以……父亲便是她明日是否能踏进宫门的关键。 “老爷,大小姐来了。” 书房内,沈茂学正对着案上一份礼单凝眉。听到通传,他抬眼看见走进来的沈南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女儿,曾经是他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嫁入陆家也算门当户对。 可近两年来,先是听闻她与陆江临关系颇为冷淡,接着又独自去了避暑山庄居住,连他这个父亲都甚少探望,只派下人传话报了平安。 这让沈茂学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更让他忧心的是,宫里的宸贵妃娘娘,似乎对这个姐姐也颇为疏远。 “父亲。” 沈南乔走到书案前盈盈下拜,声音带着刻意放低的柔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如果过了避暑的时间,还一直住在避暑山庄,传出去了肯定会引人生疑。所以,沈南乔对外宣称是身子不大好,在避暑山庄那个清净之地静养。 沈茂学看着她明显清减了的脸颊,和眼下淡淡的青色,心头不满减退了一些:“起来吧。” “在避暑山庄静养了这么久,身子可好了?” 他并不知道沈南乔小产了一回,只以为她是心情郁结,或是小病初愈。 沈南乔顺势起身,眼圈恰到好处的微红,却没有落泪,只是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说的委屈:“多谢父亲关心。” “女儿……女儿这几个月在避暑山庄静思己过,身子已无大碍了。只是……只是心中郁结难消。” 沈茂学皱眉:“郁结?” “贤婿带着亲家母去赴任了,如今整个陆家都只有你一个主子,还有人能给你委屈受不成?” “你因何郁结?还是说……” 沈茂学顿了顿,没有明说,但沈南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这正是沈南乔想聊起的话题! 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段脆弱的颈项,声音带着哽咽和自嘲:“父亲猜得不错,女儿是想起了宸贵妃娘娘。” “宸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女儿不敢说委屈。只是……只是女儿想不通,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妹妹她如今贵为宸贵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女儿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可为何……为何她待我,竟比陌生人还不如?” “甚至连我病中,她都未曾遣人问候一声……” 沈南乔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静养说成了病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沈知念薄情。 沈茂学皱起了眉头。 家族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南乔与宸贵妃娘娘关系交恶,对整个沈家都没有好处! 沈茂学沉下脸,带着父亲和家主的威严,斥责道:“你胡说什么?!” “宸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日理万机,哪能事事顾念周全?你身为姐姐,理应体谅!” 沈南乔听着,心头冷笑不已。 从前父亲对沈知念,可不是这种态度。 在他眼中,沈知念跟路边的一根野草没有任何区别。他不会主动伤害,可也不会多看一眼。 如今竟护起来了。 呵!她这个好父亲,还真是利益至上啊! 第1080章 沈茂学同意 “父亲教训得是。” 沈南乔立刻低头认错,将姿态放得极低:“是女儿狭隘了,钻了牛角尖。” “这些日子在避暑山庄,女儿日夜反思,痛悔不已。” “宸贵妃娘娘如今身份尊贵,我不仅未能成为她的助力,反而可能因姐妹不睦,让她在宫中遭人非议,更让父亲忧心……女儿实在是不孝!” 沈茂学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曾想你病了一场,在避暑山庄静养的这段时间,竟懂事了许多。若你一直如此,为父也不用操心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沈南乔抬起头直视着沈茂学,恳求道:“父亲,明日是宸贵妃娘娘的十八岁生辰,是她的好日子。女儿想通了,也放下了,不会再处处跟她比较了。” “女儿想亲自入宫,向宸贵妃娘娘道贺,也向她赔个不是。过去种种,是女儿这个做姐姐的不对。我们终究是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女儿想借着这个喜庆的日子,与宸贵妃娘娘冰释前嫌,重拾姐妹之情。这不仅是为了女儿自己,更是为了我们沈家的体面和将来。” “求父亲成全!” 沈南乔的这番话情真意切,看起来就像幡然醒悟了,渴望修复姐妹情谊,也顾着全家族的体面。 不得不说,沈南乔这句“为了沈家的体面和将来”,重重地敲在了沈茂学的心坎上。 沈茂学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审视着眼前的大女儿。 她看起来确实憔悴了许多,眼神也似乎沉淀了,没有了往日的浮躁和骄纵,多了一份沉静,甚至可以说是识大体。 只是……宫里的那位会领情吗? 沈茂学想起宸贵妃娘娘对沈南乔微妙的态度,心中仍有顾虑。 他缓缓开口道:“南乔,你有此心,为父甚慰。” “只是贵妃娘娘她如今身份不同,心思也愈发深沉。你贸然前去,若她……” 沈南乔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孤注一掷的脆弱:“父亲,女儿知道宸贵妃娘娘可能还在生我的气,但明日是她的生辰,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内外命妇的面,她总不会……总不会将我这个亲姐姐拒之门外吧?那让外人如何看待她?如何看待我们沈家?” “况且,沈家除了几个弟弟外,就只有我们两姐妹了。若我们姐妹不睦,传出去了也会让人看笑话啊……” “正好借此机会让世人知道,过往的种种传言都是假的,女儿与宸贵妃娘娘姐妹情深!” 沈南乔精准地利用了,沈茂学最在意家族体面的心思。 宸贵妃娘娘若拒绝亲姐姐的生辰道贺,确实会惹人非议。 沈茂学再次沉默了,眉头紧锁,显然是在考虑。 沈南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那副哀婉恳求的姿态。 站在她身后的绿萝,更是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沈茂学终于做出了决定:“罢了……” “明日,你便随为父一同入宫吧。” 倒不是因为他在意,沈南乔与宸贵妃之间的姐妹情。 而是宸贵妃娘在宫中的宠爱如日中天,说不定假以时日,陛下会将她封为皇贵妃,甚至皇后呢。 姐妹不睦的名声,确实不好听。 他不能让南乔影响了宸贵妃娘娘。 沈南乔心中狂喜,面上却只显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激,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泪光:“女儿谢过父亲!” “不过……” 沈茂学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严肃地警告道:“明日入宫之后,你务必谨言慎行,一切以贵妃娘娘的颜面为重。” “若你再有半分任性,惹得娘娘不快,或是在宫闱之中生出事端……休怪为父不顾父女之情!” 明明从前,她才是沈家最金尊玉贵的嫡女,父亲最疼爱的也是她。 可现在,父亲眼里心里就只看得到沈知念了,哪还记得她。 虽说沈南乔已经习惯了,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还是传来了一阵闷痛…… 不过面上,她丝毫都没有显露出来。 “父亲放心!” 沈南乔立刻保证,语气无比郑重:“女儿此去,只为向宸贵妃娘娘道贺,和她重修旧好,绝不敢有丝毫僭越。入宫后定会谨守本分,不给父亲和宸贵妃娘娘添一丝麻烦!” 她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在冷笑。 本分? 麻烦? 呵!她身负血海深仇而来,注定就是要搅动风云,为她枉死的孩儿报仇的! 沈茂学挥了挥手:“记住你说的话,下去准备吧。” “是,女儿告退。” 沈南乔恭敬地行礼,带着绿萝退出了书房。 当书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沈茂学的视线,沈南乔脸上所有的柔弱、委屈和恳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刻骨的冰冷! 她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眼中是淬毒的恨意:“明日……见!” 绿萝看着自家夫人瞬间转变的脸色,那冰冷刺骨的眼神,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慌忙低下头,心中充满了恐惧。 最初,她只是卖身进陆家,想做个本本分分的丫鬟而已。 怎么先是知道了夫人与林公子私通,后又知道夫人怀了林公子的孩子,还小产了。 而现在,夫人又要因为失去的孩子,向宸贵妃娘娘复仇。 她知道了这么多事,不会被灭口吧…… …… 九月初七,天朗气清。 宸贵妃娘娘的十八岁生辰。 普天同庆。 虽然宸贵妃娘娘体恤边关的将士正在与匈奴开战,不愿劳民伤财,一再强调生辰宴需一切从简。但“从简”二字在皇家,其排场依旧让寻常官宦之家望尘莫及! 妃嫔的生辰宴一般都是在自己宫里举行,但帝王为嘉奖、表彰宸贵妃的深明大义,特意破例,今日在太和殿为宸贵妃举办生辰宴! 按规矩,后妃是没资格在太和宴办生辰宴的。可宸贵妃娘娘不仅没有劳民伤财,反而还在后宫提倡节俭之风,为边关的将士送去了许多银钱。 第1081章 故意生病 这是对宸贵妃娘娘体恤军民的嘉奖,便是朝中的那些老古董们,也没有话说。 不止皇宫,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喜庆气氛中! 只有一家府邸除外…… 时间回到昨晚。 夜色深沉,林修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他并未如对林菀所言那般,在处理公务,而是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林修眉头紧锁,俊朗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明日的宫宴,是他计划中关键一步。 沈南乔能否顺利取得宸贵妃的信任,全看她入宫的效果。 然而,这步棋对他而言,却是一步险棋。 他从未向沈南乔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连“林修”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因为妻子姓林,他才随手用了林姓。 沈南乔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背景深厚的富商巨贾。 若明日,沈南乔在宫宴上看到他。看到他身着官服,看到他与其他官员应酬,甚至看到……他作为林菀的夫君出现。 一切谎言都将被戳破! 林修无法想象,沈南乔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是对他的欺骗感到愤怒? 还是对他妻子林菀的存在感到惊恐? 亦或是……绝望自己不仅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更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无论哪一种,都可能让沈南乔失控。 而一个失控、且背负着对宸贵妃刻骨仇恨的沈南乔,在宫宴上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不仅会毁掉她自己的复仇计划,更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与宸贵妃亲姐私通,甚至导致其怀孕、流产,这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还会让家族蒙羞,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时机尚未成熟,林修又怎么可能让沈南乔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么,便不能让她在宫宴上见到他。 林修早已想好了办法。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庭院的角落,那里有一口装饰用的石缸,里面蓄着冰冷的秋水。 寒意顺着视线,爬上了林修的脊背,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 深夜,万籁俱寂。 林修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走到庭院。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他衣袂翻飞。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走到石缸旁,脱下外袍和中衣,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衣。然后猛地弯腰,将整个上半身连同头颅,深深埋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 “嘶——”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四肢百骸,激得林修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他强忍着想要立刻跳开的冲动,强迫自己在水中多停留了片刻。 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也试图侵入他的口鼻。 直到肺部传来强烈的窒息感和灼痛感,林修才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脸颊、脖颈肆意流淌,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更强烈的寒意。 林修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 还不够! 林修眼神狠厉,再次将身体埋入水中…… 如此反复数次,直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都透着一股冰冷的麻木,连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浑身湿透的林修,才踉跄着走回书房。 他没有立刻换上干衣,而是就着湿透的里衣,在冰冷的窗边又站了许久。任由深秋的夜风将他身上的水汽,和身体里最后一点暖意带走。 当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户时,林修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般干涩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摸了摸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成了! 林修这才强撑着换下湿透的衣服,穿好干净的寝衣,虚弱地躺在了书房的软榻上。 清晨。 林菀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 她今日要进宫参加宸贵妃的生辰宴,这是世家贵夫人们彰显身份、拓展人脉的重要场合。 然而,昨日得知的种种疑云,尤其是那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刘大夫,让林菀心头沉甸甸的,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得知林修还在书房,林菀来到书房外,准备与林修一同用早膳后出发。 “夫君?” 林菀轻轻叩门,声音是一贯的温柔,仿佛她不曾知道任何秘密。 里面传来林修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咳嗽:“菀娘……进来吧。” 林菀推门而入,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只见林修脸色苍白地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嘴唇干裂,看起来十分虚弱。 丫鬟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侍立在一旁。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林菀快步上前,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担忧,伸手便要去探林修的额头。 林修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手,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咳……咳咳……无妨。许是昨夜贪凉,又看公文看得晚了些,感染了风寒。” 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闪躲,不敢与林菀对视。 “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 林菀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却扫过林修的脸庞。 这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神态,不似作伪。 但……夫君昨日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咳咳咳……” 林修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息着道:“大概是邪风入体了……咳咳……” 林修抬眼看向林菀,眼神带着歉意和无奈:“菀娘,今日……今日宸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我恐怕……咳咳……恐怕无法陪你一同进宫了。只能……辛苦你,随父亲母亲一同前去了。” 林菀的心猛地一沉。 无法进宫? 昨夜她还在想如何观察宸贵妃,今日夫君就恰好病重到无法进宫,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 想到他身上沾染的香气,想到避暑山庄那个身份敏感的女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林菀的脑海—— 夫君是故意躲避! 第1082章 这份荣宠,娘娘可是独一份(172万票加) 林菀并不知道,从头到尾,夫君都向沈南乔隐瞒着真实身份。 所以此刻,她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夫君怕在宫宴上被人发现什么? 还是说……怕见到宸贵妃,被她发现他与沈南乔的奸情? 林菀看着林修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心中冷笑连连。 真是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夫君! 为了外面的女人,他不惜自伤身体,也要逃避本应陪伴正妻出席的重要场合! “夫君病得如此之重,妾身怎能不忧心?” 林菀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屈辱,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关切的模样,甚至眼眶微微泛红:“宫宴只能告罪不去了,夫君的身子要紧。” “只是……夫君这病来得如此凶猛,妾身实在放心不下。” “来人,快去请太医!” 她作势就要吩咐下人。 “不必!” 林修急忙阻止,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咳……不必惊动太医!” “太医署今日必然忙碌,我只是寻常风寒,已经喝了药,歇息几日便好。” “为宸贵妃娘娘贺寿要紧,莫要……莫要因我这点小事耽误了正事。” 殊不知林修越是推拒,林菀心中的疑窦就越深。 寻常风寒? 哪个世家公子染了风寒,不是立刻请太医?他如此抗拒,分明是怕太医看出端倪! 所谓的风寒,恐怕是夫君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林菀还想坚持:“可是……” “菀娘!” 林修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还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听话。” “我没事,你去吧,别误了时辰。” 话音落下,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一副不愿再多言的样子。 林菀看着林修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和他刻意避开的眼神,还有他额上不知是病热还是心虚而渗出的细汗……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几乎坐实! 心中的愤怒和悲凉如同潮水般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为了那个沈南乔,夫君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自伤身体,欺骗妻子,甚至可能……手上沾了人命! “那……夫君好生歇息。” 林菀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疏离。 她深深地看了林修一眼,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失望、愤怒、探究,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她嫁的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狠辣面目? “妾身告退。” 林菀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书房。 阳光从廊下洒落,照在她华美的衣裙上,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 她站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脸上的温婉柔顺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云桃。” 林菀低声唤来心腹丫鬟,声音冷得像冰:“让人仔细照料少爷的病情,有任何异常,立刻回禀。” “另外,备车,进宫。” 她倒要看看,今日这场让夫君费尽心机躲避的宫宴,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云桃道:“奴婢明白。” 林菀整理了一下衣袖,挺直了脊背,朝着府门走去。 …… 钟粹宫。 晨光熹微,内殿却早已灯火通明,暖香浮动。 铜镜光洁如水面,清晰地映出沈知念端坐的身影。 她只着素白中衣,墨发如瀑垂落肩头,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眉眼间是养尊处优蕴出的沉静气度。 “娘娘,您瞧这支点翠镶料珠松鼠葡萄纹头花可好?” 菡萏声音轻快,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是陛下从前赏赐给您的,今日戴它,也可彰显陛下的恩宠。” 随着沈知念点了点头,菡萏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支流光溢彩的头花,轻轻簪入沈知念精心挽起的凌云髻一侧。 点翠的蓝与金丝缠绕,料珠圆润晶莹,松鼠葡萄的纹样栩栩如生,寓意多子多福,富贵绵长。 菡萏笑道:“今日可是娘娘生辰,定要艳压群芳,让阖宫都瞧瞧咱们娘娘的风采!” 芙蕖稳重些,正仔细地将灵霄雾梦镯套上沈知念纤细的皓腕。 冰凉的羊脂白玉触着肌肤,内里仿佛有云雾流转,更添几分清冷贵气。 听到菡萏的话,芙蕖的唇边也漾开一丝笑意:“菡萏说得是。” “陛下特意恩旨在太和殿设宴,这份荣宠,娘娘可是独一份。” 随即,她又拿起梳妆台上,那枚苏木进贡的蓝色帕拉伊巴鸽子蛋戒指,轻轻戴在沈知念的右手无名指上。 宝石在烛光下,折射出深邃如海洋的湛蓝光芒。 沈知念的目光,掠过镜中自己盛装的模样,微微颔首,认可了菡萏和芙蕖的心意。 这时,肖嬷嬷捧来了冰丝鲛绡制作的清荷留仙裙,伺候着沈知念换上。 薄如蝉翼的鲛绡质地,染着夏日初荷的淡粉与青碧,行走间似有水波流动,清雅绝伦又暗藏华贵。 众人看着,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当最后一根系带在腰后挽好,镜中的美人已彻底褪去晨起的慵懒,周身笼罩着不容逼视的宠妃威仪,妩媚娇艳,美得不可方物! 看着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走到了如今的高位,林嬷嬷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小明子低声提醒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沈知念起身,宽大的留仙裙摆如水波般在脚下漾开。 她搭着芙蕖的手,仪态万方地走出内殿。 八名太监抬着的紫檀木雕凤肩舆,早已候在钟粹宫门口。 沈知念坐上去后,肩舆平稳地抬起,在一众宫人簇拥下,朝着太和殿的方向行去。 秋日的风带着凉意,拂过宫道两旁的金黄银杏。 虽因为沈知念的坚持,今日的生辰宴并未极尽奢华,但宫中上下依旧透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喜庆。 通往太和殿的主道被打扫得纤尘不染,每隔数步便立着垂手侍立的宫人。 沿途宫檐下,新换了寓意吉祥的八角宫灯,朱红绉纱上绘着福寿纹样。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御膳房精心准备宴席甜香,与花香混合的气息。 远处,太和殿的方向,丝竹管弦之声已隐隐可闻,悠扬喜庆! 肩舆行得十分平稳。 第1083章 让沈知念放下所有防备 芙蕖稍稍落后半步,过月洞门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在沈知念耳边道:“娘娘,外面传来了消息,说大小姐昨日已从京郊避暑山庄回京。今天,老爷会带她一同入宫贺寿。” 沈知念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乎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她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辉煌的太和殿,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凉的弧度,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哦?” 沈知念声音轻缓,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她倒是会挑时候回来。” 这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带着深入骨髓的漠视。 那个曾经她需要仰望的嫡姐,如今在她脚下连尘埃都算不上。 对沈知念来说,她的战场在后宫和朝堂,以及那至高无上的后位! 一个失势的陆家妇,如何还能入她的眼? 芙蕖察言观色,见娘娘浑不在意,便也敛了神色不再多言,只谨慎地随侍在侧。 …… 通往皇宫的御道被洒扫一新,朱红的宫墙在秋阳下更显肃穆庄严。 各色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入宫赴宴的王公大臣、内外命妇。 沈南乔随沈茂学乘坐沈家的马车,缓缓驶向那巍峨的宫门。 她今日刻意打扮过,身着一袭藕荷色素锦宫装,样式端庄低调。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脸上薄施脂粉,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憔悴,却又不显张扬。 坐在沈南乔对面的沈茂学,官袍肃整,眉头却一直未曾舒展。 他是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真的相信,沈南乔是想跟宸贵妃娘娘修复关系。 但不管沈南乔打的什么主意,她的那番话说得没错。 沈家传出姐妹不睦的事,会影响宸贵妃娘娘的名声。 所以,不管沈南乔今日想做什么,他都必须带她堵住悠悠众口,不让她影响宸贵妃娘娘分毫! 马车每一次轻微的颠簸,沈茂学审视的目光,都在沈南乔脸上多停留一分。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为父最后提醒你一次。” 沈茂学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锤,敲在沈南乔紧绷的神经上:“今日入宫,谨言慎行,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宸贵妃娘娘的颜面,就是沈家的颜面。你若有半分差池,丢的不仅是你的命,更是阖族的体面与前程!明白吗?!” “阖族”二字,被沈茂学咬得极重。 沈南乔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瞬间翻涌的怨毒。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恭顺与柔弱,甚至微微泛着点惹人怜惜的苍白:“父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 沈南乔的声音刻意放得轻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惊弓之鸟:“女儿今日只为向宸贵妃娘娘道贺,全了姐妹情分,绝不敢有丝毫他想。定会谨守本分,不给父亲和宸贵妃娘娘添一丝麻烦。”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话语也挑不出错处。沈茂学盯着她看了片刻,终究是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绿萝走在马车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气氛冷得像凝固的冰。 她回想起昨夜,夫人对着铜镜练习柔弱表情时,眼底那淬了毒似的恨意。 让她回想起来就遍体生寒…… 绿萝原本只是觉得,夫人跟林公子厮混在一起,有些荒唐。 可自从小产后,夫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阴沉,怨毒,让她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夫人要报仇…… 可对方是宸贵妃娘娘啊! 绿萝只觉得前路一片漆黑,自己这条小命,怕是悬在刀尖上了…… 马车终于随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停在了午门外。 所有命妇、官员皆需在此下马、下车,经内监查验身份、搜检后,方能步行入宫。 沈南乔扶着绿萝的手下了马车。 深秋的风,带着宫墙特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卷起她鬓边的几缕碎发。 沈南乔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素色披风,抬眼看着眼前高耸入云、朱红厚重的宫门。 门洞深邃,仿佛巨兽张开的咽喉,要将一切吞噬。 上一世,她没得到帝王的恩宠,就惨死在了深宫之中。 这辈子,又险些在那次宫宴上被人陷害。 沈南乔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踏进危险的皇宫了! 可今天,为了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报仇,她还是来了。 皇宫,是她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踏入的囚笼…… “沈大人。” “沈尚书。” “今日是宸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沈大人来得好早!” “……” 旁边不断有官员跟沈茂学打招呼,态度热络而讨好。 谁让他是宸贵妃娘娘的父亲呢! 沈茂学滴水不漏地回应着。 宫门两侧肃立的禁军甲胄鲜明,手持长戟,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这种无声的威压,让初次入宫,或心怀鬼胎的人,不由自主地腿软…… 沈南乔强迫自己挺直背脊,指甲更深地掐进绿萝的手臂。 绿萝吃痛,却不敢吱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沈大人,这边请。” 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上前,对沈茂学十分客气。只是目光扫过沈南乔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疏离。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宸贵妃娘娘与这个长姐的关系并不好。 沈茂学微微颔首,示意沈南乔跟上。 踏入宫门的那一瞬,沉重的阴影笼罩下来。脚下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巨大金砖,延伸向望不到尽头的深宫。 两侧是连绵不绝、高达数丈的朱红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阳光。只留下头顶一线狭长的、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秋日晴空。 沈南乔的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凝成一个温顺得体的笑意。 今日,不是图穷匕见之时。 沈知念如今站在云端,宫中的戒备又森严。她若是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要的做是靠近,是蛰伏,是让沈知念放下所有防备。 第1084章 看她今日这副模样,倒像是收敛了性子 唯有如此,她才能在沈知念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给对方致命一击,为她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沈南乔和沈茂学随着引路太监穿过一道道宫门,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沿途所见,皆是忙碌而有序的宫人。他们捧着珍馐美器、奇花异草,脚步匆匆却悄无声息。 太和殿的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礼乐声,庄严而喜庆,像一把钝刀在沈南乔的心上来回磨蹭…… 看着这盛大的场面,沈南乔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了沈知念那张华美绝伦、高高在上的脸! 那个毒妇此刻一定乘着肩舆,在众人的伏跪中,走向那光芒万丈的太和殿,接受所有人的朝拜与艳羡吧? 而她沈南乔,却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顶着父亲警告的目光艰难前行。 滔天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沈南乔心脏,几乎要将她绞碎! 失去骨肉的剧痛,被踩在尘埃里的屈辱,都在这一刻猛烈地翻涌,灼烧着沈南乔的理智! 她藏在披风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才能勉强压制住情绪。 太和殿内已是华彩满堂。 巨大的蟠龙金柱矗立,殿顶藻井彩绘辉煌。 因着节俭的旨意,殿内并未过多悬挂彩绸。但御案上、各席案几上,皆摆放着应季的极品菊花。有金盏银台、玉翎管、紫龙卧雪等等,争奇斗艳,幽香阵阵。 宫灯高悬,柔和的光线照亮了铺着明黄桌袱的席面。 金樽玉盏,熠熠生辉。 宫女们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步履轻盈无声。 教坊司的乐师们在殿角屏风后调试着乐器,丝竹管弦之声,渐渐汇聚成华丽流畅的乐章,充盈着整座大殿。 百官与内外命妇已按品阶陆续入席,低声交谈,衣香鬓影,一派盛世祥和。 璇嫔带着六皇子早早到了,正与相熟的几位宫嫔轻声说笑,眼神却不时飘向殿门,期盼着沈知念的身影。 宸贵妃姐姐应该快到了吧? 不知姐姐会不会喜欢她今天送的生辰礼。 庄妃带着大公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是一贯的温婉平和,看起来宝相庄严。 雪妃的神色依旧清冷,只安静地坐着,偶尔与身旁的二公主低语几句。 王嫔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扫过那些盛开的菊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本以为那个异域贡品被降位后,就可以任她拿捏了。 可没想到巴答应腹中的孩子还在。 王嫔也怕自己去为难对方,巴答应的皇嗣突然掉了,届时她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她跟巴答应交锋了这么多次,却一次都没讨到好,王嫔的心情不禁有些烦闷。 其他低位宫嫔或神色期待,或低声交谈,脸上都挂着笑容。 礼部官员的席位中,侍郎顾锦潇身着一袭绯色锦缎官袍,身姿挺拔如孤松。 他手中执着一个白玉酒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却越过殿中喧闹的人影和缭绕的香雾,投向殿门的方向。 他琥珀色的眼底,是一贯的清冷疏离,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清阳长公主和晋王都被禁足了,今日只有云安长公主与文淑长公主赴宴。 自从上次向顾锦潇表明心意,又被婉拒后,云安长公主就下定决心放下了。 今天她始终克制着让自己,不去看那道如松柏般的身影。 许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高踞于九重玉阶之上,象征无上尊荣的龙椅,期待着陛下的到来! 沈南乔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龙椅旁,那张稍小一些,却同样华贵无比的椅子。 那是沈知念的位置! 那个毒妇即将带着帝王的恩宠,在万众瞩目之下,接受所有人的朝拜和祝福!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从前只配仰望她的庶女,如今能高高在上,受尽荣宠?! 凭什么她的孩子无辜枉死,而沈知念却在她承受失去骨肉的痛苦时,享受这盛大的生辰庆典?! 巨大的不公感和蚀骨的恨意,如同毒蛇般缠绕着沈南乔的心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要沉得住气! 殊不知从沈南乔走进来的这一刻,就有许多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或好奇,或探究,或审视。 甚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毕竟沈南乔与宸贵妃娘娘姐妹不睦的事,在京城勋贵圈里早已不是秘密。 沈南乔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维持着那份刻意营造出来的沉静,微微低着头跟在沈茂学身后,走向属于沈家的位置。 周围传来了压低的议论声:“那不是陆夫人沈氏吗,她竟也来了?” “听说前些日子,她在京郊的避暑山庄静养了许久,今日瞧着是清减了不少,看来病得不轻。” “哼,我看是她心病还差不多。宸贵妃娘娘如今这般风光,她这个做嫡姐的心里能好受?” “嘘……小点声,她看过来了。不过,看她今日这副模样,倒像是收敛了性子?” “装模作样罢了。宸贵妃娘娘待不待见她,还是一回事呢。” “……” 虽然这些贵夫人们特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那么三言两语,传进了沈南乔的耳朵里。 她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鞭子般,抽打在沈南乔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 曾经的沈知念,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如今……她们竟有了这么大的差距…… 老天真是不公啊!既然让她重生了,为何还要让沈知念处处压过她一头?! 绿萝还是第一次进宫,站在沈南乔身后,紧张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危险,每一道目光,都仿佛能看穿她们隐藏的秘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三声净鞭脆响,紧接着是李常德无比洪亮的声音:“陛下驾到——!!!” “宸贵妃娘娘到——!!!” 刹那间,整个太和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起身,齐刷刷地跪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85章 帝王送的生辰礼(100万打赏值加更)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南乔随着众人一同下拜,动作标准而恭敬。 但趁着众人都没注意的时间,她悄悄抬起了眼皮,目光如同淬了剧毒般,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头,精准而狠戾地射向沈知念。 只见对方身着华丽的宫装,赤金翟鸟纹样在明黄的底色上熠熠生辉。头戴九翚四凤冠,珠翠环绕,光华夺目。 她身姿窈窕,步伐从容。那张本就妩媚动人的脸庞,在盛装华服和帝王恩宠的加持下,更添了一层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沈知念微微侧首与帝王低语,唇角噙着温婉又尊贵的笑意。 这笑容落在沈南乔眼中,却如同锋利的刀刃! 就是这个毒妇害死了她的孩子,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荣光! 让她如今只能像一个卑微的蝼蚁,匍匐在尘埃里仰望…… 沈南乔的瞳孔骤然紧缩,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恨意压下去。 纵使心头痛恨,沈南乔也只能看着沈知念在帝王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沈南乔的心尖上…… 南宫玄羽温和却充满威仪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谢陛下!” 沈知念落座后,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掠过沈家所在的位置,最终落在沈南乔身上时,微微一顿。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沈南乔的心跳几乎停止…… 自从决定向沈知念复仇,这样的情景,沈南乔就已经暗中练习过无数次了。 因为她深知沈知念的狡猾,若演技不够好,如何能骗过对方? 沈南乔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眼神里有悔恨,有委屈,有渴望亲情的软弱,甚至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悔悟了的姐姐。 沈知念虽不知,沈南乔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但看着沈南乔这副模样,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知念的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让人完全看不透她心中所想。目光只是极其短暂地在沈南乔身上停顿了一下,便平静地移开了,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一眼,比任何斥责和羞辱,都更让沈南乔感到屈辱! 因为沈知念对她,是彻底的漠视! 沈南乔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幸亏绿萝在旁及时扶住。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 沈知念……等着吧! 这个毒妇今日给予她的所有漠视和屈辱,她必将百倍、千倍地奉还! 她要让沈知念从云端狠狠地跌落下来,粉身碎骨! 大殿里的另一处。 林菀端坐在一群命妇之中。 她今日妆容精致,衣着得体,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浅笑,与周围低声交谈的夫人们应和着。目光却时不时,隐晦地落在沈南乔身上。 从沈南乔踏入太和殿门槛的那一刻起,林菀的视线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她。 她看着沈南乔如何在沈茂学警告的目光下强作恭顺。 如何在那一道道或好奇,或轻蔑的打量中挺直背脊。 又如何在对上宸贵妃的眼神时,瞬间伪装出一副柔弱悔恨,泫然欲泣的样子。 林菀看得心中冷笑连连。 这精湛的变脸功夫,连她都几乎要被骗沈南乔骗过去了,难过这个女人能迷惑夫君! 林菀端起面前的青玉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住了唇角勾起的极冷弧度。 她那日去避暑山庄试探沈南桥时,脸上戴着面纱。今日,沈南乔果然没有认出她。 这个恬不知耻的贱人,顶着贵妃亲姐名头,却与有妇之夫在避暑山庄厮混! 林菀愤怒的同时,思绪却越发清晰起来。 起初她以为,夫君宁可让自己病了,也不来参加宫宴,是怕被宸贵妃发现他与沈南乔的奸情。 如今看来,倒像是为了避开沈南乔。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怕……沈南乔撞破他的身份? 如此一来,便说明夫君从未告诉过沈南乔,他的真实身份。 可这又是为何? 越来越多的疑惑,萦绕在林菀的心头…… 南宫玄羽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今日乃宸贵妃芳诞,普天同庆!” “宸贵妃深明大义,体恤边关将士,力主节俭,实乃后宫典范。朕心甚慰,特设宴于此,与众卿同乐。” “愿宸贵妃芳龄永继,福泽绵长!” 沈知念起身福了一礼,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玄羽:“谢陛下。” 众人也都齐声祝贺:“恭贺宸贵妃娘娘千秋!愿娘娘芳龄永继,福泽绵长!” 随即,李常德尖细洪亮的声音,穿透殿内的丝竹与人语,瞬间压下所有声响:“陛下有旨——” “宸贵妃娘娘华诞,普天同庆,陛下特赐南海赤红珊瑚树一株!” 随着李常德的话音落下,四名健硕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一座半人高的物件,抬至御阶之下。 上面覆盖的明黄锦缎被揭开时,满殿的烛火、宫灯似乎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半人高的珊瑚枝桠虬结盘绕,通体是烈火淬炼般的浓烈赤红,色泽鲜艳欲滴,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脉络中奔涌流淌。 枝桠缝隙间,细密镶嵌的珍珠与各色的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碎芒,如同将浩瀚星河里最耀眼的星子凝固其中! 整株珊瑚树散发着一种古老、蛮荒又极致奢靡的生命力。一亮相,便以压倒性的华贵,攫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璇嫔下意识地轻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得溜圆,惊叹道:“这也太好看了!” “陛下这是把海里的龙宫宝库,都搬来送给宸贵妃姐姐了?!” “陛下待宸贵妃姐姐,当真是……” 璇嫔后面的话,淹没在了满殿的抽气声中,只剩下满眼的艳羡。 她心底掠过了一丝微弱的酸涩。 不是因为陛下对宸贵妃姐姐这么好,而是……有陛下送的贺礼珠玉在前,宸贵妃姐姐还会喜欢她送的礼物吗? 第1086章 众妃嫔的反应 庄妃端坐的姿态依旧完美无瑕,唇角维持着得体的弧度。只是脸上的笑容在珊瑚树华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僵硬……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握着华贵的衣料,微微收紧了。 作为太傅之女,庄妃见多识广,比旁人更清楚这株珊瑚所代表的含义。 这是深海之中,火山之侧,才能孕育出的奇珍! 陛下将其赐予宸贵妃,其心意之重,不可估量! 庄妃的目光扫过珊瑚树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镶嵌,再掠过宸贵妃身上,同样价值不菲的冰丝鲛绡留仙裙。 她看到帝王凝视宸贵妃时,那专注而柔和的目光…… 庄妃与帝王自幼相识,青梅竹马长大,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个女人。 便是他与柳时清最柔情蜜意的时候,都没有。 陛下对宸贵妃……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虽说她早已看透了这个男人的凉薄,所求的不过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这一刻,庄妃心头还是涌起了一股酸涩。 “好美的珊瑚树……” 不管心中怎么想,她面上都不显,甚至微微颔首表示赞叹。但眼底深处的温和光泽,终究是彻底黯淡了下去。 雪妃清冷的眸子,在珊瑚树上停留了片刻,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如同在冰湖里投入一颗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她微微侧首,和身旁侍立的虞梅说话,声音依旧如碎玉般清泠,听不出太多情绪:“确是稀世之物。” 雪妃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那炫目的光华,落在更本质的地方,又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只有虞梅能听清的话:“……圣心,亦如是。” 人人都道帝王无情,但帝王的真情,比这南海赤红珊瑚树还稀罕,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得到? 雪妃这话语轻飘飘的,却像冰锥般,点破了华美表象下,帝王偏宠宸贵妃的事。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艳羡,也没有嫉妒。 随即便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株灼目的珊瑚树,仿佛所有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只余一身清寂。 王嫔脸上的笑容,在珊瑚树完全展露出的瞬间,就如同被冻住了一般。 她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中先是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贪婪光芒,随即被汹涌嫉妒之火所吞噬! 那株珊瑚的光华,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在她心上! 王嫔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丝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宸贵妃的?! 陛下眼里难道就再看不到旁人了吗…… 她身边的小田子,敏锐地察觉到主子的不对,连忙借着给王嫔整理裙摆的微小动作,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 王嫔猛地惊醒,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强行将心中扭曲的嫉恨压下去,嘴角重新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可真是稀罕的宝贝啊!陛下待娘娘的心意,感天动地!” “臣妾瞧着,满殿的珠翠,都被这宝树衬得没了颜色呢!” 王嫔笑着,试图用赞美声,掩饰内心翻江倒海的酸意。 康嫔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位置不算靠后,亦不算显赫。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宫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簪,配以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通身透着一股低调的温婉,与恰到好处的敬意。 当那株赤红珊瑚树的光芒,骤然倾泻满殿时,康嫔的双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的目光也被这震撼的珊瑚树所吸引,上面的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尊贵,与帝王毫不掩饰的偏宠! 康嫔惊叹得微微张开了唇,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纯粹的惊艳与震撼! “好美……” 一声短促的轻呼,从她的唇间逸出。 随即,康嫔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用丝帕掩了掩唇。但那惊叹的眼神,却久久无法从珊瑚树上移开。 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仿佛想要看得更真切些,脸上是毫不作伪的迷醉神情。 “彩菊,你看!” 康嫔终于侧过身,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对身旁的彩菊道:“这可真是旷世奇珍!” “本宫以前从未见过,甚至想都不敢想!陛下待宸贵妃娘娘的心意……”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语,最终由衷地感叹道:“真是无人能及!” “就算把九天之上的云霞都引下来,也未必有这般光彩夺目!” “还有镶嵌的那些宝石,巧夺天工,浑然天成。这哪里是凡间能有的物件?分明是祥瑞之兆,专为贺宸贵妃娘娘娘娘千秋而降!” 康嫔的话语流畅自然,充满了对珍宝的赞叹,听不出丝毫勉强或异样。 她的赞叹声不大不小,清晰地传到了邻近的几位低位宫嫔耳中。 她们纷纷点头附和,脸上同样带着被这奇珍震慑的惊叹:“康嫔娘娘说得极是!今日托了宸贵妃娘娘的福,嫔妾们真是开了眼界了!” 康嫔回以温婉一笑,只是垂眸时,被浓密睫毛遮掩的眼底,极其短暂地掠过了一丝比深海更幽暗的沉静。 那丝沉静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连一直侍立在她身侧,最熟悉她的彩菊都未曾察觉。 看到自家娘娘脸上由衷的惊叹和赞美,彩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娘娘对宸贵妃娘娘,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与亲近。 许多低位宫嫔和命妇们反应则更为直接,抽气声此起彼伏:“天啊……这么大的南海赤红珊瑚,我只在古书上见过记载!” “瞧上面镶嵌的大量宝石,陛下这是把私库的宝贝都搬出来了吧?” “宸贵妃娘娘这福气,在宫里真是独一份了!” “这才是真正的宠冠六宫啊!” “……” 如此盛大的恩宠,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沈南乔的胸口! 沈南乔心中涌起了无限的不甘! 第1087章 今日是沈知念,明日焉知是谁 凭什么沈知念能如此风光无限?! 凭什么她的孩子惨死,沈知念这个毒妇却能在万众瞩目下,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价值连城的心意?! 珊瑚树刺目的红光,仿佛在无声嘲笑着她的落魄与丧子之痛…… 一股剧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沈南乔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死死攥紧,尖锐的刺痛如同冰水浇头,强行让沈南乔保持着清醒。 也将她几乎被恨意烧穿的理智,拽了回来! 不能! 绝不能失态! 她今日是来悔过、求和的! 是来蛰伏、靠近的! 沈南乔深知,在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任何失态都是大忌。 尤其落泪,不仅是不吉,更是对帝王的恩宠,和对贵妃福泽的不敬。 届时沈知念只需一个眼神,她就会被视为心怀怨怼、搅乱庆典的罪人! 沈南乔死死地咬着嘴唇,将眼中悲痛的泪水逼了回去。 沈知念似乎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缓缓从华贵座椅上站了起来。 她并未立刻开口谢恩,而是微微侧首望向了身侧的帝王。 眼波流转间,带着被巨大的惊喜和荣宠冲击后,微微的茫然与难以置信,仿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哪个送礼物的人,不希望对方收到礼物后,感到惊喜和开心? 帝王很满意沈知念的反应,专注而柔和地望着她,仿佛在无声询问—— 这份心意,念念可喜欢? 沈知念娇媚一笑,姿态优雅地朝南宫玄羽福了一礼。 冰丝鲛绡的清荷留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同水波般漾开优雅的弧度。点翠头花上的珠翠,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映着她绝美的容颜。 沈知念的声音响起,清越而温婉,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微颤,如同珠落玉盘:“臣妾何德何能,得蒙陛下如此厚爱?此等旷世奇珍,实非凡俗可享。陛下恩泽如海,臣妾……惶恐之至……” 南宫玄羽只是望着她,坚定道:“爱妃值得!” 沈知念微微侧过脸,目光再次落在那株赤红的珊瑚树上,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惊叹与珍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过腕间的灵霄雾梦镯,那云雾般的羊脂白玉,在珊瑚树灼目的红光映照下,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暖意。 “南海赤红珊瑚,乃天地造化之瑰宝,蕴藏深海之灵韵,火焰之精魂。陛下以此相赐……” 沈知念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感激与郑重,再次对着帝王的方向深深一福,姿态恭谨而虔诚:“臣妾谢陛下隆恩!” “陛下厚赐,重于泰山。臣妾必当谨记陛下心意,日日观之,思陛下恩泽之深重,亦以此自省、自勉,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愿不负陛下期许。” “更愿以此祥瑞之气,佑我大周海晏河清,国祚绵长!” 她的谢恩的话情真意切,姿态不卑不亢。既有身为宠妃的雍容,又带着对帝王的无限敬重。 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个女子,面对心上人倾心厚赠时的真实反应,更显得情意动人。 “爱妃喜欢便好。” 南宫玄羽低沉而充满威仪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此物也唯有置于爱妃宫中,方不算埋没了它的光华。” 帝王的这句话,无疑是将这份恩宠再次推向顶峰! 沈知念自然能感受到,下方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如果视线能化为实质,她恐怕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但如今的沈知念,丝毫都不惧怕。 不然她这个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岂不是白当了? “臣妾谢陛下隆恩!” 沈知念再次盈盈一拜,才在芙蕖的搀扶下,重新优雅落座。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眼波流转间,既有得遇奇珍的喜悦,更有对帝王情意的深深感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恩宠! 沈南乔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反复炸响。 从前在宫外,她也听过无数关于沈知念如何得宠的传言。 什么椒房独宠、赏赐如流水、陛下屡次为其破例…… 那些轻飘飘的字眼,沈南乔并未放在心中,只当是世人夸大其词,或是沈知念运气好些罢了。 直到此刻,她亲眼所见…… 那价值连城,象征祥瑞与无上恩宠的南海赤红珊瑚树,陛下都赐给沈知念了。 还有他看向沈知念时,那毫不掩饰的宠溺目光。 沈南乔这才发现,沈知念身上的极致荣宠,远超她的想象…… 泼天的富贵,独步后宫的尊荣,被帝王捧在心尖上的恩宠,是如此的真实……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让沈南乔的心神变得混乱起来。 如果、如果重生后,她没有和沈知念换亲…… 这一世,她未必还会像上辈子那样,被打入冷宫惨死。 那么如今成为宸贵妃,沐浴在这无上荣光之中,接受着帝王倾世之宠、百官万民仰望的,是不是就该是她沈南乔了? 沈南乔都可以想象,自己身着贵妃华服,端坐于御阶之上,得到了沈知念此刻所拥有的一切! 帝王的深情注视,无尽的珍宝,万人的艳羡……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是沈知念这个卑贱的庶女,偷走了她的一切,让她与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失之交臂! 沈南乔猛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她眼眸深处翻涌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恨…… 然而,就在沈南乔的理智即将被吞噬之际,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张无比清晰的面容。 是修郎! 林修温润如玉的眉眼,深情款款的目光,宽阔温暖的怀抱。 还有他如同大树般,为她遮风挡雨的坚定承诺。 那些耳鬓厮磨的甜蜜,肌肤相亲的滚烫温度,以及他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温柔情话。 让沈南乔的理智逐渐回笼。 陛下再好……又如何? 后宫佳丽三千,恩宠如流水。今日是沈知念,明日焉知是谁? 第1088章 璇嫔的礼物(101万打赏值加更) 前世她又不是没入过宫,深宫不过是金丝编织的华丽牢笼。 帝王的心,更是最不可捉摸的深渊! 沈知念今日是风光,怎知明日不会粉身碎骨? 而她的修郎…… 沈南乔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修郎不同,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怀抱,他的许诺……都是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给了她沈南乔! 修郎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却有着比帝王更滚烫、更专一的心。 他会为她遮风挡雨,会为她筹谋复仇,会与她孕育爱的结晶。 什么贵妃之位,什么帝王恩宠,什么泼天富贵……在修郎那份独一无二、炽热纯粹的情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如此……不值一提! 她宁愿要修郎这一棵只属于她的大树,为他生儿育女,与他携手白头。也不要那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随时可能坠入深渊的贵妃之位! 沈知念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她拥有的,是修郎独一无二的心! 今日之辱,他日必以沈知念的鲜血洗刷! 随着帝王送给宸贵妃的礼物,掀起的震撼与浪潮渐渐平复,太和殿内丝竹管弦之声,再度悠扬流转。 接下来便是按照品阶尊卑,后宫妃嫔与内外命妇,依次进献自己的礼物。 庄妃率先起身,仪态端方,步履沉稳,通身透着世家贵女的沉静气度。 大公主安静地牵着她一侧的衣角,走在旁边。 虽然她不喜欢宸娘娘了,但今天是宸娘娘的生辰,她还是希望宸娘娘过得开心。 若离捧着一个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紫檀木盒,跟在庄妃身后。 “臣妾恭贺宸贵妃娘娘芳辰!” 庄妃亲自打开木盒,露出一卷色泽古雅的卷轴。 她的声音平和温润,如同玉磬轻击:“臣妾偶然得了一卷前朝书画大家顾瑕的《神女赋图》,此画飘逸灵动,尽显神女之仙姿,今日特献与娘娘。” “愿宸贵妃娘娘姿容永驻,风华绝代,如神女临水,常沐圣恩福泽!” 庄妃说这话的时候,将画卷徐徐展开了一角。笔触行云流水,古意盎然。 这份礼物既风雅,又暗合沈知念盛宠之姿,更以神女喻之,可见心思细腻。 沈知念眸光微动,唇边笑意不变:“庄妃妹妹费心了。” “顾瑕真迹乃难得的珍品,画中神韵非凡,本宫定当细细品鉴珍藏!” 随即,她点点头,示意芙蕖上前,郑重地收下了这份厚礼。 若离心中虽不情愿,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幅《神女赋图》,可是太傅大人往日的珍藏。她真是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将它献给宸贵妃娘娘。 宸贵妃娘娘配吗? 紧接着是雪妃。 她的礼物如其人,清冷简洁,是一个素雅无华的青玉匣。 “恭贺宸贵妃娘娘千秋!” 雪妃的声音清泠如碎玉,无波无澜:“臣妾家乡郦城有暖玉,性温润,略有益气血之效。娘娘若不嫌弃,权当一份心意。” 匣中放着的一对玉镯温润如凝脂,触手生温。虽无耀眼光华,却自有一种内敛的贵重,与沉淀的岁月感。 沈知念看向雪妃,目光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雪妃妹妹有心了。” “郦城暖玉温润养人,本宫甚喜。多谢妹妹!” 芙蕖立即上前收下。 璇嫔接着起身。 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水碧色的宫装,衬得整个人愈发温婉清丽。 璇嫔怀中抱着一个用素锦包裹的长条形物件,眼神专注地望着沈知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 当沈知念看过来时,璇嫔立刻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纯净得如同山涧清泉,不带丝毫杂质。 “臣妾恭贺宸贵妃姐姐芳辰华诞,福寿安康!” “璇嫔妹妹有心了。” 沈知念笑容温煦,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物件上,好奇地问道:“妹妹这是带了什么宝贝来?” 璇嫔知道,宸贵妃姐姐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所以,怎么用别出心裁的礼物打动宸贵妃姐姐,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沈知念问的话,璇嫔脸颊微红,声音轻柔似水:“宸贵妃姐姐协理六宫,夙夜辛劳,又心系边关将士,勤俭为范。” “臣妾身无长物,一手琵琶尚能入耳。思来想去,唯有此物,方能略表臣妾对姐姐的敬慕与生辰祝福。” 说这话的时候,璇嫔小心地解开素锦。露出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装帧素雅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着两朵含苞待放的并蒂百合。清新雅致,不显奢华,却透着一股精心雕琢的韵味。 璇嫔曾经送过一个绣着百合花的香囊给沈知念。 看到册子的封面,沈知念不禁一怔。 璇嫔妹妹似乎很喜欢百合花? “这是臣妾数月来,根据古谱与一些边塞流传的调子,融合了江南小调的柔婉,亲手谱写并抄录的一卷新曲谱。” 璇嫔将曲谱双手奉上,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欢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光:“臣妾为这首曲子取名《清平引·念》。取‘四海清平,心念悠长’之意。” “臣妾想着宸贵妃姐姐闲暇时,或许能听一听,解解乏。” 沈知念看着璇嫔手中的曲谱,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惊喜与感动。 她示意芙蕖接过,亲手展开了几页。 只见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墨色均匀,一看便知是下了极大的功夫,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与心意。 谱子旁边还细细标注了演奏时的指法与情感处理,体贴入微。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璇嫔妹妹心意,本宫很喜欢。” 这份礼物不落俗套,充满了璇嫔独有的才情与真诚,更带着一种知音般的熨帖,让沈知念心头温暖。 她抚摸着曲谱封面上的并蒂百合花绣纹,夸赞道:“百合清新雅致,妹妹的绣工越发精进了!” “此谱本宫定当好好珍藏,待闲暇时,必要听妹妹亲自弹奏这《清平引·念》。” 听到沈知念说很喜欢,璇嫔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几乎让她眼眶发热。 第1089章 竟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见到齐侧妃 “能为姐姐弹奏,是臣妾的福分。” 璇嫔连忙垂下眼睫,掩饰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声音依旧轻柔平稳:“只盼这曲子,能为姐姐带去片刻愉悦。” 话音落下,璇嫔再次福身行礼,退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瞬间,她感觉心跳得飞快,指尖甚至有些微微发颤。只能端起面前的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平复心绪。 她刚才还担心,陛下送的礼物那么贵重,自己的一本曲谱,会不会入不了宸贵妃姐姐的眼? 还好,姐姐很喜欢。 只要宸贵妃需要的时候,她都会为她奏一曲清音。 轮到王嫔时,她脸上立刻堆起热切的笑容,亲自捧着一个雕工繁复,镶嵌螺钿的紫檀木盒上前。 “恭贺宸贵妃娘娘千秋大喜!” “前些日子,臣妾命家中寻遍京城,觅得一块极好的和田玉。料子纯净无瑕,温润如脂。臣妾不敢耽搁,立时请了最好的工匠日夜赶工,才雕成了这尊送子观音!” 随着王嫔打开盒盖,一尊尺余高,通体莹白,面容慈和,怀抱活泼婴孩的观音立像,呈现在众人面前。 雕工确实精细。 “娘娘您瞧,这观音慈眉善目,怀中麟儿活泼可爱。专为祈愿娘娘早日再为陛下诞育龙嗣,福泽深厚,绵延不绝!” 王嫔的贺词直白露骨,充满了对沈知念的讨好,仿佛之前的嫉妒都不存在。 定国公府的人看到这一幕,轻轻皱起了眉头。 王嫔是定国公府的棋子,今日怎么讨好起宸贵妃来了? 只一瞬,他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如今宸贵妃势大,与她硬碰硬不是明确的做法。难道王嫔假意讨好,为的就是让宸贵妃放松警惕? 沈知念的目光在那尊送子观音上停留了一瞬,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她正计划着怀第二个孩子呢,王嫔在此时送她送子观音,究竟是巧合,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过往沈知念总觉得,王嫔虽有些小聪明,却成不了大气。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巴答应手上吃亏。 如今看来,王嫔似乎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那尊送子观音上,眸色变得有些幽深。 他早就想让念念给他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了,奈何这么久过去了,都没有好消息。 左右他们已经有了阿煦,南宫玄羽倒也不急。 不过王嫔此举,倒是送了个好兆头。 沈知念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王嫔妹妹有心了。只是诞育皇嗣乃天意,强求不得。” “本宫瞧三皇子今日的气色似有好转,妹妹照顾三皇子辛苦,更要仔细自身,莫要太过操劳才是。” 王嫔笑道:“多谢宸贵妃娘娘关心。” 随后便是康嫔。 她起身的姿态温婉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欢喜笑容。 彩菊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跟在她身后。 “恭贺宸贵妃娘娘芳辰!” 康嫔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真诚的祝福:“臣妾自知才疏学浅,亦无甚奇珍异宝。” “娘娘协理六宫,夙兴夜寐,臣妾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特寻了几味安神静气的上好药材香料,亲手调配,缝制了这只安神助眠的香囊。” 说这话的时候,康嫔示意彩菊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只绣工精致,散发着淡淡清雅药香的香囊。 康嫔羞赧道:“臣妾针线粗陋,药材也寻常,只盼着娘娘夜间能得一夜安眠,养足精神。” “愿娘娘芳龄永继,玉体安康,福泽绵长!” 这份礼物既体贴又低调,避开了贵重宝物的攀比,只着眼于沈知念的辛劳,显得格外真诚贴心。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康嫔的脸上,唇边的笑意深了深:“康嫔妹妹有心了。” “这香囊瞧着就精巧,药香也清雅怡人,本宫甚是喜欢。妹妹体贴,本宫记下了。” 随即,她示意芙蕖上前收下香囊。 再往下,是几位贵人。 她们位份较低,献上的礼物多是精心准备的绣品,如团扇、花开富贵炕屏。 或是一些时新的首饰,比如点翠花簪、珍珠耳珰等。 亦或是家乡的特色点心、精致的文房雅玩。 虽不及高位妃嫔的礼物贵重,却也看得出用心。 沈知念皆含笑一一点头,由身旁的宫人接下,并温言道:“有心了。” 态度亲和,亦不失贵妃威仪。 最后是几位常在、答应。 她们的礼物更为简单,多是亲手做的荷包、打的络子、抄写的祈福经文。 或者几样应季的鲜花、鲜果,姿态也更加恭谨卑微。 沈知念并未轻视,依旧温和颔首,示意芙蕖收下。 殿内丝竹没有停歇。 觥筹交错间,一道穿着茜红色宫装,妆容明艳的身影,自宗室席位中盈盈起身。 正是晋王侧妃齐氏。 她手捧一个紫檀木雕花锦盒,步履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帝妃二人款款下拜,声音清脆悦耳:“臣妇晋王府侧妃齐氏,代禁足府中的晋王殿下,恭贺宸贵妃娘娘芳辰华诞,福寿绵长,芳华永驻!”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齐侧妃和她手中的锦盒上。 晋王因中秋宫宴献假画,被陛下斥责禁足三月,众人皆知。 此事虽由晋王殿下而起,但他的画毕竟是被宸贵妃娘娘拆穿的,才导致他被陛下处罚。 如今晋王还在禁足之中,竟特意委托侧妃,在宸贵妃生辰宴上献礼? 这姿态放得不可谓不低。 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齐侧妃面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坦然。 巴答应自从被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后,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今日能参加宴会,已是帝王看在皇嗣份上的格外开恩。 她一直坐在靠近殿门,光线略显暗淡的低位宫嫔的席位上。 齐侧妃出现的那一刻,巴答应就眯起了眸子,一瞬不瞬地看向了她。 从前在晋王府的时候,她跟这个女人可谓斗得天昏地暗! 不曾想竟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见到齐侧妃。 第1090章 顾锦潇没有和沈知念对视 齐侧妃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锦盒。 刹那间,大殿仿佛被柔和的光晕笼罩。 只见锦盒内的软缎上,静静躺着一对玉璧。 玉璧通体无瑕,温润如脂,竟是罕见的羊脂白玉。 更绝的是,这对玉璧并非死物,璧身内部仿佛蕴藏着流动的星河。 细看之下,竟是天然形成的丝丝缕缕淡金色絮状纹理。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而神秘的光华,宛如将漫天星辉凝练其中。 “此乃‘金缕星辉璧’!” 齐侧妃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是王爷早年游历时偶然所得,乃昆仑山巅万年冰魄玉髓所化,内蕴天然金丝星纹,举世无双!” “王爷一直珍藏府中,视若至宝。” “今日王爷虽不能亲至,但感念宸贵妃娘娘深明大义,体恤边关,为后宫表率。更兼今日是娘娘千秋之喜,特命臣妇将此璧献于娘娘,聊表心意。” “愿此璧祥瑞之光,常伴宸贵妃娘娘左右,福泽绵延!” 齐侧妃的话说得很漂亮。 宸贵妃娘娘体恤边关、提倡节俭的贤名在外。晋王以此为由献上珍宝,既全了礼数,又显得识大体、顾大局。 落在殿内众人眼里,也会觉得晋王即便因宸贵妃而受罚,他也不愿,或者说不敢得罪这位圣眷正浓的宸贵妃娘娘。 此举与其说是讨好宸贵妃,不如说是借宸贵妃,向高座上的帝王示好。表明自己安分守己,绝无怨怼之心。 毕竟得罪了陛下心尖上的人,对他这个本就处境微妙的王爷而言,绝非明智之举。 沈知念的目光,扫过那对光华流转的金缕星辉璧,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晋王……果然沉得住气。 这份礼贵重罕见,他的姿态也放得足够低,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沈知念的唇角噙着得体的微笑,示意芙蕖上前接过锦盒:“晋王有心了。” “此璧确实稀世罕见,本宫很喜欢。” “齐侧妃代本宫转告晋王,他的心意,本宫与陛下都收到了。望他在府中静心思过,不负陛下期望。” 沈知念的回应既领了情,又点明了晋王尚在思过的事实,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臣妇定当转达宸贵妃娘娘的意思。” 齐侧妃恭敬应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王爷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在齐侧妃看来,王爷此举无疑是觉得宸贵妃娘娘手段厉害,不好对付。与其结怨,不如拉拢。 能代表王爷送出这份重礼,她也觉得面上有光。 然而,在这满殿或赞叹,或思量,或恍然的目光中,有一道视线却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那对光华夺目的玉璧上! 巴答应低垂着头,双手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晋王殿下竟然将他视若珍宝的金缕星辉璧,送给了沈知念?! 还是由齐侧妃这个贱人,在这万众瞩目的场合,代表他献上! 那份郑重和讨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巴答应的心上…… 她爱慕晋王殿下,视他如天神。 为了他的大业,她甘愿委身于不爱的帝王,甘愿忍受深宫寂寞,甚至……甘愿拿腹中的骨肉去冒险。 可结果呢? 她落得如此下场,声名扫地,如履薄冰。晋王殿下不仅没有半分抚慰,反而将他最珍视的宝物,送给了害她至此的仇敌! 还是由那个在她看来,不过是仗着家世,只会逢迎讨好的齐侧妃来出这个风头! 强烈的嫉妒和怨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巴答应的五脏六腑,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敢抬头,怕眼中的恨意会泄露出去,只能死死盯着面前案几上精美的菜肴。 齐氏…… 巴答应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王爷用来联络世家的工具,也配代表王爷? 也配拿着王爷的珍宝,在沈知念面前献媚?! 还有沈知念…… 她凭什么?! 凭什么能得到王爷如此郑重的示好?! 王爷难道忘了,是谁害得他禁足?又是谁害得自己沦落至此? 无边的酸楚和屈辱,几乎将巴答应淹没。 她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巴答应的肚子有些隐痛。 这个变故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巴答应几欲喷薄的怒火。 不,她不能失态! 她还有孩子,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也是她为晋王殿下保留的最后一丝价值! 她必须忍耐,必须像最卑微的尘埃一样隐忍下去,等待时机。 巴答应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双手,端起面前的温水小口啜饮。 借着宽袖的遮掩,她飞快地用指尖抹去,眼角因痛心而沁出的一点点湿意。 再次抬起头时,巴答应脸上只剩下麻木的平静,和属于低位宫嫔的拘谨与恭顺。仿佛刚才那汹涌的妒火和蚀骨的恨意,从未在她心底燃起过。 只是她眸光深处的阴冷与不甘,却浓得化不开…… 顾锦潇端坐于礼部官员席中,一身绯色锦缎官袍衬得他身姿如孤松挺立。 他手中执着白玉酒杯,面上却是一贯的清冷疏离,琥珀色的眼底无波无澜。仿佛周遭的喧闹,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顾锦潇的目光越过殿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潮,落在那高踞于御阶之侧的身影上,只停顿了一瞬便移开了。 看到齐侧妃献上的礼物,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晋王此举是示弱,亦或是蛰伏? 顾锦潇在心中衡量着这献礼背后的深意,余光看到沈知念在帝王身侧低语,脸上噙着娇媚的笑意。 顾锦潇的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在宽大袍袖的遮掩下,微微收紧了一些…… 当沈知念的目光在大殿里扫过,掠过他所在的方向时,顾锦潇几乎是本能地垂下了眼帘,敛去了眸中的所有情绪。 第1091章 沈南乔认错(102万打赏值加更) 殿内乐声悠扬,贺词不断。 顾锦潇端坐其中,如同最沉默的磐石。无人能从他古井无波的琥珀色眼眸中,窥见一丝一毫波澜。 轮到沈南乔献礼时,殿内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过去,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毕竟沈家姐妹不睦的事,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了。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怨毒,换上一副恭顺柔弱的神情,在沈茂学隐含警告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她今日的打扮素雅低调,身着藕荷色素锦衣裙,发间仅插着一支珍珠步摇。与满殿珠光宝气的命妇们相比,显得格外朴素,甚至透着一股刻意示弱的苍白。 沈南乔身后跟着同样紧张的绿萝。 两人手中捧着一个约莫半人高的紫檀木锦盒,盒盖未开,已能看出贵重。 沈南乔步履轻盈,走到御阶之下盈盈拜倒,姿态放得极低:“臣妇荥阳知县陆江临之妻,沈氏南乔,恭贺宸贵妃娘娘芳辰华诞,愿娘娘福寿安康,恩泽绵长!” 她的声音轻柔微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饱含了无尽的悔意与期盼。 沈南乔抬起头时,眼眶恰到好处地泛着红,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委屈,和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臣妇自知从前言行多有不当,辜负了宸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这些日子,臣妇在避暑山庄静思己过,每每想起过往,心中实感惶恐不安……” 说这话的时候,沈南乔示意绿萝打开锦盒的锁扣。 盒盖掀开,里面赫然是一座嵌螺钿镶百宝的“万福万寿双面绣炕屏”。 屏风框架是上好的紫檀木,打磨得光可鉴人,镶嵌着螺钿勾勒的祥云纹路,其间点缀着各色宝石,流光溢彩。 最珍贵的却是那两面巨大的绣屏,一面是“万福”图,上面的蝙蝠、佛手、寿桃等吉祥纹样栩栩如生。 另一面是“万寿”图,形态各异的篆体“寿”字排列组合,精巧绝伦。 双面绣工细腻非凡,针脚密实,色彩过渡自然。显然是出自顶尖绣娘之手,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这份礼物,价值不菲,心思也足够贵重!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以陆江临那刚起步的荥阳知县身份,和陆家的微薄家底,绝无可能备下此等厚礼,这必然是沈尚书的手笔。 “此物……此物是臣妇的一点心意,恳请宸贵妃娘娘笑纳。” 沈南乔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目光殷切地望着高座上的沈知念:“臣妇不敢奢求娘娘宽宥,只盼娘娘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能……能容臣妇日后常伴左右,弥补过往错处。” 满殿的目光都带着审视,看看沈南乔这副痛改前非的柔弱姿态,又看看那价值连城的炕屏,最后都落在了宸贵妃身上。 沈知念端坐在座位上,绝美的脸上笑意依旧温和,眼眸深处却是一切洞悉的清明。 以她的聪慧,又怎么会看不出沈南乔这副悔恨与卑微,和泫然欲泣的样子,是刻意表演出来的。 沈知念心中只有一片漠然的冷意。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如同春日暖阳。随即微微抬手,示意芙蕖带人上前接过那沉重的锦盒。 沈知念的声音清越柔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亲昵:“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 她的目光扫过沈南乔,又看向沈茂学,最终含笑环视殿内众人,姿态落落大方,带着宠妃独有的雍容气度。 “你我姐妹,血脉相连,骨肉至亲,哪有什么深仇大怨?” “不过是从前年少,性子各异,偶有些言语上的误会罢了。哪里值得姐姐如此记挂于心,又说什么宽宥不宽宥的话?” 沈知念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些过往的针锋相对、阴谋算计,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女儿拌嘴。 她看向沈南乔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宽容:“姐姐此次病愈回京,本宫心中只有欢喜。” “这万福万寿屏风,心意深重,本宫甚是喜欢。日后姐姐得空,只管常来钟粹宫走动便是。都是一家人,莫要再如此生分了。” 沈知念的话语温柔得体,将沈南乔刻意营造的忏悔求谅局面,轻飘飘地化解为姐妹间的小误会已经冰释了。 既全了沈家的颜面,彰显了自己的大度,又无形中划清了界限。 沈南乔只是可以走动的姐姐,而非她宸贵妃需要倚仗或亲近的臂膀。 沈茂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忙跟着附和:“宸贵妃娘娘说得是!一家人本就该如此和睦!” 沈南乔藏在袖中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如果不是沈知念这个毒妇派人暗杀她,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只怕她真要以为,对方是善良大度的宸贵妃了! 沈知念心中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却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一副与她亲近的样子,只怕心里憋屈得很吧? 沈南乔挤出一抹感激涕零的笑容,再次深深拜下:“臣妇谢娘娘恩典!娘娘宽宏大量,臣妇感激不尽!” 她起身时,身体似乎因激动而微微晃了晃,被旁边的绿萝及时扶住,更显得情真意切。 然而,在沈南乔低垂的眼帘下,汹涌的怨毒几乎要喷薄而出! 沈知念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像淬了毒的软刀子,不仅将她所有的悔意踩在脚下,更将她定位成了一个需要宽容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这一幕姐妹情深的戏码,落在殿内众人眼中,他们心思各异。 有人信了宸贵妃的大度。 有人暗笑沈南乔的做作。 也有人感叹沈家终究是宸贵妃的母家。 命妇席中,林菀端着一杯清茶,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眼中满是洞悉一切的讥诮。 沈南乔在避暑山庄里,与她的夫君厮混时,是何等大胆放浪,如今倒扮起这可怜相了? 装模作样! 看着沈南乔刻意讨好宸贵妃的样子,林菀心中暗自猜测着—— 沈南乔莫不是担心与夫君的丑事败露,怕陆家、沈家,乃至宫里的宸贵妃都容不下她?所以现在才迫不及待地在所有人面前,演一出姐妹情深,好给自己寻个靠山? 第1092章 沈茂学的警告 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菀眼底的寒意更甚。 沈南乔越是表现得对宸贵妃恭敬依赖,在她看来,就越是心虚,坐实了避暑山庄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林菀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压下了心头的翻涌的怒意与鄙夷。 她倒要看看,这份虚伪的姐妹情,能维持多久! 时间渐晚,丝竹管弦之声也逐渐停歇。 南宫玄羽愉悦道:“今日宸贵妃生辰,众卿同乐,尽兴而归!” 这场盛大而隆重的生辰宴,终于徐徐落下了帷幕。 南宫玄羽率先起身,并未立刻离去,而是侧首看向身旁的沈知念,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宠溺与关切。 他微微倾身,低沉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大殿中清晰可闻,带着只属于帝妃二人的亲昵:“念念今日累了吧?朕送你回钟粹宫。” 沈知念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与感激:“臣妾谢陛下体恤。” 她搭上芙蕖伸出来的手,仪态万千地起身。 帝妃二人并肩而立,一个龙章凤姿,一个艳光四射。 众人立即道:恭送陛下!” “恭送宸贵妃娘娘!” 要说此刻最高兴的人,就是一直在偏殿候着的苏全叶了。 还好! 还好今日宸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没出什么岔子。 不然以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宠爱,他今日又要不得安生了…… 帝妃二人一走,大殿内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 官员与命妇们纷纷起身,互相寒暄着,按着品阶次序,由宫人引导着,鱼贯步出太和殿。 沈南乔跟着沈茂学身后,也随着人流往外走,脸上依旧是感激涕零的神色。 直到沈知念和南宫玄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南乔脸上刻意维持的温顺笑容,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一片冰冷的恨意。 沈知念! 好一个一家人! 她以为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她们之间的种种仇怨抹杀干净?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翻涌的戾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必须继续扮演好一个幡然醒悟的姐姐,蛰伏下来,等待那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绿萝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南乔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自家夫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深秋的夜风更冷…… 林菀也随着人流缓步向外,刻意放缓了脚步,冷冷地打量着沈南乔的背影。 她如此费尽心机地讨好宸贵妃,除了想给自己找个靠山,还能是为什么? 沈南乔必定是心虚! 她怕与夫君的奸情败露,怕被陆家休弃,怕被沈家厌弃。更怕……宸贵妃这个权势滔天的妹妹,知晓她的丑事后,第一个容不下她! 所以沈南乔要先下手为强,用这虚假的姐妹情分来绑住宸贵妃,好让事发之时,能得几分庇护! 真是……好深的心机,好下作的手段! 林菀只觉得一阵反胃,仿佛看到了避暑山庄里那些不堪的画面。 这就是夫君甘愿冒险,不惜自伤身体,也要维护的女人? 林菀看着沈南乔的身影,消失在宫门转角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沈南乔想靠着宸贵妃这棵大树?做梦! 她定要将沈南乔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查个水落石出! 让沈南乔,还有那个负心的男人,都付出代价! 另一边。 马车碾过宫门外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深秋的寒意透过车帘缝隙渗入,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和沈茂学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沈南乔低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冰凉,维持着在父亲面前惯有的柔弱姿态。 “南乔。” 沈茂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今日你做得不错。” 他的目光落在沈南乔苍白的侧脸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你的姿态还算得体,宸贵妃娘娘也给了你台阶下。” 沈南乔微微抬起头,眼中适时流露出感激和一丝后怕,声音轻柔:“女儿……女儿只是谨记父亲教诲,不敢再任性妄为,给父亲和宸贵妃娘娘添麻烦。” “看到宸贵妃娘娘肯原谅女儿,女儿心中实在……感激涕零。” 她说着,眼圈似乎又有些泛红。 沈茂学点了点头,对沈南乔此刻的识大体颇为受用。随即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告诫:“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记住,无论何时,你们姐妹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宸贵妃娘娘的荣耀,便是沈家的荣耀,也是你日后的依仗!” 说到这里,沈茂学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盯着沈南乔的眼睛,加重了语气:“你过往那些糊涂的心思,统统给为父收起来。从今往后,安安分分做你的陆夫人,谨守本分,更要真心敬重、维护你妹妹!” “这才是你该走的路!明白吗?” 真心敬重。 维护妹妹。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针,狠狠扎在沈南乔的心尖上! 沈南乔强行压下心中的恨意,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恭顺:“女儿明白,定当谨记父亲今日训诫!” “过往是女儿糊涂,不识大体。从今往后,女儿定会以宸贵妃娘娘为尊,事事以娘娘和沈家的体面为先,绝不敢再有丝毫妄念!”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赌咒发誓的郑重。 “嗯。” 沈茂学满意地颔首,身体向后靠在了车厢壁上闭目养神:“你能如此想,为父便放心了。”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最终停在了陆府侧门。 陆江临早已带着母亲赴任,偌大的陆府显得空旷而冷清,只有几个留守的老仆迎了出来。 “父亲慢走。” 沈南乔恭敬地送沈茂学的马车离开,直到车影消失在街角尽头,她脸上那温顺的表情才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夫人,您回来了?” 沈南乔没有理会老仆的问候,径直带着绿萝快步穿过空旷的庭院,回到了自己那间久未居住的房间。 第1093章 帝王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出去!” 沈南乔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容置疑地将绿萝关在了门外:“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绿萝小心翼翼道:“是……” 房门合拢的瞬间,沈南乔挺直的脊背,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她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那双曾经明亮如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翻涌的怨毒! “姐妹一体……真心敬重……维护妹妹……” 沈南乔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沈知念!你害死我的孩儿,夺走我的一切荣光,如今还要我匍匐在你脚下摇尾乞怜?!” 说这话的时候,沈南乔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素银簪子,狠狠戳在坚硬的桌面上! 尖锐的簪尖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如同她此刻被撕裂的心! 过了许久,沈南乔眼中的疯狂,才渐渐停歇下来。 她不能崩溃! 她还有修郎! 她的仇,她会和修郎一起报! 沈南乔含着泪坐到窗边的书案前,就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提笔疾书。 “修郎亲启:今日入宫,见那毒妇风光无限,受尽荣宠,我心痛如刀绞!她假作大度,言语轻飘,视我如尘埃蝼蚁。父亲严令我日后真心敬重、维护她,此等屈辱,锥心刺骨!” 沈南乔的笔锋带着强烈的恨意,几乎要划破纸面。 “然,为报我儿血仇,为雪我身之耻,乔娘强忍万般苦楚,已将戏做足。那毒妇表面应允我日后可入宫走动,虽虚情假意,却也是靠近之机。” “修郎,此仇不共戴天!乔娘日夜思之,恨不能生食其肉!唯有想到修郎,方觉这冰冷世间,尚有一丝暖意与指望。” 写到此处,沈南乔的笔触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依赖和脆弱。 “望修郎怜我孤苦,念我丧子之痛。乔娘此身此心,皆系于修郎一身,只盼大仇得报之日,能与修郎长相厮守,再无分离!”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南乔将素笺仔细折好,塞回特制的匣子中。 深秋的寒意透过窗户渗了进来,却压不住她心头翻腾的怒火。 沈南乔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了紧闭的房门:“绿萝!” 门外的绿萝猛地一哆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推开了门,低着头快步进来,声音发颤:“夫、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沈南乔没有回头,背对着她,伸手指向书案上那个不起眼的匣子:“把它放到它该去的地方。” 绿萝的目光落在匣子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里面是夫人写给林公子的信。 夫人回京后,和林公子之间的联络变得极其危险,这不起眼的传递方式,是他们早先就约定好的。 绿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上前一步,双手有些发颤地捧起那个冰凉的匣子。 匣子不大,却重逾千斤,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绿萝的声音细若蚊呐:“是……奴婢明白。” “记住……” 沈南乔猛地转过身,那双曾经明艳的眸子,此刻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绿萝:“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知道后果!” 绿萝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夫人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一定把事办好,绝不敢有半点闪失!” 沈南乔冷冷道:“你明白就好,快去快回。” 绿萝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逃似的冲出了房间。 深秋的京城,夜晚寒气刺骨。 陆府空旷的庭院里,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声。 绿萝裹紧了身上的夹袄,像一抹游魂,贴着墙根的阴影疾行,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街道寂静,只有远处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 绿萝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脚步声都让她疑神疑鬼,总觉得黑暗中有人窥视。 她紧紧捂着袖子里的匣子,手心全是冷汗。 目的地离陆府不算太远,是一处破败不堪的小土地庙。 庙门半塌,里面黑黢黢的,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气息。 绿萝不敢进去,只在外墙根下停住。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除了风声再无其它动静,这才蹲下身。 黑暗中,她摸索着粗糙冰冷的墙砖。 很快,绿萝的指尖触到一块明显松动的青砖。 她屏住呼吸,用力将那块砖向外抽出一小截。砖后是仅能容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空洞,里面积满了灰尘和枯叶。 绿萝再次紧张地左右张望,然后才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那个匣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塞进那个洞里,又抓了一把枯草和碎叶,胡乱塞进去掩盖住。 做完这一切,绿萝迅速将青砖推回原位,用力按了按,确保看不出异样。 她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冻得牙齿打颤。 绿萝不敢多留一秒,立刻起身,像来时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回到沈南乔的房间时,绿萝几乎虚脱。 她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夫、夫人,奴婢已经将信放好了,确保没人看见。” 沈南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知道了,下去吧。” “是。” 绿萝如释重负,几乎是瘫软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 钟粹宫。 烛影摇红,白日太和殿的喧闹已尽数褪去,只余下这一方静谧的天地。 沈知念倚在南宫玄羽怀中,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卸下她发髻上沉重的点翠凤冠。 为她卸去钗环的事,本应是宫女做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帝王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随着南宫玄羽拔下一枚枚珠玉簪钗,沈知念墨色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拂过他的手背,带着若有似无的香风。 沈知念微微侧首,脸颊贴着南宫玄羽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她卸下了白日里应对八方的雍容,眼神是属于小女人的依恋与满足。 第1095章 沈知念派人查沈南乔 沈知念悠悠转醒,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锦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昭示着帝王离去未久。 她慵懒地撑起身子,如瀑的青丝滑落肩头,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眉眼间尚带着几分初醒的娇媚。 “娘娘醒了?” 早已候在外间的菡萏听到动静,立刻带着明媚的笑容,和芙蕖一同撩开帐幔走了进来。 两人身后跟着捧着温热铜盆、巾帕等物的宫女。 菡萏手脚麻利地伺候沈知念披上柔软的外衣,芙蕖则指挥着小宫女将温热的帕子递上,动作轻柔地为她净面。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更添慵懒风情:“陛下何时走的?” 菡萏一边用沾了香露的梳子,小心梳理着沈知念缎子般的长发,一边恭敬回话:“回娘娘,陛下卯时初便起身去上朝了,特意吩咐不许惊扰娘娘安睡。” 她动作娴熟,力道恰到好处。 随即打开妆奁,挑选着今日要用的钗环,快人快语道:“陛下待娘娘真是没话说!昨天累了一整日,还记挂着让娘娘多歇会儿呢。” 菡萏拿起那支点翠镶料珠松鼠葡萄纹头花看了看,想着昨天戴过了,便小心放下,转而取出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珰。 沈知念唇角微弯,由着她们伺候。 晨光里,她腕间的灵霄雾梦镯,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待梳洗妥当,菡萏为沈知念挽着发髻。 芙蕖在旁边有条不紊地汇报道:“娘娘,昨日生辰宴所收的贺礼,奴婢已连夜带着人清点完毕。” “所有物件,无论大小贵贱,均已请唐太医一一查验过,确认无误。如今已全部登记在册,收归库房了。” 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深宫之中,再厚的恩宠也需谨慎,入口、贴身之物尤甚,来历不明的物件更需严防。 唐太医医术高明,又得娘娘信任,由他验看,方能安心。 “嗯,做得很好。” 沈知念对着铜镜,看着菡萏灵巧的手,将她的长发挽成优雅的凌云髻,微微颔首。 镜中人眼波流转间,是洞悉一切的清明。 帝王恩宠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也最容易引来暗处的毒针。 这份谨慎,是她在深宫立足的根本。 一旁的夏风拿着康嫔昨天送的安神香囊,凑到鼻尖轻嗅,含笑道:“娘娘您是不知道,咱们钟粹宫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菡萏脸上也是欢喜之色:“光是陛下赐的那株南海赤红珊瑚树,就占了好大一片地方!还好娘娘将它摆在寝殿里,不然库房真的没地方放了。” “各宫娘娘、命妇们送的那些精致物件,琳琅满目。小明子他们几个光是搬进去,就累得够呛。” 菡萏语气活泼,带着少女的雀跃。 库房堆满,是帝王恩宠和宫中地位的象征。她身为钟粹宫的大宫女,自然与有荣焉。 沈知念听着菡萏的形容,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挑些合用、精巧的摆件,替换下殿里旧了的。余下的登记清楚,妥善存放。” “是,娘娘放心!” 芙蕖脆生生地应下,眼睛亮晶晶的。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哪些物件摆出来更好看了。 菡萏为沈知念簪上最后一支珠钗,退后半步端详,确认仪容完美无瑕。 镜中盛装之下的娘娘,更显威仪与妩媚! 菡萏看着,心中满是骄傲。 沈知念缓缓起身,宽大的留仙裙摆如水波般漾开。晨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芙蕖端详容光绝世的娘娘,眼中是纯粹的欣赏与忠诚。 然而,她清秀的眉宇间,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也压得低了些:“娘娘,昨日大小姐的那番做派,奴婢瞧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知念的目光在铜镜中与芙蕖交汇,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掠过一丝了然,旋即又归于平静。 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本宫自然看出了她的反常,只是昨日是本宫生辰,难得的好日子,本宫实在懒得为这等跳梁小丑费神,平白坏了兴致。” 后来南宫玄羽一直在,沈知念更腾不出手去理会沈南乔了。 她缓缓起身,步态从容地走向窗边。 窗外秋阳正好,映照着沈知念绝美的侧脸,带着随着位分水涨船,高而日益增长的威仪。 “芙蕖,你要明白……” 沈知念的目光投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檐,声音平静:“本宫如今是宸贵妃,协理六宫,掌着偌大的后宫权柄。明枪暗箭,桩桩件件都需应对。” “庄妃心思深沉,王嫔上蹿下跳,巴答应那边也需时刻提防……还有前朝那些蠢蠢欲动,试图借后宫生事的手。本宫的精力,要放在这些对手身上。” 说到这里,沈知念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俯视尘埃的漠然:“至于沈南乔……一个空有虚名的陆家妇,在本宫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早已构不成什么威胁。她那点心思和手段,翻不起浪花。” 沈南乔在沈知念眼中,确实已如蝼蚁。 过往的恩怨纠葛,在如今的沈知念看来,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她已站在云端,何必低头去看泥泞里的挣扎? 然而芙蕖的话,终究在沈知念心底留下了一丝涟漪。 沈南乔昨日的那番幡然醒悟,与她记忆中那个自视甚高,处处要压她一头的嫡姐,实在是大相径庭。 沈知念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是属于上位者的谨慎:“不过你提醒得也对。” “她昨日之举,反常得太过刻意。本宫虽不惧她,但也不喜被人在暗中窥伺。更不想让一只自以为聪明的虫子,坏了本宫的心情。” 沈知念微微侧首,目光落回芙蕖身上,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吩咐道:“派人去查查,沈南乔在避暑山庄‘静养’的这几个月,究竟发生过什么。” “本宫要事无巨细,尤其是她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 第1096章 他要向父亲证明,他绝非池中之物 芙蕖立刻躬身应下:“是,娘娘。” 菡萏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就知道,娘娘绝不会真的忽略掉任何一丝潜在的风险,哪怕那风险看似微不足道。 沈知念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明净高远的秋日晴空。阳光洒在她华美的宫装上,珠翠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沈南乔……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尘埃,吹开便是。 但她容不得半点尘埃,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碍眼。查清楚,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图个清净罢了。 她真正的心力,要放在那盘更大的棋局之上! …… 林修的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俊朗却略显苍白的侧脸。 他手中捏着刚派心腹从隐秘渠道取回的匣子,指尖灵活地挑开锁扣,抽出里面的信笺。 沈南乔的字迹映入眼帘,带着强烈的恨意与孤注一掷的依赖。 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沈知念的假作大度和视她如尘埃,诉说着沈茂学严令她敬重沈知念的锥心屈辱。 最后,是将身心、性命皆系于他身的卑微托付。 林修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很好……”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上沈南乔的名字,仿佛在摩挲一枚即将发挥关键作用的棋子:“一切都在按预期发展。” 沈南乔对宸贵妃的恨意,已如淬毒的藤蔓,深深扎根,缠绕入骨! 这正是他想要的。 这滔天的恨意,将成为刺向沈知念最锋利的武器! 只要沈南乔一步步靠近宸贵妃,博取那毒妇一丝的松懈和信任,他的计划便成功了大半! 林修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翻涌着刻骨的阴鸷与不甘。 宸贵妃!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 自从她入宫得宠,他的家族便处处受制。 父亲在朝堂上屡遭针对,许多原本唾手可得的利益,被生生斩断,家族声望隐隐有下滑之势。 连他那向来老谋深算的父亲,对着宸贵妃的步步紧逼,竟也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知念……” 林修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加诸于我家的羞辱与阻碍,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待你从云端跌落,粉身碎骨之时,父亲便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重振门楣的人!” 他要向父亲证明,他绝非池中之物! 胸中的复仇之火,让林修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随即又因风寒未愈而一阵低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眼中算计的光芒更盛。 沈南乔这颗棋子,已经成功被他利用了。但还需要继续维护,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不能让她在孤军奋战中冷了心,或者生出别的枝节。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陆府一趟了。 如此才能让她更加死心塌地。 温言软语,加上对未来长相厮守的许诺,是对付沈南乔那种沉浸在情爱幻想中的女人,最有效的武器! 就在林修沉浸于谋划之际,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夫君?” 是林菀温婉的声音。 林修眼神一凛,迅速将信笺塞回匣子,飞快地藏入书案最底层的暗格。 待他抬起头时,脸上已换上了带着几分病容的温和:“进来吧,菀娘。” 门被推开,林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粉色袄裙,脂粉未施,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暖黄的烛光映着她温婉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夫君,该喝药了。” 林菀将药碗轻轻放在书案上,避开那些摊开的公文,柔声道:“今日感觉可好些了?风寒入体最是磨人,夫君千万要保重身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想去探林修的额头,动作里满是关切。 看着妻子眼底纯粹的担忧和温柔,林修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 菀娘待他始终如一,温婉体贴,毫无保留。 而他……却为了那见不得光的计划,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利用另一个女人的感情,甚至不惜自伤身体欺骗她。 愧意在林修眼底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劳烦菀娘了。” 林修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微微侧头避开了林菀探来的手,顺势端起药碗,掩饰住那丝不自然:“喝了药感觉松快些了,只是还有些乏力。不打紧。” 苦涩的药汁入口,灼烧着喉咙,也仿佛在灼烧着他心底那点微弱的愧疚。 林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坚定之色。 为了家族,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为了扳倒那个权倾后宫的宸贵妃,他必须走下去! 沈南乔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他不能放弃。 至于菀娘…… 林修的目光落在妻子温顺的眉眼上。 她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无论外面如何,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待他功成之日,定会加倍补偿她的委屈。她会是他唯一的,永远尊贵的正妻! “菀娘放心。” 林修放下药碗,对林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带着病弱的苍白:“为夫会尽快好起来的,不会让你担心太久。” 林菀看着他喝下药,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宽慰的笑容,柔声道:“那就好。” “夜深了,夫君喝了药就早些歇息吧,莫要再劳神看这些公文了。” 林修温声道:“好,听菀娘的。” 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书案下,那个隐藏着秘密的暗格。 陆府之行,必须尽快安排。安抚好沈南乔,他的棋局才能继续落子。 林菀回以一个温婉得体的浅笑,体贴地替林修拢了拢肩上微敞的外袍,指尖触到他衣料下略显单薄的肩膀,动作轻柔。 她微微福身,姿态无可挑剔:“那妾身先告退了,夫君早些歇息。” “嗯,菀娘也早些歇息。” 林修目送着她。 林菀端起空了的药碗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呀”,将内外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第1097章 她看到那对玉璧时,高兴吗(103万打赏) 就在房门合拢的瞬间,林菀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只有那双垂下的眼眸深处,翻涌着痛楚。 她没有立刻离开,静静地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屋内隐约传来林修压抑的咳嗽声,还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那咳嗽声,此刻听在她耳中,不再是病弱,而是虚伪的作态! 林菀忽然想起自己嫁给夫君时,十里红妆,满城艳羡。 她以为觅得了良人,从此举案齐眉。 她为他打理后宅,孝顺公婆,甚至……甚至忍受着无子的压力,默默饮下那一碗碗苦涩的助孕汤药!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她的夫君,为了一个身份敏感,不知廉耻的有夫之妇,费尽心机,欺瞒哄骗,甚至可能……手上沾了人命! 那刘大夫的消失,始终沉甸甸地压在林菀的心头。 她一步步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思绪却越发清明。 之前她以为,夫君是被沈南乔的狐媚手段迷了心窍。 可越想,林菀越觉得不对劲。 家族与宸贵妃有着血海深仇,夫君就算再想找女人,也不可能去找宸贵妃的姐姐。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看中了沈南乔的身份,看中了她与宸贵妃那点微薄的血缘关系? 他在利用那个女人! 利用她的恨意,利用她的愚蠢,去对付权倾后宫的宸贵妃? 这个认知,让林菀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窖…… 原来,在夫君眼中,她这个正妻的体面,她付出的感情和承受的委屈,都抵不过他向上攀爬的野心……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林菀紧抿的唇间逸出,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她缓缓抬起眼,眼底再无半分温婉柔情,只剩下淬了冰的恨意。 …… 晋王府。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光影在晋王俊美却略显阴郁的脸上跳跃。 齐侧妃垂首恭立在书案前,姿态温顺,脸上敷着的厚厚脂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 她微微抬眼,觑着晋王的脸色,声音带着一丝邀功般的轻快:“王爷,妾身已按您的吩咐,在宸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将金缕星辉璧献上了。” “她收下了,还让妾身转告王爷,心意已收到,望王爷在府中静心思过,不负陛下期望。” 齐侧妃刻意加重了“心意已收到”几个字,暗示着宸贵妃似乎领了这份情。 在她看来,王爷此举无疑是明智的。宸贵妃风头正盛,与其结怨不如示好,这份重礼便是最好的投石问路。 晋王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听到“宸贵妃”三个字时,骤然凝聚。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的茶盏边缘,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看到那对玉璧时,高兴吗?” 齐侧妃微微一怔。 王爷问的不是宸贵妃反应如何。 也不是态度怎样。 而是……高兴吗? 这关注点,似乎有些过于奇怪了…… 一丝微妙的违和感掠过心头,但齐侧妃不敢深究,只当王爷是关心礼物是否投其所好,以便判断拉拢的效果。 她努力回忆着沈知念当时的表情,斟酌着回道:“回王爷,宸贵妃娘娘当时并未有太多情绪外露。” “不过,她收下贺礼时言笑晏晏,还特意赞了玉璧稀世罕见,说甚是喜欢。想来……应是高兴的。” 晋王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品味什么珍馐:“甚是喜欢……” 烛火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跃着一簇幽暗不明的光。 他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细微的弧度,像是欣慰,又像是某种扭曲的满足:“她喜欢……就好。” 这语气,这神态…… 齐侧妃心中的那点违和感更重了。 王爷对宸贵妃娘娘的关注,似乎超出了单纯的拉拢?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试探着问道:“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进一步拉拢宸贵妃娘娘?妾身是否还需再做些什么?” “只是……宸贵妃娘娘深得圣心,心思也极为玲珑,寻常手段恐怕难以真正打动她……” 晋王摩挲茶盏的手指倏然顿住。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齐侧妃身上,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审视或算计,反而像蒙上了一层浓雾,带着令人齐侧妃看不懂的情绪。 “拉拢宸贵妃之事……” 晋王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润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淡:“你做得很好,但不必再操心,本王自有主张。” 自有主张? 齐侧妃心头一跳。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嫌她多事了? 还是……所谓的拉拢,背后有她不能知晓的图谋? 齐侧妃不敢再问,连忙垂下头,恭敬道:“是,妾身明白了。” “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妾身便告退了。” 晋王挥了挥手,目光已重新落回面前摊开的书卷上,仿佛刚才那带着异样情绪的问询,从未发生过。 齐侧妃福了一礼,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沉重的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书房里那压抑而怪异的气氛。 秋夜的凉风拂过庭院,吹得齐侧妃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她站在廊下,望着天上稀疏的星子,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终究还是被另一种更熟悉的情绪取代了。 失落…… 今天……王爷没有动手。 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只是那样冷淡地让她不必操心,就打发她出来了。 齐侧妃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敷着厚厚脂粉的脸颊,这是她精心描画,等待着承受疼痛的妆容。 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那熟悉的,带着羞辱意味的掌掴或鞭笞。 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王爷的心思,似乎完全被那对送出去的玉璧,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宸贵妃占据了。 对她,只剩下彻底的忽视…… 一股失落感攫住了齐侧妃。 她缓缓走下台阶,脚步有些虚浮。 真可惜啊……今天挨不了打了。 第1098章 林菀到詹巍然府上打探消息 林菀是太常寺卿府上的大小姐。 她的二妹林霜,正是禁军统领詹巍然的妻子。 或许是因为被夫君和沈南乔的事弄得心烦意乱,这天,林菀来了詹府探望怀孕的二妹。 詹府的庭院秋色正浓,几株金桂开得正好,甜香馥郁,沁人心脾。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暖阁,映照着林霜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正倚在铺着软缎的美人榻上,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柔和光辉,气色红润,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幸福。 林菀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红枣茶,目光落在二妹明显丰腴了的脸颊,和隆起的肚子上。 詹巍然贵为禁军统领,深得帝王信任,虽公务繁忙,但对妻子的呵护是有目共睹。 詹府上下,更是将这位怀有身孕的少夫人捧在手心。 这本该是一幅令人欣羡的画卷,可林菀看着,心头却像堵着一块浸了黄连的棉絮,又苦又涩…… 曾几何时,她初嫁给夫君时,也是这般模样。 夫君俊朗温润,家世显赫。 她也曾满心欢喜地憧憬过举案齐眉,儿女绕膝。那时的柔情蜜意,似乎还在眼前。 可如今呢? 夫君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在她心中只剩下虚伪的算计,和冰冷的欺骗。 他心中装着的,是为家族复仇,是为了前程向上攀爬。 对比林霜这被呵护着的幸福,林菀只觉得无比讽刺…… 命运何其不公! 她恪守本分,谨遵妇德,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欺骗。 而妹妹似乎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曾经拥有,如今却破碎不堪的一切……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林霜注意到了林菀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声音带着关切,打断了林菀翻涌的思绪:“姐姐的脸色瞧着似乎不大好?” 林菀猛地回神,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掩饰住眼底的寒霜:“没什么,许是昨夜没睡安稳。” “听说你近日害喜好些了,便过来看看你。” 她放下茶盏,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霜的小腹:“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可要仔细些。” “多谢姐姐挂心。” 林霜抚着肚子,笑容甜蜜:“夫君特意请了擅长照料孕妇的太医来瞧过,说胎相很稳。就是偶尔还有些犯懒,不爱动弹。” 姐妹俩闲话了几句家常,暖阁里气氛温馨,桂香浮动。 林菀的心却像沉在冰冷的湖底。 她今日来,看望妹妹是真,但更重要的是打探消息。 妹夫詹巍然身为禁军统领,负责宫禁安全,虽不直接插手后宫事务,但宫闱之内的一些风吹草动,尤其是涉及高位妃嫔的动向,他多少会知晓一二。 “说起来……” 林菀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语气放得极其自然,如同姐妹间的闲谈:“前几日宸贵妃娘娘的生辰宴,真是好大的排场,连晋王殿下都特意让侧妃献了重礼示好呢。”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霜脸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对了,霜儿,你可听妹夫提起过……那位陆夫人,就是宸贵妃娘娘的姐姐。” “她在宫宴上那般做派,后来……可曾真的递牌子进宫,去探望宸贵妃娘娘了?” 问出这句话时,林菀的心微微提起。 只有知道沈南乔下一步的动向,知道她是否真的能靠近宸贵妃,她才能更好地布局,报复沈南乔与夫君! 林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虽性子单纯,但嫁入詹府,耳濡目染之下,也深知宫闱之事敏感。尤其是涉及宸贵妃娘娘这样的人物,更是忌讳。 “姐姐。” 林霜坐直了些身体,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规劝的意味:“巍然他虽在宫中当值,但职责只在护卫陛下和宫禁安全,从不掺和后宫娘娘们的事情。” “打探后宫妃嫔的动向……这可是大忌。” 她看着林菀,眼神里带着不解和探究:“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可是……有什么事?” 林菀心头一凛。 妹妹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敏锐。 她立刻垂下眼帘,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露出一个带着无奈和些许自嘲的苦笑:“我能有什么事?” “不过是那日宫宴上,陆夫人那番痛改前非的样子,演得太过真切。” “你也知道,沈家姐妹关系微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不过是好奇,宸贵妃娘娘那般聪慧通透的人,是否真的会被打动,愿意给她这个姐姐几分薄面罢了。” 随即,林菀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些旁人家的闲事,是我多嘴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沈家姐妹的关系,确实是京城贵妇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林菀作为林修的妻子,与沈家并无直接关系,以好奇为由搪塞过去,倒也说得通。 林霜看着姐姐脸上的无奈和自嘲,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她相信姐姐的解释,毕竟姐姐一向端庄持重,不至于去掺和那些危险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林霜释然地点点头,又靠回软枕上:“巍然他口风紧得很,从不与我说这些。” “宸贵妃娘娘是否召见过陆夫人,我确实不知情。不过……” 她想了想,补充道:“若真有此事,想必动静也不会小,总能听到些风声的。” 林菀附和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妹妹说得是。” 温热的茶水,却暖不了她心底的冷意。 看来从妹妹这里是得不到确切消息了,妹夫果然谨慎。 看着林霜脸上浮现出的幸福笑容,林菀只觉得讽刺。 她放下茶盏,正准备再寻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见林霜忽然蹙起眉头,抬手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 林菀连忙起身,关切地扶住妹妹的手臂:“怎么了?可是又难受了?” 林霜摆摆手,脸色有些发白:“没……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反胃……” 看着妹妹不适的样子,林菀心中因打探无果而生的烦躁,终究被一丝真实的担忧压了下去。 第1099章 宸贵妃知道沈南乔与人私通 她轻轻拍抚着林霜的背,柔声道:“快别说话了,躺好歇着。” “我去让人给你端碗温热的梅子汤来压一压。” 林菀起身唤来丫鬟,吩咐下去。 她的探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也在林霜心中留下了一圈圈挥之不去的涟漪。 姐姐离去后,暖阁里馥郁的桂花香依旧,林霜却没了方才的惬意。 她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 姐姐今日的言行举止看似关切,可最后那些关于陆夫人和宸贵妃的问话,终究显得突兀了些。 林霜虽性子温婉,但并非愚钝。 她深知自己的夫君詹巍然,身处何等位置。禁军统领,拱卫宫禁,守护帝王安危,那是真正立于刀尖之上的差事!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等着揪他或詹家的错处。 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连带着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都可能会受牵连…… 林霜相信姐姐绝不会存心害她,姐妹情深,这点毋庸置疑。 可姐姐嫁的是那样显赫的人家! 偏偏姐姐的夫家……与如今圣眷正浓的宸贵妃娘娘关系微妙,甚至隐隐对立…… 林霜虽不关心朝堂风云,但也听夫君偶尔提过一两句。 姐姐今日突兀的打探,是否与这层关系有关? 是否……是姐姐的夫家,想要从她这里套取什么消息? 这个念头一起,林霜心头便是一紧。 她不能让夫君陷入可能的危险境地,更不能让詹家因为她的一时疏忽,而遭遇不测。 林霜的担忧,一直持续到夜色渐深。 詹巍然披着一身秋夜的寒气回到府中,先去看了熟睡的妻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 林霜却并未睡着,在他靠近时便睁开了眼,眼中带着一丝忧虑。 詹巍然立刻察觉到妻子的异样,在床边坐下,粗糙却温暖的大掌覆上她的小腹,声音低沉而关切:“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可是身子不适?” 林霜摇摇头,握住詹巍然的手,将白日里林菀来探望,以及最后问及陆夫人是否入宫探望宸贵妃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语气平缓,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末了,林霜看着詹巍然刚毅的脸庞,轻声道:“……夫君,我知道姐姐或许只是好奇,但我总觉得……这事有些突兀。” “我怕……怕给你惹麻烦。” 詹巍然听完,浓黑的剑眉微微拧起,烛光下,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更加深邃。 他轻轻拍了拍林霜的手背以示安抚,眼神却锐利起来。 林菀…… 他与这位妻姐并无深交,只知她是太常寺卿的嫡长女,嫁入了京城最显赫的世家。 而那个权贵之家,与宸贵妃娘娘之间的不对付,在詹巍然这个帝王近臣眼中,并非秘密。 宸贵妃娘娘的崛起,显然阻碍了林菀夫家的路。 林菀今日特意来霜儿这里,看似闲谈,实则打探宸贵妃娘娘与陆夫人的动向,这绝非是因为寻常的好奇心。 背后是否牵扯到,她夫家对宸贵妃娘娘的某种图谋? 他们想从陆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还是想……利用陆夫人与宸贵妃的关系做文章? 詹巍然的心头瞬间拉响了警铃! 他深知后宫倾轧的残酷,更明白宸贵妃娘娘如今看似烈火烹油,实则身处风口浪尖。无数双眼睛,无数盘根错节的势力,都在暗中窥伺,等待着她露出破绽。 詹巍然永远记得,若非宸贵妃娘娘的人救了霜儿,霜儿恐怕早已…… 宸贵妃娘娘对霜儿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利用任何途径,去伤害或算计宸贵妃娘娘! 尤其是,他们竟试图把手伸到詹家,伸到他单纯不谙世事的妻子这里! 詹巍然看着林霜担忧的眼眸,沉声道:“霜儿,你做得对,此事确实不该多言。” “宫闱之事,尤其涉及高位娘娘的动向,是绝对的禁忌。以后若再有人问起,无论何人,你只推说不知便是。” 他语气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霜连忙点头:“我记住了,夫君放心。” 詹巍然安抚地吻了吻林霜的额头:“睡吧,别多想,一切有我。” 待林霜呼吸渐渐平稳,陷入安睡后,詹巍然才轻轻起身。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 林菀今日的举动绝非小事,这很可能是一个信号,预示着她的夫家那边,正在围绕陆夫人和宸贵妃娘娘,策划着什么。 他必须将此事告知宸贵妃娘娘! 不是想邀功,而是为了报恩。 宸贵妃娘娘聪慧绝伦,定能从中看出端倪,早做防备。 至于如何告知…… 詹巍然目光沉凝。 他不能贸然去钟粹宫,更不能留下任何书面痕迹。 需得寻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时机,将这份警示,悄无声息地递到娘娘信任的人手中。 …… 钟粹宫。 主殿。 鎏金兽炉中熏香袅袅,气氛是午后惯有的静谧慵懒。 沈知念正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指尖拨弄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这是四皇子今日玩耍时落下的。 芙蕖脚步匆匆地从外间进来,手中捧着一卷薄薄的册子,脸色却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连素日的沉稳都险些挂不住。 她走到沈知念榻前,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娘娘,您前些日子吩咐查探大小姐在避暑山庄的事……有结果了。” 沈知念拨弄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芙蕖。 芙蕖向来持重,能让她露出如此神情,想必是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哦?”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好奇:“说说看。” 芙蕖将册子呈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那几个字:“大小姐她……在避暑山庄期间,竟、竟与人……私通!” “私通?!”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内室! 第1100章 此次秋猎,臣妾便不随驾了(104万打赏) 旁边的菡萏猛地捂住嘴,杏眼圆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沉稳如林嬷嬷,神色也十分震惊。 大小姐居然…… 她在沈家伺候了大半辈子,也算是看着大小姐从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成亭亭玉立,眼高于顶的沈家嫡长女。 林嬷嬷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画面。 幼时的大小姐,穿着精致的衣裙,被仆妇簇拥着,看向庶出妹妹时那毫不掩饰的优越眼神。 稍大些,她自诩人淡如菊,不屑与庸脂俗粉为伍,处处彰显自己高洁脱俗的模样。 即便是嫁入陆家后,大小姐每次回府省亲,也总是端着那份清高的架子,仿佛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这样一个把清高和体面刻在骨子里,把嫡女身份看得比天还重的大小姐,竟然、竟然在避暑山庄与人私通?! 林嬷嬷不是没看出大小姐对娘娘的嫉妒,喜欢跟娘娘暗中较劲。 但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姐妹间的小龃龉,是大小姐心高气傲放不下身段。 林嬷嬷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竟会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 沈知念也着实怔了一下。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绝美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陆江临对陆母有着近乎病态的依恋,千里迢迢赴任荥阳知县,竟只带了陆母,把妻子独自留在京城。 “呵……” 一声极轻,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从沈知念的唇间逸出。 陆江临若是知道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在京郊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沈知念一点也不同情陆江临,只觉得这一幕荒诞得令人发笑。 她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当那对母子得知真相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本宫这位好姐姐胆子倒是不小,陆家这顶绿帽,戴得可真是又高又稳。”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如同在点评一出闹剧。 她顿了顿,凤眸微眯:“那个男人是谁?” 芙蕖连忙回神,收敛起震惊,道:“回娘娘,据避暑山庄那边传回的消息,还有几个洒扫婆子的口供。与大小姐来往密切的,是一个名叫‘林修’的富商。” “此人在大小姐入住山庄后便频繁出入,对外称是处理山庄的产业事务,实则……” 后面的话芙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修?” 沈知念念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敲击着榻边的紫檀木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富商? 呵。 沈南乔再怎么说也是沈家嫡女,陆家正妻。一个寻常富商,如何能有胆量,又有何资本,去招惹这样的官家女眷? 其中的风险,远非寻常商人所能承担。 沈知念的脑海中,迅速掠过那日生辰宴上,沈南乔表现出的悔恨和讨好。 难道……她态度的剧烈转变,与那个叫林修的富商有关? 是那个男人在背后撺掇,利用沈南乔的愚蠢,让她甘愿放下身段,来自己面前演戏? “芙蕖。”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锋芒:“沈南乔是有夫之妇的事,在京城不是秘密。对方既然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接近她,用的未必是真名。” “这个‘林修’绝不简单,给本宫继续查!” “本宫倒想知道,他究竟是哪路神仙,敢把主意打到本宫眼皮子底下来!” 芙蕖眼中也燃起了斗志:“是!娘娘。” 大小姐愚蠢自毁也就罢了,竟还有人敢利用她来算计娘娘?简直是不知死活! 沈知念重新靠回软枕,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枚小小的玉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沈南乔这步棋,下得真是又臭又险。不过,倒是给她无聊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乐子。 光是想想,沈知念都觉得兴奋:“本宫倒要看看,这顶绿帽子底下,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蛇鼠……”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 秋意渐浓。 离皇家秋猎启程的日子,只剩半个多月。 往年此时,后宫早已因随行名单而暗流涌动,今年尤甚。 能随驾秋猎,不仅意味着帝王的看重,更可能在远离深宫的广阔天地里,博得一丝额外的恩宠。 钟粹宫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伺,多少颗心悬在半空,既紧张又期待。 连带着宫人们行走间的步履,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名单一日未定,这无形的压力,便一日重过一日…… 沈知念端坐内殿,指尖翻过一页账簿,神色平静。 她自然知晓外面的暗涌,也明白这份名单的分量。 作为协理六宫,深得帝心的宸贵妃,这份名单最终的决定权虽在陛下,但她的意见无疑举足轻重。 许多人的命运,都在沈知念朱笔轻点之间。 “娘娘。” 菡萏脚步轻快地进来禀报,圆脸上带着一丝惊讶:“雪妃娘娘来了,正在外殿候着。” 沈知念翻动账簿的手指微微一顿。 雪妃? 她性子清冷如寒梅,素来独来独往,除了必要的宫务往来,几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在秋猎名单悬而未决的敏感时刻前来…… 莫非雪妃也是为了秋猎伴驾之事? 她虽一向表现得无欲无求,但秋猎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大典,意义非凡。 或许是为了二公主的前程,或者尉迟家在军中的体面? 还是说……雪妃对这些不感兴趣? 沈知念放下账簿,神色恢复如常:“快请雪妃进来。” “是。” 片刻后,雪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内殿门口。 她依旧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通身无半点多余装饰。 清冷的面容在殿内暖融的光线下,也仿佛带着一丝拒人千里的寒意。 “臣妾参加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雪妃的声音如同碎玉相击,清泠悦耳,却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雪妃不必多礼,赐座。” 沈知念含笑示意菡萏看茶。 雪妃并未过多寒暄,落座后,目光平静地看向沈知念,开门见山道:“臣妾今日冒昧前来,是想与娘娘说一声,此次秋猎,臣妾便不随驾了。” 第1101章 詹巍然报信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菡萏和芙蕖,都忍不住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不去秋猎? 这可是多少妃嫔求之不得的机会! 沈知念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了然:“哦?秋猎盛事,难得热闹,妹妹为何不去?” 雪妃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谢宸贵妃娘娘关怀。” “只是二公主年纪尚小,前些日子又偶感风寒,身子骨一直不算强健。秋日风大,猎场奔波,恐于她休养不宜。” “臣妾放心不下,想留在宫中照顾她。”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为人母的慈爱。 但沈知念那双洞察人心的狐狸眼,却轻易地捕捉到了雪妃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疏离和疲惫。 沈知念心中莞尔。 照顾二公主是真,但不想去凑那份热闹,不想应付猎场上的虚与委蛇的人们,不想面对帝王,恐怕才是更真实的原因吧。 雪妃对帝王的冷淡,在后宫并非秘密。 她所求的,不过是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护着女儿平安长大。 猎场的喧嚣与争宠,于她而言,无异于一场避之不及的烦扰。 对此,沈知念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欣赏雪妃这份清醒的疏离。 在人人都想往上爬的后宫,能如此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并且敢于直言,实属难得。 “原来如此。” 沈知念放下茶盏,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声音温和:“二公主身子要紧,妹妹慈母之心,本宫明白。你留在宫中悉心照料,自然是正理。” 她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妹妹留在宫中,本宫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秋猎期间,本宫与陛下皆不在宫中,这偌大的后宫总需有人坐镇,处理日常事务。” “妹妹向来稳重持重,心思缜密,不知可否在本宫离宫期间,暂代本宫处理六宫事宜?” 这个提议,显然出乎雪妃的意料。 她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是深深的思量。 暂代宸贵妃娘娘处理六宫事宜? 宸贵妃娘娘这无疑是将极大的信任和权柄,交托给她。 雪妃耳根薄红,沉默了片刻。 她虽不喜揽权,但也深知责任所在。 宸贵妃娘娘离宫,后宫若无高位妃嫔坐镇,确实容易生乱。 况且,这差事落在她头上,总比落在那些心思活络,可能借机生事的人手上要好。 至少她所求的,只是后宫安稳,女儿平安。 “承蒙宸贵妃娘娘信任。” 雪妃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平静,对着沈知念微微颔首:“娘娘放心,臣妾定当尽心竭力,维持后宫安稳,静待娘娘与陛下回銮!” 没有推诿,没有客套,只有一句清晰有力的承诺。 “好!” 沈知念展颜一笑,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丝真诚的赞许:“有妹妹这句话,本宫便可安心随驾了。” “后宫诸事,就托付给妹妹了!” 雪妃起身,再次福礼:“臣妾定不负宸贵妃娘娘所托。” “娘娘若无其它吩咐,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目送着雪妃清冷如月的身影离去,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雪妃的留守,对她而言是意外之喜,也是最好的安排。 无心争宠,只求安稳的雪妃坐镇宫中,远比一个野心勃勃,可能趁机揽权的人,更让她放心。 至于那些还在为秋猎名单悬心的人…… 沈知念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厚厚的账簿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名单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了。 …… 深秋的宫道被清扫得纤尘不染,两旁高大的宫墙投下长长的阴影。 詹巍然身着禁军统领的玄色甲胄,带着一队亲兵例行巡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始终牵挂着那件压在心头的事…… 妻姐林菀那日的突兀打探。 他一直想将此事传递给宸贵妃娘娘,奈何始终没找到机会。 詹巍然深知后宫耳目众多,直接求见或递话都风险太大。他需要一个既稳妥,又能接触到娘娘心腹的时机。 詹巍然碰了许多次运气,终于在宫道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菡萏! 宸贵妃娘娘身边那个活泼娇憨的大宫女。 她此刻正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脚步轻快地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詹巍然心头一动,立刻加快了步伐,扬声唤道:“菡萏姑娘!” 菡萏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阳光落在了她圆润的脸上。 看清喊她的人是詹巍然,菡萏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但瞬间便归于平静。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恢复了澄澈。 她曾对这位英武不凡的禁军统领,有过朦胧的好感。但那点少女心思,在知道他被陛下赐婚时,便被她亲手掐灭,深埋心底了。 如今再见,菡萏心中已无半分波澜。 “詹统领。” 菡萏微微福身,语气礼貌而平淡:“您唤奴婢,可是有事?” 詹巍然挥手示意亲兵原地等候,自己上前几步,在距离菡萏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确保声音既能让她听清,又不至于被旁人听去。 他压低了嗓音,神色郑重:“菡萏姑娘,有件事事关紧要,烦请务必转告宸贵妃娘娘。” 看到詹巍然的神色,菡萏也变得认真起来:“烦问詹统领,不知是什么事?” 詹巍然言简意赅,将林菀那日探望林霜时,特意询问陆夫人沈南乔,是否入宫探望宸贵妃的事,清晰复述了一遍。 末了,他补充道:“……内子觉得此事有些突兀,便告知了我。我思来想去,觉得其中或许有些蹊跷,不敢隐瞒,特来告诉姑娘。” “我的妻姐林菀,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身份敏感。她突然打探陆夫人动向,恐非是因为寻常的好奇心。” 菡萏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定国公府。 陆夫人。 这两个名字组合在一起,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大小姐在避暑山庄的丑事刚刚被娘娘知晓,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却已经打探过她的动向,这绝非巧合! 第1102章 林修的真实身份 “詹统领放心。” 菡萏立刻肃容应下,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此事奴婢记下了,定会一字不漏,即刻回禀娘娘!多谢詹统领告知!” 她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往钟粹宫走去。 詹巍然看着菡萏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头那块巨石才终于落下。 剩下的,只能看宸贵妃娘娘如何定夺了。 “娘娘……” 菡萏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钟粹宫,气息微喘。 她也顾不上平复,立刻屏退左右,将詹巍然的话原原本本,禀报给了正在批阅宫务的沈知念。 内殿瞬间安静下来。 沈知念执笔的手停在半空,一滴饱满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小团深色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锐利的狐狸眼,此刻却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 林菀……定国公府二少夫人…… 沈知念的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瞬间将近日所有纷乱的线索串联起来! 沈南乔在避暑山庄与人私通,对象是化名“林修”的“富商”。 林菀是太常寺卿的大女儿,但更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 定国公的嫡长子早夭,柳时清被赐死,幼子柳时章被“发配”边疆。 剩下的,便只有那个存在感极弱,几乎被人遗忘的庶出次子!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厉:“定国公府那个庶出的二公子,是不是……叫‘柳时修’?!” “柳时修?” 听到这个名字,心腹们全都愣住了。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她们耳边炸响! 芙蕖最先反应过来:“柳……柳时修?林修?!” “娘娘,难道那个林修,就是柳时修?!” “他用了妻姓,化名‘林修’?!” 沈知念眼中是猎物终于浮出水面的兴奋:“定是如此!” 避暑山庄那边费尽心机都还没查出来的事,竟在此刻,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詹巍然无意中递到了她的面前。 难怪一个“富商”,敢招惹官家女眷。 难怪沈南乔会突然态度剧变,不惜放下身段来她面前演戏。 难怪林菀会突然打探沈南乔的动向。 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了定国公府! 指向了那个贼心不死,试图利用沈南乔这个蠢货来接近、算计她的柳家庶子,柳时修! “呵……” 沈知念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森然杀机:“柳时修……好一个柳时修!” “本宫倒是小瞧了你这条漏网之鱼,竟把手伸到本宫眼皮子底下来了!” 芙蕖等人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看向自家娘娘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娘娘的推断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若非詹统领今日送来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她们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真相。 定国公府的庶子,化名接近大小姐,利用她的愚蠢和对娘娘的嫉妒…… 这背后的图谋,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芙蕖神色凝重道:“娘娘,定国公府与您早已势同水火,您不得不防啊……” 沈知念讥讽道:“本宫的那位好姐姐,挑男人的眼光倒是一如既往的‘独到’。从前是陆江临那个没断奶的废物,如今是定国公府这包藏祸心的豺狼。” “真真是……蠢得让人叹为观止。” 菡萏性子急,闻言立刻道:“娘娘,既然查明了那林修,不,柳时修的身份,咱们何不直接告诉大小姐?让她知道这姓柳的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利用她!” “大小姐再蠢,被人当刀子使总该明白吧?到时候她恨死了柳时修,自然不会再帮他对付娘娘,说不定还能反咬定国公府一口!” 沈知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眼波流转间尽是洞穿世情的凉薄。 她慵懒地倚回软枕,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像淬了冰的针:“告诉沈南乔?菡萏啊菡萏,你还是太天真,也太高估了本宫那位姐姐的脑子。” “本宫若此刻派人去对她说,让她醒醒吧,她那个情深义重的修郎,是定国公府的庶子,接近她只为利用她来对付本宫……” “你猜她会如何?” 沈知念顿了顿,目光扫过菡萏和芙蕖,漠然道:“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只会觉得是本宫见不得她好,嫉妒她终于寻得了真爱,故意编造谎言来离间她与她的修郎。” “她宁可活在柳时修为她编织的梦里,抱着那点可怜的温情溺死,也绝不愿、不敢去面对自己从头到尾被人当猴耍的残酷真相。” “她那点可怜的,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全系于柳时修一身。戳破柳时修,就等于戳破她所有的幻想。” “她承受不起这个真相,所以,只会更恨本宫。” 菡萏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娘娘的分析字字诛心,竟让她无言以对…… 芙蕖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更了解人心的幽暗,尤其是大小姐那被嫉妒蒙蔽的心。 “况且……” 沈知念话锋一转,眼中骤然迸射出锐利如刀的光芒,带着掌控棋局的自信:“既然知道了这步棋,知道了柳时修的身份,本宫又岂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宽大的留仙裙摆如水波般滑落。 殿内烛火跳动,映照着沈知念绝美的侧脸,透着一股凛然的威势:“定国公府……呵!” “柳家这两年在本宫背后使了多少绊子,真当本宫不知?” “他们想借沈南乔这把钝刀来捅本宫,那本宫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南乔这颗棋子,如今握在本宫手里了。她越是对柳时修死心塌地,越是对本宫恨之入骨,才越有用。” 说到这里,沈知念唇角的笑意加深:“柳时修想利用她来接近本宫,刺探消息。好,本宫就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是想让沈南乔博取本宫的信任吗?本宫如他所愿,给沈南乔一点甜头,让她以为自己真的能靠近本宫了。” 第1104章 沈知念的下马威 羊脂白玉触手生温,内里云雾般的絮状纹理在日光下流转,更添几分清冷贵气。 殿内极静,只有香炉里,香灰偶尔塌落的细微声响。 芙蕖放轻了脚步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光洁的青玉托盘。 托盘中央,静静躺着一块半掌大小,打磨得温润的象牙腰牌,牌面上清晰地刻着“陆沈氏南乔”几个小字。 “娘娘。” 芙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打破了一室静谧:“大小姐递了牌子进宫求见。” 沈知念拨弄玉镯的指尖微微一顿。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柳时修那条毒蛇,倒是会驱使猎物。 沈知念抬起眼,目光并未落在那块腰牌上,反而越过芙蕖的肩头,投向窗外庭院里几株开得正盛的金菊。 那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景物,落到了某个更远的地方。 一抹极淡的笑意,如同初冬湖面凝结的第一层薄冰,缓缓浮现在沈知念绝美的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衬得她那双妩媚的狐狸眼,愈发深邃莫测。 “呵……” 沈知念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本宫这位好姐姐,倒比定国公府的狗,还要听话几分。” 芙蕖垂首侍立,心领神会。 娘娘这句话倒是没错。 沈知念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块象牙腰牌上。 她的指尖不再把玩玉镯,而是轻轻点了点软榻光滑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带着一种慵懒的,近乎戏谑的节奏。 “既然她这般急着来表‘忠心’,那就让她明日午后过来吧。本宫倒想瞧瞧,她这次又准备唱什么新鲜戏。”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特意加重了“午后”二字,语调拖得悠长。 午后,既非清晨的郑重,亦非傍晚的亲近。是个不上不下,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甚至怠慢的时辰。 “是,娘娘。”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应下,捧着托盘无声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沉水香的青烟依旧袅袅。 沈知念重新靠回软枕,指尖再次抚上腕间冰凉的玉镯,唇边那抹凉薄的笑意却未曾散去,反而更深了些许。 午后足够让那她位心浮气躁的姐姐,在宫门外焦灼地等上一阵了。 沈南乔越是焦灼不安,越是急于求成,在她面前悔不当初的戏码,才会演得越发用力。 越发……漏洞百出! …… 深秋的夜,寒气如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地渗入陆府后院。 拔步床内,沈南乔蜷在冰冷的锦被里,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块光润微凉的象牙腰牌。 牌面上“陆沈氏南乔”几个小字,在窗外透入的稀薄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冷光。 白日芙蕖那平淡无波的一句“娘娘准了,请陆夫人明日午后觐见”,在沈南乔听来不亚于仙音! 沈知念那个贱人,终究是被她这副幡然悔悟的可怜相骗过去了! 她终于撬开了那道铜墙铁壁般的宫门! 沈南乔明艳的脸庞,在阴影里扭曲出兴奋的弧度。 “修郎……” 她低喃出声,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颤音,指尖下意识探向身侧的锦褥。 空的。 沈南乔瞬间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 枕畔冰冷,被褥间只残留着昨夜疯狂后,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修郎却早已离去,像一场短暂而灼热的幻梦。 巨大的失落感兜头罩下,将沈南乔心中的那点喜悦,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所有的激动,骤然没了倾诉的地方,憋闷在胸口,沉甸甸地坠着。 沈南乔只能死死攥紧腰牌。 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下她喉头那股酸涩的哽咽。 修郎不在。 这份她用尽浑身解数,忍着锥心刺骨的屈辱,才换来的进展,竟无人与她分享。 沈南乔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 翌日。 她坐在妆台前,菱花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精心描画的脸。 沈南乔特意选了最素雅的衣裙,发髻间仅簪一支银色步摇,务必将病后初愈,洗尽铅华的柔弱演到极致。 绿萝小心翼翼地为她整理着衣襟,大气不敢出。 她觉得夫人今日的眼神,沉得像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走吧。” 沈南乔很满意今天的打扮,起身出门。 车轱辘碾过京城深秋清冷的街道,抵达巍峨宫门时,日头已略略偏西,正是沈知念恩准的午后时分。 朱红宫门高耸入云,沉默地矗立在深秋高远的晴空下。 两侧持戟的禁军甲胄鲜明,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影,带着无声的威压。 沈南乔扶着绿萝的手下车,递上腰牌。 守门的侍卫验看无误,却并未如她预想般立刻放行,只面无表情地颔首,示意她在一旁等候。 起初,沈南乔尚能维持着恭顺沉静的模样,垂首立在宫门巨大的阴影里。 深秋午后的风,已带上了刺骨的寒意,顺着衣领、袖口往里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宫道上偶尔有宫人捧着物件匆匆而过。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轻蔑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无声地扎在沈南乔强撑的体面上…… 一刻钟,两刻钟…… 半个时辰过去了…… 日影在她的脚边无声拉长,寒意顺着脚底爬升,冻得沈南乔指尖发麻。 绿萝在一旁微微发抖。 沈南乔挺直的脊背开始发僵,那点强装的平静,像被寒风刮落的枯叶,片片碎裂。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钻心的痛楚,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和咆哮! 沈知念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漫长的等待来践踏她!提醒她! 即便沈知念给了她入宫资格,她在沈知念眼里,依旧可以随意搓圆捏扁! 就在沈南乔感觉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断时,宫门内终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浅碧色宫装的身影,出现在门洞的阴影里,步履轻盈地走了出来。 第1105章 天家是先君臣,后姐妹 是菡萏! 她圆润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热络也不失礼,目光在沈南乔冻得有些发青的脸上飞快扫过,随即微微福身:“陆夫人久等了。” “娘娘刚起,正梳妆呢,一时不得空,特遣奴婢来接夫人进去。” “夫人请随奴婢来吧。” 刚起?! 梳妆?! 沈南乔只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午后觐见,沈知念竟刚起?!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骂都更恶毒!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沈知念将她晾在宫门外,挨冻了一个时辰,就为了让她配合,宸贵妃娘娘这慵懒的起身梳妆?! 沈南乔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翻涌的滔天恨意,狠狠咽回肚子里。 沈南乔甚至强迫自己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唇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卑微:“有劳菡萏姑娘引路。” “陆夫人客气了。” 沈南乔踏进宫门,穿过一道又一道深邃的门洞。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巨大金砖。 两侧是连绵不绝,高达数丈的朱红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阳光,只留下头顶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秋日晴空。 终于,钟粹宫的匾额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菡萏引着沈南乔穿过庭院。 庭院里几株金菊开得正盛,在深秋的寒意里泼洒着耀眼的金黄。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菊香,却丝毫暖不了沈南乔的心。 踏入正殿门槛的刹那,一股暖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的萧瑟、寒冷判若两季。 殿内灯火通明,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 沈南乔下意识抬眼,她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株东西! 它摆在内殿入口最显眼的位置,虬结盘绕的枝桠如同凝固的赤色火焰,浓烈得几乎要灼伤人眼。 是南海赤红珊瑚树! 这帝王恩宠的无上象征! 上面镶嵌的无数宝石珍珠,在殿内辉煌灯火的映照下,折射出碎钻般璀璨夺目的光芒! 这光芒如此刺眼,如此嚣张,如此……不容忽视!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带着雷霆之势,狠狠烫进沈南乔的眼底。 什么体面,什么隐忍,什么伪装…… 都在这一瞬间,被这株象征着帝王滔天荣宠的珊瑚树,冲击得粉碎! 沈南乔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 这就是她和沈知念之间的差距! 她们仿佛有着云泥之别…… 她费尽心机,忍受奇耻大辱,才换来踏入这道宫门的资格。像个卑微的乞丐,在寒风里苦等一个时辰。 沈知念却可以慵懒起身,在这温暖如春,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安然享受着帝王赐予的旷世奇珍,享受着万民仰望的无上尊荣! 滔天的恨意与蚀骨的嫉妒,如同岩浆般在沈南乔胸中翻涌、咆哮,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 “陆夫人,这边请,娘娘在里头。” 菡萏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打断了沈南乔几乎失控的凝视。 沈南乔猛地回神,强迫自己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遮住了眼底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怨毒火焰。 她甚至能感觉到,绿萝扶着她手臂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恭顺与柔弱的神色。只是那苍白的脸色,比方才在宫门外挨冻时,还要难看几分。 她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踩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金砖,朝着内殿深处走去。 进了内室,沈南乔压下心中的屈辱,跪在地上朝软踏上的身影,无比恭敬地行礼:“臣妇陆沈氏拜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过了许久,沈知念慵懒的声音才响起:“起来吧。” “多谢妹妹!” 沈南乔微微抬起脸,这张敷了薄粉的脸颊十分苍白,眼圈微红,是病后初愈的柔弱。 她的目光却只敢落在沈知念榻前那片金砖地上,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哽咽和久别重逢的怯意:“能在宫里再见妹妹,姐姐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愧疚难安……” 肖嬷嬷站在一旁,板着脸提醒道:“陆夫人,天家是先君臣,后姐妹。您该称呼宸贵妃娘娘为‘娘娘’,而不是‘妹妹’!” 虽说上辈子沈南乔也做过宫里的小主,可她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被陷害进冷宫了,根本没养出宠妃的架势。 此刻感受到肖嬷嬷周身的威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沈南乔还是咬着牙,低头道:“是,娘娘……” 沈知念斜倚在铺着厚厚软缎的美人榻上,一袭天水碧的常服衬得她肤光胜雪,慵懒得像午后晒够了太阳的猫。 闻言,她眼波微转,目光终于落到沈南乔身上。那双妩媚的狐狸眼深不见底,唇角噙着一抹辨不出喜怒的弧度。 “姐姐说的哪里话。” 沈知念的声音清越慵懒,每一个字都敲在沈南乔紧绷的神经上:“前些日子,我们不是才在太和殿见过么?” “一家人何须如此生分客套?” 她微微抬手,示意芙蕖:“姐姐站了这许久,赐座吧。” “谢娘娘。” 沈南乔连忙福身,姿态放得极低,小心翼翼地挨着绣墩边缘坐下。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冰凉,绞紧了袖中的丝帕。 殿内一时沉寂。 “是姐姐从前糊涂……”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的哽咽更真切了几分,带着浓重的悔意:“仗着一点微末的嫡女身份,目光短浅,处处与娘娘争锋,伤了骨肉亲情……如今回想,真是羞愧无比!” 说到这里,她抬起泛红的眼眶,努力让目光显得哀切:“这些日子,姐姐每每思及过往,夜不能寐。此番回京,别无他求,只盼娘娘能给姐姐一个赎罪的机会……” 第1106章 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105万打赏值) 沈知念的目光在沈南乔脸上停留片刻,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仿佛能穿透她精心描画的柔弱伪装。 沈南乔只觉得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哦?” 沈知念终于出声,尾音拖得微长,带着一丝玩味:“姐姐想如何赎罪?” 机会来了! 沈南乔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立刻起身,动作幅度略大,带得绣墩都轻响了一下。 可她浑然不顾,几步上前,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沈知念榻前的金砖上! 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直刺膝盖,沈南乔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 她仰起脸,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在光洁的金砖上洇开一点深色。 “娘娘……” 沈南乔膝行半步,声音哀切颤抖,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姐姐听闻秋猎在即……此等盛事,娘娘随驾辛劳,猎场风沙又大,最易受寒……” 随即,她微微倾身,姿态卑微到尘埃里,语气却充满了真挚的关怀:“姐姐斗胆恳求娘娘,允我……允我随侍同去!” “姐姐别无他意,只想在娘娘身边端茶递水,添件衣裳,照应一二……尽一点做姐姐的心意,弥补这些年对娘娘的亏欠!” “求娘娘成全!” 话音落下,殿内落针可闻。 沈知念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南乔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那眼神里没有感动,没有动容,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清明。 沈南乔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哀戚。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从沈知念唇间逸出。 “端茶递水?添件衣裳?” 沈知念重复着沈南乔的话,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带着冰碴般的寒意:“姐姐这番‘心意’,本宫听着,倒像是要抢了本宫身边宫人的差事?” 说到这里,她目光陡然转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进沈南乔眼底:“本宫倒是好奇了,你一个明媒正娶的陆家妇,何时竟能越过宫规祖制,替本宫添衣侍奉了?” “是陆家的规矩如此,还是姐姐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家妇”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南乔的尊严上! 她几乎要当场呕出血来,屈辱和恨意一同涌上心头! 沈南乔死死咬住下唇内侧,铁锈味在口中弥漫。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维持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娘娘……娘娘息怒!” 沈南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汹涌而出,这次倒有几分是疼出来的:“姐姐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心疼娘娘……” “猎场艰苦,娘娘身份尊贵,身边虽有人伺候,可终究……终究不如血脉至亲贴心啊!” “姐姐只想离娘娘近些,能多看娘娘一眼,便是……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话音落下,沈南乔俯下身,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悲恸和悔恨。 姿态卑微到了极点,也真诚到了极点。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沈南乔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 沈知念的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投向了窗外。 深秋午后的庭院,金菊开得正盛,泼洒着耀眼的金黄。 一只羽翼鲜亮的小黄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轻盈地落在窗棂上。 它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朝殿内张望了一下,发出两声清脆短促的“啾啾”声,旋即又振翅飞走了,快得像一道黄色的流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既然要把这出戏唱下去,那沈南乔自然不能缺席。 沈知念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沈南乔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罢了……” “瞧姐姐哭成这样,倒显得本宫不近人情了。” 沈南乔的啜泣声猛地一滞,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 沈知念端起手边温热的茶盏,用杯盖慢条斯理地撇了撇浮沫。 袅袅热气模糊了她半张脸,只余下那红唇开合,吐出决定沈南乔命运的话语:“姐姐既如此有心,此次秋猎……便跟着一道去吧。” 轰——!!!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沈南乔所有的伪装!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已迸发出近乎扭曲的亮光! 这光芒混杂着极致的兴奋、得意,和一种即将得逞的疯狂! “谢娘娘!谢娘娘恩典!” 沈南乔几乎是扑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娘娘放心,姐姐定当恪守本分,绝不给娘娘添一丝麻烦!定会……定会好好照顾娘娘!” 沈知念垂眸,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唇角那抹凉薄的笑意更深了些许。 “嗯,本宫倦了。” “芙蕖,送姐姐出宫。” 她淡淡吩咐,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再给沈南乔。 芙蕖立刻上前,声音无波:“陆夫人,请随奴婢来。” 沈南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砖上爬起来,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痕和脂粉,努力想维持住感恩戴德的表情。 可眼底深处那喷薄欲出的得意和怨毒,却如同毒蛇吐信,无法完全掩藏。 “臣妇告退!” 沈南乔几乎是飘着走出钟粹宫正殿的。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的深秋寒气,非但没让她清醒,反而像一剂猛药,彻底点燃了她压抑许久的癫狂! 绿萝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南乔身后,大气不敢出。 只见自家夫人脚步虚浮,却异常轻快,几乎是冲出了钟粹宫的宫门。 直到转过一道道高高的宫墙,彻底远离了皇宫,沈南乔的脚步才猛地停下。 她转身望着钟粹宫的方向,脸上所有柔弱、哀戚、卑微的神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第1107章 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恩宠(106万打赏值加) 这张明艳的脸庞,因极致的恨意和狂喜而扭曲变形,眼底燃烧着淬毒的火焰! “哈……哈哈哈……” “蠢货!” “沈知念!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沈南乔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怨毒。 她的双手抓住丝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脆弱的丝帛应声而裂,被她如同丢弃秽物般,狠狠掼在脚下! “待秋猎之时……” 沈南乔死死盯着钟粹宫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寻到机会,看你还如何在这深宫里风光!如何享受你那泼天的富贵!”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话音落下,沈南乔猛地转身,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冷风。 她的背影被深秋的夕阳拖得老长,扭曲如鬼魅。 …… 沈南乔离开后,钟粹宫内殿重归静谧。 芙蕖进来汇报道:“娘娘,陆夫人已经出宫了。” “嗯。” 沈知念慵懒地应了一声,缓缓起身:“更衣,本宫去趟养心殿。” “秋猎的名单,该定下来了。” 芙蕖和菡萏立刻应了声“是”,上前伺候。 不多时,沈知念就脱下常服,换上了一身精致宫装,发髻间簪了支赤金点翠凤钗,通身的气度雍容华贵。 她搭着芙蕖的手,乘上肩舆,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 养心殿。 龙涎香的气息沉静悠远,南宫玄羽正伏案批阅奏折。明黄的龙袍衬得他眉目深邃,不怒自威。 李常德进来通传道:“陛下,宸贵妃娘娘求见。” 南宫玄羽道:“传。” “是!” 见沈知念进来,南宫玄羽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搁下朱笔:“念念来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沈知念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免礼。” 南宫玄羽示意她上前:“念念这时候过来,可是为了秋猎伴驾名单之事?” “陛下圣明!” 沈知念含笑上前,将一份誊写工整的名单呈上:“秋猎定于九月三十,木兰围场路途遥远,路上需耗时十日左右,再过两三日便要着手准备了。” “臣妾已拟定随行妃嫔名单,请陛下过目。” 南宫玄羽并未细看名单,目光始终落在沈知念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念念办事,朕放心,你说说便是。” 沈知念温声道:“雪妃妹妹前几日特意来臣妾宫中,言及二公主体弱,秋日猎场风大奔波,恐于公主休养不宜。她放心不下,主动请缨留守宫中照料。” “臣妾感念其慈母之心,已允准,并托付她于臣妾离宫期间,暂代处理六宫日常事宜。” “雪妃妹妹性子沉稳,心思缜密,当能维持后宫安稳。”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雪妃有心了。” “二公主身子要紧,如此安排甚妥。有她坐镇后宫,朕与念念也可安心。” 沈知念接着道:“除去雪妃,余下的一宫主位便是庄妃、璇嫔、康嫔与王嫔四位妹妹。按位份与恩宠,伴驾人选自当从她们之中遴选。” “臣妾斟酌再三,决定此次秋猎便带这四位妹妹同行。”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贯的周全:“一来,此举合乎宫规祖制,按位份轮次,旁人挑不出错处。不至落人口实,说臣妾处事不公。” “二来,高位妃嫔皆随驾离宫,宫中只剩低位宫嫔与雪妃妹妹。她们位份低微,心思也相对简单些。” “即便有些许心思,有雪妃妹妹坐镇,也翻不起多大浪花。如此,方能确保陛下与臣妾离京期间,后宫无虞。” 南宫玄羽听罢,眼中赞许之色更浓。 他伸手握住沈知念置于案边的手,指尖温暖有力:“念念思虑周全,处处为朕分忧,为大局着想。此名单甚好,就依念念所言。一切由你安排,朕无异议。” 他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声音低沉而亲昵:“只是猎场艰苦,念念要仔细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沈知念眼波流转,娇媚一笑,反手轻轻回握:“陛下放心,臣妾省得。” “有陛下在侧,再艰苦也是甜的。”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养心殿内暖意融融。 沈知念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退了。 南宫玄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方才继续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奏折。 一会儿过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口吩咐道:“去告诉宸贵妃,她日后可直接进养心殿,不必通传。” 李常德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进养心殿都不用通传,后宫曾有过这个殊荣的,便只有那个被关在雅文苑的姜氏。 陛下曾经对姜氏是捧杀,现在对宸贵妃娘娘,却是实打实的宠爱啊! 他连忙压下心中的错愕,恭敬道:“奴才明白!” …… 沈知念端坐肩舆之上,回钟粹宫的路显得格外平静。 秋高气爽,澄澈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她闭目养神,脑中梳理着秋猎的各项准备,以及名单定下后,后宫各处可能会有的反应。 肩舆刚在钟粹宫门前落稳,芙蕖和菡萏便迎了上来。 沈知念搭着她们的手步下肩舆,后面却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 “宸贵妃娘娘!” 李常德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奴才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脚步微顿,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李常德亲自来,必是陛下有要紧口谕。 她微微颔首:“李公公不必多礼,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李常德躬着腰,脸上笑纹更深:“回娘娘,陛下特意吩咐奴才,来禀告娘娘一声。陛下说了,娘娘您日后去养心殿,无论何时,皆无需通传,只管进去便是。养心殿的门槛,对您形同虚设!” 此言一出,连站在一旁的芙蕖和菡萏,都忍不住微微吸气,眼中瞬间迸发出了惊喜! 养心殿是帝王处理政事的地方,有无数机密。无需通传,就可以直接进去,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恩宠?! 第1108章 将她置于后宫的权力巅峰(107万打赏值) 纵览大周后宫,有此殊荣者,恐怕屈指可数! 这已不是简单的宠爱,而是近乎家人般的亲密与倚重。是将宸贵妃娘娘的地位,真正抬到了与帝王并肩、凌驾于所有宫规祖制之上的高度! 沈知念心头亦是微微一震。 南宫玄羽的这份心意来得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今日在养心殿里,毫不迟疑地采纳她拟定的名单,目光是全然信任的。 这份特权,是帝王之爱的具体表现,也将她置于后宫的权力巅峰! 沈知念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依旧是那副雍容沉静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对着养心殿的方向微微福身:“臣妾谢陛下隆恩!” “陛下厚爱,臣妾感念于心,必当更加勤勉,不负圣心。” 她姿态恭谨,言辞恳切,将这份天大的恩宠稳稳接住。 李常德见状,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奴才话已带到,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又恭敬地行了一礼,才躬着身子,步履轻快地退下了。 沈知念看着李常德远去的背影,转身步入殿内。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芙蕖和菡萏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菡萏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圆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娘娘,无需通传,便可直接进入养心殿!这……这恩宠……” 芙蕖稳重些,但眼神亦是晶亮:“陛下待娘娘的这份信任,六宫无人能及!” 沈知念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盛放的金菊。阳光在她绝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恩宠愈盛,愈需谨慎。” 她的声音清越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醒:“无需通传四字,是陛下的心意,却也是悬在本宫头顶的利剑。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本宫行差踏错。” “越是如此,我们越要谨言慎行,不可有丝毫僭越或懈怠。” “秋猎在即,更需打起十二分精神!” 芙蕖和菡萏闻言,脸上的激动之色稍敛,立刻肃容应道:“是,娘娘!奴婢明白!” 沈知念微微颔首。 这份特权是荣耀,更是靶心。她享受着独一无二的恩宠,更清楚背后的暗流汹涌。 她转身吩咐道:“名单既定,即刻晓谕六宫,让各宫随驾之人早做准备。” “尤其是璇嫔、康嫔她们,提醒她们备好御寒挡风的衣物,猎场不比宫中。” “雪妃那边,也派人去知会一声,将本宫托付的宫务册子送一份过去,让她心中有数。” 芙蕖领命,立刻着手去办:“是,娘娘!” 很快,伴驾的名单便如同长了翅膀,飞遍六宫的每一个角落。 消息传到各宫,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春宫里,庄妃正在小佛堂前诵经。 闻讯后,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庄妃对着佛像虔诚一拜,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平和的笑容,对若离道:“能随侍陛下左右,是本宫的福分。” “去准备些厚实挡风的衣物吧,猎场风大。” 若离兴奋道:“是!”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找到向陛下献舞的机会,说不定到了木兰围场,机遇就来了呢! 储秀宫里,康嫔正执着银剪,细心修剪一盆开得正好的金菊。 听到彩菊的禀报,她面上无波无澜,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继续专注修剪眼前的花枝。 她是一宫主位,身份尊贵,随驾是意料之中的事。 承乾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璇嫔正对着一把琵琶调音,听到宫女带来的消息,这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脸颊也染上了兴奋的红晕。 她放下琵琶,激动道:“能随宸贵妃姐姐去秋猎……太好了!” 璇嫔脑中已开始盘算,猎场空旷,或许能为姐姐弹奏新谱的《清平引·念》。 那曲子融合了边塞的苍茫与江南的柔婉,定与猎场秋色相得益彰! 翊坤宫里,王嫔的反应则复杂得多。 她先是心头一喜,因为伴驾秋猎,意味着拥有更多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但随即,王嫔想到巴答应被留在宫中,心中又涌起一阵烦躁和不安。 谁知道她不在的时候,那个异域贡品,会不会趁机在翊坤宫搞事情…… 王嫔在殿内踱步,最终对小田子咬牙道:“去,把本宫那件新做的骑装找出来,仔细熨烫好了!” 她得抓住机会,绝不能让任何人抢了风头! 王嫔下意识抚了抚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宫里的女人多,她能分到的雨露很少。但去了木兰围场,机会就多了。若是能怀上皇嗣,便再好不过! 那些未能入选的低位宫嫔,在短暂的失望后,大多认命地叹息了一声,或麻木的沉默着。 几个年轻的答应聚在一处,脸上难掩失落:“唉……果然没有咱们的份。” “意料之中罢了。高位娘娘们都去了,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小虾米?” “是啊,庄妃娘娘、璇嫔娘娘她们位份高,又得脸……康嫔娘娘和王嫔娘娘也是一宫主位。” “留在宫里也好,至少不用去猎场吃风沙受苦。只是……终究是没那个福分见见世面。”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只盼雪妃娘娘掌事,咱们的日子能安稳些。” “……” 她们的议论声低低切切,带着羡慕与认命,很快消散在深秋微凉的空气里。 这份失落是真实的,但更多是对自身处境的无奈。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的巴答应耳中。 她独自坐在冷清的水溪阁,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宸贵妃! 她要风光无限,前呼后拥地随陛下去秋猎了? 好!好得很! 巴答应低头抚摸着小腹,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疯狂:“且让你先得意着!” 然而……众人还没消化掉,秋猎伴驾名单带来的兴奋与失落,一个更让众人震惊的消息,便在后宫传开了! 第1109章 召了法图寺的醒尘大师入宫(108万打赏) “进入养心殿无需通传?” 康嫔修剪花枝的银剪微微一顿。 她缓缓放下剪刀,拿起丝帕擦了擦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婉。 只是眼底深处,那潭平静的湖水,终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是惊讶和了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 帝王之心,终究是偏得毫无道理…… 她看了病弱的五皇子,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份微澜压下。 璇嫔眼中是崇拜与纯粹的欢喜:“宸贵妃姐姐真的好厉害!陛下待姐姐真好!” 她抱着琵琶,眼中星光点点,只觉得宸贵妃姐姐能得到如此独一无二的恩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与有荣焉! 庄妃在小佛堂捻动佛珠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稳。 她对着佛像深深一拜,低语道:“宸贵妃娘娘洪福齐天,这是佛祖庇佑。” 语气虔诚,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王嫔的反应最为直接。 她正试穿着那件崭新的骑装,听到心腹小田子的禀报,猛地转身。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都掩不住那一瞬间的扭曲和嫉恨。 “什么?!” “无需通传?!” 王嫔的声音有些尖利,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压低了。胸口却剧烈起伏着,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沈知念……她凭什么!凭什么?!” 这份恩宠,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 而在那些未能随驾的低位宫嫔,心中的震撼更甚:“我的天!养心殿可是陛下处理政事,接见朝臣的地方。后妃不用通传就直接进去?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宸贵妃娘娘的圣眷,当真是如日中天,无人能及了!” “以后宸贵妃娘娘去陛下那儿,岂不是像回自己宫里一样方便?” “嘘!慎言!这也是我们能议论的?不过……陛下对宸贵妃娘娘,当真是……” 这人后面的话,化作一声饱含敬畏和羡慕的叹息。 这份特权让她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宸贵妃与她们,已是云泥之别…… …… 深秋午后稀薄的阳光,斜斜穿过钟粹宫雕花长窗,在光洁的金砖上拖出几道长长的光斑。 殿内极静,只有芙蕖立在稍远处整理妆奁时,珠翠偶尔碰撞发出的细碎清响。 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小明子那张机灵的脸探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脚步轻得如同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到软榻前,躬身压低了嗓子:“娘娘。” 沈知念眼波未动,只从喉间懒懒应了一声:“嗯?” 小明子恭敬道:“奴才刚得了信,慈宁宫那位的身子骨,瞧着是越发不济了。” “太医院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轮番请脉,汤药流水似的灌下去,太后娘娘的身子却不见半点起色,反倒一日沉过一日。” “今日一早,太后娘娘懿旨,召了法图寺的醒尘大师入宫,说是要在慈宁宫设坛,为太后诵经祈福七七四十九日,求佛祖庇佑!” 沈知念缓缓睁开了眼睛:“醒尘大师?” 她上辈子就知道,疑似有宫妃与醒尘大师私通,他最终被帝王下令五马分尸。 沈知念一直让小明子盯着这件事,醒尘大师却没有再入宫。 后日一早,众人就要随帝王起驾木兰围场了。醒尘大师在这时入宫,还要为太后祈福七七四十九天…… 这时机,当真是微妙…… 沈知念坐直了身体,天水碧的常服广袖滑落,露出一截凝霜赛雪的皓腕:“他终于要入宫了……” 小明子何等机灵,立刻从娘娘这看似平淡的语气里,嗅出了山雨欲来的味道。他的腰弯得更低,屏息凝神。 “醒尘大师既是太后亲召入宫祈福,想必佛法精深。” 沈知念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道:“只是宫禁森严之地,骤然多了一位方外之人……” “小明子。” 小明子心头一凛,立刻应声:“奴才在!”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小明子身上,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此刻只剩洞悉一切的锐利寒芒:“挑几个机灵不起眼,嘴巴也最严实的,给本宫把人盯死了!” “醒尘大师每日诵经、歇息,还有行走的宫道,以及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哪怕只是对着墙角多看了两眼枯草,都给本宫一五一十记清楚了!” 沈知念顿了顿,指尖在软榻光滑的扶手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如同判决落槌:“尤其是……看紧那些个平日里心思活络,又爱往佛堂跑的宫嫔。 “若有任何蛛丝马迹般的异常……”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立刻来报!” 小明子不敢怠慢,深深一躬到底,声音斩钉截铁:“奴才遵旨!” “请娘娘放心,便是只苍蝇飞过醒尘大师的头顶,奴才也让它留下翅膀印来!” 沈知念微微颔首,重新靠回软枕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明子立刻会意,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在殿门厚重的阴影里。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香炉逸出的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娜娜,消散在午后微凉的空气中。 …… 夜色如墨。 陆府后宅深处,西厢房那扇不起眼的窗户,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落地无声。 空气里弥漫着深秋特有的萧瑟寒意,混杂着房中若有似无的熏香味道。 沈南乔几乎是扑过去的,撞入那带着夜露寒气的怀抱,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又让她神魂颠倒的气息。 “修郎!”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般的依赖和久候的委屈,双臂死死缠住来人的腰身,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你终于来了!” 柳时修任由沈南乔抱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动作带着安抚。 随即,他稍稍退开一步,借着窗外透入的稀薄月光,目光落在沈南乔这张因激动而泛着潮红的脸上。 第1110章 亲眼看着自己肠穿肚烂(109万打赏值加) “乔娘。” 柳时修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如同情人间的私语:“让你久等了。” 沈南乔痴痴地望着他俊朗的轮廓,月光勾勒出他温润的眉眼,仿佛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柔光。 她刚想说什么,柳时修却已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她眼前。 是一支簪子。 通体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质温润细腻,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莹光。 簪头造型简洁,只浅浅雕琢了几缕舒卷的云纹,清雅脱俗。 最引人注目的,是簪尾处以极精巧的金丝托底,牢牢嵌着一颗浑圆饱满,如莲子般大小的珍珠。 珍珠光泽温润,在黑暗中隐隐流转着一层月华般的柔晕。 “给我的?!” 沈南乔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触碰冰凉光滑的玉簪,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真美……” “修郎待我真好!” 沈南乔低喃着,脸颊泛起红晕。方才久等的委屈,和在深宫所受的屈辱,仿佛都被这支玉簪抚平了。 她下意识抬手,想将这承载着情意的玉簪插入发髻。 柳时修的手却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按住了沈南乔抬起的手腕。 他指尖冰凉,温度透过肌肤,让沈南乔心头莫名一跳。 “乔娘。” 柳时修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像淬了毒的蜜糖:“这簪子……可不只是件发饰。” 沈南乔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这双平日里温润含情的眸子,此刻在阴影里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寒潭。映着窗外惨淡的月光,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冷。 “什、什么意思?” 柳时修的拇指,缓缓移向簪尾那颗浑圆的珍珠,指尖在光滑的表面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看到这颗珍珠了么?它是空的。” “里面藏了点东西,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寻常银针试不出,太医也绝难察觉!” 沈南乔诧异地问道:“是毒药?!” 柳时修俯身,薄唇几乎贴上了她冰冷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肌肤上:“不错。” “这是能让人悄无声息,肠穿肚烂的好东西!只需用指甲盖挑上那么一点点,混入饮食茶水之中……” “乔娘!秋猎之时,木兰围场!我要沈知念——” 他的薄唇几乎贴着沈南乔的唇瓣开合,吐出最恶毒的诅咒:“死、在、那、里!” 冰冷的汗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浸透了沈南乔单薄的寝衣。 肠穿肚烂! 死在她手里! 这些字眼在沈南乔的脑海里疯狂撞击,滔天的恨意,瞬间压倒了所有胆怯! 她眼前浮现出了沈知念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浮现出了那株象征着帝王滔天宠爱的赤红珊瑚树。 沈南乔想起宫门外,一个时辰锥心刺骨的等待与羞辱! 还有……她那个未出世便惨死的孩儿!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将沈南乔眼底最后一丝恐惧焚毁殆尽,只留下癫狂! “……好!” 沈南乔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死死攥紧了这支藏有剧毒的玉簪。 她仰起头,对上柳时修充满算计的眼睛,脸上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声音亢奋,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秋猎之时,木兰围场,我要亲手了结她!” “我要沈知念……亲眼看着自己肠穿肚烂!” …… 晋王府。 书房。 烛火在紫檀木桌案上跳跃,将齐侧妃敷着厚厚脂粉的脸,映得明明暗暗。 她微微倾身,茜红色的衣裙袖口滑落一截,露出腕间新戴的赤金嵌宝镯子。 “王爷,秋猎在即,木兰围场远离宫禁,山川形胜……此乃天赐良机!” 齐侧妃眼中迸射出孤注一掷的亮光:“陛下身边虽护卫森严,但猛虎亦有打盹时。若能寻得一丝破绽,雷霆一击……皇位唾手可得!” “王爷,您还在等什么?” 晋王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扶手椅中,烛光在他俊美却略显阴郁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映着跳跃的火焰,却无一丝波澜。 “刺杀?”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润依旧,却像浸透了深秋的寒露:“时机……未到。” 齐侧妃急切地向前膝行半步:“王爷,机不可失啊!” 晋王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禁军、暗卫,还有詹巍然那条忠心的狗,你当他们是摆设?” “此刻动手,非但不能成事,反会打草惊蛇,将你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烛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眼中翻涌的算计,如同盘踞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况且,定国公府的那个庶子,刚把沈南乔那蠢妇推到宸贵妃眼皮底下。此时妄动,岂非自毁长城?” “本王要的,是这大周的江山在无声无息中易主,而非一场仓促的搏命,徒留骂名与血污!” 齐侧妃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看着晋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森寒,和掌控一切的野心,她垂下了头,姿态驯顺:“是妾身思虑不周,太过急切了。” “王爷深谋远虑,妾身……明白了。一切听凭王爷安排。” 晋王看着齐侧妃恭谨的姿态,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身体缓缓靠回了椅背。 书房一时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就在这短暂的沉寂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倏然划过晋王的脑海。 清阳长公主! 那个可怜的妹妹,被帝王斥责女德有亏,罚俸禁足,连最后一点颜面都被踩进了泥里。 昔日宫宴上活泼明媚的长公主,如今怕是困在冰冷的府邸,尝尽世态炎凉。 晋王猜测,她心中对皇兄的敬畏,恐怕早已被怨毒所取代…… 若能将她彻底拉拢过来…… 晋王眼中精光一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润无害的笑意。 他重新看向垂首的齐侧妃,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对了,清阳近日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第1111章 探望清阳长公主(110万打赏值加更) 齐侧妃敏锐地捕捉到了晋王话中的深意,立刻抬眼:“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惜:“她终究是本王的妹妹,血脉相连。遭此无妄之灾,禁足府邸,想必心中凄苦。” “你明日替本王去一趟。” 说到这里,晋王顿了顿,强调道:“记住,要低调,避开宫里的耳目。” “礼物不必贵重奢华,拣些精巧雅致,又不易引人注目的玩意儿。譬如……清阳从前似乎偏爱海棠。” “你告诉她,皇兄一时震怒,话重了些,让她不必过于介怀。就说本王……一直记挂着她这个妹妹。” “雪中送炭的情谊,才最是珍贵。明白么?” 齐侧妃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拉拢一个对帝王心怀怨怼的长公主,其价值,远胜于十次鲁莽的刺杀。 她深深俯首,姿态恭敬无比:“妾身明白。” “王爷放心,妾身定会做得天衣无缝,将王爷的心意,妥帖地送到清阳长公主手中。” 齐侧妃刻意加重了“心意”二字。 …… 深秋的晨光带着一股萧瑟的凉意,穿过清阳长公主府邸略显空寂的庭院。 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被清扫的痕迹犹在,却很快又被新的落叶覆盖,透着一股无人问津的冷清。 齐侧妃裹着一件青莲色斗篷,将斗篷的风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敷着薄粉的脸。 她身后只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朴素,提着个不起眼乌木食盒的侍女,步履轻悄地穿过回廊,避开了主道上可能出现的耳目。 府中留守的下人寥寥,见到齐侧妃也只是无声地躬身行礼,眼神里带着几分麻木的恭谨,再无昔日长公主府邸的喧嚣与煊赫。 引路的嬷嬷在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前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侧妃娘娘,长公主就在里面。” 齐侧妃微微颔首,示意侍女留在门外,自己轻轻推开了门。 一股混合着药味和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室内光线昏暗,厚重的锦缎帘幕低垂,将本就稀薄的秋阳挡在外面。 清阳长公主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披散着头发,背对着门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听到动静,她并未回头,单薄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伶仃而僵硬,像一尊蒙了尘的玉像,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怨气。 “妾身见过清阳长公主。” 齐侧妃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清阳长公主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呵,稀客!” “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么?还是奉了谁的旨意,来瞧瞧本宫死了没有?” 她的语气里淬满了尖利的毒针,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齐侧妃仿若未闻,步履轻缓地走上前,在离软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解下斗篷,露出里面同样素净的衣裙,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浅笑,目光却落在清阳长公主僵直的背影上。 “长公主说笑了。” 齐侧妃的声音依旧柔和,如同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将您禁足在长公主府,不过是陛下的一时之气。” “妾身心中惦记长公主,特来看看您。” “瞧这屋里,怎么连点热乎气儿都没有?下人也不经心,真是委屈长公主了。” 她说着,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珍馐美味,只是几碟精巧的点心,和一个巴掌大的红泥小炭炉,炉上煨着一只白瓷小盅。 盖子揭开,一股清甜温润的燕窝香气,顿时在沉闷的药味中弥漫开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妾身特意炖了点燕窝,给长公主润润喉。” 齐侧妃亲手舀了一小碗,递到清阳长公主身侧。 清阳长公主终于缓缓转过身。 这张曾经明媚活泼,艳光四射的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微凸,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起皮。 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焰,里面翻滚着刻骨的恨意! “润润喉?” 她声音嘶哑,哽咽道:“皇兄如此狠心,本宫的嗓子都快哭哑了,他也无动于衷,拿什么润?!” 齐侧妃的手掌,在清阳长公主瘦削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动作轻柔,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那副单薄身躯里传来的震颤,如同濒死蝴蝶最后的挣扎。 破碎的呜咽声,在昏暗的室内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齐侧妃耐心地等着。 等清阳长公主汹涌的情绪稍稍平复。 当她的哭声渐弱,只剩下肩膀偶尔抑制不住的抽动时,齐侧妃才再次缓缓开口,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饱含同情的试探:“长公主莫要再伤心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怜惜:“只是……妾身心中实在不解。长公主金枝玉叶,究竟是因何触怒了陛下,竟遭此重罚?” “四皇子的周岁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宸贵妃娘娘搬弄是非,才让陛下对长公主说出那般重话?” 齐侧妃刻意避开了“女德有亏”这个刺耳的词,只用“重话”代替。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清阳长公主低垂的侧脸,试图从这泪痕狼藉,神情恍惚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端倪。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清阳长公主捂着脸的手指猛地僵住,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股混杂着巨大羞耻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那日宫宴的事若是传出去……会让她彻底身败名裂,坠入深渊! 清阳长公主脸上血色褪尽,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这双刚刚还盈满委屈泪水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剥光示众的羞耻! “别问了!” 清阳长公主下意识挥舞手臂,衣袖带翻了小几上那碗犹带余温的燕窝。 “啪嚓!” 白瓷小盅摔在地上,温润的汤汁和晶莹的燕窝碎溅了一地,狼藉不堪。 第1112章 同是她的兄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111) 甚至有几滴溅到了齐侧妃素净的裙摆上,留下几点深色的污渍。 清阳长公主却浑然不觉,双臂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瘦削的脊背剧烈起伏,似乎要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齐侧妃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泼洒的狼藉,和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清阳长公主。 她脸上依旧是温婉的关切之色,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裙摆上的污渍,心中却已经了然。 能让一位活泼的长公主失态至此,那必是绝不能提的丑事! 远比她之前猜测的得罪了宸贵妃,要严重得多。 很好! 清阳长公主这柄刀,比她想象的还要锋利和致命! 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莽撞地利用清阳长公主,而是耐心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让这把刀自己出鞘,见血封喉! “清阳长公主……” 齐侧妃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了歉意。 她上前一步,却并未碰触蜷缩着的清阳长公主,只是用无比自责和担忧的语气说道:“是妾身不好!妾身多嘴了。” “长公主莫怕,妾身再也不提了!” “您不想说,那便永远都不要再想起!那些事都过去了。” “王爷只是担忧长公主,您需记住王爷的心意,好好保重自己,静待云开月明便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清阳长公主才恶狠狠地说道:“……是宸贵妃那个下贱胚子!狐媚惑主的祸水!” “若不是她在皇兄面前搬弄是非,本宫何至于此?!” “她算个什么东西!从前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庶女,也配踩在本宫头上?!” “也配让皇兄为了她、为了她当众斥责本宫?!” 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人,清阳长公主越说越激动,眼中涌上屈辱的泪光:“让本宫禁足到出嫁……她这是在把本宫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碾碎!” “本宫恨不得……恨不得生啖其肉!” 齐侧妃静静地看着清阳长公主发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倾听的神情,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 很好! 清阳长公主对宸贵妃的恨意,比她预想的还要浓烈! 虽说王爷现在决定拉拢宸贵妃,但谁知道能不能成功。若是不成,清阳长公主便是对付宸贵妃最好的人选! 齐侧妃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长公主的委屈,妾身又何尝不知……” “宸贵妃专宠,六宫不满已久。只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长公主殿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眼下,您还需忍耐。” 话音落下,齐侧妃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轻轻放在清阳长公主身侧的小几上。 “这是?” 清阳长公主的目光,被锦囊吸引,带着一丝狐疑。 齐侧妃并未直接打开,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锦囊,声音放得无比柔和:“这是王爷让妾身带给长公主殿下的。” “八哥?” 清阳长公主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众人都知道,她将皇兄得罪了。皇室宗亲们恨不得都跟她划清界限,八哥竟雪中送炭…… “是。” 齐侧妃迎着清阳长公主惊疑不定的目光,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真诚的关切:“王爷一直记挂着长公主,听闻长公主遭此无妄之灾,心中甚是忧急。” “只是碍于王爷也在禁足中,不便亲自前来探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冰冷的屋子,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惜:“王爷说,陛下一时震怒,话重了些,让长公主殿下切勿过于介怀,伤了自己的身子,他一直记挂着你这个妹妹。” “府里冷清,下人怠慢,王爷让妾身务必把这心意带到,盼长公主珍重自身。” 说完这话,齐侧妃才轻轻解开锦囊的系带,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支用赤金嵌宝的镯子,打磨得光滑温润,在镯身外侧用极细的金丝,精巧地嵌出一圈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纹。 花蕊处,点缀着几颗米粒大小的淡粉色碎玉,雅致内敛。 齐侧妃将镯子轻轻放在清阳长公主微凉的手心:“王爷说,记得长公主从前偏爱海棠的清雅。” 冰凉的金镯触到肌肤,清阳长公主的手指猛地一颤。 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掌心这个赤金嵌宝的镯子。细密的海棠花纹,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晕开,带着一种久违的暖意。 八哥? 那个在夺嫡风波中沉寂多年,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八哥。 那个她从前并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庶出兄长。 在她被踩进泥泞,被所有人抛弃,连母妃都因避嫌而不敢多言的至暗时刻…… 竟然是他默默地记挂着她,给她送来这重逾千斤的心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汹涌的暖流,猛地冲垮了清阳长公主心中,那堵由恨意筑起的高墙。 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金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连日来积压的委屈、恐惧、绝望和滔天恨意,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在她素白的寝衣上。 清阳长公主抬手捂住脸,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而是压抑到极致后的崩溃。 和一丝被救赎的软弱。 “八哥……” 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从她指缝中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巨大的感动。 齐侧妃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清阳长公主感动的模样,然后轻轻抚上她因抽泣而颤抖的脊背,声音放得无比轻柔,如同最贴心的闺中密友。 “长公主,莫哭了……” “王爷的心意,您知晓便好。日子还长,总有云开月明的时候。” “无论您落到什么样的境地,王爷永远都是您的兄长,会尽他最大的能力护着您!” 听到这话,清阳长公主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皇兄与八哥同是她的兄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1116章 江令舟的密报(115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的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帘幕缝隙,落在了前方那象征无上皇权的明黄御辇上,微微一笑。 凤辇再好,可哪有龙舆坐着舒服? “时辰到,起驾——!!!” 李常德尖细洪亮的声音穿透清晨的寒气,如同号令。 沉重的车轴转动声响起,庞大的皇家仪仗如同苏醒的巨龙,缓缓启动。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声响,卷起深秋的烟尘和枯叶。 沈南乔随着队伍前行,车轮碾过宫门高大的门槛,将巍峨的皇城抛在身后。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宫门,心中那翻腾的屈辱和恨意,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沿着官道向北而行。旌旗蔽日,卷起漫天烟尘。 深秋的原野一片枯黄肃杀,车轮碾过官道的声音沉闷而单调。 御辇内熏着暖香,铺着厚厚的锦褥,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和颠簸。 南宫玄羽正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御案。 连日车马劳顿,他的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倦色,却无损那份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不同于寻常传令兵的张扬,这声音带着一种收敛的迅疾,如同贴着地面疾飞的夜枭。 马蹄声在靠近御辇核心区域时骤然放缓,最终停在御辇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御辇并未停顿,依旧平稳前行。 李常德极其轻微地掀开了御辇厚重的锦帘,只露出一线缝隙。寒风裹挟着尘土瞬间涌入,又被迅速隔绝在外。 帘外,一个穿着普通斥候皮甲,风尘仆仆的汉子,嘴唇干裂,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混合的污迹。 他并未下马,而是紧贴着御辇侧窗,身形几乎与车厢融为一体。然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磨损的油布包。 油布包紧紧缠裹着,形状方正,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汉子并未高喊,只是隔着帘隙将油布包塞到了李常德的手中,同时嘴唇极快地翕动了几下,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李常德的手稳如磐石,接过油布包,指尖触到内里硬物的棱角,心下了然。 他面无表情,只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斥候立刻勒马后退,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滚滚车尘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车厢内死寂无声。 南宫玄羽已然睁眼,眼底的倦怠一扫而空,锐利得如同寒冰。 李常德背对着车窗,动作极快却异常沉稳地解开油布包。 里面是一个同样不起眼,没有任何标识的硬木扁盒。 他熟练地撬开盒盖暗藏的机括,取出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呈给南宫玄羽:“陛下。” 南宫玄羽展开信纸,江令舟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仿佛十万火急。 “臣江令舟经数月暗查,已确证定国公豢养私兵的巢穴,藏于荥阳城西三十里鹰愁涧深处。依山建寨,隐于密林,约两万之众。” “近十日,该处粮秣调动异常频繁,远超寻常消耗。大量军械、箭矢亦暗中输送。其心叵测,恐有异动在即!” “臣已密联豫州兵马指挥使陈骞,暗中调兵合围,只待陛下钧旨,便可雷霆一击,尽数拔除!事急,万望圣裁!” 鹰愁涧。 两万私兵。 粮秣、军械异动。 豫州兵马已暗中合围。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点燃了南宫玄羽瞳孔深处压抑已久的兴奋! 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从帝王的喉间迸发出来,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猛兽终于锁定猎物踪迹的亢奋。 他捏着信纸,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容锋利如出鞘的寒刃,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朕等了这么久,定国公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南宫玄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震得御辇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粮秣异动,他们这是等不及了,想在秋猎之时,给朕唱一出大戏?呵……” 帝王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穿透御辇的锦帘,仿佛已看到那隐匿在荥阳深山中的营寨,和定国公府自以为隐秘的底牌。 这几年,他蛰伏、隐忍,暗中布局,等的就是这一刻! 定国公府豢养私兵,图谋不轨,就是谋逆的铁证! 有了这个,他就能将这颗盘踞朝堂多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即刻传朕口谕!” 南宫玄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命江令舟与陈骞原地待命,严密监视鹰愁涧动向,不得打草惊蛇,将所有证据给朕钉死了!” “朕要的是连根铲除,片甲不留!待秋猎结束,朕要亲审此案。” 李常德心头剧震,连忙躬身领命:“是!奴才遵旨!”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退到御辇角落召来心腹小太监,压低声音将帝王口谕一字不差地复述下去。 那小太监脸色煞白,领命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御辇,消失在滚滚车马烟尘之中。 口谕发出,南宫玄羽胸中那股沸腾的杀意并未平息,反而愈发汹涌。 他重新靠回锦褥,将那份染血的密信缓缓折好,收入袖中。指腹摩挲着信纸粗糙的边缘,眼中寒光闪烁。 定国公府想在秋猎搞事?那正好! 他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爪子快,还是他的刀利! 这盘棋,他早已布好,只等对方落子。 如今,最大的猎物终于被逼入了死角。这场秋猎,注定要染上些不一样的颜色了。 然而,在这汹涌的杀伐之间,南宫玄羽的心头,却浮现出了一丝柔软的挂念。 他微微侧首,目光看向后方乘华盖繁复的凤辇,声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随意问道:“宸贵妃在做什么?” 李常德立刻躬身,清晰地回禀:“回陛下,宸贵妃娘娘娘娘在凤辇中小憩。陆夫人在一旁侍奉茶水。” 南宫玄羽闻言,眉峰都未曾动一下,只极淡地“嗯”了一声。 第1114章 随侍在宸贵妃姐姐身边(113万打赏值加) 其它有皇嗣的宫里,也是同样的忙碌。 储秀宫。 康嫔亲手将一个绣着平安符的香囊,仔细系在五皇子的小衣襟内。 五皇子睡得正沉,小脸苍白。 彩菊在一旁低声道:“请娘娘放心,初儿他们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五皇子,一丝也不敢懈怠。” 康嫔的手指在香囊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抚了抚儿子温热的小脸,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五皇子身子弱,本宫又如何舍得离开他这么久?” “只是陛下的恩宠,本宫必须去争!” 彩菊体谅道:“奴婢明白,娘娘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五皇子!” 康嫔起身,披上那件素净的月白斗篷,再未回头看一眼:“走吧。” 翊坤宫。 王嫔正对着铜镜试戴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发簪,衬得她的妆容愈发艳丽。 小田子捧着一叠名册,恭敬道:“娘娘,照顾三皇子的人选,陈嬷嬷和李嬷嬷都是您府里送进来的老人,最是稳妥。” “奴才也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小太监轮班守着。” 王嫔对着镜子左右端详,满意地勾起红唇:“嗯,告诉他们,给本宫把阿景照顾好了!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本宫回来就扒了他们的皮!” 小田子立即道:“是!” 承乾宫。 主殿弥漫着一股奶香气,混着阳光晒透的细棉布味道。 六皇子才两个半月大,此刻正被乳母稳稳地抱在臂弯里。 他裹在柔软如云的鹅黄色细棉襁褓中,只露出一张粉团似的小脸。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蛋上,投下两排小扇子般的阴影。 六皇子睡得正沉,小嘴偶尔无意识地嚅动一下,发出极细弱的哼唧声,像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 承乾宫不像钟粹宫那样铁桶一片,璇嫔哪放心把六皇子留在这里。 所以,她这段时间将孩子托付给了雪妃。 雪妃喜欢孩子,自是欣然应下了。 此刻,璇嫔蹲在几个敞开的箱笼前,指尖一遍遍抚摸着里面叠放整齐的婴儿衣物。 她身上只穿了件家常的素缎夹袄,乌发松松挽了个髻,簪着一支簪子。脂粉未施,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不舍。 璇嫔拿起一件叠得方方正正,针脚细密的细棉布兜兜,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襁褓中的六皇子:“这些贴身的小衣都是新浆洗过,又用熏笼细细烘暖了的,最是软和。” “瑾儿皮肤嫩,沾不得半点汗气,千万记得勤换。” “还有这个……” 她又拿起旁边一摞蓬松柔软的细棉布尿布,指尖捻着那柔软的触感:“这个更要紧,湿了一点点就得换,半点也不能含糊!” 璇嫔说着,目光扫过旁边箱笼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物件。 有厚薄不一的小袄子、磨得光滑的银铃铛、拨浪鼓。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专供婴儿沐浴用的红漆木盆。 琳琅满目的东西,几乎要将那不算小的箱笼撑破。 “珠儿。” 璇嫔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带着一种分离时的惶恐:“本宫是不是带得太多了?” “宫里什么都有,雪妃娘娘那边也定会照应周全。可我总怕漏了什么……” 珠儿看着自家娘娘这副,恨不得把整个承乾宫都打包送过去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连忙宽慰道:“娘娘,不多!真不多!” “六皇子才多大?离了母妃,身边的东西全是熟悉的才好。” 她拍了拍箱笼最上面那条填了新棉花,又轻又软的被子:“您看这小被子,是您熬了好几夜亲手缝的,上面有您的气息,六皇子闻着就安心。” “还有这小袄子,都是他穿惯了的料子。” 听到“离了母妃”四个字,璇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站起身,脚步放得极轻,走到了乳母身边。 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气息,襁褓里的小人儿,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小脑袋,小嘴微微张开,发出更清晰一点的哼唧声,仿佛在梦中寻找着什么。 璇嫔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酸涩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从乳母的臂弯里接过襁褓。 六皇子细长的眉毛皱了皱,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璇嫔连忙将他紧紧贴在自己心口,轻轻摇晃着。然后低下头,脸颊贴着他柔嫩得不可思议的小脸:“哦……哦……瑾儿乖……母妃在呢……不哭不哭……” 母亲的体温和熟悉的心跳声,是最好的安抚。 六皇子皱起的小眉头慢慢舒展开,小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再次沉入安稳的睡眠。 只是那小小的拳头,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璇嫔垂落的一缕发丝。 璇嫔抱着六皇子,在殿内极慢地踱着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轻,那么缓,仿佛怀中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 珠儿看了看日头,催促道:“娘娘,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命人将六皇子送去延禧宫,然后出发了!” 璇嫔低下头,看着六皇子沉睡中恬静的小脸,长长的睫毛,粉嫩的鼻尖,还有那微微翕动的小嘴……每一处都让她看不够。 “瑾儿,娘亲很快就回来。” “你要乖乖听雪妃娘娘的话,好好吃奶,好好睡觉,不许闹人,知道吗?” 话音落下,璇嫔才依不舍地将六皇子递给乳母。 瑾儿有这么多可靠的人照顾着,留在守卫森严的宫里,还有稳重的雪妃娘娘坐镇,她应该放心才是。 璇嫔亲自抱着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缓缓往外走去。 能去秋猎,随侍在宸贵妃姐姐身边,光是想到这点,她的心就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 宫墙之外,随驾的皇室宗亲和重臣府邸,亦是车马喧嚣。 定国公府。 “菀娘……” 柳时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府中刚得的急信,父亲在江南那边的几处要紧产业出了些岔子,牵扯颇大,需得我亲自去一趟料理清楚。” 他抬眼看向林菀,眼神充满了无奈与不舍:“秋猎,我……怕是不能陪你和父亲母亲同去了。” 第1115章 接不接得住是她的事(114万打赏值加更) 林菀端坐着,一身赴秋猎的骑装衬得她身姿利落。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婉之色,闻言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底瞬间掠过的冰冷笑意。 又是“父亲安排的差事”? 他去避暑山庄如此,如今去秋猎又是如此! 真当她林菀是那无知蠢妇,任他哄骗么? “夫君公务要紧。” 林菀面上不显,抬头时唇角弯起柔顺的弧度,声音体贴入微:“秋猎虽热闹,但终究是玩乐之事,岂能与家族产业相比?父亲既点了名要夫君前去,必是离不得夫君。” “夫君只管安心前去,妾身会照顾好自己,侍奉好父亲母亲,夫君不必挂怀。” 柳时修看着她温顺的眉眼,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松,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菀娘深明大义,为夫……惭愧。” 他既已经和沈南乔安排了那出好戏,自然不能出现在秋猎围场里,被沈南乔识破他的身份,徒生枝节。 然而柳时修心中,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林菀的。 他站起身,走到林菀面前执起她的手,目光殷切:“只是……此次秋猎,宸贵妃娘娘亦随驾同行。她如今圣眷正浓,定国公府与之关系微妙,菀娘你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卷入任何是非。” “夫君放心。” 林菀反手轻轻回握柳时修的手,指尖冰凉,眼神却无比温柔:“妾身省得轻重。” “宸贵妃身份贵重,妾身自会敬而远之,绝不惹麻烦。” “妾身此去,只为陪伴父亲母亲,看看秋猎盛景,绝不敢有丝毫僭越。” 柳时修看着她清澈温顺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消散了。 他用力握了握林菀的手:“好,好。” “菀娘一向稳妥,为夫自然是放心的。” “江南之事,我定会尽快处理妥当,盼能早日与菀娘团聚。” 林菀含笑应下,看着着柳时修带着心腹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 宫门外车马喧嚣,旌旗猎猎。 深秋的寒气混着马匹喷吐的白雾,凝成一片肃杀而浩大的声势。 禁军玄甲鲜明,列队森严,刀戟在熹微的晨光里闪着冷芒。 帝王的明黄御辇居于正中,威仪赫赫。 沈南乔扶着绿萝的手,跟在命妇的车队里,一步步走向那列华盖如云的皇家仪仗。 她身上依旧是那身素净的藕荷色素锦衣裙,发间只簪着支银步摇。在珠翠环绕、华服璀璨的宫妃与高门命妇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沈南乔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惊诧,以及……深深的鄙夷…… “那是……陆夫人?沈家大小姐?” 一位三品诰命夫人掩着嘴,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飘了过来:“她怎么也在随行之列?” 旁边的人语气复杂道:“没看见她紧跟在宸贵妃娘娘的凤辇后面么?娘娘亲口准的,说是体恤姐妹情谊,让她这个做姐姐的随行照顾。” 先头的那位夫人,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照顾?呵!她的夫君不过是个小小知县,她身上连个诰命都没有,哪来的资格伴驾秋猎?若非顶着宸贵妃娘娘亲姐姐的名头……” “可你看娘娘待她……凤辇都允她靠近,真是体面!啧啧……看来从前那些姐妹不睦的传言,当不得真。” 有人咂摸着,语气从鄙夷转向了微妙的忌惮:“到底是一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宸贵妃娘娘如今盛宠在身,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她这姐姐受用不尽了。” “家族啊,果真是一荣俱荣!” “……” 这些议论如同冰锥,扎在沈南乔强撑的体面上。 她藏在宽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那副温顺、恭谨的模样。 不远处的宫妃队列里,王嫔精心打扮,穿了身簇新的海棠红骑装,满头珠翠。 当沈南乔靠近凤辇时,她被一个太监客气地请到了稍后一些的位置。 看着沈南乔占据了有利的地方,一股邪火直冲王嫔的头顶! “哼!”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对着身旁的小田子低语,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酸意和刻薄:“瞧瞧,野鸡飞上枝头,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靠着妹妹的关系爬上来,也不嫌臊得慌!” “本宫倒要看看,到了猎场那苦寒之地,她这朵娇花能撑几天!” 璇嫔抱着心爱的琵琶站在旁边,闻言微微蹙眉,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赞同,轻声道:“王嫔姐姐慎言。” “陆夫人能去,是宸贵妃姐姐恩准的,岂容旁人置喙?” 王嫔这才住了嘴。 不管心中如何嫉妒,她都是不敢得罪宸贵妃娘娘的。 庄妃脸上依旧是那副宝相庄严的温婉笑容,仿佛没听见王嫔的刻薄,也没留意璇嫔的话语。 她的目光平和地从沈南乔身上掠过,捻着腕间的佛珠,心中是一片清明。 宸贵妃此举,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在昭告天下,沈家内部没有任何矛盾。 命妇队伍中,林菀端坐马车里,车帘掀起一角。 她看着周围人望向沈南乔时,或鄙夷,或审视的目光,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冷的弧度。 虚伪的姐妹情深! 沈南乔此刻的风光,不过是踩在刀尖上跳舞罢了! 沈知念虽不是皇后,但她是有封号,手握六宫大权的贵妃,已是后宫的无冕之王,自然可以用凤辇。 只不过凤辇的规格比皇后要小一些。 此刻,沈知念端坐在华美繁复的凤辇之中,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目光。 芙蕖低声将外面隐约传来的议论,和王嫔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知念闻言,绝美的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虫鸣。 “由他们说去。” 她的声音清越平淡,带着一丝慵懒的漠然:“本宫给了长姐体面,接不接得住是她的事。” “这‘姐妹情深’的戏唱得越真,看戏的才越信。” 第1116章 江令舟的密报(115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的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帘幕缝隙,落在了前方那象征无上皇权的明黄御辇上,微微一笑。 凤辇再好,可哪有龙舆坐着舒服? “时辰到,起驾——!!!” 李常德尖细洪亮的声音穿透清晨的寒气,如同号令。 沉重的车轴转动声响起,庞大的皇家仪仗如同苏醒的巨龙,缓缓启动。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声响,卷起深秋的烟尘和枯叶。 沈南乔随着队伍前行,车轮碾过宫门高大的门槛,将巍峨的皇城抛在身后。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宫门,心中那翻腾的屈辱和恨意,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沿着官道向北而行。旌旗蔽日,卷起漫天烟尘。 深秋的原野一片枯黄肃杀,车轮碾过官道的声音沉闷而单调。 御辇内熏着暖香,铺着厚厚的锦褥,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和颠簸。 南宫玄羽正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御案。 连日车马劳顿,他的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倦色,却无损那份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不同于寻常传令兵的张扬,这声音带着一种收敛的迅疾,如同贴着地面疾飞的夜枭。 马蹄声在靠近御辇核心区域时骤然放缓,最终停在御辇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御辇并未停顿,依旧平稳前行。 李常德极其轻微地掀开了御辇厚重的锦帘,只露出一线缝隙。寒风裹挟着尘土瞬间涌入,又被迅速隔绝在外。 帘外,一个穿着普通斥候皮甲,风尘仆仆的汉子,嘴唇干裂,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混合的污迹。 他并未下马,而是紧贴着御辇侧窗,身形几乎与车厢融为一体。然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磨损的油布包。 油布包紧紧缠裹着,形状方正,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汉子并未高喊,只是隔着帘隙将油布包塞到了李常德的手中,同时嘴唇极快地翕动了几下,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李常德的手稳如磐石,接过油布包,指尖触到内里硬物的棱角,心下了然。 他面无表情,只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斥候立刻勒马后退,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滚滚车尘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车厢内死寂无声。 南宫玄羽已然睁眼,眼底的倦怠一扫而空,锐利得如同寒冰。 李常德背对着车窗,动作极快却异常沉稳地解开油布包。 里面是一个同样不起眼,没有任何标识的硬木扁盒。 他熟练地撬开盒盖暗藏的机括,取出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呈给南宫玄羽:“陛下。” 南宫玄羽展开信纸,江令舟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仿佛十万火急。 “臣江令舟经数月暗查,已确证定国公豢养私兵的巢穴,藏于荥阳城西三十里鹰愁涧深处。依山建寨,隐于密林,约两万之众。” “近十日,该处粮秣调动异常频繁,远超寻常消耗。大量军械、箭矢亦暗中输送。其心叵测,恐有异动在即!” “臣已密联豫州兵马指挥使陈骞,暗中调兵合围,只待陛下钧旨,便可雷霆一击,尽数拔除!事急,万望圣裁!” 鹰愁涧。 两万私兵。 粮秣、军械异动。 豫州兵马已暗中合围。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点燃了南宫玄羽瞳孔深处压抑已久的兴奋! 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从帝王的喉间迸发出来,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猛兽终于锁定猎物踪迹的亢奋。 他捏着信纸,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容锋利如出鞘的寒刃,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朕等了这么久,定国公府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南宫玄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震得御辇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粮秣异动,他们这是等不及了,想在秋猎之时,给朕唱一出大戏?呵……” 帝王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穿透御辇的锦帘,仿佛已看到那隐匿在荥阳深山中的营寨,和定国公府自以为隐秘的底牌。 这几年,他蛰伏、隐忍,暗中布局,等的就是这一刻! 定国公府豢养私兵,图谋不轨,就是谋逆的铁证! 有了这个,他就能将这颗盘踞朝堂多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即刻传朕口谕!” 南宫玄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命江令舟与陈骞原地待命,严密监视鹰愁涧动向,不得打草惊蛇,将所有证据给朕钉死了!” “朕要的是连根铲除,片甲不留!待秋猎结束,朕要亲审此案。” 李常德心头剧震,连忙躬身领命:“是!奴才遵旨!”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退到御辇角落召来心腹小太监,压低声音将帝王口谕一字不差地复述下去。 那小太监脸色煞白,领命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御辇,消失在滚滚车马烟尘之中。 口谕发出,南宫玄羽胸中那股沸腾的杀意并未平息,反而愈发汹涌。 他重新靠回锦褥,将那份染血的密信缓缓折好,收入袖中。指腹摩挲着信纸粗糙的边缘,眼中寒光闪烁。 定国公府想在秋猎搞事?那正好! 他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爪子快,还是他的刀利! 这盘棋,他早已布好,只等对方落子。 如今,最大的猎物终于被逼入了死角。这场秋猎,注定要染上些不一样的颜色了。 然而,在这汹涌的杀伐之间,南宫玄羽的心头,却浮现出了一丝柔软的挂念。 他微微侧首,目光看向后方乘华盖繁复的凤辇,声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随意问道:“宸贵妃在做什么?” 李常德立刻躬身,清晰地回禀:“回陛下,宸贵妃娘娘娘娘在凤辇中小憩。陆夫人在一旁侍奉茶水。” 南宫玄羽闻言,眉峰都未曾动一下,只极淡地“嗯”了一声。 第1117章 请宸贵妃伴驾(116万打赏值加更) 一个顶着贵妃姐姐名头的女人,在他眼中与一件摆设没有任何区别。她存在与否,在帝王的心湖激不起半点涟漪。 南宫玄羽含笑道:“去请宸贵妃过来。” 他心中的那份兴奋,渴望与心尖上的人分享,哪怕只是让她在身边安静地坐着。 李常德心头一凛,立刻应声:“奴才遵旨!” 他并未假手他人,下了御辇亲自过去了。 凤辇内暖香浮动,沈知念倚着软枕闭目养神。 芙蕖在一旁无声地整理着熏炉。 角落处,沈南乔跪坐在矮小的杌子上,面前是一套温润的白玉茶具。 她正拎着壶,将热水注入杯中,眼角的余光像淬了毒一般,落在沈知念恬静的侧颜上,心口翻涌着一阵屈辱。 沈知念这个贱人,竟然真把她当奴婢使唤! 如果她能借煮茶的机会,将修郎的毒药下进去,也就罢了。 偏偏沈知念对她似乎防备得很,从不喝她递过去的茶水。 导致沈南乔只能缩在角落,郁闷地自己煮茶。 帘幕微动,一丝带着尘土气息的凉风悄然涌入。 李常德的身影出现在凤辇外,微微躬身,对着里面的沈知念恭敬道:“奴才见过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陛下口谕,请娘娘移驾御辇伴驾。” 沈知念缓缓睁开眼,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一丝意料之中的慵懒。 她甚至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搭着芙蕖适时伸出的手,姿态优雅地坐直,微微颔首:“本宫知道了。有劳李公公。” “娘娘客气了。” 芙蕖立刻为沈知念整理微皱的裙摆,动作轻柔而迅速。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多看角落里的沈南乔一眼。 沈南乔拎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烫红了自己的手背,她却浑然不觉。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猝不及防的震惊和嫉恨! 伴驾? 陛下要让沈知念在众目睽睽之下,移驾御辇?! 这是何等的荣宠…… 李常德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侧身让开通道,微微躬身:“宸贵妃娘娘,请。” 沈知念搭着芙蕖的手,步履从容地走下凤辇。深秋带着尘土气息的风,立刻卷起她天水碧的裙裾和鬓边一缕碎发。 她在李常德的引路下,一步一步走向前方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明黄御辇! 整个皇家队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按下了慢放键。 王嫔掀开车帘的一角,艳丽的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精心保养的指甲死死抠着马车的窗户,几乎要折断。 她看着沈知念那旁若无人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甘。 她从潜邸开始熬了这么多年,又抚养了三皇子,却连靠近御辇的资格都没有。 而宸贵妃,竟能这般轻易地登上去…… 璇嫔抱着琵琶,清澈的眸子里是纯粹的惊叹和艳羡,低声对珠儿道:“陛下待宸贵妃姐姐真好。” 其实,她也想和姐姐在一起…… 庄妃端坐马车里,捻着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比平日更幽深了几分。 宸贵妃的这份恩宠,当真是烈火烹油。 大公主小小的身子依偎着庄妃,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却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前方被禁军严密护卫,象征着无上威严的明黄御辇。 锦帘落下已经很久了,可宸娘娘的身影,仿佛还在她眼前晃动。 父皇的御辇,是连母妃都从未去过的地方…… “母妃……” 大公主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孩子气的不解和委屈。 她扭过头,仰起小脸看着庄妃温婉沉静的侧颜,小手无意识地绞着庄妃的衣袖,眉头紧紧蹙起,像个小大人。 “父皇为什么那么喜欢宸娘娘?” “她做了那么多坏事,欺负母妃,还害得宫里好多人都不开心……父皇为什么还要召她过去?” “为什么不召母妃过去……” 庄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从马车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涩意。 庄妃缓缓侧过脸,看着大公主稚嫩,却写满困惑和不平的小脸,唇角努力维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 然后伸出手,轻柔地抚上大公主柔软的发顶。动作是慈爱的,指尖的温度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凉。 “韫儿。” 庄妃的声音如同庙宇里的梵音,平和清冷,听不出丝毫波澜:“不可妄议宸贵妃娘娘。” “陛下待宸贵妃娘娘之心非比寻常,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又岂是母妃能与之相比的?” 大公主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为什么?” “母妃明明比宸娘娘好一千倍,一万倍!” “母妃温柔又善良,从来不会害人,父皇为什么看不到呢?” “韫儿……韫儿为母妃委屈……” 庄妃捻动佛珠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宸贵妃,能牢牢占据帝王的心? 而她出身清贵,温婉贤淑,为陛下抚养大公主,谨守本分,却连靠近御辇的资格都没有…… 这份委屈和不甘,庄妃早已深埋心底,用佛经和温婉的表象层层包裹,连自己都几乎骗过。 可此刻,却被大公主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庄妃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强压下喉头翻涌的酸涩,抚摸着大公主头发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和近乎狼狈的掩饰…… “傻孩子。” 庄妃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几分酸涩:“陛下是帝王,心怀天下。帝王之心,深如渊海,岂是我们能妄加揣度的?” “宸贵妃娘娘……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最后几个字,庄妃说得极其艰难,仿佛带着沉甸甸的苦涩。 “母妃只愿韫儿平安喜乐,莫要……莫要再想这些了。” 话音落下,庄妃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飞扬的尘土,捻动佛珠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声的焦灼和压抑。 第1118章 注定要染上定国公府的血(117万打赏值) 大公主伏在庄妃肩头,小小的身体因为委屈和不解而微微抽动。 她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不说宸娘娘坏,为什么不说父皇不对。 她为母妃感到委屈。 这份委屈,甚至盖过了她对宸娘娘的讨厌。 大公主的小手紧紧攥着庄妃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替母妃分担那份无法诉说的苦楚。 康嫔听说此事后,看着窗外,脸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容,只是抚在暖炉上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沈南乔如同被遗弃的木偶,亲眼看着前世对她不屑一顾的李常德,这辈子竟亲自掀开了厚重的明黄锦帘,躬身迎沈知念进去。 直到明黄的锦帘落下,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凭什么沈知念能高高在上,受尽万千宠爱。而她沈南乔就只能像个卑贱的奴婢,在尘土里仰望,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沈知念今日的每一分荣光,都是踩在她的血泪之上! 她定要让沈知念……百倍偿还! 沈南乔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沈知念搭着芙蕖的手,姿态优雅地踏入御辇,屈膝正欲盈盈下拜:“臣妾参见……”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念念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沙哑,却掩不住其中明显的愉悦。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沈知念身上,锐利如鹰隺的眼底,此刻却流淌着一种近乎温煦的光泽,如同冰封的深潭骤然被阳光融化了一角。 沈知念顺势起身,就着帝王的手,在他身侧预留的空位上优雅落座。 芙蕖无声退至角落阴影里,如同融入了背景。 御辇内熏着熟悉的龙涎暖香,混合着帝王身上特有的威仪的气息。 沈知念微微侧首,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南宫玄羽脸上流转。 他眉宇间惯有的沉凝似乎被什么冲淡了,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陛下的心情似乎很好?” 沈知念声音清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询,如同春风吹皱平静湖面,目光敏锐地捕捉着帝王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南宫玄羽闻言,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沈知念一些。御辇内光线略暗,更显得他眸中的光芒异常明亮。 帝王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隐秘的亲近感,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敏感之事:“一件朕筹谋许久的事……终于要成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和即将收割猎物的快意! 沈知念心中迅速闪过了很多念头。 筹谋已久,一直想做的事? 这个男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对沈知念来说并不难猜。 唯有彻底拔除定国公府这颗盘踞朝堂多年的毒瘤,才能让这位深谙帝王权术的帝王,露出如此志在必得,近乎孩子气的兴奋! 一股同样隐秘的喜悦,瞬间在沈知念心底炸开! 不是因为帝王的恩宠,而是因为她的棋局,终于与这天下最强大的执棋者,在最关键的时刻,步调完美地重合了! 柳时修利用沈南乔接近她。 而帝王和她,正等着定国公府这条大鱼主动咬钩。 秋猎,注定要染上定国公府的血! 沈知念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得体的神情,甚至带着一丝被帝王好心情感染的柔和笑意。 只是那双低垂的狐狸眼中,流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里面没有震惊,没有追问,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同样即将收网的期待。 “那臣妾……便先恭贺陛下了!” 沈知念的声音放得更柔,仿佛只是单纯为帝王的开心而开心,身子也微微向南宫玄羽的方向倾靠了些许,带来一缕清雅的幽香。 她没有追问,没有点破,只是用最熨帖的姿态,接住了帝王这份下意识流露的信任。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近在咫尺的侧颜,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暖意和幽香,胸中那股因锁定猎物而沸腾的杀意,奇异地被一种更熨帖的满足感所包裹。 他并未深思,自己为何会在这等机密大事初露曙光时,第一个想让念念在身边。 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南宫玄羽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覆在沈知念置于膝上的柔荑之上,轻轻拍了拍。 “待事成……” 帝王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朕再细细说与你听。” 他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了尘埃落定,与她共享胜利果实的那一刻。 沈知念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冰冷。 她反手回握了住帝王的手,温顺地应道:“是,臣妾等着陛下。” 话音里充满了浓浓的信任。 御辇外,深秋的风卷着尘土呼啸而过,车马辚辚。 而在这方空间里,帝妃二人一个沉浸在即将收网的兴奋中,一个将冰冷的杀局推演到了最后一步。 他们的手交叠着,心思却都飞向了同一个终点—— 定国公府注定覆灭! 这无声的默契,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昭示着宸贵妃在帝王心中,无人能及的份量! …… 秋日的木兰围场,天穹高远如洗,旷野无垠。 猎猎西风卷过枯黄的草场,扬起细碎的金尘。 经过十日左右的车马劳顿,蜿蜒的车驾队伍终于在夕阳时分,抵达了预定的驻跸之地。 枯黄的草浪在暮色中起伏,一直蔓延到天际铁灰色的山峦轮廓。 庞大的皇家营帐在这片苍茫之上,十分显眼。 禁军如黑色的潮水般迅速铺开,马蹄踏碎枯草,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格外清晰。 他们以帝王明黄色的巨大御帐为中心,如磐石般护卫四方。 随后,太监与宫女们的身影快速忙碌起来,依据早已定好的规制,按着品级尊卑,将一顶顶营帐井然有序地安扎下去。 最靠近御帐的,自然是宸贵妃的营帐。规制虽略逊于御帐,却远超其他妃嫔。 第1119章 沈知念必须死 帐身用的是最厚实华贵的锦缎,以金线绣着繁复的翟鸟祥云纹样,在斜阳下折射出内敛而尊贵的流光。 帐顶覆盖着特制的鲛绡,既防风御寒,白日里又能透入柔和天光。 帐门前肃立着钟粹宫的亲信宫人,芙蕖和菡萏指挥、安排着箱笼陈设,将内里布置得温暖舒适,不亚于宫中的寝殿。 这位置和排场,无声地彰显着主人无可动摇的圣眷! 稍远一些,是庄妃、璇嫔、康嫔和王嫔的营帐。规制明显小了一圈,用料虽也精良,却少了那份独一无二的耀目光华。 庄妃的帐子素雅沉静,门前只立着若即和若离。 璇嫔帐前,珠儿正小心地将紫檀五弦琵琶拿进去。 康嫔的营帐早早垂下了厚厚的挡风帘幕,显得格外安静。 王嫔的帐子则有些喧闹,小田子跑进跑出,似乎对猎场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她本人则站在帐门口,目光隐晦地扫过远处那顶最显赫的营帐,又迅速收回。 再往外,便是随行的命妇以及宗室女眷的营区。帐子更为密集,用料寻常,只求实用。 命妇们按着各自夫君的品级安顿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以及初到猎场的新奇私语。 林菀的营帐便在其中,位置十分靠前。 她拒绝了云桃的搀扶,独自立在帐帘旁,冷眼看着这片森严的区域。 林菀的目光扫过沈南乔的帐篷时,唇角勾起了一丝极冷的弧度。 沈南乔的帐篷比普通命妇略好,却又远不能跟妃嫔相比。 她此刻站在帐篷前,深秋的寒风毫无遮挡地刮过旷野,吹得她鬓发微乱,裹紧了身上的素锦披风。 她看着远处,沈知念那顶在暮色中依旧光华隐隐,被宫人簇拥着的营帐,再对比自己这简陋的栖身之所…… 一股混杂着嫉恨和屈辱情绪,在沈南乔心中肆虐! 忍耐! 只有找到机会,她才能要沈知念的命! 营地的篝火被陆续点燃,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试图驱散越来越重的寒意和暮色。 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混合着草叶和尘土的气息。 禁军巡逻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玄甲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霜刃般的冷光。 沈知念由芙蕖伺候着,在温暖如春的营帐里,用了一盏热腾腾的参汤,驱散了一路的疲惫。 随后走到帐门边,并未出去,只微微掀起厚重挡风帘幕的一角。 这双妩媚的狐狸眼,平静地扫过渐次亮起的灯火,最终落在沈南乔的帐篷上,唇角噙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 翌日。 晨曦照亮木兰围场苍茫的天际,将枯黄的草叶染上一层薄金。 猎猎秋风卷过旷野,带来泥土的腥气,吹动各色旌旗,发出沉闷的呼啸。 营区中央,明黄的御帐帘幕被掀开。 南宫玄羽步出营帐。 他今天身着一身玄黑骑装,以金线绣着威严的盘龙纹样,紧束的腰封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形,更显肩宽腿长。 帝王并未佩戴繁复的冠冕,仅以一枚简单的金冠束发。额前几缕碎发被风拂动,衬得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愈发棱角分明,眉宇间沉淀着久居上位的深沉和锐利。 日光落在他玄甲般的骑装上,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不怒自威。 妃嫔、命妇们皆已按品阶,侍立在相应的位置。 沈知念站在最前方,身着云锦宫装,裙摆绣着繁复清雅的缠枝莲纹,外罩一件雪狐毛滚边的素色斗篷。 深秋的寒风将她鬓边的碎发吹得微乱,却无损那份沉静如水的威仪。 前世今生,沈知念精通的技艺虽多,却不擅长骑射一道,无意在这样的场合争锋。 殊不知她只是站在那里,便是苍茫猎场中最夺目的存在…… 妩媚绝伦,风华自成! 随行大臣们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皆被她通身气度所慑。众人心头凛然,慌忙垂首不敢多看,唯恐冒犯。 庄妃依旧是一身素净典雅的宫装,手持佛珠,神情温婉平和,仿佛周遭的喧嚣与杀伐都与她无关。 康嫔裹着厚厚的斗篷,面色略显苍白,安静地立在旁边,目光低垂。 璇嫔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对猎场的新奇。 唯有王嫔,换上了一身簇新的枣红色骑装,剪裁利落,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 她的长发高高束起,簪着一支简洁的金簪,脸上薄施脂粉。眉眼间褪去了平日的美艳,平添了几分英气勃勃。 南宫玄羽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沈知念身上,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沈知念对上帝王的视线,唇角噙着一缕温婉得体的浅笑。 南宫玄羽的视线并未过多停留,威严地扫过全场。 看向王嫔时,他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新鲜。 不同于在宫里的浓妆华服,王嫔这身枣红的骑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在满目端庄宫装中,确如一点跳动的火焰,带着几分鲜活的英气。 这般打扮的王嫔,倒与平日在宫里所见不同。 帝王低沉的声音穿透猎猎风声,带着一丝随意的新鲜感:“王嫔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利落。” 王嫔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她强压下心中的喜悦,立刻福了一礼,动作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刻意的飒爽,将骑装的优势展露无遗:“谢陛下夸赞!” “臣妾想着既来了猎场,便该应景些,不敢堕了皇家威仪。” 说这话的时候,王嫔低垂的眼睫下,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 她就知道这独树一帜的打扮,定能入陛下的眼! 比起那些只会穿着宫装,抚琴作画的木头美人,她自有不一样的手段! 南宫玄羽的目光并未在王嫔身上过多停留,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随口的评价。 沈南乔站在命妇队伍靠后的位置,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脸色有些难看。 沈知念得尽万千宠爱,连王嫔这样的货色,也能因一身骑装博得帝王的夸赞。 她却如同隐形,只能在这深秋寒风中瑟缩…… 沈南乔的手,下意识抚上头上冰冷的玉簪。簪尾那颗浑圆的珍珠,仿佛烙铁般灼烫着她的掌心。 沈知念必须死! 第1120章 围猎 林菀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讥讽。 王嫔那点浅薄的心思,如同跳梁小丑。 而沈南乔眼中翻腾的怨毒,更是清晰可见。 这看似风光的猎场,底下早已暗流汹涌…… 云安长公主今天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手持金丝马鞭,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下巴微扬,骄纵之气尽显。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耐。 文淑长公主则穿着宝蓝色劲装,长发束成马尾,显出几分利落。 两人显然都准备下场一试身手。 南宫玄羽的目光最终落回沈知念身上,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声音比方才柔和些许:“念念可要同去?” 这时,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知念。 顾锦潇身着深绯色官服,立在文臣队列前方,身姿挺拔如松。 他面容沉静,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仿佛只是在恪尽职守地关注着秋猎的进程。 听到帝王的询问,他的视线并未刻意在沈知念身上停留,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顾锦潇微微侧首,低声与身旁的同僚确认着仪程细节,神情专注,无懈可击。 方才那一瞬的凝滞,似乎只是秋风吹拂下的错觉…… 沈知念抬眸,对上帝王询问的视线,眼眸里漾开温软的笑意。 第一天的围猎是最重要的,因此难度也最高。她不会武功,惜命得紧,并不打算去。 沈知念微微屈膝,声音柔和:“谢陛下厚爱,臣妾铭感于心。只是……” 她顿了顿,纤长睫毛轻颤,流露出几分无奈:“臣妾于骑射一道实是生疏,今日围猎盛大,猛兽凶禽出没。臣妾若随行,非但不能为陛下助兴,反倒恐添麻烦,分了陛下与将士们的心神。” “不如在此静候陛下凯旋,更为稳妥。” 沈知念的理由无可挑剔,姿态温顺谦恭。 南宫玄羽倒也不见失望,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也好。” “今日风大,你身子弱,的确该好好歇息。”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投向远处苍茫山峦,带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待朕为你猎只白狐,做件新披风御寒。” 沈知念盈盈下拜,唇角笑意温婉:“谢陛下恩典!”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身枣红骑装的王嫔便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带着刻意压制的激动:“陛下,臣妾出身将门,自小习得几分骑射功夫,愿随陛下同往,为陛下牵马执蹬,略尽绵力!” 此言一出,周遭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王嫔英气勃勃的脸上,略一沉吟,并未拒绝,只淡淡道:“既如此,便跟着吧。” “谢陛下!” 王嫔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立刻屈膝谢恩,动作干脆利落。 她挺直脊背,眼角余光飞快扫过沈知念,又迅速收回。那刻意挺直的腰身和微扬的下巴,无不透着一种独得青睐的意气风发。 命妇队伍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细微的议论。 一道道或艳羡,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王嫔身上。 定国公府所在方向,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王嫔,果然是个能抓住机会的。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嗤笑响起,打破了气氛。 是马背上的云安长公主。 火红骑装衬得她越发骄纵,她居高临下地斜睨着王嫔,红唇吐出刻薄的字眼:“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的把式,也敢拿到猎场献丑?巴巴地凑上去,也不嫌臊得慌!” “真当换了身皮,就以为自己是巾帼英雄了?” 云安长公主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近处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王嫔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上涌,却又不敢在御前发作,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攥紧了手中的马鞭。 沈知念对一旁的暗涌恍若未闻,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南宫玄羽在禁军簇拥下翻身上马。 王嫔亦被侍从扶上一匹温顺的枣红马,紧紧跟在帝王侧后方。一身鲜亮的骑装,在肃杀的玄甲队伍中格外扎眼。 “出发!” 随着帝王一声令下,甲胄铿锵,庞大的队伍如同黑色的洪流,卷起漫天金尘,向着山峦起伏的围猎核心区奔腾而去。 喧嚣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营区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风声呼啸。 沈知念天水碧的裙裾在寒风中微微拂动,目送着那抹玄黑的身影,消失在枯黄草浪的尽头。 她拢了拢雪狐毛滚边的斗篷,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自己那顶在阳光下,流溢着尊贵华光的锦帐。 枯黄草浪在铁蹄下疯狂倒伏,黑色洪流碾过旷野。 南宫玄羽一马当先,玄黑骑装上的盘龙纹在疾驰中翻涌如活物。 他控缰的指骨节分明,目光如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起伏的山峦与密林。 身后,禁军玄甲森然,马蹄声汇成滚雷,震得大地隐隐发颤! 詹巍然浑厚的声音响起:“放犬!驾鹰!” 随着令旗挥动,早已按捺不住的凶猛猎犬,如离弦之箭,狂吠着冲入深草和灌木丛,惊起一片片飞鸟。 与此同时,数只矫健的猎鹰,挣脱驯鹰师手臂上的皮套,唳叫着冲天而起。锐利的目光穿透一切,在高空盘旋,成为帝王最敏锐的眼睛! 王嫔紧跟在南宫玄羽侧后方数丈,枣红骑装在肃杀的玄甲洪流中异常醒目。 她努力控着身下略显兴奋的坐骑,脸颊因疾驰和激动泛着红晕,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主宰一切的身影,心中翻腾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定国公府的几人在队伍中,目光偶尔交错,带着不易察觉的满意和审视。 一支通体黝黑,尾羽修长的雕翎箭,被无声无息地递到帝王摊开的掌心。 南宫玄羽甚至没有侧目,指腹捻过冰冷的箭镞,搭上那张强劲的紫杉硬弓,动作流畅如呼吸。 弓弦在他手中被缓缓拉开,发出令人心悸的紧绷声。 第1121章 正好给她做个坐垫(175万票加更) 前方密林边缘,一只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被猎犬惊扰,猛地从枯草丛中蹿出。 金色的兽瞳,在惊惶中爆发出凶戾的光芒,试图扑向离它最近的猎犬! 一名牵狗的侍卫失声惊呼:“陛下!” 南宫玄羽眼神骤然凝聚,如同寒潭冰封。 搭箭、控弦、瞄准,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弓弦嗡鸣! 寒铁箭镞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没入猛虎的肩胛! “吼——!!!” 凄厉痛苦的虎啸震彻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巨大的冲击力让猛虎一个趔趄,滚烫的兽血瞬间染红了它斑斓的皮毛。 剧烈的疼痛彻底激发了猛虎的凶性,它不再扑咬猎犬,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扭,拖着那支兀自颤动的箭矢,发疯般撞开挡路的灌木,朝着更险峻的山坳亡命奔逃,留下一路淋漓的血迹和压倒的草痕。 南宫玄羽勒住马缰,声音冷硬如铁:“追!”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逃窜的猛虎一眼,目光已投向更远处的山林,仿佛那负伤逃窜的百兽之王,不过是一块已入囊中的死肉。 数名剽悍的御前侍卫齐声应“是”,声震四野。 随着他们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出阵列! 马蹄踏碎沾血的枯草,雪亮的箭头,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芒。 众人紧盯着地上蜿蜒刺目的血迹,和林间仓皇闪过的猛虎影子,毫不犹豫地追入那片光线昏暗,枝桠虬结的险恶之地,杀意凛然! 猎犬狂吠着紧随其后。 高空的猎鹰发出一声更为尖锐的唳叫,盘旋着俯冲而下,为下方的追猎指引方向。 王嫔被那瞬间爆发的杀伐之气,慑得心跳如鼓,握着缰绳的手心渗出冷汗…… 她看着帝王冷峻如石刻的侧脸,那视猛兽如草芥的睥睨姿态,瞬间让她心跳如雷。 陛下如此俊美,如此威武! 哪怕不是为了保命,她也不可能再站在定国公府那一方。 马蹄声、犬吠声、鹰唳声和侍卫的呼喝声,在苍茫的山林间交织回荡,惊起无数飞鸟走兽。 詹巍然控马跟着帝王后面,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密林和起伏的地势,确保着核心区域滴水不漏。 定国公府的人隐在队伍中,目光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忽然,詹巍然看到了前方一闪而过的猛虎身影,地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他激动道:“陛下,在那边!” 南宫玄羽却连眼睫都未动一下,只是猛地勒住缰绳,胯下神骏的乌骓马立起,发出激昂的长嘶。 几乎在同一时间,帝王已从鞍侧的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重箭,搭上那柄玄铁强弓。 弓弦被瞬间拉至满月,紧绷的弦音在腥风中十分刺耳。 他深邃的眼眸寒光迸射,锐利如鹰隼锁定猎物,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凛冽杀意。 “咻——!!!” 弓弦炸响! 雕翎重箭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乌光,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贯入猛虎的咽喉深处! “噗嗤!” 血箭狂飙! 那庞然大物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发出凄厉的呜咽,身躯在空中凝滞一瞬,随即轰然砸落在地,震得枯叶簌簌。 殷红的血迅速在枯黄的草地上,流淌出一片刺目的暗红,虎目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震天的欢呼声,便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陛下威武——!!!” “吾皇神威——!!!” “……” 随行的宗室、勋贵和大臣,以及外围的禁军将士,无不激动得面红耳赤,声浪几乎要掀翻林梢! 帝王一箭毙虎,何等神威! 王嫔一身枣红骑装,策马立在不远处,艳丽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着红晕,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痴迷和狂热。 她驱马向前几步,声音是难以掩饰的娇媚和崇拜:“陛下神威盖世!此等猛虎在陛下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臣妾能亲眼得见陛下神射,实乃三生有幸!” 说这话的时候,王嫔试图靠近帝王玄黑的身影,目光灼灼,满是讨好。 南宫玄羽却连眼风都未扫向她,随手将犹自嗡鸣的玄铁弓,抛给身后的詹巍然,目光在那倒毙的猛虎身上短暂停留。 他油亮的玄黑骑装上,未沾染半点血污,只有握弓的掌心,残留着弓弦剧烈的震颤感。 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帝王紧抿的唇角。 不是因为猎杀了猛虎,而是他心中蓦然浮起了一个念头—— 天气越发冷了,念念身子单薄,最是畏寒。 这虎皮毛色油亮金黄,底绒厚密,剥下来硝制好了,正好给她做个坐垫。 铺在凤辇的锦褥上,或是置于钟粹宫暖阁的美人榻上,必是极暖和的。 念念肌肤娇嫩,这厚实暖融的虎皮贴着,想必能驱散些秋冬的寒意。 还有,他方才承诺过,要为她猎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狐狸做披风。 念念穿上雪狐裘的模样…… 那纯净无瑕的白,必能衬得她容色更胜冰雪。 他能想象出,柔软的狐毛拂过她玉颈下颌的温存触感。 想到这里,南宫玄羽没有再看那死虎和喧嚣的众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抖缰绳,乌骓马灵性地打了个响鼻。 “驾!” 玄黑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再次冲入更深的林子。 詹巍然等禁卫精锐立刻如影随形。 马蹄声瞬间远去,只留下身后一片尚未平息的欢呼,和王嫔僵在脸上的讨好笑容。 定国公府的队伍里,一名心腹悄悄驾马走到了他身侧,目光带着一丝询问:“国公爷……” 定国公无声地摇了摇头。 今天是秋猎的第一日,守卫最是森严,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期。 他要等秋猎渐入佳境,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后,成功的几率才大! 心腹瞬间了然,退到了一旁。 深林里光线更暗,寒风裹挟着枯叶的气息。 南宫玄羽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覆着薄霜的灌木丛,和可能藏匿白狐的岩石阴影。 他刻意放轻了马蹄,凝神细听风中传来的细微动静。 第1122章 沈知念召见林菀 枯枝断裂的轻响从身侧传来,极其细微。 但帝王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南宫玄羽猛地勒马,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 一片嶙峋的乱石后面,似乎有一抹极其纯净的银光一闪而逝。 …… 沈知念的营帐内暖香浮动,隔绝了外头的肃杀。 芙蕖将一盏温热的参茶,轻轻放在小几上。 远处传来的号角,还有如闷雷滚过的马蹄杀伐之声,透过厚厚的锦帐,变得模糊而遥远。 沈知念端坐在软榻上和自己对弈,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玉质黑棋,轻轻落在面前的玲珑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微响。 她并未抬头,只淡淡问了一句:“外面开始了?” 芙蕖垂首应道:“是,娘娘。” “秋猎的第一日,声势极为浩大。” 沈知念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仿佛外面的所有事都与自己无关。 一局结束,她目光落在旁边的小明子身上,随口问道:“外面的那些命妇们,都在做些什么消遣?” 小明子躬身,声音清晰:“回娘娘,几位诰命夫人聚在一处喝茶闲聊。” “也有几位兴致高些,带了自家府上护卫,在营地近处猎些野兔山鸡,权当活动筋骨了。” 沈知念微微挑眉,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哦?本宫倒觉得有些闷了。” “去,依次请几位夫人过来,陪本宫说说话,解解乏。” 她的主要目标,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林菀。 但单独召见林菀太过扎眼,易惹人揣测。 横竖有资格踏入她这顶营帐的命妇,屈指可数。这样轮番召见,林菀夹在其中,便不那么显眼了。 “奴才遵旨!” 小明子心领神会,立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营帐内便轮番迎来了几位身着诰命服饰的妇人。 户部侍郎夫人圆脸富态,进来便堆满了笑,言语间极尽奉承,句句不离宸贵妃娘娘圣眷优渥,气度雍容。 沈知念含笑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眼底却是一片疏离的平静。 将军夫人性子略显拘谨,回话时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 沈知念只温和地问了几句家常,便让她退下了。 一位老封君鬓发花白,姿态倒是从容些,话里话外带着世家大族的矜持,和对宫闱的敬畏。 沈知念跟她聊了些养生之道,目光已不着痕迹地飘向帐门。 终于,这些诰命夫人陆续离开后,一道纤细清冷的身影,出现在了帘外。 小明子通传的声音响起:“……定国公府二少夫人林氏,求见宸贵妃娘娘。” “进来吧。” 沈知念的声音依旧慵懒,却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款款步入的女子身上。 林菀今日穿着一身丁香色锦缎袄裙,外罩同色滚银边斗篷,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点翠簪子。 她通身上下的气质,和沈南乔曾经刻意标榜的人淡如菊截然不同的,是真正的清贵、疏离。 林菀低眉敛目,姿态恭谨地行了大礼:“臣妇柳林氏,叩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柳少夫人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沈知念抬手虚扶,示意芙蕖看座奉茶。 林菀谢恩起身,在离软榻几步远的绣墩上侧身坐下,腰背挺直,仪态无可挑剔。 她接过芙蕖递上的茶盏,指尖莹白,动作优雅。 沈知念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撇着浮沫,仿佛闲话家常:“一路车马劳顿,柳少夫人可还适应?” “谢宸贵妃娘娘关怀,臣妇一切安好。” 林菀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清泠悦耳,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心头却在思索着,宸贵妃娘娘此次召她过来,究竟是真的想闲话家常,还是想与她说些什么? 但面上,林菀却半点都不显。 “那就好。” 沈知念抿了口茶,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林菀平静无波的侧脸:“这围场风光,与京中自是不同。方才听小明子说,有些夫人起了兴致,已去近处寻些野趣了。” “林夫人可也有此雅兴?” 林菀微微摇头,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回宸贵妃娘娘,臣妇素来不擅骑射,只觉这旷野秋风别有意境,在帐中看看书,或是与相熟的夫人说说话,便已很好。”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况且,定国公府上下恪守本分,秋猎随驾是陛下恩典,不敢有丝毫逾矩之行。” “恪守本分……” 沈知念轻声重复了一遍,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抬眸,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含着笑意,却深不见底:“柳少夫人果然明理。” “定国公府诗礼传家,家风严谨,难怪能培养出柳二公子那样的青年才俊,娶到柳少夫人这般出众的闺秀。” 提到定国公府和柳时修时,沈知念的语调有着微不可察的停顿,目光更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林菀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菀端茶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长长的眼睫垂得更低了些,遮住了眸底瞬间掠过的幽光。 她放下茶盏,姿态依旧恭顺:“宸贵妃娘娘谬赞了。” “定国公府仰赖陛下天恩浩荡,自当时时谨记忠君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盆里的银霜炭,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暖香氤氲,却仿佛凝滞了空气。 沈知念看着林菀低垂的眉眼,那副沉静如水的面具下,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感慨:“说起来,本宫的长姐陆沈氏也在随行之列。” “她夫君官职低微,此番能来,也是陛下顾念本宫和她的姐妹情谊。只是她的性子……” “你与她同在命妇之中,可曾见过?不知她可还安分?” 林菀面前摆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陛下和娘娘体恤,允陆夫人随侍秋猎,倒让她得了不少体面。” 第1123章 陆沈氏竟如此大胆 林菀的声音温婉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只是臣妇瞧着,陆夫人似乎……似乎心事重重,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一下沈知念的神色,斟酌道:“娘娘与陆夫人姐妹情深,想必是知道的。” 沈知念抬眸,眼底漾着清浅的笑意,眸色却深不见底:“姐妹情深?” “陆沈氏是本宫的长姐,本宫便给她该有的体面,至于她心里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沈知念脸上露出一抹疏离的笑容:“本宫岂能事事知晓?” “她既嫁入陆家,便是陆家的人,自有她的日子要过。” 从始至终,沈知念一直疏离地称呼沈南乔为“陆沈氏”,轻描淡写地撇清了关系。 林菀的心头猛地一跳。 外界虽然一直说沈家姐妹不睦,但此次秋猎,宸贵妃娘娘竟带上了沈南乔。 导致林菀一时也摸不清,宸贵妃对沈南乔的态度,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宸贵妃和沈南乔,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和睦。 沈南乔在宸贵妃眼中,恐怕连个得脸的奴婢都不如…… 那宸贵妃特意带她来秋猎……是为了什么? 林菀心头,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宸贵妃早已知道了,沈南乔和夫君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带她来是为了就近看管,或者……引蛇出洞? 看着沈知念这双洞若观火,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股寒意从林菀的脚底直窜头顶…… 身为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林菀自是一直都知道,定国公府与宸贵妃娘娘不睦。甚至……是死敌! 她同样猜到了,夫君不惜背叛她,也要和沈南乔搅和在一起,恐怕就是为了利用沈南乔,对付宸贵妃。 只是……夫君应该万万没想到,宸贵妃娘娘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么……宸贵妃娘娘今日召她过来,故意提起沈南乔,就不怕她悄悄向夫君告密吗? 看着沈知念似笑非笑的模样,林菀瞬间反应过来了! 宸贵妃娘娘既然敢试探她,肯定是有把握的。 若自己有不臣之心……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她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又如何?夫君在柳家,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子。 而宸贵妃娘娘宠冠六宫,大权在握。 陛下难道还会为了她,把宸贵妃娘娘怎么样吗? 柳时修那个薄情寡义的东西,自己找死便罢了,难道还要拉着整个定国公府陪葬? 她林菀苦心经营,步步为营,不是为了给柳时修和沈南乔那对奸夫淫妇殉葬的! 与其坐以待毙,被夫君拖入深渊,不如……孤注一掷! “宸贵妃娘娘!” 林菀霍然起身,裙摆带翻了旁边的茶盏,她却顾不上了。 她上前几步,双膝重重跪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仰起头时,眼中已蓄满了屈辱的泪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求娘娘给臣妇做主!” 沈知念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讶异:“柳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林菀决绝道:“臣妇……臣妇怀疑自己的夫君柳时修,与那陆沈氏……有染!” 她的话音落下,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香炉里散发出的暖香依旧浮动,气氛却骤然降至冰点。 沈知念拨弄玉镯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菀。脸上慵懒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沈知念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菀,无形的压力如同化为了实质。 林菀被她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却不敢有丝毫退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积压已久的屈辱和恐惧,全部倾吐出来,语速极快,还带着哭腔:“自陆夫人去了京郊的避暑山庄‘静养’,臣妇的夫君便与她往来过密!” “臣妇起初并未多想……可后来夫君屡屡借故外出,行踪诡秘,竟每次都是去了京郊的避暑山庄,和陆夫人厮混……” 林菀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事关官家女眷的清誉,臣妇不敢妄言。可种种迹象,实在……实在令臣妇心惊胆战!” “臣妇恐夫君不仅行此丑事,更恐他、恐他借陆夫人之手,行那私相授受,祸乱宫闱之事,累及娘娘清誉!” 最后一句,林菀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她伏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地毯上,单薄的身躯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恨,而剧烈颤抖着。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菀压抑的抽泣声。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林菀看似恭谨、温顺的眉眼间停留片刻,忽地轻笑出声。 “柳少夫人……”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清晰,开门见山道:“看来你与定国公府……不是一条心啊。” 林菀交叠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她抬起头,迎上沈知念审视的目光,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悲愤和苦涩:“请宸贵妃娘娘明鉴!” “定国公府……早已不是臣妇的归处。夫君他……” 林菀顿了顿,声音里染上真实的痛楚:“行事悖逆,罔顾人伦,与官员之妻私通。臣妾心寒齿冷,不敢与之同流。” “只恐……只恐他行差踏错,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她巧妙地将矛头指向柳时修和定国公府,暗示其图谋不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知念心中雪亮。 林菀这哪里是求她主持公道,分明是想借她的手清理门户,报复柳时修。 甚至可能……是想借机从定国公府这艘即将倾覆的大船上脱身。 这份心机,这份隐忍,这份借刀杀人的狠绝,倒让沈知念对她高看了一眼。 “哦?” 沈知念故作讶异地挑了挑眉,仿佛第一次听闻这等丑事,眼中适时地涌上难以置信的惊怒:“陆沈氏竟如此大胆?!” 第1124章 必会大义灭亲,还你一个公道(118万赏) “柳少夫人,你且放心。此事既已禀到本宫面前,本宫断不能坐视不理。必会大义灭亲,还你一个公道!” 林菀心中冷笑。 大义灭亲?主持公道? 宸贵妃娘娘不过是在利用此事,名正言顺地铲除沈南乔这颗碍眼的棋子,借机对定国公府出手,为自己和四皇子铺路罢了。 她们心知肚明,都是在借对方的刀。 但面上,林菀依旧是恭敬之色,立刻深深拜了下去,声音带着感激的哽咽:“宸贵妃娘娘深明大义,刚正不阿!臣妇替自己,也替所有可能被此等丑行牵连的无辜之人,叩谢娘娘恩典!” 她姿态卑微,将沈知念捧得极高。 沈知念虚扶了一把:“柳少夫人请起。” “此事尚需详查,你且安心,本宫自有主张。” 林菀恭敬道:“是,臣妇明白。” 接下来,帐内只剩下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沈知念问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诸如柳时修近来的行踪、定国公府内宅的动向等等。 林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巧妙地用诉苦和揭露私情的办法,一一告知。 她提到沈南乔入宫前,柳时修深夜出府,疑似去和沈南乔密会,回来后神色异常。 提到定国公府近来对柳时修的行踪讳莫如深。 林菀甚至隐晦地暗示,柳时修似乎对沈知念,抱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执念与怨恨…… 沈知念也吩咐了一些事。 约莫一刻钟后,林菀再次躬身道:“……臣妇先行告退,静候娘娘的佳音。” 当她掀开厚重的帐帘走出去时,脸上的悲愤和激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惯有的温婉平静,眼角眉梢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林菀对着守在外面的小明子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觐见。 芙蕖目送她走远,转身掀帘回到帐内。 沈知念已经重新坐回棋盘前,指尖拈着一枚白玉棋子,在指腹间缓缓摩挲。 暖帐内的烛火跳跃,在她绝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狐狸眼中寒芒如星,深不见底。 “娘娘。” 芙蕖禀告道:“下一位夫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沈知念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随手将棋子“啪”地一声按在棋盘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传吧。” 仿佛方才那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密谈,从未发生过。 “是。” …… 定国公府的营帐内。 炭火将熄,残余的热气裹着一丝草药的气息。 定国公夫人半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矮榻上,眼底沉淀着经年累月的怨毒。 她身上盖着厚实的狐裘,一只枯瘦的手搭在榻沿,腕间那串紫檀佛珠被捻得油亮,却压不住周身散发出的阴戾之气。 帐帘轻响,林菀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发髻间沾着几粒草屑。 她解下素色斗篷递给云桃,动作温顺依旧。 “回来了?” 定国公夫人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如同淬了毒般,死死盯着林菀:“宸贵妃那个贱人召你去做什么?她说了些什么?” “贱人”两个字,从她的唇齿间挤出,带着刻骨恨意! 女儿柳时清的死,定国公府如今的落魄,日夜啃噬着定国公夫人的心! 林菀走到榻边小几旁,提起温在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动作流畅地为婆婆续上一盏热茶。 她的声音是一贯的柔和,听不出半分波澜:“回母亲的话,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像其他诰命夫人一样,宸贵妃娘娘垂询些日常琐事,关怀几句府中近况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菀将茶盏轻轻放在定国公夫人手边的小几上。 定国公夫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佛珠:“关怀?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宸贵妃那个毒妇惯会惺惺作态!她那双眼睛,看谁都是算计!” “我们定国公府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拜她所赐!” 她越说越激动,蜡黄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起来。眼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清清……我的清清……就是被她活活逼死的!” “这个仇,我从未忘记过!等着吧……她得意不了几天了!” 最后几个字,定国公夫人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和快意。仿佛已经看到沈知念跌落尘埃,万劫不复的场景。 林菀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婆婆话语里,不同寻常的笃定,以及“得意不了几天了”,这句饱含深意的话…… “母亲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林菀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仿佛只是顺着婆婆的恨意在安抚:“太医说了,您这病最忌忧思动怒。” “至于宸贵妃……”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清澈温顺地看向定国公夫人,不动声色地试探:“母亲方才说……她得意不了几天,莫非府中已有应对之策?” 林菀的问话极其自然,只是一个忧心家族,渴望知晓转机,以宽慰婆婆的孝顺儿媳。 定国公夫人浑浊的眼中锐光一闪,快意的神情骤然凝滞,随即被警惕和阴沉覆盖。 她盯了林菀片刻,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林菀温婉的脸上逡巡,似乎想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挖出点什么。 半晌,定国公夫人才别开脸,重新靠回软枕闭上了眼睛:“不该你问的少打听!” “妇道人家,管好内宅便是。” 林菀立刻垂首,姿态恭顺无比:“是儿媳僭越了,母亲教训得是。”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言,只默默地将小几上冷掉的茶盏撤下,换上一杯温热的。 …… 深秋的日头西斜,将木兰围场广袤的枯黄草场,染上一层浓郁的金红。 猎猎西风卷过,旌旗翻飞。 马蹄踏碎霜草的声响由远及近,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头。 营区中央的空地上,早已按品阶站满了人。 第1125章 这难得的战利品,最终会花落谁家 妃嫔、命妇们裹着各色斗篷,翘首望向烟尘腾起的方向,脸上带着对陛下狩猎归来的新奇和期待。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水和隐约的血腥气。 沈知念裹着一件斗篷,静静立在最前方。 寒风将她鬓边几缕碎发吹拂到颊边,她并未理会,目光沉静地看着那支越来越近,旌旗招展的队伍。 玄甲鲜明的禁军护卫着帝王,马蹄踏过之处,卷起漫天枯叶和尘土。 “娘娘!娘娘!” 菡萏小跑着从喧闹的人群中挤过来,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雀跃:“奴婢刚才听前面回来的禁军小哥说,陛下今日神勇无比,猎获堆满了整整三辆大车!” “獐子、麂鹿、野猪……数都数不过来!” “最厉害的是,陛下亲手射杀了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虫!箭从眼睛贯入,一箭毙命!那虎皮可漂亮了!” 她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着,仿佛亲眼所见。 沈知念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看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帝王身影:“陛下骑射精湛,自然当得头筹。” 她的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笃定,并无太多意外。 周围人的谈论声,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今日陛下身边,从头到尾只带了王嫔娘娘一个妃嫔伴驾。瞧王嫔娘娘那身枣红骑装,多精神!” “王嫔娘娘怕是要入陛下的眼了,指不定今晚侍寝的就是她,盛宠可期呢!” 听到这话,菡萏都忍不住朝王嫔的方向瞟了瞟。 一身簇新的枣红色骑装,衬得她身姿利落,精心修饰过的眉眼,在斜阳下格外明艳。 王嫔微微昂着头,迎着众人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角眉梢那点压不住的得意和期盼,却瞒不过明眼人。 周围几位品阶较低的命妇,已在小声议论,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七嘴八舌,挤眉弄眼:“……可不是嘛,听说今日围猎,陛下亲自指点王嫔娘娘射箭呢!” “这身打扮也精神,比在宫里瞧着更鲜活,难怪陛下喜欢。” “若真得了圣心,三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只怕又不一样了。” “……” 沈知念顺着众人看的方向,目光在王嫔那身鲜亮的骑装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眼睛里平静无波。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停下,马匹喷吐着浓重的白气,甲胄铿锵。 南宫玄羽矫健的身影率先下马,玄黑盘龙骑装上沾着尘土和几点深褐色的血迹,更添几分猎场归来的凛冽杀伐之气!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狩猎后的畅快,目光如电扫过迎接的人群,带着掌控一切的睥睨。 紧接着,王嫔身姿轻盈地跟在帝王身后下了马,枣红色的身影在肃杀的玄甲和明黄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脸上飞起两团激动的红晕,努力挺直脊背,迎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目光,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沈知念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王嫔那张写满志得意满的脸,最终定格在帝王身上。 她微微福身,与众人一同行礼:“恭迎陛下!” “免礼。” 南宫玄羽的声音威仪十足,目光在人群中掠过。看到最前方的沈知念时,微微停顿了一瞬,眼底深处有暖意流过。 王嫔紧跟在帝王身侧,几乎要贴上去。 感受着万众瞩目的荣光,她只觉得深秋的寒风都变得暖煦起来。 她偷偷抬眼,想从帝王脸上捕捉到一丝对自己的特别关注。 然而,南宫玄羽的目光已转向了堆积如山的猎物,眉宇间是纯粹的快意,朗声道:“今日收获颇丰,传朕旨意,虎皮硝制后送入内库。” “其余猎物,按例分赏!”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谢陛下隆恩!” 王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努力绽开,试图在帝王宣布猎物归属时,再次吸引他的注意。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具庞大的斑斓虎尸。猛虎雄壮,即便死去也余威慑人。 “陛下神勇!” “此等猛虎实属罕见!” “皮毛油亮完整,硝制后定是极好的珍品!” “……” 随驾的宗亲、大臣们纷纷赞叹,目光在那威风的虎皮上流连,心中暗自揣测这难得的战利品,最终会花落谁家? 今日伴驾围猎的妃嫔唯有王嫔一人,听着周围的议论,她心头难以抑制地涌起一丝期待,下颌微微扬起,唇角抿着一丝矜持的笑意。 莫非……陛下会将虎皮赐予她? 毕竟,她是今日唯一伴驾,看着陛下亲猎猛虎的人。 然而南宫玄羽示意人将虎皮妥善处理,并未立刻提及赏赐之事,让王嫔的心不禁悬了起来。 帝王看向一旁。 立刻有侍卫小心翼翼地捧上一物。 是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白狐。皮毛在秋阳下泛着柔和的银光,美丽极了。 南宫玄羽几步走到沈知念面前。 她的宫装外罩着一件素色斗篷,在猎猎秋风中沉静如画。 “念念。”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温柔:“朕早上答应过,会为你猎一只白狐做披风。”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念身上,里面有羡慕、惊叹和了然等情绪。 沈知念抬眸,对上南宫玄羽深邃含笑的眼,唇角漾开一抹惊喜的笑容,盈盈下拜:“臣妾谢陛下隆恩!” “陛下厚爱,臣妾感念于心。” 不远处的王嫔,脸上刻意维持的英气笑容瞬间僵住。方才的得意和期待,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险些失态的神色。 原来……陛下围猎时,心中惦记的,始终是连马都没上的宸贵妃! 人群后方,定国公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他那双阅尽世情,深藏算计的老眼,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阴冷地扫过沈知念的脸庞。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掠过一丝轻蔑和不屑。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夜幕低垂,苍茫的木兰围场被无数跳跃的篝火点亮。 第1126章 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 巨大的火堆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粗壮的松木噼啪作响,爆裂出细碎的火星,升腾起滚滚热浪,驱散了深秋旷野的寒意。 烤肉的香气混合着酒香、草木燃烧的气息,在凛冽的空气中肆意弥漫。 整只的獐鹿、野兔、山鸡等,被架在火上翻转炙烤,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啦的诱人声响。 宫人们穿梭忙碌,将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的肉块切割分盘,流水般奉至御前及各位宗亲大臣、妃嫔命妇的案几之上。 鼓乐声适时响起,粗犷而富有节奏,带着北地的豪迈。 随驾的乐师们奏起应景的曲调,为这篝火盛宴增添了几分野趣和喧腾。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被暖意和酒意熏红的脸庞,白日里围猎的紧张与疲惫,似乎都在此刻消融。 南宫玄羽端坐于主位之上,玄黑骑装尚未换下,火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更添几分不羁的帝王气度。 他面前的金盘里,堆放着最鲜嫩的鹿肉。 帝王并未立即享用,而是亲手割下最精华的一片,放到身旁沈知念的玉碟之中。 沈知念裹着斗篷,貂毛滚边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柔光,衬得她面容愈发清艳。 她微微侧首,对着帝王展颜一笑,眼波流转间妩媚天成。 沈知念并未多言,只优雅地执起银箸,小口品尝着那份独一无二的恩赐。 这份亲昵的举动,在跳跃的火光下,无声地宣告着圣眷的归属。 王嫔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枣红色的骑装在火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她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看着御座旁那刺眼的一幕,脸上竭力维持着得体的笑意,但那笑意却未曾真正到达眼底。 篝火的热浪扑在脸上,也驱不散王嫔心底那丝失落。 白日里用一身骑装博得陛下的短暂注视,在宸贵妃不动声色的恩宠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璇嫔抱着她心爱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指尖轻拨,清越空灵的音符如珠玉般滚落,巧妙地融入鼓乐声中。为这粗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雅致。 命妇堆中,沈南乔独自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她面前的烤肉几乎未动,深秋的寒意对她来说,并未被眼前的篝火驱散。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发间冰冷的玉簪,簪尾的珍珠在火光的暗影中晦暗不明。 沈南乔的目光穿过跳跃的火焰和喧闹的人群,死死锁住御座旁那个被万千荣光包裹的身影。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翻搅,几乎要将她吞噬! 林菀端坐在一群命妇之间,姿态优雅地小口啜饮着温酒,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角落里的沈南乔。 看到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怨毒,林菀的唇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和讥诮。 这枚棋子,快要按捺不住了。 定国公坐在勋贵一席,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烤肉。跳跃的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偶尔抬起,阴鸷的目光如同盘旋在夜空中的夜枭,精准地掠过御座上的帝王,和他身旁的宸贵妃。 随即扫过篝火映照下那些或兴奋,或谄媚,或各怀心思的面孔。 他捻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篝火的余烬在深秋的夜风里明明灭灭,最后一缕烤肉的香味,也被凛冽的寒气驱散。 喧嚣褪去,围场陷入寂静。 各色营帐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守夜禁军的甲胄偶尔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嫔已换上宫装,精心描画的眉眼在火把余光下依旧艳丽,眼底闪过了一丝势在必得! 她知道陛下有多宠爱宸贵妃,可再美的佳肴,日日吃也是会腻味的。 白天在猎场,她分明看到了自己换上骑装时,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那么……陛下今晚会传她侍寝吗? 然而……李常德的身影并未走向王嫔的帐篷。 他脚步沉稳地穿过营区,目标明确地停在了那顶规制仅次于御帐,绣着繁复翟鸟祥云的华贵营帐前。 “宸贵妃娘娘。” 李常德的声音不高,却十分恭敬:“陛下口谕,请您移驾御帐。” 帐帘被芙蕖从内掀起一角,沈知念天水碧的裙裾,在昏黄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 她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搭着芙蕖的手,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深秋的月光洒在她沉静的面容上,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约。 王嫔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唰地褪尽。 白日得到的所有关注,都被这兜头浇下的冰水彻底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难堪…… 她眼睁睁看着沈知念的身影,在禁军无声的护卫下,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无上恩宠的明黄御帐,消失在厚重的锦帘之后。 御帐内。 龙涎暖香的气息比白日更浓郁些,驱散了深秋围场的寒意。巨大的空间里烛火通明,照得帐壁上盘龙的金线熠熠生辉。 南宫玄羽已褪去玄黑的骑装,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金冠也卸下了,墨发随意披散。比起白日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慵懒。 沈知念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南宫玄羽并未端坐在御案后,而是斜倚在一张铺着厚厚白虎皮的软榻上,朝她伸出手。 沈知念起身,将自己的手放入帝王宽厚温热的掌心。 他稍一用力,她便顺势跌坐进他身侧的软榻里。触感柔软厚实,与宫中雕花硬木的美人榻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野性的粗粝感。 “这地方……” 南宫玄羽低笑一声,手臂自然地环过沈知念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的下巴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得她耳廓微痒:“倒比宫里自在些。” 沈知念环视着属于帝王的临时居所。 帐顶悬挂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帐内陈设虽华贵,却因空间开阔而显得疏朗。 空气里混杂着皮革、尘土和暖香的气息,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 第1127章 只待您一声令下(119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依偎在帝王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特的龙涎香,混合着男子气息。还有一丝白日里沾染上的,属于旷野的凛冽草香。 帐外,风声呜咽着掠过,偶尔夹杂着远处马匹不安的响鼻,和守夜士兵极轻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清晰地传入帐中,提醒着他们此刻正身处苍茫围场的核心。 这种远离宫禁,幕天席地的野趣,确实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新鲜感。 “嗯。” 沈知念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帝王垂落的一缕墨发:“天高地阔,连风声都听着不一样。” 她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帐内燃烧的牛油巨烛。 火光跳跃,将两人依偎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帐壁上,随着烛火轻轻摇曳,纠缠不分…… 南宫玄羽似乎很享受这片刻的静谧和亲昵,环在沈知念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他低下头,寻到她的唇。 不同于宫中循规蹈矩的亲吻,这个吻带着一丝试探的野性和掠夺的意味,仿佛也被围场的氛围所感染。 唇齿交缠间,沈知念能清晰地感受到帝王胸腔的震动。 帐外风声更紧,吹得帐幕猎猎作响,如同某种狂野的鼓点…… 南宫玄羽的唇稍稍离开,深邃的眼眸带着未褪的情欲,凝视着她:“朕的念念……” 沈知念仰起脸,唇角绽开一个足以让星辰失色的妩媚笑容,主动迎上他的唇,声音含糊而甜腻,带着一丝的喘息:“羽郎……” “帐外的风,好大……” 这一夜,御帐里要了三次水。 帐内暖香浮动,烛影摇曳,映照着锦帐上纠缠的影子终于分开。 沈知念身上裹着南宫玄羽宽大的玄色常服,墨发如瀑般披散,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颈侧,慵懒中透着一丝惊心动魄的妩媚。 南宫玄羽靠坐在白虎皮软榻上,胸膛微微起伏,深邃的眼眸里残留着餍足的暗芒,目光却清明起来。 他探身从御案下某个不起眼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 令牌通体乌黑,触手冰凉。上面盘踞的龙形图腾,在烛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带着沉甸甸的杀伐之气。 正是能号令龙甲军的玄铁令牌! 帝王并未多言,只是极其自然地牵起沈知念的手,将令牌稳稳地放进了她的掌心。 冰冷的金属和她温热的肌肤相触时,激得沈知念的指尖微微一缩:“陛下,您这是……” “拿着。” 南宫玄羽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不容置疑:“围场不比宫中,人多眼杂。朕已安排龙甲军混入普通侍卫中,听你调遣。” 沈知念的指尖,在冰冷坚硬的令牌纹路上轻轻划过。 对龙甲军她并不陌生。 镇国公发动兵变时,正是他们保护着钟粹宫。 他们是帝王手中最神秘,也最锋利的暗刃! 前世身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她,至死都没有资格触碰这块令牌,今生帝王却两次将此物交付于她。 沈知念抬起眼,这双刚刚还氤氲着水汽的狐狸眼,此刻却清澈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直直望进帝王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陛下……”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如同琴弦将断未断:“可是要出什么事了?” 南宫玄羽的目光,在沈知念脸上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似有风暴掠过,却又迅速归于的平静。 他抬手,温热粗糙的指腹,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间:“别怕。” 帝王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掌控一切的强势:“有朕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定会护你周全!” 沈知念的心猛地一沉。 帝王越是讳莫如深,越是轻描淡写,越意味着风暴将至! 她忽然想起白日林菀说的话—— “定国公府最近似有异动,连夫君都被公爹寻了个由头,派去料理江南产业了。江南……呵,谁知道他究竟是去干什么勾当。” 定国公府! 柳时修! 江南产业! 这几个词狠狠回荡在沈知念心头。 前世定国公府被帝王覆灭后,许多内幕逐渐传开。故而沈知念知道,定国公府是豢养了私兵的。 而江南……是粮仓和财源! 柳时修此刻离京,绝非偶然! 联想到帝王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杀伐之光…… 所有零碎的线索,都在这一刻被沈知念串联起来。 电光火石间,她心中已然雪亮。 定国公府这只盘踞多年的庞然大物,终于按捺不住,要在这杀机四伏的围场,亮出獠牙了! 帝王提前将龙甲军交予她,是保护。 沈知念脸上倏然绽开一个全然依赖的笑容,紧紧握住那枚沉甸甸的令牌,身体依恋地偎进南宫玄羽怀中,脸颊蹭着他坚实温热的胸膛。 “臣妾信陛下。”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安心:“陛下说会护着臣妾,臣妾便什么都不怕了。” 沈知念的眼眸清澈见底,映着跳跃的烛火,盛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无条件的信赖。 南宫玄羽环住她单薄的肩,下颌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发出一声极低的喟叹。 帐内暖意融融,只余下两人依偎的剪影投在帐壁上,静谧得仿佛隔绝了帐外凛冽的秋风,和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 定国公的营帐里,帐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牛油灯。 他端坐在一张巨大的虎皮交椅上,身形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魁梧。并未穿国公的蟒袍,只着一身玄色劲装。花白的鬓角在摇曳的光线下,如同染了霜。 此刻,定国公布满老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 他的心腹是一个面容精悍,眼神如鹰隼的汉子,裹在不起眼的灰鼠皮袄里,躬身立在下方,声音压得极低:“国公爷,各处人手、粮秣、军械皆已齐备,只待您一声令下!” “兄弟们都等急了……何时动手?” 第1128章 芙蕖遇到周家人 定国公敲击扶手的动作顿住了,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缓缓抬起,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心腹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急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缓:“先让沈南乔那个蠢妇,把该演的戏演完。” “等宸贵妃被她的亲姐姐毒杀后,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定国公喉间逸出,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以陛下对那狐媚子的宠爱,必是雷霆震怒,痛彻心扉!” “届时,整个营地定会陷入一片混乱惊惶。” “人心浮动,禁军疲于奔命,帝王心神俱伤……那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定国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意外和轻蔑:“老夫过往从未将那个庶出的玩意放在眼中。” “不曾想……柳时修那小子,竟还真有几分歪门邪道的本事,哄得宸贵妃那个蠢钝如猪的姐姐晕头转向,死心塌地替他卖命。” …… 深秋的寒意愈发浓重,枯黄的草叶上凝着薄薄的白霜。 围场依旧旌旗猎猎,但比起昨日帝王亲自开弓引动的那场浩大喧嚣,今日的猎场明显平静了许多。 马蹄踏碎霜草的声音零散响起,呼出的白雾很快被凛冽的秋风吹散。 御帐帘幕低垂,再无动静。 帝王并未现身,显然对今日这规模小了许多的围猎失了兴致。唯有象征皇权的明黄旌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 妃嫔和命妇们各自在营帐附近走动,深秋的寒气让多数人裹紧了斗篷。 王嫔换了一身崭新的鹅黄骑装,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目光不时瞟向那寂静的御帐,最终失望地抿紧了唇。 庄妃捻着佛珠,在帐前缓步,神情温婉沉静,仿佛周遭一切皆不入心。 康嫔畏寒,裹着厚厚的银鼠斗篷,只露半张苍白小脸。 璇嫔则好奇地站在稍远处,看着几位年轻宗室子弟在侍从簇拥下策马而出,奔向稀疏的林地。 命妇聚集的区域更显嘈杂些,搓手跺脚抵御寒意,三三两两低声交谈。 林菀裹着一件素雅的青莲色斗篷,立在自家营帐旁,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 忽然,她眼角余光捕捉到远处的身影。 是绿萝! 沈南乔带的那个心腹婢女。 沈南乔本人则裹着一件素锦披风,背对着人群,似乎在眺望远山,身影在寒风中显得单薄而僵硬。 但林菀敏锐地注意到,沈南乔垂在身侧的手,正死死攥着袖口。 绿萝则是一副心神不宁,东张西望的模样。 林菀心念微动。 这对主仆的状态,绝不只是天寒地冻这么简单。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侧首看着身旁的云桃,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看到沈南乔身边那个叫绿萝的婢女了么?” “寻个不起眼的机会,悄悄将她带过来问话,别惊动旁人。” 云桃眼神一闪,立刻会意,低声道:“是。少夫人放心,奴婢省得。” 随即,她如同融入背景一般,悄然退后几步,目光却锁定了绿萝的方向。 另一边。 芙蕖正从营帐出来,捧着一个填了新炭的手炉,准备去寻负责浆洗衣物的宫人。 她刚绕过几顶营帐,迎面便遇上了几位穿着侍卫服饰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指挥着仆役往周家营帐搬运几捆新猎的皮毛。 “哟!这不是芙蕖姑娘吗?” 为首的侍卫头领眼尖,一眼认出了她,声如洪钟,带着武将之家特有的爽朗。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身边同伴:“快看!是钰湖兄弟的未婚妻!” 周家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更是立刻堆起满脸和善的笑意,上前两步,对着芙蕖拱手:“芙蕖姑娘安好!” “小老儿是周府的管事周安。这几位都是在营里当值的自家兄弟。” 他语气极为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恭敬:“早就听闻芙蕖姑娘是宸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其他几个侍卫也纷纷笑着抱拳,七嘴八舌:“芙蕖姑娘好!” “钰湖兄弟好福气啊!” “咱们周家上上下下,可都盼着姑娘早日过门呢!” “……” 这些直白而热烈的问候,如同冬日暖阳,瞬间驱散了芙蕖身上的寒意。 她平日在钟粹宫持重沉稳,此刻面对未婚夫家如此直白又充满善意的热情,脸颊倏地飞起两片红云,一直烧到耳根。 芙蕖忙屈膝还礼,声音比平日轻软了许多:“周管事安好,各位……各位大哥安好。”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眼,带着一丝羞涩的关切:“周公子他……在翰林院一切可好?” “好着呢!” 那侍卫头领抢着答道,嗓门依旧洪亮:“钰湖兄弟学问好,深得翰林院老大人赏识!秋猎是武将的活计,他一个文弱书生来了也无用武之地。” “姑娘放心,家里都好!二夫人前些日子还念叨,说等姑娘得空,定要请姑娘过府尝尝新做的点心!” 周管事也笑眯眯地补充道:“正是,正是。” “公子也时常提及姑娘,说姑娘在宸贵妃娘娘身边伺候,最是稳妥周全。”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平安符的素色香囊,双手奉上:“这是二夫人先前去护国寺祈福时,特意为姑娘求的,嘱托老奴若见到姑娘,务必转交,盼姑娘一切平安顺遂!” 芙蕖看着那针脚细密,饱含心意的香囊,心头暖流涌动,羞涩之外更添了几分感动。 她双手接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沉甸甸的情谊:“……替我多谢二夫人挂念,芙蕖……感激不尽。” 寒暄片刻,芙蕖才在周家众人友善的目光中,捧着那犹带暖意的手炉和香囊,脚步轻快地离去。 深秋的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只有颊边的红晕和眼底的暖意,久久未散。 营地边缘,沈南乔依旧僵立着,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披风。 第1129章 绿萝抖出秘密 寒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顶华贵得刺眼的翟鸟祥云帐,仿佛要将那帐幕烧穿一个洞。 绿萝缩着脖子,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 她看着沈南乔僵硬的侧影,对方眼睛里燃烧的疯狂火焰,让她心惊肉跳! “夫……夫人……” 绿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带着哭腔:“咱们……咱们真的还要……还要跟宸贵妃娘娘作对吗?奴婢……奴婢害怕……” 她想起那些关于宸贵妃手段的传言,想起今日御帐前,帝王对宸贵妃娘娘的恩宠。一股灭顶的寒意,从绿萝脚底直冲头顶…… 沈南乔猛地转过头,枯草般的鬓发被风吹乱,衬得这张脸如同鬼魅。 她死死盯着绿萝,眼神像淬了毒:“害怕?你懂什么!” 沈南乔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抹癫狂:“这是她沈知念欠我的!” “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绿萝看着沈南乔扭曲的面容,害怕得几乎窒息。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停了,只剩下无声的惊惶。 沈南乔却没有再看绿萝一眼,转身回了营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绿萝。 云桃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别出声,跟我来。” 绿萝吓得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半推半拽地拖离了原地,迅速隐入更深的营帐阴影之中。 她们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堆放备用马料的角落才停下。 林菀裹着青莲色斗篷,静静地立在阴影里,如同夜色中一株幽冷的兰花。 云桃将魂不守舍的绿萝往前一推,便垂手退到林菀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绿萝“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头埋得极低,根本不敢抬头看眼前这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贵妇人。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自己这样卑贱的奴婢,怎么会惹上这样尊贵的人物? 是夫人得罪了人? 林菀垂眸,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身影,眼神平静无波,只有一丝冰冷的审视:“你家主子沈南乔做的那些丑事,桩桩件件,我都知道。” 绿萝猛地一哆嗦,惊恐地抬起头,撞进林菀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里。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看进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身为官家夫人,她却与人私通。” 林菀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如刀,将绿萝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斩断,“你说,若此事被抖落出来,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能活么?” 绿萝如遭雷击! 正因为明白那些事一旦暴露,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别说活命,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绿萝心中才十分害怕!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垮了绿萝最后的心防,求生的本能,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死死抓住林菀斗篷的下摆,涕泪横流,声音凄厉破碎:“夫人!夫人救命啊!”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被逼的!求夫人开恩,给奴婢一条活路!” “奴婢什么都愿意做!求求您!求求您救命啊!” 绿萝哭得撕心裂肺,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菀的裙摆被她攥得死紧,沾满了泥土和泪水。 她静静地站着,任由绿萝哭求,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尘埃落定的了然。 成了。 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这只惊惶的蝼蚁。 林菀缓缓俯身,冰冷的指尖抬起绿萝涕泪狼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她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致命的诱惑:“想活命?” “那就看你……够不够聪明了!” 马料堆散发着陈腐的草腥气,混杂着泥土的潮味,将这僻静角落的空气都染得沉重。 绿萝涕泪狼藉地跪在泥地上,额头磕出的红痕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她死死攥着眼前之人华贵斗篷的下摆,如同攥着沉入深渊前最后的浮木。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奴婢听话!” “奴婢什么都听夫人的!求夫人给条活路!” 绿萝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好。” 林菀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那就把你家主子做下的丑事,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说清楚!” “若有半句隐瞒……” 后面的话无需出口,她的眼神已足以让绿萝肝胆俱裂。 绿萝浑身一颤,再不敢有丝毫犹豫,如同倒豆子般,将那些深埋心底,日夜折磨她的秘密,抖落了出来。 从沈南乔如何跟林修在避暑山庄厮混幽会,如何在陆府幽会……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惧:“……夫人……夫人她……曾怀过林公子的骨肉!” “可后来……后来夫人说宸贵妃娘娘派人暗杀她,孩子……孩子就没了……” “夫人为此大病一场,性情也越发……越发……古怪……” 绿萝的话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猝不及防地狠狠捅进了林菀的心窝:“怀过……他的孩子?!” 她脑中“嗡”的一声! 一直维持的冰冷面具,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林菀一直怀疑,避暑山庄消失的那个刘大夫,是被夫君灭口了。 原来原因在这里! 他竟和沈南乔……弄出了孩子?! 难怪要灭口! 难怪要做得如此干净! 一股尖锐的剧痛混合着耻辱感,瞬间席卷了林菀的四肢百骸! 她嫁入定国公府这些年,谨守本分,殚精竭虑,却始终未能为夫君诞下一儿半女。 这几乎成了她心头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如今,这根刺被绿萝血淋淋地挑了出来…… 她求而不得的,夫君却轻易地和外面的女人有了! 虽然那孩子已经不在了,可这份背叛和羞辱,如同刀子般剜着林菀的心,痛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第1130章 我保你一条性命(176万票加更) 林菀藏在斗篷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绿萝并未察觉林菀瞬间的失态,恐惧让她只想把所有知道的和盘托出,换取一线生机。 她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继续吐露那个足以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秘密:“……后来……后来林公子给了夫人一支玉簪……簪尾那颗珍珠……是……是空的!” “里面藏着……藏着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 “林公子说……说让夫人在木兰围场……趁乱……趁乱混入宸贵妃娘娘的饮食……要……要宸贵妃娘娘……死在这里,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轰——!!! 林菀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毒杀宸贵妃?! 夫君竟然疯狂至此?! 他竟敢指使沈南乔,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去谋害圣眷正浓,连帝王都捧在手心的女人?! 幸好! 幸好自己早已看清了定国公府这艘破船的本质。 幸好自己及时选择了弃暗投明。 若是还如从前那般懵懂无知,依附于柳时修…… 等他指使沈南乔毒杀了宸贵妃,无论成功与否,事情一旦败露,帝王震怒之下,定国公府必然灰飞烟灭! 而她林菀,作为柳时修明媒正娶的妻子,首当其冲,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会连累娘家。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菀贴身的衣衫,深秋的寒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依旧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绿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庆幸、后怕……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林菀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痕,声音却恢复了之前的平稳:“起来吧。” 绿萝脸上涕泪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听到林菀的话,她如同听到救苦救难的梵音,忙不迭地又磕了个头:“谢夫人!谢夫人大恩大德!” 话音落下,绿萝这才哆哆嗦嗦地撑着僵硬的双腿站起来,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菀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声音压得极低:“今日之事,你若敢对沈南乔,或任何旁人吐露半个字……” “你方才求的活路,即刻便成死路!” 绿萝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不敢!” “奴婢发誓!今日从未见过您!若有半句虚言,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菀微微颔首,阴影中看不清她具体的神色:“很好。” “你方才所言,我自会查证。若属实……” 她顿了顿,给了绿萝一线渺茫的希望:“我保你一条性命,送你远离这是非之地。” 绿萝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几乎又要跪下:“谢夫人!谢夫人再造之恩!” “奴婢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林菀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听着,现在立刻回沈南乔身边去。该怎么伺候,还怎么伺候,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更不许让她看出你一丝一毫的异常。” 她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云桃使了个眼色。 云桃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声音同样压得极低:“我叫云桃。日后,沈南乔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那支簪子,或者她下一步打算何时动手……” “你便寻个不起眼的时机,将消息递到营地东侧,堆放备用箭矢的第三堆木箱后,自会有人接应。” 绿萝忙不迭地点头,将关键字牢牢刻进脑子里:“是!奴婢记住了!一定办好!” “去吧。” 林菀最后吐出两个字,如同赦令。 绿萝如蒙大赦,又深深福了一礼,这才转过身,逃离了这片让她恐惧,又带来一线生机的地方。 她不敢跑,只能强压着狂跳的心和发软的双腿,低着头沿着营帐的阴影快速穿行。 深秋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吹在绿萝汗湿的鬓角,激起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等她终于磨磨蹭蹭,回到沈南乔的营帐附近时,天已彻底黑透,只有远处巡夜的火把光芒隐约晃动。 沈南乔裹着披风,正站在帐外,面朝着沈知念营帐的方向,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僵硬。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阴沉得吓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厉声质问:“你死哪去了?!” 绿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脸上挤出一个怯懦的笑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讨好:“夫人息怒!” “奴婢……奴婢方才看那边……那边山景好看,难得出来一趟,就……就忍不住多留了一会儿……” 绿萝胡乱指了个远处的方向,声音越说越低,带着被抓包的心虚。 沈南乔狐疑地盯着她惨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眶。 绿萝素来胆小怕事,这借口倒也符合她没见过世面的性子。 加上沈南乔此刻满心都是对沈知念的恨意,和即将动手的焦躁,也无暇深究一个婢女的去向。 她冷哼一声,烦躁地一甩袖子,转身掀开帐帘往里走,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没用的东西,还不过来给本夫人揉揉肩膀!” “这一路上,沈知念那个贱人,真是把我当下等婢女使唤了,累得我骨头都散了!” 绿萝如释重负,连忙应声:“是!是!奴婢这就来!” 她快步跟了进去,帐帘在她身后落下,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却隔绝不了绿萝心底几乎要跳出胸腔的恐惧…… 她走到铺着简单褥子的矮榻边,看着沈南乔背对着她躺下,僵硬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上沈南乔的肩膀。 指尖下的肌肉紧绷着,充满了戾气。 绿萝强忍着颤抖,开始用力揉捏,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越发阴晴不定的沈南乔。 …… 营地彻底沉入深秋的寒夜。 风声在帐幕外呜咽,巡夜火把的光芒在远处明明灭灭,如同鬼火。 林菀回到自己那顶规制寻常的营帐内,挥退了其他侍女,只留云桃一人。 第1131章 京里刚到的飞鸽 帐内点着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她映在帐壁上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寂。 林菀并未卸下斗篷,只是解开了系带,任由那青莲色的厚重织物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素净的衣裙。 她缓缓在铺着简单毡毯的矮榻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 云桃小心翼翼地捧来一杯刚沏的热茶,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林菀手边的小几上,目光担忧地落在林菀脸上。 自从马料堆那边回来,少夫人就一直是这样,眼神有些发直,仿佛魂魄都离了体。 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茫然,和一种让云桃看了都心惊的沉寂。 是难过吗? 少夫人嫁入定国公府这些年,外人看着风光,可内里的苦楚,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 夫君的冷落,婆母的刁难,还有那始终空悬的定国公府世子之位…… 可此刻,少夫人脸上的神情,似乎又不仅仅是难过。 是恨吗? 恨少爷的薄情寡义,恨沈南乔的不知廉耻? 帐内寂静无声,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帐外永不停歇的风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那杯热茶的热气都变得稀薄,林菀的目光才终于微微动了一下,缓缓聚焦在跳跃的烛火上。 她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温热的杯壁,却没有端起来喝。 “……云桃。” 林菀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厉害。 云桃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询问:“少夫人?” 林菀的视线依旧落在烛火上,跳跃的火苗,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沉默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融入风声:“你说……绿萝那丫头……说的是真的吗?” 云桃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 看着林菀苍白的侧脸,云桃斟酌着词句,低声道:“奴婢瞧着……那丫头当时吓破了胆,涕泪横流,赌咒发誓……不像是敢扯谎的样子。” “况且,这等诛心之事,若无凭据,她一个奴婢,怎敢凭空污蔑主子?” 林菀的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紧绷感。 云桃都明白的事,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林菀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茫然和痛楚,终于被清明之色所取代。 “……她不敢。” 林菀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你说得对,绿萝没胆子,也没那个必要,编造这种足以让她死一万次的谎言。” 避暑山庄刘大夫的莫名消失。 绿萝口中那个没了的孩子…… 这些碎片,终于拼凑成一幅血淋淋的真相。 巨大耻辱和痛楚感,猛地冲上林菀的心头,让她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 不知道是难过更多,还是恨意更多。 云桃看着林菀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也跟着揪紧了。她却不敢再劝,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林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当她再次抬眼看向云桃时,那双眼眸里的最后一丝软弱和痛苦,已经被彻底碾碎。 “弃暗投明……” 林菀的声音带着一丝庆幸:“这条路,倒是走对了!” 云桃紧张地问道:“少夫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菀缓缓抬起眼,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找个机会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宸贵妃娘娘。” “她能在后宫走到今日,深得帝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怎会是那等心慈手软,普度众生的菩萨?” 昏黄的烛火在林菀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跃,却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清醒的认知:“定国公府这条船,眼看就要沉了。夫君……更是自掘坟墓!” “我想在这场滔天风波中全身而退,甚至……为林家谋一条生路,就必须拿出足够让宸贵妃娘娘满意的价值。” 云桃点头道:“奴婢明白。” 林菀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好在初次拜见时,我便已与宸贵妃娘娘,约定好了特殊的联络之法。” 云桃立刻明白了林菀的所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少夫人深谋远虑!” “那奴婢这就去……” 林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不急。” “每一步都需谨慎,待时机再稳一分。” 她微微侧首,吩咐道:“明日你寻个由头,去一趟堆放杂物的西角。将那个约定的信物,放在老地方。” 林菀语焉不详,但云桃立刻心领神会,知道指的是与宸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传递消息的特定位置和方式。 “是,少夫人放心。” 云桃郑重应下。 林菀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背脊挺直,如同风雪中一株孤绝的寒梅。 帐外风声呜咽,卷起草叶和尘土,拍打着营帐。 这深秋围场的夜,寒意刺骨,杀机暗涌。 而她,已为自己和家族,选定了唯一可能的生门。 …… 晨光熹微。 深秋的寒气裹着草叶的霜气渗入营帐。 芙蕖脚步轻悄地掀帘进来,手中托着一只通体雪白,脚环上系着细小铜管的信鸽。 她走到正在梳妆的沈知念身侧,低声道:“娘娘,京里刚到的飞鸽。关于大小姐在避暑山庄的那些事,他们查得更深了些。” 沈知念从镜中看了芙蕖一眼,示意菡萏暂停簪发。 她接过芙蕖递上的纸条,展开后,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用蝇头小楷书写的密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菡萏好奇地凑近,也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小嘴立刻惊讶地张成了圆形:“大小姐……流产过?!” “还说是娘娘您害的?!” 她秀气的眉毛紧紧拧起,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荒谬感:“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娘娘您早就懒得搭理她了,她的孩子没了,怎么还能赖到您头上?这也太……” 第1132章 添了几分无形的疏离 沈知念的目光却定定地落在“流产”、“口口声声说是宸贵妃所害”这几个字上。 原来如此…… 难怪。 难怪沈南乔的恨意会如此刻骨,如此疯狂,不惜被柳时修当刀使。 她除了被柳时修的虚情假意,哄骗得神魂颠倒外,竟还背负着“丧子之仇”。 并且,沈南乔将这滔天恨意,全然归咎到了她头上! 看完后,沈知念将纸条凑近烛台,跳跃的火苗瞬间吞噬了那几行墨迹,化作一缕轻烟。 “赖到本宫头上?” 沈知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仿佛在剖析一件与己无关的旧案:“一个失了孩子,又被情郎蛊惑得心智全失的女人,自然会给自己巨大的痛苦,找一个最恨的宣泄口。” “而本宫……这个如今高高在上,处处碾压她的妹妹,自然是她眼中最完美的‘凶手’。” 说到这里,沈知念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梳妆台上冰凉的玉石边缘,眸底寒光乍现,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只是……虽说虎毒不食子,可在这件事里,柳时修真就那么无辜?沈南乔的孩子究竟是没了,还是……被没了?” 为了彻底掌控沈南乔这把刀。 为了让沈南乔对她的恨意,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还有什么比牺牲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更能彻底摧毁一个母亲,并将仇恨的火焰引向敌人? 若真是如此……那柳时修的心肠,简直比毒药还要歹毒百倍! 菡萏听得小脸煞白,倒吸一口凉气,错愕道:“娘娘是说……柳时修他、他连自己的孩子都……” 芙蕖也面色凝重,眼底闪过一丝骇然。 若真是柳时修所为,那此人的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沈知念缓缓站起身,天水碧的裙裾,在晨光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当然,这些只是本宫的猜测罢了。” “沈南乔小产,究竟是柳时修所为,还是背后另有推手……让京城的人继续查下去。” 芙蕖立刻正色道:“奴婢明白!” 沈知念走到帐门边,掀起厚重的帘幕一角。凛冽的寒风立刻灌入,吹动她鬓边的碎发。 帐外枯草连天,肃杀一片。 沈南乔的营帐在不远处,如同一颗蛰伏的毒瘤。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那个方向,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一个借刀杀人! 无论是沈南乔,还是曾经在她腹中的那个的孩子,对柳时修来说,或许都是可以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忽然,李常德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他过来后躬身立在帘外,声音恭敬:“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陛下请娘娘移步御帐用早膳。” 沈知念微微颔首:“知道了,本宫这就过去。” 晨光穿透厚重的锦帘缝隙,在御帐内投下几道斜长的光柱,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清粥小菜,和御厨特制点心的香气。 沈知念踏入这方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明黄空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南宫玄羽一身玄色常服,随意地坐在紫檀木膳桌旁,姿态慵懒。 他手中拿着一柄银匙,慢悠悠地搅动着面前白玉碗里的燕窝羹,神情闲适,眉宇间竟寻不出一丝大战将临的紧绷。倒像是寻常富贵闲人,在这深秋围场享受难得的清静。 沈知念眸光微闪。 南宫玄羽明知道定国公府磨刀霍霍,连柳时修都离了京,他还如此怡然自得? 这份刻意展现的松弛,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是胸有成竹的笃定,还是……故意摆给暗处眼睛看的迷魂阵? 为了麻痹以为胜券在握的定国公? 沈知念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扬起一抹温婉得体的浅笑,盈盈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念念来了。” 南宫玄羽抬眸,唇角露出温和的浅笑,随即放下银匙,拍了拍身侧铺着明黄锦垫的座位:“坐。” “尝尝这新熬的鹿筋粥,围场猎的,还算新鲜。” 沈知念依言落座,动作优雅。 李常德立刻上前为她布菜。 粥熬得软糯,鹿筋弹牙,几碟精致小菜清爽可口。 南宫玄羽似乎胃口不错,偶尔与她低声交谈几句围场风光,语气轻松随意。 沈知念含笑应对,眼波流转间,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帐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帝王悠闲地用着早膳,宸贵妃温婉相伴,李常德无声侍立,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安逸。 仿佛那场声势浩大的围猎,和潜藏的滔天杀机,都只是幻梦一场。 就在这看似温馨祥和的氛围里,御帐厚重的帘幕,被人无声地掀开一道缝隙。 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在李常德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常德神色不动,只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对着南宫玄羽道:“启禀陛下,大公主在外求见。” 南宫玄羽闻言,眉梢微挑,却并无不悦之色,只淡淡颔首:“让她进来吧。” 他的声音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大公主的生母没了,被庄妃抚养。庄妃那宝相庄严的温婉之下,藏着什么心思,帝王未必全然不知。 父女之间,确实因此添了几分无形的疏离。 只是,后宫确实没有比庄妃,更适合抚养大公主的人了。 孩子终究只是孩子,那份对父亲天然的依赖,如同深埋的种子,总会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 厚重的锦帘被无声掀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是雀跃着冲了进来。 大公主穿着一身粉嫩的宫装,外罩一件小小的兔毛滚边斗篷,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纯粹的兴奋和孺慕。 然而,当大公主的目光,触及坐在南宫玄羽身侧,姿态优雅的沈知念时,眼底亮晶晶的光彩瞬间黯淡了几分,小嘴也下意识地微微撅起。 她显然没料到宸娘娘也在这里。 但皇家规矩早已刻入骨子里,大公主还是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对着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行礼。 第1133章 是你母妃教你过来说的(177万票加更) 她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韫儿给父皇请安!给宸娘娘请安!” “起来吧。”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那份刻意维持的悠闲淡去了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但语气依旧温和:“韫儿可用过早膳了?” 大公主站起身,小手无意识地绞着斗篷的系带,仰着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南宫玄羽,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和直白的依恋:“没有。” “韫儿……韫儿想父皇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仿佛在控诉,父皇已经很久没有陪伴她了。 南宫玄羽看着大公主清澈的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渴望,沉默了一瞬。 随即看向侍立在一旁的李常德,吩咐道:“给大公主添副碗筷。” “是。” 李常德立刻躬身应下,动作利落地取来一副小巧的青玉碗筷,安置在南宫玄羽的另一侧。 大公主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一朵骤然盛开的小花,欢快道:“谢父皇!” 然后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在李常德的帮助下,爬上了宽大的座椅。 坐定后,大公主先是偷偷瞄了一眼沈知念。 见她只是垂眸安静用膳,并没有要抢走父皇注意力的意思,大公主这才稍稍安心,看向了面前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粥。 南宫玄羽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水晶糕,放进了大公主面前的青玉小碟里。 大公主立刻开心地用小银匙舀起,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腮帮子鼓鼓的,眼睛满足地眯成了月牙儿,仿佛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她一边吃,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一眼身旁的父皇。确认他还在看着自己,小小的心里便盈满了单纯的快乐。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女儿满足的吃相上,深邃的眼眸里,那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沉淀了下去,只余下一片沉静的温和。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一旁,如同画中美人,将这对皇家父女间微妙的温情尽收眼底,神色平静无波。 大公主咽下最后一口水晶糕,小脸上还沾着一点晶莹的糖粉。 她放下小银匙,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期盼,望向身侧的南宫玄羽,声音软糯却清晰:“父皇……” 大公主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桌布边缘:“父皇今天……今天能跟韫儿和母妃一起用午膳吗?” “母妃……母妃也很想父皇的……”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南宫玄羽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大公主稚嫩却写满期待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渊,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审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平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冷:“这话……是你母妃教你过来说的?” 大公主被南宫玄羽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她下意识地用力摇头,小辫子也跟着晃动,急急地辩解道:“不是!是韫儿自己想的。” “韫儿……韫儿看宸娘娘每天都陪着父皇……” 大公主说着,带着一丝委屈,瞥了一眼安静坐在另一侧的沈知念,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孩童的不解:“母妃都见不到父皇……母妃在帐子里,总是一个人……” “韫儿看着,心里难受……” 她的小脑袋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单纯地看到母妃的失落,看到宸娘娘对父皇的霸占。便鼓起勇气跑到父皇面前,想替母妃讨一点点陪伴。 这念头,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南宫玄羽沉默地看着大公主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急切和委屈,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随即抬手,用指腹轻轻拂去大公主嘴角的糖粉,动作依旧温和。 “朕知道了。” 帝王的声音恢复了平缓,听不出喜怒:“待朕得空,自会去看你母妃。” 没有承诺,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得空”。 大公主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皇明明看起来很温和,却不肯答应她这小小的请求? 为什么宸娘娘可以一直在这里,母妃却不行? 大公主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失落和巨大的不解,像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她默默地从小凳子上滑下来,对着南宫玄羽和沈知念的方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闷闷的:“韫儿……告退。” 说完,大公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落,转身一步一步挪出了御帐。 厚重的锦帘落下,隔绝了她委屈的背影。 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清粥的香气似乎也淡了些许。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大公主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沉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方才悠闲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空气里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滞。 沈知念放下手中的青玉茶盏,盏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轻的一声脆响。 她抬起眼,眼神落在南宫玄羽沉静的侧脸上。 帝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女儿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帐内的烛火,却无半分暖意。 “陛下。” 沈知念的声音放得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打破了这片沉寂:“韫儿年纪尚小,心思单纯……方才,是真委屈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帝王的神色,才继续温言道:“庄妃抚养大公主不易,又素来温婉持重。陛下……若得空,不妨去看看?” “莫要让大公主太过失望……” 这番话情真意切,仿佛只是一个妃嫔对孩子的怜惜,对另一位妃嫔处境的体谅。 南宫玄羽缓缓转过了脸,目光落在沈知念脸上。 方才面对女儿时,那丝极淡的温和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帝王的深沉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朕让庄妃抚养韫儿,是看她出身清贵,性情稳妥。” 第1134章 林菀告诉沈知念毒簪的事 “这既是给韫儿的一份体面,也是给庄家的一份恩典。” “不是为了让她利用韫儿的孺慕之情,将孩子当作争宠的工具,推到朕面前来!” 最后几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 沈知念迎着帝王审视的目光,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的神情,只是那双低垂的狐狸眼底,流光一闪而逝。 庄妃这步棋……终究是走错了。 她低估了帝王对稚子纯粹孺慕之心的珍视,更低估了帝王对后宫借子争宠的深恶痛绝。 大公主小小的身影,回到庄妃那顶素净的营帐时,如同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她垂着头,闷闷不乐地踢着毡毯边缘,连庄妃温声唤她“韫儿”,她都只是恹恹地应了一声。 庄妃放下手中的佛珠,走到大公主面前蹲下身,温和的目光落在她写满委屈的小脸上:“怎么了,韫儿?” “你不是去见陛下了吗,怎么这般模样?” 大公主抬起小脸,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哽咽:“父皇……父皇不肯来看母妃……”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庄妃的衣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韫儿跟父皇说,想父皇陪母妃用午膳。父皇只说……等得空了再说……”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抽噎着将心底最直白的不解和委屈,倾泻而出:“韫儿没有想要宸娘娘失宠……韫儿只是……只是希望宸娘娘能把父皇的时间,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给母妃就好了……” 她伸出小小的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一个微乎其微的距离,声音里充满了孩童的卑微祈求:“就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宸娘娘还是不愿意呢?母妃这么好……” 庄妃静静地听着,看着大公主眼底毫不作伪的困惑,和为自己抱不平的急切。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抚去大公主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无奈,又带着深深包容的浅笑,如同庙宇里悲悯众生的菩萨。 “傻孩子。” 庄妃的声音依旧平和,如同山涧流淌的溪水:“陛下是九五之尊,心怀天下。他宠爱谁,眷顾谁,都是理所应当,岂是我们能妄加置喙的?更不该……去强求分毫。” 她将大公主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语气越发大度:“母妃能得陛下恩典,抚养韫儿,已是天大的福分。” “旁的……母妃不敢奢求,也求不得。” “韫儿以后莫要再在陛下面前说这些话了,免得惹陛下不快,知道吗?” 这番话,如同最熨帖的佛偈,充满了认命般的知足和体谅。 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丝不甘,只有对帝王恩威的绝对顺从。 然而,母妃越是这样好,越是不争,越是把所有委屈都默默咽下,大公主心里就越替母妃感到委屈和难过。 宸娘娘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连父皇的一点点时间,都不肯分给母妃? 母妃这么好,这么温柔,却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帐子里,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 她小小的身体,在庄妃怀里微微颤抖着,将脸更深地埋进庄妃带着淡淡檀香气息的衣襟里。 大公主无声的抽噎,不是为自己感到委屈,而是心疼母妃的大度。 庄妃感受到大公主压抑的颤抖,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幽深如古井。 唯有捻动佛珠的指尖,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微微蜷缩了一下。 …… 暮色四合,寒气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过围场枯黄的草甸。 沈知念回到那顶华贵雍容的翟鸟祥云帐,芙蕖便快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柳少夫人那边递了信,想求见一面。” 沈知念解斗篷系带的手指微微一顿,眼波流转间已了然于心:“你看着安排。” 芙蕖恭敬道:“是。” 夜色如墨。 营地边缘一处堆放废旧马鞍的僻静角落,阴影浓得化不开。 寒风卷着草屑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林菀裹着厚重的青莲色斗篷,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沈知念的身影,在芙蕖的陪伴下悄然出现,她才从阴影中迈出半步。 远处巡夜火把偶尔晃过的微光,短暂地勾勒出她们模糊的轮廓。 林菀行完礼,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响起,清晰而冰冷:“……臣妇今日冒险求见娘娘,只为禀明一事——” “沈南乔身怀剧毒,意图在围场之内,谋害娘娘性命!” 沈知念静静站着,宽大的风帽遮住了她的全部神情,只有斗篷边缘在风中微微拂动。 林菀深吸一口的寒气,继续道:“她与……臣妇的夫君私通已久,此事娘娘已经知晓。然,更早之前……” 林菀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她曾怀过柳时修的孽种!” “那孩子……后来没了。沈南乔因此大病,性情愈发偏执癫狂。她认定……认定是娘娘您害死了她的孩子!” “柳时修……” 林菀喊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他正是利用了沈南乔这份丧子之痛,让她来对付您!” 沈南乔怀孕流产之事,沈知念白日里早已从飞鸽传信中知晓,此时并不诧异,只是有些好奇。 她望着林菀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林菀没有隐瞒,恭敬道:“回娘娘,臣妇问了沈南乔身边那个叫绿萝的婢女。她胆小不惊吓,便什么都交代了。” 沈知念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原来如此。” “你说,沈南乔意图毒害本宫?” 林菀点头道:“不错!” “她身上有一支羊脂白玉簪,簪尾以金丝托底,嵌着一颗浑圆饱满,莲子般大小的珍珠,是柳时修亲手送给她的。” “那颗珍珠是空的,里面藏着无色无味,入水即溶,银针难验,太医难察的剧毒!只需用指甲盖挑上那么一点点,混入娘娘您的饮食、茶水之中……” 林菀的声音带着惊心动魄的寒意:“便能让人悄无声息,肠穿肚烂!” 第1135章 这种时候,李常德竟敢进来通报 沈知念的声音没有惊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玩味:“哦?肠穿肚烂?” 她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仿佛在品味一件新奇有趣的玩意。 “柳时修……倒是为本宫,寻了个别致的归宿。” 虽说她身边铁桶一般,有芙蕖、菡萏和唐洛川等人层层把关,饮食起居皆有定规。沈南乔就算揣着十支毒簪,也绝无可能近身下毒。 但沈南乔要做的事,倒是让这盘棋局平添了几分趣味。 沈知念微微侧首,露出小半张脸。 远处火把跳跃的微光,映亮了她这双在黑暗中幽然生辉的眸子。眼眸深处是寒潭深水般的冰冷,以及一丝……狩猎者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愉悦。 林菀忍不住唤道:“娘娘……” “知道了。” 沈知念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一个针对自己的谋杀计划,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宸贵妃娘娘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 林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赌对了! 宸贵妃娘娘要的,从来不是感激涕零的表态,而是实实在在的筹码。 她查出了柳时修最阴狠的杀招,便是她和太常寺卿府投诚的投名状! “臣妇告退。” 林菀深深一福,声音带着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却也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不再多言,裹紧斗篷,身影迅速隐入黑暗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沈知念也悄然离开了。 帐内的暖香被深秋的寒意冲淡了些许。 沈知念刚解下斗篷,菡萏便气得小脸通红,像只炸毛的猫儿,声音都拔高了:“大小姐她……她怎么敢带着毒药来害娘娘?!” “她真是疯了!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芙蕖虽也面色凝重,却更沉稳。 她担忧地看向沈知念:“娘娘,那毒簪……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防备?” 沈知念并未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边,微微掀起厚重的帘幕一角,目光穿透黑暗,落向营地深处那顶象征皇权的明黄御帐。 营火在远处跳跃,映在她沉静的眸子里,如同两点幽深的寒星。 沈南乔,一个被仇恨和情郎彻底蛊惑的蠢妇,不足为惧。 沈知念想的是另一件事。 柳时修和定国公府……他们究竟想借沈南乔这把刀,搅动怎样的风云? 帝王那日亲手递来的,能号令龙甲军的玄铁令牌,沉甸甸的分量犹在袖中。 他刻意展现的悠闲,和对定国公府的动向,讳莫如深的态度…… 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定国公府这只盘踞多年的猛兽,终于按捺不住,要将獠牙对准这木兰围场! 对准……龙椅上的帝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帝王倾覆,她沈知念,这个被捧在风口浪尖的宠妃,便是第一个被碾碎的祭品! 既然如此,柳时修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个弯子,非要在秋猎围场,借沈南乔之手先除掉她? 直接把精力放在弑君大业上,不是更省事? 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动沈知念颊边的碎发。电光火石间,一个清晰的念头,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混乱! 他们想利用她的死,来制造混乱! 一个圣眷正浓,被帝王捧在手心的贵妃,突然在围场中毒暴毙,死状凄惨,才能瞬间让整个营地变得恐慌和混乱! 届时,帝王心神俱震,痛怒交加。禁军、太医疲于奔命。 所有人注意力,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吸引。 这正是定国公府发动致命一击……最佳的掩护和时机! 原来如此! 沈知念眸中寒光暴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定国公府……真是好大的胃口!好毒的算计! 她猛地放下帘幕,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以她一个人的能力,想对付定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和帝王联手就不同了。 “更衣!” 沈知念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本宫要去求见陛下!” 菡萏和芙蕖皆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芙蕖迅速取来一件素净斗篷,菡萏则麻利地为她整理微乱的鬓发。 沈知念深吸一口气,裹紧斗篷,在芙蕖的陪伴下,快步朝着那片灯火最盛,守卫最森严的核心营区走去。 …… 深秋的夜,寒气砭骨。 王嫔早已换下白日穿的宫装,此刻只着一身绣着缠枝海棠的绯色寝衣,外罩一件同色软烟罗的薄衫。 帐内熏着暖甜的合欢香,烛火跳跃,将她精心描画的眉眼映得愈发娇艳动人。 她正含羞带怯地半跪在宽大的御榻边,纤纤玉指带着微颤,小心翼翼地替端坐榻沿的南宫玄羽,解着腰间玉带的金扣。 成了! 王嫔心中涌起了浓浓的雀跃! 果然,离开了后宫那乌泱泱的女人堆,在木兰围场,她的机会就大多了! 宸贵妃再得宠又如何?此刻不也孤零零地待在自己帐子里。 今夜,是她王嫔伴驾! 玉带的金扣刚解开一半,帐内暖融旖旎的气氛,就被突然走进来的人打断了! 带着寒气的夜风猛地灌入,吹得烛火一阵乱晃。 王嫔不悦地蹙眉,正欲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却看到了李常德那张熟悉的脸。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王嫔绯红的寝衣,对着面色沉静的南宫玄羽,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禀道:“陛下,宸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王嫔只觉得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脸上的娇羞和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她猛地扭头看向李常德,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她正伺候陛下就寝,这种时候,李常德竟敢进来通报?!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然而,更让王嫔的心沉入谷底的,是帝王的反应。 他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慵懒瞬间消失,深邃的眼眸骤然抬起,没有再看僵在榻边的王嫔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第1136章 恐怕因为今夜的事恨上她了(120万打赏) “让宸贵妃进来。” 南宫玄羽的声音沉静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打破了帐内刚刚酝酿起的旖旎。 他随手将王嫔僵在玉带上的手拂开,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王嫔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微微颤抖。 她看着李常德毫不犹豫地转身掀帘出去,那厚重的锦帘再次落下,隔绝了她刚刚以为唾手可得的恩宠。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绝望感,瞬间充斥着王嫔的内心! 她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微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厚重的锦帘,被李常德无声掀起一道缝隙。 凛冽的夜风裹挟着深秋围场的草腥土气,猛地灌入温暖旖旎的御帐。 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曳,光影在帐壁上疯狂舞动。 沈知念裹着一件素锦斗篷,似乎走得很急,几缕乌黑的发丝被风吹乱,贴在光洁的额角,斗篷边缘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她屈膝行礼,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声音微喘,如同被风追逐:“臣妾参见陛下!” 抬头时,沈知念才发现御帐里还有其他人。 王嫔只穿着一身轻薄的寝衣,外罩软烟罗薄衫,勾勒出窈窕身段,此刻正半跪在榻边。 沈知念脸上掠过了一丝错愕。 帝王宠幸妃嫔天经地义,南宫玄羽又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她从不在意这个男人跟谁在一起,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地位就行。 沈知念错愕的是,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定国公府和沈南乔身上,此刻来御帐禀报消息,竟不知道王嫔也在里面。 李常德刚刚怎么没跟她说? 接触到沈知念的眼神,李常德讪讪地低下了头。 宸贵妃娘娘要见陛下,他哪敢说半个不字啊,当然是赶紧进来禀报。 “王嫔妹妹也在?” 沈知念的视线回到南宫玄羽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打扰感:“臣妾来得似乎不巧,扰了陛下与王嫔妹妹的兴致。” 南宫玄羽的眼神,从沈知念踏进帐门那一刻,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沈知念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落在他眼中,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奇异地被取悦了。 帝王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带着纵容的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 他没有看僵在榻边的王嫔一眼,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无妨。” 南宫玄羽顿了顿,目光依旧停留在沈知念身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王嫔,你且下去吧。” 王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硬生生挤出来的一个字,尾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是……” 她猛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剧烈地扑闪着,试图掩盖眼中汹涌而出的屈辱、愤怒和不敢置信。 下唇被她死死咬住,留下深深的齿痕,几乎要渗出血来。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精心准备、期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这个远离深宫,得到圣宠的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又是宸贵妃?! 她已经拥有了帝王无上的宠爱,拥有了无人能及的尊荣! 为什么却连从指缝里漏下的一点点恩泽,都要轻描淡写地夺走?! 强烈的屈辱感让王嫔浑身颤抖,几乎无法起身。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从温暖的毡毯上站起来。 王嫔死死攥着拳,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才能勉强维持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几乎是踉跄着退了出去。 厚重的锦帘在她身后沉重地落下,隔绝了帐内温暖的空气,也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尊严…… 王嫔知道,根本不用等到天亮…… 她堂堂三皇子养母,在即将侍寝承恩的关键时刻,被宸贵妃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从帝王榻边赶走了的消息,会像长了翅膀的风,刮遍每一个角落…… 那些平日里就嫉妒她,看她不顺眼的妃嫔、命妇们,会如何嘲笑她? 那些太监、宫女,又会如何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将成为秋猎最大的笑话! 这份难堪,这份锥心刺骨的恨意,让王嫔几乎无法呼吸!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宸贵妃! 御帐里重新安静下来。 方才被搅动的暖香渐渐平复,烛火也恢复了平稳的跳动,将帐壁上帝王和沈知念的身影拉长。 南宫玄羽看着站在御帐中央,斗篷上犹带寒露的沈知念,唇边的笑意彻底舒展开来。 不再是之前面对王嫔时,那若有似无的慵懒,而是一种带着浓烈兴味的宠溺。 他站起身,玄色常服的下摆拂过柔软的毡毯,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也带来了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味道。 南宫玄羽伸出手,指腹温热,略带薄茧,轻轻拂开沈知念额前那缕被风吹乱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声音低沉醇厚,如同上好的陈酿,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一丝逗弄:“念念……” 帝王唤着沈知念的名字,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调笑:“怎么这时候巴巴地跑过来了?” “可是……见不得朕宠幸旁人,醋了?” 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妃嫔,敢在帝王即将就寝时贸然闯入,无论有何种理由,都足以触怒龙颜。 轻则斥责其失仪、善妒,重则禁足降位。 后宫之中,不得善妒是写在宫规里的铁律。 然而,眼前的人是沈知念。 她深夜带着一丝匆忙闯进来,落在他眼里,非但不是冒犯,反而成了她格外在意、依赖他,对他怀有强烈占有欲的证明! 这种被她在意、争抢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南宫玄羽,身为帝王的掌控欲与虚荣心。让他心底那份愉悦,瞬间膨胀到了极致。 沈知念却有些头痛。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联合帝王,除掉定国公府,但王嫔恐怕因为今夜的事恨上她了…… 罢了,事有轻重缓急。 沈知念感受着南宫玄羽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窘迫,如同被窥破秘密的少女。 第1137章 当九五之尊,真好啊 沈知念微微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长睫如同蝶翼,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巧妙地遮掩了眸底深处翻涌的算计,和即将出口的惊天之语。 再抬眼时,那双狐狸眼里,只剩下令人心尖发颤的脆弱、依赖,和一丝强忍的惊惶。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如同风中即将凋零的细蕊:“陛下……” “臣妾……臣妾害怕……” 南宫玄羽眉峰微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害怕? 他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从最初入宫时那副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后来一步步展露的锋芒与手段。他早已看透,柔弱不过是她立足的伪装。 念念的内心,比塞外的磐石更坚韧。 这世间,能让她真正感到害怕的事物,只怕屈指可数。 偏偏他已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 但她此刻流露的惶恐,是真是假? 若是假,目的何在? 若是真……又是因为什么? 南宫玄羽眼中的逗弄和宠溺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他并未收回抚着沈知念发丝的手,指腹依旧停留在她微凉的额角,声音带着探究:“念念怕什么?” 沈知念的身体微微向南宫玄羽靠拢,仿佛寻求庇护。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臣妾……臣妾是怕长姐……” 说到这里,沈知念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平复心绪:“陛下也知,长姐从前对臣妾……怨念极深。” “此次秋猎,臣妾顾念姐妹情谊,允她随行。可这些时日下来,臣妾总觉得……长姐的态度转变太过突兀和决绝。” “还有……她有意无意间露出的那份恨意,浓烈得不似寻常……” 沈知念抬起眼,迎上南宫玄羽深不见底的目光,眸中盛满了困惑,和被亲人背叛的痛楚:“臣妾心中十分不安,便私下派人稍稍查探了一番,长姐这些时日的动向。” 她的声音里染了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谁知……竟查出了骇人听闻之事!” 南宫玄羽好奇地问道:“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沈知念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足勇气,才能说出那个名字:“长姐她……她竟与定国公府的庶子柳时修……私通!” 她观察着帝王的神色,见他眼中寒光一闪,才继续道:“更……更可怕的是,那柳时修竟丧心病狂,给了长姐一支藏有剧毒的玉簪。意图……意图在围场之内,趁乱将毒下入臣妾饮食,要臣妾……肠穿肚烂而死!” “砰!” 南宫玄羽猛地一掌,拍在身旁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上! 案上茶盏剧烈跳动,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方才还带着探究和一丝玩味的帝王,此刻面色阴沉如水,眼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周身散发的威压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帐内所有的暖意! “陆沈氏竟如此大胆?!” 帝王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除了为了沈知念以外,还因为将毒手伸向他的宠妃,便等同谋逆,挑战了他帝王的尊严! 然而,沈知念并未因帝王的震怒,而停下话语。 她上前一步,柔软的手轻轻覆在南宫玄羽而紧握的拳上,带着安抚的意味,但眼神却更加凝重,是洞悉危险的清醒:“陛下息怒。” “长姐不过是被那柳时修蛊惑、利用的一把刀,不足为惧。” 沈知念微微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玄羽盛怒的眼眸:“臣妾真正害怕的并非长姐,亦非那支毒簪。”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臣妾怕的……是定国公府!” “他们让柳时修如此大费周章,借长姐之手,非要在这远离京畿的围场里除掉臣妾……究竟意欲何为?” “或者说,他们想借臣妾的死,在这木兰围场……搅动怎样的风云?!” 沈知念的这番话,在南宫玄羽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不单单是因为她说出的这些事。 念念就算再聪慧,也只是一深宫妇人。可是面对这样的危险,她纵使害怕,还是能抽丝剥茧,分析出无数线索。 帝王定定地看着这个依偎在他身侧,看似柔弱无依,实则心思缜密的女子。 仅凭着沈南乔态度转变的蛛丝马迹,念念竟能抽丝剥茧,一路追查到定国公府的庶子,再到那支歹毒的簪子。 最后更是精准地推测出定国公府准备借刀杀人,制造混乱的险恶图谋! 这份洞察力,在巨大威胁面前,依旧能保持清醒和判断力……绝非寻常后宫女子所能及! “念念……” 南宫玄羽的声音低沉下来,方才的雷霆之怒,已被一种近乎灼热的欣赏所取代。 他反手握住沈知念覆在自己拳头上的柔荑,力道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肯定:“你这份玲珑心思,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惊喜! 这是帝王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只会依附、承欢的菟丝花。而是能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时刻,能为他照亮迷雾的明灯! 而念念,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 沈知念依偎在南宫玄羽怀中,轻声细语道:“臣妾也只是跟随陛下久了,学到了些许皮毛罢了。” 她深知这个男人的性子,平时如果表现得太过聪慧,一定会被他忌惮。 可关键时刻,他又不喜欢愚笨的女子,拖他的后腿。 怎么把握好其中的度,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因为说到底,这个男人就是既要又要。 然而谁叫他是帝王呢,有任性的资本。 此时此刻,沈知念心中最大的念头就是—— 当九五之尊,真好啊! 沈知念能想到的,南宫玄羽岂会想不到? 甚至,他掌握的信息比她更早、更全。 江令舟的密报,鹰硖涧的私兵,粮秣军械的异动……定国公府这盘棋,他早已看得分明! 沈知念此刻的分析,不过是完美地印证了他心中的判断。让他察觉到了,他们想借宠妃暴毙制造混乱,心思当真是龌龊! 第1138章 沈知念和帝王的密谈 “定国公府想借你的死,在围场搅动风云?” 南宫玄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机和掌控一切的自信:“呵……真是好大的狗胆!” 这声冷笑,如同九幽寒冰,宣告着定国公府的覆灭已成定局。 帐内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身影。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和沈知念沉静的狐狸眼在空中交汇。 既然定国公府想用她的死来制造混乱,那何不让他们得偿所愿? “念念……” 接下来,没人知道帝王和沈知念,密谈了一些什么。 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默契尽在不言中。 剩下的,便是静待鱼儿咬钩,然后……收网! 密议既定,紧绷的弦悄然松弛。 沈知念卸下所有伪装,倦意如潮水般涌上。 南宫玄羽亦不再端坐,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坚实的臂膀带着不容抗拒的暖意。 沈知念温顺地依偎在帝王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那层属于帝王和宠妃的界限,在一次次的风暴与筹谋中悄然消融。 他不再仅仅是高高在上,掌控她生死的君主;她也不再只是需要依附、取悦他的妃嫔。 他们是棋手,是猎手。 是能看透彼此心思,并肩面对滔天巨浪的……盟友。 南宫玄羽的下颌,轻轻抵着沈知念散发着幽香的发顶,阖上眼,心底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庆幸。 这孤单的帝王之路,竟能得一与他心意相通,共谋天下之人! 一夜无话,唯有帐外风声呜咽。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沈知念起身,由芙蕖伺候着穿戴整齐,和南宫玄羽用完早膳后,才步履轻盈地离开了御帐。 回到自己的翟鸟祥云帐,沈知念屏退左右,只留芙蕖和菡萏。 帐内温暖如春,熏香袅袅。 她端坐镜前,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眼底深处是冰雪消融后的笃定。 定国公府,柳时修,沈南乔……他们的死期,近在眼前了! 但沈知念眼底,还是掠过了一丝极淡的涟漪。 她想起了昨夜御帐中,王嫔那张瞬间褪尽血色,写满屈辱和绝望的脸。 她是去和南宫玄羽商议生死攸关的要事,绝非为了争那点床笫恩宠。 可王嫔不知道。 在那个女人眼里,自己就是仗着盛宠,蛮横无理地搅了她好不容易盼来的侍寝机会。 这份误解,必将化作最浓烈的恨意。 深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嫔虽非心腹大患,但在这即将收网的紧要关头,任何一点来自后院的火星,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知念沉吟片刻,抬眼看向芙蕖,吩咐道:“去本宫的妆奁里,将那支新得的赤金点翠镶红宝的海棠步摇,连同那两匹内务府新贡的云锦料子,还有前几日陛下赏的那匣子上等血燕,一并包好送去给王嫔。” 她微微侧首,目光平静无波:“就说……本宫昨夜扰了王嫔妹妹与陛下的兴致,些许薄礼聊作赔礼,望她莫要介怀。” 芙蕖立刻躬身应下:“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她领命退下,动作麻利地去准备赏赐。 …… 深秋的围场枯草凝霜,寒意刺骨,却冻不住那些在营帐间、篝火旁肆意流淌的闲言碎语。 王嫔昨夜因为宸贵妃的一句话,就被从帝王榻边“请”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飞遍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王嫔娘娘昨晚……啧啧,她就差临门一脚就能侍寝了,硬是被那位给截了胡!” “可不是嘛!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结果灰溜溜地出来了,那脸色……真是精彩极了。” “哎,有什么法子?谁让人家是宸贵妃呢,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她说一句话,比圣旨还管用。” “哼,王家不是一向以定国公府马首是瞻吗?平日挺得意。如今还不是被踩在脚底下!” “定国公府的面子,在宸贵妃娘娘跟前,只怕也不值一提咯!” “……” 这些或明或暗,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议论,如同无数根淬了盐的针,狠狠扎在王嫔的心上! 她缩在自己的营帐里,厚厚的锦帘,也隔绝不了那无形的羞辱。 王嫔精心描画的妆容,掩盖不住眼底的青黑和憔悴。 一夜未眠的怒火和屈辱,在她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焚毁! 那些和定国公府的不对付的人家,和平日里就嫉妒她美艳的人,此刻只怕都在背后笑得前仰后合! 她竟成了这秋猎最大的笑话! 而这一切,全拜宸贵妃所赐! 那个虚伪的女人,抢走了陛下的所有恩宠还不够,连这点残羹冷炙都要夺走! 就在王嫔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碎一切时,小田子小心翼翼地掀帘进来,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娘娘……芙蕖姑娘……求见。” 芙蕖? 宸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 她来做什么?! 看笑话吗?! 王嫔胸中怒火更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立刻将人轰出去的冲动,指节用力到发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她……进来!” 小田子恭敬道:“是。” 帐帘掀起,芙蕖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象征大宫女身份的宫装,仪态端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对着王嫔深深一福:“奴婢给王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芙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雕花托盘。 一个托盘上,赫然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赤金点翠镶红宝海棠步摇。那红宝石在帐内光线下如同凝固的鸽血,璀璨夺目。 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两匹颜色鲜亮、光华流转的贡品云锦,和一匣子用明黄缎带系着,品相极佳的血燕。 芙蕖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珠玉落盘,带着恰到好处的谦恭:“宸贵妃娘娘特意命奴婢前来。” “娘娘说,昨夜扰了王嫔娘娘清静,心中甚是不安。” 第1139章 若有本事便尽管使出来(121万打赏值加) “这些薄礼,是宸贵妃娘娘一点心意,还望王嫔娘娘莫要介怀。” 芙蕖的姿态放得低,言语间将“过错”全揽在自家娘娘身上,给足了王嫔台阶。 帐内一片死寂。 王嫔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支华贵得刺眼的步摇,和价值不菲的云锦、血燕。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滔天的恨意,猛地冲上她的头顶! 赔礼? 不安? 笑话!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炫耀! 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是打了她的脸,再丢给她几块骨头,让她摇尾乞怜! 宸贵妃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 那个贱妇让她在围场丢尽了脸面,沦为笑柄,现在又假惺惺地送这些贵重的礼物。 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宸贵妃多么大度,而她多么不识抬举,只能靠宸贵妃的恩典苟活吗?! 王嫔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才勉强将那口恶气压下去,硬生生挤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宸贵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 “昨夜……不过是小事一桩,臣妾怎敢让宸贵妃娘娘如此费心挂怀?还劳烦芙蕖姑娘亲自跑一趟,送来这般贵重的赏赐……” “臣妾实在受之有愧,惶恐不安!” “请芙蕖姑娘务必转告娘娘,臣妾心中绝无半分芥蒂,只有对娘娘的感激!” 王嫔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田子赶紧上前接过托盘。 她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怨毒。 芙蕖仿佛没有察觉到王嫔眼中翻涌的恨意,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王嫔娘娘宽宏大量,奴婢一定将娘娘的心意,转达给宸贵妃娘娘。” “奴婢告退。” 看着芙蕖带着小太监们行礼,背影消失在帘外,王嫔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狰狞。 她猛地抬手,狠狠扫向小田子刚放在案几上的血燕! “哗啦——!” 精美的木匣被扫落在地,里面品相上乘的血燕滚落出来,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宸贵妃!” 王嫔死死盯着刺眼的红宝石步摇和云锦,眼中燃烧着怒火。 这份羞辱,她记下了! …… 芙蕖回到翟鸟祥云帐时,沈知念正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串温润的羊脂玉手串。 “娘娘。” 芙蕖上前福了一礼,声音平稳清晰:“东西都送到了王嫔娘娘处。” “奴婢按您的吩咐,将话也带到了。” 沈知念抬眸,漫不经心地问道:“王嫔的反应如何?” 芙蕖微微垂首,斟酌着词句:“王嫔娘娘接了赏赐,面上瞧着是千恩万谢的,话也说得极是谦卑恭敬,直道惶恐不安、受之有愧。还让奴婢务必转达,她对娘娘您的感念之情,说绝无半分芥蒂。” 说到这里,芙蕖顿了一下:“只是……奴婢瞧着,王嫔娘娘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 沈知念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已料到。 “无妨。” 她将手串轻轻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发出极轻的磕碰声:“本宫不过尽个礼数,堵住那些看热闹的悠悠众口罢了。” 宫里争宠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不过是各凭本事。 沈知念的位分在王嫔之上,两人的恩宠更是有着天壤之别。哪怕她昨夜真是存心截了王嫔的宠,对方也只有受着的份! 只是沈知念年底就要晋为皇贵妃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落人口实,平白担个善妒截宠的污名。 所以,沈知念给了王嫔体面的台阶和补偿。 至于王嫔是否领情和怨恨…… 若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她等着便是! 芙蕖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沈知念语气一转,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好了,折腾了一早,本宫倒有些饿了。” “菡萏,让御厨送些清淡的点心来。” 菡萏脆声应下,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是,娘娘!” 沈知念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本宫那位‘好’姐姐,这两日都做些什么?” 芙蕖立刻上前半步,垂首回禀,声音平稳无波:“回娘娘,陆夫人这两日安分得很。不是在营帐内抄经,便是去营地边缘无人处静坐,连话都极少与人说。” “除了昨日去给几位娘娘请了次安,再无其他动静。”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老实得……都不像从前的她了。” 自从知道沈南乔意图毒杀沈知念,菡萏和芙蕖都不再叫她“大小姐”了,而是称她为更为疏离的“陆夫人”。 在不动声色间,彻底将沈南乔视为了外人。 沈知念的唇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一丝嘲弄:“安分?” “不过是毒蛇盘踞,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罢了。” “既如此……” 她抬起眼,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玩味:“本宫怎能不成全她的这份苦心?” 沈知念对着芙蕖吩咐,声音清晰而慵懒:“去请本宫的‘好’姐姐过来一同用早膳,就说本宫念着姐妹情谊,围场风寒,请她来暖暖身子。” “是,娘娘。”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退下,脚步无声地消失在锦帘之外。 …… 沈南乔的营帐离得不远,帐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安静。 她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发髻间那支羊脂白玉簪,尤其是在簪尾那颗浑圆饱满的珍珠上,停顿了一下。 绿萝垂手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帐内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她已经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向那天见到的夫人交代了。至于对方是否会真的信守承诺,放她一条生路,绿萝也无法保证。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偷偷瞧着沈南乔,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拗光芒。 帐帘被掀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芙蕖沉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陆夫人,宸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同用早膳。” “娘娘说围场天寒,请您过去暖暖身子,也叙叙姐妹情谊。” 第1140章 麻痹沈南乔 沈南乔抚着簪子的手猛地一顿,随即迅速放下。 她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惊喜,又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笑容。 眼底那抹执拗的光,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换上温顺的眼神:“宸贵妃娘娘召见?” “烦劳芙蕖姑娘亲自跑一趟,我这就随姑娘过去!” “绿萝,快,替我理理衣裳!” 芙蕖目光平静地扫过沈南乔瞬间变换的神色,微微颔首:“陆夫人,请。” 前往那顶华贵营帐的路上,深秋的寒风刮过脸颊,沈南乔的心,却在胸腔剧烈地跳动着。 沈知念竟主动邀她共进早膳? 这无疑是开始信任她了! 沈南乔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沈知念这个蠢货,真以为自己会顾念什么可笑的姐妹情谊? 这分明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为她那枉死的孩儿报仇! 绿萝跟在后面,看着沈南乔挺得笔直的背影,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翟鸟祥云帐近在眼前,芙蕖侧身掀起厚重的锦帘。 一股温暖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食物的诱人香气。 沈知念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桃红宫装衬得她容光娇媚。晨光透过帐顶缝隙,落在她发间那支点翠步摇上。 沈南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亢奋,快步上前,深深福下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久违的亲近:“臣妇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含笑道:“姐姐不必多礼。” “谢娘娘!” 沈南乔脸上是恭敬的笑容,心中却冷笑连连。 沈知念口口声声叫她“姐姐”,却让自己称呼她为“娘娘”,仿佛她们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身份鸿沟。 紫檀木圆桌上,几样精致的早点冒着热气。 有玲珑剔透的蟹黄汤包、软糯香甜的红枣山药糕、碧玉般的翡翠虾饺。 还有一碟色泽金黄的酥炸鹅油卷,配着熬得浓稠喷香的小米金瓜粥。 沈知念并未立刻动筷,而是端起手边那盏雨过天青的薄胎瓷杯,杯中是刚沏好的蒙顶甘露。 沈南乔在芙蕖的引领下落座,姿态依旧带着刻意的恭敬。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早膳,最后落在沈知念脸上,却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围场寒气重,姐姐多用些暖身的。” 沈知念放下茶盏,语气温和,看向沈南乔时,带着一种仿佛卸下心防后的随意。 “这蟹黄汤包是御厨最拿手的,馅料用的正是昨日捞的湖蟹,还算新鲜。” “芙蕖,给姐姐布一个。” “是,娘娘。” 芙蕖应声上前,用银筷夹起一个汤包,稳稳放入沈南乔面前的白玉小碟中。 汤包薄皮透亮,隐约可见内里饱满金黄的蟹黄馅料。 沈南乔心头一跳,面上立刻堆起感激的笑容:“谢娘娘恩典,如此惦记臣妇!” 她执起银箸,小心翼翼地夹起汤包,动作斯文地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瞬间溢出。 沈南乔连忙用帕子掩住口,赞道:“果然鲜美无比!娘娘这里的膳食,样样都是极好的。” “姐姐喜欢就好。” 沈知念浅浅一笑,夹起一个虾饺,姿态优雅地品尝着,仿佛只是寻常姐妹闲话家常:“这两日看姐姐只在帐中抄经静坐,倒是安分。” “这围场虽不比京中繁华,但山野风光也别有野趣。姐姐若闷了,不妨让绿萝陪着四下走走,总好过拘在帐子里。” 她语气自然,似乎只是随口关心。 沈南乔心中一凛,暗道沈知念果然派人盯着她,面上却更加温顺:“劳娘娘挂心了。” “臣妇只是觉得……从前在府中时,性子浮躁,做了许多不妥之事。如今在佛前抄经静思,心里反倒觉得安宁些。” 她垂下眼帘,声音放得低柔,带着一丝悔意:“能得娘娘不计前嫌,允臣妇随行侍奉,已是天大的恩典,臣妇不敢再妄生事端,只想……只想好好珍惜这份难得的姐妹情谊。” 最后几个字,沈南乔说得格外情真意切,仿佛肺腑之言。 沈知念静静听着,目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啜饮一口,才缓缓道:“姐姐能这般想,是好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也盼着与姐姐,能如幼时在府中那般,说说体己话。” 说到这里,沈知念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还记得那年春天在府中,姐姐和我一起放纸鸢……” 听沈知念提起此事,沈南乔不禁有些心虚。 儿时,她说是跟沈知念一起放纸鸢,实则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把对方当奴婢使。 沈知念这时提起这件事,是想报复她,还是想做什么? 沈南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惭愧:“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不懂事,让娘娘见笑了。” “怎会?” 沈知念笑了笑,可这笑容在沈南乔看来,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手足之情,总是珍贵的。” “本宫记得,姐姐似乎偏好甜糯之物?” 她的目光转向那碟红枣山药糕:“这糕点做得还算软糯,菡萏,给姐姐夹一块。” “是。” 菡萏依言照做。 “谢娘娘。” 沈南乔看着碟中那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心中念头飞转。 沈知念连她的这点小偏好都记得? 这究竟是在释放善意,还是……在试探她? 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她离目标更近了。 她必须抓住沈知念这份难得的亲近! 沈南乔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小块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娘娘这里的点心,连甜度都拿捏得这般好。” 一顿早膳,就在这种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着。 沈知念偶尔询问几句无关痛痒的日常,沈南乔则小心翼翼地应答,始终扮演着一个洗心革面,感念恩德的姐姐。 第1141章 明天就是沈知念的死期 绿萝全程低着头,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觉得每分每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沈知念搁下了银箸,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 沈南乔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站起身恭敬地福身:“今日扰了娘娘许久,臣妇就先告退了,娘娘好生歇息。” 沈知念并未挽留,只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也好。” “姐姐若无事,随时可过来坐坐。” 沈南乔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谢娘娘恩典!” 她再次深深一福,带着绿萝退出了这温暖馨香的华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里面的目光。 沈南乔挺直的脊背瞬间松弛下来,眼底是被强行压制的疯狂和亢奋! 绿萝看着她脸上令人心悸的笑容,捧着食盒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夫人……” 刚回到沈南乔的营帐,绿萝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夫人,收手吧!” “奴婢求您了!趁现在……趁现在还没铸成大错,还有回头的余地啊!” “您去求求贵妃娘娘,或者……或者告诉陛下,说您是被人胁迫……” 沈南乔猛地转身,脸上那副温顺的面具彻底消失,只剩下狰狞的怨毒,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绿萝身上:“闭嘴!” “回头?我凭什么回头!是她沈知念欠我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忍辱负重,装模作样,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机会就在眼前,你竟敢叫我放弃?” 绿萝被沈南乔的眼神吓得浑身瘫软,却仍在哀求:“可是夫人……那是谋害贵妃之罪啊!一旦败露,我们……” “不可能败露!” 沈南乔厉声打断,声音激动:“只要做得干净,谁会知道?” “修郎说了,那毒药无色无味,银针都验不出。” “等沈知念贱人肠穿肚烂,谁会怀疑到我这个安分守己的姐姐头上?” 她喘着粗气,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滚出去!” “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先拔了你的舌头!” 绿萝看着沈南乔彻底扭曲的面容,知道再劝无用,巨大的恐惧让她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 翟鸟祥云帐内,暖香依旧。 菡萏麻利地收拾着膳桌,芙蕖则捧了热茶奉到沈知念手边。 帐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瓷器轻微的碰撞声。 “娘娘。” 芙蕖看着沈知念平静无波的侧脸,低声问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沈知念接过茶盏,指腹感受着温热的瓷壁,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寒意。 “接下来?” 她轻轻啜了一口清茶,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如同在谈论一件有趣的消遣:“自然是给本宫那个‘好’姐姐机会。” “让她以为……她的计划,成了!” …… 木兰围场的日子,在号角与马蹄声中流逝。 枯草凝霜,猎猎旌旗下。南宫玄羽偶尔也有打猎的兴致,玄甲禁卫拱卫着帝王策马入林,卷起漫天烟尘。 而营地深处,那顶翟鸟祥云的华帐,却成了另一处无声的围猎场。 接连几日,沈南乔的身影,总在晨光熹微时,准时出现在沈知念的营帐外。 芙蕖掀帘迎她进去,精致的早膳已布好。 沈南乔姿态恭谨,言辞温顺。 沈知念待她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温和起来,不再是最初的疏离审视,倒真有几分姐妹闲话家常的意味。 在外人看来,她们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沈南乔如今跟宸贵妃关系好,不少人都想巴结。 一时间,沈南乔在围场里的地位高涨了不少 “陆夫人今日气色瞧着更好了。” 一位眼尖的伯爵夫人,在营地小道上“偶遇”沈南乔时,笑容堆得无比热络:“到底是宸贵妃娘娘的亲姐姐,如今娘娘这般顾念您,真是姐妹情深,羡煞旁人!” “是啊,是啊。” 旁边一位侯府少夫人立刻接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陆夫人若得空,不如去我帐中坐坐?我新得了些江南的雨前龙井,正好请夫人品鉴。” 沈南乔端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微微颔首应酬着,享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带着敬畏和巴结的目光。 这份骤然拔高的地位,如同暖流淌过她的心田,带来一阵令人晕眩的舒适。 可想到这一切……都是沈知念施舍的! 是她的仇人,从手指缝里漏下的残渣…… 沈南乔越是被人簇拥、恭维,心头对沈知念的恨意,就越是烧得炽烈! 这虚假的荣光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每一分甜腻都让她想呕! 终于,时机到了—— 这天早上,芙蕖捧着一杯刚沏好的蒙顶甘露进来,沈知念的目光却落在了沈南乔身上,带着一丝随意的亲昵。 “姐姐,你手稳,替本宫斟一盏吧。” “芙蕖这丫头毛手毛脚的,总嫌烫。” 这一刻,沈南乔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刚开始,沈知念根本不信任她,凡是入口的东西,从不给她沾手的机会。 如今却…… 沈南乔强压着指尖的颤抖,面上依旧是温顺的浅笑,稳稳接过那柄温润的甜白釉执壶。 然后将琥珀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沈知念面前,那只雨过天青的薄胎茶盏中。 水声淙淙,如同她心底疯狂擂动的战鼓。 机会近在咫尺! 只要她簪尾的珍珠轻轻一旋,倒出里面的毒药…… 但沈南乔忍住了。 她需要更稳妥的时机。 一个万无一失,能让她全身而退的时机。 明天! 就是明天早膳! 她已观察多日,沈知念晨起,习惯先用一盏清茶润喉。那时帐内人最少,也最松懈。 沈南乔依旧像往常一样,陪沈知念用完早膳,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退。 回去后,沈南乔手握玉簪,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伏低做小了这么久,终于要胜利了!” “明天,就是沈知念的死期!” 第1142章 帝王准备动手(178万票加更) 绿萝吓得魂飞魄散,最后一次劝道:“夫人,奴婢求求您,不要啊……” 沈南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尖利刺耳:“贱婢!你再敢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我的孩子在天上看着,这仇我一定要报,谁也拦不住!” 看着沈南乔眼中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绿萝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 她瘫软在地,泪水无声地淌下,终于彻底死心。 找到机会,绿萝悄悄离开营帐,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她小心避开巡夜的守卫,如同惊惶的老鼠,窜到营地东侧,堆放备用箭矢的木箱后。 绿萝手指哆嗦着,将攥得汗湿的一小卷粗糙草纸,塞进了第三堆木箱的缝隙深处,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不过半个时辰,这张草纸便经由云桃的手,递到了林菀面前。 昏暗的牛油灯下,林菀展开那潦草却惊心动魄的几行字,眼神瞬间变得像刀锋! 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用炭笔匆匆写下几字,交给云桃,声音冷冽如冰:“立刻送到老地方。” “告诉接应的人,事急!” 云桃恭敬道:“奴婢明白!” 最终,消息在夜色彻底笼罩围场前,递进了那顶华贵的翟鸟祥云帐。 芙蕖将那张小小的纸张呈到沈知念面前。 烛光下,沈知念正斜倚在铺得厚厚的软榻上,享受这难得的清净时光。 她目光扫过纸上的“明日早膳,毒簪”六个字,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洞悉猎物行踪的了然。 沈知念随后将纸张丢进身旁烧得正旺的炭盆里,橘红的火舌瞬间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 “好戏要开场了。” 沈知念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仿佛知道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后,她吩咐道:“芙蕖,让御厨备一碗冰糖炖血燕,本宫要亲自给陛下送去。”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躬身:“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她转身退下,步履无声。 不多时,芙蕖便提着一个紫檀木嵌螺钿的食盒回来,盒盖缝隙间逸出清甜的香气。 沈知念起身,由菡萏替她披上一件厚实的银狐毛滚边斗篷,掩住了宫装的华彩,只露出一张清艳绝伦的脸。 她接过食盒,指尖感受着食盒温热的底部。 “你们不必跟着了。” 沈知念淡淡道,语气随意得像只是去散个步。 “是。” 夜色已深,围场寒气更重。 枯草上凝着白霜,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巡夜的火把在远处明明灭灭,甲胄偶尔碰撞的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沈知念提着食盒,走向营地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区域。 她身影从容,仿佛只是这深秋寒夜里,一道寻常的风景。 值夜的禁军看到沈知念,远远便躬身行礼。 无人阻拦,也无人盘问。 因为宸贵妃娘娘给陛下送宵夜,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奴才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厚重的明黄锦帘,被守在御帐外的李常德无声掀起。 帐内暖意扑面,巨大的牛油烛,将盘龙金壁映照得熠熠生辉。 南宫玄羽并未就寝,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披散,正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中随意翻着一卷书册,姿态闲适。 沈知念盈盈下拜,声音在暖融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温软:“臣妾参见陛下!” “念念?” 南宫玄羽抬眸,眼中掠过一丝愉悦,放下书卷温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外面寒气重。” 随即,他目光落在她手中提着的食盒上。 “臣妾想着陛下批阅奏章辛苦,便让小厨房炖了点血燕,给陛下润润。” 沈知念走上前,将食盒放在榻边的紫檀小几上,动作自然。 她打开盒盖,小心地端出那盅温热的冰糖血燕,甜香顿时弥漫开来。 南宫玄羽坐起身,接过沈知念递来的玉匙,却并未立刻品尝。 他看着她在烛光下愈发柔和的眉眼,唇边带着笑意,享受着这份关怀。 沈知念拿起食盒的盖子,似乎要放回食盒底部。借着这个动作微微倾身,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陛下,网动了。” “沈南乔准备在明日早膳,对臣妾出手。” 南宫玄羽执匙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眸深处闲适的笑意骤然凝结,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他脸上并无惊怒,因为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帝王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血燕送入口中,慢慢品尝着,喉结微动。 咽下后,他才抬眼看着沈知念,声音带着惯常的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味道清甜,火候正好。” “念念有心了。” 沈知念微微一笑,接过南宫玄羽递回的空盏,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了一碗宵夜。 她将杯盏放回食盒,盖上盖子,动作行云流水。 “陛下喜欢就好。” 沈知念福了福身,两人的眼神交汇间,默契尽在不言中:“夜深了,臣妾便不扰陛下歇息,先行告退了。” “嗯。” 南宫玄羽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深意:“去吧,路上当心寒气。” 沈知念提起食盒转身,步履依旧从容。 厚重的锦帘在她身后落下,隔绝了帐内温暖的光线,和帝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帐内恢复了寂静。 南宫玄羽缓缓靠回软榻,方才品燕窝时的温和闲适荡然无存。 他屈起指节,在铺着虎皮的榻沿上,极轻、极有规律地叩击了三下。 声音刚落,御帐角落一道不起眼的暗影里,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出。 他脸上覆着半张闪着寒光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如霜的眼睛。单膝跪地,无声无息,如同融入地面的影子。 南宫玄羽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声音低沉平稳,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传令龙甲卫,按甲字三号预案。” “朕要……万无一失!” 黑影的声音干涩冰冷,毫无起伏:“是!” 第1143章 太后娘娘在宫中尚不知情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烟雾般,融入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南宫玄羽重新拿起榻上的书卷,指尖拂过冰冷的书页,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沉寂。 …… 营地另一端,定国公那顶规制宏大,却透着沉沉暮气的营帐内。 帐帘低垂,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牛油灯,光线勉强照亮中央铺着巨大虎皮的交椅。 定国公端坐在上面,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如铁塔,沟壑纵横的脸上,每一道纹路都刻着久经沙场的冷酷。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正缓缓擦拭着一柄乌沉沉的猎刀,刀锋在昏暗中,偶尔闪过一线幽冷的寒芒。 刀面映出定国公浑浊的眼睛,里面是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兴奋,以及对权柄巅峰的贪婪。 炉火在他脚边明灭不定,灰烬无声堆积。 最后,定国公的目光,落在单膝跪地的精悍心腹身上。 “国公爷。” 心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陆沈氏日日晨昏定省般,去宸贵妃帐中用膳,姿态恭顺得挑不出错。” “想必等找到了时机,她就要动手了!” “好!好!好!” 定国公布满老茧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铺着虎皮的扶手,连道三声好,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狠戾。 “那狐媚子一死,陛下心神俱裂,营中定然大乱!”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仿佛已看到那混乱血腥的场景:“这便是我们苦候多时的良机!” “只待宸贵妃断气的消息传开,老夫便要这木兰围场,变成陛下的葬身之地!” 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角落里,另一名身着不起眼灰鼠皮袄,面容清癯的老者却皱紧了眉头。 他是跟随定国公多年的老幕僚,此刻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忧虑:“国公爷,此事……是否太过仓促?” “陆沈氏行事,究竟有几分把握,尚未可知。” “且如此大事,太后娘娘在宫中尚不知情,是否……应先请示慈宁宫?” 定国公猛地扭头,昏黄灯光下,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神陡然变得极其阴鸷:“请示什么?!” “柳家这些年,听太后娘娘的一直蛰伏、隐忍,忍得还不够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不甘:“老夫的嫡女,在宫里不明不白地被赐死!” “老夫的嫡子,被陛下的一道圣旨明升暗贬,‘发配’去了苦寒边陲!” “再忍下去,定国公府还有活路?只怕骨头都要被人拆干净熬汤了!” 定国公忍不住,“砰”地一声,一拳砸在身旁小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的眼神如淬毒的刀子,剜向那老幕僚:“太后如今瘫在慈宁宫里,耳目未闭已是万幸。这等紧要关头,再去惊扰她作甚?让她拖着病体,再写一封规劝隐忍的手谕来吗?” 定国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十分决绝:“一切按原定计策行事!” “只要宸贵妃一死,便是我们动手之时。告诉各处,给老夫盯紧了!” 见定国公的态度如此坚定,心腹只能道:“是……” …… 晨光熹微,驱散木兰围场上空,最后一丝稀薄的灰白雾气,将枯黄草叶上的寒霜映得晶莹。 凛冽的空气中,战马喷吐着浓重的白气。 玄甲鲜明的禁军护卫着帝王,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卷起肃杀之气。 沈知念昨晚已经告诉帝王,沈南乔准备今天动手。 那么,定国公肯定会有所动作。 南宫玄羽知道,定国公的目标是他。他不在,营地就安全很多。 更重要的是,把定国公的人引到别的地方,他早已设好了埋伏。 此刻,南宫玄羽一身玄黑盘龙骑装,端坐于高大的墨玉麒麟马上,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下线条冷硬,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威仪。 他目光如电,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最后掠过营地深处,那顶华贵的翟鸟祥云帐,眼底深处有暖色一闪而逝。 “出发!” 帝王低沉的声音穿透清晨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号令。 “是!” 马蹄声轰然踏响,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在冻硬的土地上,卷起漫天枯草碎叶与尘土。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一条玄黑的巨龙,蜿蜒着离开营区,奔向围场深处更广阔的猎场。 声势浩大,引得留守营地的妃嫔、命妇们纷纷驻足眺望,议论纷纷。 帝王离营,那象征无上权柄的明黄旌旗随之远去,整个营地的气氛似乎都为之一松,又隐隐透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寂静。 暗处,几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无声地交换着信息。 沈南乔裹着一件披风,脚步有些虚浮地穿过营地。 她远远望着帝王队伍扬起的烟尘,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绷紧的心弦才略略松弛。 头上那支羊脂白玉簪,冰凉的簪体插在她的发间,簪尾那颗浑圆的珍珠,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 沈南乔深吸一口带着霜草气息的寒气,定了定神,朝着那顶在晨光下,依旧华贵得刺眼的翟鸟祥云帐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陆夫人。” 帐帘被守在门口的菡萏掀起,带进一股寒气。 沈知念清越的声音响起:“长姐来了?” 她正坐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矮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气袅袅的清茶。 沈知念今日只挽了个简单的堕马髻,簪着一支碧玉簪,身上是浅蓝色的常服,外罩一件月白素绒斗篷。 未施脂粉的面容,在晨光下清艳绝伦,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沈南乔垂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臣妇给宸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长姐不必多礼,坐吧。” 沈知念抬了抬手,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关切:“昨夜风大,长姐睡得可好?瞧你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第1144章 沈南乔下毒 沈南乔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进袖中。 她强装着镇定,在沈知念对面的绣墩上坐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劳娘娘挂心,臣妇无碍。” 芙蕖无声地奉上一盏热茶,放在沈南乔面前的小几上。 白瓷茶盏里,浅碧的茶汤氤氲着热气,清香扑鼻。 沈南乔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茶盏,又迅速垂下。 她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下,指尖微微颤抖着。 一只小巧精致的红泥炭炉搁在角落,炉膛里银丝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炉上架着一柄素面银壶,壶嘴正氤氲出缕缕白汽。 沈南乔的目光落在上面,含笑道:“臣妇为娘娘煮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知念脸上笑意渐深:“那就有劳长姐了。” “娘娘客气。” 沈南乔坐在炉边一张矮凳上,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属于官家夫人的端方仪态。 她面前的矮几上,整齐摆放着青瓷茶罐、白瓷茶盏、茶则、茶匙等。 沈知念则斜倚在对面的软榻上,裹着素绒斗篷,膝上搭着雪白的狐裘。 她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半阖着,目光看似慵懒,实则落在沈南乔那双略显僵硬的手上。 沈南乔专注地将茶则中嫩绿的雨前龙井,拨入温过的白瓷壶中。动作流畅,带着几分刻意的风雅,仿佛真是一位精通茶道的娴静夫人。 银壶中的水沸声由“松涛”转至“涌泉”,正是最适宜冲泡龙井的时机。 沈南乔执起滚烫的银壶,水流拉出一道细长平稳的弧线,注入白瓷壶中。 霎时间,嫩芽舒展,清香四溢,盈满了温暖的营帐。 沈南乔温声道:“娘娘请稍待,这头道茶性烈,稍润片刻才好。” 说着,她将茶壶的盖子虚虚掩上。 芙蕖和菡萏侍立在沈知念身侧,目光看似平静,实则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帐内一时只闻炭火的轻响,和壶中茶叶舒展的细微声音。 沈南乔的发髻间,那支羊脂白玉簪,在帐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簪尾那颗莲子大小,浑圆饱满的珍珠,格外醒目。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沈南乔发间温润的珠光上,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长姐煮茶的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 沈南乔强自镇定地垂下眼帘,避开沈知念的视线,专注于手中的茶事:“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些粗浅功夫。” 声音温婉,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 随即,她执起温润的白瓷茶壶。澄澈碧绿的茶汤,被缓缓注入两只莹润如玉的茶盏中。 水汽袅袅,茶香四溢。 沈南乔的目光,掠过专为沈知念准备的那只茶盏,碧绿的汤色映在她眼底,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就是此刻! 她放下茶壶,仿佛不经意地抬手,指尖抚向发髻。动作自然流畅,带着女子整理仪容的娴雅。 指尖却在发间那支温润的白玉簪上轻轻一按,极其迅速、隐蔽地拨动了簪尾一个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机括。 宽大的素锦袖袍,随着沈南乔抬手的动作自然滑落,巧妙地遮掩了这一瞬的异动。 一点细微到极致,近乎透明的粉末,如同最细的尘埃,无声无息地从珍珠内滑落。 然后被沈南乔精准地投入沈知念面前,那盏刚刚注满,热气袅袅的碧绿茶汤之中。 果然遇水即溶! 粉末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茶汤依旧清澈见底,碧绿莹润,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唯有沈南乔自己知道,这看似无害的茶汤之下,潜伏着何等致命的毒药! 沈南乔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整条手臂,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强压着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姿态依旧温婉,双手恭敬地将那盏盛着无形杀机的茶,捧至沈知念面前:“娘娘请用茶。” 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 沈知念的目光,在这盏茶上停留了一瞬,清澈的眼底仿佛有微澜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长姐好手艺。” “这茶香清冽,还未入口,便已觉齿颊生津。”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宽大的云袖再次自然垂落,巧妙地遮掩了接下来的动作。 她端起茶盏,凑近唇边。然后借着衣袖的遮掩,将茶倒了上去。 轻微的啜饮声,在寂静的帐内响起。对沈南乔来说,却如同惊雷炸在耳边! 成了!!!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毁灭性的快感,在沈南乔心头荡漾! 她看着沈知念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发出极轻的一声脆响。 看着沈知念用素白的绢帕,优雅地拭了拭唇角,动作行云流水。 如果这个贱人刚喝下她煮的茶,就毒发身亡了,那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她做的。 所以修郎说过,这毒入腹后不会立刻发作,需得一两个时辰,沈知念才会肠穿肚烂。 她仿佛已经看到,这个贱人这张娇媚的脸因剧痛而扭曲,在满地翻滚中痛苦哀嚎,七窍流血,最终化作一滩污秽的烂肉! 沈南乔强压着激动问道:“娘娘,如何?” 沈知念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甚至带着一丝满足:“嗯,果然清冽回甘。” 沈南乔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一种扭曲的兴奋,让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要咧开嘴角。 她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恶毒光芒和狂喜,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快:“娘娘喜欢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沈南乔端起自己面前那盏没下毒的茶,却根本无心去饮。 “长姐似乎心情不错?”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清澈的目光落在沈南乔脸上,仿佛要看穿她那掩饰不住的亢奋。 沈南乔悚然一惊,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恶毒光芒,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揉搓着膝上的绢帕:“没……没有。” 第1145章 娘娘中毒了(122万打赏值加更) “臣妇只是看娘娘气色甚好,心中……欢喜。”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兴奋的余韵。 “是吗?” 沈知念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余一片深潭般的平静:“本宫也觉着今日精神尚可。” 帐内一时静默,只有炭盆里的银丝炭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沈南乔如坐针毡,巨大的期待和隐秘的狂喜,在她胸腔里翻滚,让她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只想立刻离开,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等待那美妙时刻的降临! 沈南乔终于忍不住,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娘娘若无其它吩咐,臣妇……便先告退了。” 沈知念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带着一丝了然,又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她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好。” “长姐且去歇着吧,围场风寒,仔细身子。” “谢娘娘体恤!” 沈南乔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便走。脚步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仓促,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她快步穿过营地,对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视若无睹,只觉得阳光如此令人期待! 翟鸟祥云帐内,随着沈南乔的离去,最后一丝虚假的温情,也荡然无存。 沈知念脸上慵懒的浅笑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她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盏只浅啜了一口的清茶,茶汤依旧碧绿澄澈。 芙蕖快步上前,谨慎地端起沈知念面前的茶盏,连同沈南乔用过的那只白瓷杯,一起收入了一个不起眼的食盒底层。 菡萏则取来一个全新的,一模一样的小茶壶,重新为沈知念斟满一盏热茶。 “娘娘……” 菡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后怕的紧张。 沈知念端起新换的茶盏,目光仿佛穿透厚重的帐幕,投向营地深处某个方向,声音冷冽如冰:“饵已下,网已张。” “只等收网了!” …… 定国公那顶规制宏大的营帐,帘幕低垂。 一名穿着灰鼠皮袄的老者,如同鬼魅般闪入帐内,对着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定国公低声道:“国公爷,陆沈氏已从宸贵妃帐中出来,瞧她那神色……像是成了!” 定国公布满皱纹的眼皮缓缓抬起,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嘴角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弧度。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冰冷的紫檀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很好。” “传令下去,各处人手,静待信号。待宸贵妃一死,营地大乱,即刻动手!” “是!” 老者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帐内重新陷入昏暗。 定国公缓缓阖上眼,仿佛在闭目养神。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嘴角残忍而快意的笑容,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滔天杀意。 猎物已入彀中。 这盘棋,该结束了。 …… 与此同时。 帝王围猎的队伍,在深入围场的一片茂密针叶林边缘。 枯枝败叶铺满地面,寒雾在林间缓缓流淌。 詹巍然一身玄色轻甲,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无声地伏在一棵巨大的云杉之后。 他锐利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雾,死死锁定着前方一处地势险要的山坳入口。 那里,本该是帝王今日围猎猛兽的预设围场之一。 然而此刻,两侧山坡的密林深处,却隐隐透出不同寻常的死寂。 没有鸟鸣,也没有走兽的踪迹,连风都似乎在那里凝滞了。 只偶尔能看到枯枝,极其轻微地晃动一下。 或是枯叶下,闪过一抹金属的反光。 那是甲胄或兵刃,在幽暗光线下的微芒。 詹巍然身后的密林中,数百名最精锐的禁军,如同蛰伏的猛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屏息凝神,只待猎物踏入陷阱的信号。 詹巍然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高度集中。 他抬头透过林间稀疏的枝叶缝隙,望了望天色。 时间在寒雾弥漫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 清晨的寒意尚未散去,翟鸟祥云帐内却暖香浮动。 沈知念身着浅蓝色宫装,端起雨过天青的薄胎茶盏,指尖莹白如玉。 她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姿态娴雅沉静。 突然—— “噗!!!” 沈知念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大口猩红刺目的鲜血,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 温热的血点如同红梅,瞬间溅染了素雅的宫装前襟,在蓝色的底料上,晕开大朵惊心动魄的暗红。 她手中的茶盏脱力坠地,发出“啪嚓”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琥珀色的茶汤,混着血色在地上蜿蜒流淌。 “娘娘?!” 菡萏错愕的声音,划破了帐内的平静,带着撕心裂肺的惊恐。 她整个人扑了过去,死死扶住沈知念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知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那双妩媚含情的狐狸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翟鸟祥云纹样。 她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随即头一歪,整个人软倒在菡萏怀里,生死不知…… “娘娘!!!” “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 菡萏抱着沈知念毫无反应的身体,哭喊得声嘶力竭,眼泪汹涌而出,脸上是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芙蕖的脸色惨白如雪,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最后一丝镇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冲着帐外嘶喊:“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传唐太医!!!快——!!!” 小周子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瞬间响彻营区:“禁军!快叫禁军!!封锁营地,娘娘中毒了!” 华贵的营帐里,瞬间陷入一片巨大的恐慌,变得十分混乱。 脚步声、哭喊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油锅……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席卷了整个木兰围场。 宫人们像没头的苍蝇般乱撞,有飞奔去寻太医的,有跌跌撞撞跑去禀告各处主子的。 第1146章 宸贵妃沈知念,薨了 更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得呆立原地,满脸惊惶。 “让开!!!都让开!!!” 禁军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铁血煞气。 一队全副武装的玄甲禁军,如同黑色的洪流般,迅速涌向沈知念的营帐。 沉重的甲胄撞击声铿锵作响,瞬间将混乱的人群隔开,把这片区域严密封锁起来。 气氛陡然变得肃杀! 唐洛川几乎是被两个禁军架着,快速冲进营帐的。 他素来一丝不苟的太医官服,此时有些凌乱,这张俊美却总带着几分阴郁的脸上,此刻更是毫无人色。 “唐太医,快!!!” 禁军松开唐洛川后,他跌跌撞撞扑到榻前,无视地上刺目的血迹和狼藉,颤抖着伸出手指,搭上沈知念的手腕。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落在唐洛川身上。 菡萏的哭声,压抑成了破碎的呜咽。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无比煎熬…… 唐洛川的手指,在沈知念冰冷的腕间停留了许久。 久到让人绝望……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被旁边的侍卫扶住,才勉强站稳。 菡萏焦急地问道:“唐太医,娘娘究竟怎么了?!” 唐洛川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阴郁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痛……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半晌,唐洛川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对着帐内焦急等待的众人,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而绝望:“宸贵妃娘娘……中了极烈性的奇毒……药石无灵……” “已然、已然……薨了……” 唐洛川的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坐实了那个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噩耗—— 宸贵妃沈知念,薨了!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营地彻底炸开了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悲声! “娘娘——!!!” 芙蕖和菡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穿透云霄,瞬间引爆了营地里压抑的悲恸。 许多受过沈知念恩惠的宫女、太监,忍不住跟着啜泣起来。 消息瞬间传开了。 “宸贵妃娘娘……暴毙了?!” “听说是中毒!吐了好多血!” “天啊!就在刚刚,她莫名死在了自己的营帐里!” “御前的人说,太医赶到时……人已经……” “……” 低语、惊呼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在每一个角落响起。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这惊天噩耗,在寒风中回荡。 王嫔在自己的帐中,猛地攥紧了沈知念那日送来“赔罪”的赤金点翠红宝步摇。 尖利的宝石边缘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阵锐痛,她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狂喜冲上王嫔心头,让她激动得脸颊通红,身体都兴奋地颤抖起来。 死了?! 那个挡在她前面,夺走陛下所有目光的贱人,真的死了?! 外面都在传,唐太医说宸贵妃中的毒,会让她肠穿肚烂,最终连全尸都留不下…… 王嫔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嘴角不受控制,向上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陛下得知这个消息后,该是何等痛彻心扉?正是需要抚慰的时候…… 王嫔用力撕扯着手中的丝帕,仿佛那是仇人的血肉。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强压下几乎要溢出的笑意,脸上飞快地换上一副惊愕、悲伤的表情。 只是眼底深处兴奋的光芒,泄露了王嫔的情绪。 庄妃的营帐里。 她正捻着佛珠,闭目默诵经文,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婉沉静。 大公主坐在小杌子上,由若即伺候着梳小辫子。 她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脚,还在为没能帮母妃请到父皇一起用膳,而闷闷不乐。 菡萏那声悲痛的哭声传来,惊得大公主猛地一颤,梳子差点划到头皮。 她茫然地抬头,小脸上带着惊疑:“怎么了?谁在哭?” 若即的脸色也白了,侧耳细听。 外面隐隐传来的混乱哭喊声,让她心头一紧,连忙安抚道:“大公主别怕,许是哪个奴才不当心……” 这时,若离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娘娘!宸贵妃娘娘……宸贵妃娘娘的营帐那边……说……说她暴毙了!” “芙蕖和菡萏哭得撕心裂肺的……” 说这话的时候,若离眼底闪过了一丝窃喜。 庄妃那双仿佛看透世事悲悯的眼眸,倏然睁开,里面是极致的震惊:“你说什么?!” 她迅速站起身,动作甚至带倒了一旁小几上的茶盏,茶水洇湿了毡毯也浑然不觉。 若离的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大公主的心上! 宸娘娘…… 那个总是很漂亮,父皇很喜欢的宸娘娘。 那个抢走了父皇很多时间,让她和母妃见不到父皇的宸娘娘。 死……死了?! 大公主猛地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全是难以置信。 她小小的身体僵住了,像是被巨大的冲击撞懵了…… 她已经不喜欢宸娘娘了,因为宸娘娘霸占了父皇。 她刚才还想着,要是宸娘娘能把父皇的时间,分一点点给母妃就好了…… 可她从没想过让宸娘娘死啊! 一瞬间,沈知念那张娇艳妩媚的脸庞,在大公主的脑海中闪过。 有时是高高在上,让她不敢直视的威严。 有时是让她微微撅嘴的讨厌。 但更多的,是记忆中宸娘娘偶尔对她流露的,如同春日暖阳般温和的笑容。 还有那日御帐用早膳时,她安静坐在父皇身边的样子。 她不喜欢宸娘娘独占父皇,让她和母妃见不到父皇。为此她甚至委屈地跑去求父皇,还偷偷在心里埋怨过。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宸娘娘有一天会死…… “哇——!!!” 巨大的悲伤让大公主再也忍不住,小嘴一瘪,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起来。 第1147章 死得如此潦草 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瞬间打湿了衣襟。 大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宸娘娘……呜呜呜……宸娘娘……” “韫儿没有……韫儿没有想要宸娘娘……死……” “韫儿只是……只是希望她把父皇……分一点点……一点点给母妃……呜呜呜……” 大公主惊天动地的哭声,不是撒娇,不是委屈。而是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属于孩子本能的恐惧和伤心。 “宸娘娘……宸娘娘……哇啊啊啊……我不要宸娘娘死……呜呜呜……” 庄妃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公主,立刻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脸上是浓浓的悲悯和震惊:“韫儿乖,不哭,不哭……母妃在呢。” 她一边安抚着大公主,一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住了,喃喃道:“阿弥陀佛……” “怎么会……宸贵妃娘娘她怎么会……” 大公主把头深深埋进庄妃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母妃……宸娘娘……宸娘娘死了……呜呜呜……” “乖,韫儿乖……不哭,不哭……” 庄妃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轻拍着大公主的背,手指却在微微颤抖:“随本宫过去……送送宸贵妃娘娘。” 她的眼神沉痛而肃穆,仿佛真的在为一位骤然逝去的姐妹哀悼。 庄妃低头看着怀中哭泣不止的大公主,轻声道:“韫儿别怕,母妃带你去。我们一起为宸娘娘……念几句佛号,送她往生极乐。” “生死有命,皆是因果……阿弥陀佛!” 话音落下,她抱着大公主快步走出营帐。 阳光照在庄妃温婉悲悯的脸上,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是无人能窥见的深渊。 康嫔的营帐里。 自从从前小产后,她就变得体弱畏寒了,深秋的围场对她而言更是煎熬。 康嫔身上裹着厚厚的银鼠斗篷,正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小口啜饮。 她脸色苍白依旧,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愁绪和病弱。 营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她惯用的熏香气息。 外面骤然爆发的混乱和哭喊,让康嫔十分惊惶:“彩菊,外面出什么事了?” 帐帘被彩菊猛地掀开,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娘!出……出大事了!” 康嫔蹙眉,放下药碗:“何事如此惊慌?” “宸……宸贵妃娘娘她……” 彩菊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几个字:“说是中了剧毒……就在刚刚……薨了!” “哐啷!” 康嫔手中的药碗脱手砸落在地,深褐色的药汁瞬间泼洒在厚厚的毡毯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连呼吸都停滞了。 宸贵妃娘娘……薨了?! 那张年轻得过分,娇艳得如同春日海棠的脸庞,在康嫔眼前闪过。 十八岁……宸贵妃娘娘才十八岁啊! 比自己当年入王府时还要小几个月。 她那么鲜活,那么明媚,拥有着帝王独一无二的宠爱,和令人艳羡的一切。 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 一股寒意从康嫔心中冒出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彩菊慌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娘娘……” 康嫔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还有些复杂…… 她失神地望着地上那片污渍,眼神空洞而茫然。 “……宸贵妃娘娘才十八岁……” 康嫔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带着浓重的鼻音。 深宫是看似金碧辉煌的牢笼,吞噬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这围场……到底藏着怎样的凶险?! 下一个……又会是谁? “彩菊……” 康嫔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物伤其类的巨大恐惧。 “走……快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她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由彩菊搀扶着,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营帐,朝着那混乱的中心奔去。 康嫔赶到时,看到庄妃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公主,站在离那顶华贵营帐不远的地方。 庄妃面容沉痛肃穆,口中低低地念诵着经文,仿佛在为亡魂超度。 大公主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抽噎着。 康嫔看着这一幕,又看看那帐帘紧闭,透出绝望气息的营帐,只觉得一股寒气冻结了四肢百骸。 她面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宸贵妃娘娘……真的没了?! 这围场的天,要变了…… 庄妃原以为,宸贵妃将会是她登上后位,最强劲的敌手! 她做梦都想不到,宸贵妃会死得如此潦草,如此突然…… 庄妃感受到大公主在她怀里哭得浑身发颤,这份纯粹的不舍和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随即被悲悯掩盖。 庄妃轻轻拍着大公主的背,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却也染上了一丝为众生悲苦的沉痛:“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宸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奈何……” “唉……韫儿,莫要太过悲伤,惊扰了宸贵妃娘娘的英灵。”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捻紧了腕上的佛珠,语气更加肃穆:“来,随母妃一起,为宸贵妃娘娘念诵几句佛号吧。” “愿佛光接引,早登极乐,离苦得乐,南无阿弥陀佛!” 庄妃的声音低沉而虔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她抱着依旧抽噎不止的大公主,缓缓闭上眼,口中清晰地念诵起佛号。 大公主被庄妃的情绪感染,虽然还在抽泣,却也努力地跟着庄妃,断断续续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林菀站在自己的营帐门口,远远望着那片被重兵封锁的区域,听着随风传来的隐约悲声,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成了! 宸贵妃娘娘果然“死”了! 她心头一块巨石落地,却又被更紧张的情绪笼罩。 第1148章 顾锦潇失态了(123万打赏值加更) 风暴……要来了! 林菀立刻转身回帐,低声急促地对云桃吩咐着什么。 沈南乔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当混乱的哭喊,和“宸贵妃薨了”的宣告传入耳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怕被人发现异样,沈南乔迅速回到自己的营帐里,猛地关上帐帘,背靠着冰冷的帐幕滑坐在地,身体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剧烈颤抖。 她紧紧捂住嘴,才没让那疯狂的笑声冲口而出,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是喜悦和解脱! 更是大仇得报的淋漓畅快! “沈知念!我的‘好’妹妹……” 沈南乔低语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发间那支冰冷的羊脂白玉簪,簪尾的珍珠光滑圆润。 “肠穿肚烂……死无全尸……呵呵呵……这就是你的报应!是你欠我孩子的!” “孩儿,你看到了吗?娘给你报仇了!” 她眼中闪烁着病态而扭曲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沈知念在剧毒折磨下,痛苦翻滚的惨状,心底涌起一股残忍的快意。 璇嫔的营帐里。 当珠儿带着哭腔将消息禀告时,正在调试琵琶的璇嫔,整个人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手中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哐当”一声,重重砸落在地,精致的螺钿碎片飞溅! 璇嫔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 那双总是盛着好奇和灵动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 “娘娘?!” 珠儿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搀扶。 “不……不可能……宸贵妃姐姐……” 璇嫔的嘴唇哆嗦着,眼前阵阵发黑。 那个对她毫无保留地信任,在她最绝望时给予庇护,甚至为她保住六皇子的宸贵妃姐姐……没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璇嫔吞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无法呼吸…… 璇嫔的身体晃了晃,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矮几角上,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鬓角,人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娘娘!!!娘娘!!!” 珠儿的哭喊声充满了绝望。 消息传到随驾官员聚集的营区时,顾锦潇正与同僚低声商议,回京后的礼制安排。 他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如同崖边孤松,永远带着克己复礼的疏离感。 听说这个噩耗,顾锦潇手中执着的朱笔,“啪”地一声从中折断! 半截笔杆掉落在地,溅起的墨汁,污了他一丝不苟的官袍下摆。 周围的议论声和惊呼声,仿佛被瞬间拉远,变得模糊。 顾锦潇整个人像被定住了,向来挺拔如松的背脊,有刹那的僵硬。 这张俊美而疏离冷漠,如同精雕玉像般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被投入大石头的古井,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震惊。 难以置信。 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深不见底的……痛楚…… 这丝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便被顾锦潇强大的自制力狠狠摁下,只余一片深沉的死寂。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保持着端方的仪态,只是那细微的僵硬,泄露了内心的震荡。 顾锦潇没有看被墨污的文书一眼,也没有理会掉落的笔:“宸贵妃娘娘……薨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然而那过于平稳的声线之下,却隐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紧绷…… “是……是的,顾大人。” 小吏被顾锦潇周身骤然散发的寒意慑住,声音更低了:“唐太医已经……已经确认了……” 顾锦潇没有再问,也没有低头看一眼袍角的墨渍。 他顾不上惊愕的同僚,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了反应,猛地转身,动作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也浑然不觉。 顾锦潇几乎是踉跄着,用一种近乎奔跑的姿态,朝着营地中心那片象征着无上荣宠,此刻却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营帐冲去。 步伐凌乱,完全失了往日的沉稳端方。 深秋凛冽的风,刮过顾锦潇苍白的脸。官袍的下摆被他仓促的脚步绊住,险些摔倒。他却只是用力扯开,继续向前疾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顾锦潇的脑海中疯狂叫嚣—— 不可能! 她那样的人……怎么会?! 所幸此刻的营地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顾锦潇罕见的失态。 当他终于冲过混乱的人群,来到那顶熟悉的翟鸟祥云帐外时,帐帘低垂,里面隐隐传出压抑不住的哭声。 两名禁军神色肃穆地守在门口,眼神锐利如刀。 顾锦潇的脚步在帐外猛地停住,胸口剧烈起伏,气息不稳。 他强迫自己站定,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几乎要冲破眼眶的酸涩。 顾锦潇极其艰难地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冰冷。 当他放下手时,脸上已强行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只是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以及微微泛红的眼角,泄露了方才那短暂而剧烈的情绪…… 顾锦潇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帐外,隔着厚重的锦帘,仿佛一尊被抽离了所有生气的玉雕。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低垂的帐门,似乎要穿透过去,确认里面的一切,都只是个荒谬的谎言。 顾锦潇看到了帐内人影晃动,看到了宫人捧出染血的布巾。 最后,他看到芙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亲手捧出一匹刺眼的白布,缓缓覆盖在…… 顾锦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深刻的月牙印痕。 他终究没有闯进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深秋的寒风,灌满他冰冷的官袍。将那一瞬间的失魂落魄,和刻骨的悲凉,无声地冻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第1149章 谁敢害朕的念念 深秋的围场深处,林木萧疏。 帝王策马立于一处高坡之上,玄黑的盘龙骑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刚刚亲手射杀了一头雄壮的麋鹿,箭矢精准地贯穿了猎物的脖颈,引来随行宗亲大臣们一片由衷的赞叹。 “陛下神射!” “陛下威武!” “此等箭术,当真冠绝天下!” “……” 帝王脸上带着狩猎后的畅快,眉宇间是纯粹的意气风发。 他随手将强弓抛给侍卫,目光扫过下方收获颇丰的猎物堆,正要开口论功行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林间的平静。 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上高坡。 马上的人脸上布满了尘土和惊惶,正是留守营地的一名禁军。 他几乎是滚落下马,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帝王马前,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狂奔,而嘶哑破碎:“陛……陛下!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宸贵妃娘娘……娘娘她……”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噎住。 这名禁军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竟一时无法成言。 高坡上瞬间死寂。 方才还洋溢着狩猎喜悦的空气,骤然冻结。 所有宗亲、大臣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惊疑不定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伏地颤抖报信的禁军。 南宫玄羽脸上的畅快笑意,如同被寒冰冻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什么?!” 帝王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受伤的猛兽发出的低吼,瞬间压过了林间的风声。 “给朕说清楚,宸贵妃怎么了?!” 那名禁军被帝王的威势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磕头,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娘娘……宸贵妃娘娘在营帐中……突中剧毒!” “唐……唐太医赶到时……宸贵妃娘娘,已然、已然薨逝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究竟有多宠爱宸贵妃娘娘! 这一刻,众人下意识看向了帝王。 南宫玄羽高大的身躯,在墨玉麒麟马上猛地一晃。 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骇人的惨白。 他深邃的眼眸中,方才狩猎时的锐利光芒彻底熄灭,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所取代! 帝王死死盯着地上报信的禁军,嘴唇微微哆嗦着,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宗亲、大臣们个个面无人色,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詹巍然脸色铁青,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一阵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噗——!!!” 帝王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沫溅落在玄黑的骑装前襟,和墨玉麒麟马的鬃毛上,触目惊心! 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竟直接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陛下——!!!” 詹巍然和离得最近的宗室子弟骇然惊呼,慌忙冲上前去搀扶。 南宫玄羽被詹巍然和两名宗室子弟勉强架住,才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嘴角犹带着刺目的血迹。 那双总是睥睨天下,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茫然,和一种被击垮的脆弱…… 南宫玄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连站立都显得摇摇欲坠。 “念……念念……” 帝王失神地喃喃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和难以置信:“不……不可能!” “朕早上离开时,她还好好的!” 话未说完,南宫玄羽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更多的血沫涌出,染红了他的唇角。 帝王高大的身躯,在詹巍然的臂膀支撑下,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秋风中的一片枯叶。 詹巍然看着帝王这副失魂落魄、方寸大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沉声下令:“取水来给陛下净面。” 立刻有侍卫飞奔取来水囊。 南宫玄羽却猛地挥手,将水囊打翻在地,清水泼洒在枯黄的草叶上。 他如同困兽般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赤红光芒,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暴怒和绝望,声音嘶哑地咆哮道:“回营!立刻给朕回营!” “朕要看看……谁敢……谁敢害朕的念念!!!”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玄羽一把推开搀扶他的詹巍然,踉跄着就要去抓旁边的马缰。 动作仓皇而混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沉稳威仪? 这样子,完全是就一个骤然痛失挚爱,理智尽失,只想立刻冲到爱人身边的男人。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宗亲、大臣们慌忙跪倒一片,七嘴八舌地劝阻,场面一片混乱。 混乱的人群边缘,几个看似寻常的侍卫,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中有惊惧,有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是狂喜! 其中一人悄无声息地隐入林间阴影,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 帝王痛彻心扉、方寸大乱的惨状,已然通过他们的眼睛,传递给了远方磨刀霍霍的猎人。 詹巍然强行扶住,依旧挣扎着要上马,状若疯狂的帝王,对着周围的禁军厉声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护驾!” “即刻拔营,全速返回营地!” 震天的应声响起:“遵命!” 玄甲禁军如同黑色的怒潮,迅速收拢,护卫着心神俱伤,连马都几乎无法坐稳的帝王,调转方向,朝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队伍再无来时的从容,只剩下一片仓皇的混乱。 马蹄踏碎枯草,卷起的烟尘中。 帝王踉跄的身影,是从未有过的失态和急切…… …… 就在营地因宸贵妃暴毙,而陷入巨大混乱和悲恸之际。 定国公的营帐内。 他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半身锁子甲。花白的鬓角,在肃杀之气的映衬下,如同染了霜雪的刀锋。 第1150章 老夫登基之后,尔等皆是开国功臣 定国公浑浊的老眼中,再无半分平日的深沉算计,只剩下赤裸裸的野心! 他布满老茧的大手,紧握着一柄沉重的环首刀,刀锋在深秋的阳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冷芒。 心腹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国公爷!成了!” “营地彻底乱了,因着那狐媚子的死,禁军都像无头苍蝇!” “陛下更是深受打击,方寸大乱!” “探子来报,听闻宸贵妃的死讯,他惊怒交加之下,竟吐血了!” 定国公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好!” “柳时修那小子的歪门邪道,倒也有几分用处。” 话音落下,他猛地站起身,甲叶铿锵作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嗜血的兴奋:“信号已现,营中大乱,按计划行事!” “一队控制营地各出入口,拿下所有宗室、妃嫔和命妇。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其余人等,随老夫——” 定国公猛地扬起环首刀,刀尖直指帝王围猎队伍离去的方向,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疯狂:“诛昏君!” “取南宫玄羽首级者,封万户侯!” 心腹们眼中凶光毕露,猛地起身,如同一头头出闸的猛兽,冲出营帐:“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营地的悲泣和混乱! 早已埋伏在营地外围的定国公心腹,如同嗅到血腥的群狼,从各个角落蜂拥而出! 他们身着混杂的皮甲或布衣,手持利刃,脸上带着亡命徒的狰狞,潮水般涌向营地各个要害位置。 也有一部分精锐如同离弦之箭,紧随着定国公魁梧的身影,朝着围场深处,帝王离去的方向狂飙而去! 刀兵碰撞声、惊叫声、哭喊声、怒吼声……彻底撕裂了木兰围场虚假的宁静。 深秋的枯草在铁蹄下哀鸣,血腥和混乱的气息,如同浓重的阴云,瞬间笼罩了这片皇家猎场。 …… 风卷着枯叶和尘土,在通往营地的狭窄山谷间呜咽穿行。 仓促回返的帝王队伍,如同一股裹挟着悲怒的黑色洪流。马蹄声杂乱而沉重,带着一种丧家之犬般的惶急。 队伍最前方,南宫玄羽被詹巍然和两名亲卫,紧紧护在中间。 他伏在马背上,玄黑的盘龙骑装前襟上,暗红的血迹刺目惊心。 那张俊美的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帝王的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无力地摇晃着,一副大受打击,心力交瘁,随时可能坠马的虚弱样子。 宗亲、大臣们紧随其后,个个面无人色,惊魂未定。 宸贵妃暴毙的噩耗,如同冰水浇在众人心头…… 虽说有许多人是不满陛下盛宠宸贵妃,可陛下的宠妃在围场突然暴毙,此事非同小可,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帝王当众呕血,方寸大乱的模样,更让他们心胆俱裂! 队伍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恐慌之中,无人注意两旁山坡上,那越来越浓的死寂。 以及枯黄灌木丛中,偶尔闪过的反光…… 就在队伍即将冲出谷口,已经能看到前方营地的轮廓时—— “放箭!” 一声暴戾的吼声骤然响起! 霎时间,两侧陡峭的山坡上,弓弦震响如同骤雨! 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遮天蔽日的蝗群,从高处倾泻而下! 目标明确地射向队伍最核心的区域,那个摇摇欲坠的帝王! “护驾——!!!” 詹巍然率先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发出震天的怒吼! 训练有素的玄甲禁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反应。厚重的盾牌迅速举起,在帝王的头顶和身侧,组成一片移动的铜墙铁壁! 叮叮当当的箭矢,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盾牌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更有不少箭矢射中了外围的侍卫和马匹,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瞬间响起,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有埋伏!!!” “快护驾!!!” “保护陛下!!!” “……” 队伍瞬间大乱! 一些宗亲和大臣骇然失色,惊恐地缩在马背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箭雨稍歇,山坡上喊杀声震天。 无数身着混杂皮甲布衣,手持利刃的彪悍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从两侧山坡的枯木乱石后、沟壑阴影中,狂吼着冲杀下来! 他们脸上带着亡命徒的狰狞,目标直指被禁军死死护在中心的帝王! 一位眼尖的宗室子弟,指着山坡上那个魁梧的身影,失声惊呼:“定国公?!是定国公的人!” 只见定国公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半身锁子甲。 他手持一柄沉重的环首刀,刀锋在惨淡的秋阳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定国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谷底的混乱,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势在必得的狂喜! “定国公!你想干什么?!” 一位皇室宗亲须发皆张,在亲卫的护卫下厉声怒喝,声音因为惊怒而颤抖:“光天化日,袭击圣驾,你想谋反吗?!” “谋反?” 定国公发出一声狂笑,环首刀直指谷底那被盾牌重重护卫,似乎已陷入昏迷的身影,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睥睨。 “南宫玄羽昏聩无能,宠信妖妃,致使朝纲败坏。今妖妃已伏诛,正是天意昭昭!” “皇位,能者居之!老夫今日不过是顺应天命,清君侧,正乾坤!”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面无人色的宗亲、大臣,声音带着蛊惑和威胁:“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要尔等此刻弃暗投明,助老夫拿下这昏君,老夫登基之后,尔等皆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若执迷不悟……哼!” 一声冷哼,杀意凛然。 “放屁!” “定国公!你狼子野心!不得好死!” “陛下待你不薄,你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 短暂的惊愕之后,是宗亲、大臣们愤怒到极点的斥骂! 定国公这赤裸裸的篡位宣言,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和身为皇族的尊严。 第1152章 宸贵妃,你没死 顾锦潇并未贸然反抗,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和叛军,再次看向那顶被重兵看守,存放着宸贵妃遗体的华贵营帐,仿佛要将那厚重的锦帘看穿。 营地中央的空地,充满了恐惧的气息。 数百名宗亲、妃嫔、命妇和宫人,如同受惊的鸟雀,被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叛军团团围住。 深秋的阳光带着寒意,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定国公留在营地的心腹,是一个面容精悍,眼神如鹰隼的汉子。 他手持染血的大刀,站在人群前方,脸上带着掌控生死的狞笑,和一丝不耐。 “都给老子闭嘴!听好了——” 汉子声如洪钟,压过了人群的啜泣和低语:“国公爷已在围场诛杀昏君,尔等性命,全在国公爷一念之间!” “想活命的,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谁敢乱动,或者妄图传递消息……” 说到这里,他手中大刀,猛地指向旁边被砍翻在地的禁军尸体:“这就是下场!” 血腥的威胁,让本就惊惶的人群瞬间死寂,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绝望笼罩了每一个人。 连庄妃都闭上了眼睛,握着断线的佛珠,口中无声地念诵着。 汉子志得意满,目光扫过这群待宰羔羊,正要继续训话。 突然—— “是吗?” 一个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玩味的女声,如同珠玉落盘,骤然在死寂的营地中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那顶,刚刚传出宸贵妃薨逝噩耗的翟鸟祥云帐! 只见那厚重的锦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从内缓缓掀开。 沈知念的身影,出现在了帐门口! 桃红色的宫装,在深秋的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外罩一件素色斗篷,貂毛滚边衬得她面容清艳绝伦,没有半分中毒后的青紫或虚弱。 那双妩媚的狐狸眼清澈锐利,如同寒潭映日,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惊骇欲绝的人群,最后落在那个同样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般的叛军脸上。 她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众人的命,何时轮到一条看门狗来做主了?” 死寂! 现场是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本应躺在帐内,肠穿肚烂而死的女子。就这样活生生地,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 璇嫔猛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巨大的惊喜让她浑身都在颤抖! 庄妃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僵住,脸上那副悲悯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 王嫔惊得倒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看着沈知念的眼神如同见了鬼魅! 康嫔眼中也写满了错愕,神色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林菀身为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并未被叛军驱赶到人群中。相反,叛军对她的态度还十分客气。 但看到沈知念出现的那一刻,她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眼中是尘埃落定的庆幸。 顾锦潇挺拔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死死盯着帐门口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冲击…… 他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官袍的下摆,却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住。 顾锦潇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深沉之色。 “你、你……宸贵妃,你没死?!” 叛军头领的声音充满了惊骇。 他指着沈知念,手指都在颤抖:“不可能!那毒明明……” “毒?” 沈知念轻笑一声,笑声如同冰珠撞击,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若真那么容易死,岂非辜负了柳时修和定国公府的一番‘苦心’?”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惊骇的头领,目光转向营地外围那些被叛军团团围住,看似普通,眼神却在此刻变得锐利起来的侍卫。 沈知念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和凛冽杀机:“龙甲军何在?!” “在!!!” 一声声整齐划一,如同惊雷炸响般的怒吼,瞬间从营地的各个角落爆发! 那些原本穿着普通侍卫服饰,甚至伪装成杂役、仆从的身影,在这一刻骤然撕去了所有伪装。 他们的动作迅捷如电,如同变戏法般,从不起眼的角落抽出隐藏的玄铁劲弩、狭长的龙鳞战刀! 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嗜血,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 龙甲军的人数虽不及叛军,但都是精锐,如同早已蛰伏在阴影中的猛兽,瞬间显露出锋利的爪牙! 阵型转换快如鬼魅,眨眼间便完成了,对营地中央所有叛军的反包围。 冰冷的弩箭上,弦声“咔哒”作响,密密麻麻的箭簇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精准地锁定了每一个叛军! “奉宸贵妃娘娘令!” 为首的龙甲军将领,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诛杀叛贼,一个不留!” “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怒潮般席卷营地! 龙甲军如同黑色的飓风,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扑向那些被惊天逆转,骇得魂飞魄散的叛军! 刀光起,血线飙飞! 弩箭破空,惨嚎连连! 精锐无比的龙甲军,对上惊惶失措的叛军,迅速掌控着局面! 璇嫔看着那个在混乱杀戮的背景下,依旧傲然挺立在帐门口,指挥若定的身影,泪水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猛地推开搀扶她的珠儿,不顾一切地朝着沈知念的方向踉跄跑去,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哽咽:“姐姐!” “宸贵妃姐姐没死!姐姐还活着!” 第1153章 突然冒出的刺客 营地已然化作修罗杀场。 龙甲军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玄甲劲弩与龙鳞战刀所过之处,叛军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纷纷倒下。 惨嚎声、骨骼碎裂声、兵刃入肉的闷响,交织成的死亡乐章。 血腥气浓烈得令人作呕,迅速盖过了深秋草木的气息。 璇嫔不顾一切地踉跄奔来,额角赫然一片青紫,甚至隐隐渗出血丝,散乱的鬓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 那双总是盛着好奇灵动的眼睛,此刻红肿如桃,泪水汹涌决堤,却闪烁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姐姐!宸贵妃姐姐!” 她几乎是扑到帐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激动和哽咽:“您没事!您真的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璇嫔仰头望着沈知念,泪水滚落,混合着额角的血痕,狼狈不堪,却又透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庆幸。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璇嫔额角的伤,和满脸的泪痕上,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狐狸眼里,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 事以密成。 假死之局牵涉太大,帝王与她皆不敢有丝毫泄露,唯恐走漏风声,功亏一篑。 这盘棋中,璇嫔……还有那些真心为她悲恸的人,皆蒙在鼓里。 这份纯粹得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扎了沈知念一下。 她微微俯身,素白的手,落在璇嫔因激动而颤抖的肩上,动作带着温和的安抚。 “本宫无事。” “吓坏了吧?快起来,地上凉。” 沈知念顿了顿,目光扫过璇嫔额角的伤:“珠儿,扶好你家娘娘,去本宫的营帐里拿些伤药来。” “是!是!” 珠儿如梦初醒,慌忙上前搀扶起璇嫔,又是哭又是笑,语无伦次。 璇嫔紧紧抓着珠儿的手臂,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沈知念,仿佛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这份依赖和庆幸,浓烈得令人动容。 沈知念直起身,目光越过璇嫔,投向那片混乱惊惶,被龙甲军隔绝保护起来的人群。 然后看向了那个僵立在人群边缘,如同被石化般的身影—— 沈南乔。 沈南乔的脸色,比方才听闻宸贵妃暴毙时更加骇人。 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和巨大荒谬感的死灰! 她脸上成功复仇后的快意,早已荡然无存。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死死地盯着台阶上那个活生生的,完好无损的沈知念!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亲眼看着沈知念喝下了那盏茶! 亲眼看着唐洛川宣告了她的死亡! 那毒……那毒是修郎亲手交给她的,能让人肠穿肚烂! 怎么会……沈知念怎么会还站在这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涌上沈南乔的心头,让她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她感觉周围龙甲军的喊杀声、叛军的惨嚎声、人群的啜泣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自己胸腔里那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心跳声,如同重锤般敲击着她的耳膜。 骗局! 沈南乔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沈知念根本没中毒! 她早就知道! 自己……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巨大的恐惧,和被愚弄的滔天恨意,让沈南乔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发髻间那支带来这一切灾难的玉簪,指尖却在半空中僵住,颤抖得不成样子。 沈知念的目光隔着混乱的人群,平静地落在了沈南乔的脸上。 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平静的目光,比任何斥骂和怒火,都更让沈南乔感到恐惧和绝望! 她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刺穿,猛地后退一步,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一种摇摇欲坠的崩溃。 周围的命妇似乎察觉到了沈南乔的异样,带着惊惧和嫌恶的目光扫过她,下意识地离她更远了些,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不祥的瘟疫。 沈南乔孤立在人群中,如同狂风暴雨里,一株即将折断的枯草。 她看着沈知念在龙甲军的拱卫下,如同九天神女般,从容不迫地指挥若定。 看着璇嫔被小心搀扶着离开,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再看着自己……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个即将迎来灭顶之灾的倒霉蛋!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南乔彻底淹没。 她眼前阵阵发黑…… 龙甲军的玄甲如同冰冷的礁石,在叛军的冲击浪潮中岿然不动。 龙鳞战刀每一次挥落,都带起一蓬刺目的血花。 定国公留下的叛军虽凶悍,但在猝不及防的反包围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 败象已露! 营地里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绝望的惨嚎声,逐渐被压制下去。 宗亲、妃嫔们,在龙甲军构筑的防线后瑟瑟发抖。 璇嫔被珠儿搀扶着,目光依旧死死追随着在亲卫簇拥下,冷静指挥的沈知念,眼中是劫后余生,却依旧紧绷的担忧。 沈知念立于帐前,斗篷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拂动。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确认着龙甲军的反杀,和叛军的溃散。 大局将定,只需再一盏茶的功夫…… 谁知,异变陡然发生胜券在握之际! “呜——嗷——!!!” 数声尖锐刺耳,完全不同于中原音调的唿哨,如同鬼哭狼嚎,毫无征兆地从营地外围的枯木林里响起。 声音凄厉,带着一种蛮荒的野性。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暴起! 他们的动作迅捷如豹,身法诡异刁钻,完全不同于之前叛军直来直去的冲杀。 这些人穿着仆役或普通侍卫的服饰,此刻却撕开伪装,露出里面紧束的异族皮甲。 脸上涂抹着暗绿的油彩,眼神如同雪原上的饿狼,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 第1154章 跟着她,十死无生(124万打赏值加更) 他们手中挥舞的,是弧度惊人的弯刀,和淬了幽蓝光泽的短匕。 典型的匈奴制式武器! “匈奴人?!” “有刺客!匈奴刺客!” “快杀了他们!” “……” 惊呼声瞬间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将刚刚趋于稳定的局面彻底引爆! 这些匈奴死士的目标极其明确。 一部分如同毒蛇般,直扑龙甲军阵型的薄弱连接处,弯刀刁钻狠辣,专攻下盘和关节,瞬间打乱了龙甲军严密的绞杀阵型。 另一部分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借着叛军残兵制造的混乱,悍不畏死地朝着台阶上那个醒目的身影,猛扑过来。 弯刀在阳光下划出致命的寒芒! “保护娘娘!” 芙蕖厉声尖叫,和菡萏一左一右挡在沈知念身前。 周围的龙甲军的反应极快,战刀格挡,弩箭攒射,瞬间和扑来的匈奴刺客撞在一起! 金铁交鸣声、利刃入肉声、闷哼惨叫声骤然爆开! 混乱中,一个嘶哑的声音狂吼:“杀了那女人!她就是大周的宸贵妃!” 叛军中残存的小头目,仿佛看到了绝境中的一丝曙光,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凶光! “匈奴的朋友们,先杀她!杀了她大周必乱!” 他嘶吼着,带着身边同样陷入疯狂的叛军残兵,竟也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朝沈知念冲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叛军和匈奴刺客,瞬间达成了扭曲的默契。 原本即将崩溃的叛军残兵,在匈奴死士的搅局和带头冲锋下,竟然爆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凶性! 他们与那些匈奴刺客混杂在一起,不顾伤亡地冲击着龙甲军的防线! 腹背受敌。 龙甲军的节奏瞬间被打乱。 他们既要绞杀残余叛军,又要应对这些神出鬼没,悍不畏死的匈奴刺客,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和破绽。 营地再次陷入一片血腥的混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局面急转直下! “娘娘!此地不可久留!” 负责营地护卫的副将浑身浴血,一刀劈开一个匈奴刺客的弯刀,对着沈知念嘶声吼道:“贼子的目标是您,末将护您先撤!” 芙蕖和菡萏也焦急万分,死死护着沈知念向帐后移动:“请娘娘暂避!” 沈知念脸色冰寒。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刻就是这场混乱漩涡的中心。 叛军要杀她泄愤或扰乱军心,匈奴人要杀她重创大周士气。 留在原地,就是最大的靶子! 沈知念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矫情留恋。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走!” 在芙蕖、菡萏、小明子他们,和几名精锐龙甲军的护卫下,沈知念果断转身,不再看那片混乱的修罗场,身影迅速没入翟鸟祥云帐后方的阴影之中。 混乱的人们,如同被惊散的鸟群。 顾锦潇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反应极快。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瑟瑟发抖的官员,看向沈知念撤离的方向。 混乱中,顾锦潇看到一名匈奴刺客如同毒蝎般,从侧面营帐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窜出。手中淬毒的短匕,直直刺向沈知念身侧,一名龙甲军的后心。 那名龙甲军正全力格挡着正面的叛军,根本腾不开手,应对侧后方的致命偷袭。 顾锦潇面色沉静,捡起地上的半截枪杆,狠狠掷出! “嗤!” 断枪带着破空声,精准地撞在匈奴刺客的手腕上。 力道之大,让刺客痛哼一声,短匕脱手飞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刺客的动作一滞,也惊动了那名龙甲军。 他怒吼回身,战刀反撩,瞬间将那刺客逼退! 顾锦潇来不及看结果,趁着这瞬间的空隙,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出去。 官袍下摆被地上的血污和杂物挂破,他却浑然不顾,目标明确地朝着沈知念撤离的方向追去。 他的动作十分果决,俊脸沉静如水。 营地的混乱,在身后如同沸腾的油锅。 刀兵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沈知念在龙甲军的拼死护卫下,于营帐的缝隙间急速穿行,斗篷的边缘被疾风带起。 顾锦潇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他官袍下摆早已沾满泥泞和血污,身影却依旧挺直如松。 营帐的阴影如同扭曲的迷宫。 身后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近,越来越杂乱! 匈奴刺客尖锐的唿哨声、叛军垂死的嘶吼、龙甲军愤怒的咆哮,还有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呼喝声…… 显然,有更多的追兵被吸引了过来,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群,死死咬住了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 “在那里!别让宸贵妃跑了!” “抓住她!死活不论!” “杀!!!” “……” 凶狠的叫嚣声穿透混乱,如同催命的符咒。 箭矢破空声不时响起,“咄咄咄”地钉在附近的营帐立柱或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每一次弓弦震响,都让护卫在沈知念身侧的龙甲军神经紧绷,拼尽全力挥刀格挡,用身体构筑着最后的防线。 但追兵的数量和悍不畏死的杀意,远超他们的预料! 芙蕖和菡萏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紧紧跟在沈知念身边,眼神却充满了决绝。 她们手中紧握着匕首,随时准备扑向敢靠近的敌人。 “宸贵妃娘娘,这样不行!追兵太多了!” 一名龙甲军格开一支流矢,急声吼道:“我们的目标太大了,必须分散!” 沈知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脑海里快速分析着局势。 敌人的目标只有她。 只要她在,芙蕖、菡萏和其他宫人,就永远是最醒目的靶子。 跟着她,十死无生! 一个清晰的决断,瞬间在沈知念心中形成。 前方恰好是一个堆满废弃辎重,和备用帐篷的岔路口。相对开阔,也更容易被包抄。 沈知念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如同寒星,扫过身边的芙蕖、菡萏和小明子他们。 “分开走!” 第1155章 顾锦潇和沈知念汇合 沈知念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身处绝境,却依旧冷静的威压:“他们的目标是本宫。” “你们往东、西、北三个方向散开!” 芙蕖和菡萏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娘娘!不可!” 让她们丢下娘娘,这简直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这是命令!”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不容违逆的凌厉:“聚在一起,只会被一网打尽!” “走!” 她的目光带着洞悉生死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威势,让芙蕖和菡萏到了嘴边的哀求瞬间哽住。 现场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远处追兵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娘娘……保重!” 芙蕖猛地一咬牙,眼中含泪,却不再犹豫,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菡萏:“菡萏,跟我走!” 她深深看了沈知念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随即决然地转身,朝着东侧一堆杂乱的辎重车后冲去! “娘娘!” 菡萏被芙蕖拽着,一步三回头,泪水夺眶而出,最终也狠狠一跺脚,跟着芙蕖没入阴影。 小明子他们,同样跑向不同的方向。 “分头引敌!” 龙甲军什长低吼一声,与另外两名同伴交换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三人如同离弦之箭,分别扑向西侧和北侧。 同时故意发出巨大的声响,吸引追兵的注意:“贼子!爷爷在此!” “来追你爷爷啊!” 果然,大部分追兵被这突然的分头和挑衅吸引,呼喝着兵分几路,朝着芙蕖他们和几名龙甲军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混乱的脚步声和喊杀声,瞬间被分散开来。 但仍有七八道最凶狠、迅捷的身影,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了沈知念! 他们显然认准了目标,对分散的诱饵不屑一顾,直扑她所在的南侧方向。 其中两人更是张开了手中的硬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低沉的厉喝,在沈知念身侧响起:“小心!” 顾锦潇的不知何时已追了上来,身影从一处倾倒的帐篷后闪出。 他的官袍下摆沾满泥泞和暗红的血渍,几处破损,显得有些狼狈。 然而顾锦潇的神情却异常沉凝,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冷漠的眼眸,此刻如同寒潭映刀光,死死盯着那两名张弓的追兵! 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柄沾满血污的断枪。 就在弓弦震响,箭矢离弦的刹那,顾锦潇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断枪如同投矛般狠狠掷出! “铛!” 一声脆响! 断枪精准地撞飞了一支,射向沈知念后心的利箭。 虽然未能完全击落另一支,却也使其轨迹一偏,“噗”地一声,深深扎进了沈知念身侧,不足半尺的地面。 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救了沈知念一命,也彻底暴露了顾锦潇的位置。 护在沈知念身侧的两名龙甲军,立刻挥剑斩杀了放箭的追兵,同时与其他追兵缠斗在一起。 “还有帮手!杀了他!” 追兵中有人怒吼,数道凶狠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顾锦潇。 “娘娘,走!” 顾锦潇甚至来不及看沈知念一眼,猛地推了她一把,声音急促而紧绷:“往南!穿过那片矮树林!” 他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转身,迎向了扑来的追兵。 世家公子都讲究君子六艺,顾锦潇虽是文臣,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凭借敏捷的身法,在废弃的辎重和帐篷间闪避周旋。 试图为沈知念争取,哪怕多一息的逃生时间。 沈知念眼中满是诧异,显然想不到前世的死敌,今生竟会豁出性命救她。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挡在追兵前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将速度提到极致,朝着顾锦潇所指的,南侧那片枯黄的矮树林疾冲而去。 身后的厮杀声、怒吼声、金铁交鸣声瞬间爆发,又被沈知念急速甩开。 追兵愤怒的咆哮,如同被拉长的背景音,在呼啸的风声中迅速远去。 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碎裂的声响。 矮树林并不茂密,深秋的寒气透过稀疏的枝叶渗透进来。 沈知念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的暗影,急速穿行。斗篷的边缘被枯枝刮破,也浑然不觉。 她将所有感官提升到极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警惕着前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埋伏。 也倾听着身后越来越模糊的,属于战场声音。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清算这一切! 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深秋的寒意,透过稀疏的林木渗入骨髓。 沈知念的身影如同林间受惊的鹿,在枯黄的矮树丛和嶙峋的怪石间急速穿行,斗篷的边缘被尖锐的枝杈刮出几道裂口,猎猎作响。 身后的厮杀声、怒吼声如同被一层厚布蒙住,变得模糊而遥远。 但追兵的脚步声和唿哨声,越来越近! “在那里!” “追!别让她跑了!” “放箭!” “……” 凶狠的叫嚣和弓弦的震响,再次撕裂了林间的寂静。 几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钉在沈知念身侧的树干和岩石上,木屑和碎石飞溅! 沈知念猛地侧身,扑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冰冷的石面紧贴着她的背脊,带来一丝短暂的安全。 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来路。 一道身穿绯色官袍的身影,如同疾风般掠过稀疏的林木,出现在岩石的另一侧。 是顾锦潇! 他气息微喘,官袍上又添了几道新鲜的划痕和污迹,左臂的袖口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内里渗出的暗红。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染血的弯刀,显然是从某个追兵手中夺来的。 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沾着几点飞溅的血渍,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沉静,如同寒潭深水,没有丝毫慌乱。 “娘娘!” 顾锦潇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奔跑后的微喘。 他迅速扫了一眼沈知念,确认她无恙,目光随即投向身后追兵逼近的方向,眉头紧锁。 第1157章 臣已试过,无毒(125万打赏值加更) 侧面有几株粗壮的古松遮挡,是个易守难攻的临时落脚点。 “追兵一时半刻,难以寻至此地。” 顾锦潇的声音平稳依旧,带着一种置身险境,却依旧条理清晰的冷静:“若再不稍作休整,寻些食物果腹,只怕……” 他顿了顿,目光极快地在沈知念苍白的唇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掠过,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只怕追兵未至,我等便已力竭。” “请娘娘示下,是否在此暂歇片刻?” 顾锦潇的话语,没有丝毫逾矩的关切,全是基于当前处境,最务实的考量。 这份洞察力精准得可怕,瞬间点破了沈知念竭力掩饰的虚弱。 沈知念心头微微一震,随即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被人看穿的些微窘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认同。 她确实已到了强弩之末,再这样硬撑下去,一旦遭遇追兵,必成拖累。 “顾大人所言甚是。” 沈知念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便在此处稍歇。” “是。” 顾锦潇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率先走向那块岩石,动作依旧警惕。 靠近岩石时,顾锦潇并未立刻上去,而是绕着岩石谨慎地观察了一圈。 又用刀鞘在岩石周围的灌木,和松软的落叶层中仔细拨弄、试探,确认没有隐藏的毒虫蛇蚁或陷阱。 做完这些,他才侧身让开道路,低声道:“娘娘,请。” 沈知念依言踏上那块微凉的岩石,背靠着粗糙的石壁坐下。 高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瘫软下去。 沈知念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顾锦潇则并未立刻休息。 他将弯刀插在身旁触手可及的岩石缝隙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幽暗的林木深处,侧耳倾听着任何细微的异响。 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将目光投向岩石下方,低洼处的灌木丛。 “请娘娘稍待,臣去寻些可食之物。” 顾锦潇言简意赅地说完,不等沈知念回应,便悄无声息地滑下岩石,没入那片低矮的灌木丛中。 沈知念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顾锦潇的守礼和分寸感,在这种绝境下,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虚弱,却用最务实的方式提出休整。 约莫两刻钟过后,顾锦潇的身影,无声地回到岩石下。 他手中捧着几样东西。 有几串深紫色,饱满圆润的野葡萄。 几颗表皮粗糙,带着白霜的野梨。 还有一小捧红艳艳,如同玛瑙般的野山楂。 “林中物产有限,只寻得这些野果。臣已试过,无毒。” 顾锦潇站在岩石下方,微微仰头,将手中的野果捧起,声音依旧平稳。 他没有直接递上来,而是等待沈知念的示意。 沈知念的目光,扫过那些还带着露水和泥土气息的野果,腹中的饥饿感更加强烈:“有劳顾大人。” 见她伸出手,顾锦潇这才踏上岩石,却依旧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他没有用手直接触碰沈知念,而是用相对干净、宽大的树叶垫着,小心地将食物放在叶子上,稳稳地递到沈知念触手可及的石面上。 “娘娘,山楂酸涩,或可提神解乏,但空腹不宜多食。” 顾锦潇补充了一句,依旧是那种平淡的口吻。 随即,他便退开一步,拿起自己那份野果,背对着沈知念,在岩石的另一侧边缘坐下,默默地开始食用。 沈知念拿起一颗深紫色的野葡萄,冰凉的触感传来。 她轻轻擦去表皮的浮尘,放入口中。 酸甜微涩的汁水,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山林间最原始的生机,迅速缓解着喉咙的干渴,和胃部的灼烧感。 虽然粗粝,却是此刻最珍贵的甘霖。 沈知念小口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岩石另一侧,那个沉默的背影。 顾锦潇的坐姿依旧挺拔如松,肩背的线条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身上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守礼和克制,在这片充满杀机的幽暗密林中,竟给沈知念带来一丝异样的安定感。 密林深处,只有两人细微的咀嚼声,以及远处依旧模糊,却如同阴魂不散的追兵唿哨声。 酸涩的野山楂,最后一丝滋味在舌尖化开。 短暂的喘息过后,更深的疲惫和寒意,便层层涌了上来。 幽暗的密林深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破碎的秋阳,被虬结的枝桠彻底吞噬,只余下林间越来越浓重的青灰色暮霭。 空气仿佛凝滞,松脂和腐叶的气息,变得粘稠而冰冷。 远处,追兵唿哨声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在暮色的掩护下,显得更加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透着不死不休的执着。 沈知念靠着冰冷的石壁,努力压下因短暂休息,而愈发明显的四肢沉重感。 腹中虽不再灼烧,但体力并未恢复多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秋林间的寒意。 她抬眼望向顾锦潇。 顾锦潇早已起身,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立在岩石边缘。 他侧耳倾听着林间的动静,看向越来越浓的暮色,扫视着周围仿佛潜藏着无数未知危险的密林。 这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和凝重。 “追兵未退,反而像是在……合围。” 顾锦潇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娘娘,天色将暗,密林夜行,无异于自投罗网。”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看着林间深处,话语清晰地传入沈知念耳中。 沈知念的心猛地一沉。 她自然明白顾锦潇的意思。 黑夜是密林最危险的时刻。 失去视野,不仅意味着追兵更容易潜行、靠近,更意味着那些昼伏夜出的猛兽,即将出现! 狼群、豹子……甚至是更可怕的东西! 以她和顾锦潇此刻的状态,露宿在毫无遮蔽的密林中,无异于将自己送到猛兽嘴边。 第1160章 不敢劳烦娘娘玉手(180万票加更) 这个认知,让顾锦潇心中,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感觉。 并非轻视,而是一种触动。 原来,她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从容之下,也藏着普通人的恐惧。 这份害怕,在此刻幽暗的绝境中,显得格外真实,甚至……有些脆弱。 顾锦潇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素来克己复礼,言辞谨慎,更不擅长安慰人心。 尤其是在宸贵妃娘娘面前,任何逾矩的言语或动作,都显得不合时宜。 一阵沉默过后…… 终于,顾锦潇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务,只是语速比平时略慢了一丝。 带着试图安抚的意味,却又因为不习惯,而显得格外生硬干涩:“娘娘……不必怕。” 简单的五个字,干巴巴的,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承诺和保证。在这幽暗的山洞,甚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沈知念微微一怔,目光从洞口移开,落在顾锦潇被火光映照的侧脸上。 那双沉静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跳跃的火苗,仿佛刚才那句笨拙的安慰,并非出自他口中。 顾锦潇依旧保持着那副古井无波,恪守臣礼的姿态,连视线都未曾偏移半分。 一丝极其细微的情绪,在沈知念心底悄然划过。 是窘迫自己极力掩饰的害怕,竟被这个男人看穿? 是意外这位向来以冷漠疏离、刻板守礼著称的顾侍郎,竟会试图安慰她? 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感觉? 沈知念说不上来。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应顾锦潇那句干巴巴的安慰,目光重新投向洞口。 洞外狼群的呜咽声,依旧清晰可闻,每一次低吼都让沈知念心头微紧。 然而,一种微妙的气氛变化,却在山洞里悄然发生。 那份盘踞在沈知念心头的不安,似乎……真的被顾锦潇那句干涩的“不必怕”,驱散了些许。 并非因为这句话本身有什么魔力。 而是说这句话的人,此刻就坐在这里,跟她一同困守在这幽暗的山洞之中。 他沉默,却如同一块磐石。 他守礼刻板到近乎不近人情,却冒着生命危险,为她点燃了这救命的篝火。 他明知洞外杀机四伏,却依旧在她惊惶时,试图用他那笨拙的方式,给她一丝安慰。 这个认知,如同让沈知念平静心湖,起了一丝无声的波澜…… 如若只有她一人……沈知念几乎不敢深想。 纵然她智计百出,在这漆黑、寒冷、野兽环伺的绝境之中,孤立无援的恐惧和绝望,足以彻底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此刻,虽然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橘红的火光温暖地跳跃着,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影。 山洞内依旧寂静,只有火焰的噼啪声,和洞外狼群不肯罢休的低吼。 沈知念紧抿的唇线,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似乎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 她依旧警惕着洞外的动静,身体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而是微微放松下来,离温暖的篝火更近了一些。 顾锦潇没有看沈知念,沉默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焰燃烧得更旺。 沈知念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斗篷,借着跳跃的火光,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坐在对面,背脊挺得笔直的顾锦潇。 这一眼,却让她瞳孔微缩。 他的绯色官袍上,右臂手肘稍上的位置,赫然洇开了一片深褐。颜色比周围的布料重一些,边缘处还隐隐透出湿意。 “顾大人!”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你受伤了?” 顾锦潇似乎才从某种凝滞的思绪中抽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 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动了动胳膊。牵扯之下,这张总是端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隐忍。 “些许擦碰,无碍,娘娘不必挂心” 顾锦潇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痛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沈知念却看得分明,那褐色的范围不小,绝非他口中的擦碰。 她立刻从衣袖里,抽出一方素白干净的丝帕,皱着眉头道:“流了这么多血,怎会无碍?”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念便要起身过去。 “娘娘!” 顾锦潇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几乎是立刻起身向后挪了半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让本就摇曳的火光,晃动得更厉害了些。 他深邃的眼眸直视着沈知念,里面是磐石般的固执,和不容逾越的界限:“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臣万不敢劳烦娘娘玉手。” 沈知念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捏着那方柔软的丝帕。 她看着顾锦潇写满“规矩”二字的脸,心头那股刚刚升腾起的焦急,瞬间被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取代。 是了。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位礼部侍郎顾大人,最是古板守礼,视规矩如铁律。 “顾锦潇。” 沈知念收回手,语气里染上了一丝无奈,甚至有些微恼:“此乃荒野山洞,并无旁人。” “性命攸关之时,何须拘泥这些虚礼?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恐生变故。” 顾锦潇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礼法乃立身之本,无时不可忘。” 他不再看沈知念,也不再看那处伤口,低下头伸出左手,毫不犹豫地抓住衣袍下摆的布料,猛地一撕!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顾锦潇的动作干脆利落,似乎在以此强调他的决心。 撕下的布条不算规整,他单手艰难地缠绕着伤处,牙齿配合着左手用力打结。 动作笨拙。 牵扯到伤口时,顾锦潇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却始终紧抿着唇,连一声痛哼都没有发出。 沈知念就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顾锦潇独自完成这一切。 火光映着他专注而隐忍的侧脸,也映着他因疼痛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手里那方洁白的丝帕,被攥得起了褶皱,最终也只是垂落在膝上。 第1161章 龙甲军向帝王报信 劝? 不必了。 沈知念太清楚这个男人的脾性。 他认准的死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正因为这一点,前世他们在政事上意见相左时,无论如何,她也无法让顾锦潇改变主意。 同样,顾锦潇提出的策略,也说服不了她。 两人在明面上虽然没有交集,但她借陆江临的手,和这个男人交锋过无数次了。 思绪回笼,沈知念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若再坚持,他恐怕会说出更合乎礼法的话来。 沈知念默默转开视线,盯着跳跃的火焰,半晌,微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 当真是……无话可说。 ……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四周,亲信、护卫的尸体横陈脚下。 定国公的败局已定。 这本该是穷途末路的绝望时刻,然而他那双阅尽世情的老眼里,却没有半分死灰。 定国公浑浊的瞳孔深处,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不肯熄灭的火焰。 鹰硖涧! 那里是他经营多年,埋藏得最深,也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豢养了多年的私兵粮秣充足,军械精良,皆是心腹死士。 前几天,他收到了心腹的密信,那支蛰伏的利刃,已然悄然出鞘,潜行至围场附近,只待他一声召唤!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定国公喉间逸出。 趁着现场的混乱,他布满青筋和老茧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入怀中,精准地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筒状物。 “咻——!!!” 一道刺目的赤红色焰火,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猛地从定国公掌心冲天而起! 那光芒很突兀,却十分耀眼,瞬间将下方一张张惊愕、凝重的脸,映得一片血红。 这支信号,是定国公最后的底牌! 焰火在极高处炸开,化作无数点猩红的火星,纷纷扬扬洒落,如同泣血。 定国公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信号消逝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耳畔仿佛已经能听到铁蹄踏碎枯草,兵刃破开夜风的声音。 快了,就快了! 只要他的人马一到,围场的局势,顷刻间便能天翻地覆! 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夜风呜咽着掠过枯黄的草甸,卷起细微的尘土。 远处燃烧营帐的噼啪声,伤者的呻吟声,禁军甲胄偶尔的碰撞声…… 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却唯独没有定国公期盼的,那足以撼动大地的铁蹄奔雷。 一息,两息…… 十息…… 定国公眼中的精光开始动摇,那笃定的疯狂,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取代。 他屏住呼吸,侧耳竭力倾听。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现场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那支被定国公视作翻盘希望的精锐,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仿佛刚才那道撕裂夜空的信号,只是一个无力的嘲讽。 “不可能!” 定国公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灰败之色如同潮水般,迅速漫上他的老脸。 他引以为傲的底牌,他赖以翻盘的最后倚仗……竟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就在定国公心神剧震,几欲呕血之际,一道沉冷威严的声音,穿透了夜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柳崇山,你还在等鹰硖涧那两万私兵么?” 南宫玄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的高坡之上,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万载寒冰,看向僵立当场的定国公:“朕劝你不必再费心神了。” 帝王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定国公心头:“你那些藏于山涧,自以为神鬼不知的私兵,早已在入京畿之前,便被朕的人在荥阳地界,尽数‘请’去喝茶了。” 荥阳! 这个地名如同惊雷,在定国公脑中炸开! 他精心为私兵谋划的隐秘路线,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潜行……竟早已落入他人眼中?! 定国公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连嘴唇都变得灰白…… 支撑着他脊梁的最后一股气力,骤然抽空,定国公高大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高坡上,那个掌控一切的身影,眼神从惊怒到骇然,再到一片死寂的灰败。 鹰硖涧。 他毕生心血所系的最后底牌……原来从一开始,就已在帝王的棋局里,化为了齑粉…… “拿下!” 帝王冰冷的命令,如同最终的审判。 “是!” 禁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沉重的锁链,瞬间缠绕上定国公的四肢。 他没有挣扎,任由冰冷的铁链将他牢牢禁锢。 随后,两名禁军将定国公死死按跪在泥地上。 他花白的头颅被迫扬起,浑浊的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定国公仰着头,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仿佛一头被彻底拔去了利齿和爪牙的衰老困兽。 他精心策划的叛乱,竟如同投入烈火的枯叶,瞬间化为飞灰…… 这时,定国公忽然想起了动手前,心腹幕僚劝过他的话。 说让他将此事禀报太后娘娘,再做决断。 定国公却觉得,太后娘娘妇人之仁,哪能成大事? 如今看来,难道他的智谋,真的不如妹妹? 残余的叛军如同被抽去脊梁,纷纷丢弃兵刃,跪伏在地。 一切尘埃落定。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道身影如同血染的孤狼般冲破封锁,踉跄着直奔南宫玄羽而来。 是一名龙甲军。 他玄色劲装被利刃割裂多处,暗红的血浸透布料,顺着臂甲滴落,在凝霜的枯草上,砸开点点刺目的猩红。 “陛下!” 这名龙甲军单膝重重砸地,溅起泥尘。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搏命后的喘息:“有匈奴死士突袭营地,属下等拼死抵挡,护着宸贵妃娘娘暂避!” “但……死士人数不少,武功诡谲。娘娘身边人手有限……此刻……生死不明!” 定国公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扭曲的狂喜,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匈奴死士?!” 第1162章 念念,撑住!等朕 南宫玄羽的眸色骤然一沉:“你说什么?!” 方才面对定国公叛乱时,那副掌控全局的帝王威仪,此刻如同冰面骤然碎裂! 他眼底深处,那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呼吸都为之一窒。 突然出现的匈奴死士,不是他们筹谋中的一环。 念念……真的在生死边缘! “詹巍然!” 帝王猛地攥紧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肃清此处残敌,柳崇山及其心腹押入铁笼,严加看管!” “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詹巍然肃穆道:“是!” 帝王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卷起地上带血的霜尘。 “其余禁军精锐,随朕全速回援!宸贵妃若有半分闪失,尔等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最近的战马,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疾风。 南宫玄羽甚至等不及侍卫完全牵稳,便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 “驾——!!!”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朝着火光和杀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帝王身后,马蹄声瞬间如滚雷般炸响。 所有反应过来的禁军精锐,无一人敢有丝毫迟疑,纷纷跃上马背。 火把连成一片奔腾的火龙,紧紧追随着那道决绝的玄色身影,冲向营地! 冰冷的夜风,如刀刮过南宫玄羽的脸颊,却吹不散他眼底那焚心蚀骨的焦灼。 方才定国公伏诛时,他心中掌控一切的笃定,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嘶吼—— 念念,撑住!等朕! 南宫玄羽留给沈知念的龙甲军,足以应对营地里的那些叛军。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突然出现的匈奴死士,身法太过诡谲,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在龙甲军的厮杀下,营地虽已经被控制下来了,但沈知念确实失踪了…… 急促如奔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南宫玄羽一马当先,冲入火光映照的营地中央,玄色披风上沾染着夜露和溅上的泥点。 他甚至未等马匹完全停稳,便已翻身跃下,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躁。 帝王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带着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焦灼,迅速扫过营地,最终定格在负责护卫沈知念营帐的龙甲军校尉身上。 “宸贵妃人呢?!” 南宫玄羽的声音不高,却似裹着冰碴,重重砸在校尉心头。 校尉单膝跪地,头盔下的脸紧绷着,带着未能护住沈知念的沉痛和自责:“禀陛下,匈奴死士手段诡谲,人数不少,且似有备而来,专攻薄弱处。” “属下等拼死抵挡,奈何……” “混乱中,娘娘由几名弟兄护着,向西侧密林深处暂避。” “属下已派人循迹追踪,但……尚未寻到娘娘踪迹。请陛下降罪!” 话音落下,他重重叩首。 南宫玄羽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没有再看请罪的校尉一眼。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看向西侧那片在夜色中,幽深无比的密林。 帝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剩余的龙甲军和禁军骑射营精锐,随朕进林子!” “是!” 南宫玄羽重新跨上骏马,一抖缰绳。 骏马长嘶,如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片黑暗的密林。 营地中央,被禁军护在安全区域的妃嫔和大臣们,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王嫔裹紧了斗篷,艳丽的脸上血色褪尽,眼神复杂地盯着帝王消失的方向。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不甘的冷哼。 庄妃捻着佛珠的手指停顿了片刻,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算计,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悲悯众生的模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位命妇惊魂未定,抓住旁边人的衣袖,声音发颤:“不是定国公谋反吗,怎么又冒出匈奴人?” “宸贵妃娘娘她……怎么一会儿说薨了,一会儿又活了,现在又……不见了?” 另一位年长些的命妇,慌忙扯了她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肃立的禁军。 她压低声音,脸上犹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难道是定国公府勾结了外族?!” “宸贵妃娘娘……怕是真遭了大难了!你没瞧见陛下刚才那脸色……” “可不是!” 旁边有人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方才陛下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样子……”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见陛下如此失态。” “……” 林菀和定国公夫人一起,被禁军看守着,身上裹着青莲色斗篷,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惶议论的面孔,又投向远处被严密看守,如同死狗般瘫在铁笼里的定国公,心中一片冰冷。 这盘棋,比她想象中还要凶险复杂。 宸贵妃…… 林菀捏紧了袖中的手。 那个聪慧得让她心惊的女人,能在这场杀局中活下来吗? 若是不能…… 林菀并不知道,陛下是否知晓她与宸贵妃娘娘的合作。 宸贵妃若出了意外,只怕她就难以从定国公府,这艘已经倾覆的大船上脱身了…… 营地中央的火光摇曳不定,如同此刻众人悬着的心。 烟尘裹挟着血腥气尚未散尽,惊惶的低语和压抑的啜泣声,在人群中响起。 沈南乔缩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死死盯着西边那片密林,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升起—— 死了吧…… 沈知念,最好死在那林子里! 定国公倒了,连老天都派匈奴人来收她,这就是沈知念的报应! 这恶毒的诅咒,让沈南乔枯寂的心,生出了一丝扭曲的快慰。 可很快,她心中又充满了恐惧。 若是沈知念侥幸没死,那她下毒的事,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她必须立刻走! 她还有修郎,不能死! 修郎一定有办法助她洗清嫌疑。 她必须活着去找修郎! 趁着看守的禁军,注意力被外围可能潜藏的危机,和定国公瘫软如泥的身影吸引。 第1163章 沈南乔被抓(126万打赏值加更) 趁着所有人的心神,都系在帝王离去的方向。 沈南乔猛地将斗篷的风帽拉下,几乎盖住整张惨白的脸。 她佝偻着背脊,像一只惊弓之鸟,利用辎重车和人群的遮挡,脚步虚浮,却异常迅疾地朝着营地外围跑去。 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枯枝败叶上,细微的声响,在沈南乔耳中却如擂鼓。 她的动作仓惶而狼狈,斗篷下摆绊住了脚也顾不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被火光笼罩的死亡之地。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帝王的离去,或定国公的落网,完全吸引了心神。 璇嫔下意识扫视着周遭,想确认自己熟悉的人是否安好。 就是这一眼,让她捕捉到了沈南乔鬼祟的身影! 宸贵妃姐姐生死未卜,陛下心急如焚追了出去,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变故中。 这个陆沈氏,身为宸贵妃的姐姐,此刻不忧不惧,反而像见了鬼一样要逃跑? 绝对有问题! “拦住她!” 璇嫔的纤纤玉指,指向沈南乔即将没入黑暗的背影:“快!拦住陆夫人!别让她跑了!” 附近的两名太监和一名宫女,反应极快。 璇嫔娘娘的位分不是最高,但她与宸贵妃娘娘交好,又是六皇子的母妃。 此刻她一声令下,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扑了出去! 沈南乔听到身后的声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冲! 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哪里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宫人? 沈南乔刚冲出几步,胳膊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 紧接着,另一名太监也赶到,毫不客气地扭住了她的另一条胳膊。 宫女则机警地挡在了她逃跑的前路上。 “放开!你们放开我!” 沈南乔如同被投入滚水的活鱼,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力量,疯狂挣扎扭动。 她的斗篷在撕扯中滑落,露出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 沈南乔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往日刻意维持的清高姿态荡然无存。 她尖声嘶喊,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调破音,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疯狂:“我是宸贵妃的亲姐姐!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要离开这里!我害怕!” “这里有叛军!有匈奴人!放我走!” “我要回家!陛下!陛下!冤枉啊!” “我只是想回家!放我走!” 沈南乔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嘶喊着这几句话。 仿佛她逃离,只是因为害怕叛军和匈奴人。 璇嫔快步上前,看着被死死按住的沈南乔,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清澈的眼眸里,是浓浓的困惑。 陆夫人这反应……太过了! 如果仅仅是害怕叛军和匈奴人,她刚才为何不逃,偏偏在营地已经被自己人被控制时,才如此仓惶? 直觉告诉璇嫔,陆夫人身上藏着极大的不对劲,可她又抓不住确凿的把柄…… “怎么回事?!” 詹巍然闻声大步赶来,威严的目光扫过沈南乔和璇嫔,脸色沉肃。 营地剧变,任何可疑动向,都足以触动他紧绷的神经。 璇嫔定了定神,指着地上仍在徒劳挣扎、嘶喊的沈南乔,道:“詹统领,陆夫人方才形迹可疑,竟不顾禁令,试图趁乱逃离营地。” “本宫觉得……事有蹊跷!” 詹巍然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沈南乔涕泪模糊的脸。 她口中翻来覆去的“放我走”、“害怕”,在经验丰富的禁军统领听来,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慌乱。 “带走!” 詹巍然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冷硬如铁:“严加看管,待陛下回营,再行审问!” “是!” 两名禁军毫不留情,将瘫软如泥的沈南乔从地上拖拽起来。 粗鲁的动作扯散了她的发髻,沈南乔珠钗歪斜,凌乱的发丝黏在涕泪狼藉的脸上。 她被拖向营地边缘,临时设下的囚禁处,绝望而疯狂的哭喊声,在夜风中渐渐远去。 留下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 缩在原地的绿萝,目睹了沈南乔被拖走的全过程。 她死死低着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脚下的泥土里。 完了……全完了! 夫人被抓了,那支藏着剧毒的簪子,那个可怕的秘密……会不会被查出来? 自己这个贴身婢女……还能活吗? 绿萝想起了那天在马料堆后,气度不凡的夫人。 对方答应过的……只要她听话,就保她一条性命,送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绿萝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目光如同受惊的小兽,仓惶地扫过人群。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林菀身上。 林菀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沈南乔被拖走的方向,仿佛只是在看一场跟自己无关的闹剧。 绿萝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位夫人……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 定国公刚刚谋反被抓了,她是反贼的家眷! 她自身都难保了,那天说的话……还能作数吗? 绿萝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活下去……自己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 密林深处,寒意从四面八方悄然涌过来,穿透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沁入骨髓。 顾锦潇寻来的那些干柴,在临时挖出的浅坑里,噼啪燃烧着。 橘红的火苗,努力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却终究敌不过深秋寒夜的贪婪吞噬。 火堆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在两人身周,投下最后一片摇曳不定的暖晕。 沈知念蜷缩在火堆旁,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旁边。 奔逃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 起初,她还在强撑,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但身体终究到了极限。 沈知念的眼皮越来越沉,头一点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呼吸变得悠长而微弱,陷入了半昏迷的昏睡。 顾锦潇背对着沈知念,盘膝坐在火堆另一侧,手中紧握着半截枯枝,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第1164章 娘娘万金之躯,岂容有失 时间在寒冷中缓慢流淌。 坑中最后一点橘红的火星,不甘心地跳跃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化作一缕袅袅的青烟,迅速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和热源,山洞里的寒气骤然加剧。 沈知念身上虽然盖着斗篷,但无孔不入的寒冷空气,还是不停地往里面钻。 她在昏沉中,无意识抱紧了自己单薄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着。 沈知念蜷缩着,声音含糊不清:“冷……” 这声微不可闻的呓语,在寂静的山洞里十分清晰。 顾锦潇睁开眼,适应山洞里的黑暗,然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她是贵妃,他是臣子。 此情此景,任何逾矩的举动,都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沈知念的呓语像一把钝刀,割着顾锦潇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她不能染了风寒。 黑暗中,顾锦潇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脱下了身上的外袍。 “娘娘……” 他的声音干涩异常,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绷:“……得罪了。” 话音未落,带着顾锦潇残余体温的绯色官袍,轻柔地盖在了沈知念蜷缩着的身体上。 深秋山林的寒气,丝丝缕缕钻进骨缝里。沈知念陷在一种半昏半醒的混沌中,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却如同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上。 忽地,她鼻尖萦绕的气息,并非熟悉的龙涎香,而是一种清冽的味道。 沈知念睡得本来就不安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洞口藤蔓的缝隙间,漏进来的几缕月光。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一件男子外袍,正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 沈知念的脑海有些混沌,却也明白这外袍属于谁。 是顾锦潇的。 这个在朝堂上连奏章行文格式,都要据理力争,古板得如同老学究的礼部侍郎。 一路逃亡,连目光都恪守着君臣大防,绝不肯有半分逾越的顾锦潇。 他竟然……会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这个认知带来的惊诧,让沈知念彻底清醒过来。 借着月光,她望向那个背对着她,在黑暗中盘膝而坐的身影。 顾锦潇只穿着单薄的深色中衣,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悬崖边一株孤绝的寒松,无声地承受着寒冷。 山洞里的冷,是带着湿气的,能冻透骨髓的阴寒。 她裹着厚斗篷,尚且觉得寒意难耐,手脚冰凉,更何况是脱去了外袍的顾锦潇? “顾大人。”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抬手掀开了带着陌生体温的外袍:“不必如此。” “本宫有斗篷,你将外袍穿回去吧,当心寒气入体。” 顾锦潇的身影,在听到沈知念的声音时,似乎绷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下颌在微弱的月光下,绷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娘娘万金之躯,岂容有失?臣是男子,筋骨粗壮,些许寒气无妨。” 山洞里的寒气,连裹着斗篷的她都觉得难以忍受,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冷? 沈知念心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脑中的昏沉:“你我困在这山林之中,前路未卜。顾大人,逞强无益。” “若你染了风寒倒在这里,届时缺医少药,岂非雪上加霜?” 话音落下,沈知念手臂微抬,将外袍朝着顾锦潇的方向递去,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穿上。” 黑暗中,顾锦潇的背影明显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微弱的光线,让沈知念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轮廓。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顾锦潇没有争辩,没有推拒。 刻在骨子里的礼教和君臣之别,让他绝不会在这种情形下,与娘娘争执。 顾锦潇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件还带着微弱馨香的外袍。 布料入手,残留的暖意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顾锦潇沉默地将外袍重新披回自己身上,抬起眼看向沈知念时,眸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他看到了宸贵妃娘娘苍白的面色。 沈知念将斗篷的领口拉得更紧,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以驱赶寒意。 顾锦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他重新坐正,挺直的背脊,如同沉默的山岩。 山洞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终于,顾锦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平稳:“娘娘……今夜之事,究竟缘何至此?” 这盘棋大局已定。 顾锦潇算不上她的心腹,却是她此刻唯一的同伴。 无需再隐瞒了。 沈知念的声音异常清晰,将这场惊心动魄的杀局,三言两语道破:“定国公府豢养私兵,意图趁秋猎之机……弑君谋逆。” “他们原想毒杀本宫制造混乱,引开禁军注意,再行雷霆一击。” “幸而陛下早有防备,留下了龙甲军控制营地。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定国公此刻应已成阶下囚。” “只是……突然出现的匈奴死士,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顾锦潇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原来如此。”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方才更沉了几分:“难怪数月前,陛下便密令臣,暗中收集定国公府及其党羽的罪证。” “盘踞数百年的世家,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其罪证收集之难,牵连之广,非朝夕可成。” “臣……只道陛下意在徐徐图之,剪其羽翼,未曾想……” 顾锦潇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寒意:“他们竟敢……行此大逆不道,祸乱江山之举!” 山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唯有洞外风声更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稀薄的晨光。 顾锦潇的身影在洞口停顿了一下,侧耳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有鸟雀晨鸣,和风过林梢的簌簌声。 “……按照娘娘所说,陛下的人应该快寻到了。” 顾锦潇的嗓音因一夜未睡,而略显低哑。 第1165章 她与顾锦潇一起失踪了一夜 他的目光落在洞口,带着惯有的谨慎:“不过为防万一,还请娘娘稍待,容臣去探看四周,确认是否还有追兵或猛兽潜藏。” “……好。” 沈知念看着顾锦潇的背影。 晨曦微光,勾勒出他肩背利落的线条。 这个男人像一块沉默的磐石,言语吝啬得近乎无趣。 可每一次风雨欲来,每一次刀刃悬颈,他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挡在最前面,将所有的凶险和未知,都留给他自己。 这份守护不带任何邀功的意味,反而让人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顾锦潇没有回头,只是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确认武器触手可及。 他身形微动,离开了山洞,身影瞬间被外面渐亮的林影吞没。 洞内只剩下沈知念一人,以及洞口透进来的,越来越亮的光线。 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清晰可见。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微凉的空气中散开。 昨夜惊心动魄的奔逃,和顾锦潇一路的守护……一幕幕在脑中回放。 沈知念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料边缘。 希望这一切快结束吧。 虽说突然冒出的匈奴刺客,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但南宫玄羽准备了那么多,应该已经将营地彻底控制了。 诚如顾锦潇刚才说的,他的人或许快寻到了。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锦潇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洞口,肩头沾着几片草叶,神情依旧沉稳。 “娘娘。” 他走进来,带进一丝清冽的晨风:“附近已无危险迹象,追兵痕迹亦向相反方向去了。” 顾锦潇在离沈知念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保持着臣子的距离,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沉静的眉眼上,声音放得更缓了些。 “此地不宜久留,娘娘可还撑得住?” 沈知念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无妨,劳顾大人费心。” 顾锦潇侧身让开洞口的位置:“臣来时留意到一条较为隐蔽的小径,应能更快与搜寻的队伍汇合。” “请娘娘随臣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洞。 骤然开阔的视野里,晨曦已洒满林间,驱散了夜的阴霾。 沈知念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顾锦潇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林间的宁静。 还伴随着隐隐的呼喝声,正朝着两人所在之处而来! 顾锦潇瞬间绷紧,下意识向前半步,将沈知念护在身后,手已按在了弯刀之上。 沈知念的心也提了起来,指尖微微蜷起,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来者是敌还是友? 蹄声越来越近。 林间小径的尽头,一队身着玄色禁军服制,策马疾驰的身影终于冲破树影。 为首那人,正是禁军统领詹巍然! 他目光如电,扫过洞口,瞬间锁定了沈知念的身影,脸上骤然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找到了!” 詹巍然勒住缰绳,声音洪亮地朝身后喊道:“宸贵妃娘娘在此!快!” 随即,他翻身下马,几步奔到近前,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宸贵妃娘娘受惊了!” “听闻娘娘失踪的消息,陛下忧心如焚,已派多路人手搜寻!” 詹巍然身后的禁军也纷纷下马行礼,甲胄铿锵,场面瞬间肃然。 看到熟悉的玄甲禁卫和詹巍然的脸,沈知念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席卷而上。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鬓边被晨露打湿的碎发,动作带着久居深宫,浸润出的优雅仪态,声音虽轻却清晰:“詹统领请起。本宫无恙。” 沈知念的目光掠过跪地的众人,最后落在身旁的顾锦潇身上,补充道:“幸得顾大人一路护持。” 以沈知念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到,她与顾锦潇一起失踪了一夜,定会招来闲言碎语。 但有些事,的确是越描越黑的,倒不如行得端,坐得正。 她越是落落大方,越显得坦荡。 詹巍然起身,这才看向顾锦潇,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郑重,抱拳道:“顾大人辛苦!” 顾锦潇这才松开按着弯刀的手,对着詹巍然和沈知念回礼,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保护娘娘,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 詹巍然立刻指挥手下:“备马,速速护送娘娘回营!” “再派人去通知陛下!” 禁卫立刻牵来一匹温顺的骏马,恭敬地请沈知念上马:“宸贵妃娘娘,请。” 沈知念在禁军的搀扶下翻身上马,坐稳后她微微侧首,再次看向站在马下的顾锦潇。 晨光落在他清俊却难掩疲惫的侧脸上,那沉默如山的姿态,与昨夜一直守护着她的身影重叠。 “顾大人。” 沈知念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随本宫一同回营。” 这件事遮掩不过去,而且遮掩会显得鬼祟。 所以,她不仅要坦坦荡荡,还要为顾锦潇的保护请功! 顾锦潇抬眸,对上沈知念沉静的目光,只一瞬便垂下眼帘,抱拳应道:“臣遵旨。” 他走到另一名禁卫牵来的马旁,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昨夜力竭的奔逃,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骏马轻嘶,顾锦潇勒住缰绳,自然地控马落后沈知念半个马身。 “回营!” 随着詹巍然一声令下,玄甲禁卫们迅速列队,将沈知念拱卫在队伍中央。 马蹄踏破晨露,朝着围场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顾锦潇的身影,沉默地融入这片玄色的洪流。 终于,战乱过后破败不堪的营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詹巍然洪亮的声音响彻营区:“宸贵妃娘娘回营——!!!” 无数道目光从各个地方看过来,有人惊喜,有人庆幸,有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也有人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失望,甚至……怨毒。 那些在暗地里祈祷,沈知念永远消失在密林深处的人,此刻的心都沉了下去…… 第1166章 这就是口碑(181万票加更) 角落里,几道视线在看向沈知念时,飞快地缩了回去,带着浓浓的不甘。 沈知念端坐马上,肩背的疼痛被她强行压下,脸上是无懈可击的沉静。 唯有略显苍白的唇色,泄露了一丝昨夜的惊涛骇浪。 她在簇拥下,径直朝着自己的营帐而去,隔绝了身后种种复杂的目光。 然而另一个名字,伴随着昨夜惊险的细节,迅速在营地传开了。 正是礼部侍郎,顾锦潇! “听说了吗?昨夜是顾大人一路护着娘娘!” “天呐,黑灯瞎火的密林,还有追兵……顾大人真是胆识过人!” “陛下知道后定会龙颜大悦,顾侍郎怕是要青云直上了!” “……” 议论声中,庄妃正捻着重新穿好的佛珠,从自己帐中步出。 她一身素净宫装,眉目温婉。 听到众人的议论,庄妃捻动佛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闪现的鱼影。 庄妃脚步未停,仿佛只是随意散步,不知不觉便到了王嫔的营帐附近。 果然,王嫔正站在帐外,脸色在晨光下显得有些灰败,眼底是尚未褪尽的怨怼,和一夜未眠的疲惫。 她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正死死盯着沈知念营帐的方向。 “王嫔妹妹。” 庄妃的声音温和如常,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晨露寒凉,妹妹怎么站在风口里?” 王嫔猛地回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见过庄妃娘娘。” “臣妾只是出来透透气。” 庄妃走近几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王嫔憔悴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悲悯众生的意味:“昨夜那般凶险,任谁想起来都后怕……” “宸贵妃娘娘真是……福泽深厚,吉人天相。” 她顿了顿,语气放得更轻缓,如同闲聊般自然:“说来也是万幸。” “若非恰好有顾侍郎那样忠勇可靠的臣子,在身旁保护,宸贵妃娘娘一个弱质女流,在那等荒山野岭,杀机四伏之地,如何熬得过漫漫长夜?” “光是想想,都令人心悸……” 庄妃微微摇头,捻动佛珠,仿佛只是在感慨命运眷顾。 “忠勇可靠……” 王嫔重复这四个字,眼神骤然变得尖锐起来。 庄妃的话语,无不在刻意透露孤男寡女,漫漫长夜…… 能在深宫生存的哪有蠢人?王嫔又怎么会不明白,庄妃是故意跟她说这番话的。 可那夜侍寝,被沈知念截胡的屈辱,王嫔从未忘记过! 她对沈知念的所有恨意,此刻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便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顾锦潇! 庄妃仿佛没看到王嫔眼中翻涌的恶念,依旧温和地劝道:“妹妹脸色不好,还是快些回帐歇息吧,莫要着了风寒。” “本宫还要去佛前诵经,为宸贵妃娘娘压惊,也为围场消灾祈福。” 她说完,对着王嫔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步履从容,衣袂飘飘,不沾半分尘埃。 王嫔站在原地,看着庄妃远去的背影,又死死盯着沈知念营帐的方向,胸中的怒火和怨毒,几乎要破腔而出! 她猛地转身,掀帘冲回自己的营帐。 “小田子!” 王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感觉:“给本宫去办一件事!” 小田子被王嫔眼中的狰狞惊得一哆嗦:“奴……奴才在,请娘娘吩咐!” 王嫔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一字一句地命令:“暗中去找那些平日与我们王家走得近的,嘴巴伶俐的官员。” “让他们好好琢磨琢磨,宸贵妃娘娘昨夜遇险,为何偏偏是顾侍郎及时出现?” “为何他能将宸贵妃娘娘,一路护持得如此周全?” “他们孤男寡女,可是在那荒山野岭,待了整整一夜……” 王嫔话语里未尽的含义,如同肮脏的污水。 “本宫要听到风声!” “要听到质疑顾锦潇护驾动机不纯,有损宸贵妃清誉的流言!” “越快越好!” 小田子额头上冷汗涔涔:“奴才……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 王嫔独自留在昏暗的营帐内,胸口剧烈起伏。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手指狠狠抹过冰凉的镜面。 她不会自己动手,但这盆足以毁人名节的污水,她定要泼出去! 小田子的办事速度很快。 然而…… 王嫔预期中,足以毁掉沈知念名节的滔天浊浪,并未如她所愿汹涌而起。 营地里关于昨夜险情的议论,确实喧嚣。 有人惊叹宸贵妃娘娘福大命大。 有人感慨追兵的凶悍。 更少不了对顾侍郎孤身护驾的赞扬。 可当那些刻意引导的,带着暧昧影射的话出现时,得到的反应,却出乎王嫔的意料。 “啧,你们这话说的……那可是顾锦潇顾大人!”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宗亲,听到旁人的疑问,捻着胡须,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笃定和不屑。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顾侍郎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他眼里除了礼法规矩,哪还容得下旁的?” 旁边另一位大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近乎敬畏的感慨:“就是!” “你们想想,顾侍郎当年殿试策论,洋洋洒洒数千言,通篇都在讲克己复礼。连陛下都赞他‘端方自持,可为士林圭臬’。” “这样的人,会行那苟且之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不是嘛!” 又一人凑近,带着点分享秘辛的意味:“听说他府上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塞过去,都被他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顾侍郎保护宸贵妃娘娘,那定是谨守君臣大礼,半分不敢逾越。拿这个做文章,简直是污了顾侍郎的清名!” “……” 众人的信任,如同无形的屏障,将王嫔暗中泼出的污水,牢牢挡了回去。 如果是别的男人保护了宸贵妃一晚上,肯定会传出许多流言蜚语。 但顾锦潇十几年如一日,用近乎苛刻的言行,严格要求着自己。 他的形象,岂是一点流言就能撼动的? 这就是口碑! 第1167章 老子先拧了他的脑袋当夜壶 周家的将士在巡营时,听到了几句风言风语,顿时浓眉一拧,铜铃大的眼睛扫过去。 那几个嚼舌根的人,立刻噤若寒蝉。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宸贵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女官,和周家二房的公子定了亲。 当着他们的面,说宸贵妃娘娘的坏话,这不是找死吗? 周家将士重重哼了一声,声如洪钟,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煞气:“放他娘的屁!” “顾锦潇那厮就是块木头疙瘩,老子这个粗人,都比他解风情!” “昨夜那情形,要不是他死命护着,宸贵妃娘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再让老子听见谁满嘴喷粪,污蔑娘娘和忠臣的清誉,老子先拧了他的脑袋当夜壶!” 武将的粗粝和直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营地里,最后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庄妃耳中。 她正跪在蒲团上,对着袅袅青烟中的佛像,手指捻动着佛珠。 佛像悲悯的面容,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庄妃缓缓闭上眼睛,唇瓣无声地翕动,似在诵经,又似在压抑着什么。 最终,她只是更紧地捻了一下掌心的佛珠。那串温润的木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庄妃再无其它反应。 王嫔在自己的帐中,焦躁地来回踱步。 小田子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地汇报着,外面众人的反应。 哪怕和王家亲近的臣子,已经在尽力散播流言了,可营地里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废物!一群废物!” 王嫔猛地抓起妆台上,一个掐丝珐琅粉盒,狠狠掼在地上! 昂贵的香粉洒了一地,甜腻的香气在帐内弥漫开来,与她扭曲的面容,形成诡异的对比。 女子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后妃尤其是。 她本以为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定能毁了宸贵妃,谁知道竟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 此事带来的挫败感,比看到宸贵妃平安归来时,更让王嫔怒火中烧! 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在王嫔胸中翻搅。 就这样放过沈知念,王嫔如何甘心? 她看着小田子,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末了,王嫔咬牙道:“……本宫倒要看看,顾锦潇这块石头,能护她到几时!” 小田子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依言去做了。 而身处这件事中心的顾锦潇,此刻正沉默地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 他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糜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一个年长的御厨搓着手,脸上堆满热络的笑:“顾大人,您慢用。” 顾锦潇微微颔首,拿起筷子,姿态端正地用膳。 仿佛周遭那些关于他的议论,和试图泼向他的污水,都与他毫无关系。 …… 密林深处,光线被参天古木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浓重的腐叶气息,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搜寻者的心头。 马蹄踏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南宫玄羽一马当先,玄黑的骑装上沾满了泥点和草屑,平日里深邃沉稳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 他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暴戾的情绪,几乎要控制不住。 帝王手中的马鞭,不知何时已被生生折断,断口处露出了尖锐的木刺。 “给朕仔细搜!一寸地皮都不许放过!” 南宫玄羽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怒,每一次呼喝,都震得林间鸟雀惊飞。 “是!” 身后的禁卫们个个屏息凝神,撒网般散开。刀剑出鞘的寒光,在幽暗的林间闪烁,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层层树影,疾驰而来! 马上的禁卫甚至来不及勒稳缰绳,人已滚鞍下马,单膝跪在泥泞的地上。 他声音因急速奔驰,而带着破音般的颤抖,却充满了巨大的惊喜:“陛下,找到了!宸贵妃娘娘找到了!” “詹统领已护着娘娘平安回营了!” 南宫玄羽猛地勒住躁动不安的坐骑,那匹神骏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俯视着跪地的禁卫,眼中翻涌的暴戾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取代:“找到了?!” “宸贵妃如何?可有受伤?”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帝王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急切的担忧。 “回陛下,娘娘受了些惊吓,肩背似有擦伤,但性命无虞。” 禁军不敢有丝毫隐瞒:“是……是礼部顾侍郎,昨夜在密林中寻到了娘娘,一路拼死相护,才得以等到詹统领接应。” “顾爱卿?” 听到这个名字时,南宫玄羽紧绷的下颌线,奇异地松弛了一丝。 就连帝王的第一反应,都不是沈知念与外男独处了一夜,而是幸好有顾锦潇护着她。 顾爱卿的人品,他自是信得过的。 “好!好一个顾爱卿!” 一股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帝王心中所有的焦灼和戾气。 他猛地一抖缰绳,那匹早已感知主人心绪的黑马,立刻调转方向。 “回营!” 帝王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林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和一种近乎急切的欢愉。 他不再看幽深的密林,双腿狠狠一夹马腹,骏马如同黑色的闪电,朝着营地方向疾驰而去! 副将立刻高声传令:“回营——!!!” 一时间,林间的马蹄声,如雷鸣般炸响。 玄甲禁卫们迅速收拢队伍,紧随着那道一骑绝尘的玄黑身影,冲出压抑的密林,踏上了归途。 队伍里,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振奋。 还好詹统领完好无损地找到了宸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坐在马背上,劲风扑面,刮得他脸颊生疼,却吹不散他眼中的亮光。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回到他的念念身边,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 亲自嘉奖护她周全的顾爱卿。 …… 厚重的锦帘在身后落下,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人声,和探究的目光。 营帐内熟悉的暖香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安稳感。 第1168章 你知不知道,朕找了你一夜 沈知念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踏入这方安全空间的瞬间,终于松懈下来。 肩背的疼痛,也随之清晰地蔓延开。 “娘娘!” 两道带着哭腔的呼喊,几乎同时响起。 菡萏和芙蕖像两只受惊的雀鸟,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菡萏跪倒在沈知念面前,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砸:“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呜呜……” “您没事吧?可有伤着哪儿了?” 芙蕖虽也红了眼眶,但到底稳重些,强忍着哽咽,一边扶着沈知念往软榻走,一边仔细地打量她:“娘娘快坐下。” “幸好……幸好您没事……” 她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心中的后怕。 沈知念任由菡萏和芙蕖扶着她坐下。 看着眼前两张沾着尘土,写满担忧和后怕的脸庞,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沈知念轻轻拍了拍菡萏的手背,又对芙蕖摇了摇头:“本宫无碍,只是些擦碰,皮外伤罢了。” 菡萏抽噎着,连忙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 芙蕖则已经转身去拿备好的温水、伤药和干净布巾。 沈知念的目光,习惯性地在帐内扫视了一圈。 那场混乱中,因为她已经离开,她的营帐并没有被破坏。 里面是熟悉的陈设,然而却少了一道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机灵劲,随时听候差遣的身影。 沈知念的心毫无预兆地一沉,目光落在正拧着热帕子的芙蕖身上,声音沉凝了几分:“小明子呢?” 芙蕖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沈知念,眼中掠过一丝忧虑。 菡萏的哭声则瞬间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慌乱和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急急回道:“娘娘……小明子……小明子他……还没回来!” “昨晚那么乱,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奴婢和芙蕖还有小明子,听娘娘的话分散逃开。” “等局势安定下来,奴婢回头再找,就……就不见小明子了!” “奴婢已经去求了禁军,他们正分头在营地,和昨夜出事的那片林子附近搜寻呢。” “娘娘您别急,小明子机灵,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若是普通太监,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禁军们也明白,小明子是宸贵妃娘娘的心腹,自然不敢置之不理。 沈知念沉默地听着。 小明子总是能打听到各种消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从她入宫起,机灵又忠心的他,就在深宫里默默帮她留意风向,传递着消息。 小明子或许不是武功最高的,也不是最稳重的,但那份赤诚和机敏,早已让沈知念习惯。 昨夜那般混乱凶险,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连她和顾锦潇都几经生死,小明子一个不通武功的太监…… 沈知念不愿往最坏处想,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芙蕖将温热的湿帕,轻轻敷在她肩背的擦伤处,动作轻柔而利落。 她抬眼,看到沈知念沉默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唇线,安慰道:“请娘娘宽心。” “菡萏说得对,小明子素来机敏,或许只是慌乱中躲藏起来了。禁军的人手充足,定能找到他的。” 沈知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翻涌的心绪,已被强行压下,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她微微颔首:“但愿如此。”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芙蕖处理伤口的细微声响,和菡萏压抑的抽噎。 药粉洒在伤口上,带来微微的刺痛,沈知念却恍若未觉。 沉重的马蹄声,如滚雷般由远及近,在营地边缘骤然停歇。 紧接着是骏马嘶鸣,和甲胄铿锵落地的急促声响。 营帐的锦帘,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掀开,带进尘土的气息。 沈知念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一道挟裹着风尘、汗水和龙涎香气息的玄黑身影,便冲了进来。 下一秒钟,她整个人被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狠狠箍进了炽热的怀抱里! 力道之大,甚至让沈知念肩背的擦伤,泛起了刺痛。 “念念!” 南宫玄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般剧烈的喘息,滚烫地喷洒在她耳畔:“你吓死朕了!”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沈知念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能安心。 属于帝王的坚硬外表,在此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柔软内核。 他高大的身躯,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下颌重重抵在她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 菡萏和芙蕖还未来得及,为帝王突然闯入而惊讶,就被眼前充满独占欲的拥抱,惊得瞬间低下头去,连呼吸都屏住了。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了然。 随即悄无声息地躬身,如同两道影子般,迅速退出了营帐,轻轻放下了厚重的锦帘。 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相拥的帝妃。 帐内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心跳,和南宫玄羽压抑不住的喘息。 “念念,你知不知道,朕找了你一夜!” 他依旧紧紧抱着沈知念,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控诉,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威仪:“那密林黑得不见五指,朕恨不能把每一寸地都翻过来!” “朕怕……怕再也……” 后面的话,被帝王死死咽了回去,只是手臂收得更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惶恐。 这份罕见的、毫无掩饰的真情流露,在沈知念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涟漪。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帝王身上残留的寒气,看到他衣袍上沾染的泥土草屑。 以及他剧烈心跳下,汹涌的担忧。 这一刻的南宫玄羽,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差点失去心爱之人,后怕又庆幸的男人。 一丝真实的触动,流过沈知念的心尖。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他怀中软化了一瞬。 然而这丝触动,仅仅存在了一息。 涟漪过后,水面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和幽深。 沈知念一直苦苦维持着的理智,并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炽热拥抱,彻底融化。 第1169章 只要顾爱卿开口,朕无不应允(127万赏) 放在从前,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的怜惜,沈知念一定会露出一副受惊不轻的样子,在他怀中嘤嘤哭泣。 但今时不同往日。 这次覆灭定国公府,她和帝王算得上分头行动。想当皇后,就不能只是一朵让帝王保护着的娇花,她要用独当一面的实力证明自己。 故而,沈知念只是静静地靠在帝王宽阔、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复,脸上依旧是温婉沉静的神情。 只有那双低垂的狐狸眼里,掠过了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 南宫玄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情绪的过度外泄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终于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仍将沈知念圈在怀里。 帝王低下头,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略显苍白的脸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知念,声音低沉下来:“伤到哪儿了?让朕看看。” 南宫玄羽的语气,依旧急切而担忧,但属于帝王的理智,正在重新归位。 “只是些擦碰,陛下不必忧心。” 沈知念微微一笑,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倒是陛下与叛军恶战,还因臣妾一路奔波,想必乏了。” “朕无碍。” 帝王将脸埋在沈知念的颈间:“剩下的事,交给朕。” “敢动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最后一句话时,南宫玄羽的声音骤然转冷,尽显森然杀意。 沈知念抬起头,迎上帝王带着余悸的眼神,声音清越而坦然,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昨夜凶险,若非顾大人及时护住臣妾,后果不堪设想……” 沈知念的语气没有丝毫心虚,更没有半分后妃和外男独处,应有的闪烁、避讳。 “顾大人心思缜密,寻了隐蔽山洞让臣妾暂避追兵,又彻夜警惕,直至詹统领赶到。” 和帝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神情十分自然。 仿佛昨夜护在她身边的,无论是刻板守礼的顾锦潇,还是沉默如影的龙甲军,或是任何一名忠勇的禁军,她都会是这副态度。 沈知念的坦然,源自问心无愧。 南宫玄羽专注地听着,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眉眼上。 念念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忠臣的肯定。 这份坦荡如同清泉,涤荡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可能滋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阴霾…… “顾爱卿。” 南宫玄羽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因为沈知念坦然的叙述,对顾锦潇的感念更深了一层。 他的语气带着帝王的豪迈,嘉许道:“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危难之时见忠勇,方显其本色!” “念念说得对,昨夜若无他,朕……朕不敢想……” “如此大功,岂能不赏?” “加官进爵,金银田宅,只要顾爱卿开口,朕无不应允!” 这份许诺,不仅仅是对护驾之功的酬谢,更是对顾锦潇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端方品格,最高的认可。 在帝王心中,顾锦潇这块“顽石”的价值,远胜于那些巧言令色之辈。 沈知念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顾大人忠勇,确该厚赏。” 她的反应依旧平静,带着理所应当的认同。 这份认同,并非因为她跟顾锦潇有何私交,而是纯粹基于昨夜的事实,和顾锦潇一贯的为人。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平静的侧脸,心中最后一点尘埃也落定了。 他再次将她拥紧了些,带着劫后余生的满足。 帐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将昨夜的血腥和惊惶,彻底隔绝在外。 菡萏和芙蕖守在帐外,听到里面帝王带着愉悦的许诺声,紧绷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帐帘厚重,只隐约透出帝妃依偎的剪影,静谧安然。 一会儿过后,沈知念刚想细问,昨日营地遭匈奴人突袭的具体情形。帐外骤然响起的喧哗,便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陛下万岁!宸贵妃娘娘安好!” “天佑陛下!天佑娘娘!” “宸贵妃娘娘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实乃社稷之福!” “……” 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庆幸声,带着急切和谄媚。 很显然,宸贵妃安然归来的喜讯,和帝王疾驰回营的消息,让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的温馨相处被打断,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便舒展开来。 他松开环着沈知念的手臂,转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念念,随朕出去。” “让他们看看,朕的宸贵妃,安然无恙。” 沈知念脸上迅速恢复了无懈可击的沉静雍容,微微颔首,任由帝王牵着手,一同走向帐门。 厚重的锦帘,被侍立在两旁的太监无声掀起。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带着深秋清冽的空气。 帐外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影。 有宗室亲贵、随行大臣、后宫妃嫔和命妇…… 无论他们是真心实意庆幸沈知念脱险,还是暗藏鬼胎失望她生还,此刻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如出一辙,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恭敬。 “陛下圣安!宸贵妃娘娘万安!” 山呼之声再次响起,比方才更加整齐洪亮。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立于帐前高阶之上,衣袂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帝王的目光带着惯有的威仪,缓缓扫过阶下众人,沉声道:“平身!” “谢陛下!谢娘娘!”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目光却都聚焦在沈知念身上。 她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宫装,脊背挺得笔直。 那双妩媚的狐狸眼沉静如水,迎着无数道或探究,或庆幸,或嫉恨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不容侵犯的从容。 “朕与贵妃无恙,众卿不必忧心。” 南宫玄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握着沈知念的手紧了紧。 他的目光掠过人群,在詹巍然和刚刚赶到的顾锦潇身上稍作停留,赞许之意不言而喻。 —— 注:引用自读者“哈…戳”在段评里的回复。 第1170章 污蔑宸贵妃清誉者,杀无赦 璇嫔望着沈知念,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她就知道宸贵妃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公主紧紧攥着庄妃的衣角,煞白的小脸,还未完全恢复血色。 此刻,她忍不住吁出一口气,绷紧的小肩膀松懈下来。 昨天看到宸娘娘没死时,她心里就很疑惑。 宸娘娘为什么要骗人呢? 装成……装成死了的样子,让她那么难过,让这么多人担心得要命…… 大公主仰头看看庄妃的侧脸,又望向前往被簇拥着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沈知念。 只觉得宸娘娘变得越来越陌生,让她看不懂了…… 可大公主知道,说谎骗人的不是好人。 宸娘娘真的变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四品文官鸂鶒补服,眼神闪烁的中年大臣,悄然接收到王嫔递来的的眼神。 王嫔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着帕子,面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臣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的勇气,猛地从人群中跨出一步,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陛下!” “宸贵妃娘娘逢凶化吉,实乃天佑。然……臣有一事,关乎天家颜面,不得不冒死禀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意味:“今早……今早禁军寻人时,亲眼所见,顾侍郎与宸贵妃娘娘,在……在僻静之处单独相处了一整晚!”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此等行径,实乃……” 顾锦潇脸色微变,刚要开口驳斥。一道玄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动了! 没有人看清帝王是如何拔剑的。 只听到一声极其短暂的切割声,大臣慷慨激昂的陈词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道细细的红线,便在他颈间迅速扩大。 下一秒,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 “噗通!” 这名大臣沉重的躯体,直挺挺地栽倒在凝着白霜的枯草地上,浓稠的血液,迅速染红了一大片草茎,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整个是营地死一般寂静。 连风都似乎停滞了。 南宫玄羽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上一滴粘稠的鲜血,正缓缓滑落,在晨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 他玄黑的骑装上,溅上了几星刺目的红点,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寒芒四射,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 帝王的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南宫玄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裹挟着塞外最凛冽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威压:“定国公府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昨日其爪牙悍然袭击,意图行刺朕!” “若非宸贵妃识破其毒计,临危不惧,运筹帷幄,与朕同心协力,调动龙甲卫护驾。并甘冒奇险,以身作饵诱敌深入……” “尔等早已身陷叛军刀斧之下,尸横遍野!” “平叛戡乱,宸贵妃居功至伟!” “再敢有妄议功臣,污蔑宸贵妃清誉者——” 帝王手腕一振,染血的长剑发出一声嗡鸣,剑尖直指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所有人的心头! 方才还因顾锦潇保护了沈知念,而起的各种心思,瞬间被帝王凌厉的手段碾得粉碎!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大公主吓得把脸埋进了庄妃的衣袍里,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 王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里冒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若非身边的宫女死死搀扶,她几乎要当场软倒。 短暂的死寂后,是骤然爆发的惶恐和附和。 一位宗亲率先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圣明!” “宸贵妃娘娘智勇双全,实乃社稷之福!” 另一位勋贵连忙接口,生怕落了后:“正是!” “定国公府狼子野心,多亏宸贵妃娘娘洞察先机,以身犯险,方能护得大家周全!” “顾侍郎忠勇可嘉,危急关头护卫宸贵妃娘娘,亦是功不可没!” 立刻有人识相地将顾锦潇也捎带上,仿佛刚才那番足以致死的污蔑,从未发生过。 一时间,众人都在恭维宸贵妃巾帼不让须眉,智计无双。 称赞顾锦潇忠君体国,临危不惧。 王嫔站在命妇堆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柔软的丝帕,几乎要将那上好的杭绸绞碎。 她脸上勉强维持着,与众人如出一辙的庆幸笑容,心底却涌出了一丝怨毒。 凭什么?! 凭什么宸贵妃能得到陛下泼天的信任和功劳? 连顾锦潇这个古板的木头,沾了她的光,都成了功臣! 被强行压下的滔天妒恨,混合着对沈知念权势更盛的恐惧,烧得王嫔的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康嫔裹紧了身上的银鼠斗篷,苍白的脸上神情复杂难辨。 她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倦怠的沈知念。 又望向高台上那个玄衣染血,如同杀神降世的帝王。 陛下……竟如此信任宸贵妃? 信任到可以将龙甲军的令牌交予她手。 信任到可以让她参与如此凶险的平叛布局。 信任到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一剑斩杀质疑者,不惜用最凌厉的手段,堵住悠悠众口。 这份信任,沉重得让康嫔心头发颤,也陌生得让她茫然。 后宫之中,何曾有过这样的妃嫔? 璇嫔真心实意地激动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知念的方向,小声对身边珠儿感叹道:“宸贵妃姐姐真厉害!” “本宫就知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那些坏人才伤不到她。” 在她的世界里,沈知念安然无恙,还立了大功,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而庄妃,无疑是众人中,心情最为微妙的一个。 她捻着腕间冰凉圆润的佛珠,面上依旧是那副宝相庄严的沉静,唯有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第1171章 已有了母仪天下的气势 青梅竹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骨子里的多疑和深沉。 那是经历过最残酷夺嫡,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帝王心术。 他连在身边伺候了二十年的太监,都会留三分试探。对枕边人,更是从未真正卸下过心防。 可对宸贵妃……陛下竟然信任至此! 调动龙甲卫的令牌,毫不犹豫的维护和斩杀…… 这已不是简单的宠爱了,分明是将宸贵妃视作了可以托付后背,并肩而立的……盟友! 一个后妃,竟拥有了参与大周最核心权谋的资格?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庄妃维持多年的平静表象之下,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和不安…… 大公主抓着庄妃衣角的小手,因为恐惧还在发抖,她却顾不上了。 满地血腥尚未清理,空气中铁锈味未散。 南宫玄羽的目光,越过那些战战兢兢,忙着歌功颂德的臣子,落在了顾锦潇身上。 这位年轻的礼部侍郎,身姿依旧笔挺如松。 绯色官袍衬得他的面色略显苍白,却无半分劫后余生的惶恐,只有一片沉寂的坦然。 “顾爱卿。” 帝王的声音,打破了营地的喧哗:“你临危不乱,保护宸贵妃功不可没。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了顾锦潇身上。 方才那名大臣血溅当场的景象,犹在眼前。帝王此刻的问询,既是恩典,亦是试探。 顾锦潇撩起衣袍单膝跪地,动作一丝不苟,声音清晰而沉稳,不带丝毫邀功的谄媚:“陛下明鉴,护卫圣驾乃臣子本分。” “昨夜护宸贵妃娘娘周全,更是臣职责所在,不敢言功,亦不敢求赏。” 南宫玄羽深邃的眼眸,在顾锦潇身上停留了片刻。 见他古板端正的姿态,挑不出一丝错处,帝王的唇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需要的,就是这份懂得分寸,不逾矩的臣子。 南宫玄羽淡淡颔首,语气不容置喙:“分内之事做得周全,亦是功劳。” “李常德——” 站在旁边的李常德立刻躬身:“奴才在!” 南宫玄羽道:“传朕的旨意,赏顾爱卿黄金百两、御制湖笔十管、澄心堂宣纸百刀、前朝孤本《金石录》一套。” “另赐紫金鱼袋。” 这份赏赐,既重且巧。 黄金、笔墨纸砚是实利。 紫金鱼袋,则是莫大的体面和信任。 将这位年轻的礼部侍郎,推向了更加权力核心的位置! 顾锦潇眼神微动,终是深深叩首:“臣……叩谢陛下隆恩!” 恩威并施,尘埃落定。 南宫玄羽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始终静立一旁的沈知念。 寒风卷起她斗篷的一角,露出里面素净的宫装。 她脸上并无太多立下大功的骄矜,显得不骄不躁,十分沉稳,已有了母仪天下的气势! 帝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底冰封的寒霜瞬间消融,化作一种几乎能溺毙人的宠溺。 这眼神,与方才看顾锦潇时的审视、嘉许截然不同。 少了君王的威压,多了近乎私密的暖意,带着一种唯有两人才懂的默契。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心中最后悬着的石头,也悄然落了地。 因为他原本还存着几分忧虑。 念念年纪太轻,沈家根基尚浅。他要在今年除夕擢升她为皇贵妃,做内定的皇后。 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自诩资历的老臣,定会群起反对,掀起不小的波澜。 帝王虽不惧,却也烦扰。 可如今……经此木兰围场一役,念念以身为饵,与他并肩平叛,力挽狂澜! 这份泼天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护驾大功,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谁还敢说念念不配? 谁还敢质疑她的能力和地位? 这份功劳,成了念念登上皇贵妃宝座,最坚实的基石! 除夕之夜,属于皇贵妃的金册、金宝,注定要落入她的掌中,再无任何悬念。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沉静如画的侧颜,温和的眼神深处,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熨帖。 仿佛命运之手,早已将最契合他心意的珍宝,打磨得愈发璀璨夺目,稳稳安放在无人可撼的高位之上! 叛乱刚刚平息,帝王要忙的事还很多。 这个插曲过后,南宫玄羽留下一句简短的“念念,你先歇着,余下的事朕来处理”。 便带着一身凛冽的血气和威压,大步走向临时充作行辕,处理叛军后续的营帐方向。 詹巍然等禁军将领立刻簇拥而上,沉重的甲胄摩擦声,和急促的命令声,很快取代了方才的颂扬声。 众人也都陆续告退了。 沈知念目送帝王玄黑的背影,消失在明黄营帐之后。 芙蕖和菡萏为沈知念拢紧了斗篷。 她转身朝自己那顶翟鸟祥云的华帐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只是从一场喧嚣的宴席中抽身离去。身后那片狼藉和血腥,与她再无瓜葛。 …… 王嫔的营帐锦帘紧闭,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兵马调动声,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帐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跳跃的火苗在王嫔明艳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小田子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脸色白得像刷了一层墙灰。 方才那名大臣血溅三尺的景象,如同烙印,死死刻在他的眼底…… 小田子嗓子发干,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娘娘……那……那位大人……就……就那么被……” 他连“死”字都不敢说出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中冒了出来。 王嫔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 她没有回头,只是拿起一支赤金点翠簪,慢条斯理地往发髻上比划着。 镜中映出的眉眼,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但平静之下,是王嫔竭力压制的惊悸。 “慌什么?”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刻意放得平缓,却透着一股冷意:“他自己能力不行,怨得了谁?” 话语落下,王嫔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小田子惨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定国公府谋反的事,和那些被抓捕的逆贼。大家都想知道,陛下将如何清算定国公府。” 第1172章 是否有孕(128万打赏值加更) “谁会注意到一个妄议贵妃,触怒龙颜,被陛下当场斩杀的蠢货?” “谁又会去深究,他背后有没有人示意?” 小田子看着王嫔眼中,那抹令人心悸的寒光,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张了张嘴,道:“可是……那毕竟是宸贵妃娘娘……万一被人查出来……” “没有可是!” 王嫔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明白吗?!” 小田子深深低下头:“奴……奴才明白!” …… 翟鸟祥云帐内,暖融的香气,驱散了从门帘缝隙钻进来的寒意。 沈知念斜倚在铺着厚厚雪白狐裘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一身美丽的宫装,衬得她面容如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娘娘,唐太医来了。” 芙蕖汇报完毕,帐帘被极轻地掀开一道缝隙,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唐洛川之前一直等在旁边,此刻才有机会进入沈知念的营帐。 他知道沈知念假死的事,之前的血包都是他帮忙准备的,更是演戏配合着骗过了所有人。 唐洛川本以为,这是一场胜券在握的围剿。 但他万万没想到,突然出现的匈奴人,会打乱所有计划,竟让娘娘失踪了一整夜。 幸好娘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唐洛川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恭敬地跪地行礼:“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温声道:“不必多礼。” “谢娘娘。” 唐洛川起身后,径直走到榻边,动作轻缓地半跪下来。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紫檀药箱,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覆在沈知念伸出的皓腕上,才将手指轻轻搭上去。 一时间,帐内静得只剩下炭盆里,银霜炭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唐洛川低垂着眼睫,全副心神都凝注在那三根探脉的手指上,感受着指下脉搏沉稳有力的跳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唐洛川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紧绷,一点点消散。 他缓缓收回手,一直屏住的那口气,终于无声地吁了出来:“娘娘脉象平稳,只是气血略亏,乃是惊悸劳神所致,并无大碍。” “待臣开一副安神补气的方子,调理几日即可。” 沈知念这才缓缓睁开眼:“辛苦唐太医了。” “你的血包做得极好,所有人都未曾瞧出破绽。如若不然,本宫和陛下的计划,也没有这么容易成功。” 唐洛川收拾药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血包是他用数种罕见药材混合特制,既要色泽、气味逼真,又要确保对接触者无害。 此刻听沈知念轻描淡写地提起,唐洛川心头却无半分自得,只有更深的后怕。 因为宸贵妃娘娘的语气风轻云淡,可其中的惊险,他不是不知道。 差之毫厘,便是万劫不复…… 唐洛川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比方才更沉了些:“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 “娘娘无恙,便是万幸。” 这盘以命为注的棋局,他终究是配合宸贵妃娘娘,走赢了最险的一步。 唐洛川将药箱合拢。 沈知念依旧倚在柔软的狐裘里,目光却并未收回,反而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那双沉静的狐狸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探究:“唐太医,本宫的身子除了气血略亏,可还有其它异状?” 唐洛川正欲起身告退,闻言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沈知念:“娘娘是指?” 沈知念的目光与他对上,直接问出了盘桓心底的疑虑:“本宫摘了那镯子,已经许久了。” “以本宫体质,按理早该有动静了才是。为何至今,脉象上依旧毫无迹象?” 她是易孕之体,这是不争的事实。 从决定再怀一个皇嗣以固地位,彻底斩断某些人的念想起,沈知念便摘下了可以避孕的镯子。 算算时日,她早该有孕了。 可她月信准时,身体也无任何特殊征兆。 这不合常理。 唐洛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宸贵妃娘娘方才的脉象确实清晰,沉缓有力,是典型的胞宫无孕之象。 他仔细回想着,每一次为沈知念请平安脉的记录。 娘娘的体质确如她所言,极易受孕。 且怀四皇子时,毫无波折。 “回娘娘。” 唐洛川的声音比方才更沉凝了些,带着医者面对未知时的审慎:“从脉象上看,娘娘胞宫气血充盈,冲任调和,并无明显阻碍孕育之象。” “体质……亦如常。” 这正是让他感到困惑之处。 脉象显示宸贵妃娘娘身体状态良好,完全具备受孕的条件。 可事实就是没有。 沈知念的指尖在狐裘上停住,那抹困惑在她眼底沉淀下来,化作了更深一层的凝重:“既如此,是为何?”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追问。 这关乎沈知念下一步的谋划。 唐洛川迎着她审视的目光,俊美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难以解答的踌躇。 他行医多年,精研妇科,自信对女子孕育之机理了如指掌。 可宸贵妃娘娘此刻的情况,却像是所有条件都已齐备,偏偏缺了那临门一脚的契机。 毫无道理可言。 “这……” 唐洛川斟酌着词句:“臣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机缘未至?” “又或是娘娘近来劳心过甚,心神激荡,影响了气血归经。” 除此之外,他从宸贵妃娘娘的脉象上,找不到任何阻滞的根源。 看着沈知念眼中,并未消散的疑虑,唐洛川只能给出最稳妥的建议:“娘娘的身体底子虽好,可此番平叛耗神费力。不若先按臣开的方子,安心调养些时日?” “待气血完全平复,心神安宁,或许……机缘自然就到了。” 第1173章 本宫乏了,没空听她废话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沈知念的目光,从唐洛川带着困惑的脸上移开,最终化作了无声的接受。 连唐洛川都诊不出缘由,强求无益。 “嗯。” 她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那就先调养着吧。” “是。” 唐洛川行了一礼,提起药箱悄然退了出去。 锦帘落下,帐内重归寂静。 沈知念眉宇间,那丝关于子嗣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芙蕖便轻声禀报道:“娘娘,璇嫔娘娘在外求见。” 沈知念收敛心神,重新倚回了软榻:“快请她进来。” 帐帘掀开,璇嫔快步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圈微微泛红。 一见到沈知念,璇嫔这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刚才诸事繁忙,人又多,她这才有机会单独跟沈知念说话。 璇嫔甚至忘了行礼,几步冲到软榻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后怕:“姐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臣妾了……” 沈知念看着璇嫔这副真情流露的模样,心头微暖。 深宫里,能如此直白表露关心的人,不多。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璇嫔的手臂,声音温和:“让你担心了。” “事出突然,来不及知会你。” 璇嫔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还带着点鼻音:“臣妾明白的,那么大的事,肯定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只是……只是听到消息的时候,臣妾的魂都快吓没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沈知念平静的脸,那份后怕渐渐被庆幸取代,破涕为笑:“现在看到姐姐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寒暄了几句,璇嫔的情绪平复了些。 她挨着软榻边坐下,这才想起正事,压低声音道:“对了,宸贵妃姐姐,那个陆沈氏形迹可疑,竟想趁乱逃跑。” “臣妾让禁军将其抓起来了,关在西边那个堆放杂物的空帐子里,派了好几个人看着呢。” 璇嫔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臣妾怕别人忙乱中忘了,特意让珠儿去盯着点,别让她趁乱跑了。或是……或是再使什么坏。” 沈知念闻言,眸中掠过了一丝意外。 定国公谋反的后续还未处理完,她确实一时无暇顾及沈南乔。 在沈知念眼里,沈南乔不过是个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注定跑不掉的弃子,根本不值得她分心。 没想到,璇嫔竟如此机敏,还惦记着这事。 “哦?” 沈知念唇角微扬,带着一丝真实的赞许,看向璇嫔道:“你倒是心细。做得好。” 璇嫔得了夸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随即又好奇地凑近了些。 “宸贵妃姐姐,她……她真的有问题吗?” “陆沈氏跟定国公府……” 这两天发生的变故太多,怎么定国公府一谋反,陆沈氏就要逃跑?璇嫔有隐隐的猜测,这两件事只怕有所关联。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沈知念也无须再瞒。 她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嘲弄:“陆沈氏与定国公府庶子柳时修私通,被其蛊惑,身藏剧毒。意图在围场之内,对本宫下毒。” “什么?!” 璇嫔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圆了。 她脸上的那点羞涩,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取代:“姐姐待她已是仁至义尽,陆沈氏怎么敢?!” “不知姐姐打算怎么处置她?这种毒妇,就该千刀万剐!” 沈知念的语气,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押解回京,自有刑部依律处置。” 谋害皇妃,勾结叛党,沈南乔的下场早已注定,无需沈知念费心。 璇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帐帘被芙蕖无声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她走了进来,对着沈知念躬身,汇报道:“娘娘,看押陆沈氏的侍卫来报,她得知娘娘平安归来,一直哭闹不休,口口声声喊着要见娘娘一面。” 沈知念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漠道:“不见。” 她微微侧首看向芙蕖,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告诉她,本宫乏了,没空听她废话。让她好生待着,静候发落便是。”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应道:“是,奴婢明白。” 璇嫔看着沈知念这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方才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转而化作一种明悟。 是啊,对宸贵妃姐姐而言,沈南乔已是砧板上的鱼肉,翻不起任何浪花。 此刻晾着她,让她在恐惧和未知中煎熬,或许比直接打骂,更让她难受。 帐内暖香依旧,璇嫔只觉得宸贵妃姐姐身上,这份从容和掌控一切的气度,比往日更甚。 经此一役,宸贵妃姐姐在后宫的地位,怕是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沈知念肯定累了。 璇嫔已经看过她,并把沈南乔的事说了,当即起身道:“那臣妾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好好休息。” 沈知念确实累得够呛,点头道:“菡萏,送璇嫔妹妹出去。” “是。” 休息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处理。 定国公府的叛乱尘埃落定,相关人等皆已落网。唯有一人……她尚未安置。 “林菀呢?” 沈知念询问道:“定国公府的女眷,都如何处置?” 芙蕖立刻回禀:“回娘娘,定国公府所有女眷,连同柳少夫人,皆被圈禁在西营角,临时辟出的几顶营帐内,由禁军严加看管,等候陛下发落。” 沈知念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 林菀……这个在定国公府覆灭前,便选择弃暗投明的人。 但她的命运,在旁人眼中,早已与定国公府绑死。 沈知念淡淡道:“带她来见本宫。” “是。” 芙蕖毫不迟疑,应声退下。 在刚刚经历血洗的围场营地,宸贵妃娘娘的话,便是无人敢质疑的旨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厚重的锦帘再次被掀起。 林菀裹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素色斗篷走了进来,发髻微乱,脸色带着被关押后的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不见多少惶恐。 第1174章 恳请娘娘赐臣妇与柳时修义绝 当看到端坐软榻上的沈知念时,她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深深福下身子,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臣妇拜见宸贵妃娘娘,恭贺娘娘逢凶化吉!” 她没有提自己的处境,开口便是对沈知念的恭贺。 沈知念抬了抬手:“起来吧。” “此次能及时识破沈南乔的毒计,洞悉柳时修被秘密派往江南,筹措粮秣军资的动向,多亏了你传递消息。” 她直接点明了林菀的功劳,语气平淡却带着肯定:“你功不可没!” 林菀站起身,脸上并无太多居功之色,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娘娘言重了。” “臣妇不过是做了应做之事,不愿与反贼同流合污,污了林家清名。” 她语气坦然,将自己和定国公府,彻底割裂开来。 沈知念看着林菀沉静的眼眸。 她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清醒的决断力,让沈知念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欣赏。 她给了林菀一个选择的机会:“如今尘埃落定,你有何打算?” 林菀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深深福下,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臣妇恳请娘娘恩典!” “柳时修身为反贼,悖逆君上,罪无可赦!” “臣妇不屑与此等乱臣贼子为伍,更不愿辱没门楣!恳请娘娘赐臣妇与柳时修……义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林家世代忠良,愿以此举,向陛下和朝廷表明心迹!” “义绝”二字,掷地有声。 这是要彻底斩断,她跟定国公府和柳时修的一切联系。以最决绝的方式寻求生路,也保全母家。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林菀。 林菀所求,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份当机立断的果断,正是她欣赏林菀之处。 南宫玄羽此刻正忙于处理叛乱,清算定国公府。对于林菀这样一个女眷的去留,根本无暇细究。 而沈知念,作为平叛的最大功臣,有这个权力决定林菀的结局。 “准了。” 沈知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本宫做主,允你与柳时修义绝,稍后自有文书下达。林家……与此事无关。” 她轻描淡写,便决定了林菀的命运。 林菀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深深拜下:“臣妇……叩谢娘娘再造之恩!” “娘娘大恩,林家永世不忘!” 她起身后,又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一事……” “娘娘,那个叫绿萝的丫头,虽是沈南乔的婢女,但……也是被逼无奈,且最终迷途知返,向臣妇吐露了沈南乔的毒计。” “若非她,臣妇也无法及时警示娘娘。” “恳请娘娘开恩,饶她一命,将她交给臣妇处置。臣妇保证,送她远离京城,此生绝不再踏入半步。” 沈知念略一沉吟。 绿萝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生死无关大局。林菀既然开口求情,她顺水推舟也无妨。 “可。” 沈知念颔首:“那婢女,便交由你带走。” 林菀再次深深拜谢:“谢娘娘恩典!” “臣妇告退!” 很快,这个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营地里传开。 那些原本以为林菀必死无疑,甚至等着看林家如何被牵连的人,无不惊愕万分! 宸贵妃竟然亲自做主,允了林菀与反贼义绝?!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恩典! 被严密看押的定国公府女眷营帐内,定国公夫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她形容憔悴,发髻散乱,再无半分国公夫人的威仪。 当得知林菀不仅全身而退,还主动义绝时,她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怨毒的光芒! 定国公夫人猛地扑到帐门边,隔着守卫的刀枪,嘶声尖叫道:“林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叛徒!” “定国公府待你不薄,你竟敢……竟敢背叛!你不得好死!” 她的咒骂声尖利刺耳,充满了绝望的怨毒,在营地上空回荡。 然而林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身后那歇斯底里的诅咒。 阳光落在她苍白却沉静的脸上,她只是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深秋凛冽却自由的空气。 定国公府这艘已经沉没的破船,终于与她无关了。 …… 营地西角,临时圈禁的帐子外,寒风卷着草屑打着旋儿。 绿萝缩在角落的一堆干草上,单薄的衣裳挡不住深秋的寒意,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死死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脑子里全是混乱的念头。 夫人被抓了。 毒簪的事只怕也要败露了…… 她这个知情的婢女,会不会被当成同伙?会不会被灭口? 巨大的恐惧让绿萝几乎窒息。 帐帘被掀开的声音,吓得绿萝猛地一哆嗦。 她惊恐地抬起头,逆着光,看到了林菀清瘦却挺直的身影。 林菀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绿萝。” 绿萝连滚带爬地扑到林菀脚边,眼泪瞬间决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贵……贵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 “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她语无伦次,只知道拼命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菀垂眸看着绿萝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样子,缓缓开口道:“起来吧。” “宸贵妃娘娘开恩,念你迷途知返,有功于揭露毒计,饶你一命。” 绿萝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没听懂,茫然地抬起满是泪痕和泥土的脸。 林菀看着她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继续道:“娘娘已允准,将你交予我处置。” “收拾一下跟我的人走吧,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 巨大的惊喜,让绿萝彻底懵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卷进了天家贵胄,谋反叛乱的滔天巨祸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能留个全尸都是奢望! 可现在……这位贵夫人竟然真的救了她? 宸贵妃娘娘……真的放过了她?!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绿萝的所有防线。 第1175章 回京(182万票加更) 绿萝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不是害怕的呜咽,而是压抑得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庆幸和感激。 “谢……谢夫人!谢宸贵妃娘娘!呜呜呜……” “夫人大恩大德……奴婢……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只能断断续续地表达着,最卑微的感激。 绿萝挣扎着想爬起来再磕头,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 林菀静静地看着她发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叹息。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她伸出手,虚虚地挡了一下绿萝又要磕下去的动作,声音平淡:“不必了。” “收拾好,跟我的人走便是。从今往后,你与京城再无干系。” 绿萝用力点头,用脏污的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挣扎着爬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那身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裙,不敢有丝毫耽搁。 生怕慢了一步,这从天而降的生机,就会溜走。 当绿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林菀身后,走出那顶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营帐时。深秋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地照在她脸上。 绿萝下意识眯了眯眼,抬手挡了一下。 阳光带来的暖意,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她心头,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此次也算误闯天家,差点粉身碎骨。 是这位夫人心善,宸贵妃娘娘宽厚,才给了她一条活路。 绿萝望着林菀挺直的背影,又偷偷看了一眼,远处那顶华贵的翟鸟祥云帐,心头只剩下沉甸甸的感激。 她这条命,终于捡回来了。 …… 御辇宽大平稳,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如同低沉的催眠曲。 沈知念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意识沉浮间,只觉得疲惫如同潮水,浸透了四肢百骸。 她的眼皮沉重地掀开,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营帐顶。而是御辇内玄色织金,绣着盘龙祥云的厚重帷幔顶棚。 身下是铺着厚厚明黄软垫的紫檀木榻,身上盖着柔软的银狐裘。 轻微的颠簸感告诉她,这是在回京的路上了。 沈知念微微偏过头,光线透过车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移动的光斑。 南宫玄羽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一张紫檀木小几后,上面堆着几份摊开的奏报。 他身着玄色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正凝神批阅着。侧脸在摇曳的车内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专注。 似乎是察觉到沈知念的动静,南宫玄羽的目光从奏报上抬起,看了过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向她时,瞬间褪去了处理政务时的锐利和冷肃,化作一片温和的暖意。 “醒了?” 帝王放下手中的朱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念念,你睡了快两天了,饿不饿?让李常德传膳进来。” 沈知念腹中,适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咕噜声。 她轻轻“嗯”了一声。 李常德的动作极快。 不过片刻,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和一碗熬得浓香四溢的鸡丝粥,便摆在了沈知念面前的小几上。 她没什么胃口,只就着小菜勉强用了半碗粥,便搁下了银箸。 车厢内一时只剩下车轮滚滚,和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沈知念的目光,扫过南宫玄羽手边,那几份墨迹未干的奏报。 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陛下……定国公府和那些叛军,可都处置妥当了?”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睡后的微哑,仿佛只是询问一件寻常事。 南宫玄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铁律。 但此刻,面对与他并肩经历过一场生死叛乱,亲手布局并诱敌深入的沈知念。帝王并不觉得,她问的话有什么不妥。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一份奏报上,朱笔批下几字,语气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京畿大营已彻底接管定国公府,及其附逆党羽的府邸、田庄、商铺等。所有在册人员,皆已收押。” “柳时修在江南的几处秘密据点,也被朕提前派去的人捣毁,截获大批粮秣军资。他虽在逃,但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各地响应定国公府调兵的暗桩,也正在按名单清理,翻不起大浪了。” 帝王寥寥数语,便将一场足以倾覆社稷的叛乱,处理得干净利落,仿佛只是拂去案上的一粒微尘。 沈知念安静地听着。 这些事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个关键的漏洞。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微干的喉咙,才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轻缓,却带着一种洞悉危险的敏锐。 “陛下,不知那些混入围场的匈奴死士,可查清楚了?” “他们是如何突破重重关卡,精准潜入核心营区的?” 她抬起眼,看向南宫玄羽,眼里映着跳跃的烛火:“若无人里应外合,打通关节,匈奴死士绝无可能做到这些事。” 南宫玄羽执笔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头迎上沈知念探究的目光。 烛光下,她的面容沉静。脸上是经历过生死杀伐后,沉淀下来的敏锐和清醒。 她问到了要害。 帝王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倚在柔软的靠垫上,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带着一丝冷冽的杀意:“念念所虑极是。” “詹巍然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了几处哨卡的守卫,被悄无声息抹了脖子,手法是匈奴人惯用的弯刀。” “且他们的行动路线,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岗,直扑御帐……若无内应指引,断难如此精准。” 南宫玄羽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朕已传令周家父子,接手彻查此事。” “他们在边关多年,与匈奴交手经验丰富,熟悉其手段。” “京城,詹巍然负责调查,围场外围的警戒人员,和京畿卫戍营,还有随驾的禁军。” “所有当值人员,皆在筛查之列。无论牵扯到谁……” 帝王没有说下去,但眼底那抹冰冷的寒光,已昭示了一切。 第1177章 王嫔娘娘此刻已与秋后的蚂蚱无异 “可后来……后来奴才特意留心打听了一下,竟是王嫔娘娘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在命妇堆里‘不小心’说漏了嘴,才让流言传开的!” 小明子竹筒倒豆子般说完,最后笃定道:“娘娘,奴才敢打包票,这件事就是王嫔娘娘存心安排的!” 他的话音刚落,凤辇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菡萏猛地直起身,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王嫔娘娘她怎么敢?!” “争宠不成,就用这种下作手段,污蔑娘娘的清誉!她……” 说到这里,菡萏气得一时语塞。 芙蕖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冰冷。 她的反应虽然没有菡萏这么大,但紧抿的唇线,昭示着她内心翻涌的怒火。 芙蕖看向沈知念,声音带着压抑的寒意:“娘娘,王嫔娘娘此计,用心何其歹毒!” “流言虽被陛下以雷霆手段压下,但若被她寻到其它机会再掀波澜,于娘娘清誉终是不利!”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眼底闪过了一丝寒芒。 王嫔……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争宠不成,便想用这种阴私手段来泼脏水,试图在她与帝王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 真是……愚不可及,又自寻死路! 她放下茶盏,杯底与紫檀小几接触,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沈知念目光,扫过犹自愤愤不平的菡萏,和面色沉凝的芙蕖,最终落在小明子紧张的脸上:“此事,本宫心中有数。” “娘娘!” 菡萏终究按捺不住,声音带着不甘的急切:“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由着王嫔娘娘这般污蔑您的清誉?” “她这次不成,谁知道下次还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沈知念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嘲弄:“算了?”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菡萏愤懑的脸,最终落在芙蕖同样隐含怒意,却更显沉着的眼眸上:“急什么?” 沈知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从容:“陛下才以雷霆手段,当众斩杀妄议之人,用鲜血强行压下了这股阴风邪火。” “此刻若再生事端,无论真相如何,都等于将那盆好不容易按下去的脏水,又重新搅浑,泼到本宫头上。” “旁人只会记得本宫与顾侍郎的流言又被提起,而非王嫔的构陷。” “清誉二字看似虚无,却是立足后宫的根本。” 尤其是……她即将晋位之时。 沈知念不再看侍女们,目光投向微微晃动的锦帘,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回宫之后,有得是机会让她连本带利地偿还!” “王嫔起初,不过是陛下为拔除定国公府,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才允她带着王家暗中投诚。她确实传回了一些消息,也算有功。” 说到这里,沈知念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可如今,树已倒,猢狲将散。” “定国公府已然覆灭,她这颗棋子的用处……也到头了。” “王嫔非但不知收敛锋芒,夹起尾巴做人,竟还敢在本宫身上动这种歪心思?” 她轻轻嗤笑一声,笑声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真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芙蕖和菡萏瞬间明白了娘娘的意思。 王嫔娘娘的价值,随着定国公府的倾塌,已然归零。 她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弃子,反而还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作妖。无异于将自己最后的生路,也亲手斩断! 在娘娘眼中,王嫔娘娘此刻已与秋后的蚂蚱无异。 芙蕖沉声应道:“奴婢明白了。” 菡萏也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等着看好戏的雀跃。 沈知念不再言语,重新阖上眼帘,靠回柔软的软垫中。 …… 长长的队伍沉默地前进着。 威严的玄甲禁军,拱卫着帝王的明黄车驾。 后面跟着妃嫔、宗室的车马。 队伍末尾,几辆特制的囚车格外扎眼。 木栅间隙里,隐约可见几张形容枯槁,死气沉沉的脸。 枯草凝着白霜,在车轮下碎裂,又被风卷起,扑打在囚车冰冷的木栅上。 其中一辆囚车里,定国公蜷缩在角落。 他曾经魁梧的身形,如今只剩下一把嶙峋瘦骨,沾满污垢的囚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花白枯槁的头发凌乱地散着,在凛冽的寒风中无力地飘动,像秋末最后几茎衰草。 定国公浑浊的眼睛半阖着,望着车底晃动的阴影,昔日的锐利和算计,早已被绝望的死灰覆盖。 铁链随着囚车的颠簸,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哗啦”声,一下又一下…… 一辆垂着杏黄软帘的华贵马车里,一只白嫩的小手,悄悄掀开了帘子。 大公主将小脸贴在冰冷的窗框上,目光被那几辆格格不入的囚车吸引。 当囚笼里如同枯草般的白发,映入她的眼帘时,大公主猛地睁大了眼睛:“外公?!” 她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大公主虽然知道,定国公谋反了的事。但事发以来,庄妃一直拘着她。 每次大公主问跟定国公府有关的事,庄妃都是三缄其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定国公。 大公主记得外公以前抱她时,下巴蹭过她头顶的感觉。 记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带着点药味的檀香。 可眼前这个人…… 这个被锁在笼子里,像破布娃娃一样的人,怎么会是那个总给她带新奇玩意,会把她高高举过头顶的外公?! 大公主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心疼的情绪,充斥在她心中。 趁着车队停下修整的间隙,大公主不顾一切,掀开厚重的车帘。 她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朝着队伍最前方,那辆象征着无上威严的明黄车驾,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父皇!父皇——!!!” 大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影在肃杀的玄甲侍卫间穿行,显得那么突兀又脆弱。 侍卫们下意识侧身避让,无人敢真正阻拦,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公主。 第1178章 庄妃被帝王训斥(129万打赏值加更) 明黄龙纹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内掀开。 南宫玄羽俊美而沉肃的脸庞露了出来,深邃的眼眸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扑到车辕边,跑得小脸通红,发髻散乱的大公主。 “韫儿?” 帝王的声音低沉,辨不出喜怒:“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大公主仰着小脸,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她顾不上仪态,伸出小手指着队伍后方囚车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又语无伦次地喊道:“父皇!外公……外公他在笼子里!” “他……他好可怜……” “外公知道错了!他一定知道错了!父皇,您饶了他好不好?饶了外公吧!” “韫儿求求您了!父皇……” 最后几个字,大公主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孩童最直白,最绝望的祈求。 她的小手死死扒住冰冷的车辕,仿佛这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公主仰望着帝王的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希冀。 现场是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无数道目光,有惊惧的,有同情的,有看戏的,都落在大公主小小的身影上。 南宫玄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这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冰冷的怒涛。周身散发的威压,让近前的侍卫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垂下了头。 “砰!”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南宫玄羽手边矮几上,那只薄胎青玉茶盏,被他猛地拂落在地,瞬间粉身碎骨! 温热的茶汤和碧绿的茶叶泼溅开来,在深褐色的车板上,洇开一片狼藉的湿痕。 几片碎瓷甚至滚到了大公主的绣花鞋边。 “放肆!” 帝王的声音并不高,却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惊得大公主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谋逆大罪,十恶不赦!岂是区区‘知错’二字可抵?” “谁教你如此不分尊卑,不知轻重,竟敢为逆贼求情?!” 帝王凌厉如刀的目光,越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的大公主,看向后方。 庄妃匆忙下车,疾步赶来。 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脸上惯有的温婉沉静,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惶。 庄妃甚至来不及整理被风吹乱的裙裾,便提着裙摆疾步上前,在帝王车驾旁,毫不犹豫地深深跪伏下去!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布满尘土和枯草碎屑的官道上。 “陛下息怒!臣妾有罪!” 庄妃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气里:“是臣妾管教无方,疏于约束,才让韫儿如此失仪妄言,冲撞圣驾。” “臣妾万死难辞其咎!求陛下责罚!” 她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宽大的衣袖铺散开,像一只折翼的蝶。 唯有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被庄妃紧紧攥在右手掌心。深陷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肉里。 南宫玄羽冰冷的视线,在庄妃伏地的脊背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 他最终没有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大公主一眼,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轻哼。 “管好你的女儿!”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冰凉:“若再有下次……休怪朕不留情面!” 明黄的车帘“唰”地一声被重重甩下,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也彻底断绝了大公主心中,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车驾在短暂的停顿后,重新启动,现场响起沉闷的车轮声。 庄妃依旧跪在冰冷的尘土里,直到帝王的御驾向前行进了数丈,才在若离和若即的搀扶下,有些僵硬地站起身。 她甚至没有立刻去管仍僵在原地,小脸煞白,无声流泪的大公主。 只是望着御辇离去的方向,低沉道:“带大公主回去!” “是!” 夜色很快降临。 庄妃的马车里。 大公主小小的身子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哭得红肿,布满泪痕的小脸。 白日里巨大的惊吓和委屈,以及被父皇呵斥的恐惧,此刻在寂静的夜里,发酵成了更深的伤心和不解…… 她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 庄妃坐在榻边,背脊挺直,手中那串紫檀佛珠,在她的指间缓慢地捻动,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嗒嗒”声。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温婉依旧,却没了平日的悲悯,只剩下一片沉沉的平静。 白日里,她跪在尘土中的卑微,仿佛从未发生。 “母妃……” 大公主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伸出小手,轻轻拽住了庄妃垂落在榻边的衣袖,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泪眼婆娑地问道:“韫儿……韫儿真的做错了吗?” 庄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大公主哭肿的眼睛上。 大公主吸了吸鼻子,小小的眉头困惑地拧紧,声音里充满了伤心:“外公……外公是韫儿的亲人呀……” “他犯了错,被关在笼子里,真的好可怜……” “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会那么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您也不帮韫儿救救外公?” 她的小手用力拽着庄妃的衣袖,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母妃,您最慈悲了!” “您天天念经拜佛,佛祖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您去跟父皇说说好不好?求求您了母妃!救救外公……” 大公主稚嫩的话语,如同最尖锐的锥子,一下下凿在庄妃心口,那层坚硬的壳上。 “嗒。” 捻动的佛珠骤然停滞。 庄妃的呼吸似乎也随之一窒。 她温婉平静的面具上,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那双总是低垂着,带着悲悯或温顺的眼眸,此刻直直地望向大公主盛满了不解、痛苦,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 第1179章 被大公主气到(183万票加更) 马车里,昏黄的灯火跳跃着,将庄妃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她张了张嘴,平日里那些劝人向善,宽恕慈悲的佛理箴言,此刻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庄妃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堵得她心口发闷。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只有大公主压抑的抽噎声,在寂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清晰。 “韫儿。” 庄妃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要牢牢记住,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微微倾身,看着大公主惶惑的泪眼,加重了语气。仿佛要将这条铁律,刻进大公主稚嫩的心房。 “定国公不再是你的外公,而是反贼!” “是意图颠覆你父皇江山,陷万民于水火的乱臣贼子!” “陛下圣明烛照,将其拿下,明正典刑,是理所应当!是天经地义!” “你今日冲撞圣驾,口出妄言,已是大大的不该!” 庄妃的声音带着后怕的严厉:“若非陛下念你年幼无知,顾念几分父女情分,单凭你为逆贼求情这一条,便是大不敬之罪!” “日后,绝不可再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人半个字!明白吗?!” 大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庄妃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被这从未有过的严厉训斥震住了。 她小嘴微张,忘记了抽噎。 身为皇家公主,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谋反是大罪。 可那个锁在囚车里,白发在寒风中飘散的身影,是记忆里会偷偷塞给她糖葫芦,用胡茬蹭她痒痒的外公啊! 她怎么也无法将外公,当成面目狰狞的反贼…… “可是……母妃……” 大公主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小小的身体在锦被里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韫儿知道外公犯了天大的错……” “韫儿不敢再求父皇了……”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望着庄妃,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哀求,而是孩童最直接的困惑和指控:“可是……韫儿喜欢的人,一个接一个都不在了……” “母妃被父皇赐死了……夕颜姐姐也死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大公主的眼睛里无声滚落,砸在锦被上,洇开深色的圆点:“外公……外公是韫儿记得的,为数不多对韫儿好的人了……” “韫儿不想外公也变成……变成再也见不到的人……” 她的小手再次死死抓住庄妃的衣袖,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绝望恳求:“母妃,您最慈悲了!” “您天天念经,佛祖都看着呢!” “您去跟父皇说说好不好?您去求求情!父皇一定会听您的!” “您救救外公……救救他们一家吧!” “韫儿求您了!韫儿给您磕头!” 说着,大公主竟真的挣扎着,要从被子里爬出来,作势往冰冷的地上跪。 “韫儿!” 庄妃厉声喝止,一把按住了大公主的肩膀。 力道之大,让大公主吃痛地瑟缩了一下。 昏黄的灯火跳跃着,将庄妃脸上那层温婉慈悲的面具,映照得摇摇欲坠…… 她看着大公主眼中孤注一掷的信任和恳求。 这份信任,是她日日诵经念佛,苦心经营出的慈悲形象换来的。 如今,却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将她照得无所遁形! 去为定国公求情? 荒谬! 可笑!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庄妃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郁气,猛地堵在胸口,几乎让她窒息。 她张了张嘴,平日里那些劝人向善,普度众生的佛理箴言。那些滴水不漏,彰显大度的场面话,此刻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庄妃从未想过,她纵横王府后院,周旋于后宫妃嫔之间,向来以温婉持重、与世无争的形象示人。 鲜有敌手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五岁稚童,用慈悲的绳索死死捆绑住,堵得她哑口无言! 这种感觉,比白日里跪在帝王车驾前,更加难堪百倍…… “你……” 庄妃试图找回得体从容的语调,却发现自己真的气得够呛…… 大公主仰着小脸,泪眼朦胧中,只看到母妃那张总是带着悲悯浅笑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复杂得她完全看不懂。 母妃没有答应,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温柔地安抚她。 巨大的失望,瞬间淹没了大公主的心。 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泪水和无声的质问。 庄妃别开了脸,避开了大公主纯澈的目光。 “韫儿,夜深了,你该睡了。” 她的声音干涩紧绷,带着一种仓促的意味,完全失了平日的从容温婉:“若即,带大公主回后面的马车,看好她!” 若即低着头道:“是……” 大公主流着泪,还想继续哀求庄妃,却被若即抱走了。 她真的不明白,母妃明明那么善良,天天吃斋念佛,为什么就是不肯救外公呢? 帘幕落下,隔绝了大公主压抑的呜咽。 也隔绝了庄妃那张在阴影中,写满难堪和郁气的脸。 “娘娘……” 若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大公主她年纪太小,不懂事,只知道心疼亲人。可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为反贼求情,这、这本身就是大不敬之罪!”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后怕的急迫:“陛下这次顾念大公主年幼,又是初犯,没有深究,已是天大的恩典。” “可若是……若是大公主被那点孺慕之情蒙了心窍,日后再跑到陛下面前……” “或者……或者被有心人挑唆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若离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不敢深想的恐惧:“那……那陛下还会像今日这般宽容吗?” “如今谁不知道,陛下最恨的,就是有人不知本分,为逆贼说话。” “到时候陛下雷霆震怒,恐怕……恐怕不仅大公主要受责罚,连娘娘您……也会被牵连啊!” 庄妃闭了闭眼。 白日里,陛下冰冷的目光,摔碎的茶盏,还有那句毫不留情的警告,言犹在耳…… 第1180章 柳太后知道消息(130万打赏值加更) “本宫知道了。” 过了许久,庄妃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温和。 “传本宫的话,即刻起,直到回京之前,看好大公主!没有本宫的口谕,她不得踏出马车一步。” “若有人敢疏忽懈怠……” 庄妃的话没有说完,但她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若离,以及旁边垂手侍立的宫女,足够让她们脊背生寒。 “是!奴婢遵命!” “奴婢等定当寸步不离,看好大公主!” 宫女们立刻深深福下身子,声音带着惶恐的坚定。 若即回来后,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转头看向大公主的马车,里面压抑的哭泣,似乎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叹了口气,低声对旁边的宫女道:“吩咐下去,明早大公主起身后,务必将她看牢了。” “娘娘的话……就是死命令!” …… 沈知念的凤辇里。 “娘娘……” 芙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方才奴婢回来时,听外面的人在悄悄议论,大公主那边闹了点小动静。” 沈知念正由菡萏伺候着卸下钗环,闻言从镜中看向芙蕖:“哦?” “庄妃那般‘温婉持重’,大公主也乖巧,能闹出什么动静?” 芙蕖上前一步,声音更低了些:“说是大公主看到了,被关在囚车里的定国公。” “大公主才多大点,又被养得天真浪漫,哪里懂得朝堂倾轧的事。她只记得,那是她嫡亲的外祖家。定国公是……是疼爱她的外公。” “大公主去陛下那里,为定国公求情,惹得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连庄妃娘娘……都闹了个没脸……” 菡萏在一旁听着,小嘴微张,露出不忍的神色。 五岁的孩子,心里装着的不是权势倾轧,而是那个会给她带小玩意,会抱她举高高的慈祥老人。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既无对童言无忌的怜惜,也无对定国公府罪行的义愤,更无一丝幸灾乐祸。 她只是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在世人眼中,定国公府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可在一个五岁稚童,懵懂纯澈的世界里,那个被称为“外公”的人,只是会摸着她的头笑的亲人。 大公主巨大的认知鸿沟,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 沈知念没有评价,只是道:“知道了。” 这件事该操心,也是由庄妃操心。 …… 皇宫。 慈宁宫的药味浓得化不开。 醒尘大师昼夜不歇的诵经声,也没能让柳太后的身子好转。 她瘫在厚重的锦被里,曾经凌厉的眉眼,如今只剩下枯槁的印子。 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动一下,映着帐顶繁复的盘金绣,目光死气沉沉。 醒尘大师低沉的梵唱,充满了虔诚,却还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袁嬷嬷屏退了所有人,只剩下自己跪在拔步床前,冰凉的金砖地上。 她的脊背佝偻着,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垮。 殿内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和柳太后艰难而缓慢的呼吸声。 袁嬷嬷盯着锦被上一条细微的褶皱,嘴唇翕动了许久,才将那千斤重的话挤出来:“太后娘娘……国公爷在、在木兰围场……反了!” “怎奈陛下早有准备,和宸贵妃将计就计,打了国公爷一个措手不及!” “国公爷已经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袁嬷嬷的话音落下,现场是一片死寂。 檀香的气息,似乎也凝固了。 柳太后双浑浊的眼珠猛地定住,转过头死死盯着袁嬷嬷布满沟壑,写满绝望的脸。 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 兄长反了?! 那张总是带着恭敬笑意,在她面前微微躬身的脸,清晰地浮现在柳太后的脑海里。 每一次,当她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苦口婆心地劝诫兄长树大招风,让他收敛些,因为陛下已非当年稚子时。 兄长脸上是怎样的神情? 是恭敬,是顺从,口中应着“太后娘娘教训得是”、“臣谨记”。 可实际上呢? 柳太后想起了定国公的眼神。 他眼底深处翻涌的,从来都是被强行按捺的戾气,是不甘蛰伏的野火! 她以为兄长只是心中不服,只是权欲难填。 却万万不曾想到,那把野火,竟已烧成了燎原之势! 兄长竟敢、竟敢直接谋反?! 就算他想要皇位,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原来兄长从前的那些顺从,全是假象! 全是为了敷衍她这个行将就木,再也无法庇护柳家的废人! “嗬……呃……” 一声破碎的气音,从柳太后喉咙深处挣出,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她脖颈上青筋瞬间虬结暴凸,浑浊的眼珠里,是难以置信的狂怒,和巨大的绝望! 一口滚烫的、粘稠的液体,猛地呛涌上来,冲破了柳太后紧闭的牙关。 “噗——!!!” 柳太后猛然吐出一口血,浓稠的血腥味,彻底压过了药味和檀香。 “太后娘娘!!!” 袁嬷嬷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扑到榻边。 柳太后双目圆睁,已经昏死了过去。 袁嬷嬷厉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慈宁宫里顿时一片混乱。 一个时辰过后。 太医收了针,额角还带着汗。对着守在凤榻旁的袁嬷嬷,沉重地摇了摇头,低语几句便躬身退下了。 袁嬷嬷用袖子抹了把浑浊的老泪,看着锦被下那枯槁的身影,心如刀绞。 帐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柳太后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最终定格在袁嬷嬷脸上。 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去……请醒尘大师来……快……” 袁嬷嬷心头一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亲自去办。 不多时,一袭素净僧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寝殿门口。 醒尘大师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面容是罕见的清俊出尘,眉目间自带一股悲悯众生的沉静。 仿佛殿内浓重的病气和愁云,都无法沾染他分毫。 第1181章 沈茂学来信(131万打赏值加更) 醒尘大师步履从容,走到榻前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贫僧醒尘,参见太后娘娘。愿佛祖庇佑,娘娘凤体早日安康!” 柳太后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复杂至极,带着垂死之人最后的执拗,和一丝隐秘的疯狂。 她的气息短促,费力道:“都……下去……袁嬷嬷……留下……” “是。”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厚重的殿门被轻轻合拢,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寝殿内只剩下三人,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檀香在博山炉中无声燃烧,青烟笔直上升,却在接近床顶华帐时,被无形的气流搅乱,变得飘忽不定。 柳太后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醒尘大师的脸,仿佛要用尽最后的气力,将他刻进眼底。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袁嬷嬷连忙上前搀扶,用靠枕将柳太后勉强垫高。 “你……” 柳太后的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却又异常清晰:“你的命……是哀家当年……拼死保下的!”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硬挤出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惨白:“若不是哀家……你早和……和你娘……一起……一起被挫骨扬灰了!” “是哀家……把你送进寺庙……让你活……活到今天!” 醒尘大师静静听着,脸上悲悯沉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那双清透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荡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依旧合十而立,宛如一尊玉雕的菩萨,等待着信徒的祈愿。 柳太后急促地喘息着,贪婪地汲取着空气,目光死死盯着醒尘大师:“现在……是……是你报答哀家的时候了!” 她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垂死之人的孤注一掷:“柳家……柳家不能绝!” “哀家要你……无论如何……保住柳家……最后的血脉!” “保住……定国公府……那一点骨血!” “定国公府”四个字,从柳太后的齿缝里挤出,带着深入骨髓的执念和不甘。 袁嬷嬷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头垂得更低了。 醒尘大师缓缓抬起眼,迎上柳太后那双燃烧着火焰,充满了胁迫和哀求的眼睛。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贫僧,明白了。” …… 车轮碾过官道未化的薄冰,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沈茂学是文臣,又不是帝王喜欢的年轻人,故而没有参加此次秋猎。 但定国公谋反这么大的事,重臣们都已经知道了始末。 沈知念在回京的路上,就接到沈茂学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 她裹着银狐斗篷,倚在宽敞马车内铺设的锦垫上,静静看着。 信纸是沈茂学发达后,惯用的洒金笺。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条理分明。 “……南乔悖逆,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实乃沈氏之耻,万死难辞其咎!此等孽障,死不足惜!” 信的开篇,便是沈茂学的雷霆震怒。 沈知念的眸光平静地扫过,无波无澜。 沈茂学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信的后半段,话锋忽然一转,透着属于他的精算:“然,究其身份,终归与娘娘血脉相连。” “若将此案交付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明昭天下,则沈氏清誉扫地!娘娘清名,亦难免为流言所累。” “为父以为,当务之急,在于保全皇家体面与娘娘尊荣。” “不若……赐其鸩酒或白绫于秘处,令其悄然而逝。对外只言,她病殁于围场风寒。” “如此,沈家颜面可存,娘娘亦免去悠悠众口之扰。” 沈知念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指尖在“血脉相连”和“悄然而逝”几个字上,轻轻划过。 这便是她的父亲。 一个将家族利益、官声体面,置于骨肉亲情之上的文臣。 这不是错。 可他字字句句,看似在为她的尊荣考量,实则更是为了沈家门楣,和他自己的官位不受牵连。 沈南乔在他眼中,早已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必须立刻抹去,以免污了门楣的污点。 坐在对面的芙蕖轻声唤道:“娘娘……” 她虽未看到信的内容,但从沈知念瞬间沉寂下来的气息,也能猜到几分。 沈知念没有立刻回应,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枝败柳。 寒风卷起车帘一角,灌入一丝凛冽的清醒。 沈茂学的话,在冰冷的权术上,并非全无道理。 公开审理一个意图毒杀贵妃的亲姐姐,无论最终如何定罪,对沈家和她的声誉,都是一场风暴。 流言蜚语会将姐妹相残、家门不幸的标签,死死钉在沈氏一族的门楣上。 甚至会有人恶意揣测,沈知念是否曾对长姐不仁,才招致如此报复。 这对即将晋为皇贵妃的她来说,确是一重隐患。 父亲想保的,是沈家那层光鲜亮丽,不容玷污的体面。 为此,他宁愿牺牲掉沈南乔,让一切无声无息地结束在黑暗里,仿佛从未发生。 可沈知念要的,从来不只是表面的体面。 她缓缓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信纸轻轻折起。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父亲所言,有其考量。” 沈知念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像深潭下的寒冰:“沈南乔若悄无声息地‘病逝’,确能暂时堵住一些人的嘴,保全沈家那点摇摇欲坠的颜面。” 芙蕖和菡萏的心微微提起。 “然而……” 沈知念话锋一转,眸底锐光乍现,如同出鞘的利刃:“此案岂止关乎一个沈南乔?” “她背后站着的是谁?是柳时修!是定国公府!是那妄图弑君篡位,颠覆社稷的乱臣贼子!” “他们的爪牙伸向本宫,想将本宫当成祭旗的第一刀!” “如今逆贼伏诛,爪牙落网,若连这摆在明面上的凶手,都要因所谓的体面,轻轻放过,秘而不宣地处置……” 说到这里,沈知念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陛下以雷霆手段诛灭定国公府,为的是什么?” 第1182章 念念是不同的(184万票加更) “是震慑!” “是让天下人看清,谋逆犯上、毒害宫妃,是何下场!” “若连沈南乔这等为首的凶徒,都能被体面地掩埋,那陛下的威严何在?朝廷的法度威严何在?” “日后谁还会将谋害宫妃的重罪,真正放在眼里?岂不是告诉那些暗藏的蛇蝎,只要做得够体面,就能保全身后名?”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滚滚的声音,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沈知念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字字千钧:“父亲想保的,是沈家的‘体面’。可本宫要保的,是陛下的威严,是宫规法度的不容亵渎!” “更是要借沈南乔,将定国公府逃窜在外的庶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与本宫为敌,与陛下为敌,是何等下场!” 话音落下,沈知念将那封折好的信,随手丢进车内烧得正旺的鎏金小手炉里。 火舌瞬间舔舐上洒金笺,腾起一小簇青烟,转瞬化为灰烬。 沈知念看着灰烬彻底消失,眼神冰冷如霜:“沈南乔必须活着回到京城。” “她的罪,她的供词,必须堂堂正正地呈于三司公堂之上!” “本宫要她亲口在天下人面前,认下她的罪孽,供出她背后之人。让这桩桩件件的事,再无半分遮掩的可能!” “至于沈家的颜面……” 沈知念微微抬起下颌,清艳的侧脸,在车帘缝隙透入的光线下,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决绝。 “若连这等大是大非,都要靠‘体面’二字来遮掩苟且,那这颜面不要也罢!” “本宫自会用另一种方式,为沈家正名。” 菡萏和芙蕖齐齐跪下,满眼敬服:“娘娘英明!” 因着人数众多,还押解着囚犯,回京的车队行进得并不快。 午膳时分,那顶最为宽大的明黄马车内,暖炉烘得人昏昏欲睡。 沈知念掀帘进来,带进一股清冽的寒气,旋即被帐内的融融暖意包裹。 南宫玄羽正斜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闻声睁眼,眼底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倦意,却在看到她时漾开暖意。 “陛下。” 沈知念福了一礼,解下斗篷递给芙蕖,露出里面浅红的宫装,步履轻盈地走到帝王身侧坐下。 小几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盅热气腾腾的山参鸡汤。 南宫玄羽含笑道:“念念,过来陪朕用午膳。” 沈知念净手后走过去,执起银筷,姿态娴熟地为南宫玄羽布菜。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长途跋涉后的慵懒,又仿佛闲聊家常:“……方才父亲快马送了信来。” 南宫玄羽端起青玉碗,闻言动作微顿,抬眼看沈知念:“哦?沈尚书说了什么?” 沈知念夹起一片嫩笋,放到帝王面前的碟子里,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像在讲一个不大好笑的趣闻:“还能说什么?” “左不过痛斥我那长姐狼心狗肺,死不足惜。” “末了嘛,倒是替我们沈家的‘体面’操碎了心。生怕大理寺和刑部那几道门一开,沈家的脸面就要被踩进泥里,连带着臣妾也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狡黠,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看向南宫玄羽。 “父亲的意思,是让臣妾顾全大局,寻个由头,悄无声息地了结了长姐。对外只说是围场风寒病殁,大家脸上都好看。”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深邃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脸上,看着她用这样近乎玩笑的语气,谈论着如何处置与她血脉相连的长姐。 那轻描淡写的话语下,是沈尚书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 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对“体面”二字,近乎偏执的维护。 不知怎的,一个久远而模糊的身影,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南宫玄羽的脑海里—— 先帝为他选定的元后,姜氏。 那个真面目被揭露前,永远端庄得体,永远将镇国公府的荣耀和利益,置于首位的女人。 曾经,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完美的皇后,却唯独不是他的妻子。 她的心,永远被家族无形的锁链牢牢捆缚。留给他的位置,始终排在那所谓的大局之后。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竟在此刻,被沈知念的话语隐隐勾动……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南宫玄羽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张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的脸上。 念念是不同的。 她看似也在谈论体面和大局,可她的选择,一定和那些世家贵女不一样。 沈知念微微倾身,靠近南宫玄羽,眉眼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很可惜,臣妾不打算这么做。” “沈南乔的罪,不止谋害臣妾,更在于她是定国公府伸向宫闱的毒爪。” “她的口供,是钉死柳时修,彻底肃清余孽的铁证!此案,必须堂堂正正地过三司公堂!” “陛下以雷霆手段诛灭逆党,为的就是震慑乾坤!若连沈南乔这等首恶都能悄无声息地消失,陛下的天威何在?朝廷的法度尊严何在?” “臣妾绝不容许任何人,对陛下的威严有半分轻慢!” 话音落下,车厢内一片寂静。 南宫玄羽定定地望着沈知念。 听着她字字句句皆以他的威严,他的江山为重。 他心中那点因回忆而起的冰冷阴霾,如同春日残雪,被这滚烫的赤诚,瞬间消融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暖流,激荡着胸腔! 念念心中最重的,从来不是沈家的门楣,不是那虚无缥缈的体面。 而是他的江山稳固,是他不容侵犯的权威! 帝王忽然放下手中的玉碗,在沈知念略带讶异的目光中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帝王的手很大,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微微用力,将沈知念微凉的指尖紧紧包裹。 “念念……”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容。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翻涌着激烈而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欣慰,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珍视:“你待朕之心……” 第1183章 若离再次被掌嘴 后面的话,帝王没有说出口。 但他紧握的手和灼热的目光,已胜过千言万语。 沈知念心中了然。 因为她不打算私下处置沈南乔,除了上述的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就是考虑到了南宫玄羽的态度。 以这个男人的性格,若她真为了家族体面,将这件事压下去,恐怕会在他心中留下芥蒂。 她又怎么会为了沈南乔,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沈知念面上,却适时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和依赖。 她的指尖在帝王的掌心轻轻蜷缩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软,带着一丝被看透心思的嗔意:“陛下说什么呢?” “臣妾只是觉得……有些规矩体面可以顾;但有些底线,却是半步也退让不得的。” “陛下是天。陛下的威严,比什么都重要!” 这轻软的话语,如同醇厚的蜜糖,精准地落在帝王最柔软的心尖上。 南宫玄羽喉结滚动,握着沈知念的手更紧了几分,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上面仿佛还带着霜雪的清冷,此刻却只为他一人展露温情。 车厢内暖香浮动,方才因沈茂学的信,而带来的那点冰冷算计,已被一种汹涌澎湃的爱重,彻底取代。 他何其有幸,能在帝王孤寂的权柄之路上,得此一人相伴。 念念心中最重要的,是他。 这就够了。 …… 初冬的夜来得格外早。 庄妃那顶素净的马车里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车壁上主仆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庄妃捻着佛珠,闭目养神,檀香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里若有似无地浮动。 若离一边替她轻轻捶着腿,一边忍不住絮叨起白日里听来的闲话:“娘娘,您是没瞧见,如今的宸贵妃娘娘,那可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咋呼,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酸意:“依奴婢看啊,这比当年柳氏最风光的时候,还要盛几分呢!” “您说,这满宫里,如今谁还能越得过她去?” “陛下眼里心里,怕就只装得下她一个了……” 帐内只有佛珠捻动时,细微的摩擦声,和若离带着嫉妒的絮叨。 庄妃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 若离见庄妃没反应,胆子似乎更大了些,嘴皮子越发利索,带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围场那会儿,宸贵妃娘娘跟顾侍郎,可是不清不楚地待了一整夜呢!” “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还这么宠她……” 听到这里,庄妃猛然睁开了眼睛。那平日里总是温婉平和,带着悲悯佛性的眸子,此刻竟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住口!”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编排宸贵妃娘娘和顾侍郎?!” 若离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毡毯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娘娘息怒!” “奴婢……奴婢该死!” “奴婢只是……只是为您感到不值……” 庄妃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若离,沉声道:“为本宫不值?” “你可知你刚才在说什么话?是能要你全家性命的诛心之言!” 她指着若离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当日敢在围场污蔑宸贵妃清誉的臣子,是什么下场?被陛下当场诛杀!” “陛下金口玉言,再有敢妄议此等无稽流言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狠狠砸进若离的心窝,让她瞬间面无人色。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失言……” 庄妃看着若离瞬间惨白的脸,和失魂落魄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若离刚才的话,若是从她的马车里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 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宸贵妃如今的圣眷如日中天,陛下最是维护她。 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火烧身! “给本宫掌嘴!” 庄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打到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为止!” “娘娘?!” 若离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委屈。 以往她快人快语,有时说错了话,娘娘最多只是板着脸呵斥几句“没规矩”、“慎言”等。 从未……从未如此严厉地处罚过她,更别提让她自己掌嘴…… 这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然而,对上庄妃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若离不敢再犹豫,更不敢求饶。 她颤抖着举起手,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马车里格外刺耳。 若离的左脸颊,瞬间火辣辣地肿起,清晰的五指印浮现。 “啪!” 又是一下,打在右脸。 她不敢留力,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扇着自己。 若离压抑地呜咽着,屈辱和害怕的泪水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庄妃冷冷地看着,直到若离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缓:“行了。” 若离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脱力般瘫软在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哭泣。 “记住今日的教训。” 庄妃一字一句,敲在若离心上:“方才你说的每一个字,传出去了都会给你招来灭顶之灾!” “本宫如此严厉地管教你,也是不希望你行差踏错,平白丢了性命。” “明白吗?” 若离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感激:“奴婢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若娘娘真的不管她,直接把她交出去就行了。 娘娘也是因为太在意她了,才会这么严厉地教导她。 庄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好了,下去敷药吧。” “你如花似玉的年纪,脸肿了怎么好看?” 若离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一下头:“是……” 厚重的帘子落下,隔绝了马车里昏黄的光线。 里面只剩下庄妃一人。 她缓缓坐回软垫上,眼神晦暗不明,翻涌着一丝后怕。 庄妃比任何人都想除掉,挡了她路的宸贵妃! 但同时,庄妃更明白,此事是陛下的逆鳞。若有人敢借流言生事,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不能让若离犯蠢。 第1184章 回到钟粹宫 车轮碾过京城朱雀大街,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冬日的寒意,裹挟着的京城的尘嚣扑面而来。 历时月余的秋猎终于结束,御驾在肃杀的冬景中,缓缓驶入皇城。 与帝王的仪仗一同归来的,是一个个被铁链锁着,困在囚车中的身影。 定国公府谋逆大案,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曾经煊赫无比的定国公府,被重兵团团围住。 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森冷的铁甲,和肃杀的死寂。 定国公本人,连同其核心党羽、参与围场之变的将领、私兵头目,乃至那些暗中输送粮秣军械的官员…… 都被连根拔起,尽数被投入了天牢最深处,不见天日的黑牢。 等待他们的,将是帝王最严厉的清算! 而除了这些显赫的反贼,另一个名字也被众人反复提及—— 陆沈氏,沈南乔。 她是意图毒杀宸贵妃的主犯。 更是……宸贵妃沈知念的亲姐姐! 这层无法抹去的血脉关系,瞬间引爆了京城上下的议论狂潮。 茶楼酒肆,深宅内院,街头巷尾…… 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无数张嘴巴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咀嚼着这桩宫闱秘辛。 “听说了吗?宸贵妃娘娘的亲姐姐,竟勾结逆贼要毒杀她!” “真是骇人听闻啊!亲姐妹啊,何至于此?” “啧啧……这下沈尚书的脸往哪搁?长女成了谋害次女的钦犯……” “宸贵妃娘娘这次怕也是难做吧?一边是国法,一边是亲姐。” “难做什么?依我看,娘娘大义灭亲,才更显刚正!” “……” 吏部尚书府,沈茂学的书房内,气压低得骇人。 上好的紫檀木书案上,一份誊抄的逆犯名录,被狠狠掼在桌面上。 沈茂学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额角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死死盯着名单上的“陆沈氏南乔”几个刺目的字,仿佛要将纸烧穿。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屈辱感,充斥在沈茂学心中。 “逆女!孽障!”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消息,可见事情传开,他还是十分愤怒:“我沈家的清誉,竟毁于她一人之手!她怎么敢?!” “那个逆女,竟勾结逆贼去谋害宸贵妃?!她这是要把我沈家满门,都拖进地狱啊!” 沈茂学气得在书房内来回疾走,官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 想起另一件事,他又怒道:“翅膀硬了!宸贵妃的翅膀是真硬了!” “老夫让她顾全体面,悄无声息地处置了那个祸害。她倒好,非要把那逆女押回京城,还要过三司会审。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她眼里还有没有老夫这个父亲?有没有沈家的门楣?!” 站在一旁的心腹幕僚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直到沈茂学的喘息声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着道:“老爷息怒!” “木已成舟。” “陆夫人她已入天牢,铁案难翻。眼下,老爷您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是否要设法……” 幕僚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是否要动用关系,悄无声息地除了沈南乔? “不可!” 沈茂学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猛然看向幕僚。 他眼神中的狂怒,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冷却凝固,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清醒。 沈茂学缓缓直起身,深吸一口气,方才因暴怒而涨红的脸色迅速褪去,恢复了惯有的深沉和克制。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冰冷刺骨的寒风灌入,吹得他官袍微动,也吹散了他心头愤怒的余烬。 “你也说了,木已成舟。” “如今做什么都是枉然,唯有谨守臣子本分,静待国法裁决。” “沈南乔……” 沈茂学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犯下的是谋逆弑上,十恶不赦之罪,与沈家再无半分瓜葛!” “她是死是活,自有国法昭彰,天子圣裁!老夫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幕僚了然道:“是……” 如今再动手确实晚了,反而会落下把柄,惹得一身骚。 沈茂学转过身,道:“传老夫的话下去,阖府上下,不得再提起那个逆女,更不许有任何妄动!” “谁敢私下议论,或试图与天牢那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家法处置,绝不姑息!” 幕僚被沈茂学眼中冰冷的威势慑住,连忙躬身道:“是,老爷!小的明白!” 沈茂学走到书案前,看着那份刺目的名录,沉默了片刻。 他再开口时,语气已变得无比敬畏:“还有,传令府中所有人,对宸贵妃娘娘,必须比以往更加恭敬、更加尽心!” “娘娘为国除奸,大义凛然,实乃我沈门之幸!” “沈家如今得到的一切恩荣,皆系在宸贵妃娘娘的身上。谁敢对娘娘有半分不敬,或敢因沈南乔之事,对娘娘心怀怨怼……”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那就是自绝生路!本官,第一个容不得那人!” 幕僚心头一凛,深深低下头去:“是!小的谨记,立刻去办!” 他再不敢有丝毫疑问,迅速退了出去,只觉得后背已惊出了一层冷汗。 看老爷这态度……宸贵妃娘娘在老爷心中,已然是沈家不可撼动的顶梁柱! 书房里只剩下沈茂学一个人。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中,疲惫地闭上眼睛。 方才强撑的威势散去,只余下一片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算计。 沈茂学清楚地知道,在皇权和滔天的圣宠面前,什么父女之情和家族体面,都是虚妄。 沈家要想在这场风暴中更上一层楼,唯一的办法,就是牢牢抓住宸贵妃这棵参天大树。 并且,绝不能让她对沈家生出半分嫌隙! …… 初冬的寒气,被重重宫门隔绝在外。 钟粹宫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瞬间将一路的疲惫,和京城的喧嚣涤荡一空。 沈知念踏入正殿门槛,卸下厚重的银狐斗篷。 第1185章 想母妃了没有 芙蕖立刻上前接过。 殿内灯火通明,暖炉烘得如同阳春。 早已等候在殿内的肖嬷嬷和林嬷嬷,领着数名穿戴整齐,低眉顺眼的乳母,齐齐跪地行礼,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和恭敬。 “奴婢等恭迎娘娘回宫,娘娘吉祥万安!” “都起来吧。”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归家的放松,目光却早已越过跪伏的众人,落在被乳母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小小身影上。 四皇子穿着喜庆的红色锦缎小袄,裹在柔软的狐裘里,像一颗圆润的糯米团子。 他似乎被这突然的安静,和众人的跪拜弄得有些懵懂,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露出几颗珍珠般的小乳牙。 “阿煦。” 沈知念的声音瞬间柔软下来,仿佛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 她快步上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乳母怀中,接过了这个温热的小身体。 四皇子被熟悉的馨香包裹,先是一愣,随即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瞬间认出了抱着他的人是谁! 他小小的身体,在沈知念怀里兴奋地扭动了一下,小胳膊努力地向上挥舞,想要去够沈知念的脸颊。 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却充满喜悦的咿呀声:“啊……咿呀……母、母妃……” 这软糯含糊的呼唤,如同最纯净的甘霖,瞬间浇熄了沈知念心中,所有因前朝后宫而起的冰冷和戾气。 她紧紧抱着四皇子,感受着他暖融融的小身体,依偎在她怀里的踏实感。仿佛漂泊的船只,终于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连日来的疲惫、算计,都在这一刻,被怀中这纯粹的温暖抚平。 “母妃的阿煦……想母妃了没有?” 沈知念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四皇子柔软馨香的发顶,声音轻软得能滴出水来。 她抱着孩子,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脚步轻快地走向殿内,铺着厚厚绒毯的暖榻。 肖嬷嬷和林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的笑意。 肖嬷嬷稳重地指挥着宫人,将沈知念带回来的箱笼归置好。 林嬷嬷则赶紧示意乳母去小厨房,端来温着的牛乳羹,和软糯的点心。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在暖榻上坐下,他立刻在她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好。 一只小手紧紧攥着她宫装前襟上,垂落的丝绦。 另一只小手则好奇地去摸她发髻上,垂下的珍珠流苏。 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话,小脸上满是满足和依恋。 沈知念含笑低头看着,指尖轻轻拂过四皇子细嫩的脸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珍爱。 殿内烛火跳跃,将母子相拥的身影,温柔地投在光洁的地面上。勾勒出一幅,隔绝了外界所有风雨飘摇的静谧画卷。 沈知念稍作歇息,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仆仆。换上一身舒适的杏子黄家常宫装,斜倚在钟粹宫暖阁的软榻上。 四皇子已被乳母抱下去歇息。 殿内暖炉融融,熏着清雅的安息香。只余下肖嬷嬷和林嬷嬷两位心腹,在跟前回话。 “……娘娘离宫这些时日,宫里一切都好。” 肖嬷嬷声音沉稳,条理清晰:“雪妃娘娘代掌宫务,处事极是公允妥帖,各处当差都不敢懈怠。” “账目清晰,用度有度,未曾听闻有何纰漏,也无甚纷争。各宫小主也都安分守己。” 林嬷嬷在一旁补充,带着对雪妃的几分敬意:“雪妃娘娘虽性子清冷些,但理事极有章法,赏罚分明,底下人都服气。” “连带着内务府那帮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也都规规矩矩,没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知念听着,微微颔首。 雪妃出身将门,性情清冷孤高,不喜与人结交,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 她掌管后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是稳妥不过。 这结果,在沈知念的意料之中。 …… 璇嫔刚安顿好自己的箱笼行李,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便带着珠儿,脚步匆匆地直奔延禧宫而去。 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身上。 延禧宫一如既往的清冷素净。 雪妃正坐在窗边的暖炕上,手中拿着一本棋谱,安静地看着。 她身旁的厚绒毯上,二公主正被乳母逗弄着,一起玩玩具。 小丫头粉雕玉琢,只是神情安静,不似寻常婴孩那般活泼。偶尔发出几声细细软软的笑音,像初春枝头怯怯的花苞。 “臣妾给雪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璇嫔人未到,带着急切和感激的声音,已先传了进来。 她快步走入殿内,对着雪妃便深深福了下去。 雪妃放下棋谱,抬眸看了璇嫔一眼,淡淡颔首:“不必多礼。” “六皇子在偏殿暖阁,刚喂了奶,睡得正香。” 她声音清泠,如同玉石相击,听不出太多情绪。 璇嫔闻言,心中的思念更甚,但礼数不可废。 她强压下心中想立刻冲去偏殿的冲动,目光落在安静玩着的二公主身上,脸上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一个月不见,二公主出落得越发玉雪可爱了!” “瞧瞧这小模样,跟画上的小仙童似的!雪妃娘娘真是会照顾孩子。” 璇嫔顿了顿,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感激:“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娘娘了!” “瑾儿才那么小一点,离不得人,定是给娘娘添了不少麻烦。臣妾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又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璇嫔又郑重地福了一礼。 雪妃的目光,在璇嫔写满感激和焦急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微微摇了摇头:“妹妹客气了。” “瑾儿很乖,并未添什么麻烦。乳母们也都尽心。”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偏殿方向,“母子连心,分离了这么久,瑾儿肯定也想妹妹了。妹妹既回来了,便去接瑾儿吧。” 得了这句话,璇嫔如蒙大赦,道了谢便带着珠儿,脚步又轻又快地走向偏殿暖阁。 第1186章 帝王来看四皇子 暖阁里暖意融融,弥漫着淡淡的奶香。 小小的摇篮里,不到四个月的六皇子正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绵长,小拳头松松地握着,放在腮边。 他比离宫时似乎又圆润了些,看得出来被照顾得极好。 璇嫔的脚步瞬间放得极轻,几乎是屏住呼吸走到摇篮边。 看着六皇子安然酣睡的小脸,她一路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璇嫔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如同触碰稀世珍宝般,将那个温软的小身体从摇篮里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瑾儿……母妃的瑾儿……” 她把脸贴在六皇子细嫩温热的脸颊上,声音哽咽:“母妃回来了……母妃再也不离开你这么久了……” 小小的六皇子似乎被惊扰了,小眉头微微蹙起,小嘴吧嗒了两下。在母妃熟悉的气息包裹下,又沉沉睡去,小脑袋依赖地往璇嫔怀里拱了拱。 璇嫔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被填满。 她来到延禧宫正殿,再次向雪妃道了谢,这才抱着六皇子,乘坐肩舆回去。 …… 慈宁宫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 初冬的风吹过飞檐下的铜铃,发出的声响,也带着几分寂寥的沉闷。 柳太后缠绵病榻的消息,早已被众人知晓。 纵使定国公府谋逆的事,已证据确凿,牵连者众,血流成河。 但慈宁宫里的那位,身份终究不同。 她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是当今帝王名正言顺的母后。 大周以孝治天下,这层身份便是她的护身符! 明面上,柳太后依旧是千尊万贵的太后娘娘,无人敢怠慢半分。 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轮番值守,无数珍稀得令人咋舌的药材,依旧如同流水般,送入慈宁宫。 每日清晨,醒尘大师低沉的诵经声,也准时响起。穿透重重帷幕,试图安抚柳太后日渐衰微的身体。 然而宫里的妃嫔们,哪一个不是千年的狐狸? 表面的尊荣,掩盖不了内里的倾颓。 定国公府的轰然倒塌,意味着柳太后在朝中最坚实、有力的倚仗,已然灰飞烟灭。 那个曾经能在前朝后宫翻云覆雨,连帝王都要礼让三分的柳太后,如今只剩下一具,在药石罔效中挣扎的病躯。 她的尊贵,如同冬日暖阳下的薄冰,看似晶莹,实则一触即碎,且再无重凝的可能。 探病或嘘寒问暖?她们根本不可能去。 此刻的慈宁宫,在众妃眼中,无异于一座孤悬的危岛。 聪明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点定国公府的晦气。或是被那垂死之人,抓住当作最后一根稻草,引火烧身。 庄妃捻着佛珠闭门不出。 王嫔称病谢客。 连素来温婉的康嫔,也只在佛堂为柳太后祈福,绝口不提探望二字。 偌大的后宫,除了太医和奉命伺候的宫人,以及每日雷打不动诵经的醒尘大师。慈宁宫的门庭,冷得令人心惊。 …… 钟粹宫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 沈知念端坐在紫檀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案上,一盆开得正好的水仙。 那冰肌玉骨的花朵,在这暖室里散发着幽幽冷香。 她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下首的小明子:“本宫离宫的这段时日,醒尘大师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小明子立刻躬身,竹筒倒豆子般回禀:“回娘娘,奴才一直按您的吩咐,派了最机灵可靠的人,日夜轮班盯着慈宁宫的佛堂和醒尘大师。” “他每日除了卯时三刻,准时进去给太后娘娘诵经,诵完就回自己那间小禅房打坐,再不出门。” “吃的用的,都是慈宁宫的小厨房,单独送进去的素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跟醒尘大师闲谈。” 说到这里,小明子顿了顿:“不过……倒是有几位小主,借着向佛的名头,去禅房外头‘偶遇’过醒尘大师,讨教过几句佛法。” 沈知念眸光微沉:“哦?都有谁?” 小明子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些位份极低,平日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低位宫嫔。 沈知念默默记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颔首:“接着说。” “是。” 小明子继续道:“奴才派出去的人看得真真的,她们和醒尘大师,都是在禅房外头的廊下说话。” “光天化日,周围扫洒的宫人也不少。那几位小主也都是问完就走,并无过多停留,更无……私下传递或密谈之举。” 沈知念听完,指尖在水仙细长的叶片上轻轻一点,那叶片便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沉吟片刻,声音清冷如常:“知道了。” “继续盯着醒尘大师。慈宁宫内外,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说过的话,本宫都要知道。” 小明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奴才明白!” 随即,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晚间。 沈知念正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边,含笑看着乳母怀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四皇子。 南宫玄羽高大的身影踏入殿内,玄黑的常服上,还沾着几分未散尽的寒气。 沈知念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 南宫玄羽抬手扶住了她:“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时,瞬间柔和下来。 “阿煦。” 帝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大步走过去,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兴奋扭动的四皇子。 骤然落入父皇宽阔、坚实的怀抱,四皇子先是愣了一瞬,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 随即像是认出了熟悉的气息,小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发出更加欢快的“咯咯”声,小脑袋亲昵地往帝王温暖的颈窝里蹭。 南宫玄羽稳稳抱着四皇子,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 四皇子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亲昵,让帝王连日来因朝政巨变,清算逆党而紧绷的心弦,仿佛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拨动,松弛下来。 他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那是在朝堂上绝不会显露的温情。 第1188章 给王嫔一点教训 那个安静得不像话,却会依赖地靠在她怀里的小姑娘。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无牵无挂的雪妃。 她需要为二公主,在这深不可测的宫闱之中,铺就一条尽可能安稳,有尊严的路。 协理宫务,掌部分实权,便意味着在宫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意味着能为囡囡,争取到更多的保障和可能。 这份权力,是烫手的山芋,却也是……囡囡未来的倚仗。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雪妃抬起眼,眸光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只是眼眸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她起身,对着沈知念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去,声音依旧泠然,却带着郑重的承诺:“承蒙娘娘信任,委以重任。” “臣妾……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分忧!” 雪妃离去不久,沈知念便派肖嬷嬷去了养心殿一趟,将她让雪妃继续协理部分宫务的决定,简洁明了地向帝王汇报。 肖嬷嬷立刻躬身领命而去,带回的口谕也极其简单—— “后宫之事,宸贵妃全权做主便是。” 于帝王而言,前朝风起云涌、逆党清算、朝局梳理,桩桩件件都压在他的御案之上。 后宫这些细务分工,只要在念念掌控之中,且能让她轻松些,他并无异议。 男主外,女主内,界限分明。 他给予念念绝对的信任与权柄。 然而,帝王的默许,却在后宫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长春宫。 庄妃的小佛堂内,檀香依旧袅袅。 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却比平日快了几分。 那圆润的檀木珠子,在指尖发出急促而沉闷的摩擦声,仿佛主人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庄妃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经卷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雪妃……那个清冷得如同冰雕,几乎从不参与后宫纷争的女人,竟得了宸贵妃如此大的青眼,分掌了实权! 协理宫务,岂是寻常荣耀?那是实实在在地分了宸贵妃手中的权柄! 庄妃自诩出身清贵,行事稳重,又抚养着大公主。论资历、论身份,哪一点不比那沉默寡言的雪妃强? 为何…… …… 翊坤宫里的气氛更是压抑。 王嫔正对镜描画着精致的眉眼,听到小田子压低声音禀报的消息,执笔的手猛地一顿,那细如柳叶的黛眉,瞬间画歪了一道。 镜中映出她陡然阴沉下来的脸。 “雪妃?!” 王嫔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和浓烈的酸意:“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连笑都不会的木头疙瘩,整日里就知道抱着她那病殃殃的女儿,躲在延禧宫!” “宸贵妃娘娘是糊涂了不成?放着满宫有能力的人不用,偏把权柄分给这么个不声不响的闷葫芦?” “雪妃能懂什么人情世故,能理得清什么宫务?宸贵妃也不怕看走了眼!” 王嫔越说越气,将手中的眉黛,狠狠掷在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铜镜里那张娇艳的脸,因嫉妒和不满而微微扭曲。 她费尽心机,却没能得到半分宫权。 如今,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雪妃,竟一步登天! 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 …… 储秀宫。 康嫔坐在自己殿内的暖炕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红枣茶。 听着彩菊的回禀,她秀气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舒展开。 康嫔低头抿了一口茶,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和一点点难以言说的委屈…… 雪妃……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 若论起亲疏远近,她才是最早站在宸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啊。 当年扳倒柳如烟那等凶险之事,她也是出过力、担过风险的。 原以为……原以为这份并肩的情谊,总该有些不同。 如今分权这等大事,宸贵妃娘娘却全然未曾想到她。 是她能力不足? 还是……在宸贵妃娘娘心中,她的分量终究不够?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连康嫔自己都来不及捕捉清楚。 她随即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婉笑容,对彩菊道:“宸贵妃娘娘慧眼识人。” “雪妃姐姐性子沉稳,处事公允。让她协理宫务,是极好的安排。” “本宫只盼着宸贵妃娘娘能轻松些。” 康嫔语气真诚,听不出半分勉强。 只是那捧着茶盏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着白。 …… 承乾宫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璇嫔正抱着刚睡醒的六皇子,在殿内踱步。 小家伙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 听到珠儿带来的消息,璇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真的?那太好了!” 她抱着六皇子,高兴地轻轻颠了颠:“宸贵妃姐姐总算能松快些了!” “雪妃娘娘做事最是稳妥可靠,有她帮忙,姐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璇嫔低头亲了亲六皇子的小脸蛋,语气轻快,又带着点遗憾:“唉……要不是瑾儿还太小,离不得人,本宫又实在是个管账理事的棒槌,都想去帮姐姐分忧呢!” “不过雪妃娘娘能者多劳,也是一样的!” 璇嫔真心为沈知念能减轻负担而高兴,全然未曾想过,这权力分配背后,可能牵扯的深意和暗涌。 对她而言,宸贵妃姐姐轻松了,便是最好的消息。 …… 琐事暂歇,钟粹宫重归宁静。 沈知念的目光,掠过案头新插的一瓶素心腊梅。 清冷的幽香,让她的思绪飘向了木兰围场,猎猎旌旗下的暗涌。 王嫔的脸清晰地浮现出来。 还有……那些在营地角落里,悄然滋生的流言。 当时为了顾全大局,不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风波,重新搅起波澜,沈知念选择了隐忍。 如今前朝后宫的目光,都聚焦在定国公府的滔天大案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早已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是时候,给那位心思活络,爪子伸得太长的王嫔一点教训了! 只是…… 王嫔虽无显赫的母家支撑,但终究是一宫主位,膝下还养着三皇子。 第1189章 被巴答应嘲讽 帝王对王嫔的态度,在定国公府倒台后也有些模糊,未曾明确表示厌弃对方。 在沈知念即将晋位皇贵妃的微妙关头,不宜掀起大的波澜。 直接要了王嫔的命,太过激进,也容易落人口实。 但……让她吃点苦头,消停一阵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为了不去探望柳太后,王嫔不是自秋猎归来,便“称病不出”,避嫌避得彻底吗? 既然她这么喜欢“病”,那便让她……真病上一场好了! 沈知念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安静的暖阁内格外清晰:“小明子。” “奴才在!” 小明子立刻从角落阴影里闪身出来,躬身听命。 “去太医院,传唐太医过来。” 沈知念语气寻常,吩咐道:“就说本宫有些冬日调养的方子,想问问他。” “是!” 小明子领命而去,脚步无声。 不多时,唐洛川便提着药箱到了。 他依旧是一身太医官服,年轻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向沈知念时,深处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专注,和病态的灼热…… 唐洛川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免礼。” 沈知念示意他走近些,声音放得和缓,如同闲话家常:“本宫听闻王嫔自围场归来后,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缠绵病榻至今?” “陛下与本宫甚是挂念呢……” 唐洛川何等机敏,瞬间便从沈知念这看似关切,实则毫无温度的言语中,捕捉到了深意。 他微微垂首,掩去眼底闪过的了然,声音平静无波:“回娘娘,王嫔娘娘的脉案,微臣也略知一二。” “据闻是心气郁结,兼之围场寒气入体,引发了旧疾。故而反复低热,精神倦怠。” 沈知念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紫檀桌面,发出极轻的叩击声:“哦?” “既是旧疾,想必王嫔身边伺候的太医,也是尽心调理的。只是这病拖得久了,总归伤身。”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唐洛川:“唐太医医术精湛,尤擅调理妇人内症。” “本宫想着,王嫔这病缠绵不愈,是否也需……下些重药,去一去她深入脏腑的‘寒气’和‘郁结’,方能断根?” “重药”二字,沈知念咬得极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暗示。 唐洛川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冰冷。 他抬起头,那双阴郁的眼睛里一片坦荡,语气恭敬:“娘娘英明!” “王嫔娘娘此症,看似寻常风寒郁结,实则为邪气深伏。寻常温补疏导之药,恐难奏效,反易迁延反复。” “微臣以为,确需用些……力道稍峻之品,引邪外出,方能一劳永逸,固本培元!” 说到这里,唐洛川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笃定:“请宸贵妃娘娘放心。” “王嫔娘娘日常所用汤药,虽有其专属太医负责,然药引配伍之道,千变万化。” “微臣只需在药炉熏蒸,或药引配伍上略作引导,便可使药效……更贴合‘病根’。助王嫔娘娘早日‘康复’,又不留痕迹!” 唐洛川意思再明白不过—— 药是别人开的,方子也是别人的。 但他有得是办法,让药效“恰到好处”地加重。 让王嫔这场病,来得更真实,更缠绵,更符合她病体难支的形象。 且查无实据。 沈知念满意地颔首,眼底掠过一丝冷光:“那便有劳唐太医,为王嫔‘精心’调理了。务求……‘药到病除’!” “微臣遵旨,定不负娘娘所托!” 唐洛川躬身退了出去,步伐依旧平稳。 处理完这桩事,沈知念又唤来芙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去敬事房传本宫的话——” “王嫔妹妹病体沉疴,需静心休养,不宜侍奉圣驾。她的绿头牌……暂且撤下吧。”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应下:“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沈知念已重新执起银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瓶中那枝腊梅多余的枝桠。 梅香清冽,映着她沉静无波的侧脸。 寒冬还长,有些枝桠,是该修剪了! 两道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 一道,将让王嫔的“病”,变得货真价实。 另一道,则剥夺了她重获圣宠的可能。 在深宫之中,失宠又“久病”的妃嫔,其处境会如何,不用想也知道。 宫里从来都没有秘密,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庄妃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仿佛此事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宸贵妃……终究还是出手了。 …… 翊坤宫正殿。 药味和暖香交织,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 王嫔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美人榻上,身上严严实实裹着狐裘,脸上刻意敷了一层薄粉,透出“久病”的苍白和憔悴。 她正“病恹恹”地接受巴答应例行的晨省问安,眼皮半垂,一副精神不济、不胜其扰的模样。 巴答应坐在下首靠前的一张绣墩上。 她穿着色彩艳丽的宫装,小麦色的肌肤,在殿内的暖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微微隆起的小腹,在裙摆下已清晰可见。 巴答应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妩媚眼眸,此刻正饶有兴味,打量着王嫔刻意营造的病容,红唇边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捻起宫女刚奉上的茶盏,却不喝。只拿镶着宝石的银盖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浮沫。 巴答应的声音拖得又甜又长,带着锋芒:“王嫔姐姐今日这‘病容’……瞧着倒是比前两日,更添了几分风韵呢,真是我见犹怜。” “妹妹听说姐姐病得厉害,可真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同淬了毒,牢牢落在王嫔脸上:“不过细想想,姐姐这‘病’啊,来得也是应景。” “定国公府刚被连根拔起,太后娘娘又在慈宁宫缠绵病榻,连人都见不到了。姐姐心里头……想必是五味杂陈,又惊又怕。” 第1191章 沈南乔嚷嚷重生的事 他模仿着巴答应带着异域腔调声音,将句句诛心的话,学得惟妙惟肖。 又描摹王嫔如何强撑病体,色厉内荏地搬出三皇子皇长子的身份压人,却被巴答应噎得面红耳赤、摇摇欲坠…… “……巴答应那张嘴哟,真是啧啧!” 小明子说到关键处,忍不住咂舌摇头,脸上是又惊又佩,又带着点后怕的表情:“简直是淬了鹤顶红,句句都往王嫔娘娘心窝子里,最疼的地方扎!” “奴才在外边瞧着王嫔娘娘那脸色,真是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直哆嗦,眼瞅着就要背过气去!” 他顿了顿,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神秘:“结果奴才刚宣布,娘娘您撤了她的绿头牌……” 小明子故意拖长了调子,做出王嫔当时如遭雷击,面无人色的表情。 “好家伙!王嫔娘娘那口气啊,是彻底堵嗓子眼了!” “她指着巴答应,您猜怎么着?‘噗——’地就是一大口血,喷得狐裘前襟跟开了染坊似的!” “人当时就直挺挺倒榻上,厥过去了。翊坤宫里头,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小明子描述得活灵活现,连旁边站着的芙蕖和菡萏,都听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难掩惊诧。 菡萏更是忍不住嘀咕:“我的天……巴答应那张嘴,也太毒了!” 芙蕖虽未出声,眼中却掠过一丝清晰的忌惮。 西域来的美人,美则美矣,可这心性和口舌,当真是沾着就要见血的利刃! 沈知念听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呵……” 一声轻嗤,如同冰珠落入玉盘。 “由着她们狗咬狗去。” 她的声音清泠,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一个装病装成了真病,一个仗着肚子不知死活地乱吠……倒省了本宫不少功夫。” “传话下去,就说王嫔病体沉重,翊坤宫闭门谢客,任何人无事不得搅扰。让太医院……‘好生’照顾着。” “好生”二字,意味深长。 “至于巴答应……” 沈知念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她既这般有精神头,就让她在水溪阁里好好安胎,无事也不必出来了。” 小明子立刻躬身领命,脸上的兴奋之色收敛,只剩下绝对的服从:“奴才遵命!” 暖阁内重归宁静,唯有腊梅幽香浮动。 沈知念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枝修剪得宜的梅花上。 翊坤宫的混乱对她来说,仿佛只是窗外吹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两条互相撕咬的恶犬,无论谁伤得更重,都无损她的从容。 沈知念只需冷眼旁观,适时地……再添上一把火便是。 寒冬还长,有些戏码,才刚刚开场。 几日后。 沈知念端坐于紫檀书案后,指尖拂过一册新呈上的,内务府采买的单子。 她朱笔轻点,姿态从容。 芙蕖站在一旁,低声禀报着天牢那边的动静:“……娘娘,天牢那边传回消息,陆沈氏依旧关押在单独的囚室。” “因着娘娘您的态度明确,无人敢与她攀谈半句,更无人敢向她透露半分外界的消息。” “故而……陆沈氏至今仍不知晓,她的情郎林修,便是定国公府的庶子,柳时修。” 沈知念笔尖微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嘲。 不知?也好。 让她抱着那点虚妄的希望,在绝望中沉沦得更深些。 芙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陆沈氏如今的言行……越发显得怪异。” “她整日里不是对着墙壁喃喃自语,说‘会有人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便是抓着送饭的狱卒,反复追问江南的消息。” “狱卒们只当她疯魔了,问急了便呵斥几句,无人理会。” “但听她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柳时修会去救她。” 暖阁内的烛火跳跃了一下,映着沈知念沉静的侧脸。 她放下朱笔,端起一旁的青玉茶盏,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 “哦?沈南乔还做着这样的美梦?” 沈知念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讥诮,仿佛在听一个荒诞的笑话。 柳时修怕是自身难保,正在江南的哪个角落仓皇逃窜,或者早已身首异处。 沈南乔指望他来搭救?简直是痴人说梦! 芙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更古怪的是……” “据看守回报,陆沈氏有时,会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嘶喊,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世,我还是活成了这样?!’……声音凄厉,状若癫狂。” “狱卒只当她是彻底疯了,胡言乱语。” 沈知念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宫装的袖口:“重来一世?!” 她霍然抬眼,那双沉静的狐狸眼中,瞬间翻涌起波澜。 重生归来,是沈知念最大的秘密。 是她逆转乾坤、掌控命运的底牌! 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分毫,连最亲近的芙蕖和菡萏都不知晓。 虽然只有沈知念知道,她与沈南乔都重生了。沈南乔不知道这件事,始终以为重生的只有自己一人。 但任由沈南乔胡言乱语下去…… 一旦传入有心人耳中,被人琢磨、联想,甚至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深宫之中,从不缺乏捕风捉影,牵强附会的阴谋! 沈知念眸中的惊怒迅速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溅湿的袖口上轻轻拂过。 “备轿。” 沈知念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平日更冷冽几分,如同淬了寒冰:“本宫要去天牢,看看本宫那位‘好姐姐’。” 芙蕖的心头猛地一跳。 娘娘竟要亲自去那等污秽之地? 诧异归诧异,芙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躬身领命,快步退出去安排:“是!娘娘!” 暖阁内只剩下沈知念一人。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深冬肃杀的庭院,枯枝映着灰白的天空。 她看着琉璃窗上,映出的自己那张冰冷如霜的脸,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杀机。 第1192章 你从小就嫉妒我 天牢深处,腐朽的霉味,混合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落在地上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敲打出令人心头发寒的节奏。 唯一的光源,是通道尽头狱卒值守处,摇曳的昏暗油灯。 将长长的,湿滑的石阶,拖入更深的阴影。 沈知念裹着一件锦缎斗篷,风帽低低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芙蕖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微弱的暖光,堪堪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 小明子在前引路,所过之处,值守卫兵无不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 越往里走,寒意越重,空气也愈发污浊窒息。 关押重犯的死囚区,更是如同鬼蜮。 厚重的铁门被无声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娘娘,就是这间。” 小明子低声禀报,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激起轻微回音。 芙蕖将宫灯稍稍抬高,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囚室内逼仄的空间。 角落里,沈南乔蜷缩在,铺着薄薄一层霉烂稻草的石板地上。 那身曾经象征着她官家夫人身份的素锦衣衫,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染得辨不出颜色,紧紧裹着她单薄的身体。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空壳,目光呆滞地投向牢房墙壁上,唯一透进一丝微弱光线的铁窗孔洞。 那点光,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沈南乔的指甲,在身下的石板上无意识地刮擦着,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咯吱”声,留下浅浅的白痕。 她的心里一直想着一个人—— 修郎! 毒杀宸贵妃的事暴露了,修郎会不管她吗? 不,不会的! 知道她被抓住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修郎答应过她的,要带她远走高飞…… 听到开门的声音,沈南乔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困兽,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她不敢看。 来者是送断头饭的狱卒? 还是……来提审用刑的酷吏? 脚步声沉稳地踏在潮湿、冰冷的石地上,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沈南乔面前。 一股和污秽牢狱格格不入的淡雅馨香,若有似无地飘入她的鼻端。 这香气…… 沈南乔身体僵硬,难以置信,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逆着牢门外幽暗的灯火,一道纤秾合度的身影静静伫立。宫装裙裾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裙摆边缘一丝尘埃不染。 来人披着厚厚的玄色织金斗篷,风帽下露出的半张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白皙沉静。 唯有那双微挑的狐狸眼,在昏暗中幽然生辉,平静无波地俯视着她。 是沈知念! 乱发黏在沈南乔枯槁的脸上,她的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却布满了浑浊的血丝,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执念。 沈南乔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被斗篷包裹,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尊贵、神秘的身影。 她的瞳孔先是剧烈收缩,随即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妹妹?!是你!你来看我了!” 沈南乔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来,沉重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试图亲近的笑容,声音急促得变了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我们是亲姐妹啊!打断骨头连着筋!” “妹妹,你快让他们放我出去!这里……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是冤枉的啊!我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对你下毒,妹妹!” 沈南乔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试图用姐妹亲情打动沈知念。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是如何处心积虑,要置对方于死地的。 沈知念风帽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斗篷边缘在微弱光线下,勾勒出的清冷轮廓。 她抬手,缓缓掀开了风帽。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那张妩媚绝伦的脸庞露了出来,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与囚室内污秽、绝望的环境,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沈知念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看向沈南乔时,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只有一种俯视尘埃般的漠然。 这漠然,比任何憎恶,都更让沈南乔心头发冷。 “放你出去?” 沈知念的声音响起,清泠如玉碎,在这死寂的囚室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陆沈氏,你谋逆弑上,毒害宫妃,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国法昭彰,岂是儿戏?” 沈南乔脸上的狂喜和哀求瞬间僵住。 她看着沈知念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或许是因为知道打感情牌不管用了,沈南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挺直了脊背。 枯草般的乱发,贴在她汗湿的额角,眼中爆发出淬毒的恨意:“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知念!你赢了!你现在满意了?!要杀要剐随你!” 沈知念的目光在沈南乔脸上缓缓扫过,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伪装的怜悯。 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件早已失去价值的旧物。 “杀你?” 沈知念的声音清泠泠的,在这死寂的牢房里异常清晰:“意图毒杀贵妃,自有国法料理你,何须脏了本宫的手?” “毒杀?” 沈南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知念,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否认:“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是你!是你陷害我!沈知念,你不得好死!”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腕上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枯瘦的手指抓向沈知念,带着同归于尽的绝望:“你嫉妒我!” “你从小就嫉妒我!” “你恨我母亲是正妻,而你的生母,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所以你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害我!你……” 沈知念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打断了沈南乔疯狂的指控:“本宫嫉妒你?” 第1194章 判刑 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一个精神彻底崩溃,满口呓语,只知道诅咒奸夫的疯子,谁会信她的疯言疯语? 即便沈南乔喊破了喉咙,说出再离奇的话,也只会被当作疯癫的妄语。 最后一丝隐患,随着沈南乔的彻底崩溃,烟消云散。 沈知念不再看沈南乔,漠然转身,不带一丝留恋。 玄色的织金斗篷,在幽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看好她。” 沈知念清泠的声音,在潮湿、腥臭的空气中响起,如同玉珠落盘,却毫无温度:“别让她死了。” 话音落下,她已迈步向外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只是离开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 芙蕖立刻躬身应道:“是,娘娘放心。” …… 朔风卷着残雪,呼啸着刮过京城的朱墙碧瓦,带来刺骨的寒意。 定国公府谋逆一案,如同投入油里的火星,将整个朝堂烧得沸反盈天! 牵连之广,震动之大,足足用了一个月的光景,才将那些盘根错节的枝蔓彻底清算干净。 尘埃落定之日,诏书明发。 曾经煊赫无比、门庭若市的定国公府,轰然倒塌! 府邸被查抄封禁,朱漆大门贴上了冰冷的封条。 象征着百年煊赫的匾额被摘下,砸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埃。 定国公柳崇山,削爵夺职,贬为庶民。 这个曾执掌权柄、呼风唤雨的名字,连同他引以为傲的“定国”二字,被彻底抹去。 更令人胆寒的是,帝王亲判,柳崇山凌迟处死! 三千六百刀的极刑,是对他谋逆大罪最残酷的惩罚! 柳家虽是反贼,但并没有株连九族,只是被判了满门抄斩。 和镇国公府当年一样,这个在大周盘踞了数百年的顶级世家,各种姻亲关系盘根错节。 若是诛九族,只怕整个京城都要被血洗了…… 而且……帝王是柳太后的养子。若真按律诛杀柳氏九族,那柳太后该如何处置? 帝王又该如何论处? 这终究是皇家不愿撕破,也无法撕破的颜面。 帝王雷霆震怒之下,亦为柳家留了一丝无法言说的余地。 诏狱深处。 柳崇山穿着肮脏破烂的囚服,枯坐在冰冷的石地上。 曾经红光满面的脸,如今沟壑纵横,如同风干的树皮。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还残留着不甘的阴鸷。 他的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血痂在腕骨处板结发黑。 凌迟的判决早已下达,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 柳崇山在等,等一个彻底的了断。 也等……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他还有两个儿子活着。 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里响起,格外清晰。 一名狱吏面无表情地打开牢门,将一份誊抄的邸报,丢在柳崇山面前,声音古板无波:“罪人柳崇山,看看吧!” “陛下开恩,赦免了你的幼子柳时章。” 柳崇山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抓起那卷粗糙的纸。 邸报上的字迹,让他目眦欲裂! “……柳时章虽出身逆府,然其心可悯。早已密呈断亲书于御前,痛陈家门不义,恳请断绝父子亲缘。自承其过,愿效死力于边陲,以赎父兄之罪愆……” “陛下念其迷途知返,赤心可鉴,特旨允准其与定国公柳氏一门,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断亲书?! 柳崇山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 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嫡幼子,竟早已背弃了他?!背弃了整个柳家?! 柳时章竟在所有人毫无察觉之时,就向帝王摇尾乞怜,递上了这自绝于宗族的投名状?! “逆子……逆子!!!” 柳崇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那纸邸报攥碎! 耻辱! 这对他来说,是比凌迟更甚的奇耻大辱! 然而,邸报的后半段,更让柳崇山无法接受…… “……周将军感念柳时章,于边疆血战之功,忠勇可嘉。特上书陈情,恳请陛下恩准,收其为义子。” “陛下怜其孤忠,特旨恩准。即日起,柳时章更名为‘周钰时’,入周氏宗谱,享周氏子孙之荣……” “周……钰时?” “周钰时?!” 柳崇山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虚空! 他柳崇山的血脉!他的嫡子!竟被剥去了姓氏,冠上了仇敌之姓,成了周家的走狗?! “噗——!!!” 一口暗红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柳崇山口中喷出,溅在污浊的稻草和冰冷的石地上,触目惊心。 狱吏冷漠地看着,他佝偻着身体剧烈咳嗽,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柳崇山咳得撕心裂肺,枯槁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 他抬起头,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 “周钰时?哈哈……周钰时……” 柳崇山嘶哑地低笑:“好……好得很!” “我柳崇山……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最终却化作一丝扭曲的微光。 没有了那个背叛家族的逆子,又如何? 他还有时修! 柳时修逃出去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替自己报仇,夺回属于柳家的一切! 诏狱的阴风呜咽着卷过,却吹不散浓郁的血腥和绝望。 很快,沈南乔的判决也下来了。 她毒害贵妃,证据确凿,被判了斩首,跟柳崇山一天行刑。 转眼便到了行刑那天。 冬日的风裹挟着最后一丝肃杀,卷过京城午门外的刑场。 空气里弥漫着恐惧和兴奋的躁动。 黑压压的人群围拢在刑场四周,无数双眼睛如同饥饿的秃鹫,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些即将被处死的身影。 最受关注的莫过于两个人。 一个是曾经权倾朝野,如今却失去了所有光环,只着一身肮脏囚服,形容枯槁,如同厉鬼的柳崇山。 另一个则是披头散发,同样穿着污秽囚衣的沈南乔。 她的眼神早已涣散,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浑浊的天空,嘴角挂着一丝痴傻的涎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1195章 沈南乔被斩首 “杀了他!杀了这个老贼!” “叛国逆贼!千刀万剐都便宜你了!” “还有那个毒妇!她竟敢谋害宸贵妃娘娘!蛇蝎心肠!该杀!” “呸!狗男女!死不足惜!” “……” 震耳欲聋的唾骂声、诅咒声,如同汹涌的浪潮。 烂菜叶、臭鸡蛋、碎石块等,如雨点般砸向柳崇山和沈南乔。 柳崇山紧闭着眼,枯瘦的身体在镣铐下微微颤抖。 沈南乔则毫无反应,任凭污秽之物,挂满她乱草般的头发,只是空洞地睁着眼。 “啧,真是大快人心!定国公府仗着太后娘娘的势,作威作福多少年了?活该有此下场!” “谁说不是!多亏了宸贵妃娘娘啊!” “对对对!宸贵妃娘娘真是深明大义!” “宸贵妃娘娘可是沈南乔的亲妹妹啊,她竟然包藏祸心要毒害娘娘!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死不足惜!” “娘娘心系社稷,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才是真正的凤仪天下!” “是啊,若不是宸贵妃娘娘明察秋毫,洞悉奸谋,又当机立断。这毒妇和她背后那帮逆贼的阴谋,没准就得逞了!” “宸贵妃娘娘这是救了咱们大周啊!功德无量!” “娘娘英明!” “……” 赞颂之声越来越响。 沈知念的名字,在冬日的刑场上空反复回荡。 她不再是那个仅凭帝王宠爱,立足后宫的贵妃。 她的果决和大义,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刻在京畿百姓的心头,威望如日中天! 监斩官面无表情地看着沙漏里,最后一粒细沙滑落,猛地抽出令签,往地上一掷! “时辰到,行刑——!!!” 随着令牌落地,刽子手高举手中的鬼头刀。 鬼头刀森冷的寒光,在惨淡的日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悍然劈落! 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是沈南乔短暂的一生里,听到的最后声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脖颈处炸开!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沈南乔涣散的瞳孔,竟猛地收缩。 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沈南乔看到了前世…… 那个萧瑟的秋天,她怀着满心憧憬,踏入巍峨宫门。 精心描绘的妆容,崭新的宫装。她以为自己会是深宫里,最耀眼的新贵。 可现实十分冰冷…… 帝王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 她像一朵被遗忘在角落的花,在森严的宫规和漫长的等待中,无声无息地枯萎、凋零…… 记忆最后定格在,阴冷的冷宫角落。 她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肺腑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个给她送终的人都没有。 那时,沈知念在哪里? 那个她曾经不屑一顾的庶妹,身着华服,端坐于高位,眼神沉静,一步步成为了大周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 而她,化作宫嫔簿册上,一个冰冷的卒字,成了一缕无人知晓的孤魂…… 今生,她拼尽全力逃离前世的轨迹,以为嫁入陆家,就能避开在深宫惨死的命运。 她用尽手段,试图在陆家站稳脚跟,压过沈知念一头! 后来,她遇到了修郎。 她为他付出一切,甚至……赔上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可结果呢? 那个叫柳时修的魔鬼,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 利用她的愚蠢,利用她的痴情,将她当作一把捅向沈知念的刀! 而她,最终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上了这断头台…… 为什么?! 凭什么?! 两辈子!!! 两辈子啊!!! 她拼尽全力去选,去争! 前世入宫争宠,今生嫁入陆家。 为什么无论她走哪条路,嫁给哪个男人,最终都落得如此下场?! 深宫咳血而亡,亦或是如今身首异处、万人唾骂! 她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连死,都死得如此肮脏、屈辱…… 而沈知念…… 她前世、今生都将其视作对手,视为必须超越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沈知念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为什么对方能轻而易举,得到帝王的盛宠,得到无上的尊荣,得到天下人的敬畏和赞颂?! 甚至她的死,都成了沈知念大义灭亲、铁腕肃奸的垫脚石?!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南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沈南乔的头颅,滚落在冰冷的刑台上,一双眼睛骤然瞪圆,充满了极致的怨毒! “杀得好!” “这个毒妇死有余辜!” “宸贵妃娘娘英明!陛下圣明!” “……”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 沈南乔两世挣扎的不甘和怨恨,连同她的头颅一起,被彻底踩进了污浊的血泥之中,再无痕迹。 另一边。 曾经权倾朝野的定国公柳崇山,如今被剥去了一切华服和尊严,只着一件早已被汗水、血水和污秽浸透的破烂单衣。 他被呈“大”字形,绑缚在浸透暗红血渍的木架之上。枯槁的身体,在冬日的寒意中,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柳崇山曾经执掌生杀予夺的手脚,此刻被粗糙的绳索死死勒住,腕骨处磨出了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花白的头发,被冷汗和血污黏在沟壑纵横的脸上。 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灰蒙蒙的天空,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怨毒、不甘! 还有一丝被漫长的痛苦,折磨出的……恐惧。 行刑台周围,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脸上写满了兴奋和狂热。 “啊——!!!” “呃啊——!!!” 随着刽子手的刀落下,柳崇山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破碎。 他的声音穿透寒风,带着最原始的痛苦…… 每一片被薄刃小心翼翼剔下的,带着体温的皮肉,都被扔进旁边的木桶里。 柳崇山的身体剧烈地痉挛,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 “三百一十七刀。” 监刑官冰冷的报数声,如同催命的符咒,清晰地回荡在刑场上空。 第1196章 柳太后让妃嫔们轮流侍疾 人群里,有人别开了脸,不忍再看。 有人则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血腥、残忍的一幕,脸上是混合着恐惧和病态满足的复杂神情。 “太惨了……” “真是恶有恶报!活该!” “对对!这种恶贼,有什么好可怜的?若非宸贵妃娘娘明察秋毫,洞悉了这老贼的狼子野心,咱们大周……唉!” “娘娘这是为社稷除害!为陛下分忧!这等祸国殃民、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 在柳崇山非人的惨嚎,和监刑官报数的间隙,是百姓们带着敬畏、叹服的议论。 人们交头接耳,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皇城的方向。 沈知念的名字,在这血腥的刑场上,被反复提及。 “一千零九……” 报数还在继续。 柳崇山的嘶嚎,已经变成了断续的“嗬嗬”声,身体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 他那双死死瞪着的浑浊眼睛里,怨毒的光,渐渐被无边的痛苦,和死亡的阴影吞噬,只余下一片空洞的死灰…… …… 慈宁宫。 浓重的药味凝固在空气里,驱之不散。 金丝楠木的拔步床上,层层锦帐低垂,隔绝了外间本就稀薄的天光。 柳太后躺在明黄云锦堆叠的引枕上,一张脸瘦削得只剩下一层薄皮,覆着高耸的颧骨。 她眼窝深陷,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偶尔转动时,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上位者,洞悉世事的精光。 柳太后这身子,就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了许久,却始终顽强地亮着那点微弱的火苗。 她能坐上这个位置,除了手段过人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身子底子够好。 熬死了一茬又一茬的对手,最终坐上了这天下女子至尊的宝座! 有时候,后宫沉浮,比的并非一时手段高低,而是谁能熬到最后。 袁嬷嬷悄无声息地立在榻边,手里捧着一碗刚晾到温热的汤药,气息放得极轻。 她跟随太后娘娘大半生,主仆间的默契早已无需言语。 方才那惊天的消息,不用她说,太后娘娘应该也猜到了…… 定国公府……已被满门抄斩。 柳崇山……太后娘娘嫡亲的兄长,更是被凌迟处死,剐了三千六百刀…… 帐内一片死寂。 柳太后没有惊呼,也没有痛哭。 这张刻满岁月风霜,和病痛折磨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明显的悲恸都未曾流露。 只有那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漾开一圈无声的震荡。 震荡之下,是根基崩塌的眩晕。 是百年煊赫,顷刻间化为齑粉的剧痛! 更是……一种连根拔起,彻骨的寒凉…… 柳家……倒了! 她柳疏影在这深宫之中,最坚实的那道倚仗,她流淌着相同血脉的母族,彻底完了! 从此,她真的只是慈宁宫里,一个行将就木的孤家寡人…… 时间在浓稠的药气和死寂中,缓慢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柳太后极其痛苦地将目光,从虚无的锦帐顶棚移开,转向床边垂手侍立的袁嬷嬷。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干裂的唇纹如同龟裂的土地,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袁嬷嬷……” 袁嬷嬷立刻躬身,将耳朵贴近:“太后娘娘,老奴在!” “传哀家懿旨……” 柳太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耗尽力气的虚弱,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从明日起……让后宫妃嫔……轮流来慈宁宫……侍疾。” 袁嬷嬷眼神微凝,随即垂首,声音平稳无波,带着绝对的服从:“是,太后娘娘。” “老奴这就去传旨。” 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脚步沉稳,仿佛只是去办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柳太后的懿旨,在后宫激起了圈圈涟漪。 无人敢有异议。 柳家是反贼,千刀万剐亦不足惜。 但柳太后,依旧是天下共尊的太后娘娘! 是帝王的母后! 大周以孝治天下,孝道便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无人可避,无人敢违。 太后病重,妃嫔侍疾,天经地义。 谁敢推诿,谁便是忤逆不孝。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纵是帝王盛宠,也难逃天下悠悠众口。 那些位分低小主们,连踏进慈宁宫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给太后娘娘侍疾了。 负责此事的,就只有六位主位娘娘。 庄妃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温婉平和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她抬首望向慈宁宫的方向,唇边噙着一抹悲悯的弧度,低声吩咐若离:“去将小佛堂里那部最厚的《地藏经》,找出来备着,准备随本宫去侍奉太后娘娘。” 诵经祈福,最是稳妥。 若离恭敬道:“是!” …… 深秋的寒气,似乎格外眷顾延禧宫。 殿内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融融,却依旧驱不散雪妃周身,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 她裹着一件素净的月白色锦缎夹袄,斜倚在临窗的暖炕上,手中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指尖在书页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窗外枯枝在风中摇曳,投下疏淡的影子。 虞梅脚步轻悄地进来,垂首禀报:“娘娘,慈宁宫袁嬷嬷,方才传了太后娘娘懿旨,着后宫妃嫔自明日起,轮流至慈宁宫侍疾。” 雪妃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如同雪巅寒泉般的眼眸抬起,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眸底深处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了然于心的沉寂。 侍疾? 呵…… 柳家刚被连根拔起,满门尽诛,连柳崇山都被剐成了三千六百片。 那位在慈宁宫缠绵病榻的太后娘娘,此刻便如同被斩断了最后根基的古树。 纵使外表依旧撑着太后的尊荣,内里早已是摇摇欲坠的空壳。 所谓的“侍疾”,恐怕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戏码。 太后娘娘在失去母族倚仗后,试图用“孝道”这柄无形的枷锁,为自己最后一段孤寂、凄凉的时光,寻求一丝慰藉。 或者说……证明她柳太后,依旧是帝王不可撼动的母后! 雪妃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放下书卷,声音清泠泠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知道了。” 第1197章 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备些清心宁神的药材,到时候随本宫过去。”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抗拒,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疑问。 仿佛这只是一件,需要按部就班去完成的差事。 雪妃活在深宫,如同冰雪砌成的人偶,早已习惯了世间一切的倾轧和算计。 活着,清醒地旁观,便是她的处世之道。 至于给谁侍疾,并无分别。 …… 翊坤宫的气氛,却与延禧宫的冷寂截然不同。 王嫔半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拔步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一张精心描画过的脸,此刻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蜡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惊疑……和一丝恐惧。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王嫔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待咳声稍歇,摊开帕子,上面赫然是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娘娘?!” 小田子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捧上温水。 王嫔无力地挥挥手,推开杯盏,眼神死死盯着帕子上的血迹,声音因虚弱和惊怒而颤抖:“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本宫……本宫明明只是……只是装病避一避风头啊!” 她是柳太后举荐的人,自从定国公府倒下后,为了避嫌,她便借口染了风寒,闭门不出。 起初不过是做做样子,咳嗽几声,脸上扑些铅粉,显得苍白些。 御医来请脉,她也含糊其辞。 本以为过些日子,等风头过了,再“痊愈”便是。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王嫔的掌控! 所谓的“风寒”像是缠上了她,御医开的药一碗碗灌下去,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 先是真切的低烧不退,接着是浑身酸痛无力,再后来便是这撕心裂肺的咳嗽…… 直到今日晨起,她竟连独自下床都困难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恶毒地蚕食着她的生机…… 小田子的声音满是担忧:“娘娘,您……您这病来势汹汹,看着……看着不似寻常风寒啊!” 王嫔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难道……难道是有人趁机,对她做了些什么?! 是宸贵妃?! 还是……庄妃那个假慈悲的?! 王嫔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贴身的寝衣。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太监进来,声音惶恐:“娘娘!慈……慈宁宫袁嬷嬷传太后娘娘懿旨,命后宫妃嫔自明日起,轮流至慈宁宫侍疾!” 这个消息对王嫔来说,如同五雷轰顶! 侍疾?! 她如今这副样子,连喘气都费劲,下床都需人搀扶,如何去侍疾?! 慈宁宫是什么地方?药气蚀骨,死气沉沉,太后娘娘更是病入膏肓。 她若拖着病体过去,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她能不去吗? 太后娘娘依旧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孝道大如天,别说她只是病重,就算她此刻只剩下一口气,只要没咽下去,抬也得抬到慈宁宫去! 否则,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扣下来,莫说她,便是她背后的王家,也担待不起! “咳咳……咳……咳咳……” 王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想装病避风头,怎么就一步步,落入了无法挣脱的泥沼?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冷冷地推动着一切,将她推向了这进退维谷的绝境…… 王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认命般的绝望:“准备下去,等轮到本宫了……本宫……就去慈宁宫……侍疾!” 就算死,她也得死在侍疾的路上! 这就是残酷的宫规。 小田子道:“是。” 王嫔看向旁边空了的药碗,眼中划过了一丝冷芒:“再仔细查查,本宫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田子心头一惊,连忙应下。 …… 承乾宫。 璇嫔抱着内务府修好了的,刚送过来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秀眉微蹙:“……侍疾?” “本宫……本宫能做什么啊?” 珠儿忙低声提醒:“娘娘,您只需安静陪着,或者……给太后娘娘弹支舒缓的曲子?” 璇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储秀宫。 康嫔畏寒,此刻正裹着一件厚实的银鼠毛滚边斗篷,整个人缩在铺着软垫的圈椅里,只露出半张白皙的小脸。 她捧着一个小小的暖手炉,指尖在温润的炉壁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姿态带着一种惹人怜惜的柔弱。 如同她在深宫之中,永远低眉顺眼,本分安静的样子。 听完彩菊汇报的消息,康嫔捧着暖炉的手指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了一下。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弱的大眼睛里,瞬间漫上一层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不安,如同受惊的小鹿。 她下意识地将暖炉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微薄的热量,能驱散突如其来的寒意。 康嫔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惶然:“慈宁宫……那地方药气重,寒气也盛……” “本宫这身子骨,最是受不得阴寒了……”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一副不胜其扰的模样。 彩菊脸上堆满了担忧:“是啊,娘娘。” “您素来畏寒,前几日还嚷着头疼呢。骤然去那药气熏人的地方,万一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康嫔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暖炉细腻的纹路上,遮掩了眸底深处,飞快掠过的沉思。 柳家刚倒,太后娘娘便召集所有妃嫔侍疾。 这潭水,深得很,也浑得很。 慈宁宫如今是什么地方? 那是即将咽气的凤凰,最后的巢穴。 太后娘娘那口气吊着,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一个小小的嫔位,在深宫活得小心翼翼,可不想被卷进滔天的漩涡里,成为她们博弈的炮灰! 装病避祸,是康嫔下意识的想法。 然而……她不能。 深宫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避风港。 康嫔脸上闪过一丝认命的无奈,和对未知风险的深深忌惮。 第119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算去,她也要去得不引人注目,在慈宁宫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像一个最本分,最无用的影子,安静地熬过难捱的时辰。 康嫔抬起头,眼中那丝惶然,恰到好处地加深了些,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感,声音依旧轻软:“是本宫想岔了……” “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做晚辈的,侍奉汤药是本分,再难受也得撑着。” 她顿了顿,纤弱的手指握着暖炉,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只是……本宫这体寒的老毛病,这几日似乎又犯了……” “等去慈宁宫时,你多备些暖和的衣物,免得本宫身子不适,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 彩菊心领神会,立刻应下:“是,娘娘放心!” “奴婢一定准备周全,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康嫔这才微微颔首,重新将小巧的下巴,埋进银鼠毛温暖的领子里。 她捧着暖炉,目光变得安静而温顺,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思虑,从未存在过。 唯有那深藏在斗篷下的,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她内心深处的紧绷。 慈宁宫对康嫔而言,不是尽孝的地方。而是……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应对的龙潭虎穴。 …… 消息传到钟粹宫时,沈知念正执笔,在宣纸上勾勒一幅墨兰。 笔尖悬停,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滴落,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浓重的黑影。 她放下笔,拿起一旁的素白的丝帕,轻轻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墨痕。 芙蕖捧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步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将青玉茶盏,轻轻放在沈知念手边的小几上。 “娘娘……” 芙蕖眉头微蹙:“太后娘娘突然让阖宫的妃嫔都去侍疾……” “恐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知念闻言并未立刻抬头,妩媚的狐狸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于心的寒光。 柳家彻底倒了。 柳崇山被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柳太后在慈宁宫那方寸之地,如同被斩断所有根须的老树,如今只剩下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 她的身体,早已是风中残烛,全凭一口不甘的怨气吊着。 太医私下断言,柳太后不过是在捱日子罢了。 这样一个行将就木,在世上已无半分留恋的人,突然召集所有妃嫔侍疾? 沈知念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枯枝摇曳的庭院,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太后娘娘还能作什么妖?不过是想用她最后这口气,做点文章罢了。” 菡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娘娘,您是说……太后娘娘她……她想……” “她想让她的死,变得有用。” 沈知念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最好……是死在本宫侍疾之时。或者,死在本宫刚离开不久的时候。” 芙蕖和菡萏的脸色瞬间白了! 谋害太后?! 这个罪名一旦沾上,便是万劫不复! “可……可这未免太荒谬!” 菡萏急道:“谁会信太后娘娘是被您……这根本说不通啊!” “说不通又如何?” 沈知念的目光转回,落在菡萏和芙蕖惊惶的脸上,眼神深邃如寒潭:“大周以孝治天下。孝道,便是最大的枷锁。” “哪怕只是‘嫌疑’二字,也足以压垮一切!” “本宫有谋害当朝太后的嫌疑,无论陛下信不信,无论真相如何……只要这嫌疑存在一天,本宫……便永远不可能成为国母。”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太后娘娘这一招,虽然仓促,却足够歹毒!也足够致命……” “这是她穷途末路之下,唯一能想到的,能恶心、阻碍本宫的法子了。” 芙蕖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娘娘!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做些防备?” “比如称病不去?或者暗中安排人手?” 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菡萏也紧张地看着沈知念,等着她的决断。 内室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 沈知念却忽然轻轻笑了,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和近乎慵懒的淡然:“防备?” 她微微摇头,重新端起面前那杯温热的雨前龙井,袅袅茶烟氤氲了她沉静的眉眼:“不必。我们什么也不用做。” 芙蕖和菡萏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知念。 “娘娘?” 菡萏忍不住出声,声音里满是困惑。 沈知念优雅地抿了一口清茶,眸光流转间,带着一种洞悉棋局的从容:“你们忘了,最无法容忍太后娘娘继续作妖的人,是谁吗?” 她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陛下忍她,早已忍到了极限。” “若非顾念着那层养育的名分,若非柳家那棵大树还未彻底砍倒,你们以为……太后娘娘能安然无恙,在慈宁宫躺到现在?” 如今,柳家已经轰然倒塌,连根都被掘起,焚烧殆尽。 柳崇山更是被处以极刑。 帝王心中最后那点因养育而生的,早已被消磨殆尽的情分和顾忌,也随着柳家的覆灭,彻底烟消云散。 一个失去了所有价值,只剩下最后一口怨气。还想用这口气,来算计他心尖上宠妃的母后…… 南宫玄羽,那位以铁血手段肃清朝堂的帝王,还会容忍她继续存在吗? 沈知念的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一点,发出极轻的脆响。仿佛为这场闹剧,敲下了休止符。 “陛下……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信。 是对帝王心思的精准把握,更是对自身所处位置的绝对自信。 芙蕖和菡萏怔怔地看着,沈知念沉静如水的侧脸。 看着她眼中那抹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淡然光芒。 她们心中的惊惶和担忧,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渐渐消散。 第1199章 传宸贵妃到御书房伺候笔墨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弥漫在心头。 是啊,她们怎么忘了。 深宫之中,真正执掌生杀予夺,翻云覆雨的,从来不是躺在慈宁宫,苟延残喘的太后娘娘。 也不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妃嫔。 而是龙椅上那位,对娘娘视若珍宝的帝王! 既然娘娘说无事,那便是真的无事。 她们只需静观其变。 内室紧绷的气氛悄然松弛。 炭火温暖,茶香袅袅。 沈知念神态安然,仿佛方才谈论的,并非生死攸关的阴谋,而是一局早已看透胜负的闲棋。 芙蕖和菡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 夜色深沉。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御案后,帝王沉静的侧脸。 南宫玄羽批阅奏折的朱笔,悬停在半空,想着李常德刚刚汇报的消息。 他缓缓放下朱笔,指节在冰冷的紫檀木御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 烛火跳跃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 侍疾? 在这个节骨眼上? 柳家刚被连根拔起。 柳崇山更是被千刀万剐,死状凄惨。 太后缠绵病榻,早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定国公府覆灭,如同抽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南宫玄羽念及那点早已淡薄得,几乎不存在的养育情分,加之柳太后确实时日无多。 他甚至特意吩咐禾院判,停了在她那些温补的汤药里,暗藏的手脚。 他想让这位名义上的母后,在慈宁宫安安静静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也算全了皇家最后一点体面。 可偏偏……她还是不安分! 如同一条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纵使奄奄一息,也要在临死前,吐出最后一口毒液! 帝王虽然无法确切知晓,柳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以他对后宫倾轧的洞悉,不难推断。 太后召集所有妃嫔侍疾,第一个便是位分最尊,圣眷最隆的宸贵妃。 若说其中没有算计,鬼都不信! 太后的这步棋,其心可诛! 帝王眼中最后一丝,因情分而生的微末迟疑,彻底湮灭,被冰冷的杀伐之气取代。 他容忍她,是念旧。 他不杀她,是顾全。 但这绝不代表,他会容忍太后将爪子伸向念念! 伸向他视若珍宝,绝不容有失的女人! “李常德。”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瞬间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一直垂手站在阴影里的李常德,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奴才在!” 南宫玄羽的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辰时,传宸贵妃到御书房伺候笔墨。” 李常德心头猛地一跳。 伺候笔墨?这借口……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陛下此举的深意。 明日,本该是宸贵妃娘娘,第一个去慈宁宫侍疾的日子。 陛下这是……要将宸贵妃娘娘,从慈宁宫那片是非之地里,硬生生摘出来! 李常德没有半分迟疑,立刻躬身领命,声音沉稳:“奴才遵旨。” 他深知,陛下对宸贵妃娘娘的维护,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宠爱。 随即,帝王又冷冷地吩咐了几句,语气里杀意迸现! ……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沈知念已梳妆妥当,浅蓝色的宫装衬得她容色清艳。 芙蕖正为她披上一件玄色织金斗篷,准备前往慈宁宫。 菡萏轻声提醒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刚准备出去,外面便响起了李常德平稳中带着恭敬的嗓音:“宸贵妃娘娘吉祥万安!” “奴才奉陛下口谕,请娘娘移步御书房伺候笔墨。” 沈知念的脚步顿住,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转瞬即逝。 她转过身,面上是温婉和受宠若惊的神色:“有劳李公公跑一趟。本宫这就过去。” 芙蕖和菡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陛下出手了! 果然如娘娘所料! 李常德垂首侧身让开道路,态度恭谨无比:“宸贵妃娘娘,请。” 沈知念搭着芙蕖的手,步履从容地走出钟粹宫,上了暖轿。 …… 慈宁宫。 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雪妃来得极早。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外罩同色斗篷,清冷得如同不染尘埃的冰雪。 行完礼,雪妃安静地立在殿内一角,离太后的拔步床远远的,仿佛只是殿内一尊沉默的玉雕。 虞梅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备好的清心药材。 袁嬷嬷隔着重重低垂的锦帐,向帐内气息微弱的柳太后禀报:“太后娘娘,雪妃娘娘来给您侍疾了。” 帐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柳太后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和阴郁:“……雪妃?” “宸贵妃呢?” 雪妃垂眸敛衽,声音清泠泠的,毫无波澜:“回太后娘娘,陛下晨起传召宸贵妃娘娘,至御书房伺候笔墨。” “故而今日由臣妾前来,侍奉太后娘娘凤体。” 伺候笔墨? 柳太后浑浊的眼底,瞬间翻涌起剧烈的情绪! 是失望、怨毒,还有一丝计划被强行打断的狂怒! 她藏在锦被下的枯瘦手指,死死攥紧! 好! 好一个南宫玄羽! 好一个沈知念! 他们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连这最后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巨大的愤懑和无力感,冲击着柳太后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袁嬷嬷脸色微变,连忙上前低声安抚。 雪妃仿佛对帐内的动静毫无所觉,依旧安静地垂首立着,如同冰雪砌成的人偶。 这一日,慈宁宫死寂依旧,药气熏人。 雪妃偶尔奉上汤药,动作规矩,眼神却始终平静无波,不起半分涟漪。 没有意外,没有风波。 柳太后躺在重重锦帐之后,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连那点不甘的怨气,似乎都泄了大半。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 直到暮色四合,雪妃才在袁嬷嬷的示意下,无声地行礼告退。 她走出慈宁宫那扇沉重的大门,冬日微凉的风,拂过她素净的衣袂,带来一丝久违的清新空气。 一日平安无事。 第1200章 在帝王面前展露政治才能 御书房。 龙涎香的气息和墨香交织,气氛沉静而肃穆。 紫檀木御案上奏疏堆叠。 南宫玄羽端坐在后面,玄色常服的袖口,用金线绣着盘龙暗纹。 “臣妾参见陛下……” 听到门口动静,帝王并未抬头,只淡淡道:“免礼,过来。” 沈知念依言上前,浅蓝色的裙裾,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无声无息。 她并未如寻常妃嫔般,惶恐推辞后宫不得干政。只是走到御案一侧,目光扫过那堆亟待批阅的奏疏,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洞悉的温婉。 “陛下让臣妾来伺候笔墨,自然是臣妾的福分。” 沈知念声音清泠,带着柔顺的笑意。 她的纤纤玉指,已自然而然地拿起上好的松烟墨锭,在端砚中注入几滴清水,动作优雅地研磨起来。 墨香随之氤氲开。 “只是……御书房重地,臣妾一介后宫妇人,长久在此,怕是不合规矩,惹人非议。” 帝王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上。 她专注研磨的姿态,沉静而美好。 南宫玄羽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规矩?” 他轻笑一声,笔尖蘸饱了沈知念刚刚磨出的,色泽沉润的墨汁:“朕的话,就是规矩!” 沈知念含笑道:“是。” 御笔在奏疏上,落下遒劲有力的批阅。 帝王一边批阅,一边仿佛随意地开口,声音在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定国公府这摊污糟事,总算尘埃落定。” “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流放了,府邸也抄了。” 他顿了顿,笔尖在奏疏某处重重一点,墨迹微凝:“唯余柳时修那个孽障,狡兔三窟,至今在逃。” “不过朕已派人追索,想必他也翻不出大浪。” 沈知念研磨的动作未停,墨汁在砚台中均匀地打着旋。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光。 柳时修…… 这条毒蛇,终究是个隐患。 “至于边境……” 南宫玄羽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自顾自地说道:“柳崇山当年在那边经营多年,虽已卸任,但树大根深,总有些念旧的愚忠之徒。” “纵使他如今是人人唾骂的反贼,难保没有几个心志不坚的,心里还存着点不该有的念头。” 帝王放下笔,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重重宫墙,看到了遥远的边关:“不过,有周家父子坐镇,朕倒是不甚忧心。” “周将军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忠心赤胆。” “周钰溪那小子,虽年轻气盛了些,却是一把好刀,锐不可当。” “有他们在,边境乱不了。”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 前世,她殚精竭虑,扶持陆江临登顶相位,对朝局、军务和人心向背的洞察,早已刻入骨髓。 南宫玄羽寥寥数语,勾勒出的局面,沈知念瞬间便能理解,其间的关窍和风险。 当帝王提到边境的人心可能浮动时,她研磨的指尖微微一顿。 沈知念抬起眼,眸中带着一丝属于倾听者的专注和思索,声音放得轻柔:“陛下思虑周全。” “边境重地,人心最是紧要。” “柳崇山旧部……虽说周家父子威望足以震慑,但‘念旧’二字,有时如同暗火,遇风则燃。” 说到这里,沈知念略作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语气带着谨慎的试探。 “或许……可令周将军借整肃军纪之名,不动声色地将那些,曾与柳崇山关系过密,或近年表现懈怠的将领,轮调至后方无关紧要的闲职?” “一来可剪除隐患;二来……也免得忠勇之士寒心,以为陛下对旧部心存猜忌。” 沈知念点到即止,并未深入,最后轻轻补了一句:“臣妾愚见,还请陛下圣心独断。” 南宫玄羽执笔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目光,从奏疏转向沈知念。 他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被一种越来越浓的惊喜所取代! 他原本只是想将念念留在身边,远离慈宁宫的是非。 随口谈论朝政,不过是想与她分享,肃清逆贼后的心境。 却万万没想到,念念不仅能听懂,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甚至提出了一个极具可行性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建议! 这绝非寻常后宫女子,能有的眼界和手腕! 念念不仅是他心尖上的解语花,更是能与他并肩俯瞰这万里江山的……知音! “念念……” 南宫玄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和激赏。 他没有直接评价她的建议,但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的情绪,已说明了一切。 帝王放下朱笔,忽然伸出手,温热粗糙的指腹,极其自然地覆上了沈知念执着墨锭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知念指尖微颤,面上适时地飞起两抹红晕,如同初绽的桃花,带着一丝羞涩的慌乱。 随即迅速低下头去,继续研磨的动作。只是那墨汁的旋涡,似乎比方才更急了些。 “陛下,您干什么呢……”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这副娇羞,又带着聪慧的模样,心中那点因柳太后而起的阴霾彻底散去,只余一片熨帖的暖意,和发现珍宝般的欣喜。 他收回手,重新执笔,目光落回奏疏,唇角噙着一抹愉悦的弧度。 御笔在那份关于边境的奏疏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沈知念刚才的提议。 御书房内,墨香更浓。 沉静的空气里,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沈知念垂眸研磨,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澄澈的平静。 处理完这件事,南宫玄羽放下朱批的奏疏。 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案头另一份关于荥阳剿匪的密报,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吟。 帝王的声音,在沉静的空气中响起,带着处理朝务特有的平缓:“柳崇山在荥阳豢养的私兵,已被江令舟带人剿灭干净。” “荥阳知县陆江临……在此事上,倒是出了些力。” 第1201章 陆江临知道自己戴了绿帽 南宫玄羽的指尖,在密报上轻轻点了点,目光转向身侧正专注研磨的沈知念,带着一丝考量的意味:“按理,该赏。” 沈知念研磨的动作丝毫未乱,墨汁在端砚中打着均匀的旋涡。 她眼帘微垂,长睫掩映下的眸光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陌生官员的名字。 南宫玄羽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可他的妻子陆沈氏,意图毒害贵妃,罪证确凿,已被明正典刑,身首异处。” “且经查实,沈南乔早已与柳时修私通。陆江临这顶绿帽,戴得是结结实实。” 帝王微微后靠,倚在龙椅的明黄锦垫上,指节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叩。 这是他权衡时的习惯动作。 “朕前些时日诸事繁杂,倒将他暂搁下了。” 南宫玄羽的目光变得幽深:“如今尘埃落定,念念以为,此人……该如何处置?” 虽说沈南乔已经伏诛,但陆家毕竟是沈家的姻亲,陆江临是沈知念的姐夫。 沈知念并未回答,而是含笑问道:“陛下以为呢?” 帝王沉吟道:“论情,陆江临对这些事确然不知,甚至可算是个受害者。”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冷:“可论理,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沈南乔犯下谋逆大罪、私通逆贼。陆江临身为丈夫,岂能全然脱得了干系?” 是加官进爵,以示公允;还是下狱问罪,以儆效尤。 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沈知念手中的墨锭,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起眼,那双妩媚的狐狸眼清澈见底,迎上帝王考量的目光。 对于沈南乔的死,沈知念心中早已无波无澜。 那个愚蠢又恶毒的姐姐,不过是咎由自取。 而对于陆江临…… 沈知念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轻蔑的弧度。 那个男人懦弱,无能,优柔寡断。 如同一个永远离不开母亲的巨婴! 上辈子,她耗费心血扶持他登上相位,最终换来的却是猜忌!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官员,都让她从心底感到厌烦。 “陛下……” 沈知念的声音清泠泠的,十分平静:“臣妾以为,功是功,过是过。” “陆知县在荥阳剿匪一事上,的确有其功,当赏。然其治家不严,致妻室犯下滔天大罪,玷污官声,亦为过。” 她微微停顿,目光落在御案上,那方沉静的端砚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小事:“功过相抵,既不寒了地方官员,为国效力之心,亦不失朝廷法度之威。” “臣妾以为,让他继续在荥阳知县任上,戴罪效力便是了。” 功过相抵。 继续做他的知县。 南宫玄羽深邃的眸光,在沈知念脸上停留了片刻。 区区一个陆江临,确实不值得他再多费思量。 帝王眼中的沉吟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掌控全局的淡漠。 他微微颔首,一锤定音:“念念所言极是。” “功过相抵,已是格外开恩。便让他留在荥阳,好生做他的知县吧。” 话音落下,帝王朱笔提起,在那份关于陆江临的处置奏疏上,龙飞凤舞地批下几个字。 陆江临的命运,就在御书房沉凝的墨香里,被轻描淡写地定了下来。 他加官进爵的幻想破灭,锒铛入狱的恐惧也消散。 只余下在荥阳那方小小的泥潭里,战战兢兢,了此残生。 这结局于他而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荥阳。 县衙后宅。 喜庆氛围还未完全散尽,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酒水和炮仗的硝烟味。 陆江临坐在略显简陋的书房内,指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反复摩挲着那份誊抄的邸报。 邸报上关于他“协助剿灭逆匪”的字眼,看得他满心欢喜! 陆江临的胸腔里,鼓荡着一股热流。 柳崇山豢养的私兵,竟就藏在他治下的荥阳!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大功! 他配合那位身份显赫的江大人,里应外合,虽未亲历刀光剑影,却也提供了关键线索。 按照规矩,外放出去的官员,至少要在任期干三年,才能调回京中。 这件事对陆江临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什么三年磨勘,什么穷乡僻壤。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京城的朱门广厦,锦绣前程在向他招手。 他陆江临的仕途,终于要迎来青云直上的转折点! 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陆江临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是托人先在京里寻一处更好的宅子,还是等调令下来再作打算。 然而……陆江临还没高兴多久,风言风语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在县衙内外、市井坊间,迅速蔓延、发酵。 起初,是几个衙役躲闪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接着是本地几个有头脸的乡绅,前来拜访时,欲言又止,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古怪神情。 终于,一个平日里还算得力的师爷,在陆江临又一次兴奋地提起“回京”时,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惶恐和难以启齿。 “老……老爷……您……您还不知道、不知道京里传来的……那……那件事吗?” 陆江临的心头猛地一跳,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何事?” 师爷哆哆嗦嗦,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是……是关于夫人……夫人她……她……” “她怎么了?!” 陆江临猛地站起身,心头那点不祥预感,越来越浓烈。 “夫人她……她……与定国公府的庶子柳……柳时修……早有私情,私通了!老爷!” 师爷闭着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足以让男人颜面扫地的话。 “而且……而且听说……夫人她……她胆大包天,竟敢在秋猎围场……意图……意图毒害宸贵妃娘娘!” “如今……如今京中早已传遍了!说夫人已经……已经……”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陆江临的脑海中炸开!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瞬间逆涌上头! “私通?!毒害贵妃?!” 第1202章 梦到前世的事 沈南乔?! 他的妻子?! 那个母亲百般挑剔,却也勉强容忍的女人?! 她竟然……竟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对象还是那个如同丧家之犬的柳家庶子?! 沈南乔更……更胆敢谋害当朝贵妃?! 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这是将他陆江临和陆家的脸面,还有他苦苦经营的仕途,彻底踩进了污秽的泥潭里! “贱人!下贱的淫妇!!” 陆江临再也控制不住,俊朗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耻彻底扭曲,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方砚台,狠狠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墨汁四溅,如同他此刻被玷污的名声。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辱我!毁我!!” 门外,陆母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瞬间哭嚎、咒骂起来:“沈南乔!你个天打雷劈的娼妇!!烂了心肝的下贱胚子!!!” 陆母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我儿待你不薄!我陆家哪点对不起你?!你竟敢背着我们,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猪狗不如的勾当!” “还敢去毒害贵妃?!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啊!!!” “我儿这样好的前程!这样好的人才!全让你这个扫把星给毁了!” “你不得好死!你该被千刀万剐啊!!!” 陆母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仿佛她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陆家是清白无辜被连累的受害者。 她厌恶沈南乔,占着儿子妻子的位置。 厌恶对方分走了儿子的关注。 但此刻,所有的厌恶,都化作了滔天怒火! 沈南乔竟敢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完美的儿子,玷污她陆家的门楣! 愤怒烧得陆家母子几乎失去理智。 可人呢?! 沈南乔人在哪里?! 陆江临双眼赤红,冲着师爷怒吼:“那个贱人在哪?!把她给我抓回来!我要扒了她的皮!!” 这恐怕是陆江临二十多年来,最硬气的一回了。 “老……老爷……夫人她……” 师爷吓得瑟瑟发抖:“京里传……传她犯了大罪……已经……已经被斩首了……” 也就是荥阳离京城远,且沈南乔犯了事,沈茂学就舍弃了她,更舍弃了陆家这门姻亲。 陆江临在京中的消息并不灵通,如今才知道这些事。 沈南乔已经死了?! 他连找她算账,发泄滔天怒火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口恶气憋在胸口,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陆家母子的五脏六腑。 他们却无处倾泻,只能化作更深的怨毒,和一种抓心挠肝的憋闷!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对陆江临,还是对陆母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因为他不知道,种种事情加在一起,陛下究竟是会奖励他,还是会责罚他? 两人一日日煎熬着,朝廷的旨意终于如同悬顶之剑,落了下来。 “……知县陆江临,于荥阳剿匪一事,微有寸功。然治家不严,致家宅失序,门楣蒙尘,难辞其咎。功过相抵,着其仍在荥阳知县任上,戴罪效力,以观后效。” 功过相抵? 仍然留在荥阳? 戴罪效力? 升官的幻想彻底破灭!陆江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僵硬如同石雕……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那个该死的沈南乔! 她甚至没给他一个当面清算的机会! “啊——!!!我的儿啊!!!” “都是那个天杀的贱人!那个挨千刀的沈南乔啊!!!” 陆母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倒在地,随即爆发出凄厉、怨毒的哭嚎! “那个淫妇红杏出墙,谋害贵妃,她死有余辜!她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老天爷!你怎么不开眼!怎么让她死得那么痛快?她该受千刀万剐啊!!” 陆母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凄厉绝望的哭骂声,在县衙空旷的大堂里反复回荡。 陆江临听着母亲刺耳的哭嚎,低着头看着身前地砖缝隙里溅落的,早已干涸发黑的墨渍。 那墨渍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污浊,粘稠,洗刷不去。 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在巨大的打击和连日煎熬下,陆江临终于支撑不住,在陆母惊惶的哭喊声中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陆母吓了一大跳,连哭都忘记了,连忙喊道:“临儿?!”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 后宅的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陆江临躺在硬板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色。 他发起了高烧,意识在滚烫的泥沼里沉浮。 无数光怪陆离、破碎不堪的画面,疯狂地涌入陆江临的脑海。带着一种荒诞,又无比真实的刺痛感! 他看到了他娶的人,不是沈南乔。 不是那个愚蠢恶毒,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女人。 而是沈知念! 那个如今高居贵妃之位,如同云端明月的沈知念! 梦里的她娇媚动人,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却添了几分令他心折的凛然气度。 她不再是深宫里的金丝雀,而是借着他的手,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政客! 陆江临看到沈知念在摇曳的烛光下,为他批阅冗长的公文,留下清丽而有力的字迹。 她在他的书房里,对着复杂的地图,冷静地分析着朝局利弊。条理清晰,目光锐利。 他看到她在觥筹交错的宴席间,谈笑风生,不着痕迹地替他周旋于权贵之间,化解一次次危机…… 陆江临听到沈知念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果决:“夫君,此计可行。” “户部那笔亏空,需如此填补……” “吏部张侍郎并非铁板一块,其子好赌,或可从此处入手……” “西北军饷之事,陛下已有疑虑,你明日上书当如此陈情……” 在沈知念的筹谋、指点下,他如同乘上了青云之风,官途顺畅得不可思议! 第1203章 痛恨陆母 弹劾政敌的奏疏精准有效,提出的政见屡获嘉许。 他一步步,从不起眼的京官,升迁至手握重权的侍郎。最终……竟登上了那象征着文臣巅峰的宰相之位! 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府邸车马盈门,人人敬畏! 然而……在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景之下,却始终盘踞着一道粘稠的阴影。 他的母亲! 陆江临看到沈知念端着亲手熬制的羹汤,笑意盈盈地走向书房,却被母亲阴沉着脸拦在门外。 “临儿正在处理朝政大事,闲杂人等莫要打扰!” 母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独占的欲望。 他看到自己疲惫归家,想与沈知念说几句话,母亲却如同鬼魅般出现,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哭诉着身体不适,将他拉走。 留下沈知念,独自站在冰冷的廊下,眼神一点点沉寂下去。 他看到无数个夜晚,母亲歇斯底里地哭闹,指责沈知念“狐媚迷惑”、“霸占我儿”。 母亲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仗着孝道,逼得沈知念步步退让。 虽说以沈知念的性格,从来都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最终她还是将母亲收拾得服服贴贴了。 可他们夫妻二人,也彻底离心…… 她说,他是没断奶的巨婴。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 又或许是想刺激沈知念,让她吃醋,以此来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陆江临开始一房又一房,往府里纳妾室。 怎奈沈知念不仅没有丝毫醋意,还转头在外面养起了年轻貌美,知情识趣的面首。 他们的夫妻关系,真正名存实亡! “都是你!都是你!” 梦境中,随着对沈知念的感情一日日加深,陆江临对陆母扭曲的依恋,也逐渐淡去了。 他对着母亲阴魂不散的阴影,发出凄厉的嘶吼:“如果不是你,念念怎么会和我离心离德?!她这辈子怎么会不愿意嫁给我了?!” “我娶的应该是念念!我应该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你让我娶了沈南乔,那个又蠢又毒的贱人!是她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 巨大的悔恨,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陆江临的心脏! 在一片痛楚中,他骤然想清楚了前世今生的因果。 原来……原来他本可以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拥有沈知念那样的贤内助,登临权力的巅峰! 是母亲的疯狂依恋和破坏,逼走了念念! 是母亲的逼迫,让他娶了沈南乔那个祸水! 最终,将他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泥潭! “啊——!!!” 一声充满痛苦和悔恨的低吼,从陆江临干裂的喉咙里挤出。 他猛地睁开眼!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陆江临身上。 高烧带来的滚烫感,尚未完全褪去。但他的意识却如同被冰水浇过,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临儿!临儿你醒了?!” “吓死娘了!我的儿啊!” 陆母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狂喜,枯瘦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猛地抓住陆江临的手臂,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你感觉怎么样?” “头还疼吗?” “渴不渴?娘给你倒水……” 陆江临的目光,缓缓转向床边这张布满担忧,憔悴不堪的脸。 他看陆母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黏腻的依恋、顺从。 而是深入骨髓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恨意! 陆母被陆江临陌生的眼神,看得心头猛地一颤。 她抓着他手臂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脸上的狂喜之色僵住,化作了茫然和不安:“临……临儿?” “你怎么了?是不是烧糊涂了?” “娘在这!娘守着你呢……” 陆江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和嘲弄:“守着我?” “是啊,您一直守着我……守得真好!” 话音落下,他猛地甩开陆母的手,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厌恶! 陆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她错愕地看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临儿?!你……你这是做什么?!娘在担心你啊!” “担心我?” 陆江临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床柱上,蜡黄的脸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陆母,声音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控诉和怨毒:“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脱离你的掌控?!”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娶沈南乔那个贱人?!” 陆母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说什么胡话?!” “沈南乔那个丧门星,是她自己……” 陆江临厉声打断了陆母,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是疯狂的悔恨:“闭嘴!” “是你!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百般阻挠!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娶的应该是沈知念!是念念!” 提起沈知念的名字,陆江临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激动而破碎:“有她在,我本该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前程尽毁,沦为笑柄!!” “都是你!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一生!!!” 陆母被陆江临突如其来的控诉,彻底弄懵了:“疯了!你疯了?!” 看着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听着他口中的疯言疯语,巨大的恐慌和伤心,瞬间淹没了她。 “我的儿啊!你是烧糊涂了!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宫里的宸贵妃娘娘有什么好?你都没见过她……” 陆江临猛地抓起枕边的药碗,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滚!” “你给我滚出去!离我远点!” 他指着门口,眼神赤红,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排斥。 仿佛眼前的人,不是生养他的母亲,而是毁掉他一生的仇敌! 陆母呆呆地看着满地的碎片,看着儿子眼中陌生而冰冷的恨意,听着他口中的“滚”字。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缓缓瘫软在地。 第1204章 念念是女人中的女人 陆母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泪水里是巨大的伤心,和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与绝望。 完了。 她的儿子……她视若珍宝,日日同床共枕的儿子,怎么发了一场烧,就恨上她了? 陆母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陆江临躺在硬板床上,那双曾经总是带着几分懦弱、茫然的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沉淀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 前世的记忆碎片。 登临相位,执掌乾坤的权柄滋味。 与沈知念并肩而立,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 如同烙印,深深灼烫着陆江临的灵魂! 而这一切的崩塌,始于母亲那令人窒息的依恋! 巨大的悔恨啃噬着他的心…… 但陆江临并没有彻底的绝望,眼底闪过了一丝近乎病态的深沉和算计。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窗棂缝隙透进的阳光上。 沈知念…… 那个本该属于他的女人。 那个前世助他登顶,今生却高居云端,让他只能仰望的宸贵妃! 一个念头在陆江临的脑海里疯狂生长…… 念念……她是不是也记得前世? 她是不是知道,前世他因母亲而负了她,知道母亲会如何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所以今生才如此决绝地避开他,选择了入宫? 选择了那条……能让她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光芒万丈的道路? “呵……” 一声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叹息,从陆江临干裂的唇间逸出。 果然是念念! 无论是前世困于陆家后院,还是今生翱翔于九重宫阙,她永远都是那个沈知念! 是能将一手烂牌打出王炸,永远让自己活得光芒四射的女人! 念念是女人中的女人! 一股混合着不甘、渴望和扭曲占有欲的火焰,猛地在陆江临的胸腔里燃烧起来! 不! 他不甘心! 他陆江临,本该是位极人臣的宰相! 他配得上念念! 前世只是被母亲拖累,被命运捉弄。 今生……今生只要他能想办法回到京城,重新站上权力之巅。他就能向念念证明,他陆江临,配得上她! 证明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前世错过的,今生未必不能……再续前缘! 至于母亲…… 陆江临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前世母亲带来的,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那无休止的哭闹、挑拨、破坏……最终毁掉了他唾手可得的幸福! 今生,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个祸根,必须拔除! 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出现在自己眼前,干扰他的大计! “来人。” 陆江临的声音响起,虽然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冷威严。 一直守在门外,惴惴不安的师爷,和两个心腹长随立刻推门进来:“老爷!” “把老夫人……” 陆江临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没有丝毫温度:“请到后宅最清净的东跨院去。多派几个稳妥的人伺候。吃穿用度,一应照旧,务必周全。”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无事,莫要让她到前院来,更不要让她来烦扰本官!” “清净”二字,被陆江临说得格外清晰。 师爷和长随们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脸色蜡黄,眼神却幽深得可怕的老爷。 把……把老夫人软禁起来? 好吃好喝养着,但……不让见人? “老……老爷……这……” 师爷声音发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老爷的亲娘啊! 平日里,老爷只要下衙,和老夫人可是形影不离。甚至来荥阳赴任,连夫人都没带,只带了老夫人。 他怎么会突然、突然有如此冷酷、决绝的举动? “怎么?” 陆江临微微抬眼,深潭般的目光落在师爷脸上,带着无形的压力:“本官的话,听不懂?” 前世,陆江临虽是得了沈知念相助,才能平步青云。可他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宰相,威压犹在。 “懂!懂!小的明白!明白!” 师爷被陆江临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连忙躬身应下,再不敢多问一句。 随即带着同样惊惶的长随退了出去,匆匆去安排。 …… 陆母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一条半旧的帕子,眼睛红肿得如同核桃,还在无声地淌着泪。 她完全想不通,昨日还对她百般依恋的儿子,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 他眼神里的恨意……如同看仇人一般! 还有那些关于宸贵妃和宰相的疯话…… 难道真是高烧烧坏了脑子? 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老夫人。” 师爷带着两个粗壮的仆妇,硬着头皮走进来,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老爷……老爷心疼您,说您这几日操劳,让您搬到东跨院去静养。” “那里清净,景致也好。老爷特意吩咐了,吃穿用度都给您备最好的!您就安心住着……” 陆母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愕和伤心! “到东跨院静养?”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临儿呢?我要见临儿!” “他是不是还病着?是不是被哪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让我去见他!” 师爷连忙拦住要往外冲的陆母,额角冒汗:“老夫人息怒!” “大夫说了,老爷刚病了一场,不能再受惊扰。” “您……您就先在那边安心住下,等老爷大好了,自然就去见您了!” 两个仆妇也上前,半扶半架地将陆母控制起来,动作看似恭敬,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 “我要见我儿子!!!” 陆母挣扎着,哭喊着,声音凄厉而绝望:“临儿!我的临儿啊!你到底怎么了?!” “你是不是被精怪上身了?!” “娘在这啊!娘来救你啊!!” 然而,无论陆母如何哭喊、挣扎,最终还是被“请”进了东跨院。 那间虽然宽敞,却明显远离主院,带着软禁意味的屋子。 第1205章 宸贵妃真的还会过来吗 厚重的门扉在陆母身后关上,隔绝了她凄厉的哭嚎。 陆母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门外落锁的声音,心中涌起了无尽的伤心…… 她不明白,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那个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百般依赖的儿子,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用冰冷目光看着她,将她关起来的陌生人? 主院。 陆江临听着东跨院方向,隐约传来的哭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漠。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掌心是带着血痕的指甲印。 他已经斩断了和母亲之间无形的枷锁。 接下来,便是如何从耻辱的荥阳……爬出去。 爬回权力中心的京城! 他才能和云端明月般的念念,再续前缘。 重拾那本该属于他的……宰相之位! …… 冬日的寒意,如同无形的蛛网,层层叠叠地缠绕着慈宁宫。 浓重的药气和沉滞的死寂,几乎凝固了空气。 柳太后躺在重重低垂的锦帐之后,枯槁的身体如同被风干的落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她那双浑浊的瞳孔,偶尔在清醒时刻转动,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滔天的怨毒,而是冰冷的算计,和令人心悸的耐心。 庄妃来了。 她穿着素净的宫装,腕上缠着温润的紫檀佛珠,神情温婉平和,如同庙宇里悲悯的菩萨。 行完礼,庄妃安静地坐在,离拔步床不远不近的绣墩上,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佛经。 她的声音低缓而清晰,为太后诵念着经文:“……是故彼国,名为极乐,其土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 柳太后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浑浊的目光透过帐幔缝隙,落在庄妃沉静的侧脸上。 “极乐?呵……这深宫……哪来的……极乐?” “念这些……虚妄之言……” 庄妃诵经声微顿,抬起温婉的眼眸,隔着帐幔,声音平和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太后娘娘,诸法皆空,唯心所现。” “心若清净,何处不是净土?” “臣妾诵经持咒,正是为太后娘娘涤荡烦忧,祈愿凤体安康!” 帐内沉寂片刻,只余沉重的呼吸声。 柳太后似乎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最终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 信佛? 诵经? 呵…… 这后宫里的菩萨,哪一个不是披着慈悲的皮? 柳太后连一丝力气,都懒得浪费在庄妃身上。 听着庄妃的诵经声,如同催眠的符咒,让柳太后本就昏沉的神智,更加飘忽。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时候,都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昏睡里…… 没关系,她还能等。 庄妃,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翌日,康嫔也来了。 她裹着厚厚的斗篷,脸色依旧苍白,行动间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和虚弱感。 服侍柳太后喝完药后,康嫔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彩菊捧着一个小巧的香囊,里面是提神的薄荷,小心翼翼地递到康嫔鼻下。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担忧:“娘娘,您还好吗?要不要出去透口气?” 康嫔连忙摇头,眼神慌乱地瞥了一眼的锦帐方向,声音细弱蚊蝇:“嘘!” “不可。本宫撑得住……” 说这话的时候,她接过香囊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了一口气。 清凉的气息,让康嫔的头脑稍稍清醒。 她在慈宁宫几乎不说话,只在需要她奉茶、送药时,才极其规矩地走上前。动作谨慎得,如同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康嫔尽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慈宁宫可能出现的漩涡。 庄妃和康嫔这两日侍疾,慈宁宫都平静得如同死水。 没有意外,也没有风波。 庄妃诵经。 康嫔如同不起眼的影子。 柳太后则在短暂的清醒,和漫长的昏睡之间交替。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如同设定好的棋局。 袁嬷嬷垂首站着,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太后娘娘的身体……似乎比预想的,衰败得更快一些…… 她还能等到宸贵妃娘娘来吗? 康嫔离开后,袁嬷嬷担忧地问道:“太后娘娘,宸贵妃真的还会过来吗?”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冷笑,在柳太后喉间滚动:“宸贵妃……她总会来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哀家、哀家……等得起……” 柳太后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却带着狠毒无比的执拗:“孝道是柄好剑……她躲不过……迟早、迟早要跪在……哀家榻前……” 说这话的时候,柳太后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冰冷的恨意。 只要她柳疏影还顶着太后的名分,宸贵妃就总有踏进慈宁宫侍疾的那一天! 除非……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担上“不孝”的千古骂名! …… 御书房。 南宫玄羽端坐御案之后,玄色常服的袖口,随着朱笔的挥动,在明黄的奏疏上划过沉稳的弧线。 沈知念立在他身侧,华美的宫装衬得她人比花娇。 她微垂着眼帘,纤纤玉指执着墨锭,在端砚中缓缓打着旋。 墨色沉润,墨香氤氲。 沈知念的姿态优雅而专注,仿佛这是世间唯一重要的事。 两人没有言语交流,她静静磨墨,御书房里只有墨锭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 偶尔,帝王会停下笔,目光投向身侧沉静的容颜,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安心。 沈知念感受到南宫玄羽目光,便会适时抬眸,唇角漾开一抹温婉清浅的笑意。 眼波流转间,默契尽在不言中。 终于—— 帝王的朱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将奏疏合上。 他的目光看向身侧,专注研磨的沈知念。 她纤细的手指执着墨锭,动作优雅而沉静。 “念念。” 帝王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朕听说这几日,雪妃、庄妃和康嫔,都去慈宁宫尽孝心了?” 第1207章 王嫔娘娘也是够晦气的 轰——!!! 如同有惊雷,在王嫔的脑海里炸响!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透过锦帐缝隙,看着柳太后毫无生气的脸!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涌进了王嫔心中! 太后娘娘薨了?! 在她侍疾的时候?! 就薨逝在她眼前?! 王嫔心中满是巨大的震惊和恐惧!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袁嬷嬷惊愕过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忽然钻入了她的脑海—— 太后娘娘还准备用自己的命,断了宸贵妃登上后位的可能,怎么会薨逝得如此突兀? 陛下! 是陛下! 一定是他! 他绝不会让太后娘娘的死,沾染上宸贵妃半分。 所以……所以陛下才选在了今日! 选在了王嫔侍疾的时候,让她成了太后娘娘最后时刻的见证者。替宸贵妃挡下,所有可能的猜疑和非议。 王嫔虽不知道袁嬷嬷所想,却也明白自己摊上事了。 “噗——!!!” 急怒攻心,加上连日病痛折磨,让王嫔再也支撑不住。 她喉头一甜,再次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的鲜血! 王嫔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重重摔倒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娘娘!娘娘!” 小田子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哭喊。 王嫔倒在冰冷的地上,眼前是小田子惊恐的脸;耳边是袁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嚎;鼻端是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的死亡气息。 她的目光死死瞪着锦帐方向,脸上是极致的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倒霉的都是她?! 这个消息传开后,众人或惊愕,或讶异,但更多的是了然。 大家只是没想到…… “太后娘娘……竟是在王嫔娘娘侍疾时去的?” “是啊,听说王嫔娘娘当时就吐了血,昏死过去了……” “啧,也难怪。太后娘娘缠绵病榻那么久,油尽灯枯,不过是早晚的事。定国公府都倒了,她老人家……唉,也是时候了。” “……” 议论声在宫墙角落,或回廊深处低低响起,带着一丝对生命消逝的唏嘘,却并无多少真切的悲伤。 一个失去了母族倚仗,早已被遗忘在慈宁宫的太后,她的薨逝,不过是深宫,必然被淘汰的一环。 只是……她偏偏是薨逝在王嫔侍疾的时候…… 这个微妙的巧合,在后宫激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波澜。 在柳太后和袁嬷嬷的计划里,本来想借柳太后的死,说是宸贵妃谋害了她,届时宸贵妃就脱不开干系了。 柳太后死得突然,她们并没有把这口锅扣到王嫔身上。 王嫔身上虽说没有谋害柳太后的嫌疑,流言却如同无形的风,悄然蔓延。 “王嫔娘娘自己也病得不轻呢,听说咳血好些日子了。” “是啊,病气那么重,还去侍疾……这……” “嘘!别胡说!太医都说了,太后娘娘是寿数到了,沉疴难起!” “话是这么说……可这孝字当头,太后娘娘在她侍奉时去了,总归是不吉利啊……” “谁说不是呢,这王嫔娘娘,也是够晦气的!” “……” 最后还是禾院判带着两名太医,面无表情地查验了柳太后的遗容,出具了一份滴水不漏的脉案。 “太后娘娘沉疴已久,五脏俱衰,油尽灯枯,乃寿终正寝。” 这份脉案,彻底堵住了所有非议。 只是……翊坤宫里,药味依旧浓得呛人。 王嫔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比前几日更甚。 她紧闭着眼,眉头因痛苦而紧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嗬嗬声。 小田子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帕子,擦拭着王嫔的脸。 “娘娘……您喝点水……” 王嫔费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明艳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被命运反复戏弄的绝望。 她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那些“晦气”、“不吉利”的字眼,一个字接一个字钻进她的耳朵,践踏着她最后一点尊严! “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王嫔猛地抓住小田子的手,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肉。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太后娘娘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本宫侍疾的时候死了?!” “是不是、是不是陛下为了保护宸贵妃,故意这么做的?!” “凭什么她……咳咳……她就能干干净净……” “而本宫……连最后一点体面……都要被……践踏?!” 小田子吓得魂飞魄散:“娘娘,这话可不兴说啊!” 娘娘这话不就是在暗指,太后娘娘的死跟陛下有关? 要是传出去了,他们就完了! 王嫔彻底脱力,瘫软在榻上,气息微弱,意识模糊。 那些流言蜚语,将她本就沉重的病情,再次推向了深渊。 …… 柳太后的死讯传至钟粹宫时,窗外的风正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芙蕖低声禀报完,目光落在自家娘娘沉静的侧脸上。 沈知念正对镜理着鬓边一缕碎发,闻言,执簪的手指不过微微一顿,随即稳稳地将一支赤金嵌珍珠的簪子,插入发髻。 镜中映出的容颜沉静无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是一片了然于心的澄澈。 帝王的手段,她早已洞悉。 不让柳太后的死沾染她分毫,甚至选在了王嫔侍疾之时…… 这雷霆一击,干脆利落,彻底掐灭了柳太后最后那点恶毒的算计。 尘埃落定,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知道了。” 沈知念的声音清泠泠的,如同珠玉落盘,听不出丝毫意外或悲喜,只带着一种掌控全局后的平静。 她站起身,华美的宫装在昏黄的光线下,划过柔和的弧线。 一旁的璇嫔,正抱着她心爱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指尖无意识地在琴身上轻轻摩挲。 听到消息,她抬起头,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快的了然,随即又被带着点茫然的惋惜覆盖。 “太后娘娘……竟薨了?” 第1208章 孝昭慈睿安惠康恭钦穆皇太后 璇嫔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如同被惊扰了思绪的琴弦:“唉……臣妾还想着,过两日去侍疾时,能为太后娘娘弹支安神的曲子呢……” 她微微叹了口气,垂眸看着怀中的琵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底深处,那抹洞悉世情的幽光。 能在深宫生下皇子的女人,岂会真的不谙世事? 太后娘娘恰到好处的薨逝时机,还有背后的暗流涌动……璇嫔心知肚明,却绝不会点破。 大智若愚,是她最好的护身符。 沈知念的目光,在璇嫔带着惋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深宫之中聪明人很多,但懂得如何用装傻来保护自己的聪明人,却不多。 璇嫔,是后者。 “更衣吧。” 沈知念这话是对芙蕖和菡萏说的,也是提醒璇嫔:“太后娘娘薨逝,满宫都该换上丧服了。” “是。”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翻江倒海,表面功夫都必须做足。 孝道的大旗之下,无人可避。 内务府早已在第一时间,为各宫送来丧服。 鲜亮的色彩被迅速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刺眼的白,和压抑的玄黑。 菡萏展开质地精良,绣着暗纹的素白麻衣,动作从容不迫,为沈知念穿戴整齐,系上腰带。 素缟加身,沈知念周身那股沉静的气质,愈发凛然。 璇嫔也回到承乾宫,由珠儿伺候着换上了素服。 与此同时,关于柳太后丧仪的旨意,也由礼部明发。 没有想象中的举国同悲,也没有繁复、浩大的国丧仪程。 旨意写得冠冕堂皇,却也冰冷直接—— “国逢战事,匈奴未平;逆贼甫定,朝野元气待复。为体恤民力,彰显圣德,太后丧仪,一切从简。” “从简”二字,彻底抹去了柳太后作为国母,最后一点应有的哀荣。 灵堂设在慈宁宫,规制远低于国母应有的体面。 前来吊唁的宗亲、大臣,更是寥寥无几,神情淡漠。 诵经超度的僧侣道士,也只是按最低规制请了几位。唯一不同的,就是醒尘大师了。 梵音在空旷的殿宇里飘荡,更添几分萧索凄凉。 袁嬷嬷穿着素服,跪在冰冷的灵柩旁,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悲戚。 她看着这寒酸仓促的场面,看着那些冷漠敷衍的吊唁者,心中一片痛楚。 太后娘娘算计了一辈子,最终连死……都死得如此仓促,如此无声无息…… 柳疏影,这位曾经煊赫一时的柳家女,权倾后宫的太后娘娘。 她的死亡,最终未能掀起,她期望中的滔天巨浪。 更未能成为,刺向沈知念的刀刃。 反而只在后宫搅动了极小的波澜,便彻底灰飞烟灭…… 连同她所有的算计、怨恨和不甘,一同被深宫的冰冷和世态炎凉,无声地埋葬。 柳太后的薨逝,成了一场仓促的,带着讽刺意味的笑话…… 很快,各宫妃嫔都换上素服,哀恸地来了慈宁宫。 雪妃神情冷淡,看不出情绪。 庄妃捻着佛珠,步履沉稳,温婉的脸上是合乎礼制的肃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古井无波。 康嫔裹在厚重的素色斗篷里,脸色苍白,被彩菊小心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虚弱而谨慎。 她眼神低垂,依旧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王嫔哪怕身子再不适,也只能强撑着过来守灵,脸色越来越苍白。 灵堂内,白幡低垂。 几盏惨白的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中央那口朴素的楠木棺椁,在巨大的殿宇内投下幢幢鬼影。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焚烧的呛人气息。 几名礼部请来的僧侣,穿着半旧的袈裟,盘坐在角落的蒲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鱼,诵念着超度的经文。 声音毫无悲悯之意,反而更添几分萧索凄凉。 沈知念身为众妃嫔之首,身姿笔直,素服之下难掩清艳。 她微微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棺椁前微弱的烛火上,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璇嫔安静地跪在沈知念斜后方,稍远些的位置。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素白裙裾的绣纹上,又似乎放空着。 柳太后的梓宫,只在深宫的灵堂里停了寥寥数日,便被草草送出了宫门。 仪仗减半,鼓吹无声。 送葬的队伍,沉默而迅速地穿过京城冷清的街道,如同执行一件惹人厌烦的差事。 帝王为柳太后拟定的谥号是“恭肃”二字,干瘪而刻板,还是为了皇家的体面。 人走茶凉。 凉得彻骨。 若定国公府尚在,柳崇山依旧煊赫,恭肃太后的身后事,又岂会如此潦草、仓皇? 那必然是举国缟素,哀荣备至,享尽生后尊崇! 可如今,柳家已成谋逆反贼,满门尽诛,尸骨无存。 恭肃太后本人,也早已在权力倾轧,和定国公府覆灭的双重打击下,人心尽失。 她的葬礼,不过是权力更迭之下,最后的退场仪式。 恭肃太后的葬礼尚未尘埃落定,帝王便下了一道新的旨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南宫玄羽下诏,追封他的生母—— 那位曾在深宫寂寂无名,卑微的宫女,为皇太后! 并赐予极为尊贵、显赫的谥号“孝昭慈睿安惠康恭钦穆皇太后”! “孝”是后妃谥号核心,体现对皇室的恭顺。 “昭”表光明睿智。 “慈”显仁爱宽厚。 “睿”指聪慧通达。 “安”含安宁社稷之意。 “惠”体现惠泽万民。 “康”寓安康天下。 “恭”表恭谨持礼。 “钦”显尊贵威严。 “穆”则有端庄肃穆之感,整体兼顾德行、地位和吉祥寓意。 由此可见,帝王有多重视自己的生母! 同时,南宫玄羽着礼部、工部即刻动工,将她的遗骸从皇陵偏僻荒凉的角落,迁葬至帝陵区域最核心,最尊贵的吉穴! 此诏一出,朝野震动! 如果放在从前,帝王以卑凌尊的旨意,骤然拔高生母的地位,甚至不惜扰动先帝陵寝的举动。 必将引来宗室勋贵、言官清流的口诛笔伐,掀起轩然大波! 第1209章 袁嬷嬷“殉主”了(132万打赏值加更) 然而此刻,朝堂之上却一片诡异的寂静…… 因为柳家已成逆贼,人人避之不及。 恭肃太后生前身后,早已声名狼藉。 帝王肃清朝堂,乾纲独断,威势正隆。 此时追封生母,拔高她的地位,既是对柳家最彻底的羞辱和否定,更是帝王宣泄多年隐忍,补偿生母的雷霆手段! 谁人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去触帝王的逆鳞? 阻力?根本不存在的。 这道旨意畅通无阻地执行下去。 礼部官员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工部匠人日夜赶工。 曾经连姓名都模糊的宫女,她的名讳被郑重地镌刻上皇室玉牒。 她的谥号“孝昭慈睿安惠康恭钦穆皇太后”,被天下传颂。 她的棺椁,在庄严肃穆的迁葬仪仗护卫下,缓缓移向象征着至高哀荣的帝陵核心区域。 …… 钟粹宫内,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沈知念卸下了沉重的素服,换上了一件浅粉色的常服,正由菡萏伺候着,梳理微乱的鬓发。 南宫玄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并未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 帝王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一种沉甸甸的释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沈知念起身相迎,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南宫玄羽亲自扶起了沈知念,声音有些低沉。 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重重宫阙,看到了帝陵的方向。 内室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剩下帝妃二人。 帝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久远的回忆:“朕的生母……她生前,莫说封号了,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死后,也只能葬在皇陵最偏僻的角落,坟茔荒芜,无人祭扫……” 沈知念静静地站在南宫玄羽身侧,并未接话。 因为她知道,帝王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认可,而是有一个人听他说说心里话。 她早已察觉到,南宫玄羽的内心深处,对生母那份被压抑着的,无处安放的情感。并不是炽热的思念,而是一种源于出身卑微,和生母因他而早亡的沉重负疚。 这份情感,在柳家如日中天时,被深深掩埋。 如今尘埃落定,大权在握,帝王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宣泄,肆无忌惮地补偿。 用最尊贵的封号,用最隆重的陵寝,去追封他的生母! “现在……” 南宫玄羽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知念的脸上:“她终于可以得到她应得的了!” 沈知念抬起眼眸,迎上帝王深邃的目光。 一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没有惊讶,没有奉承,只有洞悉一切的理解。 她的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清艳的笑容,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臣妾恭喜陛下!” 沈知念微微一顿,语气轻柔,却字字清晰:“孝昭慈睿安惠康恭钦穆皇太后在天之灵,得知陛下为她正名位,迁吉壤,得享万世香火,定能含笑九泉,再无遗憾了!” 她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陛下仁孝”之类的话,而是平静地道破了帝王此举的意义。 正名位,偿夙愿,慰亡魂。 南宫玄羽定定地看着沈知念。 看着她眼中那份无需言说的了然和默契。 他胸中那股沉甸甸的,混杂着负疚与释然的复杂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被她清泉般的话语悄然抚平。 帝王伸出手,温热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沈知念微凉的手背,力道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肯定,和难以言喻的熨帖。 “念念……” 帝王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你总是最懂朕的心。” 沈知念微微一笑:“臣妾懂陛下,亦如陛下懂臣妾。” “惟愿两心相许。” 南宫玄羽将她拥入了怀中,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虽说帝王将恭肃太后的丧仪一切从简,但现在毕竟还在孝期,他没有留宿,看完沈知念和四皇子后就离开了。 南宫玄羽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钟粹宫门外。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烛火在夜风里微微摇曳。 沈知念端起案几上微凉的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的凉意,目光沉静地落在跳跃的烛芯上。 “小明子。”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听不出情绪:“袁嬷嬷……如何了?” 小明子快步上前,躬身垂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回娘娘的话,袁嬷嬷她……殉主了。” “恭肃太后出殡后的当夜,袁嬷嬷说是念主情深,哀恸过度,悬梁……自尽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知念端着茶盏的手指,在冰冷的瓷壁上微微一顿。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小明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因为哀恸过度,悬梁自尽殉主了? 呵…… 恭肃太后临死前那场恶毒的算计,意图用自己的死嫁祸沈知念。 袁嬷嬷作为恭肃太后最忠心的爪牙,岂能没有参与? 桩桩件件,恐怕都少不了袁嬷嬷的影子。 这样一个知晓太多阴私,手上沾满污秽,且对恭肃太后死心塌地的老奴,南宫玄羽怎么可能容她继续活着? 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将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带出慈宁宫,再伺机为旧主复仇? 帝王的手段,向来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沈知念平静的声音响起:“知道了。” 她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或探究。 深宫的生存法则,本就如此残酷。 袁嬷嬷跟随恭肃太后作恶多端,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她这个人,连同她知晓的所有秘密,一起被埋葬在了慈宁宫那场仓促的葬礼上。化作了深宫中,一缕无人记起的青烟。 沈知念知道,属于柳家的时代,已经彻底落幕了。 而她脚下的路,在自身的努力,和帝王的清扫下,愈发清晰! …… 长春宫。 暮色沉沉,将殿宇的飞檐斗拱染上,一层晦暗不明的灰调。 第1210章 他选她做皇后,果然没错 殿内点起了灯,光线却依旧显得有些压抑。 若离捧着一盏新沏的银针白毫,脚步放得极轻,走到临窗静立的庄妃身侧,将茶盏轻轻放在小几上。 “娘娘……” 若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从前,柳家视宸贵妃娘娘为死敌。有慈宁宫的牵制,宸贵妃娘娘在后宫终究有所顾忌。” “如今恭肃太后一去……宸贵妃娘娘那边,更是如日中天了。” “奴婢瞧着,陛下对钟粹宫的恩宠,一日胜过一日……长此以往,只怕……” 她没敢说完,但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庄妃的地位,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庄妃并未回头,指尖捻动着腕上那串温润的紫檀佛珠。 听到若离的话,她温婉平和的脸上,非但没有忧色,反而缓缓浮现出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 “根基?” 庄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沈家……根基太浅了。” “宸贵妃的父亲不过是吏部尚书,清流文官,在朝堂上,能有多少真正的底蕴?” 如何能与百年书香世家,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庄家相比? 庄妃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眼神深处,是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自信:“你且看着吧。” “很快……这后宫,就会不一样了!” …… 御书房内。 沈知念依旧时不时,被南宫玄羽派人请过来伺候笔墨。 帝王放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他看向身侧安静研墨的沈知念,沉静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念念。” 帝王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听得出很愉悦:“朕一直牵挂的那件事,庄太傅……终于应允了!” 沈知念研磨的动作微微一顿:“陛下是说……致仕多年的庄太傅?” “嗯。” 南宫玄羽颔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对人才的渴求,和对局势的掌控:“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相继倾覆,朝堂之上,急需德高望重的老臣坐镇。以安人心,以正视听。” “庄太傅乃当世大儒,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其学识、名望,皆是上上之选!” “朕屡次去信,诚心相邀,他终究心系社稷,答应不日还朝!” 帝王的话语平静,但沈知念心思何等玲珑剔透?瞬间听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弦外之音。 庄太傅还朝,坐镇中枢,代表的不仅仅是庄家本身。更是清流文官对帝王的支持,是朝局稳定的重要砝码! 如此重量级的人物还朝,其女庄妃在后宫的地位,岂能不随之水涨船高? 升位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知念眸光流转,想明白了许多事。 与其等到帝王主动提出,或庄家势力借机施压,闹得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不如……由她这个圣眷正浓的宸贵妃,主动递上台阶。 既能在帝王面前,彰显她的大度和识大体;又能将庄妃必然的晋升,变成是因为她的懂事和贤德。 电光火石间,沈知念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放下墨锭,拿起一旁温热的湿帕,细细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墨痕,动作优雅从容。 随即抬起眼,迎上帝王的目光。 沈知念眼中没有半分不悦或迟疑,只有一片温婉的关切:“庄太傅德高望重,能得他还朝辅佐陛下,实乃社稷之福,陛下之幸!” 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带着由衷的赞叹。 沈知念微微一顿,话锋转换,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思虑:“陛下,庄太傅为江山社稷,不顾年迈,毅然还朝。” “庄妃在宫中素来温婉持重,抚育大公主更是尽心竭力,德行堪为后宫典范。” 她看着帝王眼中,掠过的一丝赞许和了然,唇角漾开一抹温婉清浅的笑意,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与体贴:“臣妾斗胆请求陛下……” “庄妃妹妹先前因为一些事被您降位,以示反省。如今时过境迁,大公主康健,庄妃妹妹亦恪守本分。庄太傅又为社稷重担在肩……” “臣妾想着,是否该复庄妃妹妹……良妃之位?” “既全了庄太傅为国分忧之心,亦是对庄妃妹妹德行、操守的肯定。” “良妃”二字,从沈知念口中轻轻吐出,如同珠玉落盘,清脆而自然。 她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给了庄家体面,又不至于让庄妃爬得太高,威胁她的地位。 南宫玄羽定定地看着沈知念。 烛火在她沉静的容颜上跳跃,那双狐狸眼里,盛满了真诚的提议,和全然的信赖。 没有丝毫勉强,更无半分嫉妒。 念念不仅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更主动、妥帖地提出了最合适的解决方案。将一场可能的风波消弭于无形,还为他递上了安抚庄家的完美台阶。 这份心思,这份胸襟,这份时时刻刻为他和大局着想的懂事…… 帝王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念念……” 南宫玄羽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前所未有的动容:“你总是思虑得如此周全,如此……体贴朕心!” 他深深地看着沈知念,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庆幸:“朕得念念,实乃天幸!” 念念这份心性,这份格局…… 他选她做皇后,果然没错! “陛下过誉了。” 沈知念依偎在帝王怀中,低垂的眼帘下,是一片澄澈如水的平静:“正因为臣妾爱陛下至深,才无时无刻,都将陛下放在第一位。” “只要陛下开心,臣妾就开心……” 南宫玄羽的一颗心,顿时软得不成样子:“念念……” 纵使庄妃复了位分,在他心中,跟从前也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念念,才是最与众不同的! 她,是他的妻。 沈知念浅笑嫣然。 这件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她主动递出的台阶,换来的是帝王更深厚的信任。 深宫的棋局,沈知念永远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 冬日的晨光带着一丝清冷的意味,穿透长春宫厚重的窗棂,在殿内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斜长的光柱。 第1211章 复四妃之位 庄妃端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梳妆台前,若即正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青丝。 殿内气氛沉静,唯有玉梳滑过发丝的细微声响。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难掩兴奋的骚动。 紧接着,殿门被轻轻推开,若离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娘娘!娘娘!” “李公公……李公公带着旨意来了!在正殿候着呢!” 内室的宫人们瞬间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庄妃,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期待和惊喜! 从太傅大人要还朝的消息传开后,他们就猜测娘娘复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陛下的旨意终于到了,他们长春宫要扬眉吐气了! 庄妃执起梳妆台上一支素净的玉簪,指尖在冰凉的玉质上缓缓摩挲。 听到若离的禀报,她执簪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对着镜中映出的,那张温婉沉静的容颜,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庄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宫人耳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知道了,替本宫更衣吧。” 她的反应平静得近乎淡漠,和宫人们的狂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 若离和若即立刻会意,手脚麻利地取来一套更为庄重、华贵的宫装。 浅妃色的锦缎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领口和袖缘,滚着细密的珍珠边。 她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庄妃换上,动作充满了敬畏。 当庄妃在若即和若离的搀扶下,步履从容地踏入长春宫正殿时,李常德已手捧明黄圣旨,垂首肃立多时。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都屏息凝神,激动得手心冒汗。 李常德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内廷大总管特有的威仪:“请庄妃娘娘接旨!” 庄妃依礼下拜,姿态端庄优雅,无懈可击。 李常德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春宫庄妃,秉性温良,持躬端谨。抚育皇女,克尽慈柔;协理宫闱,恪守本分。” “虽因微愆降位,然其深省己过,德操愈彰。今念其淑德,堪为六宫表率。特复其良妃之位,以彰其贤。钦此!” 宫人们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娘娘终于复位了!!! 长春宫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良妃深深叩首,声音温婉沉静,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臣妾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常德将圣旨递了过来,良妃双手高举,恭敬地接过沉甸甸的明黄圣旨。 指尖触及到光滑的锦缎,她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于心的精芒。 果然。 一切如她所料,分毫不差。 从父亲终于松口,答应还朝的那一刻起,良妃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父亲这尊大儒的回归,是陛下安抚清流,稳定朝局的定海神针! 而她在后宫的位分提升,便是陛下给予庄家和父亲,最直接,也最体面的回报与安抚。 陛下只是将她复位良妃,而非封为贵妃……其中的分寸拿捏,恰恰印证了良妃的判断。 陛下既要给庄家体面,又不愿打破宸贵妃身为后宫第一人的格局。更不愿让庄家势力过分膨胀,威胁到他对朝堂的绝对掌控。 四妃之位,既是肯定,也是界限。 良妃缓缓起身,将圣旨交给身旁,激动得微微颤抖的若离捧着。 她理了理宫装的袖口,姿态依旧温婉平和,仿佛接过的不是象征地位回归的圣旨,只是一件寻常的赏赐。 良妃示意若即打赏,对着李常德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礼:“李公公辛苦了。” “良妃娘娘折煞奴才了。” 李常德躬身回礼,态度恭谨依旧,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敬重:“奴才恭喜娘娘复位之喜!” “陛下金口,复了娘娘四妃的尊荣,真是天大的恩典!” 良妃唇边绽开温煦谦和的笑意,如同佛龛前供奉的莲花:“全赖陛下天恩浩荡,本宫心中感念不尽。” 李常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语气越发显得亲近自然:“是呢,陛下心里自然是记挂着良妃娘娘的。不过啊……” 说到这里,他话锋极轻地一转,像是闲话家常般随意:“奴才在御前伺候,听得真真的。陛下特意提了一句,说这事是宸贵妃娘娘惦记着姐妹情分,主动在陛下跟前,替娘娘美言了几句。” “宸贵妃娘娘的这份心,当真是难得!” 内室暖炉烧得正旺,空气里浮动的檀香,似乎凝滞了一瞬。 良妃脸上温婉得体的笑容,极其细微地僵住了。这丝神色几乎难以捕捉,只是泄露了细微的不自然。 仿佛精心描绘的面具,被猝不及防地敲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然而,良妃这刹那的失态,比晨露蒸发得更快。 她捻着佛珠的手指,迅速恢复了平稳的节奏,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只是光影的错觉。 温煦的笑意,重新盈满良妃的眼眸,甚至比方才更添了几分真诚的感激。 她微微侧身朝着钟粹宫的方向,姿态恭谨而恳切:“原来如此!” “宸贵妃娘娘待本宫,当真是情深义重!”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本宫铭记五内,永世不忘!” “还请李公公务必替本宫转达,待本宫身子好些,定当亲自前往钟粹宫,叩谢宸贵妃娘娘的恩情!” 良妃的谢意表达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李常德笑呵呵地应着:“良妃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娘娘您且安心休养,奴才就不多打扰了。” 话音落下,李常德便带着宣旨的宫人退下了。 良妃依旧保持着那副感激涕零的姿态,良久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串油润的佛珠上。 她指尖捻动珠子的力道,悄然加重了几分,骨节微微泛白。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几点火星,映在良妃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转瞬即灭。 殿门合拢的瞬间,长春宫压抑了许久的狂喜,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第1212章 良妃又被大公主气到(133万打赏值加更) “娘娘终于复位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 宫人们纷纷跪地,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喜悦。 若离捧着圣旨,眼圈微红,激动地看着良妃。 良妃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一张张因雀跃而涨红的脸,抬手虚扶:“都起来吧。” “本宫复位良妃,是陛下的恩典,亦是因为本宫始终恪守本分。” “往后尔等更需谨言慎行,莫要辜负了圣恩!” 良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让激动的宫人们安静下来,恭敬道:“奴才/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复位四妃,只是第一步。 庄家的根基,父亲的声望,还有大公主这张牌…… 这盘棋局,远未结束。 宸贵妃圣眷正浓,那又如何? 在这深宫之中,笑到最后的,从来不是一时的盛宠。 而是谁能拥有最深厚的根基,最沉得住气的耐心,以及……最精准的落子时机! 但…… 想到李常德刚才的话……良妃温婉的眉目间,漫开了一丝极淡的阴翳。 父亲还朝,重掌权柄。她复位本就是水到渠成,板上钉钉的事。 陛下再如何冷落她,也要给庄家这份体面。 怎么到了李常德嘴里,竟成了宸贵妃的美言?成了沈知念的恩典? 这顺水推舟的人情……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宸贵妃轻飘飘几句话,就让她凭空欠下这天大的人情。 让阖宫上下都觉得,庄家承了钟粹宫的情,她要对宸贵妃感恩戴德! 良妃的唇角抿成一条极冷的线,复位带来的喜悦,如同被冷水浇透的炭火,瞬间只剩下灰烬…… 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若离。” 站在一旁的若离立刻上前:“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外面转转。” 良妃的目光落在墙壁跳跃的光影上,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听听……本宫复位的事传开后,宫里都在说些什么。” “是。” 若离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内室重归寂静,只剩下暖炉低微的燃烧声,和檀香若有似无的纠缠。 良妃垂着眼,那串佛珠在她指间无声地滑动,速度比平日快了几分。 时间一点点流逝…… 当若离再次掀帘进来时,脚步带着一丝急促,脸上也堆满了忿忿不平:“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股添油加醋的劲:“果然!奴婢才出去没几步,就听见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们在嚼舌根!一个个都说……” 若离觑着良妃的脸色,见对方依旧垂眸不语,胆子便大了些:“都在说宸贵妃娘娘如何贤德大度!” “说娘娘被陛下冷落,旁人都避着走,只有宸贵妃娘娘顾念姐妹情分,主动在陛下面前替您说话!” “还说您这次能复位,全赖宸贵妃娘娘的恩德!简直把她说成菩萨在世了!” “这……这分明是颠倒黑白!宸贵妃娘娘是踩着您的脸面,给自己立牌坊啊!” 若离的话像淬了毒,让良妃看似平静的面具,险些维持不住。 良妃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 她缓缓抬起眼,看向若离。 眼神依旧沉静,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眼眸深处,翻涌着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冰冷怒意和难堪。 复位的尊荣荡然无存。 良妃此刻只觉,她像穿了一件沾了别人施舍气味的华服,在身上硌得慌! 良妃的脸色在跳跃的烛光下,似乎更白了一分,唇色也淡了些许。 但仅仅是一瞬。 很快,她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良妃极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竟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平和:“本宫知道了。” 内室檀香凝滞,暖炉的火光,映着良妃如同冰封般沉静的脸。 若离看着良妃这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心头的火苗却“噌”地烧得更旺了。 她替娘娘憋屈! 那些话在她喉咙里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压着嗓子,带着替良妃鸣不平的愤懑,一股脑倒了出来:“娘娘,您听听,这都叫什么事?!” “明明是老爷还朝,陛下给您的体面,怎么全成了宸贵妃娘娘的功劳?” “她这顺水人情做得可真轻巧!踩在您的脸面上,倒显得她贤良淑德,菩萨心肠了!” “阖宫上下都念她的好,衬得咱们……” 若离越说越气,声音都尖利了几分:“娘娘您是正经的太傅嫡女!如今倒像是……像是承了钟粹宫天大的恩惠似的!” “这口气,奴婢实在咽不下!” 若离的话,字字句句都无比扎心,落在良妃心底最憋闷,最不愿示人的地方。 良妃捻动佛珠的指尖,骨节处的青白又深了一分,连带着手腕都绷紧了。 那串温润的木珠,几乎要被她捏碎。 就在这时,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裹挟着一股外面清冽寒气的小身影,雀跃着冲了进来。 “母妃!母妃!” 大公主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 她扑到良妃膝前,仰着小脸,满是纯粹的喜悦:“韫儿听说了,母妃复位啦!恭喜母妃!” 良妃强迫自己松开紧绷的指尖,脸上的冰封瞬间消融,努力挤出一个温婉慈爱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大公主冰凉的小脸:“韫儿回来了?” “外面冷不冷?” 小公主的声音清脆得像玉珠落盘,带着孩童不掺假的兴奋:“不冷。” “母妃,韫儿还听说,是宸娘娘在父皇面前,替母妃说了好多好话,母妃才这么快就复位了呢!” “宫里人都在说,宸娘娘对母妃真好!” “原来……原来宸娘娘是好人呀!” 大公主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带着一丝天真:“韫儿以前还觉得,宸娘娘……嗯……有点点凶,原来是韫儿误会她啦!” 良妃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她心中响起。 大公主稚嫩清脆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将她的心窝扎得鲜血淋漓! 第1213章 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良妃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强装出来的温婉笑容,如同被冻裂的瓷器,在脸上寸寸皲裂,几乎要维持不住。 良妃的胸腔里翻江倒海,怒火、屈辱、难堪…… 所有被强行压下的负面情绪,都被大公主这天真的话彻底点燃,烧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大公主……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她每次都用这副最纯净无辜的模样,说着最戳她心窝子,让她憋出内伤的话! 良妃猛地吸了一口气,气息又深又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口翻涌的血气压了回去。 她抬起手,却没有抚摸大公主,而是重重按在了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良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她强行压下,脸上只剩一片疲惫。 “……韫儿玩累了吧?” 良妃皮笑肉不笑道:“去喝碗热牛乳羹暖暖身子吧。” 她生怕自己再多看大公主一眼,就会彻底失控。 大公主并未察觉到,良妃难看的脸色,和几乎要碎裂的平静。 “是!” 得了吩咐,她欢快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去找宫女要牛乳羹了。 帐帘落下,隔绝了孩童雀跃的笑声。 良妃维持着按揉太阳穴的姿势,一动不动。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檀香依旧袅袅。 只有良妃紧抿的唇,和按在额角,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良妃复位后,在后宫的威望提升了一些。 虽说宫里的许多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了,但还是不缺上门讨好的低位宫嫔。 良妃依旧对每个人都十分温和。 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在暖融的殿内袅袅盘旋。 沉水香幽微浮动,却压不住殿内无声流转的暗涌。 良妃端坐主位,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温婉得如同庙宇壁画中,悲悯众生的菩萨。 她指尖捻着一柄素纱团扇,腕间油润的檀木佛珠,随着她轻缓的动作若隐若现。 殿内四角烧着旺盛的地龙,驱散了窗棂外透入的凛冽寒气,只余下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本宫前几日,新得了几两上好的雨前龙井。” 良妃声音和煦如春风拂柳,目光缓缓扫过下首,几位前来请安的低位宫嫔。最终落在一个穿着半旧宫装,神色拘谨的小主身上。 “本宫记得,杨常在素爱清茶,今日正好尝尝。” 话音落下,她微微侧首看了若离一眼。 若离会意,亲自执起一只青玉莲瓣壶,将澄澈碧透的茶汤,注入一只成窑斗彩小盖盅。 然后步履轻稳地奉到杨常在面前。 杨常在受宠若惊,慌忙起身,双手接过那价值不菲的茶盅,指尖都微微发颤。 她位份低微,入宫后从未受过此等礼遇,更遑论是复位的良妃娘娘亲自赐茶。 杯壁温热熨帖着手心,杨常在垂着头:“谢、谢良妃娘娘恩典!嫔妾……嫔妾惶恐。” 良妃含笑颔首,目光慈和:“今日是姐妹们在一处说说话,解解深冬的闷罢了,不必多礼。” 随即,她转向另一位常在,语气依旧亲切:“张常在的气色,瞧着倒比前些时日好多了,想是那安神汤起了效用?” “若还需要,只管让宫女去太医院再取些。” 张常在连声道谢,脸上也堆起感激的笑。 殿内的气氛,一时竟显得颇为融洽。仿佛先前良妃被冷落,人人避之不及的日子,从未存在过。 那些或观望、或曾暗暗踩过她一脚的低位宫嫔,此刻得了良妃温言软语的抚慰,和微不足道,却极显体面的赏赐。 她们心头那点忐忑不安,便在这如沐春风的恩典里,悄然化去大半。 良妃娘娘,终究是良妃娘娘。四妃之一,太傅之女! 如今复位,恩威并济,威望悄然回升了几分,谁又敢再轻视? 只是这份威望,比起那位如日中天的宸贵妃娘娘,依旧如同萤火之于皓月,难以企及。 宫里的风,从来都是见缝就钻。 良妃复位,重拾体面,甚至隐隐恢复了几分宽厚仁德名声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哪怕是缠绵病榻的王嫔也知晓了。 翊坤宫里药气弥漫,浓得化不开,混杂着地龙蒸腾出的暖意,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闷浊。 窗棂紧闭,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北风,和琼枝玉树的雪景。 王嫔半倚在铺了厚厚锦褥的暖炕上,身上搭着一条银狐皮褥子,脸色是久病未愈的灰败。颧骨处却因低烧,透出不正常的潮红。 她正接过小田子小心翼翼捧来的药碗,乌黑的药汁在白玉碗中晃荡,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小田子觑着王嫔的脸色,低声回禀着外头的风声:“……说是杨常在、钱常在几个,今天都得了良妃娘娘好大的脸面。连茶都是良妃娘娘跟前的大宫女,若离姑娘亲自斟的。” “底下人都说,良妃娘娘复位了也不计前嫌,气度越发宽宏了……” 王嫔捏着药碗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嶙峋,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薄脆的白玉捏碎。 胸中有一股恶气,翻腾着顶上来,激得她喉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呵……她也配?!” “不过是个披着菩萨皮囊的夜叉鬼,装模作样给谁看?!” 王嫔想起自己缠绵病榻,无人问津的凄凉。 想起宸贵妃那高高在上,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的漠然。 再对比良妃此刻收买人心的风光得意…… 恨意勒得王嫔几乎窒息! 情绪激荡之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短促。 王嫔不得不弓起背大口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药碗里的汤汁剧烈地晃荡,险些泼洒出来。 “娘娘!娘娘息怒!保重身子要紧啊!” 小田子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替她顺气。 王嫔猛地抬手挥开小田子,动作牵动了病体,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第1214章 康嫔崩溃 她好半晌才勉强压下咳嗽声,只余下胸腔里火辣辣的疼痛,和急促的喘息。 王嫔死死盯着碗中深不见底的药汁,眼神怨毒而冰冷,声音带着咳后的嘶哑,却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查!给本宫继续查!” “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对本宫的身子动手脚!” 她绝不信,自己这病来得如此蹊跷,又缠绵不去,仅仅是因为忧思过甚。 小田子苦着脸,垂首低声道:“娘娘,奴才……奴才真的尽力了……” “从煎药的药徒,到送药的宫女,连药渣子奴才都翻了几遍。太医院的脉案,奴才也托人悄悄看了。” “都……都说是娘娘劳心劳力,伤了心脉,需要静养……” 小田子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惶恐。 可确实查不出任何实证…… 王嫔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靠回引枕上。 浓重的药味熏得她阵阵作呕,但理智让她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怒火和恨意。 “罢了……” 王嫔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不甘的狠厉:“本宫……本宫是三皇子的母妃。”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警告那看不见的敌人:“只要阿景好好的,只要本宫还是阿景的母妃,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要了本宫的命!” 王嫔深吸一口气,浓烈的药味呛入肺腑,带来一阵眩晕,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揪着那查不出的黑手不放,而是让这副身子骨尽快好起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王嫔伸出手,声音平静得可怕:“把药拿来。” 小田子连忙将温热的药碗,再次捧到她面前。 王嫔看也不看那乌黑的药汁,捏着鼻子仰头,如同吞咽最苦的毒药,将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 浓烈的药味在口腔里炸开,苦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泪都逼了出来。 王嫔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当场呕出来。 “咳咳……” 她剧烈地呛咳着,脸色更加灰败,眼神却异常坚定。 养好身体,夺回圣心,护住阿景。 这些,才是她现在唯一能做,也必须做到的! 至于那些躲在暗处的蛇鼠、风光无限的宸贵妃,还有惺惺作态的良妃…… 往后的日子还长! …… 储秀宫。 窗外是深冬肃杀的景象,枯枝裹着残雪,在凛冽北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殿内虽烧着地龙,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康嫔周身弥漫的寒意。 是一种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冷…… 她枯坐在临窗的暖炕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银鼠斗篷,却依旧觉得四肢冰凉。 手中那个在冬日里,从不离身的芙蓉石蟠螭耳盖炉,温润微暖。此刻却仿佛失了温度,只余下玉石本身的冷硬,硌得康嫔掌心生疼。 良妃复位的消息,是彩菊屏退了其他宫人,才敢低声回禀的。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康嫔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奴婢听说,此事是宸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提的。” “宸贵妃娘娘说……说良妃娘娘思过已有时日,陛下……陛下便允了,下旨复良妃娘娘的位分……” 康嫔的声音,飘忽得如同窗外被风吹散的雪沫:“复位……” 她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只盯着桌上那碟早已冷透,无人动过的精致点心。 点心是宸贵妃前几日派人送来的,说是新得的江南厨子做的,让她尝尝鲜。 为什么? 为什么良妃复位的事,偏偏是宸贵妃提出来?! 康嫔双手紧握,芙蓉石炉坚硬冰冷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却压不住她心底翻涌的滔天巨浪! 她失去的那个孩子…… 那个只在她腹中停留了短暂的时间,便化作一滩污血离去的骨肉…… 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至今午夜梦回,依旧能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泪湿枕畔。 当年,大家只当此事是柳如烟那个贱人做的,再也没有牵扯旁人。 但康嫔知道,她那时住在良妃的长春宫,此事跟良妃脱不了干系! 可她没有证据。 太医院的脉案滴水不漏,所有经手的人,都咬死了凶手是柳如烟。 但康嫔心里清楚,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良妃! 一定是她! 是她忌惮自己腹中的皇嗣,是她下的毒手! 康嫔熬过了丧子的锥心之痛,好不容易盼到庄雨眠被拉下高位,打入尘埃! 她以为,那贱人永世不得翻身了! 可这才过去多久?庄雨眠竟然就复位了! 而将良妃重新捧上高位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如今在深宫里唯一能倚仗,以为多少能体谅她几分苦楚的宸贵妃,沈知念! 宸贵妃……她明知道自己有多恨良妃!恨不能食其肉,扒其皮! 她明知道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命,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为什么?! 为什么宸贵妃还要亲手将凶手扶起来,让良妃重新风光,重新有机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尖锐的刺痛,涌上了康嫔的心头。激得她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手中的芙蓉石炉“啪嗒”一声,失手掉落在厚厚的锦褥上,滚了几滚,幸而未碎。 彩菊吓得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想捡起来:“娘娘,这可是您当年小产之后,陛下亲赐的。御赐之物,损坏不得啊!” “别碰它!” 康嫔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失控。 她猛地挥开彩菊的手,自己俯身一把将那冰冷的炉子紧紧攥住,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康嫔眼中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芙蓉石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彩菊僵在原地,看着康嫔惨白的脸,和汹涌的泪水,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娘娘……娘娘您别这样……” “仔细身子啊……” 康嫔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对宸贵妃的质问和怨恨,死死压回心底。 第1215章 再见江令舟(134万打赏值加更) 她不敢。 她怎么能敢? 宸贵妃是后宫真正的主宰,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她! 她张悠然能活到现在。 能在失去孩子后抚养五皇子,晋为嫔位。 能在庄雨眠被降位后,稍稍喘口气…… 桩桩件件,不都是因为宸贵妃的照拂吗? 可这份照拂,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狠狠捅在她最痛的地方! 离心。 一种带着巨大失望和怨怼的离心感,如同窗外的寒流,无声无息地侵入康嫔的四肢百骸。 她依旧会恭敬地去钟粹宫请安。 依旧会接下宸贵妃的每一份赏赐。 甚至脸上依旧能挤出感激、温顺的笑容。 可她心底的某个角落,曾经对宸贵妃微弱的亲近和倚赖,已经在这一刻,被这件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彻底冻结、碎裂…… 康嫔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钟粹宫的方向,眼神空洞而复杂。 最终只化为唇边一丝极淡、极苦,带着无尽悲凉的自嘲。 为什么…… 宸贵妃,告诉她,这是为什么啊? …… 御书房。 紫檀御案上,奏折堆叠如山。 兽首铜炉里银霜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窗外呼啸北风带来的寒意。 墨锭在端砚中缓缓化开。 沈知念执着一方上好的松烟墨,手腕悬空,力道均匀地研着。 墨香清冽,混合着御书房特有的龙涎香与书卷气,沉静宁和。 南宫玄羽正批阅着,一份关于边关军需的奏章,朱笔悬停,凝神思索。 殿内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轻响,和墨条摩擦砚台的细微声音。 厚重的雕花殿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 李常德躬身趋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贯的恭敬:“启禀陛下,翰林院修撰江令舟大人奉旨回京复命,已在殿外候着了。” 沈知念研墨的素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均匀的节奏。 定国公府的事虽然了了,但鹰硖涧的那些私兵,依旧需要妥善的处置,又耗费了不少时间。 义兄此行奔波劳碌,终于回来了。 南宫玄羽搁下朱笔,抬眸道:“宣。” “是。” 李常德领命退下。 沈知念放下墨锭,用丝帕轻轻拭了拭指尖沾染的墨痕,动作从容优雅。 她微微屈膝,声音温婉:“陛下既有要臣觐见,臣妾先行告退。”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沈知念低垂的眉眼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不必。” “江爱卿非寻常外臣,是你的义兄,情分不同。” “朕早说过,在朕这里,念念无需太过拘泥那些虚礼。” 帝王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知念眼帘微动,顺从地应了声“是”,重新站直了身子,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数月未见,义兄奉旨奔波于定国公府覆灭后,各种棘手的事宜,如今平安归来便好。 殿门再次开启。 一股裹挟着寒意的风涌了进来,随即又被暖意吞噬。 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迈入殿中。 来人一身青色翰林官服,衬得面色愈发苍白,仿佛冬日里一株覆雪的修竹。 正是江令舟。 他稳步上前,撩袍跪下行礼,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弱:“臣江令舟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宸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南宫玄羽抬手,目光落在江令舟身上,带着几分嘉许:“平身!” “江爱卿此行,不仅找到了柳家豢养的私兵,还处理了鹰硖涧的善后事宜。安抚流散,厘清田亩,功不可没!” “吏部的奏报朕已看过,爱卿条理分明,处置得当。” 江令舟依言起身:“谢陛下嘉勉,此乃臣分内之责。”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掠过,御案旁那道熟悉的,却越发贵气逼人的身影。 数月未见,她似乎清减了些许,眉宇间那份沉静愈发深邃,如同古井深潭。 一身华美的宫装,立在帝王身侧,风华无双。 外界关于宸贵妃盛宠,甚至能常伴御书房伺候笔墨的传言,此刻亲眼得见,竟是真的。 江令舟心头微微一震,随即涌上纯粹的欣慰。 陛下待娘娘,果然有着不同寻常的信任和倚重。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只余下臣子应有的恭敬。 “……启禀陛下,鹰硖涧残余私兵及家眷,皆已登记造册,分批押解至……” 江令舟定了定神,收敛心神,条理清晰地汇报具体处置结果。 他的声音清晰平稳,将如何甄别、安置私兵,如何收缴残余军械,如何厘清被侵占的田产等事宜,一一详述。 每一个环节都处理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患,显出了过人的才干。 只是江令舟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因专注思索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下,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田亩已丈量清楚,发还当地官府,重新造册入籍。” “所有善后文书、名册和账目副本,臣已整理妥当,呈交吏部归档。” 汇报完毕,江令舟微微停顿,气息略有不稳。 沈知念静静听着,目光落在江令舟清癯的侧脸上。 数月奔波于那等肃杀之地,处理如此纷繁、复杂,又需铁腕与怀柔并施的事宜。 风霜似乎在他本就单薄的身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 江令舟下颌的线条愈发瘦削,脸色在御书房暖融的光线下,依旧透着一股长途跋涉后的苍白和倦怠。 尤其在他汇报完毕,精神稍一松懈时,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感,更是难以掩饰…… 沈知念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无声地蜷缩了一下。 一股深切的担忧,涌上了她的心头。 义兄的身体,终究是经不起这样的心力交瘁…… 然而,这些情绪被沈知念,完美地封存在眼底最深处,面上依旧是一片沉静的温婉。 仿佛她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帝王和臣子的奏对之上。 沈知念甚至没有多看江令舟一眼,只是微微垂着眼帘,存在感极低。 听完后,南宫玄羽满意地点点头:“江爱卿辛苦了。” 第1216章 义兄升官 “此事办得利落,朕心甚慰。” 南宫玄羽龙颜大悦,对江令舟此次的周全,显然极为满意。 他略一沉吟,朱笔在吏部呈上的考评奏疏上悬停片刻,随即落下:“江爱卿此番劳苦功高,即擢升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兼文华殿行走,协理经筵讲读、编纂事宜。” 侍讲学士。 文华殿行走。 这两个职衔分量极重! 前者是翰林院清贵要职,掌经筵讲读,侍从皇帝左右,备顾问。 后者更是能出入宫禁中枢、参与机要文书处理的显职。 这不仅仅是升迁,更是帝王对江令舟才学、能力以及此次功绩的最大肯定,亦是将他纳入核心近臣的信号! 江令舟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撩袍深深拜下:“臣,叩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忠尽智,不负圣望!” “嗯。” 南宫玄羽颔首:“你且回府好生休养几日,翰林院的事,暂不必挂心。” 江令舟躬身谢恩:“臣谢陛下体恤!” 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陛下,臣听闻庄太傅不日便要还朝了?” “不错。” 南宫玄羽的目光,转向窗外纷纷扬扬的细雪,指节在紫檀案上轻轻叩了叩。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更深沉的意味:“庄太傅致仕归乡已有数载,朕念及老臣谋国之忠,学问之深,更兼天下士子翘首以盼其重振文坛。” “三番延请,太傅感念朕心,已应允还朝。” “旨意早已发出,算算时日,太傅的车驾,这几日也该抵京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可沈知念的心湖,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良妃的父亲,是那位早已功成身退,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如同活着的圣人一般的大儒! 他致仕多年,影响力却丝毫未减,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清流士林无不仰望其项背。 帝王更是不惜三番延请,将他重新请回这权力漩涡的中心! 沈知念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侧的南宫玄羽。 只见他神色平静,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能让帝王以如此姿态相请,庄太傅在朝野和士林的分量,可见一斑! 难怪……难怪良妃在经历降位之事后,还是始终带着一份沉静的底气。 有这样一位父亲作为后盾,即便良妃一时失势,只要庄太傅还在,就没有人敢真正将她视作尘埃。 沈知念心底,划过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情绪。 羡慕吗? 或许有一点。 后宫之中,如良妃这般出身清贵,父兄皆为朝廷栋梁的贵女不在少数。 她们仿佛天生就带着一道无形的护身符,无论身处何境,总有一份来自家族底蕴的支撑。 不像沈知念,从入宫那日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有的权势、地位和帝王的宠爱,都是靠自己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搏杀而来。 她没有退路,没有倚仗。 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这份羡慕,只是在沈知念心中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沉的警醒所取代。 正因为没有与生俱来的依仗,她才更要清醒,更要谨慎! 庄太傅还朝,朝堂格局必将随之改变。 良妃的底气更足了。 这意味着后宫这潭水,只会更深,更浑。 沈知念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立于危墙之下…… 江令舟闻言,神情肃然,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敬重:“庄太傅乃当世文宗,道德文章,高山仰止!” “陛下三顾延请太傅还朝,实乃朝廷之幸,天下学子之幸!” “太傅归京,必能重振文华,裨益圣治。” 连江令舟这位连中三元的文曲星,提起庄太傅时都话语真挚,对这位文坛泰斗由衷钦佩。 由此可见,庄太傅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未再多言。 这个插曲过后,江令舟便告退了。 起身时,他的目光终究忍不住,不着痕迹地扫过御案旁那抹沉静的身影。 见沈知念安然无恙,气度雍容,他悬了数月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 江令舟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和释然。 此时,李常德再次悄声入内,低声禀报又有几位大臣在外候见。 沈知念立刻捕捉到这个时机,适时地屈膝告退:“陛下既有要务,臣妾先行告退。” 南宫玄羽温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去吧。” 沈知念福了一礼,便由芙蕖扶着,仪态端庄地走出了御书房。 殿外寒风凛冽,吹散了殿内积聚的暖意和墨香。 宫道两侧朱红的高墙覆着薄雪,更显肃穆。 “义兄留步!” 沈知念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响起,清泠悦耳。 已走出几步的江令舟闻声驻足,转身,对上沈知念那双沉静的眸子。 数月奔波的风霜,刻在他清俊却苍白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温润,带着一丝见到故人的暖意。 江令舟拱手行礼:“娘娘。” “此处无旁人,义兄不必多礼。” 沈知念走近几步,目光在江令舟脸上细细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此去鹰硖涧山高路远,事务繁杂。义兄……身子可还撑得住,可有按时服药?” 江令舟离京时,沈知念特意让唐洛川,为他调配了温养的药丸。 江令舟心头一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劳娘娘挂心,臣一切都好。唐太医的药,一日未敢间断。” “臣只是琐事缠身,略感疲惫,回府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知念沉静雍容的眉眼间,带着兄长般的温和:“倒是娘娘,宫中事务繁杂,更需保重凤体。” “本宫省得。” 沈知念微微一笑,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带着真切的暖意:“义兄新晋高位,责任愈重,更当珍重。” “府中若有短缺,或是身子不适,万勿强撑,定要使人告知本宫。”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谢娘娘关怀,臣定当谨记。” 江令舟深深一揖,心中熨帖:“天气严寒,娘娘请早些回宫,莫要受了寒气。” 第1217章 和匈奴死士勾结的人 “嗯。” 沈知念颔首,不再多言,在芙蕖的搀扶下,转身朝着钟粹宫的方向缓缓走去。 华美的宫装背影,在覆雪的宫墙间渐行渐远,沉静而坚韧。 江令舟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宫道拐角,才轻轻吁出一口带着寒意的白气。 他拢了拢单薄的官袍,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江令舟清瘦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孤寂,却又透着一股文人特有的风骨。 时间一天天走过,转眼便到了腊月中旬。 风卷着细雪粒子,敲打在钟粹宫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殿内却暖意融融,鎏金兽炉吐着沉水香的袅袅青烟,驱散了外间的寒意。 沈知念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内务府呈上的厚厚册子。 年节采买、宫宴布置、各宫份例赏赐…… 桩桩件件,繁杂如蛛网。 她纤细的指尖划过一行行墨字,神色沉静专注,偶尔朱笔轻点,落下简洁的批注。 芙蕖轻手轻脚地添了新炭。 菡萏则将几份雪妃那边送来的,已初步理清的宫务册子,整齐码放在案角。 年关将近,内务府和后宫各处都忙得脚不沾地。 尤其南宫玄羽金口玉言许诺,除夕大封六宫,晋沈知念为皇贵妃。这既是泼天的荣宠,也是无形的重压. 皇贵妃是位同副后的尊荣,一步之遥,便是天下女子都仰望的凤座! 沈知念心中自是期待的,如同静水深流下涌动的暖泉。 但这份期待,被她牢牢压在心中,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 越是临近除夕,她越是谨慎,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漏。 务必要将晋封之路铺得稳稳当当,风光无限! 好在沈知念入宫的时日不短,身边的心腹如芙蕖、菡萏,早已历练得独当一面。 林嬷嬷和肖嬷嬷更是人精,将钟粹宫上下打理得滴水不漏。 更重要的是,雪妃接过了一部分宫务后,竟展现出不俗的理事之才。 她清冷疏离,却心思缜密,批阅宫务条理清晰,处事公允。 那份沉静自持的气质,无形中压住了许多暗涌的浮躁。替沈知念分担了不少琐碎压力,让她能稍稍喘息,将精力集中在更关键的事务上。 “娘娘。” 芙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雪妃娘娘遣人送来的这几份册子,奴婢瞧着都处理得极妥帖,账目清晰,安排也周全。” 沈知念唇角微弯,拿起最上面一份翻了翻,是各宫冬日炭火分拨的记录。 雪妃不仅核对了份例,还根据各宫实际居住人数和位置,酌情做了微调,备注的理由清楚明白。 “雪妃妹妹心思剔透,倒是个理事的好手。” 沈知念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将册子放回原处:“她那边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你们多帮衬着些。” “是。” 几人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了李常德的通传声:“陛下口谕,请宸贵妃娘娘移驾御书房伺候笔墨!” 沈知念闻言,放下朱笔,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温软的笑意。 南宫玄羽近来,似乎格外喜欢传她去御书房伺候笔墨,说她磨的墨匀净,批阅奏折时看着也赏心悦目。 她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帝王的一点亲昵心思。 “知道了。” 沈知念应了一声,起身由芙蕖伺候着,披上一件银狐裘滚边的雀金斗篷,又拢了拢发髻间的点翠步摇。 确保仪容无失,她这才搭着芙蕖的手,乘上备好的暖轿,往养心殿而去。 御书房内暖意更盛,龙涎香的气息十分沉郁。 南宫玄羽正伏在宽大的紫檀御案后,提笔批阅奏章。明黄的龙袍衬得他眉峰如削,侧脸线条在烛火下显得有些冷硬。 沈知念解下斗篷交给芙蕖,行完礼莲步轻移,走到御案旁惯常的位置挽袖,露出皓腕上那枚灵霄雾梦镯。 她执起墨锭,在端砚中徐徐研磨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姿态娴雅。 墨香随着沈知念的动作,在暖融的空气里渐渐弥散开。 她研磨的姿态专注,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南宫玄羽虽依旧运笔如飞,气息却比平日沉凝了几分,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在他周身。 连站在角落的李常德,都下意识屏息凝神。 殿内一时只有墨锭摩擦砚台的轻响,和朱笔划过奏折的声音。 沈知念研磨的动作未停,声音却放得轻缓柔和:“陛下今日批阅的奏章,比往日更耗心神些?臣妾瞧着,陛下似乎有些沉郁之气。” 南宫玄羽笔尖一顿,一滴饱满的朱砂墨,滴落在奏折边缘,迅速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他搁下笔,抬手捏了捏眉心,深邃的目光这才转向身旁研墨的女子。 她低垂着眼睫,侧脸莹润,那份沉静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躁郁。 “念念总是这般敏锐。” 帝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伸手握住了她执墨锭的手腕,冰凉的玉镯贴着他温热的掌心。 “朕方才看了一份密报。” 沈知念抬起眼,眸光清亮地望着南宫玄羽:“可是……让陛下烦忧了?” 帝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是木兰围场,匈奴死士的事。” 沈知念的心头顿时一凛! 定国公府谋反的滔天大案,早已尘埃落定。柳家满门倾覆,柳崇山更是被千刀万剐。 但那日围场骤然发难,训练有素,且目标明确的匈奴死士,如同扎在南宫玄羽和沈知念心头的一根刺。 事后帝王虽派人大力追查,线索却如同泥牛入海,始终未能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这悬而未决的威胁,比明面上的敌人更令人不安。 沈知念的声音下意识放轻,带着一丝探询:“陛下,此事……有眉目了?” 南宫玄羽并未立刻回答,修长的手指在紫檀御案边缘缓缓敲击,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沉重。 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半晌,帝王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名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是清阳。” 第1219章 摘下那朵开在帝王心尖的花 齐侧妃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晋王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疯狂怒火的眼眸,心头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委屈。 她是享受王爷的惩戒。 这扭曲的快感,让她心头十分刺激。 可这一次,王爷的怒火持续得太久,太烈。 烈到让她这个以承受为乐的人,都感到了濒死的恐惧…… 晋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他猛地俯下身,一把攥住齐侧妃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迫使她仰头直视,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 “本王要的是她那双狐狸眼里,映出本王的影子!而不是让她被那些肮脏的匈奴杂种,用刀架在脖子上!” 晋王的呼吸喷在齐侧妃脸上,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炽热:“本王要的是,这盘棋按本王的意志走!不是让你这蠢货,放出一群不受控制的疯狗,差点……差点就咬死了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咆哮,带着一种后怕到极致的狂怒。 齐侧妃被晋王眼底毫不掩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惊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这根本不是对棋子的看重,也不是对政治盟友的担忧…… 而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不容他人染指的暴戾! 晋王猛地松开手,齐侧妃像破布娃娃般摔回地面,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出点点血沫。 他直起身,胸膛微微起伏。 暖阁里死寂一片,只有齐侧妃痛苦的喘息声…… 晋王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紧闭的窗棂。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呼啸而入,瞬间冲淡了室内浓重的血腥味,也让他眼底那骇人的赤红,稍稍褪去几分。 晋王望着窗外被厚雪覆盖,死气沉沉的庭院,背影孤峭而阴郁。 低调。 蛰伏。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忍耐。 所以禁足解除,他反而将自己藏得更深,像一条收敛了所有鳞片和毒牙的蛇,盘踞在阴影里,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但这些日子,一想到那个女人险些就死在了木兰围场,他心中的戾气就险些控制不住……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配对宸贵妃动手! 齐侧妃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透过散乱的发丝,望着窗边那道融入寒夜的身影。 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心底却因窥见了一丝王爷对宸贵妃病态的执念,而诡异地升起一股扭曲的兴奋……和更深的恐惧。 原来如此。 王爷要的,从来就不是拉拢一个盟友。 他要的,是摘下那朵开在帝王心尖,最耀眼,也最带刺的花! 为此,他可以忍受漫长的蛰伏,可以布下最精密的棋局。 也可以……对任何可能伤及那朵花的存在,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怒火,包括她这个得力的侧妃。 暖阁里,寒风卷着雪沫,在晋王脚边打着旋。 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沉默地矗立在洞开的窗前,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窗外的隆冬更甚。 那股压抑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暴戾,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强行按捺下去,化作更深的阴鸷沉淀在眼底。 齐侧妃艰难地撑起一点身子,牵动伤口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着晋王紧绷的背影,透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困兽般的焦躁。 一种精心布置的棋局被意外打乱,心爱之物险遭损毁的后怕与不甘。 这种情绪出现在永远算无遗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王爷身上,陌生得让她心惊…… “王……王爷……” 齐侧妃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清阳长公主和允州容氏……” “陛下那边……” 她想问,陛下是否已经查到了清阳长公主? 允州容氏这棵大树,是否真的会被连根拔起? 这场风暴一旦刮起,会不会……会不会波及到他们这看似平静的晋王府? 晋王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有那双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 “清阳?” 他嗤笑一声,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阴冷:“她以为她的母家允州容氏,是参天大树?不过是棵外强中干的朽木罢了!” “皇兄的刀,早就悬在允州上空了。她递上的把柄……呵,正好让皇兄砍得名正言顺!” 晋王微微侧过头,窗外的雪光映亮了他半边俊美的侧脸,也映出他深眸中冰冷的算计:“一颗不中用的棋子罢了,活着也无用!” “允州容氏通敌卖国,与本王何干?从头到尾,本王可都没有出手过。” “至于清阳……一个通敌叛国,引狼入室的公主,她的下场,只会比容氏更惨!” 这,便是她险些伤到了宸贵妃的后果! 齐侧妃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冷风,而是因为晋王语气中,毫无感情的漠然。 利用完,便如同弃履…… 她试探地问道:“王爷,话虽如此,可陛下未必不会生疑。那……那我们……” 晋王终于缓缓转过身。 寒风卷起他玄色的袍角,猎猎作响。 他脸上所有的暴戾都已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仿佛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寒潭。 “我们?”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目光落在齐侧妃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府里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生疑。” 晋王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空旷、死寂的庭院:“接下来,你便‘病’着静养吧。外面再大的风雨,也休想吹进晋王府的门!” 话音落下,他踱步走近,停在齐侧妃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晋王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齐侧妃脸颊上尚未干涸的血痕,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至于你身上的伤……” 他声音低沉,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是旧疾复发,不小心摔倒了所致,记住了吗?” 齐侧妃身体一僵,随即顺从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低声道:“是……” 第1220章 所有经手之人,皆已“意外”身亡 “妾身……旧疾复发,不小心从阁楼上摔下去了……与旁人无关。” 晋王收回手,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柔,只是错觉:“很好!” 他不再看齐侧妃,转身走向内室,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厚重的帷幔之后。 暖阁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寒风穿过窗棂的呜咽,与地上齐侧妃带着痛楚和一丝扭曲满足的喘息。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向离炭盆稍近些的地方。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王爷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上…… 内室。 看似温雅无害的晋王,正隔着重重宫阙,将冰冷的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 外面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只需要在这座华丽的府邸,耐心地等待。 等待属于他的时机,将觊觎的珍宝,连同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一同……攫取到手! 晋王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他的手段向来如润物无声的春雨,又似暗藏毒牙的蛇。 清阳长公主被禁足以来,他通过齐侧妃向她传递的“心意”,不仅仅是那支赤金嵌宝的海棠镯子。 几番看似寻常的探望,几句饱含怜惜的言语,便巧妙地将清阳长公主心中对帝王的怨恨,引向了更危险的方向。 勾结外藩,搅动边陲风云! 清阳长公主禁足府邸,满腔怨毒无处宣泄。 晋王雪中送炭的关怀,和对帝王共同的怨气,成了她唯一的浮木。 在齐侧妃的暗中引导下,清阳长公主利用昔日母族残存的人脉,和皇室身份带来的隐秘渠道,勾结匈奴探子。 所有联络皆经多重转手,使用暗语密文。最终指向晋王府的信物,也早被销毁于无形。 晋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向清阳长公主,传递了兄长对妹妹的关怀,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把柄。 他做得极干净,只留下清阳长公主这只被野心烧昏了头的螳螂,在风雨中独自挥舞着脆弱的臂膀,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能撼动大树。 帝王纵有雷霆之怒,洞察秋毫。可没有证据,便奈何不了他这“忠谨安分”的皇弟分毫。 清阳,注定是他棋盘上一枚用过即弃的弃子,通往那个至高位置的踏脚石! …… 帝王的密探如蛛网般遍布京城内外,对清阳长公主做的事并非风声全无。 然而,南宫玄羽深谙权术,更明白仅凭捕风捉影的流言,无法撼动一位血脉相连的长公主。 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他按捺住雷霆之怒,更深沉地布下罗网,耐心等待猎物将致命的证据送到刀口之下。 直到一封经由特殊渠道截获,盖有清阳长公主私印的密函,连同几名直接受命于长公主府心腹的信使,被秘密押送至御前。 密函内容直指清阳长公主勾结边陲部落,意图在秋猎期间制造事端,扰乱朝纲。 证据链环环相扣,再无转圜余地! 数日后,大朝会。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铁。 南宫玄羽端坐在龙椅上,面色沉静如水,不见喜怒,唯眼底深处凝结着万年寒冰。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头,带着千钧之力:“朕近日得悉一桩通敌叛国之大逆,事涉天家骨肉,朕痛心疾首!” “李常德。” 李常德躬身向前,双手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锦缎:“奴才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托盘吸引过去。 锦缎掀开,露出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几卷泛黄的羊皮卷轴、几枚刻着诡异狼头图腾的青铜符节,以及一叠字迹潦草却盖着私印的书信。 李常德尖细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每一个角落,逐件展示,逐字宣读:“此乃匈奴左贤王部狼图腾符节,非王族亲信不可持有……于清阳长公主府外庄密室夹墙中起获。” “此卷羊皮,乃匈奴王庭与我大周边境布防、粮草转运之绝密草图,笔迹经翰林院三位老供奉共同勘验,确为清阳长公主亲笔所摹!” “此信笺数封以密语写成,经译出,内容皆为泄露北境换防时辰、军械督造之所……信中更许诺,若匈奴助其……‘清君侧、正大位’,则割让云州三郡!” “还有这……”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的朝臣不在少数,但当“通敌叛国”这四个字,如此赤裸裸地砸在一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身上时……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哗然,依旧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大殿。 窃窃私语,瞬间变为压抑不住的惊呼:“通敌?!清阳长公主她……她竟敢如此!” “证据确凿……真是胆大包天!” “皇室之耻!国朝之辱啊!” “难怪陛下震怒将其禁足,原来……原来她如此包藏祸心!” “……” 震惊之后,随之涌起的便是强烈的厌恶与愤怒! 通敌叛国,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最不可饶恕的重罪,触碰的是所有臣民心中最根本的底线。 清阳长公主昔日的骄纵任性,在此时都被无限放大,成了她自甘堕落、丧心病狂的佐证。 那份对皇室血脉的最后一丝顾忌,在滔天的国仇家恨面前,被碾得粉碎。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陛下明察!此等背祖忘宗、祸乱家国之人,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臣附议!清阳长公主所为,人神共愤,天理难容!请陛下严惩!” “附议!” “臣附议!” “……” 请帝王严惩清阳长公主的声音此起彼伏。 朝堂之上,群情激愤。 南宫玄羽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激愤的脸,最后落在那份摊开的,盖着清阳长公主私印的罪证上,眼神深邃如渊。 可惜,指向晋王的线索,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沉入黑暗,再无踪迹可循。 所有经手之人,皆已“意外”身亡。 容太妃处……亦无直接指向晋王的凭据。 那些与允州容氏和清阳长公主府千丝万缕的勾连,在晋王那里被斩断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容太妃这个弃子,和清阳这个蠢货。 第1221章 赐死清阳长公主(186万票加更) 好个滴水不漏! 帝王的确想威胁彻底铲除,奈何晋王滑不溜手,竟让他寻不到一丝可昭告天下的实证…… 南宫玄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帝王权衡,有时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为了皇家体面,为了暂时稳住那条深藏不露的毒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允州容氏,谋逆同党,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而容太妃本人,为了保全先帝的体面,帝王早已派人将她处理。 南宫玄羽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着寒冰:“前几日朕已接到消息,容太妃……在行宫‘暴病而薨’。” “至于清阳……”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鸩酒!” 李常德无声地躬身:“奴才遵旨!” 众人齐声道:“陛下圣明!” …… 清阳长公主府,早已不复昔日的喧嚣与煊赫。 她虽然被禁足了,可和母妃、容家的来往依旧十分密切。 帝王派人深查、清算容家的事,清阳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缩在光线昏暗的寝殿里,厚重的帘幕低垂,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也仿佛隔绝了生机。 清阳长公主身上只胡乱裹着一件素白寝衣,发髻散乱,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 自从得知宸贵妃平安无事、容家即将倾覆的消息,巨大的恐惧让清阳长公主日日忐忑不安。 起初,她十分惊惶,夜不能寐,生怕下一刻就有禁军破门而入。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府中下人的眼神愈发麻木、恐惧,外面竟似风平浪静。 一丝侥幸……在清阳长公主心底悄然滋生。 “皇兄……终究还是顾念兄妹之情的……” 她这样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 她不过是个被母妃利用的可怜人。 一个失了名声,无用的长公主。 皇兄那般英明神武,怎会真疑心到她头上? 定是宸贵妃狐媚惑主,搬弄是非,才害了母妃和容家! 滔天的恨意支撑着清阳长公主,让她在恐惧中,竟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妄。 直到沉重的府门被强行推开的声音,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狠狠砸碎了清阳长公主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梦! 她猛地从软榻上起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手脚瞬间冰凉。 来了!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规律,每一步都像踩在清阳长公主的心上。 门被推开,刺目的天光涌入,照亮了飞扬的灰尘。 李常德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手托朱漆木盘的内侍。 木盘上是一只青玉酒壶,和一只同色的玉杯。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冰冷、死寂的光泽。 清阳长公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小几,上面的茶盏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清阳长公主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不……不可能……皇兄不会……” 李常德无视她的失态,展开手中明黄的绢帛,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宣读最寻常的文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阳长公主身为帝女,不修懿德,悖逆人伦,勾结外戚,谋害宫妃,其罪当诛!” “朕念及血脉,特赐全尸。即日褫夺封号,废为庶人,赐鸩酒一杯。钦此!” “南宫曼霞,接旨吧!” “清阳”二字是先帝赐予的封号,她如今已经不是长公主了,自然不能再用。 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让南宫曼霞无比恐慌! “不!!!” 她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扑倒在地,涕泪横流:“本宫是冤枉的!是宸贵妃那个贱人害我!” “我要见皇兄!皇兄!你听我解释!我是被逼的!皇兄——” 南宫曼霞哭喊着,挣扎着,试图扑向李常德,却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牢牢按住。 李常德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具尸体,没有丝毫动容。 他使了个眼色。 一名太监上前,稳稳拿起酒壶,将那色泽诡异的鸩酒,缓缓注入青玉杯里。 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映着南宫曼霞扭曲、绝望的脸。 李常德的声音毫无起伏:“庶人南宫曼霞,上路吧!” 酒液递到眼前,甜腻的死亡气息钻入鼻腔。 巨大的恐惧充斥在南宫曼霞心中,她所有的哭喊、辩解和怨恨,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南宫曼霞死死盯着那杯酒,眼中是极致的惊恐与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宸贵妃那个贱人没事?!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明明做得那么隐秘…… 是了,一定是她的手段还不够高明,被宸贵妃那个狡猾的贱人识破了! 她恨! 恨宸贵妃的命太硬!! 恨自己为何不再狠辣一些!!! 南宫曼霞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别人精心布置的棋局中,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雪中送炭的晋王,那支嵌着海棠花的赤金镯子,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化为最讽刺的嘲笑。 南宫曼霞至死都沉浸在,对沈知念的滔天恨意,和对自己失手的懊悔之中。将真正的执棋者,遗忘在了怨恨的阴影里…… 太监的手稳定而有力,捏开她的下颌。 冰冷的杯沿,贴上南宫曼霞的嘴唇。 “唔……不……” 她破碎的呜咽,被强行灌入的毒酒堵住。 辛辣、灼烧感瞬间从喉咙蔓延而下,如同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火。 剧烈的绞痛随即在腹中炸开,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里面疯狂搅动! 南宫曼霞猛地瞪大双眼,眼球几乎要凸出来,身体剧烈地痉挛、蜷缩,像一只被投入滚水的虾米。 她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寝衣被撕扯开,却无法缓解那肠穿肚烂般的可怕痛楚! “呃……啊……” 不成调的嘶鸣,从南宫曼霞的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不甘,和生命流逝的巨大恐惧…… 第1222章 遇到探花郎 华丽的殿宇,精致的熏香,往昔的尊贵与荣华……一切都在迅速褪色、远去。 最终,南宫曼霞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彻底瘫软在地,再无声息。 那双曾经盛满明艳、算计,最后只剩下刻骨恨意的眼睛,空洞地望向雕梁画栋的屋顶,死不瞑目。 殿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只打翻的青玉杯,在地上滴溜溜地转着圈。 残留的几滴毒酒渗入波斯绒毯,留下不祥的印记。 李常德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如同看一件被丢弃的废物。 他整了整衣袖,声音依旧平静:“收拾干净,按庶人礼制草草葬了。” 说罢便转身,带着内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已然彻底倾覆的府邸。 …… 腊月里的寒风似乎也沾染了皇城的血腥气,刮在脸上格外刺骨。 南宫曼霞被赐死的消息,在京城激起无声的巨浪,却无人敢公开议论。 云安长公主的寝殿内,地龙烧得滚烫,她却觉得心底一阵阵地发冷。烦躁地将手中一串上好的红珊瑚手串,掷在紫檀小几上。 珠子滚落,发出清脆凌乱的声响。 “蠢货!” 云安长公主低声咒骂了一句,娇艳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通敌引狼入室,她怎么敢?!简直是……死有余辜!” 她厌恶南宫曼霞的愚蠢和疯狂,更恨对方玷污了皇家长公主的尊号,连累她们这些姐妹都面上无光。 可骂完之后,殿内却陷入一片沉寂。 云安长公主盯着滚落在地毯上的一颗珊瑚珠子,眼神渐渐有些恍惚…… 那些早已被刻意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小时候,南宫曼霞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叫她“三皇姐”。 春日里,她拉着南宫曼霞的手,在御花园追逐彩蝶。 她把自己最爱的点心分给南宫曼霞,看她吃得眉眼弯弯…… “本宫疼了她那么多年……” 云安长公主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涩然。 再不喜欢,再嫌弃,那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如今一杯毒酒,说没就没了…… 皇权倾轧之下,所谓的血脉亲情,竟如此脆弱。 脆弱得……令人齿冷。 云安长公主猛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唏嘘,烦躁地挥挥手:“都收起来!本宫看着心烦!” “是!” 宫人们噤若寒蝉,慌忙上前收拾散落的珠串。 与此同时,文淑长公主府,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冰。 殿内光线昏暗。 文淑长公主独自坐在临窗的绣架前,却久久未曾落下一针。 她穿着一身美丽的宫装,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清秀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眼底一片化不开的悲凉与惊惧。 曼霞……就这么没了。 母妃早已不在,文淑长公主在深宫之中,如同无根的浮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金枝玉叶的尊荣下,是何等如履薄冰的凶险。 曼霞有错吗? 有,大错特错! 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可……深宫的权力,又何尝不是一步步将人逼入绝境? 今日是曼霞,明日……又会是谁? 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充斥在文淑长公主心中。 她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心情十分复杂。 文淑长公主所求的,不过是一隅安稳,平安度日。 可这滔天权势之下,连这点微末的愿望,都显得如此奢侈。 “长公主殿下……” 贴身侍女见文淑长公主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担忧道:“外头的雪停了,京郊的红梅开得正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透透气也好。” 文淑长公主怔忪了片刻,空洞的目光缓缓转向窗外。 雪霁初晴,天光微明,映照着琉璃瓦上厚厚的积雪,一片刺目的白。 她像是被那光亮灼了一下,微微闭了闭眼,半晌才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飘忽:“……也好。” 裹上最厚实的素缎斗篷,戴上遮挡风寒的轻纱帷帽,文淑长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马车。 寒风依旧凛冽,吹得车帘猎猎作响。 积雪覆盖了假山亭台,京郊的梅园里一片素裹银装。 唯有几株老梅虬枝伸展,在皑皑白雪中绽开点点红艳,倔强而孤寂。像凝固的血珠,又像暗夜里微弱的火种。 文淑长公主停在一株开得最盛的梅树下,仰头望着那凌寒怒放的花朵,久久无言。 寒风吹动她帷帽的轻纱,露出小半张苍白清瘦的脸颊,神情是近乎麻木的悲凉。 这红梅,开得再艳,也暖不了深宫的彻骨之寒……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忽然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文淑长公主一惊,下意识地侧身回头,帷帽的轻纱被风拂开些许。 只见数步之外的回廊下,立着一位身着青色翰林官袍的年轻男子。 他身姿挺拔如修竹,眉眼清俊,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笑容,正是新科探花郎白慕枫。 他手中还拿着一卷书册,像是偶然在此赏景读书。 白慕枫的目光落在文淑长公主身上,带着纯粹的欣赏,和对那株红梅的赞叹,并无半分冒昧。 他拱手,姿态从容有礼:“微臣翰林院编修白慕枫,不知惊扰了文淑长公主赏梅的雅兴,还请殿下恕罪!” 文淑长公主帷帽下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白编修言重了。” “本宫……也只是随意走走。” 她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外臣,尤其还是这位在琼林宴上,以才情和亲和力闻名的探花郎。 他念的那句诗,恰到好处地应和了眼前之景。 白慕枫笑容温煦,如同冬日里难得的一缕暖阳:“殿下也爱梅?” “这株老梅虬枝盘结,凌寒独放,风骨卓然。” “微臣方才见此雪中红梅,一时忘情,忍不住念了两句前人诗作,倒让殿下见笑了。” 他的话语自然流畅,带着读书人的真诚,没有丝毫刻意攀附的意味。 —— 注:引用自宋·卢梅坡《雪梅》。 第1223章 情愫 文淑长公主紧绷的心弦,在这份温和从容的谈吐中,竟奇异地放松了一丝。 她隔着轻纱看向那株红梅,低声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白编修引的诗极好。只是……这般酷寒,不知这梅,又能熬过几时?” 文淑长公主的话语中,不自觉带了一丝深宫女子才有的物伤其类。 白慕枫微微一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深处,转瞬即逝的悲凉。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位长公主单薄的身影,和苍白的侧脸,心中了然几分。 庶人南宫曼霞之事,想必对这位谨小慎微的妹妹,冲击极大。 他并未点破,只是顺着文淑长公主的话,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殿下请看。” 白慕枫抬手指向梅枝:“冰雪压枝,看似摧折,实则砥砺其骨,催发其香。正因有这酷寒,才更显其凌霜傲雪之姿。” “冬虽酷烈,终有尽时。待得春回大地,雪融冰消,这梅树只会更添几分遒劲生机。” “熬过寒冬,便是新生的契机!” 他这番话,既是在说梅,又仿佛意有所指。 白慕枫没有直接劝慰,却像一股温润的溪流,悄然淌过文淑长公主,被恐惧和悲凉冻结的心田。 文淑长公主怔怔地望着他温暖含笑的眼眸,又看向在雪中愈发显得精神抖擞的红梅,帷帽下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夹杂着酸涩,悄然涌上心头。 在这冰冷彻骨的京城,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这样一番话,这样一个人……竟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暖意。 寒风依旧,吹落枝头几点积雪。 廊下,年轻的探花郎长身玉立,笑容温煦。 梅前,纤弱的长公主静立无言,帷帽轻纱微动。 雪光映照着红梅,也映照着这一刻,京郊梅园中短暂而奇异的宁静。 回程的道路上覆着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文淑长公主却觉得脸上隐隐发烫,热度似乎能透过轻纱帷帽透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隔着帷帽的纱帘,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及一片微热。 方才梅树下,那青衣探花郎温煦含笑的眉眼,还有那句“熬过寒冬,便是新生的契机”,如同带着暖意的种子。 此刻,那种子似乎正破开冰层,带来一种陌生的,微微悸动的暖流…… “殿下。” 搀扶着文淑长公主的侍女碧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说起来……奴婢瞧着,殿下与那位白编修,倒是有些缘分呢。” 文淑长公主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帷帽下的脸更热了,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没应声,只是指尖下意识地绞紧了斗篷柔软的滚边。 碧痕见她没有斥责,胆子便大了些,带着点追忆的意味:“殿下可还记得?上回咱们回府,半道上那拉车的马不知怎突然惊了,车驾险些冲撞到百姓……” “当时周围人都吓傻了,若不是白探花郎正好路过,不顾危险冲上来死死勒住了惊马的缰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文淑长公主的心猛地一跳,那段被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惊魂时刻,骤然清晰起来。 那日回长公主府,她的车驾行至闹市,拉车的马匹不知为何突然受惊扬蹄,车夫几乎勒不住缰绳。 就在车身剧烈倾斜,一片惊呼混乱之际,一道青衫身影迅疾如风般掠至车旁。一手死死扣住辕木,另一手不知用了什么巧劲,竟瞬间安抚住了狂暴的马匹。 惊魂甫定间,她掀开车帘,只来得及看到那青年额角沁着细汗,却依旧从容,眉宇间带着令人心安的和煦笑意。 后来她依着礼数,命人备了厚礼送去白府致谢。 东西收下了,他却并未借此机会攀附,只回了张措辞恭谨,不卑不亢的谢帖。 那个在危难时刻救了她性命的人,亦是今日在梅树下,用温言暖语拂去她心头寒冰的探花郎。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在文淑长公主心头涌起…… 碧痕见文淑长公主指尖捏着流苏半晌未动,神情有些怔忡,脸颊似乎还浮起一层极淡的红晕,不由轻声探问:“殿下?” 文淑长公主猛地回神,指尖一松,那缕流苏悄然滑落。 她掩饰性地侧了侧脸,目光投向窗外飞掠而过的雪色。 碧痕跟随文淑长公主多年,最是心细。瞧见自家殿下这难得一见的女儿情态,心中顿时了然。 她抿唇一笑,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几分俏皮:“说起来,上回马惊了,那般危急,偏偏就遇着白大人当值路过。” “他真是殿下的福星!” 文淑长公主眼前,又闪过白慕枫那双含笑的,仿佛蕴着星光的眼睛。还有他稳稳扶住马车时,手臂绷紧的线条。 那日的慌乱和惊吓早已淡去,留下的竟只有一种奇异的,被稳稳托住的心安。和他身上淡淡的,像是书卷与松墨混合的清冽气息。 文淑长公主终于开口,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暮色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不过是碰巧罢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膝上铺着的月白云纹锦缎裙裾,指尖微微用力,将那光滑的料子揉捏出细小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摁住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波澜。 文淑长公主沉默了片刻,就在碧痕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时,却听到她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地补充了一句:“他……的确是个好人。” 话音落下,文淑长公主便彻底转过头去,只留给碧痕一个微微泛着红晕的耳廓。 碧痕知趣地垂下眼,不再多言,唇角却忍不住漾开了一丝笑意。 …… 暮色沉降,宫阙的飞檐在灰白天幕下,勾勒出森严的轮廓。 钟粹宫内殿,暖阁的银丝炭盆驱散了寒意,只余暖香浮动。 沈知念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剔透的玉质棋子,目光落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 —— 注:引用自宋·卢梅坡《雪梅》。 第1224章 女儿满月(136万打赏值加更) 小明子脚步无声地进来,躬身立在几步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宫中特有的谨慎:“娘娘,今日文淑长公主在京郊梅园,遇到了探花郎……” 沈知念之前听说文淑长公主惊马的事,想起了前世她和白慕枫的结局,便让小明子关注了一下他们。 闻言,沈知念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并未抬头,只极轻地“嗯”了一声,示意小明子继续。 小明子会意:“回去的路上,碧痕姑娘扶着文淑长公主下车时,奴才的人远远瞧着,她的脸颊似乎有些红……” 沈知念的目光依旧落在棋局上,仿佛小明子回禀的不过是寻常宫务。 然而,那枚悬在指尖的玉棋子,却久久未再落下。 前世模糊的碎片,如同沉入深潭的墨迹,悄然晕染开来。 那位怯弱却也可怜的文淑长公主,最终在一段不幸的婚姻中悬梁自尽。 而曾救她于惊马之下的探花郎白慕枫……在沈知念的记忆里,似乎也只剩下一抹模糊的青衫背影,同样死于非命。 两段惨烈的结局,被这个小小的意外勾连起来。 “……知道了。” 沈知念终于将指尖那枚温润的玉棋子,轻轻点在棋盘上:“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 小明子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暖阁内恢复了寂静。 沈知念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棋局,投向窗外宫墙上方,一小块被暮色浸染的天空。 前世种种,如同隔着浓雾的画卷。 她并非全知全能的神祇,许多人的命运轨迹,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已然发生了细微的偏移,终局难料。 文淑长公主与白慕枫,一个金枝玉叶,一个寒门新贵。 他们之间那一丝因惊马而起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全然明了的情愫,在深宫和朝堂的漩涡里,脆弱得如同朝露。 沈知念并非月老,也无兴致去牵什么红线。 深宫里的每一步,都需自己踏过。是福是祸,是劫是缘,皆由己身。 宫灯的光晕,在沈知念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做法。 …… 腊月二十,岁暮天寒。 凛冽的北风卷着碎雪,在宫墙夹道间呼啸穿行,枯枝上凝着灰白的冰凌。 宫人们呵气成霜,脚步匆匆,为即将到来的除夕,做着最后的洒扫、张罗。 钟粹宫内暖意融融,银丝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窗棂缝隙渗入的刺骨寒气。 沈知念立在紫檀木书案前,指尖拂过一封墨迹早已干透的信笺。 那是上个月赵云归生产后,周府送来的报喜帖子。 周钰溪出征时,赵云归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她最终母女平安,诞下了一位千金。 今日,便是赵云归的女儿满月的日子。 沈知念妩媚的狐狸眼里,漾开了真切的暖意。 她那个直爽泼辣,笑声能震落屋瓦的手帕交,如今也做了母亲。 只是……这场战打了半年,北境的烽火依旧未熄。赵妹妹的周小将军,此刻仍在千里之外的沙场上浴血。 芙蕖捧着一个早已备好的紫檀木描金匣子,安静地站在一旁。 匣子不算大,却沉甸甸的。 沈知念转过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匣盖:“去吧,替本宫走一趟周府,贺赵妹妹弄瓦之喜。”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深宫威仪,却也有一份对故友的柔软:“告诉赵妹妹,本宫在宫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将养身子,不必记挂。” 沈知念顿了顿,目光似穿透宫墙,望向那风雪弥漫的北境,补充道:“也告诉她……周小将军骁勇善战,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早日凯旋,亲眼看看他的掌上明珠。” 芙蕖深深一福:“奴婢明白,定将娘娘的心意妥帖带到。” 厚重的锦帘掀起又落下,带进一股转瞬即逝的寒气。 沈知念重新踱回书案旁,并未坐下,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宫苑里,几株老梅虬枝盘结,枝头已悄然鼓起细小的花苞,在寒风中瑟缩着。却又倔强地孕育着生机,静待破雪而绽的时刻。 …… 周府。 虽是新添了千金,又临近除夕,府邸却并不见喧闹奢靡。 门楣上悬着象征弄瓦的彩绸,透着一股内敛的喜气。 赵云归刚出月子,穿着一身簇新的石榴红缠枝莲纹锦袄,脸颊比孕前丰润了些,眉宇间却依旧带着那份爽利劲。 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牵挂。 听闻宫里的宸贵妃娘娘,遣了贴身大宫女亲自来贺,赵云归连忙起身相迎。 见到芙蕖捧着匣子进来,她眼睛一亮,未语先笑:“劳烦芙蕖姑娘跑这一趟!” “宸贵妃娘娘可好?宫里事多,娘娘还惦记着我。” 芙蕖含笑行礼,姿态恭谨却也不失亲近:“少夫人安好。” “娘娘在宫中一切安泰,只是记挂少夫人和小小姐。今日小小姐满月之喜,娘娘特命奴婢前来道贺。” 说着,她将紫檀木匣稳稳奉上。 匣盖开启,内里铺着柔软的黄色云锦。 最上面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镂空长命锁,小巧玲珑,宝光流转,工艺精湛非凡。 锁下压着一套细棉布缝制的婴儿贴身小衣,针脚细密如发,柔软得不可思议,显然是费了极大心思。 旁边还有一对同样赤金打造,缀着细小铃铛的脚镯,轻轻一动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微响。 赵云归拿起那对长命锁,沉甸甸的,触手温润。 她认得这红宝石的成色,不是寻常之物。 再看那套小衣,布料柔软亲肤,绝非宫外能轻易寻得。 这份心意,既贵重,又贴心。 芙蕖适时道:“娘娘说,红宝石辟邪护身,盼小小姐平安顺遂,福泽绵长。” “这贴身小衣的料子,是内务府特供的细棉,浆洗烘暖过数遍,最是软和,不会硌着小小姐娇嫩的肌肤。” 赵云归摩挲着细软的布料,眼圈微微有些发热。 她生性豁达,此刻却也忍不住喉头哽咽。 宸贵妃娘娘在深宫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备下这份礼,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第1225章 未婚夫妻相见 赵云归将长命锁小心放回匣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替我……替我和女儿多谢娘娘!娘娘的心意,我……我都明白!” 她的目光掠过那对小小的金铃脚镯,仿佛看到了女儿长大后,蹒跚学步时的模样。 心头那点因丈夫未归而生的酸涩,被这份沉甸甸的姐妹情谊,冲淡了大半。 赵云归抬头望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喃喃低语,像是说给芙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女儿一定会等她父亲回来,亲手给她戴上,宸贵妃娘娘送的金铃铛!” 芙蕖垂首应下,将沈知念关于周钰溪吉人天相的话,也细细转述了。 赵云归听着,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明亮的光彩。 窗外的雪无声地落着,覆盖了庭院,也仿佛暂时覆盖了离愁。 屋内暖意融融,那份来自深宫的贺礼,静静地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映着新生命带来的希望。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赵云归促狭地眨眨眼,声音带着熟稔的打趣:“好了,好了!芙蕖姑娘,你快去吧,那边还有人巴巴等着呢。我这个做弟妹的,可不能霸着你太久了。” 她特意朝二房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芙蕖白皙的面颊上,“腾”地一下飞上两朵红云,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 她慌忙垂下头,低声道:“是,少夫人。”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女儿家被戳破心事的羞窘。 芙蕖屈膝告退,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惹得赵云归在她身后,又是一阵爽利的低笑。 早有伶俐的婆子在二房院门口候着,见了芙蕖,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连声道:“芙蕖姑娘来了!快请进,二夫人念叨您好一会儿了!” 二房正屋里暖意融融,炭火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熏香。 周二夫人坐在临窗的暖炕上,见芙蕖进来,眉眼间的笑意便真切地漾开了。 她未语先招手:“快过来暖暖手!这大冷天的,难为你跑这一趟。” 语气十分关切。 芙蕖依言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这才在炕边绣墩上坐了半边身子。 随即,她从随身带着的素锦包袱里,取出一双叠得整整齐齐的鞋垫子,双手奉上,声音温婉:“二夫人,这是晚辈闲暇时做的。针线粗陋,望二夫人莫要嫌弃。” “多谢二夫人之前在木兰围场,特意让管事送了绣着平安福的香囊。” 鞋垫用的是厚实的细棉布,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上面用各色丝线绣着饱满的佛手瓜和缠枝葫芦,寓意福禄双全。 配色雅致,绣工精巧,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周二夫人接过鞋垫,指尖抚过绵密的针脚,眼中满是喜爱和赞许。 听到芙蕖提起木兰围场的香囊,她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染上一丝后怕的凝重:“那香囊……” “唉,我虽没去木兰围场,可后来听回来的管事零碎说起,当真是凶险!刀光剑影的,想想都让人心慌!” “亏得你跟着宸贵妃娘娘,福大命大。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说不定……还真是那平安符显灵了呢!” 她说着,看向芙蕖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爱,只觉得这姑娘不仅稳重懂事,还念情念恩,实在难得。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话,周二夫人细细问了宫里的年节准备,芙蕖也拣着能说的,一一温声答了。 言语间进退有度,既不显得疏离,又不失宫中女官的体面。 周二夫人越看越是满意,只觉得儿子这门亲事,当真是结对了! 眼看日影西斜,芙蕖便起身告退。 周二夫人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也不多留,只殷殷叮嘱她路上小心。又让婆子包了些府里新做的点心,让芙蕖带回去。 芙蕖刚走出二房院门没几步,绕过一丛覆着薄雪的枯竹,迎面便遇见了一个正从书房方向,匆匆走来的青衫身影。 正是周钰湖。 他似乎是知道芙蕖来了周府,特意赶过来的。 冬日的微光落在周钰湖清俊的脸上,映得他耳根瞬间红透。 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一时竟都僵在了原地,周遭只剩下寒风掠过竹梢的声音。 还是芙蕖先反应过来,慌忙垂下眼睑,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细弱:“二……二公子。” “芙、芙蕖姑娘。” 周钰湖的声音也有些不稳,目光飞快地在芙蕖微红的脸上扫过,又触电般移开,只盯着自己脚下的青砖:“可是从、从母亲那里出来?天、天寒,姑娘路上当心些。” 芙蕖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了,低低应了一声,也不敢抬头:“是,多谢二公子挂怀。” 简短到近乎笨拙的几句问候说完,两人都红着脸,一时无言。 芙蕖再次屈了屈膝。 周钰湖也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落在青砖地上。 芙蕖这才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他身侧走过,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风。 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周钰湖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在原地又站了片刻。 他脸上那抹薄红尚未褪尽,眼底却漾开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芙蕖快步走出周府侧门,坐上来时的马车。 冰冷的指尖触到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她才后知后觉地呼出一口白气。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间的寒风,也掩住了她唇边一抹极淡的笑意。 …… 岁末的寒气一日紧似一日,朔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扑打着宫墙,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宫苑内的枯枝上覆了薄薄一层白,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透着一股肃杀后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一股日益喧嚣的暗流。 除夕将近。 尤其今年除夕,正好是大周开国五百年。 庆典在即,宫中的喜庆氛围,让整个后宫骤然沸腾起来。 内务府昼夜赶工,各色宫灯、彩绸、香烛,流水般送入各宫。连带着空气里,都弥漫开一股新漆和金粉混合的气味。 第1226章 大封六宫的消息传开 在这片日渐浓郁的喜庆里,一个消息在沉寂已久的六宫,掀起了滔天波澜—— 帝王虽没有透露要晋沈知念为皇贵妃的事,但他准备大封六宫的消息,终于传出来了! 这件事虽未明旨,却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席卷了每一处殿宇。 上至主位娘娘,下至常在、答应,原本被深冬的严寒磨得有些沉寂的心,瞬间被点燃了。 位份是深宫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家族荣辱的象征! 更是漫长岁月里,唯一能攥在手中的一点微光! 一时间,众人无论真心假意,各宫的气氛都变得异样活络。 宫女、太监们行走间,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娘娘、小主们眉宇间的愁绪似乎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期待和雀跃。 然而,几乎所有人在激动过后,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宠冠六宫的宸贵妃娘娘! 她当如何? 贵妃之上,唯有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形同储后,那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中宫凤位! 此次大封六宫,包括宸贵妃在内吗? 更多人在私下揣测,小心翼翼地交换着眼色。 陛下至今未曾透露丝毫,要立皇贵妃的风声。此次大封,恐怕……并未将宸贵妃列入其中。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位如今执掌六宫,煊赫无比的宸贵妃娘娘,将眼睁睁看着昔日位份远低于她的妃嫔们,戴上更高品阶的冠冕,接受更隆重的朝贺! 而她,只能固守在贵妃的尊位上,看着别人步步高升……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在许多人心中疯狂蔓延。 有人暗自幸灾乐祸,只觉压在头顶的巍峨山峰,终于显露出一丝缝隙。 有人则心头惴惴,担忧着那位手段凌厉的宸贵妃娘娘,是否会因此掀起新的波澜。 钟粹宫。 地龙烧得暖意融融,隔绝了窗外的凛冽。 沈知念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金剪,正对着烛火,细细修剪着一枝刚从梅园送来的红梅。 四皇子穿着厚实的鹅黄小袄,像只圆滚滚的雏鸟,被林嬷嬷圈在暖炕上,咿咿呀呀地摆弄着几个彩绘的布偶。 他偶尔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追逐着母亲手中那抹跳动的金色,咯咯笑出声。 芙蕖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盏温热的燕窝放在榻边小几上,低声道:“娘娘,陛下要大封六宫的消息传开后,外头都在猜此次大封,娘娘您……” 沈知念手中的金剪微微一顿,锋利的刃口,在梅枝上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 她抬眸,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平静无波,只映着烛火跳跃的光点,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由他们猜去。” 沈知念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慵懒的漠然,仿佛在谈论窗外的飞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该来的,自然会来。” 话音落下,她放下金剪,拿起温热的燕窝盏,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暖意。 看着四皇子无忧无虑的笑脸,沈知念心中一片澄明。 旁人的晋升于她而言,不过是棋盘上,几颗挪动了位置的棋子。 是障眼法,还是催命符,还未可知。 四皇子似乎玩腻了布偶,摇摇晃晃地朝着沈知念扑来,小胖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他仰着小脸,口齿不清地喊着:“母妃……花……要花花……” 沈知念眼中的冰寒瞬间融化,俯身将四皇子柔软、温暖的小身体抱入怀中,拿起那枝修剪好的红梅,逗弄着他。 馥郁的梅香和孩童纯真的笑语盈满暖阁,将窗外呼啸的风雪,与宫墙内翻涌的暗流,暂时隔绝在外。 沈知念精致的下颌,轻轻蹭着四皇子毛茸茸的发顶,眼中一片柔软。 …… 翊坤宫。 王嫔养了这么久,病终于好了一些,但身体底子大不如前了…… 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憔悴。 此刻,王嫔正对镜而坐。 小田子在身后小心翼翼,为她簪上一支新得的赤金步摇。 镜中人敷了厚厚的脂粉,容颜艳丽。 因着大封六宫的消息,王嫔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层亢奋的红晕。 “小田子,你说……” 王嫔对着镜子左右顾盼,手指轻抚过步摇垂下的流苏,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本宫这次一定能晋个妃位吧?” “王妃?还是敦妃?听着都比这个‘嫔’字顺耳多了!” 小田子陪着笑,声音越发恭敬:“娘娘您抚育三皇子有功,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奴才瞧着,妃位必有娘娘一席!” 王嫔满意地笑了,眼中精光闪烁。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着妃位吉服,接受众人朝贺的场面。 然而这兴奋只持续了片刻…… 王嫔的目光,扫过镜中自己精心描绘的眉眼,又掠过窗棂看向钟粹宫的方向,一丝阴霾悄然爬上心头…… 宸贵妃若不能晋升,看着她们这些人爬上去,心中该是何等滋味? 那贱妇惯会隐忍,可这口气,她能咽得下去? 王嫔捻着步摇流苏的手指微微用力,尖锐的宝石边缘,硌得她指腹生疼。 她既盼着沈知念吃瘪,又本能地忌惮着,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 …… 承乾宫。 璇嫔抱着她珍爱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发出零碎的声响。 她秀气的脸上泛着红晕,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纯粹的欢喜:“……珠儿,你说……本宫是不是也能晋位了?” “嫔位之上,就是妃了!” 璇嫔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雀跃:“若是能封个妃位,瑾儿以后也能更体面些!” 想到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璇嫔眼中又添了几分母性的温柔和憧憬。 这是天大的喜事! 而且,能离宸贵妃姐姐更近一步,也是好的! …… 储秀宫。 康嫔倚在窗边的暖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她手中拿着一卷内务府新送来的,预备用于新年宫宴的衣料册子。 彩菊在一旁小声说着外头的传闻:“……娘娘,都说陛下这次预备大封六宫,连带着低位的小主们,都有望晋升呢。” 第1227章 怎会不顾及宸贵妃的体面(137万打赏值) “宫里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们,都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康嫔的目光落在册子上,那匹象征妃位的云锦霞光缎上,指尖在华美的纹样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婉:“这是喜事!” “五皇子体弱,若本宫的位份能高些,太医院那边或许也能更尽心些。” 彩菊含笑道:“娘娘如此在意五皇子,陛下肯定都看在眼里。” …… 低阶宫苑。 几个常在、答应聚在一处炭盆旁,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憧憬。 她们位份低微,平日里连给宸贵妃娘娘请安,都只能远远排在后头。 大封六宫的消息,于她们而言,不啻于天降甘霖! “听说这次连答应都能升常在呢!” “我若是能晋个贵人,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的奴才。若真能晋位,看他们还敢不敢克扣!”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然而,其中一个较为谨慎的常在,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迟疑道:“那……宸贵妃娘娘呢?她……不升了?” 这话一出,炭盆旁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的雀跃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兴奋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染上了惊疑。 是啊,那位高高在上的宸贵妃娘娘,她会如何? 看着她昔日的“下属”们,戴上更高的冠冕吗? “罢了,罢了,宸贵妃娘娘不是我等能妄议的,还是不要惹祸上身了!” …… 延禧宫。 殿内燃着清冽的松柏香,和窗外的凛冽雪气遥相呼应。 雪妃端坐于临窗的暖炕上,身着一件素银灰的宫装,外罩同色滚银狐毛边的比甲。通身没有华贵的装饰,唯有发间簪着一支点翠梅花簪,清冷如雪中寒梅。 她面前的小几上摊着一卷兵书,指尖正捻着书页一角,目光却落在窗外庭院里,那株覆雪的百年古松上,仿佛并未被外界的喧嚣侵扰分毫。 虞梅捧着一盅刚煎好的参茶进来,脚步轻悄地放在炕几上,低声道:“娘娘,用些参茶暖暖身子吧。” “外头都在传,陛下要大封六宫的事了。” 雪妃的视线从古松上收回,落在氤氲着热气的茶盏上,神色淡漠,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她端起茶盏,素白的手指衬着温润的青瓷,更显清寒。 “嗯。” 雪妃只应了一声,声音如同檐下凝结的冰凌,清冽而无波澜。 仿佛那足以搅动六宫风云的消息,不过是飘过延禧宫的一片寻常雪花。 虞梅觑着她的神色,小心道:“娘娘,奴婢听各处的意思……似乎都在猜,宸贵妃娘娘这次……怕是不在晋升之列……” 雪妃的指尖,在温热的茶盏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缓缓抬眸,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清冷眼眸里,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不是幸灾乐祸,亦非忧虑,而是一种近乎洞悉的了然。 雪妃将茶盏放回几上,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磕碰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窗外的雪风更冷冽几分:“宸贵妃娘娘的恩宠,早已超然于位份之外。晋与不晋,于她不过锦上添花,或无伤大雅。” 雪妃顿了顿,目光扫过内室方向。 二公主正由乳母陪着,在暖阁里安静地玩耍。 雪妃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属于母亲的深沉考量。 “至于旁人……” 她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爬得越高,有时未必是福。这风口浪尖,岂是好站的?” 话音落下,雪妃重新拿起那卷兵书,不再言语。 对她而言,无论是晋位,还是女儿的体面前程,都不能让她卷入宸贵妃是否晋升的漩涡。 她所求,不过是在延禧宫这一方清净之地,护佑女儿平安长大。 虞梅会意,不再多言,悄然退至一旁。 …… 长春宫。 良妃跪在蒲团上,对着鎏金佛像,捻动着腕间那串光滑的紫檀佛珠。 佛堂内檀香袅袅,一片静谧祥和。 若即轻步进来,在她身后跪下,低声禀报着宫中的最新动向。 “……大家都在议论,说宸贵妃娘娘此次,怕是要看着旁人晋升了。” 良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幽深如古井。 她缓缓抬起眼帘,望向佛像悲悯的面容,唇角竟牵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裂开的一道细纹。 “阿弥陀佛!” 良妃的声音依旧平和清冷,带着宝相庄严的悲悯:“位份升降,皆是命数。宸贵妃娘娘福泽深厚,自有天佑。” 她口中念着佛号,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算计…… 宸贵妃若真被排除在大封之外,那便是帝王心思微妙转变的征兆! 昔日那株让所有人侧目的赤红珊瑚树,是否已开始蒙尘? 良妃捻动佛珠的速度,悄然加快了几分。一个沉寂了数年的念头,再次浮现在她心中—— 除夕是大日子。 更何况今年除夕,还是大周开国五百年,非同小可。 连陛下都龙颜大悦,准备大封六宫。 那么……她是否能借机让陛下追封,她夭折在王府的大皇子为王爷? 若是能,不仅大皇子的身份更体面,她也可挣回些许哀荣与筹码。 良妃低垂着眼帘,看似虔诚,心中却翻江倒海。 不对! 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忽然停了下来。 陛下近来并未冷落宸贵妃。 钟粹宫依旧是宫中最煊赫的所在。 四皇子承欢膝下,圣驾更是频频踏足。 那份独一份的恩宠,并未因秋猎归来,或年关将近,而有丝毫衰减的迹象。 帝王待宸贵妃之心,深如渊海,却从未有过转冷的征兆。 那为何……此次大封六宫,独独要将她排除在外? 这岂非是当众打宸贵妃的脸,折损她执掌六宫的威仪? 陛下那般护短之人,怎会不顾及宸贵妃的体面? 除非…… 第1228章 王嫔未必聪明,却也是个狠人 一个近乎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涌入了良妃的脑海。 除非,陛下根本就没打算将宸贵妃排除在外! 他秘而不宣,不是不封宸贵妃,而是要给她封一个更大的! 贵妃再尊贵,也只是妃妾之首。 可皇贵妃……那是位同副后,形同国母的尊位! 是距离中宫凤位,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旦宸贵妃晋为皇贵妃,那便是铁板钉钉地向天下宣告,这大周未来的皇后,非她莫属! 什么大封六宫,什么普天同庆,都不过是在给这顶凤冠做铺垫…… “咯噔”一声轻响。 良妃捻动佛珠的指甲,在光滑的珠面上,刮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危机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仿佛脚下坚固的地面,骤然裂开了一道深渊。 她苦心维持的平衡,她为自身、为大公主,乃至为那早夭的皇儿谋算的一切,在“皇贵妃”这三个字面前,都将变得脆弱不堪,如同烈日下的薄冰! 不行! 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良妃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混乱的思绪变得冷静起来。 她抬起眼,望向佛像永远悲悯含笑的眼眸,眼底深处却再无一丝佛性的平和,只剩下被逼到悬崖边,孤狼般的狠戾与算计。 温婉的面具下,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必须想办法! 必须阻止! 哪怕……哪怕只是拖延! 她需要契机,需要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隐蔽的刀! 王嫔那个蠢货,她对宸贵妃的嫉恨,早已深入骨髓…… 良妃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缝隙。 若离并不知道良妃心中所想,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脸上是掩不住的雀跃,声音也带着几分压低的兴奋:“娘娘,这下可真是大喜了!” “您现在是稳稳的四妃之一,大封六宫再往上一步……”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的:“那可就是贵妃娘娘了!!!” “到时候,谁还敢小看咱们长春宫?” 若离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和理所当然:“您和宸贵妃娘娘可就……平起平坐了呢!” “宸贵妃娘娘,不过就比您多一个封号罢了。” 在若离心里,位份相同,便可以真正分庭抗礼! “平起平坐?” 良妃捻动佛珠的指尖骤然一顿,那串温润的珠子,仿佛瞬间变成了冰冷的磐石。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若离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上,脸色沉得如同结了冰的深潭。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近乎洞悉的幽冷。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良妃唇间逸出,带着冰碴般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若离脸上的喜色。 “你当真以为,陛下筹谋大封六宫,是为了让本宫去与宸贵妃平起平坐?” 若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茫然地看着良妃:“娘……娘娘,您的意思是?” 良妃的目光掠过若离,投向窗外被宫灯晕染得一片暖黄的虚空,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陛下不提晋宸贵妃的位份,不是不提,是根本无需提。” “这宫里……没有人能真正越过她去。” 良妃微微前倾了身体,那双平日里温婉含笑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你且想想,后宫还有哪个位置,能稳稳地压在本宫之上,又让宸贵妃……名正言顺地更上一层楼?” 若离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像是骤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半晌,她才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难……难道是皇……皇贵妃?!” “皇贵妃”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若离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之前所有的雀跃和盘算,在这可怕的推测面前,瞬间碎成了齑粉! “不……这怎么行?!” 若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死死捂住嘴。 她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宸贵妃娘娘要是成了皇贵妃……那……那娘娘您以后……” 后面的话,若离不敢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意思。 皇贵妃,位同副后! 若真如此,自家娘娘通往凤位的路,岂非被彻底堵死?! 良妃没有回答,缓缓靠回引枕,重新捻动起佛珠,只是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闭上眼,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深重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若离脸上褪尽了血色,指尖冰凉,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娘娘……那、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良妃抬起眼,目光幽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半晌,一丝极冷的,带着算计的笑意,在她唇角的缓缓漾开:“王嫔……”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若离耳中:“从木兰围场回来,她就‘病’了。呵,本宫瞧着,她倒未必全是装病避嫌。” 若离一愣:“娘娘是说……” “王嫔的身子,的确衰败了不少。” 良妃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边缘,发出沉闷的轻响:“本宫听说,她私下里没少折腾,还让人暗地里查访呢。” “只可惜……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 说到这里,良妃顿了顿,目光转向若离:“你去寻个稳妥的机会,派人‘不经意’地向她身边的人透个风。” 良妃的声音放得更轻,每个字都淬着寒意:“就说,王嫔这病来得蹊跷,怕是……着了道了。” “这宫里,谁最不想看到她好?自然是那位……眼看就要一步登天的宸贵妃娘娘!” 若离的心猛地一沉,脸上露出惊疑:“娘娘!这……宸贵妃娘娘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咱们无凭无据……” “证据?” 良妃嗤笑一声,眼中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近乎残忍的笃定:“有没有证据,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王嫔信不信!” 暖阁内一时静得可怕。 良妃的声音十分冰冷,缓缓道:“王嫔未必聪明,却也是个狠人。” 第1229章 谁让她挡了良妃娘娘的路 “她心里本就积着对宸贵妃的怨毒,如今若让她‘明白’,是宸贵妃在她身上做了手脚,让她缠绵病榻,形销骨立……” “再加上,若当真让宸贵妃晋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大权在握……” 良妃微微一笑,目光紧紧看着若离惊惶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新仇旧恨加起来,等待她王嫔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比谁都清楚,宸贵妃……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王嫔岂会坐以待毙?” 若离明白了,娘娘这是要将王嫔娘娘逼入绝境! 逼对方铤而走险,去当那把最锋利,也最可能粉身碎骨的刀! “可是……” 若离的声音依旧不稳:“王嫔娘娘如今病着,又查不出什么,未必就肯……” “所以……” 良妃打断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本宫还要再给王嫔添一把火!一把让她不得不跳,不得不疯的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紧闭的门窗,确保无人窥听,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下达了那个冰冷彻骨的命令:“离除夕没几天了,让三皇子……也‘病’上一场!” 若离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缩。 “记住……” 良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做得要‘巧’。” “三皇子本就体弱,深冬时节,偶感风寒,或是……吃了什么克化之物,都是寻常。”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佛珠,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或者……王嫔的病气,过给本就身子弱的孩子,也说得通。” 话音落下,良妃不再多言,只深深地看了若离一眼。 若离低着头道:“是,奴婢明白了!” “奴婢绝不会让宸贵妃娘娘,登上皇贵妃之位,挡了您的道!” 厚重的锦帘落下,隔绝了暖阁内的光。 若离站在冰冷的廊下,深冬的寒风如同刀子刮过脸颊。 她望着翊坤宫的方向,那里住着缠绵病榻的王嫔,和年幼的三皇子。 她们可别怪她。 要怪就去怪宸贵妃娘娘,谁让她挡了良妃娘娘的路! 若离拢紧了衣襟,没入了无边的风雪之中。 长春宫里灯火依旧明亮。 良妃缓缓闭上眼,重新捻动起佛珠,仿佛方才那番狠毒的谋划,从未发生过。 …… 翊坤宫。 王嫔的病已经快好了,可重病了一场,身体终究留下了病根。 她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走两步都要喘…… 这副模样,她自己看到了都喜欢不起来,更何况是陛下? 王嫔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 身体里那股日夜啃噬着她的虚弱感,让她的每一寸骨头都泛着酸痛。 之前,太医们来来去去,诊脉开方。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却如同泥牛入海,始终没有将她的身体彻底养好。 王嫔心里的疑虑,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病,来得太蹊跷了!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隐约从暖阁外的小茶房传来,断断续续地飘进了王嫔的耳朵里。 “……你小点声!仔细吵着娘娘!” 这是小田子刻意压低,带着呵斥的嗓音。 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声响起,带着哭腔,像是翊坤宫里的小宫女:“田公公,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心里头怕……” “早上我去太医院领药,听见……听见两个洒扫的婆子在墙角根嚼舌根……她们说,说娘娘这病……” 王嫔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她屏住呼吸,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的锦褥。 外面静默了片刻,小宫女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和委屈,虽然极力压低,却依旧清晰地钻入王嫔耳中:“……她们说,娘娘这病来得凶险又古怪,怕是……怕是着了道了!” “还说……说这宫里,谁最见不得娘娘好?可不就是……就是那位眼看要一步登天的宸贵妃娘娘吗!” 小田子厉声低喝,声音带着真切的惊怒:“住口!” “敢胡说八道,你是不要命了吗?!” “这种话你也敢乱传?仔细你的皮!” 小宫女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深信不疑:“可是……可是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宸贵妃娘娘手段厉害,想让人病,就让人病,还……还查不出来……” 暖阁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王嫔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所有的猜疑、不甘,和对宸贵妃狠毒手段的揣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着了道了…… 手段厉害,查不出来…… 最见不得她好…… 宸贵妃! 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落在王嫔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枯槁的身体,因巨大的愤怒和恨意而剧烈颤抖起来,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缠绵病榻,形销骨立。这一切的源头,真的不是天命,而是人祸! 是她最忌惮,最痛恨的宸贵妃! 小田子似乎匆匆打发了那个小宫女,脚步沉重地走进暖阁。 他脸上带着强装的镇定和担忧,开口道:“娘娘,难道真的是宸贵妃娘娘,她……” “滚出去!” 王嫔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狠狠剜向小田子,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疯狂恨意:“都给本宫滚出去!” 小田子被她眼中择人而噬的凶光,骇得后退一步,再不敢多言,慌忙垂首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剩下王嫔一人。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如同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王嫔死死攥着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宸贵妃!!!宸贵妃!!! 王嫔一遍遍在心底,嘶吼着这个名字,浸满了刻骨的怨毒。 如果是无意间听到,此事是别人所为,王嫔肯定会有所怀疑,派人去深查。 但她心里本就觉得,这件事是沈知念做的。 此刻不过是猜测得到了证实! 第1230章 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138万打赏) 这无意中听到的风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王嫔残存的理智。 是宸贵妃! 那个贱人在暗中对她下了毒手,想要她无声无息地烂死在深宫里! 然而……王嫔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另一个更致命的消息,便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三皇子毫无征兆地病了! “……娘娘!不好了!” 小田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三皇子……三皇子他……又烧起来了!浑身滚烫,喂的药都吐了。” “太医……太医说……” 王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从引枕上弹起,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栽倒:“阿景!” 她一把掀开被子,也顾不上披衣,赤着脚就跌跌撞撞地要往外冲。 三皇子是她的命根子! 是她在深宫立足,未来唯一的指望! 纵非亲生,可她早已将他视如己出! 小田子慌忙扶住王嫔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道:“娘娘,您保重身子啊!” “太医正在给三皇子诊治呢。可……可他的病和您一样,病势汹汹,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一连数日,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上阵。珍贵的药材,流水般送进三皇子的寝殿。 可他依旧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呼吸急促而微弱,小小的身体在锦被里不安地扭动。 王嫔日夜守在一旁,眼窝深陷,那点仅存的气力也被一点点抽干。 昨晚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一下,谁知道三皇子又烧起来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上王嫔的心头…… 就在她心力交瘁之际,小田子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一种更深的恐惧:“娘娘,宫里……宫里本就有许多关于您和三皇子……不祥的流言蜚语……” “您是知道的,眼看……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除夕,又是大周开国五百年的盛典,普天同庆啊!” “若……若三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直病着,好不了……” 后面的话,小田子没敢说完,但王嫔明白他的意思。 三皇子不祥! 她克子! 在如此重大的时刻,一个缠绵病榻,不见好转的皇嗣。 一个同样病体沉疴的养母。 流言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坐实,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不仅仅是她晋升无望,恐怕连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乃至性命,都可能会失去…… 王嫔跑到三皇子的寝殿,猛地抬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潮红的小脸。 再联想到自己莫名衰败的身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王嫔脑海中炸响! 不是巧合! 这两件事绝不是巧合! 是宸贵妃!!! 是那个即将登上皇贵妃宝座,位同副后的贱人! 宸贵妃不仅要让她的身体垮掉,还要毁掉她的阿景! 对方要用“不祥”的名声,在除夕最盛大的庆典上,当着满朝文武、宗室命妇的面,将她和三皇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是她!就是她!宸贵妃……沈知念!” 王嫔的声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恨意和绝望:“她想置本宫于死地!把本宫和阿景都彻底毁了!” “她好狠毒的心肠!好毒辣的手段!” 小田子惊恐道:“娘娘,慎言!”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污蔑贵妃的罪名,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嫔眼中几欲焚毁一切的疯狂火焰,猛地一窒。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锦褥,指甲几乎要嵌进光滑的缎面里。 王嫔环顾四周。 三皇子的寝殿里都是自己人,连今日给他诊治的太医,也是太医院里那个被她牢牢捏着把柄,不得不依附于她的李树。 这里,暂时还是铁板一块。 “娘娘……” 小田子见王嫔眼中疯狂稍退,连忙又压低声音,带着十二分的焦虑:“眼下最要紧的,是三皇子啊!” “您的身子骨……也得先顾着些!” 三皇子…… “阿景!” 她的阿景还病着! 王嫔猛地转过头看向李树,声音嘶哑紧绷:“李太医,三皇子……三皇子究竟怎么样了?!” “这么多药灌下去,他的烧怎么还退不了?!” 李树佝偻着身子,额上全是冷汗。 他趋步上前,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和力不从心:“回……回王嫔娘娘的话,微臣……微臣已是竭尽全力了……” “三皇子本就体弱,此番邪风入体,来势汹汹。又兼之……兼之……” 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嫔形销骨立,病气沉沉的模样,硬着头皮道:“又兼之娘娘您身体违和,这病气……难免过给年幼体虚的三皇子……” “两下夹攻,故而……故而病势缠绵,难以速愈啊!” “微臣只能尽力施为,用些温和的方子,徐徐图之……” 王嫔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徐徐图之?!” “除夕就在眼前了,还是开国五百年的盛典!你让本宫和三皇子,怎么徐徐图之?!” 她猛地抬手,想抓起旁边的药碗砸过去,手臂却软绵绵地抬不起来,只带得引枕旁的玉如意,“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李树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微臣无能!微臣定当……定当再寻良方!” 看着李树惶恐无措,束手无策的模样,王嫔只觉得心头绝望无比…… 连她最后的依仗,这个掌控在手的太医,都拿不出办法了! 阿景的病,不见好。 她的身体,一日日衰败。 除夕的钟声,越来越近。 而宸贵妃那个贱人,即将踩着她的尸骨,登上皇贵妃的宝座,位同副后,彻底掌控后宫生杀予夺的大权! 新仇!旧恨! 不祥的流言! 阿景和她的性命! 所有的线索、恐惧和恨意,都于这一刻,在王嫔被病痛和绝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里,无比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宸贵妃! 第1231章 宸贵妃真是罪孽深重 就是那个贱人,布下了这必杀之局,要将她和阿景彻底碾碎在年关的盛典之前! “宸贵妃,你……” 王嫔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诅咒咽了回去。 她不能喊。 至少现在不能。 滔天的恨意,在王嫔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如同地狱业火,猛烈地燃烧起来! 她看着地上摔落的玉如意,冰冷的玉光映着她惨白如鬼的脸。 王嫔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冰冷的深渊。 李树依旧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 深冬的寒风卷着碎雪,在森严的宫墙间呜咽穿行。 三皇子病势缠绵,反复高烧的消息,早就在宫里传开了。 众人的议论声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见惯不怪的感觉:“三皇子自打出生,就比旁的皇嗣弱些,这么大了还不会独自走路……唉,也是可怜见的。” “只是这次,他烧得格外凶险,反反复复的,都多少天了……” “可不是嘛,眼看就要过年了,又是开国五百年的大日子……” “……” 这消息落在忙碌的宫人耳中,不过是茶余饭后多添的一分谈资。 毕竟三皇子体弱,本就不是秘密。 然而……对于端坐明堂的帝王而言,三皇子生病的消息,他虽关切,一时却也抽不开身。 帝王案头堆积的奏疏和庆典章程,如小山一般。 年关将近,大周开国五百年的盛典,如同巨大的磨盘,碾碎了南宫玄羽的所有心力。 祭天、祭祖、朝贺、夜宴……桩桩件件,关乎国体,不容丝毫差池。 帝王听李常德禀报这件事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命太医院竭尽全力!缺什么药材,只管支取。” 李常德恭敬道:“是!” 而宸贵妃沈知念,更是如同陀螺般连轴转…… 除夕宫宴与五百年盛典,明面上是内务府操持,实则每一道流程,每一处细节,最终都需她拍板定夺。 雪妃虽在旁分担了不少庶务,但真正的担子,依旧沉沉压在沈知念肩头。 她忙得脚不沾地,召见内务府和各处的管事,批阅着堆积如山的章程,核对着一份份名单贡品。 对沈知念来说,连喝口热茶的功夫,都显得奢侈…… 听说三皇子高烧不退的消息,沈知念吩咐芙蕖:“去库房里将那株血灵芝,还有前些日子南边进贡的极品血燕,即刻送去翊坤宫。” “是!” 珍贵的药材如流水般赐下,是沈知念作为贵妃的恩宠和关切,却也仅止于此。 她实在无暇,去深究三皇子的病情。 然而……再多名贵的药材,太医再认真地守候,似乎也驱不散笼罩在翊坤宫上方的病气阴云…… 三皇子小小的身体,在锦被里不安地扭动,烧得迷迷糊糊。 喂下去的药汁,他往往又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王嫔枯坐在三皇子榻前,眼窝深陷,形销骨立,连最后一丝强撑的气力都被抽干了。 终于,在一个寒风呼啸的深夜,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死马当活马医道:“去……去求陛下,请法图寺的醒尘大师来!” 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让醒尘大师为三皇子诵经祈福,驱邪避秽!” 王嫔不信太医了,开始祈求虚无缥缈的神佛之力,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田子担忧道:“是!” 帝王在百忙中允准了。 很快,醒尘大师庄严而低沉的诵经声,在翊坤宫弥漫开来。 檀香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药味,形成一种诡异而绝望的氛围…… …… 长春宫。 暖阁内,银丝炭盆烧得正旺,隔绝了外间的风雪。 良妃捻动着温润的佛珠,闭目养神,宝相庄严。 若离轻手轻脚地进来添茶,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压不住的兴奋。 她凑近良妃,声音压得极低:“娘娘,翊坤宫那边……连醒尘大师都请了,瞧着是真急了!” “三皇子的情形……怕是不太好。” 若离眼中闪烁着算计得逞的亮光:“若三皇子真有个什么闪失……以王嫔娘娘对他的重视,还不得跟宸贵妃娘娘不死不休!” 她刻意加重了“不死不休”四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嫔和沈知念两败俱伤,而良妃坐收渔利的场面。 良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未睁眼。 半晌,一声极轻的,带着悲悯的叹息,从她唇间逸出:“阿弥陀佛……” 良妃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虚空,眼神悲天悯人,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慈悲和痛心:“若非……若非宸贵妃非要争权夺利,本宫又怎会机关算尽,出此下策?” “三皇子小小稚子,何至于遭此无妄之灾?” “可怜他尚在襁褓,便要承受这般苦楚……” 良妃顿了顿,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几分,声音里染上一丝沉痛和谴责:“宸贵妃娘娘……为了皇贵妃之位,真是罪孽深重啊!” 若离重重点头:“可不是!” 要是宸贵妃娘娘不挡娘娘的路,娘娘又怎么会让她对三皇子下手? 娘娘说得对,宸贵妃真是罪孽深重! 暖阁内檀香袅袅,佛珠相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良妃的脸上是悲悯众生的哀戚,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无波的寒潭。 若离眼中因算计得逞而起的兴奋亮光,尚未完全散去,一丝担忧便悄然爬上心头。 她凑得更近些,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忐忑:“娘娘……话虽如此,可宸贵妃娘娘那般精明,万一……万一她察觉出什么端倪……” 银丝炭盆的火光跳跃,在良妃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捻动佛珠的手指,连一丝停顿都无,唇角却缓缓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笑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无声无息,却透着洞悉一切的笃定。 “察觉?” 良妃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淡,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宸贵妃这几日,怕是连用膳的功夫,都得从牙缝里挤出来。” 第1232章 三皇子醒了 “陛下案头,堆积的是五百年社稷庆典的章程,是四方朝贺的国书,是祭天、祭祖的仪轨……桩桩件件,重逾泰山,不容丝毫差池!” “至于宸贵妃……” 良妃的语气不疾不徐,如同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除夕宫宴的布置,命妇朝贺的规制,宗室勋贵的安置,贡品清单的核对……哪一样不要她亲自过目,亲自点头?” “宸贵妃再怎么七窍玲珑心,如今也分身乏术,被这泼天的恩宠和重担,牢牢压在案牍劳形之上!” 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出手。 这段时间的忙碌,是帝王的社稷之重,是宸贵妃的权柄之累。 也是她庄雨眠借刀杀人,最佳的屏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即将到来的盛大庆典吸引,所有的精力都被繁冗的规程榨干。谁还会去深究一个本就体弱多病的皇子,为何病势缠绵? 谁还会去细想一个失了圣心,病体沉疴的妃嫔,是否真的不祥? 若离怔怔地看着良妃宝相庄严的脸,心头最后的那点忐忑,也消融无踪。 随之而起的,是更期待的心情。 娘娘果然算无遗策! 连陛下和宸贵妃的忙碌,都成了可以利用的事! 若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迫不及待的兴奋,眼中重新燃起灼热的光芒。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奴婢明白了!娘娘英明!” “那奴婢就等着看王嫔娘娘,如何跟宸贵妃娘娘……同归于尽!” 最后四个字,若离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充满了诅咒的意味。 良妃没有再说话,只重新阖上双眼,指尖捻动着温润的佛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若离垂首站在一旁,眼中怨毒的期待,几乎要化为实质。 然而…… 良妃和若离预想中,王嫔悲愤之下,要与宸贵妃同归于尽的事,并未发生…… 翊坤宫。 王嫔枯坐在三皇子榻前,看着他烧得通红,呼吸微弱的小脸。听着他无意识发出的,小猫似的痛苦呜咽。 太医们束手无策。 醒尘大师的诵经声,如同遥远的背景音,丝毫驱不散她深入骨髓的担忧。 绝望几乎要将王嫔溺毙。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一个尘封在记忆角落,近乎荒诞的传说…… 幼时,王嫔曾在一个偏僻的道观,听过一个以血肉为引的古老偏方。 阿景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阿景有事! 王嫔眼中最后一点理智的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癫狂的决绝! 她枯瘦如柴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扑向桌边,抓起一把异常锋利的银剪! 小田子吓了一跳:“娘娘,您要做什么?!” 王嫔猛地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小田子,没有丝毫犹豫,挥动了手中的剪刀! 寒光一闪!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殷红的血珠,瞬间从她嶙峋的手腕内侧迸溅出来,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刺目的红梅。 王嫔仿佛感觉不到痛楚,眼中只有三皇子痛苦的小脸。 她颤抖着,将涌出的鲜血,滴入温热的药碗中。 浓稠的暗红迅速在棕褐色的药汁里化开,消失无踪。 王嫔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给阿景……灌下去!” 小田子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违逆。 他含着泪,用银匙撬开三皇子紧闭的牙关,将那碗混合着王嫔血肉的药汁,艰难地喂了下去。 太医和宫女也吓了一跳,立刻上前为王嫔处理伤口。 小田子哽咽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王嫔看三皇子的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母爱:“阿景虽非本宫所出,可本宫抚养了他,他就是本宫的亲子。”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本宫也要为阿景一试!” 或许是太医院那些名贵药材,在日复一日的累积下,终于起了作用。 或许是醒尘大师日夜不辍的虔诚诵经,当真引动了冥冥之中的一丝慈悲。 又或许……是王嫔这惨烈到近乎自毁的母爱,真的感动了上苍。 距离除夕仅剩两日时,奇迹终于在清晨悄然而至。 王嫔又在三皇子的寝殿里守了一夜,伏在他榻边昏昏沉沉。 朦胧中,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王嫔猛地惊醒,对上一双虽然昏沉,却依赖地望着她的眼睛。 “阿……阿景,你醒了?!” 王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枯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三皇子的额头。 那令人心焦的滚烫,竟真的消退了! “啊……啊……呀……” 三皇子微弱的声音,对此刻的王嫔来说,如同天籁。 巨大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王嫔死死抱住三皇子小小的身体,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失而复得的巨大担忧,混杂着连日来积压的恐惧、绝望,和此刻近乎虚脱的狂喜! “阿景……母妃的阿景!” 王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哭得撕心裂肺。 她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拥抱中被挤压,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素色的寝衣,她也浑然不觉。 小田子跪在一旁,同样喜极而泣。 整个翊坤宫被一种劫后余生,悲喜交加的情绪所笼罩。 这个消息很快就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宫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翊坤宫那位……竟割了自己的血肉,给三皇子做药引!” “天!真的假的?三皇子不过是王嫔娘娘的养子,为了他,她竟能做到这种份上?!” “千真万确!” “翊坤宫伺候的人说,三皇子今早退烧了!能喝水了!” “……” 众人心中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无论他们平日里对王嫔是忌惮,还是鄙夷。此刻这份出自母爱的牺牲,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纵使王嫔在宫里得罪过不少人,但这一刻,没人能否认她对三皇子视如己出的真心! 这份真心沉甸甸的,带着鲜血的温度,让人无法不动容…… 第1234章 不敢轻易对本小主如何 “臣妾……谢陛下隆恩!” 敦嫔的声音嘶哑颤抖,依礼叩拜。 然而,就在她的额头,即将触碰到冰冷地砖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李常德喊的不是“王嫔”,而是……“敦嫔”! 褫夺封号是奇耻大辱,如同被剥去了最后一层体面的外衣,赤裸裸地昭示着帝王对妃嫔的厌弃! 自从失去这个封号,多少个日夜,她在深宫里辗转反侧。 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明里暗里地讨好,甚至是卑微的祈求。只盼着帝王垂怜,能将这个象征着认可和荣光的“敦”字,重新赐还给她。 可她的每一次努力,换来的都是更深沉的绝望,和更刻骨的耻辱…… 这个失去的封号,是敦嫔心头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 可如今…… 她为了救阿景,割开自己手腕时,心中从未想过封号的事,更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算计。 那一刻,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想用最后的办法,给儿子换来一线生机。 她早已将那个“敦”字,连同那些汲汲营营的念头,一起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求阿景能好起来! 然而……就在她几乎忘却了这份执念,以为自己早已被帝王遗忘,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不顾一切时…… 陛下竟在除夕将至,开国五百年的煌煌盛典之前,亲手将这个她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敦”字……重新赐还给了她! 她没有处心积虑地谋划,也没有曲意逢迎地讨好,甚至没有开口祈求一个字。 只是因为她想救阿景。 敦嫔心中的错愕久久不能平静…… 她保持着叩拜的姿势,枯瘦的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而是觉得十分荒谬。 她曾经用尽所有心机去追逐的东西,在她放弃时,竟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猝不及防地落回了她的头上…… 这……这算什么? 是对她孤注一掷的褒奖? 还是对她过往所有汲汲营营,最大的嘲讽? 李常德看着敦嫔单薄的身影,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示意小太监将沉重的赏赐放在一旁,温和道:“敦嫔娘娘,快请起吧。” “陛下念您慈心,特命奴才将这些药材补品送来,禾院判稍后便到。您千万保重身体。” 敦嫔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李常德关切的脸。 看着那些象征着无上恩宠的赏赐。 再看看正茫然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的三皇子。还有自己手腕上狰狞刺目的伤口…… 所有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 敦嫔哽咽道:“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侧殿的水溪阁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巴答应慵懒地斜倚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一身宽松的茜红寝衣,也掩不住她高高隆起,已近六个月的孕肚。 迎香脚步轻悄地进来添茶,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色,声音压得极低:“小主,主殿那边……陛下赏了好些东西给敦嫔娘娘!” “听说有赤金东珠、南海珍珠、百年老山参……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更深的惶恐:“陛下竟亲自恢复了她的‘敦’字封号!” 巴答应抚着肚子的手微微一顿,染着艳丽蔻丹的指甲,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锦缎寝衣上划过。 她抬起那双天生带着异域风情的妖娆眸子,眼波流转间映着跳动的烛火,却没什么惊诧,只带着一丝慵懒的的兴味。 “哦?” 巴答应的尾音微微上挑,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沙哑:“她之前都病得要死要活了,倒真是命硬!” 巴答应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割块肉就能换回封号?这买卖……啧啧,当真是划算!” 迎香却急得快要哭出来:“小主,您怎么还笑啊!奴婢是担心您!” “您忘了……之前您可是把敦嫔娘娘气得……气得当场吐了血!” “那时她没有封号在身,又病着,咱们自然不怕。可如今……陛下这般看重她,连‘敦’字都还回去了!” “她若记恨在心,伺机报复,您要怎么办……” 迎香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似乎已经看到敦嫔狰狞的模样。 巴答应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发出一声带着异域腔调的轻笑。 她甚至悠闲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报复?” “她敢么?” 巴答应摸着自己圆润的肚子,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有恃无恐:“看清楚,本小主的肚子里,揣着的可是龙种!” “还有几个月,这孩子就是宫里尊贵的小主子!” 她微微扬起下巴,明艳动人的脸上是十足的笃定:“别说敦嫔只是恢复了封号,就算她哪天封了贵妃,敢动本小主的龙嗣吗?” 巴答应原本不喜欢肚子里的这块肉,嫌它碍事又累赘。可现在,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护身符,比什么免死金牌都好使。 巴答应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浑圆的肚子上,眼神很复杂,混杂着一丝厌弃,更多的是冰冷的利用。 她轻轻拍了拍肚皮,像是在拍打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声音恢复了慵懒的笃定:“放心吧,我的好迎香。” “有这个孩子在一天,别说一个刚刚捡回封号的敦嫔,就是钟粹宫里的那位,也不敢轻易对本小主如何。” “敦嫔若是聪明,就该夹起尾巴好好养她的病,哄她的儿子。” “若她真敢不开眼……” 说到这里,巴答应的红唇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那正好!” “本小主倒要看看,是她敦厚慈爱的名声硬,还是我肚子里的这块‘免死金牌’更管用!” 迎香看着自家小主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满腹的忧虑咽了回去。 第1235章 本宫不甘心又能怎样 长春宫。 主殿暖阁内檀香袅袅,银丝炭盆无声地散发着融融暖意。 良妃端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姿态依旧沉静端庄,手中捻动着一串温润的菩提佛珠。 她指尖的动作舒缓,颗颗圆珠流转,发出极有韵律的摩擦声,仿佛能抚平世间的一切躁动。 若离垂首站在一旁,脸色却微微发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她觑着良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低声禀报:“娘娘,翊坤宫那边……陛下不仅厚赏了诸多珍宝药材,还……还亲自恢复了敦嫔娘娘的封号……” 若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和后怕。 良妃捻动佛珠的手指,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瞬。 这丝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她指尖的动作恢复如常,依旧是不疾不徐,沉稳从容。 良妃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若离身上,眼神温润含悲,丝毫不见怒意,如同悲悯众生的菩萨:“哦?” “敦嫔妹妹……倒是因祸得福了。” 她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若离心头却猛地一紧,膝盖有些发软。 她强自镇定,声音带着请罪的意味:“是奴婢……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恕罪!” “奴婢虽按娘娘的意思,让三皇子‘病’了一场,可他毕竟是陛下的皇长子,身份贵重。” “奴婢……奴婢不敢对三皇子下狠手……只求让他病势缠绵,引动风波……” “谁曾想……” 若离顿了顿,脸上浮现出真实的惊悸和后怕:“谁曾想太医们治疗了这些日子,三皇子就好了起来……” “更没想到,敦嫔娘娘竟、竟能狠心割血为引!” “这份功劳和慈母的名声,可不就落在了她身上!” “陛下、陛下因此垂怜,也在情理之中了……” 良妃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庭院里覆着薄雪的枯枝,声音带着一丝洞察世情的悲凉:“割血疗疾,当真是感天动地!” “只是……三皇子终究非敦嫔血脉相连的亲骨肉。她这份‘慈母之心’,做到如此惨烈的地步,也未免……过于刻意了些。” 若离立刻心领神会,顺着良妃的话头,语气里带上愤然和不齿:“娘娘说得是!” “奴婢也觉得敦嫔娘娘这戏,演得太过了!” “三皇子又不是她亲生的,她犯得着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不就是……不就是做给陛下看的么!” 若离撇了撇嘴,声音充满了鄙夷:“您瞧瞧,这效果多好?珠玉珍宝,尊贵封号……这不全到手了!” 良妃闻言,轻轻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悠长而沉重,仿佛承载着对虚伪世道的无尽失望:“是啊……” “为了身外虚名,为了陛下垂怜,连自己的血肉都能拿来当筹码。敦嫔她……也真是煞费苦心,虚伪至极了。” 若离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急切:“娘娘,那……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敦嫔娘娘如今得了陛下的怜惜,可她对宸贵妃娘娘的恨意,正是最盛的时候!” “要不奴婢再去添把火,让她……” 良妃端坐不动,目光落在桌上一卷摊开的《地藏本愿经》上,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纸页边缘。动作依旧轻缓,唇角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记住,凡事过犹不及。” 她的声音平平响起,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道理:“此事能成,全因宸贵妃被年关盛典困住了手脚,分身乏术。” “若此刻再动,待她稍有余暇……” 良妃的目光终于从经卷上移开,落在若离因不甘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若离瞬间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以宸贵妃的心性、手段,焉能不查?” 良妃微微向后靠了靠,引枕上繁复的缠枝莲纹,衬着她沉静的侧脸:“敦嫔与宸贵妃之间的梁子,早已是死结。根深蒂固,不在这一时一刻。” “可是娘娘……” 若离几乎要跺脚,声音十分焦灼:“后天就是除夕了啊!” “难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看着宸贵妃娘娘一步登天,晋位皇贵妃吗?!” 良妃搭在经卷边缘的手指,轻轻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陷入柔软的宣纸。 暖阁内一时静得可怕。 “不甘心?”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自嘲的喟叹:“本宫不甘心又能怎样?” 良妃缓缓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向象征着无上荣宠的钟粹宫。眼底深处,终于泄出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寒意。 “宸贵妃有四皇子傍身,那是陛下最重视的皇子。” “她辅佐陛下扳倒定国公府,为大周铲除心腹大患,此乃大功。” “桩桩件件,铁板钉钉。便是朝中那些老顽固,也无人能置喙半句。” 每一个字砸在若离心上的同时,也砸在了良妃的心头。 她说的这些话并非借口,而是冰冷的事实。 宸贵妃的崛起,已非后宫争宠的小打小闹。她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社稷功勋的基石之上,稳固得令人绝望…… 良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垂下眼帘,目光落回那卷《地藏本愿经》上。仿佛要从救苦救难的经文里,汲取一丝虚假的平静。 “把尾巴收干净。”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比冰还冷:“三皇子病中所有经手之物,接触之人……一丝痕迹也不许留!” 若离看着良妃古井无波的侧影,知道事已不可为。巨大的失落和怨毒,充斥在她心中。 她深深垂下头,肩膀因不甘而微微颤抖,声音艰涩地挤出:“……是。奴婢……遵命。” 若离一步步倒退着,沉重地退出了暖阁。 里面只剩下良妃一人。 她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定定地落在经卷上,仿佛在虔诚诵念。 第1237章 特颁恩旨于天下 殿内烛火通明,巨大的青铜烛台,燃烧着粗如孩童手臂的素蜡。 火光跳跃,将牌位上鎏金的谥号,映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神秘与威压。 鎏金香炉中,上好的沉水香袅袅升起,青烟笔直,凝而不散。 太牢之礼已然齐备,陈设于殿前。 礼乐再起,却是更为古朴、沉郁的调子,仿佛来自幽远的岁月深处,带着祖先的凝视。 南宫玄羽肃立于主祭位,神色端凝。 礼部侍郎顾锦潇,身着庄重的祭服,手持祭文趋步上前。 他展开卷轴,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字字清晰:“……谨以清酌庶馐,敢昭告于太祖承天启运圣武神功睿文仁孝高皇帝、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暨列祖列宗神位之前。” “伏惟圣祖,肇基帝业,开疆拓土,武功赫赫;太宗继之,定鼎安民,文治昭昭;列圣相承,励精图治,泽被苍生……” “凡五百载,基业永固,黎庶安康……” 祭文如同展开的恢弘画卷,细数着大周开国以来,太祖的赫赫武功,太宗的定鼎安民,以及历代先帝的文治功绩。 每一个功业,都在肃穆的殿堂中被郑重提起,和眼前绵延五百年的煌煌盛世遥相呼应。 最终,顾锦潇的声音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庄重,将盛典和祖先的庇佑紧密相连:“……今逢开国五百祀之嘉辰,普天同庆,万民欢腾。此皆仰赖列祖列宗厚德深仁,垂裕后昆之所致也!” “嗣皇帝祗承丕绪,夙夜兢惕,敢不念创业之维艰,守成之不易?谨率群臣,洁诚致祭,伏冀圣灵歆格,锡福无疆,佑我大周,国祚永昌!” “尚飨——!” 祭文宣读完毕,投入殿前巨大的焚帛炉中。 祭礼毕,南宫玄羽并未过多停留,移驾回宫。 奉先殿位于内廷深处,规制远小于太庙,却更为私密。 这里供奉着南宫玄羽一脉直系的祖先神位。 殿内陈设精致,烛光温暖,少了太庙令人窒息的宏大威压,多了几分属于家的肃穆和温情。 此刻,殿内已按序站满了皇室宗亲。 晋王、云安长公主、文淑长公主……以及后宫的主位娘娘们。 所有人皆身着庄重的礼服,垂手肃立。 沈知念立于妃嫔之首,华丽的宫装外罩着蜀锦斗篷,沉静的目光落在前方帝王的背影上。 南宫玄羽褪去了太庙祭祀时,那过于厚重的威仪,只着常礼服,神色间多了几分温情。 他亲自拈起三炷清香,就着烛火点燃。袅袅青烟升起,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 这时没有礼官的宣读,也没有繁复的乐章。 帝王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不肖子孙玄羽,率阖族宗亲,恭祭列祖列宗神位之前。” “今值除夕,亦逢大周开国五百载之盛。” “儿孙等蒙祖宗遗泽,得享太平。唯愿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永佑南宫一脉,家宅安宁,子孙繁茂。” “更祈佑我大周,国运昌隆,万世永固!” 南宫玄羽的话语简短,却字字恳切。 言毕,他深深三拜。 身后的皇室宗亲、后宫妃嫔,亦随之整齐叩拜。 香烟缭绕,烛影摇红。 奉先殿内一片肃穆的寂静。 …… 午时正刻,冬阳高悬。 凛冽的寒风,似乎也被开国五百年的浩荡天威所慑,变得温顺了许多。 巍峨的太和殿前,汉白玉铺就的广阔广场上,早已是一片庄严肃穆的汪洋。 文武百官,朱紫满目,按品阶高低,肃立在冰冷的石板上。 文官居东,绯袍玉带,手持象牙笏板。 武官列西,甲胄鲜明,按剑而立。 更外围,则是服饰各异,彰显着异域风情的属国和藩部的使臣。 瓦剌王公身着厚重的貂裘皮袍,帽顶的翎羽在风中微颤。 高句丽使臣头戴乌纱翼善冠,深蓝官袍绣着云鹤。 回部首领则裹着色彩浓烈的缠头,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代表着大周王朝辐射四方的无上威权,此刻都屏息凝神,垂首恭立。 李常德尖细、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陛下驾到——!!!” 沉重的礼乐轰然奏响,庄严肃穆,带着金石之音。 太和殿那九开间的,覆着明黄琉璃瓦的重檐庑殿顶下,巨大的殿门缓缓开启。 南宫玄羽身着十二章纹明黄衮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在近侍的簇拥下,一步步踏上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汉白玉丹陛。 阳光落在他衮服之上,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纹样,流淌着耀眼的金辉。 他步履沉稳,目光如电,扫过脚下如同的芸芸众生,最终在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蟠龙髹金宝座之上,缓缓落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响彻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文武百官、外藩使臣,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地跪伏下去,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 他们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上云霄,在森严的宫阙间反复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彰显着皇权的无上威严,和这庆典盛世的磅礴气势! 帝王的声音不高,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和使臣依礼起身,垂手肃立。 广场上复归一片寂静,唯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顾锦潇身着庄重祭服,手捧诏书,神情肃穆地趋步至丹陛之下。 他展开卷轴,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响起,字字如珠玉落盘:“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太祖高皇帝,承天景命……” 诏书以沉雄的笔调,展开一幅辉煌的历史长卷。 每一个功绩,都在重申着皇权的正统,和王朝的源远流长。 “……今逢开国五百祀之嘉辰,普天同庆,实乃祖宗厚德庇佑之祥瑞!” “朕祗承丕绪,感念天恩祖德,特颁恩旨于天下:其一,景泰四年天下钱粮,酌量蠲免。其情可矜、法可原之囚徒,赦免开释,咸与维新!” “其二,内外文武百官,勋贵宗亲,一体加恩,厚赐有差!” 第1239章 唯一的光亮与依靠(140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道:“哦?想必那位就是庄阁老了?” “看来今晚,良妃要大大出一回风头了呢……” 菡萏正替沈知念整理曳地的裙摆,闻言抬起头,圆圆的脸颊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笃定:“庄太傅再德高望重,还能越得过您去?” 沈知念未置可否,只端起面前温好的玉杯,浅浅抿了一口御赐的椒柏酒,辛辣微涩的口感在舌尖化开。 她目光平静地投向御座方向,等待帝王的到来。 殿内丝竹渐起,身着彩衣的宫女穿梭如蝶,奉上珍馐美馔。 宗亲们相互寒暄,笑语晏晏。 良妃坐在沈知念下首的席位上,身着素雅却不失贵重的宫装,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正微微侧首与身旁的云安长公主说着什么。 然而,当良妃的目光掠过对面席位上,端坐如松的父亲时,眼底深处那抹与有荣焉的光彩,终究是泄露了一丝心绪。 沈知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 晋王南宫玄澈坐于宗亲席列,一身亲王常服,玉带金冠。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的谦和模样。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白玉酒杯,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正与身旁一位宗亲低声交谈,姿态从容。 然而,当晋王的视线状似无意,掠过对面那抹华贵的身影时,眼底深处却闪过了一丝近乎贪婪的目光。 不是欣赏。 更不是倾慕。 而是一种近乎病态,想要将沈知念高不可攀的圣洁和尊贵狠狠撕裂,然后彻底占有的欲望! 她是他最想打的女人,这一点从未变过。 他想打碎她的从容,打落她的凤钗! 想将她拖下云端,让她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他一人! 这个扭曲的念头,在晋王温润的表象下疯狂滋长…… 但他只是微笑着,将杯中清冽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所有翻腾的阴暗,都被完美地吞咽下去,不留一丝痕迹。 再抬眼时,晋王眸中已是一片清朗,仿佛刚才的扭曲只是错觉。 隔着数张宴席,敦嫔的位置稍偏。 一场大病抽干了她的精气神,原本明艳的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微凸,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底下的蜡黄与憔悴。 她裹着厚重的锦裘,时不时掩唇低咳几声,握着酒杯的手指枯瘦苍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敦嫔低垂着眼睫,目光看似落在面前的佳肴上,实则眼角的余光死死钉在沈知念身上! 恨意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然而……敦嫔不敢泄露分毫。 手腕上被锦袖遮掩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此刻的虚弱。 她对宸贵妃的恨意深入骨髓,但此刻,却只能将情绪死死摁回心底,伪装成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敦嫔移开目光,看了看晋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巴答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晋王……巴答应…… 从许久之前,她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晋王此刻正含笑与旁人举杯,姿态磊落。 巴答应则低垂着头,小口啜饮着滋补的汤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隆起的腹部,连眼风都未曾向晋王那边扫过一下。 敦嫔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两人之间确实毫无眼神交汇,更无任何逾矩的举动。 她抿紧了苍白的唇,终究还是移开了视线。 巴答应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掩盖住了那双天生带着异域风情的妩媚眼眸。 无人知晓她心底翻涌的,并非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而是无边的惆怅…… 一年……整整一年了…… 去年除夕,她被那个她奉若神明的男人,亲手献给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那时,她深知自己的任务,可内心还是万分不舍。 如今,她腹中怀上了龙种,成了深宫里人人侧目的存在,心却依旧牢牢系在晋王殿下身上。 王爷…… 他就坐在不远处,依旧是那么温润,那么耀眼。 巴答应多想抬起头,哪怕只看一眼他的侧影。 可她不敢。 一丝一毫都不敢。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眼底汹涌的爱慕和哀怨,怕深宫里无处不在的眼睛,捕捉到足以让她和王爷都万劫不复的端倪。 巴答应只能死死地低着头,将所有的情绪都锁在低垂的眼睫之下,用抚摸孕肚的动作,来掩饰指尖的颤抖。 感受着腹中轻微的胎动,巴答应的心头涌上更深的茫然和酸楚。 深宫岁月漫漫,她还有机会……再回到王爷身边吗? “陛下驾到——!!!” 随着李常德的声音响起,满殿的人齐刷刷地离席起身。 沈知念亦随之优雅站起,微微垂眸。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龙行虎步踏入殿内,面容沉凝,带着一丝祭礼后的疲惫。 他沉静的目光,瞬间越过重重人影,看向殿内那位须发皆白,正欲起身的老者。 在满殿的注视下,帝王竟快走到了庄太傅面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老人枯瘦的手臂,阻止了他要行的跪拜大礼,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南宫玄羽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惯常的沉稳威严,而是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为激动的微颤:“太傅!” 他扶稳了庄太傅,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老人沟壑纵横,写满风霜的脸庞。 帝王深邃的眼底,清晰地翻涌着孺慕与敬重:“一别经年,朕……甚是想念太傅!” 这简短的话语,如同惊雷! 所有人都知道庄太傅是帝师,是陛下在潜邸时的授业恩师。 也都知晓陛下生母早逝,先帝昏聩好色,对这个儿子近乎漠视。 庄太傅,几乎是帝王灰暗童年和少年岁月里,唯一的光亮与依靠。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 亲眼目睹陛下在盛大的宫宴之上,在满朝文武、后宫妃嫔面前,如此不加掩饰地表达对臣子的深厚情感,和近乎孺慕的敬重,又是另一回事! 第1240章 撞入帝王温柔的目光中 说句僭越的……陛下对庄太傅的态度,几乎是人子对严父的亲近和依赖…… 殿内落针可闻。 群臣垂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看着帝王紧紧托住的庄太傅手臂,神色十分激动;听着那声饱含情绪的“甚是想念”。 这些人终于清晰地意识到,陛下对庄太傅的倚重和情谊,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深厚得多! 庄太傅显然也未曾料到帝王会如此,眼中瞬间涌上复杂的水光,手指在帝王有力的搀扶下微微颤抖。 最终,他只是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带着哽咽:“蒙陛下不弃,垂念至此,老臣……老臣惶恐!老臣肝脑涂地,亦难报天恩!” 南宫玄羽用力握了握庄太傅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即才松开手,转向满殿肃立的众人,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众卿平身,入席吧。” “谢陛下!” 众人在山呼声中依礼落座。 沈知念在御座下方安然坐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神情,仿佛帝王对庄太傅流露出的深厚情谊,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因为前世她就知道了,帝王究竟有多重视庄太傅。 先帝昏聩,想必庄太傅在他心中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沈知念端起玉杯,浅浅抿了一口温酒,动作优雅如常。唯有那双低垂的狐狸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良妃脸上始终是温婉得体的笑容,然而眼底深处那极力压抑的光芒,却比殿内任何一盏宫灯都要炽亮。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目光扫过对面的沈知念,又看向御座上的帝王,心思悄然活络了几分。 陛下对父亲的这份情谊,无疑是她手中一张分量极重的牌。 暖融的灯火,将金碧辉煌的殿宇映照得如同白昼。 丝竹管弦之声重新响起,宫女将一道道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佳肴奉上各席。 案几之上,既有片得薄如蝉翼,在滚沸高汤中瞬间蜷曲的鹿肉。 以秘法烤炙,外皮金黄酥脆,滋滋作响的乳猪。 亦有带着浓厚年节烟火气的年俗传统。 象征年年有余的清蒸鲥鱼,香气四溢,卧于碧绿葱段之上。 寓意元宝的饺子小巧玲珑,皮薄馅足,盛在描金细瓷盘中。 还有软糯香甜,代表年年高升的水晶年糕,切得方方正正,淋着琥珀色的桂花蜜。 乐声悠扬,奏着喜庆祥和的雅乐。曲调舒缓,衬着席间的低语浅笑,杯盏轻碰。 一片暖融的盛世升平图景。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 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玉箸,目光扫过满殿宗亲和重臣。 李常德会意,躬身向前一步:“陛下有旨——赐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于御座之上。 只见几名身着宫袍的太监,手捧朱漆描金的托盘,鱼贯而出。 托盘之上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样看似寻常,却蕴含着无上恩宠和年节祝福的物件。 有明黄洒金的“福”字斗方、绣工精巧的如意纹锦缎荷包,以及打磨得温润光洁的玉如意。 “八弟。” 帝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示意李常德拿起托盘最上方的那张“福”字斗方,递了过去。 “福”字墨色饱满,笔力遒劲,力透纸背,正是帝王御笔亲书! 更引人注目的,是“福”字下方,端端正正印着的一方殷红印鉴。 印文并非寻常的“皇帝之宝”或“广运之宝”,而是四个古朴庄重的篆字,“开国盛典”! 鲜红的印泥在明黄的洒金笺上,如同凝固的火焰,昭示着此物的非凡意义。 这是大周开国五百年盛典特赐的恩荣,远非寻常年节赏赐可比! 晋王立刻离席,深深躬身,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接过承载着帝王福泽、盛典荣光的御笔亲书。 他的声音带着感激和激动:“臣弟谢皇兄隆恩!” “恭祝皇兄福泽绵长,大周国祚永昌!” 晋王低垂的眼睫下,目光掠过那方开国盛典的印鉴,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流悄然涌动。 帝王微微颔首,又让李常德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如意纹荷包,和一枚温润的白玉如意,一并赐予晋王。 随后,帝王看向庄太傅。 同样的流程,李常德将帝王御笔亲书,加盖“开国盛典”玉玺的福字,连同荷包、玉如意,郑重地赐予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 帝王眼中那份深沉的敬重,再次流露无遗。 殿内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对庄府圣眷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赏赐依序进行。 宗室亲王,近支勋贵,三品以上重臣……皆得此殊荣。 御笔亲书的“福”字,每一张都加盖着独一无二的“开国盛典”印玺。 每一枚玉如意都温润生光。 每一个荷包都绣工非凡,内里装着象征吉祥的金银锞子。 很快轮到了后宫妃嫔。 帝王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沈知念身上。 他拿起一份赏赐,亲自走到了她面前。 沈知念离席,屈膝行礼,姿态优雅从容:“陛下。” 帝王赐下了同样的赏赐,动作并没有特别亲昵。 但给宸贵妃的赏赐,是帝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赐予的,已是不言而喻的恩宠。 “臣妾谢陛下恩典!” 沈知念双手接过福泽,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这个插曲过后,南宫玄羽就坐回了御座,让李常德依次将福字、荷包、如意赐予良妃等主位娘娘。 良妃接过赏赐时,笑容温婉,仪态万方,目光在庄太傅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带着无声的骄傲。 敦嫔则强撑着身体,恭敬地行礼谢恩,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所有赏赐完毕,保和殿内洋溢着一种被皇恩沐浴的气氛。 这时,端坐于蟠龙宝座之上的南宫玄羽,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了沈知念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却在沉凝的帝王威仪中,悄然掺入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存,如同冰封深潭下涌动的暖流。 沈知念似有所感,抬眸便撞入帝王温柔的目光中。 第1241章 晋封宸贵妃沈氏为皇贵妃 她的心骤然一跳!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只见南宫玄羽微微侧首,对身侧的李常德递去一个愉悦的眼神。 李常德何等机敏,立刻躬身领命。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一步迈至丹陛边缘,声音瞬间压过了满殿的喧哗:“陛下有旨——!!!” 所有的笑语、丝竹和杯盏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 宗亲、百官、妃嫔,无论方才是何等姿态,此刻皆肃然离席,垂手恭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李常德手中,那卷明黄的卷轴之上。 李常德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宸贵妃沈氏,秉性端淑,温良恭俭。诞育皇嗣有功,佐理宫闱克勤。更于国事明察秋毫,襄助朕躬,铲除奸佞,肃清朝纲,功在社稷!” “其贤德懿范,堪为六宫表率。” “今值大周开国五百载盛典,普天同庆,特晋封宸贵妃沈氏为皇贵妃,赐居永寿宫正殿,以彰其德,以昭恩荣!” “钦此——!!!” 这道旨意响起时,所有人都猛地一震! 封为皇贵妃?! 赐居永寿宫?! 永寿宫是离帝王起居的养心殿,最近的宫殿。其位置之特殊,象征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在此之前,陛下从未透露过消息啊! 他们只道沈氏女虽立下大功,但她已位至贵妃。且陛下为平衡前朝后宫,大封六宫时并未提及她,恐怕她的位分已经封顶。 这突如其来的旨意,不亚于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那些暗自腹诽之人的心头! 哗然之声虽低,却如潮水般在殿内蔓延开来。 那些家族有女在宫里,或与后宫妃嫔的家族有千丝万缕联系,曾暗中祈祷沈知念止步贵妃之位的大臣们,脸色变了又变。 一个个面皮紧绷,眼神闪烁不定。方才推杯换盏间的轻松、惬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惧。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和惶恐。 户部尚书偏胖,总是带着笑,如同财神爷般的脸,此刻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方才还在心中盘算着,如何为自家在宫中的侄女谋划几分好处,现在只觉得所有盘算都成了笑话…… 户部尚书只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礼部尚书是良妃的叔父,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身为礼部之首,竟对如此重大的晋封毫不知情…… 这不仅是沈知念的荣耀,更是对他这个礼部尚书,无声的敲打和压制。 礼部尚书看着御座上威严的帝王,再看看光芒四射的皇贵妃,嘴唇动了几下,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和其他大臣一样,深深垂下头颅,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 谁敢反对? 圣旨上字字句句,都是沈氏女实打实的功绩。 诞育皇子,处理宫务。 最关键的是,辅佐陛下铲除定国公府。 桩桩件件,铁板钉钉,让他们连一句非议都难以出口,只能将满腹的不甘和惊愕,死死压在心中…… 虽然早就知道,南宫玄羽会在今日册封她为皇贵妃,沈知念也一直期待着。 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心中激荡,还是如惊涛拍岸! 巨大的喜悦,让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然而沈知念面上,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只是在看向帝王时,眼底带着一丝感动的泪光…… 在无数道或震惊,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注视下,沈知念曳地的华美宫装,划出优雅的弧度。 她走到御座正前方,姿态端方地深深拜下,声音已经变得平稳,听不出一丝颤抖。唯有那微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极力克制的激动。 “臣妾沈知念,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玄羽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此刻,他离座起身,在满殿屏息的注视中,缓步走下丹陛,亲自行至沈知念面前。 帝王伸出宽厚有力的手,稳稳地握住了沈知念行礼后,尚未完全抬起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南宫玄羽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只有彼此能懂的亲昵和肯定:“皇贵妃平身!” 这一幕,更是深深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良妃脸上悲天悯人,温婉得体的笑容,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了。 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骤然收紧。掌心细腻的肌肤,被菩提珠串硌得生疼,带来一阵阵痛感。 虽然良妃已经料到,陛下会在今日册封沈知念为皇贵妃,可她心中还是翻涌着浓浓的不甘…… 父亲带来的荣光,方才还让她心中暗生涟漪,此刻却像个笑话…… 陛下对父亲的敬重是真,可对沈氏的恩宠……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位同副后,赐居永寿宫。 这不止是恩宠,更是铺就凤座的金阶! 良妃感受到了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良妃端庄的姿态,几乎难以维持…… 敦嫔消瘦的身体猛地一晃。 若非小田子眼疾手快在旁搀扶,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敦嫔本就蜡黄憔悴的脸庞,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 她死死盯着被帝王亲手扶起,光芒万丈的沈知念,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恨意! 沈知念毁了她的身体底子,还差点害死了阿景,陛下竟让她如此轻易地登上了皇贵妃之位,入住永寿宫?! 一口腥甜涌上敦嫔的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化作剧烈的咳嗽…… 晋王唇角的笑意依旧温润如玉,仿佛这道惊天旨意,并未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可他心底想将沈知念狠狠拽落云端的扭曲念头,却如同野草,疯狂滋长、蔓延…… 顾锦潇深深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他为她得偿所愿而高兴。 江令舟以袖掩唇,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苍白的面容在宫灯下更显病弱。 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第1242章 怎么连个封号都没有(141万打赏值加更) 深宫惊险,皇贵妃娘娘看似风光无限,可今后要面对的明枪暗箭更多了…… 沈茂学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的狂喜! 皇贵妃,那就是准皇后啊!!! 曾经只是六品小官的沈家,竟真能出一位如此尊贵的人物! 这泼天的荣耀几乎要将沈茂学淹没,他激动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然而,不管心中的情绪如何翻涌,沈茂学面上都沉稳如山。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沈茂学挺直背脊,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充满了自豪! 短暂的死寂和暗流汹涌后,殿内终于响起了参差不齐,却无比恭敬的山呼声:“恭贺皇贵妃娘娘!” 良妃、敦嫔,还有无数心思各异的人…… 无论她们心中有多嫉恨,多不甘,都只能以最恭敬的姿态,跪倒在沈知念脚下:“臣妾/嫔妾恭贺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所有人带着敬畏的声音,在恢弘的保和殿内回荡。 沈知念站直身体,立于帝王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姿态各异的人群。 她不是没看到那些惊愕、嫉妒、不甘、恐惧的面孔。 可那又如何? 象征着副后权柄的尊位,已稳稳落定! 不管这些人有多恨她,留给他们的都只有被打脸的难堪,和无力反抗的憋闷。 灯火煌煌,映着沈知念颈间浑圆的珍珠,流光内蕴,温润而不可逼视。 她微微颔首,接受着众人分量十足的朝贺,眼底深处是历经两世的清醒,和无惧风浪的坚定:“都起来吧。” “谢皇贵妃娘娘!” 众人起身依次落座,还有一种云里雾里,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大周这就有准皇后了? 总感觉跟做梦似的…… 雪妃坐回妃位席中,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宫装,衬得她气质愈发清冷孤高。仿佛周遭的喧闹和荣辱,都跟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看向沈知念时,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嫉妒,也没有不甘。 深宫的恩宠荣辱,从来都系于帝王和朝堂风云。 皇贵妃抓住机遇,立下了泼天的功劳。这副后之位,是她应得的。 雪妃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着二公主柔软的发顶,低语道:“看来这后宫,很快要有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 康嫔坐在嫔位席列,位置比雪妃靠后些。 自从当年小产后,她就落下了一到冬日就畏寒的毛病。 厚重的锦裘将康嫔裹得严严实实,膝上还覆着一条厚厚的绒毯,却依旧挡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康嫔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锦裘,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皇贵妃……永寿宫…… 康嫔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能平安降生,哪怕只是个公主,她是不是也能……也能像皇贵妃一样,得到陛下的几分怜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体弱畏寒,守着多病的五皇子。 一股浓重的悲哀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康嫔淹没…… 皇贵妃的位置恩宠,对她而言如同天边的明月,是永远也够不着的光亮。 康嫔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要跟皇贵妃争些什么。只是希望能多得一些恩宠,庇护五皇子,庇护家族罢了。 可为什么……皇贵妃不仅没有扶持她,反而还帮了她的仇人…… 锦裘的领口滑落一丝,露出康嫔纤细苍白的脖颈,更显得她此刻脆弱、萧索。 听着帝王封沈知念为皇贵妃的旨意,璇嫔只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此刻,她的眼神亮得惊人,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和激动! 姐姐成了皇贵妃娘娘了?! 协助陛下铲除定国公府的泼天功劳,终于落到了实处。 这不仅是皇贵妃姐姐一个人的荣耀,更是所有盟友的胜利! 她当初选择依附皇贵妃姐姐,在对方尚未显露锋芒时,便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这个决定果然没错! 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在璇嫔心中油然而生。 由衷的笑意,在璇嫔精心描画的眉眼间绽开,清纯可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于激动的心跳,眼底的光芒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璇嫔侧过头,低声对身边的珠儿道:“珠儿,你瞧见了吗?本宫日后在后宫,更有依仗了!” 珠儿也浅笑着,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皇贵妃娘娘晋位了,想必很快就要轮到娘娘了!” 巴答应的手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涌起了一阵烦躁。 哪怕她不是大周的人,也知道皇贵妃何等尊贵! 离凤位只差一步之遥! 她肚子里这块肉,在皇贵妃面前,分量还够吗? 她……真的还能完成王爷交待的任务吗? 巴答应心中,涌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茫然…… 不! 她不能就这样退缩! 皇贵妃又如何?自己怀着身孕,依旧能在后宫搅动风波! 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她也不会让陛下的后宫风平浪静! 巴答应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一丝刻意为之的懵懂,用带着异域腔调的嗓音,不高不低地问道:“嫔妾倒是不明白了,这皇贵妃……听着是尊贵,可怎么连个封号都没有?” “陛下当初将‘宸’字,赐给还是贵妃的皇贵妃娘娘时,阖宫上下谁不知道,那是陛下心头独一份的恩宠?这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莫不是……” 巴答应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道光芒万丈的身影:“……成了副后,反倒连个像样的名头都混没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附近几席都听得清楚。 看似天真不解,实则暗藏机锋,带着明显的酸意和挑拨。 仿佛在说沈氏再尊贵又如何?连陛下当初赐予的“宸”字都保不住,这皇贵妃当得也未必多风光。 如果是其他答应敢说这种话,早就被拖下去了。 然而巴答应的肚子里怀着龙种,且她来自西域,是真的不懂大周的规矩。 这两点加起来,便是她的护身符。 第1243章 大封六宫 敦嫔本就因沈知念被封为皇贵妃的事心绪翻腾,气血不畅。 听到巴答应的话,她更是脸色铁青,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了锦帕,恨不得堵上对方的嘴! 因为不管她们在翊坤宫怎么斗得你死我活,在外面,巴答应都是她宫里的人,犯了错就是她这个主位娘娘管教不严。 这个异域贡品,自己找死还要连累旁人! 接到敦嫔的眼神示意,小田子讥讽道:“巴答应,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 “皇贵妃娘娘身份贵重,乃副后之尊,位同储君。这个位份本身便是独一无二的,无需再以封号来区分等级、彰显恩宠。”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巴答应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解释:“后宫妃嫔众多,等级森严。从贵妃、四妃、妃、嫔,乃至贵人、常在、答应,皆有定数,亦存高下之别。” “故而陛下偶尔会赐予封号,一则用以区分诸位主子的身份,二则彰显圣意垂青,以示恩荣有别。” “此乃后宫妃嫔等级制度所需。” 小田子微微抬眼,嘲讽的目光,扫过巴答应带着困惑和不忿的脸,又迅速垂下:“而皇贵妃娘娘不同。” “此位份仅设一人,超然于众妃之上。‘皇贵妃’这三字,便已是身份的极致象征。代表着后宫除皇后外,最尊贵的权柄与地位!” “好比……”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好比陛下是帝王,这个称谓本身便已包含无上权威,又何需另加一个封号来画蛇添足?” “皇贵妃之位,亦是如此,无需封号锦上添花,更非舍弃了‘宸’字之荣宠。” 小田子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一番解释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将后宫等级制度的差异,和皇贵妃独一无二的地位,剖析得明明白白。 总的来说就是,皇贵妃太尊贵了。尊贵到这三个字,本身就是最高级的名号。根本不需要像普通妃嫔那样,靠一个封号来贴标签、分高低。 陛下当初赐予的“宸”字,是贵妃之位的荣耀点缀。而如今,皇贵妃娘娘已登临副后之位,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荣耀标识! 和巴答应解释这些事的时候,小田子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敦嫔一眼。生怕自己把皇贵妃娘娘捧得太高,会惹她不快。 敦嫔的脸色当然不太好看。 但是比起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被巴答应连累,这点委屈便不算什么了。 巴答应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只知道妃嫔有封号是恩宠,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的制度逻辑…… 小田子的这番话,无异于给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让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显得多么浅薄可笑…… 巴答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确实不熟知大周的宫规,又怕继续闹出笑话。 敦嫔冷冷地扫了巴答应一眼,警告道:“今天是过年的大好日子,你还是把嘴巴闭上,少说两句吧!不然小心你腹中的皇嗣,也救不了你!” 巴答应悻悻地闭上了嘴,艳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被噎住的不甘和难堪。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底气。 大周后宫的规矩和尊卑,远比她想象的要森严、复杂得多。 她方才那点小心思,在小田子区区一个狗奴才面前,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帝王环视下方的众人,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今日乃大周开国五百载盛典,亦是朕登基以来首次大封六宫,以彰恩泽。” “李常德,继续宣旨。” 李常德躬身应道:“奴才遵命!” 随即,他展开另一卷明黄圣旨,尖细的声音重新响彻大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良妃庄氏,毓质名门,秉性端方。抚育大公主有功,淑德嘉行,堪为典范。” “特晋封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襄助皇贵妃执掌宫务。钦此!” 这道旨意落下,殿内虽然仍有恭贺之声响起,却远不及刚才那么震撼。 众人的反应,更多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毕竟庄太傅还朝,陛下对他情谊深厚,他们有目共睹。 庄氏身为太傅之女,又抚养着大公主,位居四妃。 如今四妃之上的贵妃之位空悬,由她填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沈知念端坐于上首,脸上没有出现意外之色,心中一片了然。 南宫玄羽是执掌万里江山的帝王。 无论他心中对她有多少情意,无论他给予她皇贵妃的尊位何等显赫,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帝王心术,永远不会改变。 前朝后宫,他绝不会允许一人独大。 扶持庄贵妃,赐予她协理六宫之权,便是他精心落下的一步棋。 用庄太傅还朝的恩泽、庄贵妃本身的资历和贤德名声,在沈知念这轮冉冉升起的副后骄阳旁边,投下一道平衡的影子。 庄贵妃,便是他用来制衡她、提醒她,乃至……牵制她的那颗棋子。 若沈知念真是将一颗心全然系在帝王身上,渴求独占恩宠的深宫女子,此刻目睹心爱之人亲手扶持起另一位,足以与她分庭抗礼的女人,恐怕早已心如刀绞,黯然神伤。 但她不是。 沈知念太了解龙椅上这个男人的本质。 情爱于他,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是闲暇时的慰藉,却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江山社稷的稳固,权力的制衡,才是他永恒的考量。 这份清醒,源于沈知念两世为人的认知,也源于她对权力本质的洞悉。 沈知念甚至能理解,南宫玄羽此刻的做法。 若换了她坐在那个位置,面对一个刚刚晋位皇贵妃,权势急剧膨胀的后宫之首。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寻找、扶持一个合适的对象,来分散、制衡这份过于集中的权柄。 这是帝王之术,亦是驭下之道。 无关情爱,只为平衡。 沈知念心中因晋位而起的激荡,此刻已被更冷静的思虑所取代。 短暂的喜悦过后,更为清晰的权力版图,在她脑中展开。 第1244章 只有大公主能将她气到破功 庄贵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很好。 沈知念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自己修剪整齐,染着淡淡蔻丹的指甲上。 她不会为此失落,更不会为此愤怒。 她只会更清晰地看到,自己手中握住了什么,还需要去得到什么。 皇贵妃的位份是基石,而真正能在深宫立足,甚至影响前朝的,是实打实的权柄! 协理六宫之权,分出去一部分又如何?她要的,是将更多、更核心的权柄,牢牢掌控在手中! 内务府、慎刑司,乃至……对皇子、皇女教养的最终话语权。 这些,才是沈知念下一步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去夺取和巩固的领域。 庄贵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看似风光。沈知念也可以将对方推到明面上,替她分担琐务。甚至……成为吸引明枪暗箭的靶子。 而自己这位皇贵妃,正好可以借机腾出手来,将真正要害之处,一点一点地纳入掌控之下。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心思各异的众人,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清醒,和不容动摇的野心。 恩宠会变,制衡常在。 而她沈知念,早已不是那个将命运,系于帝王恩宠之上的女子。 她要的权柄,她会用自己的方式,牢牢握住! 庄贵妃的姿态,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温婉端庄,深深拜下:“臣妾庄氏,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当她起身时,心中因父亲还朝、自己终于晋位贵妃而升起的喜悦,似乎没有那么浓郁…… 贵妃听起来尊贵,可与皇贵妃如同天堑…… 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皇贵妃之上才是皇后! 她离那个位置,依旧隔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更让庄贵妃如鲠在喉的是…… 沈氏做贵妃时,陛下打破祖制,破例赐予对方独一无二,饱含深意的“宸”字封号,这是何等的荣耀! 而她成了贵妃,却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姓氏冠在前面…… 虽说如今,她跟皇贵妃都没有封号,可两者的性质根本不一样。 想要却得不到,和不需要,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庄贵妃心头发凉,面上温婉的笑容却依旧完美无瑕。唯有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借着衣袖的遮掩微微握紧,泄露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情绪。 她缓缓落座,宽大的袖袍垂落,遮住了所有异样。 “韫儿恭喜母妃!” 身旁传来大公主清脆、欢快的声音。 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为她的晋升感到高兴。 庄贵妃刚想对大公主展露笑容,却听大公主用童稚未脱,毫无心机的嗓音继续道:“太好了,皇娘娘和母妃都晋位了!韫儿也为皇娘娘感到高兴!” 庄贵妃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有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庄贵妃的女儿,竟在为压过她一头的皇贵妃感到高兴?! 真是可笑…… 庄贵妃闭了闭眼睛…… 她精心抚养的女儿,此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天真地表达着对皇贵妃的恭贺。 这简直是对她这个母妃,最大的讽刺和背叛! 庄贵妃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面上摇摇欲坠的温婉。 她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了袖中的佛珠。然后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的冰冷,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 庄贵妃从少女时期就信佛,早就将心态修炼得平静如水。也只有大公主,能一次次用最天真无邪的话语,将她气到破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头看向大公主,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吗?母妃也很为皇贵妃娘娘高兴!” 多的话,庄贵妃再也说不出。 仿佛多夸大公主一个字,她完美的面具就要彻底碎裂…… 看着庄贵妃脸上僵硬的笑容,大公主一愣。 她怎么感觉……母妃好像不是很开心呢? 大公主小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有些茫然和无措地看着庄贵妃,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母妃上次复位良妃,是因为皇娘娘为母妃说话。那她喜欢皇娘娘,应该没错啊…… 李常德宣旨的声音,继续在殿宇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雪妃尉迟氏,毓自勋门,秉性贞静。自潜邸侍奉,克尽勤勉。抚养二公主慈心可嘉,温良恭俭,不争不扰,堪为六宫表率。” “特晋封为贤妃,位列四妃之首,襄助皇贵妃执掌宫务。钦此!” 这道旨意落下,殿内响起了一片带着了然和认同的细微议论声。 贤妃尉迟云舒,人如其名。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十分从容淡薄。 她出身将门,兄长和弟弟为国捐躯的忠烈,犹在人心。 贤妃自潜邸便侍奉陛下,资历深厚。 入宫后,她既不似皇贵妃那般光芒万丈,也不似庄贵妃那般长袖善舞。始终如雪中寒梅,清冷自持,不争不抢。 膝下抚养的二公主,更是温婉可人。 由她晋位四妃之首的贤妃,无论是家世、资历、性情,还是抚育皇嗣之功,都当之无愧。 这道旨意合乎情理,无人能置喙半个字。 贤妃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宫装,只在领口、袖缘绣着银线暗纹,衬得她的气质愈发高洁出尘,清冷如月。 她姿态沉静,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深深拜下时,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天生的清贵气度。 “臣妾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妃声音清泠,如同玉石相击,听不出多少晋封的狂喜,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份宠辱不惊的淡然,跟庄贵妃刚才极力掩饰的失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贤妃回到座位后,二公主怯懦稚嫩的童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母妃……” 一岁半的小女孩,不懂什么是四妃之首的尊贵,只知道大家都在恭喜母妃,她便由衷地欢喜。 贤妃清冷的眉眼,在看到女儿的瞬间,终于冰雪消融,染上了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 第1245章 皇贵妃娘娘待璇妃更为亲近(142万打赏)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二公主柔软的发顶,并未多言,但这份无声的亲昵和温柔,胜过千言万语。 贤妃这份超然物外的宁静,仿佛殿内因权力更迭而涌动的暗流,都与她无关。 四妃之首于她而言,更像是水到渠成的认可,而非汲汲营营的目标。 这份心性,倒真应了那个“贤”字。 随着贤妃落座,更多带着揣测和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宣旨的李常德。 大封六宫,皇贵妃、贵妃、贤妃之位已定,接下来该轮到下面的人了。 康嫔娘娘、璇嫔娘娘和敦嫔娘娘,皆是有封号在身的主位娘娘。膝下还各自抚养着五皇子、六皇子和三皇子。 下一个,会是谁? 李常德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 他清了清嗓子,展开下一道旨意,声音清晰地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璇嫔孙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侍奉御前,勤勉有加。抚育皇六子,慈心可悯。特晋封为璇妃,钦此!” 这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旨意落下,璇妃还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呆呆地跪在地上,一时间竟忘了反应。那双惯于拨弄丝弦的纤纤玉手,此刻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妃?! 她成了璇妃?! 这个巨大的好消息,给璇妃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她从前不过是个被狠心爹娘,卖进王府换钱的小丫头。在王府里靠着苦练,十指磨破了才学会一手琵琶。 侥幸从粗使丫头,变成了伺候宴饮的歌姬。 又因缘际会,得了侍寝的机会,成了最低等的侍妾。 从前的她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妃位! 潜邸时的卑微,入宫后的谨小慎微,那些因出身而受过的白眼和轻视…… 无数画面在璇妃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李常德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上。 跪在旁边的珠儿急得脸都白了,慌忙在璇妃耳边急促提醒,同时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娘!娘娘!快谢恩啊!” 璇妃猛地回过神,深深拜伏下去。 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冷意让她混乱的思绪,终于清醒了几分。 璇妃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臣妾……臣妾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她终于被珠儿搀扶着,有些虚软地站起身时,目光下意识望向上首尊贵的位置。 此时,沈知念的目光也正落在她了身上。 四目相对。 沈知念的唇角噙着一抹带着鼓励和温和的笑意,眼神仿佛在说,这个位分是她应得的。 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也没有因她卑微出身的轻视。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看透她所有努力和不易的了然、肯定。 这一眼,如同冬日暖阳,瞬间驱散了璇妃心头的惶恐。化作一股汹涌的暖流,直冲她的眼眶。 璇妃鼻尖一酸,慌忙垂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心头那片因身份转变,而有些茫然无措的情绪,被皇贵妃姐姐无声的暖意,熨帖得无比踏实。 原来……她的努力,她的安分守己,她为瑾儿付出的一切,并非无人看见。 她不再是王府里那个任人轻贱的小歌姬了。 她是璇妃,是六皇子的母妃! 这份沉甸甸的认可,让璇妃的脊背又挺直了几分。 她带着激动和恍惚的身影刚刚落座,一些坐在偏远席位的低位宫嫔,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们的目光扫过璇妃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和嫉妒。 妃位!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璇妃……她凭什么? 她从前不过是个被卖进王府的粗鄙丫头,靠着弹得一手好琵琶,才得了侍寝的机会,侥幸爬了上来。 论家世,她的父母是平民,连个九品芝麻官都不是。 论才情,除了那点跟歌姬一样的本事,她还有什么? 论心计手腕,她更是平平无奇,在潜邸时就常受排挤。 若不是……若不是她早早地投靠了那位,抱紧了皇贵妃娘娘的大腿,得了庇护和几分青眼。凭她这种出身和本事,怎么可能有今日? 怎么可能越过许多家世、资历都比她强的宫嫔,一步登天,坐上了妃位?! 几个心思狭隘的低位宫嫔心中,忍不住冒起了妒火。 她们几乎能想象出,璇妃是如何在皇贵妃面前伏低做小,百般讨好的。 这份靠关系得来的高位,让她们既鄙夷,又嫉妒得发狂! 然而,所有的腹诽和轻蔑,都被众人压在了心中,没有人敢流露出半分。 璇妃是新晋的妃位,她们此刻流露出任何不满,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些低位宫嫔只能将不甘和酸意狠狠咽下,脸上努力维持着恭敬,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仿佛在为璇妃高兴一般。 暗流涌动的微妙气氛中,李常德宣旨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嫔张氏,性行温淑,恪守宫规。抚育皇五子,慈爱有加。潜邸旧人,克勤克俭。特晋封为康妃,钦此!” 康妃谢恩的动作,明显比方才的璇妃沉稳得多。 她的出身虽不算顶级高门,可父亲也是正经的五品官员。自身又是潜邸旧人,资历深厚。膝下抚养着五皇子,更添一份功劳。 封妃对她而言,虽也是大喜,却更像水到渠成。 康妃姿态端庄,深深拜下,声音带着得体的感激:“臣妾张氏,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当她起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同样刚晋位的璇妃。心头那点喜悦,终究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璇妃。 康妃。 大封六宫,她们二人依旧平起平坐。 论潜邸资历,她比璇妃早得多。 论出身,她父亲是官身,璇妃的父母不过是平头百姓。 论在宫中的根基……康妃自认比只会弹琵琶的璇妃,要稳当得多。 唯一不同的就是,皇贵妃娘娘待璇妃更为亲近。 第1246章 一个西域来的贡品,竟能有如此运道 康妃不明白,同是盟友,皇贵妃娘娘为何要如此区别对待? 难道仅仅是因为,璇妃投靠得更早、更彻底吗? 康妃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淑的笑容,只是笑容里,终究少了几分真心的快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李常德的声音仍在继续,将最后一道妃位晋封的旨意宣之于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敦嫔王氏,抚育皇三子,慈心至诚,割血疗疾,深慰朕心。特晋封为敦妃,钦此!” 旨意落下,敦妃拜了下去谢恩。 她枯瘦的身形,在厚重的锦裘下显得格外单薄。行礼时,手腕上包扎的细布若隐若现,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憔悴。 “臣妾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敦妃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颤抖,不似璇妃那般激动,也不似康妃那般端庄。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终于坐上了妃位,这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心中的那点喜悦,终究是淡了些。 因为……她封妃的旨意,落在最后一个。 璇妃和康妃之前虽然跟她一样,都是抚养着皇子的嫔位,但自己抚养的可是皇长子! 论身份尊贵,五皇子和六皇子,能跟三皇子相比?! 论功绩,她可是割腕取血为药引,才换回了陛下的垂怜和“敦”字封号。 凭什么她的晋封旨意,竟排在了那两个女人后面? 这微妙的顺序,让敦妃本该欣喜的心情,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憋闷…… 她强压下这股情绪,面上依旧是那副病弱却坚毅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阴翳。 “爱妃身子可好些了?”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敦妃消瘦的脸庞和手腕的伤处,声音比平日多了一丝温度:“朕瞧着,你比之前又清减了些。” 帝王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敦妃猛地抬头,眼中瞬间涌上一层水雾。 她没想到陛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特意问及她的身体。 这份关注,比任何赏赐都更让她心头颤动。 敦妃声音哽咽,几乎要落下泪来:“臣妾……臣妾好多了,谢陛下关怀!”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和病痛,都值得了。 然而,敦妃感动之际,目光不经意看到了上首那抹华贵的身影—— 如今的皇贵妃娘娘! 她端坐在离陛下最近的位置,颈间的珍珠项链,在宫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敦妃垂下眼帘,咬紧了牙关。 若不是皇贵妃暗中设计,自己怎么会病得形销骨立?!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手腕上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时时刻刻提醒着敦妃,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她能说什么呢?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凭猜测就去攀咬皇贵妃,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今的皇贵妃,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她算计的人了。 敦妃死死咬住下唇,将满腹的怨恨和委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恨意,只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脖颈,显得愈发脆弱可怜。 “臣妾定当好好调养,不负陛下垂怜。”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似乎对敦妃的恭顺很是满意,目光便移向了别处。 敦妃慢慢退回自己的席位,宽大的袖袍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 她看着自己枯瘦如柴的手腕,那里缠着的细布下,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是她为救阿景留下的,也是她重新获得陛下关注的契机。 可敦妃知道,深宫之中,仅靠这点恩宠和怜惜,远远不够。 她要的,远不止一个妃位! 妃位的晋封已经尘埃落定,但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落在李常德身上,等待着接下来的旨意。 这关乎了低位小主们的命运。 南宫玄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宗亲席列,在晋王温润含笑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他的眼神深邃难辨,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随即,帝王的视线落在了巴答应高隆的孕肚上。 这个女人,还有她背后那个看似温润无害的八弟…… 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寒芒。 巴答应,或许就是撬开某些秘密的关键。 接到帝王的眼神授意,李常德展开新的旨意,声音清晰地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答应巴哈尔古丽,身怀皇嗣,静心养胎,尚属恭谨。念其有孕之功,特复其贵人位份,复封号‘春’。钦此!” “春贵人?!” 这道旨意瞬间在殿内激起轩然大波! 尤其是那些位份低微的宫嫔们,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和嫉妒! 她们原以为,巴答应就算今日侥幸借着盛典恩泽,晋一级成为常在,那又如何? 一个常在,生下皇子后,顶天了也就是个贵人。 贵人位份,是没有资格亲自抚养皇嗣的。 届时,那孩子必然会被抱给高位妃嫔抚养。 而她巴哈尔古丽,一个失了孩子又无宠的异域贡品,还不是只有任人揉捏搓扁的份! 可谁能想到,陛下竟直接恢复了她的贵人位份,还把封号都还给她了?! 这意味着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按照宫规立刻就能晋封为嫔位,成为一宫主位,拥有亲自抚养孩子的资格! 陛下对这个用雪蚕蜕,陷害过皇贵妃的异域贡品,竟然如此宽厚?如此体面? 要知道,当初若不是她肚子里揣了块免死金牌,凭她陷害皇贵妃的罪过,赐死都不为过! 如今她非但没有被清算,反而还借着身孕,重新爬回了贵人的位置,还恢复了封号?! 这恩宠……未免也太过了些! 难道、难道陛下对这个异域美人,还是有几分旧情在? 果然……怀着龙嗣的女人,在陛下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各种猜测和酸意,在低位宫嫔心中翻腾。 她们看向春贵人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怨毒。 一个西域来的贡品,竟能有如此运道! 不只是她们,就连春贵人自己,也彻底愣住了。 第1248章 守岁(188万票加更) 这层身份在美人如云,权势倾轧的深宫,非但不是资本,反而是需要深深掩埋的过往。 若她敢以此自傲,无异于自掘坟墓! 佟嫔恭恭敬敬地叩首,姿态卑微而标准。额头触地的瞬间,一滴泪水无声地砸在金砖上。 不是委屈,而是释然。 她早已看开。 也早已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不过是帝王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段早已翻篇的记忆。 如今能得一宫主位,已是意外之喜。 佟嫔缓缓起身,依旧习惯性地垂着眼帘,低眉顺眼地退回自己的席位。仿佛刚才的恍惚和心潮起伏,从未发生。 唯有宽袖之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又缓缓松开。 她已学会将过往尘封,做一个本分、沉默的妃嫔。 大封六宫的旨意还在继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常在张氏、常在杨氏、常在……克守宫规,勤勉侍奉,集体晋位一级,以示天恩!钦此!” 宫里的常在都成了贵人。 答应都成了常在。 官女子只是可以侍寝的宫女,连小主都算不上,故而不在大封六宫的范围内。 随着最后一道旨意落下,殿内紧张的气氛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不住的喜悦。 帝王登基以来首次大封六宫,恩泽之厚,远超众人的预期! 上至皇贵妃,下至最末等的答应,无人遗漏,皆得晋升! 那些只能坐在最边缘,几乎被遗忘的低位小主们,脸上都绽放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虽然只升了小小的一级,但对于这些深宫之中挣扎求存,晋升无望的女子而言,是实实在在的恩典! 意味着她们能得到更好的份例,更高的地位,甚至……未来可能多一丝渺茫的机遇! 整个后宫都沐浴在帝王的恩泽之下,此起彼伏的谢恩声,带着激动和哽咽,从大殿的各个角落响起:“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陛下隆恩!” “臣妾/嫔妾叩谢陛下!” “……” 南宫玄羽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下方的后宫众人,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满意。 今晚的大封既是恩典,亦是平衡。 用后宫众人的集体晋升,冲淡了将念念封为皇贵妃带来的冲击,也安抚了人心。 宫宴的喧嚣终至尾声,保和殿内暖融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宫人收拾杯盏的细微声响。 皇室宗亲和文武重臣们按序告退,身影融入殿外深沉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中。 沈茂学的脚步刚踏出宝华殿高高的门槛,无数道热切的身影,便如同闻到花香的蜂蝶,瞬间围拢上来! “沈尚书!恭喜恭喜啊!” “沈大人,令嫒荣晋皇贵妃,入住永寿宫,此乃天大的喜事!沈府门楣光耀,指日可待!” “恭喜沈大人!皇贵妃娘娘贤德昭彰,深得圣心,实乃大周之福,沈家之幸!” “沈老哥,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小弟啊!” “……” 恭贺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堆满了最诚挚的笑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巴结、羡慕,乃至敬畏。 皇贵妃位同副后,是板上钉钉的准皇后。而沈茂学这位吏部尚书,从此便是未来的国丈爷! 其地位之煊赫,权势之炙手可热,可想而知。 换做旁人,骤然得此泼天富贵和荣耀,恐怕早已飘飘然。 而沈茂学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定力。 他脸上挂着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离冷淡的笑容,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恭贺,一一拱手回礼:“诸位大人抬爱了!” “皇贵妃娘娘能得陛下垂青,全赖陛下圣明仁德。本官和沈家唯有感激涕零,更当克己奉公,以报天恩!” “同喜同喜!今日乃大周盛典,陛下恩泽普降,诸位大人亦沐天恩,实乃社稷之幸!” “王大人言重了!沈某不过尽人臣本分,为陛下分忧,为社稷效力罢了。提携二字,万不敢当!” “……” 沈茂学的应对滴水不漏,言辞谦逊得体。既点明了皇贵妃的恩宠源于帝王,又将自己和沈家的姿态放得极低。 这份沉稳的气度,仿佛女儿晋位皇贵妃,带来的并非骄矜,而是更沉重的责任与自省。 在涌动的人潮边缘,一道身着紫色官袍的挺拔身影,静静伫立。 顾锦潇并未上前凑热闹,只是隔着纷扬的雪花和晃动的人影,远远望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沈茂学。 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绪。 沈茂学似有所感,目光穿过层层人影,和顾锦潇遥遥相对上了。 他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是对同僚的致意。 顾锦潇亦垂下眼帘,无声拱手还礼。 终于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热情的人群,沈茂学走在的宫道上,凛冽的寒风卷起他官袍的下摆。 巨大的荣耀并未让他有半分迷醉,沈茂学心中反而无比清醒。 皇贵妃的身份越尊贵,肩上的担子就越重,四周的明枪暗箭也会越加凶险。 这份未来国丈的尊荣,既是恩赐,亦是悬顶之剑。 沈茂学拢了拢衣袖,挺直了背脊,身影在宫灯拉长的光影中,显得沉稳无比。 …… 养心殿。 帝王率主位娘娘及皇嗣们守岁。 空气里弥漫着松柏枝燃烧的清香。 殿宇中央,一座巨大的鎏金灯树矗立,顶端托着一盏造型古朴,灯焰如豆的青铜灯盏。 这便是象征国祚绵长的万年灯。 南宫玄羽身着常服龙袍,神色端凝。 他手持一柄细长的金质引火杖,就着李常德手中捧着的烛火点燃,动作沉稳而专注。 随即,帝王将引火杖,缓缓伸向万年灯的灯芯。 一点橘红的火苗跳跃而起,瞬间点燃了灯芯内特制的,混合了珍稀油脂和香料的灯油。 温暖、明亮的光辉,如同初生的希望,自灯盏中倾泻而出,将鎏金的灯树映照得流光溢彩,更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庄重的光晕。 第1249章 姜婉歌得知沈知念成了皇贵妃 帝王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宇中响起,带着虔诚的祈愿:“愿大周基业,如灯长明,万年永固!” 殿内众人齐声应和:“愿大周基业,如灯长明,万年永固!” 李常德躬身,奉上用特制青玉壶盛放的美酒。 此酒由数味驱邪避秽的草药浸泡而成,散发着清冽微辛的药香。 南宫玄羽执壶,亲自为沈知念斟满一盏。 不需要多余的话,这份帝王亲手斟酒的殊荣,昭示着无上的恩宠和并肩之意! 帝王举杯,含笑道:“饮此美酒,祛秽迎新。” 沈知念亦举杯相和:“谢陛下!” 众人随之共饮。 辛辣微苦的酒液滑入喉中,带来一股暖流,驱散了冬夜的寒气,也仿佛涤荡了旧岁的尘埃。 帝王和妃嫔们饮罢美酒,殿外早已准备妥当。 几名侍卫将精心特制的烟花,抬到了养心殿外面。 烟花以坚韧厚纸,层层卷裹着秘制火药,确保声响宏大,如雷贯耳,又美轮美奂。 南宫玄羽再次拿起引火杖,点燃了特制的长引信。火花嗤嗤作响,迅速蔓延。 “砰——!!!” “砰!砰!!砰——!!!”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殿外炸响! 一声接一声,节奏分明,绽放出绚丽的火花! 每一声巨响,都仿佛在宣告旧岁的终结,和新年的开启,涤荡着深宫积郁的晦暗之气。 灯火煌煌,映照着帝王沉毅的侧脸,也映照着皇贵妃明亮的眼眸。 烟花爆竹的余音在深宫回荡,驱散了旧岁的阴霾。 …… 雅文苑。 内室死寂无声。 厚重的灰尘,从被木板钉死的窗棂缝隙里飘进来,在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下缓慢浮动。 姜婉歌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原本鲜亮的衣裙,早已黯淡破旧,沾满了说不清的污渍。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墙角结着的蛛网,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昼夜交替都失去了意义。 “咻!!!砰!!!砰——” 远处,一声声沉闷的巨响隐约传来。 紧接着,是更多类似的声音。节奏分明,如同某种喜庆的宣告。 姜婉歌空洞的眼神动了动,有些迟缓地抬起头。 她挣扎着爬下床,踉跄地扑到那扇被钉死的窗户前,拼命将眼睛凑近木板之间狭窄的缝隙。 漆黑的夜空中,她看到了绚烂的花火。 “什么……声音?” 姜婉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不清晰的自语:“今天……是什么日子?” 门外负责看守的侍卫,今日也得了一份不错的年节赏赐,心情尚可,隔着门板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除夕,宫里放爆竹呢。” “除夕……” 姜婉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更加恍惚:“又一年了……” “这到底是……我被关起来的第几年了?” 她被关在这活死人墓一样的雅文苑里,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记得刚被关进来时,窗外的树叶还是绿的。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懑,猛地涌上了姜婉歌的心头! “南宫玄羽!!!” 她用指甲抠抓着手下冰冷、粗糙的木板,声音充满了激动和怨恨:“你答应过的!你明明承诺过我!” “只要我用火药帮你击退匈奴,你就给我十天自由!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 姜婉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朝着门缝外嘶喊:“边境怎么样了?!仗打完了没?我们赢了吗?!说话啊!” 门外的侍卫被她的尖叫惊扰,不耐烦地厉声呵斥:“闭嘴!” “边境战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再嚷嚷,明天的饭也别想要了!” 侍卫冰冷的威胁,暂时控制住了姜婉歌失控的情绪,可她心中的恨意,却燃烧得更加扭曲。 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松开。 她最恨南宫玄羽,那个背信弃义,冷酷无情的帝王! 第二恨的,就是沈知念! 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们这对奸夫淫妇,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几千年的知识,本该成为世界的主角,受万人敬仰! 而不是像臭虫一样,被遗忘在阴暗的角落…… “沈知念……” 姜婉歌的声音如同毒蛇,充满了恶毒的诅咒:“那个贱女人……她怎么样了?!” “呵……说不定她早就被这吃人的后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沈知念一个无知的古人,拿什么跟她斗? 拿什么活到最后? 姜婉歌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期待,希望听到对方凄惨的下场……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侍卫更加严厉,甚至带着惊恐的呵斥:“放肆!” “竟敢直呼皇贵妃娘娘的名讳!你想死吗?!” 姜婉歌猛地愣住,像是没听懂这几个字:“皇、皇贵妃娘娘?” “谁?你说……沈知念?!她成了皇贵妃?!” 这个消息,比任何酷刑,都更狠地打击了姜婉歌,砸碎了她最后的幻想和优越感! 那个她一直看不起,认为对方愚蠢落后的古人,非但没有死,反而登上了皇贵妃之位?! 而自己,这个掌握着先进知识的天选之女,却像一摊烂泥般被遗弃在这里,连打听外界消息的资格都没有…… 这极具讽刺意味的反差,让姜婉歌几乎要疯狂! “不……不可能!怎么会……” 她失神地喃喃自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冰冷的地面。 门外,两个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人嗤笑道:“这个女人不会疯了吧?整天胡言乱语的。” 另一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管她疯不疯。” “上头只吩咐我们看着她,饿不死就行。” “等哪天她脑子里那些东西掏干净了,彻底没用了……哼,陛下难道还会留着一个知道这么多,又疯疯癫癫的祸害?” 姜婉歌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痴痴地看着窗外缝隙里,偶尔闪过的烟火光亮,嘴里反复念叨着“皇贵妃”三个字,彻底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她超越时代的知识,此刻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也成了悬在她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第1250章 林菀如今的境况如何了 景泰四年,正月初一。 煌煌盛典,恩泽不止存在于宫阙朱墙,文武百官之间。 南宫玄羽深谙与民同乐,才是江山稳固的基石。 大赦天下、酌免钱粮的恩旨,经由快马驿卒,官府布告,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各州各县。 字字句句,如同温润春雨,洒落在无数黔首黎民的心头。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并非十恶不赦的囚徒们,知道得以减刑或开释的消息,无不朝着京城方向叩首涕零,高呼:“陛下万岁!皇恩浩荡!” 村庄里,辛勤耕作了一年的农人们,听闻今年赋税可减,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纷纷盘算着,能多留下几斗口粮,或为孩儿添件新衣。 这实实在在的恩惠,比任何空洞的颂扬,都更能让百姓感受到开国五百年盛典,与自己息息相关,从而由衷生出对朝廷的感念、拥戴。 除此之外,朝廷还明令下达,各州府郡县皆需张灯结彩,以彰盛世。 官府的差役们率先动起来,在高高的城楼和威严的衙署门前,悬挂起绘有吉祥图案的岁节灯笼。 顷刻间,无论是繁华的京城街道,还是偏远的乡村土屋,目光所及,皆是一片喜庆的红海。 京城各大街市,比往年任何一个除夕,都要热闹百倍。 车马如龙,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叫卖声、欢笑声和孩童的嬉闹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酒楼茶肆座无虚席,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太祖皇帝当年提三尺剑,扫荡群雄的传奇故事,引得满堂喝彩。 戏班子敲锣打鼓,连番上演着歌颂大周文治武功、忠孝节义的剧目,台下叫好声不绝。 就连街边卖糖人的老汉,也巧妙地捏出了龙、凤和“五百”字样的糖画,引得孩子们争相购买。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刚出笼的雪白馒头、油炸的各色果子、甜腻的麦芽糖……混合着鞭炮燃放后淡淡的硝烟味,构成了独属于太平盛世的繁华气息! …… 日上三竿,钟粹宫内室才渐渐有了动静。 年节劳累,再加上昨日守岁至子夜,沈知念今日起身时已近午时。 她的眉眼间虽带着一丝倦意,却掩不住那份晋位皇贵妃后,由内而外透出的威仪。 芙蕖捧着温热的盥洗用具进来,声音沉稳地禀报:“娘娘,内务府的胡总管已在外候了多时,亲自为娘娘送来这个月的例银。” “另外,各宫的娘娘、小主们遣人送来的贺礼,奴婢已初步整理造册,只等唐太医前来查验过后,便可收入库房。”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詹统领也在外求见。” 沈知念微微颔首,对芙蕖的周到细致十分满意。 梳洗妆扮完,她移步外殿。 胡忠才立刻躬身迎上,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声音平和:“起来吧。” “谢娘娘!” 胡忠才立刻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捧上一个铺着黄色锦缎的托盘,上面整齐码放着雪花银锭:“娘娘,这是按制,您晋位皇贵妃后该有的例银,请您过目。” 皇贵妃的年例用度,远超贵妃。这份实实在在的银钱,亦是地位尊荣最直接的体现。 沈知念只扫了一眼,便示意芙蕖收下。 接着,胡忠才又小心翼翼提及迁宫之事:“陛下赐皇贵妃娘娘居永寿宫,乃是天大的恩典!” “只是……眼下正值年节,诸事繁忙,且迁动宫室恐冲撞了年节喜气。依惯例和钦天监的意思,恐需等到正月十五过后,再择吉日为您迁宫。” “不知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年节期间的确不宜大兴土木,挪动居所,沈知念对此并无异议:“便依例行事。” 胡忠才松了口气:“是!” 他刚刚退下,一身甲胄的詹巍然便大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詹巍然,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詹统领不必多礼。” “谢娘娘!” 詹巍然站得笔直,言简意赅地禀明来意:“末将奉陛下旨意,即日起调整钟粹宫的护卫和门禁规制。” “皇贵妃娘娘寝宫的守卫规格理应提升,已由护军处增派一队精锐侍卫,日夜轮值,严格限制闲杂人等靠近。” “所有出入宫门的门禁牌、宫内传递消息的传事牌,皆需重新打造,明确镌刻皇贵妃尊号,以彰其特殊性。” “末将此来,一是向娘娘禀明新的护卫布防,二是请娘娘示下,对新制门禁令牌有无特别要求?” 沈知念仔细听了,知道这是帝王对她安全的重视,亦是皇贵妃权柄的象征。 她略一思索,道:“一切按规制办理即可。有劳詹统领。” “皇贵妃娘娘言重了,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正事禀报完毕,殿内气氛稍缓。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詹巍然身上,语气较方才多了几分随和:“本宫听闻詹夫人身怀六甲,临盆之期将近?” 提及家中娇妻,詹巍然刚毅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眼底掠过一丝即将为人父的期待和紧张,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大夫预估,就在下个月上旬了。” 沈知念微微一笑:“那是大喜事,恭喜詹统领了。” 詹巍然再次行礼,声音里带着真挚的感激:“末将谢皇贵妃娘娘关怀!” 一旁站着的菡萏听着,圆圆的脸颊上,也露出真诚的笑意。 她曾对这位英武的禁军统领,有过少女懵懂的好感。但时过境迁,那点心思早已化作云烟。 如今见他家庭美满,即将为人父,她心中唯有纯粹的祝福。 沈知念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纤指轻轻拂过茶盏边缘,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詹夫人的胞姐林菀,与柳时修和离之后,如今的境况如何了?” 詹巍然闻言,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换上一副复杂的神情,还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愠色。 他沉声道:“托娘娘洪福,因妻姐当初及时传递消息,弃暗投明,林家并未受到柳家牵连,保住了满门。” 第1251章 帝妃单独相处(143万打赏值加更) 说到这里,詹巍然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只是……林家那些族老,皆认为妻姐身为下堂妇,有辱门风,败坏了林家的清誉。” “若非顾忌她是得了皇贵妃娘娘亲口赦免的人,只怕……只怕早已逼她一根白绫了断残生。” “如今林家族老们虽未逼死妻姐,却日日逼迫她绞了头发,去城外的水月庵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菡萏心直口快,忍不住抱不平:“岂有此理!” “若不是林菀姑娘聪慧果决,他们林家早跟着柳家一起被推上法场了!林家人不知感恩便罢了,竟还要逼人出家?” “真是……真是忘恩负义!” 芙蕖站在一旁,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看透世情的冷然:“菡萏,你忘了?当初詹夫人落水被救,林家为了所谓的名声,不也一样逼她自尽?” “他们这般行事,也不是头一遭了。” 提起妻子当初险些被家族逼死的旧事,詹巍然的眼神骤然冷冽如冰,握着佩刀的手背青筋微凸,显然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 他深吸一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道:“内子不忍胞姐受此磋磨,苦苦哀求末将。末将已将她从林家接出,如今暂居在末将府中。” “只是……这终究非长久之计。” 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子,长期寄居妹夫家中,于礼法名声同样有碍。 沈知念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林菀此女,给她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 对方能在定国公府那等龙潭虎穴中潜伏,关键时刻果断传递消息,其心智、胆识,连许多男人都比不上她。 就这样被家族逼得常伴青灯,未免太过可惜。 如今沈知念初登皇贵妃之位,正值用人之际,尤其需要这般聪慧果敢,且与旧势力切割干净的下属。 思及此,沈知念抬眼看向詹巍然,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詹统领,本宫倒觉得,林菀是难得的聪慧明理之人。” “若她暂无去处,又不愿一生拘于庵堂……本宫这里,倒可为她安排一二。” “当然,全看她自己是否愿意为本宫分忧了。” 詹巍然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这简直是柳暗花明! 他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代内子与妻姐,叩谢皇贵妃娘娘!” “娘娘愿给妻姐一条出路,末将……末将感激不尽,定将娘娘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到!” 谁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如今圣眷正浓,权势煊赫。能得皇贵妃娘娘青眼,为娘娘办事,对林菀而言,简直是绝处逢生。 比去冰冷的庵堂好过千万倍! “起来吧。” 沈知念淡声道:“且去忙你的公务吧。” “末将告退!” 詹巍然再次行礼,退后几步,方才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明显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殿内重归安静。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茶杯,眸光深远。 不出意外的话,她即将多出一个新的下属。 至于林家……沈知念心中冷笑。 那般迂腐刻薄的家族,终究难成气候。 她的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道:“去将唐太医请来,查验各宫贺礼。再命人将库房的册子拿来,本宫要亲自过目。” 芙蕖恭敬道:“是!” 这一日,晋位皇贵妃后的银钱用度、安全护卫,皆有改变。沈知念处理得从容不迫,条理分明。 这些琐事刚处理完毕,窗外的天色已悄然染上墨蓝。 宫灯次第点亮,将钟粹宫映照得温暖而静谧。 这时,殿外传来了李常德清晰的声音:“陛下驾到——!!!” 沈知念闻言,放下手中的库房册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 她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南宫玄羽迈着沉稳的步伐过来。 他褪去了沉重冕服和朝袍,只着一身玄色暗龙纹常服,少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威压,多了几分随意。眉宇间却依旧带着,属于帝王的深邃和威压。 沈知念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下拜的动作。 “不必多礼。” 帝王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这是沈知念晋位皇贵妃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没有朝臣宗亲的注视,没有后宫妃嫔的环伺。只有殿内袅袅的安神香,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一种微妙而亲昵的气氛,悄然弥漫开来,冲淡了白日所有的喧嚣和算计,只余下脉脉温情。 沈知念顺势起身,抬眸对南宫玄羽浅浅一笑:“陛下这个时候过来,可用过晚膳了?” “尚未。” 南宫玄羽很自然地牵起沈知念的手,往里面走去:“朕想着你这里定然清静,便过来讨口饭吃,顺便看看阿煦。” 帝王的语气带着难得的放松,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沈知念立即吩咐元宝,去准备清淡适宜的晚膳。又让乳母将已经睡醒,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玩耍的四皇子抱来。 南宫玄羽伸手接过。 四皇子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在他宽大的怀抱里显得格外娇憨。 四皇子似乎认得帝王身上的气息,非但不哭闹,反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好奇地去抓他衣襟上的龙纹扣子:“父……皇……父皇……” 看着怀中健康活泼的四皇子,再看看身旁灯下,面容柔美的沈知念。 帝王冷硬的心肠,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白日里因国事、庆典而积攒的疲惫,在此刻悄然消散了许多。 他笨拙却小心地调整着抱孩子的姿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晚膳很快备好。 菜式精致却不过分铺张,都是南宫玄羽偏好的口味。 两人对坐而食,偶尔低语几句,说的也都是四皇子的趣事,或是些闲话。 烛光摇曳,将南宫玄羽和沈知念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宁静。 用完晚膳,宫人悄无声息地撤下碗碟,奉上清茶。 第1253章 皇儿是本宫的心头肉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南宫玄羽深邃的眉眼,也柔和了帝王冷厉的线条。 此刻,他并非执掌乾坤的天下之主,只是一个体贴照顾枕边人的寻常男子。 沈知念全程迷迷糊糊,任由那双执掌江山,批阅奏章的手,生涩却无比耐心地为自己清洗。 洗净擦干,南宫玄羽又用干燥的软毯,将沈知念仔细裹好,重新抱回已然换上干净寝具的床榻上。 自始至终,未假手于任何宫女。 他掀被躺回沈知念身边,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沈知念仿佛感知到热源,自觉地贴过去,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愈发沉静。 南宫玄羽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腹轻轻拂过她微肿的红唇,这才心满意足地阖上眼。 …… 长春宫主殿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庄贵妃端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是悲天悯人的温婉笑容。 她颇为大方地吩咐若即:“本宫晋封之喜,又逢新年,长春宫上下同喜,赏所有人一年的例银!”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呼啦啦跪倒一片,磕头谢恩的声音十分响亮:“谢贵妃娘娘恩典!” 这可是一年的例银啊!在长春宫伺候的宫人,个个欢天喜地。 庄贵妃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挥了挥手。 若即会意,领着得了厚赏,感恩戴德的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内殿的门轻轻掩上。 厚重的殿门隔绝了外间的声响,内室只剩下庄贵妃和若离。 她完美无瑕的温婉面具,似乎松动了一瞬。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指尖微微停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力压抑的晦暗。 一直憋着话的若离立刻凑上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愤不平:“娘娘,奴婢真是替您憋屈!” “您瞧瞧钟粹宫那位,不过是仗着运气好生了四皇子,又碰巧在扳倒柳家时出了点力,就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生生压了您一头!凭什么呀?!” 庄贵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这是陛下的旨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岂是你能置喙的?” 她虽然在训斥若离,可语气里并无多少厉色。 若离却更急了,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焦虑:“娘娘!皇贵妃那可是位同副后,就是明摆着的未来皇后啊!” “她若真坐稳了那个位置,以后……以后后宫还有咱们长春宫的立足之地吗?” “您可怎么办啊……” 听到“未来皇后”四个字,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唇角还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 “未来皇后?” 庄贵妃抬眸看向若离,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太子还是未来的帝王呢,可史书汗牛充栋,你见过几个太子能顺顺当当登上皇位的?” “储君之名,看似尊贵无限,实则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明枪暗箭等着……” “储后之位,同样如此。” 庄贵妃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引枕里,语气十分冷静:“不到最后一刻,谁能断言,那凤座就一定是她的?” “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若离怔怔地看着庄贵妃,被她话语中深沉的冷静,和隐含的锋芒震慑住了。 她心中的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不少,眼睛一亮,连忙附和道:“娘娘说得是!是奴婢短视了。” “您家世显赫,太傅大人是帝师,深得陛下敬重!您又素有贤德之名,菩萨心肠,善待宫人。” “这后位……合该是娘娘您的才对!钟粹宫那一位,不过是暂时得意罢了!” 庄贵妃闻言并未接话,只是重新垂眸,目光落在腕间那串温润的菩提珠上,一颗颗缓缓捻过。 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最终会鹿死谁手呢? 她庄雨眠,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内室的寂静持续了片刻。 若离看着庄贵妃的侧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将憋了许久的疑问说出来:“娘娘……” 她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解:“奴婢记得您之前说,要趁着除夕宫宴,陛下心情好时,恳求陛下追封大皇子为亲王。” “为何……为何您始终未曾提及?” 听若离说起那个早夭的,几乎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的孩子,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顿。 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里,清晰地浮上一层深切入骨的哀恸和黯然。 这是一个母亲最深沉的伤痛。 即便过去多年,她早已学会用完美的面具将其掩盖,可每次提起大皇子时,庄贵妃还是心痛得不能自己……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皇儿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何尝不想为他争一个身后哀荣,让他在地下也能得享亲王尊位,不受委屈。” 庄贵妃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悲痛压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但陛下刚复了本宫良妃位分,又晋本宫为贵妃,恩宠至极。” “庄府风头正盛,父亲还朝,陛下待本宫已是格外优容。”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变得极为清醒,甚至透着一丝自嘲:“若本宫在此时,再不知进退地提起追封之事,陛下会如何想?” “他会觉得本宫恃宠而骄,贪得无厌,仗着父亲和一点旧日情分,永不知足。” “帝王恩宠,最是莫测。今日能给你,明日便能收回。”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本宫懂。” 庄贵妃转回头看着若离,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深沉:“这件事急不得,需得寻一个更恰当的时机,徐徐图之。眼下……绝非良机。” 若离看着庄贵妃眼中流露出,又迅速掩去的哀伤,再听这她番冷静的分析,心中那点不解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和了然。 她连忙垂下头:“奴婢愚钝,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是奴婢心急了。” 第1254章 姐姐总算有了一条活路(144万打赏值加) 庄贵妃重新垂下眼帘。 烛光摇曳,在她悲悯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无人能窥见她心底,因爱子早夭而留下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这份哀伤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庄贵妃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神色已是一片平静,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她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若离,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对了,本宫去年就让你私下研习的那支舞,如今练得怎么样了?” 若离正因勾起庄贵妃的伤心事,而有些惶恐,闻言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 她眼神闪烁间,带着女儿家的羞涩和一丝隐秘的期待,微微屈膝,声音又轻又软,含着蜜糖般的甜意:“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敢懈怠,早已练得纯熟了。”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奴婢都反复琢磨过,定不会失了韵味。” “只是、只是迟迟没有机缘,献于御前观赏……” 若离越说声音越低,脸颊愈发红艳,下意识扭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副情态分明是少女怀春,又带着对恩宠的无限向往。 庄贵妃静静地看着若离,将她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脸上却依旧是悲悯温和的模样。 她轻轻颔首,语气平淡:“嗯,你有心了。既然已准备妥当,那便好。” “放心,本宫自会为你寻个合适的时机,在陛下面前提一提。” 这话如同天籁,若离眼中瞬间亮起了光彩! 她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和忠诚:“奴婢……奴婢多谢娘娘!” “娘娘对奴婢恩同再造!奴婢这条命都是娘娘的,定不负娘娘的栽培之恩!” 在若离看来,庄贵妃要为她铺就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青云路! 这份恩情,如何不让她死心塌地? 庄贵妃微微抬手,示意若离起来,语气依旧温和:“好了,你的忠心本宫都知道。下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才好。” “是!奴婢告退!” 若离喜不自胜,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着舞衣,惊艳御前的美好未来。 她方才在庄贵妃面前的小心翼翼,早已荡然无存,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难以抑制的得意和轻狂。 若离刚转过一道朱漆廊柱,便迎面遇到了低眉顺眼走来的若即。 若离脚步一顿,挑剔的目光在若即身上扫过。 对方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低眉顺眼的老实模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亮眼之处。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瞬间涌上若离的心头。 她嗤笑一声,心中满是不屑。 若即凭着一手梳头的微末本事,是重新得了娘娘的几分青眼,可那又如何? 在娘娘心里,这种只会埋头干活的闷葫芦,终究比不上自己这般伶俐贴心,懂得为娘娘分忧解难的人! 更何况…… 若离下意识挺了挺并不算丰满的胸脯,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打量若即只能算是清秀的脸,和平板的身材。 说不定……自己很快就不再是宫女了。 只要娘娘安排妥当,她就能凭借那支苦练多时的舞,一跃成为陛下枕边的新宠,当上真正的小主! 到时候,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看谁还敢给她脸色看? 而若即就算手艺再好,也只能做个伺候人的下贱宫女,永远低她一等! 谁让若即天生就没长一张能勾住男人的脸呢?这就是命! 这些念头冒出来,若离看向若即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甚至懒得像往常那样,虚伪地和若即打招呼,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的轻哼,便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和若即擦肩而过。 仿佛多停留一刻,就会沾染上对方身上的晦气。 若即始终低垂着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没有察觉到若离的打量和无声的挑衅。 …… 詹巍然踏着夜色回府,虽一身疲惫,眉宇间却带着难得的松快。 他径直去了正房。 林霜正倚在暖榻上,就着灯影缝制一件小巧的婴儿肚兜。高隆的孕肚让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脸上却洋溢着温柔的母性光辉。 见丈夫归来,林霜放下针线,柔声问道:“今日宫中事忙吗?可用过晚膳了?” 詹巍然挥退了下人,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意:“霜儿,有个好消息。” “今日面见皇贵妃娘娘,我斗胆提了妻姐之事……娘娘竟开口,说若妻姐暂无去处,愿为她安排一二,只需妻姐为娘娘分忧办事。” 林霜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紧抓住丈夫的手,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当真?!” “皇贵妃娘娘真的愿意给姐姐一条出路?”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皇贵妃娘娘金口玉言,岂会有假?” 詹巍然肯定地点头,看着妻子欣喜的模样,心中也大为宽慰:“娘娘还说,妻姐是聪慧明理之人,她很欣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林霜喜极而泣,连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姐姐总算有了一条活路,还是这般好的出路!” “我这就去告诉姐姐!” 她说着便要起身。 詹巍然连忙扶住林霜:“你慢些,仔细身子!” “明日再说也不迟。” 林霜脸上满是笑意:“这么晚了,姐姐肯定已经歇下了,夫君说得是。”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后,林霜便去了林菀房中。 厢房布置得简单却洁净。 林菀正临窗抄着一卷诗集,神色平静,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色和茫然。 见妹妹进来,她放下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霜儿,你怎么过来了?你身子重,该多歇着。” 林霜屏退了侍女,拉着林菀的手坐下,迫不及待地将丈夫昨晚带回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她听。 随着林霜的叙述,林菀原本死水般沉寂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第1255章 向皇贵妃献礼 林菀原本紧抿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身体因激动而前倾。 林霜说到最后,紧张地看着林菀的反应:“……皇贵妃娘娘说,看你是否愿意为她分忧办事。” “愿意!我自然愿意!” 林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皇贵妃娘娘肯给我这个机会,是救我出苦海!” “莫说是为娘娘办事,便是为娘娘赴汤蹈火,我林菀也绝无二话!” 她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找到方向的亮光。 这些日子寄人篱下,前途渺茫的煎熬,以及对家族凉薄的心灰意冷,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能为权势煊赫,深得帝心的皇贵妃娘娘效力,这简直是柳暗花明。是她如今唯一,也是最好的出路! 林霜见姐姐如此反应,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地,也替她高兴不已:“姐姐能想通就好!” “我这就让巍然寻机会回禀皇贵妃娘娘,说姐姐万分感激娘娘恩典,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姐妹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新希望。 窗外冬阳正好,透过窗户洒入屋内,仿佛也驱散了积压已久的阴霾。 …… 宫中规矩森严,内外有别。 詹巍然身为禁军统领,肩负宫禁安全重任,一举一动皆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 频繁出入后宫,非但于礼不合,更易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尤其是帝王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绝不会容忍任何武将与外戚、后宫妃嫔过往甚密。 这份忌讳,詹巍然心知肚明。 故而,他并未亲自前往钟粹宫回禀。而是寻了一个机灵可靠,口风又紧的小太监,趁着宫中各处仍在忙着年节洒扫,悄无声息地将消息递给了皇贵妃娘娘身边,那个以包打听著称的小明子。 小明子得了信,立刻进了主殿,三言两语将詹巍然传来的口信,说了个明白。 沈知念的指尖,轻轻拨弄着瓷瓶中一支含苞待放的红梅,闻言并未回头,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本宫知道了。” 她声音平静:“林菀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沈知念沉吟片刻,继续道:“既如此,便让她先慢慢接触着。” “芙蕖,此事由你亲自去安排,务必稳妥。” “先从宫外那些不打紧的铺面、田庄,让她看看账目,再逐步引她认识几个可靠的掌柜和管事。” “告诉林菀不必心急,本宫有得是耐心,等她展现出她的价值。” 沈知念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楚夕颜,她心思细腻,画艺超群,正好与林菀的聪慧机敏互补。” “让她们二人先通个气,日后也好互为臂助。”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应下:“是,奴婢明白。” 肖嬷嬷躬身立在殿内,声音平稳清晰地回禀着,明日阖宫拜见的各项事宜,都已按照皇贵妃的规制准备妥当。 各宫贺礼的接收、查验、登记流程,也已安排周密。由元宝带领太监、宫女们分工负责,确保明日一切井然有序。 沈知念倚在软榻上,听着肖嬷嬷条理分明的回话,微微颔首:“肖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行事最是稳妥周全,有你操持,本宫自是放心。” 随即,她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肖嬷嬷可以退下了。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沈知念却有些出神。 她依稀记得昨晚累极昏沉之际,耳畔似乎响起南宫玄羽低沉的嗓音,提到了“出宫”、“庙会”之类的字眼。 当时她困得连眼皮都掀不开,只模糊听了几个音,便彻底沉入梦乡中,也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沈知念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若是真的……倒值得期待。 深宫寂寥,能出去瞧瞧外面的热闹,自是好的。 且等南宫玄羽下次来钟粹宫时,再仔细问问。 翌日。 天光未大亮,钟粹宫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正殿,宝座上的黄色坐垫熠熠生辉。 紫檀木香几上,御制香料在镂空鎏金香炉中静静吐纳,清贵雍容的气息弥漫开来。 “海晏河清”匾额高悬,两侧青玉仙鹤灯台亭亭玉立。 厚重绵软的双层红毡铺地,吸尽了所有杂音,只待各宫娘娘、小主来临。 宫门内外,以元宝为首的太监、宫女们,早已各就各位,垂手侍立。 …… 辰时未至,各宫已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沈知念晋位皇贵妃后,妃嫔们已经送过正式的贺礼了,所以今日过去朝拜,只需带一些小玩意聊表敬意。 按规矩,高位妃嫔可向皇贵妃献掐丝珐琅宝瓶、苏绣百子图屏风等。 低位宫嫔以银鎏金福寿盒、素色绸缎为礼。 不得僭越使用龙凤纹样。 所有礼品需由太监提前送至皇贵妃宫中,专设的礼房登记,核对规制无误后方可献上。 庄贵妃端坐镜前,若即小心翼翼为她整理朝冠。鎏金点翠的六尾凤钗,在烛光下流转着尊贵的光泽。 她的目光掠过桌案上,早已备好贺礼。 掐丝珐琅宝瓶,瓶身缠枝莲纹精细繁复,内盛今春最早的贡茶云雾青,香气清冽。 一旁矗立的苏绣百子图屏风,孩童神态各异,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若即低声提醒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庄贵妃缓缓起身,眼底无波无澜。 小蔡子指挥着太监们将东西稳稳抬起,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贤妃宫中亦是一片肃静。 她准备的宝瓶,器型古雅。 贤妃只淡淡扫了一眼,虞梅便会意,命人仔细收起。连同另一件贺礼,交由宫中太监送出。 璇妃对着准备好的宝瓶和屏风,仍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连触碰这等器物的资格都没有。 璇妃的指尖,轻轻抚过屏风上嬉闹的孩童,紧张地问道:“皇贵妃姐姐会喜欢吗?” 珠儿笑着安慰:“娘娘的心意,皇贵妃娘娘定然喜欢。” 康妃的贺礼中规中矩。 敦妃的脸色依旧苍白,由小田子扶着,冷眼看着宫女清点礼品。 今日的觐见在她看来,不过是不得不走的过场。 第1256章 跪下行礼,三拜九叩 佟嫔默默看着宫人将贺礼搬过去,神色平静无波。 其余贵人和常在处,亦是无不谨慎,生怕在这等大事上行差踏错。 春贵人抚着高耸的孕肚,迎香将备好的银鎏金福寿盒打开,露出里头色泽诱人的各色蜜饯。 她又指着一旁质地优良的绸缎,道:“小主,都按规制备好了,一丝也未逾矩。” 春贵人不耐地点了点头。 钟粹宫东配殿早已辟为礼房。 元宝身着簇新的太监服饰,挺直了腰板立于檐下,目光如炬,扫视着各宫太监抬着贺礼鱼贯而入。 小太监们分列两侧,或传召,或引位,一切井然有序。 殿内。 菡萏端坐在桌案后,铺开锦册,准备记录。 芙蕖偶尔过来看一眼,见一切妥帖,方才微微颔首。 辰时正,晨光熹微。 钟粹宫门外的汉白玉阶下,妃嫔们已按位分肃立。 庄贵妃站在最前面,神色端凝。 后面依次跟着贤妃、璇妃、康妃、敦妃、佟嫔。 贵人、常在站在最后面。 刚刚大封六宫,所有人都升了一级,后宫已经没有答应了。 钟粹宫朱红镶金的大门缓缓开启,小明子清亮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各宫娘娘、小主请进——” 庄贵妃率先移步。 贤妃等人紧随其后。 三人一组,间距三尺,步伐缓慢,朝服下摆纹丝不动。 后面跟着的低位宫嫔们依次走进来,如静水微澜,无声却秩序凛然。 殿内熏香袅袅。 沈知念端坐在上首宝座,金黄宫装衬得她威仪天成。 众妃按位分肃立。 庄贵妃站在第一排正中间。 贤妃站在庄贵妃后面。 璇妃、康妃、敦妃分列两侧。 佟嫔则站在敦妃身后。 贵人、常在们无声半蹲在地毯边缘,低眉顺目。 小明子再唱:“拜——!!!” 满殿妃嫔齐齐俯身。 庄贵妃眼帘低垂,精致的朝冠微微前倾,双手扶地,额角轻触手背,姿态标准得无可指摘。 哪怕她已经是贵妃之尊,资历远比沈知念深,此刻也只能跪下行礼,三拜九叩! 敦妃跪在贤妃的侧后方,眼角余光瞥见庄贵妃一丝不苟的仪态,心中冷笑不已。 她不信庄贵妃温婉的皮囊下,毫无波澜。 “叩——!!!” 众人依声叩首,动作整齐划一,齐声道:“臣妾/嫔妾恭贺皇贵妃娘娘荣升,愿娘娘凤体康泰,圣眷无疆!” 一跪三叩,再起再拜。 礼毕,殿内一时只闻细微的呼吸声。 众妃嫔垂首静立,等待宝座上的沈知念示下。 沈知念指尖轻抬,白玉般的指节扣着盏沿,略一示意。 一旁的小明子立刻朗声道:“赐座!” “谢皇贵妃娘娘!” 殿内气氛微松。 庄贵妃、贤妃、璇妃、康妃和敦妃,依序落座在宝座两侧的紫檀木椅上。 佟嫔则坐在稍后的绣墩之上,身姿依旧挺直。 贵人、常在们依旧垂首侍立。 宫女们轻步上前,单膝跪地,将茶盏高举过眉,奉至各位娘娘面前。 妃嫔们接过,皆将茶盏举至眉际,微微颔首向皇贵妃致意,方才依礼轻抿一口。 沈知念的目光缓缓扫过下首众人,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各宫近日可安好?” 庄贵妃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率先起身,垂首敛目,声音温婉:“劳皇贵妃娘娘垂询,长春宫一切安好。臣妾等惟尽心侍奉陛下,不敢懈怠。” 贤妃随之起身,清泠的声音一如往常:“臣妾宫中亦安,谢皇贵妃娘娘关怀。” 璇妃起身时稍显急促,幸有宽大袖袍遮掩,含笑道:“回皇贵妃姐姐,臣妾宫中上下平安,定当时时恪守本分。” 康妃等亦依次起身回话,内容大多是“宫闱宁静”、“恪尽职守”之类。言辞规矩,滴水不漏。 沈知念静静听着,目光在敦妃苍白,却强撑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然移开。 随着她略一颔首,芙蕖便领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宫女上前。 小明子道:“庄贵妃侍奉勤谨,赐东珠耳珰一对。” 白玉托盘中的耳珰珠光圆润,莹然生辉,是连宫中也少见的珍品。 庄贵妃心头却没有多少欣喜之意。 若坐上皇贵妃之位的是她,就该是她赏赐了别人的,而不是在这里接受旁人的赏赐。 心中这样想着,庄贵妃面上却不显,起身深深拜下,双手接过:“臣妾谢皇贵妃娘娘赏!” 她的声音平稳,不见任何波澜,唯有低垂的眼睫,掩去了所有思绪。 “贤妃赐掐丝金钗一对。” 贤妃谢恩时,神色清冷如常。 “璇妃、康妃、敦妃,各赐云锦各一匹。” 三匹色泽各异,织金的云锦被依次奉上。 璇妃含笑望着沈知念,一双眼睛笑吟吟的。 康妃礼数周全。 敦妃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赐佟嫔银如意一柄。” 银质如意分量不轻,佟嫔叩首接过,姿态恭顺。 “众贵人、常在,赐香包一枚。” 精致的刺绣香包,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 位份低微的小主们跪下谢恩,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个插曲过后,殿内再度归于寂静。 沈知念淡然的目光扫过下方,轻轻抬手。 小明子即刻高唱:“谢恩——!!!” 全体妃嫔依制再次行一跪三叩之大礼,颂谢之声整齐划一。 礼毕,众人依序起身:“臣妾/嫔妾告退!” 接着由庄贵妃带领,保持着严格的间距,悄无声息地自西侧门鱼贯而出。 无一人脚步错乱,更无一人交头接耳。 直至退出钟粹宫,凛冽的寒风拂面而来,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皇贵妃娘娘周身的威压……是越来越强了,不愧是准皇后! 庄贵妃站在汉白玉阶前,众人离开时,皆需先向她行礼。 她微微颔首回礼,面色沉静,率先登上了肩舆。 其余妃嫔亦在宫人的搀扶下,默默坐上肩舆离去。 钟粹宫主殿珠帘轻响,一道身影去而复返。 璇妃扶着珠儿的手,有些急促地折返回来。 钟粹宫的宫人见是她,皆含笑低首,自是无人阻拦。 菡萏正将方才记录的锦册合拢,交由小太监送往内务府存档。 第1257章 肩舆被抢了(145万打赏值加更) 见璇妃进来,菡萏和芙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璇妃娘娘和娘娘的感情最好了。 此时没有外人在,璇妃紧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脸上那份谨小慎微的恭敬褪去,染上几分真切的不舍。 她向前几步,声音也软和下来:“皇贵妃姐姐……” 沈知念已从宝座上起身,闻言含笑看她:“怎的又回来了,可是落了东西?” 璇妃摇摇头,目光环视这座即将空下来的巍峨殿宇,轻声道:“臣妾只是想着,姐姐不日便要迁去永寿宫了。” “永寿宫虽好,却与臣妾的承乾宫隔了大半个后宫。往后……往后臣妾再想去寻姐姐说说话,怕是不能像在钟粹宫时方便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 沈知念还未开口安慰,璇妃又忽地展颜一笑,笑容明亮真诚:“瞧臣妾,怎么尽说这些!” “臣妾是真心为姐姐高兴的!永寿宫离养心殿最近,陛下若得闲,抬脚便能过去,这是天大的恩宠和体面!” 见璇妃这般情态,沈知念不由莞尔,摇头道:“傻话。” “永寿宫和承乾宫隔得再远,也都在宫墙之内。你若是想本宫了,或是六皇子想找阿煦玩耍,随时过去便是,难道还有人敢拦着你不成?” 璇妃眼睛一亮,立刻顺杆往上爬,语气也轻快起来:“那皇贵妃姐姐可别嫌臣妾聒噪。到时候臣妾定然常去叨扰,姐姐可莫要嫌烦才好!” 暖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入殿内,映照着两人轻松的笑颜。 沈知念含笑道:“当然不会。” “待六皇子再大些,你也能更得空些。届时,不妨来帮本宫分担些宫务,可好?” 璇妃闻言,脸上笑意霎时凝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委任惊着了。 她慌忙摆手,带着一丝不自信:“这可如何使得?臣妾……臣妾愚钝,只怕、只怕做不好,反倒给姐姐添乱……” “谁生来就会呢?” 沈知念语气温和:“什么东西都是能学的。” “本宫瞧着你心思细,性子稳,便是极好的。” 她顿了顿,眼波微转间似是打趣,又似是轻叹:“还是说,妹妹忍心见本宫一人忙碌,连口清闲茶都喝不上?” 沈知念这话语气虽轻,分量却重。 璇妃立刻抬头,对上沈知念含笑的眼眸。 里面有关切,有鼓励,更有一份沉沉的信任。 她心头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臣妾……臣妾定当用心学,绝不让姐姐失望!” 见璇妃这般急切地表态,沈知念眼底漾开了笑意,轻轻颔首:“那便说定了。” 璇妃的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嗯……” …… 各宫妃嫔的仪仗依次散去。 春贵人抚着隆起的孕肚,看着敦妃被小田子小心搀扶着坐上肩舆。上面柔软的锦缎软垫,刺得她眼睛发涩。 她可是听说过,宫里但凡有宠的小主怀了龙嗣,陛下大多会赐下肩舆,免了她们行走的辛苦。 怎么到了她这里,陛下就像是全然忘了? 她还得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走回翊坤宫去…… 看着敦妃中气不足的模样,春贵人的唇角忽然往上勾了勾。 晋王殿下要她把后宫的水搅浑,她正愁没处下手呢。 眼见着敦妃的肩舆就要起行,春贵人忽然“哎哟”一声,身子微微晃了晃,一手死死捂住肚子,眉头紧蹙,脸上瞬间挤出几分痛苦之色。 迎香立刻惊呼:“小主!您怎么了?” 走在前头的敦妃闻声,不得不示意肩舆停下。 她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明显的不耐,却又不得不按着性子问道:“你又怎么了?!” 春贵人靠在迎香身上,气息微促,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回敦妃娘娘……嫔妾、嫔妾忽然觉得腹中有些抽痛。许是……许是方才站得久了,有些累着了……” 敦妃眼神一冷,岂会看不出她这点伎俩,当下便冷声道:“既如此,便让人去请太医来瞧瞧。” “不……不必劳烦太医了。” 春贵人的眼神飘向敦妃身下的肩舆:“嫔妾若能坐上去缓一缓,想必就无碍了……” “你说什么?!” 一旁的小田子气得脸都白了。 区区一个贵人,竟敢公然觊觎主位娘娘的肩舆?! 他刚要开口呵斥,却被敦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敦妃的目光落在春贵人的肚子上,里面揣着的是后宫最金贵的免死金牌。 一来,春贵人是她宫里的人。 二来,两人走在一起,她身为主位娘娘,不可能不管。 若是闹开了…… 春贵人此举不合规矩又如何?规矩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嗣? 只怕到时候吃亏的又是自己…… 如果这时忍一忍,便可以给春贵人扣上一个仗着怀孕,便目中无人的罪名。 想到这里,敦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 “罢了。” “本宫下去,你上来吧。” 小田子脸色一变:“娘娘……” 敦妃用眼神阻止了他。 春贵人眼底迅速闪过了一丝得意之色,面上却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由迎香扶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挪向了肩舆。 小田子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春贵人,取代了敦妃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敦妃则被宫女搀扶着,默默站到了一旁。 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袍,让她整个人越发显得形销骨立。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里,淬着冰冷的恨意。 她倒要看看,这个异域贡品还能得意多久! 肩舆重新起行,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而去。 只是这回,坐在上面的人,换成了春风得意的春贵人。 …… 春贵人强占敦妃肩舆的事,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后宫。 窃窃私语在朱红宫墙下悄然流淌。 众人议论起来,语气里不免带上几分鄙夷:“到底是西域来的贡品,不通教化,嚣张跋扈,竟连一宫主位的肩舆都敢强夺!” 春贵人异域的容貌和来历,此刻便成了原罪。更坐实了异域女子,不通教化的事。 第1258章 南宫玄羽知晓 再者,春贵人怀着身孕,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嫉妒。 如今见她仗着这块免死金牌如此行事,众人心中更是不满。 如此一来,反倒是身子弱,又刚刚为三皇子割血疗疾的敦妃,意外收获了不少同情。 众人想起她才晋封妃位,转眼却被自己宫中的贵人如此折辱,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回去。不免觉得,春贵人实在太过分了些。 “敦妃娘娘真是可怜见的……” “她的身子还没养好呢,还要受这等气。” “春贵人未免太不识大体了!” “……” 然而,她们的这点同情,也仅止于唇齿之间。没有人会真为了敦妃,去触春贵人的霉头。 谁都知道,那个西域贡品的肚子,如今比什么都金贵。 万一被冲撞了,龙嗣有个闪失,这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 钟粹宫主殿,暖阁静寂。 银丝炭在鎏金熏笼里烧得正旺,窗外天色渐沉,暮霭为雕花窗棂镀上一层朦胧的灰蓝色。 沈知念端坐在临窗的紫檀木软榻上,正翻看着宫中的账册。 菡萏手持一把素面银壶,正小心地将新沏的云雾青,注入一盏甜白釉瓷杯中。 茶汤清冽,香气幽远。 她一边斟茶,一边将外面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语气里裹着显而易见的不平:“……娘娘,您是没瞧见,翊坤宫那位春贵人,如今真是愈发张狂得没边了!” “她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占了敦妃娘娘的肩舆。敦妃娘娘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竟被她逼得徒步走回去……这、这成何体统!” 说到这里,菡萏的眉头皱了起来:“春贵人怀着身孕是不假,理应娇弱些。但如此行事,简直是视宫规如无物!” “娘娘,您如今执掌六宫,难道就由着她这般胡闹?再这样下去,后宫的风气岂不都要被她带坏了!” “每个人怀孕了都学她恃孕而骄,规矩还要不要了?” 沈知念端起温热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 她并未立刻回应菡萏的愤慨,只垂眸轻呷了一口茶汤,任由清冽微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片刻,沈知念才缓缓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波澜:“敦妃再怎么说也是一宫主位,又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春贵人纵然嚣张,若敦妃自己不愿,铁了心要维护妃位尊严,岂会如此轻易就让她得了逞?” “众目睽睽之下,春贵人难道还敢明抢不成?” 站一旁的芙蕖,闻言眸光一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她上前半步,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娘娘的意思是……敦妃娘娘今日是故意相让,示人以弱?” 芙蕖略一思忖,脑中飞快闪过近日的消息,继续道:“奴婢想起太医院的禾院判,近来正奉陛下的旨意,日日前往翊坤宫,为敦妃娘娘请脉调理。详细情形,必定每日都要回禀圣听。” “今日宫道上的这番争执,人多眼杂,想必很快就会经由禾院判,或其它什么渠道,一字不落地传入陛下耳中。” 沈知念的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本宫如今执掌宫务,琐事缠身,何必急着去插手翊坤宫里的事?” “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想借题发挥,一个乐得顺水推舟。本宫又何必去煞风景?倒不如落个清静。” “既然有人存心要演这出戏,做足了姿态给别人看……” 沈知念声音轻缓,带着一种稳坐钓鱼台的从容:“那咱们……只需耐心等着便是。” 菡萏听到这里,脸上的愤懑不平渐渐褪去,化为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沉静。 她悄悄吸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更加小心地替沈知念将茶盏续满。 …… 翊坤宫。 禾院判的手指,搭在敦妃纤细的腕间,眉头越蹙越紧。 他收回手,声音平直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敦妃娘娘脉象沉涩,肝气郁结,心血暗耗之象比昨日更甚。” “您如今的身子最忌忧思惊怒,需得心境开阔,静养为宜,否则于病情大大不利。” 敦妃倚在引枕上,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一片青灰。 闻言,她只是无力地阖了阖眼,唇边挤出一丝极淡的苦笑,并未言语。 一旁的小田子见状,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懑。 他“扑通”一声跪下,像是再也憋不住,抢着话头道:“院判大人,您有所不知,今日从钟粹宫回来,春贵人竟不顾我们娘娘虚弱的身子,强抢了娘娘的肩舆!” “小田子!” 敦妃猛地睁开眼打断了他,气息因急促的呵斥而有些不稳:“休要胡言!” “春贵人怀着龙裔,身子金贵,本宫让她一二是应该的,这有什么可说的?” 她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低咳,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 小田子被呵斥得不敢再言,只得死死低下头,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禾院判面无表情地听着,收拾药箱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 他效忠的,唯有御座之上的帝王。后宫妃嫔间的龃龉算计,他从不关注,更不参与。 不过……敦妃娘娘病情反复,确因春贵人而起。 情绪大动,与医嘱相悖。 禾院判提起药箱,躬身行了一礼:“此事微臣已经知晓。微臣告退,请娘娘务必静心养神。” 出了翊坤宫,寒风吹拂起禾院判花白的胡须。 他并未回太医院,而是转向养心殿的方向。 通报后进去,禾院判依礼向南宫玄羽回禀,敦妃今日脉案。 陈述完毕,他略一迟疑,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态,却还是补充道:“……只是……敦妃娘娘忧思过甚,肝郁之象突显。” “微臣细问之下,方知今日回翊坤宫途中,因春贵人身体不适,敦妃娘娘仁厚,主动将肩舆让与了春贵人,自身徒步而归。许是因此劳累惊风,乃至病情加重。” 禾院判的言语间,未加任何评判,只将所闻平铺直叙,甚至隐去了“抢夺”二字。 但事实如何,听者自有分辨。 第1259章 也配在本宫面前放肆 南宫玄羽眸色微沉。 他登基至今,一路腥风血雨。 昔日权倾朝野,盘根错节的镇国公府姜家,已被连根拔起,灰飞烟灭。 紧接着,拥兵自重,心怀叵测的定国公府柳家,亦步其后尘,彻底倾覆。 如今朝堂之上,看似海晏河清,唯剩下一块心病,便是始终令他如芒在背的八弟—— 晋王南宫玄澈! 想起晋王,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那个看似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八弟,实则野心勃勃,惯会伪装。 可……当年的十龙夺嫡何等惨烈,父皇的子嗣凋零殆尽,最终活到现在的,除了他这个胜利者,便只剩下看似无害的八弟。 正是因为这仅存的手足之名,反倒成了晋王最好的护身符。 若无确凿无疑的谋逆大罪,帝王贸然动手,史笔如铁,他定会落下残害手足、刻薄寡恩的千古骂名。 皇室宗亲、天下文人,乃至黎民百姓的口水,都能将他苦心经营的帝王声望淹没。 南宫玄羽需要证据,亦需要一把能名正言顺斩断祸根的刀。 而春贵人……那个看似愚蠢贪婪,仗孕而骄的女人,恰恰是他精心选中的突破口。 她和晋王之间那点隐秘的勾连,他早已洞若观火。 如今她越是嚣张跋扈,才越有可能得意忘形,露出马脚。甚至……逼得她身后的人,不得不有所动作。 所以,他非但不能打压春贵人,反而要再给她添一把火,看究竟能引出什么魑魅魍魉。 帝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李常德。” 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李常德,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春贵人有孕在身,步履艰难,往后在宫中行走,特赐肩舆一乘,免其辛劳。” 南宫玄羽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常德心中猛地一凛! 宫中规矩,唯有主位娘娘,方有资格乘坐肩舆,此乃彰显身份地位的恩典。 陛下此举,无疑是给了春贵人天大的体面!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后宫又要掀起一阵波澜。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恭顺地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定挑选稳妥的奴才,伺候春贵人乘舆。” 禾院判听到这道口谕,花白的眉毛动了一下,心中愕然。 陛下非但未因敦妃娘娘之事,申饬春贵人,反而给予破格的恩赏? 如此一来,敦妃娘娘得知,郁结的心气恐怕非但不能舒缓,反而要堵得更厉害了…… 他暗自摇头,实在搞不懂帝王的心思。 陛下明明让自己尽心为敦妃娘娘调理,显然是在意她的身体的,转眼却又抬举春贵人,打了敦妃娘娘的脸。 果然圣心难测,非他一介医者所能揣度。 南宫玄羽的目光,扫过禾院判微蹙的眉头,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却并未解释。 帝王心术,平衡而已。 打压一方,必要抬举另一方。 他需要春贵人这把刀,自然要给她足够的底气。 “敦妃……” 帝王略一沉吟,又开口道:“她的身体还没好全,就受了委屈,朕心甚怜。” “李常德,命内务府打造一对赤金镶翡翠如意,赐予敦妃。让她好生养病,不必为琐事烦心。”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恩威并施,方是御下之道。 这份赏赐,既是对敦妃此番受屈的补偿,亦是暗示她安分守己,莫要生出事端。 李常德再次躬身:“是,奴才即刻去办。” 禾院判听得这番赏赐,心中那点困惑非但未解,反而更深了。 陛下这心思,真是比太医院最深奥的医典,还要难懂。 “老臣告退!” 他不敢再多想,深深一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外寒风凛冽,禾仲拢了拢官袍,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只觉得九重宫阙里的风,永远吹得人心里发冷,看不透明天是晴是雨。 …… 翊坤宫主殿。 烛火摇曳,将敦妃消瘦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更添几分凄凉。 掌事宫女听竹在旁边伺候。 她是梓源被杖毙后,敦妃重新提拔上来的。虽然也算得力,但比起一同经历过风浪,知根知底的小田子,终究隔了一层。 故而敦妃平时更信任小田子一些。 她微微抬手道:“听竹,你先下去吧。” 听竹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退至殿外,细心地将门掩好。 殿内只剩敦妃和小田子。 小田子立刻凑近了一些,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低声道:“娘娘,禾院判方才去养心殿回禀脉案,定会将春贵人今日跋扈的行径一一奏明!” “陛下最厌烦的就是这等恃宠而骄,不识大体的女子。即便看在龙嗣份上,陛下不重罚春贵人,但一顿训斥定然是少不了的!” “届时,春贵人颜面扫地。而娘娘您身子不好还受了委屈,陛下心中定然更添怜惜……” 敦妃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底尽是讥诮:“一个玩意似的异域贡品,也配在本宫面前放肆?不过是仗着肚里那块肉……” 她的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响起听竹清晰,却带着一丝紧张的通传声:“娘娘,李公公来了,说有陛下的口谕!” 小田子立刻搀扶着敦妃往外走去,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陛下果然过问此事了。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预料发展! 几乎是同时,对面偏殿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春贵人扶着迎香的手,高昂着头,款款走出。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目光扫过敦妃苍白、虚弱的面容时,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李常德手持拂尘,站在庭院中央。 见敦妃和春贵人都已经出来,他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口谕——” 敦妃和春贵人立即跪下。 李常德先看向春贵人,声音平稳无波:“陛下念及春贵人身怀皇嗣,劳苦功高,特赐肩舆一乘,允宫中行走乘坐,以示体恤。” 第1260章 沈知念察觉到端倪(146万打赏值加更) 敦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赐乘肩舆?这可是主位娘娘才有的体面! 陛下竟为春贵人破例至此? 春贵人更是喜形于色,几乎要当场笑出声来,慌忙跪谢:“嫔妾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起身时,挑衅似的瞥了旁边的敦妃一眼,脸上满是扬眉吐气的畅快。 敦妃低垂着头,无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唯有几乎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羞辱。 难堪。 陛下非但没有申斥这个贱人,反而……反而给了她如此大的恩典?! 李常德转向敦妃,继续道:“陛下口谕,敦妃温婉克己,病体纤弱,朕心甚怜。赐赤金镶翡翠如意一对,望安心静养,早日康复。” 这个的赏赐就像在敦妃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勉强撒了一把无关痛痒的药。非但不能止痛,反而更衬得前一道口谕,如同公开的羞辱。 她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依着规矩谢恩:“臣妾……谢陛下恩典!” 李常德仿佛没有察觉到,此处微妙的气氛,宣读完口谕后便躬身告退。 生怕多留一刻,都会被这里无声的硝烟波及…… 他一走,剩下的人就无所顾忌了。 春贵人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慢悠悠地走到敦妃面前,声音娇媚却淬着毒:“哟,敦妃娘娘,您这身子骨可真是弱不禁风啊,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摇摇欲坠了?” “也是,娘娘毕竟才割了腕子,失了那么多血,是该好好补补。您可得多吃点,别枉费了陛下的一片怜惜之心才是。” 她特意加重了“怜惜”二字,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敦妃抬头,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怨毒,死死地盯着春贵人。 她的目光阴冷得,让春贵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但最终,敦妃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甩开小田子和听竹搀扶她的手,转身快步走回了内殿。 春贵人也扶着迎香的手,回了水溪阁。 一进门,她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眉梢尽是快意。 迎香小心地掩上门,兴奋的同时却有些担忧,低声道:“小主,您今日可真是给了敦妃娘娘好大一个没脸。” “陛下这般恩宠您的事,怕是很快就要传遍六宫了。” “只是……敦妃娘娘刚才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了似的。” “她的身体底子虽然不好了,可在后宫的根基终究比您深,若是被逼急了,暗地里对您……” 春贵人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闻言嗤笑了一声。 “她若真被气昏了头,忍不住对本小主动手,那正好……” 春贵人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深长:“反正这个孩子……” 话说到一半,她却住了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计划,正在顺利推进。 迎香的心头猛地一跳,不敢再深问下去。 果然,不过一夜之间,陛下特赐春贵人肩舆,敦妃只得了一件安抚赏赐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哗然之余,敦妃彻底沦为了笑柄。 先前那点因她病弱割血而起的同情,在陛下显而易见的偏宠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还以为敦妃娘娘有多大的脸面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陛下竟这般宠爱春贵人?连肩舆都赐了!看来她肚子里皇嗣,金贵得很呐!” “谁说不是呢。虽说带着异域血脉,可到底是龙种,陛下重视也是应当。” “……” 一时间,那些平日里巴结不上高位妃嫔,又或是自身无宠无子的常在、贵人们,心思都活络起来。 水溪阁竟一改往日门庭冷落的景象,时不时便有人借着送针线等名目前来,话语里满是奉承讨好。 指望着能在春贵人这位新晋宠妃面前露露脸,沾点恩泽。 …… 钟粹宫。 菡萏一边替沈知念梳理着如墨青丝,一边忍不住嘟囔:“娘娘,您说陛下这回是不是太偏着春贵人了?瞧把她张狂的!” “如今那些眼皮子浅的,都在往水溪阁凑。翊坤宫主殿那位,这次可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沈知念正对镜自照,指尖轻轻拂过一支点翠步摇,闻言动作微顿,缓缓道:“是啊,陛下此举,确是恩宠太过,不合常理。” 但她明白原因。 春贵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后的晋王。 沈知念转过身来,目光清冽:“菡萏,你细想想,宫里的女人,谁不知道子嗣是最大的倚仗?” “寻常妃嫔但凡有了身孕,哪个不是小心翼翼,恨不得日日窝在寝殿里,生怕行差踏错半步,伤了腹中胎儿。” “为何独独这个春贵人,自怀胎以来,非但不静心养胎,反而屡次三番主动生事,唯恐后宫不乱?” 菡萏一怔,眨了眨眼:“对哦……” “春贵人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似的,整日不是招惹这个,就是挑衅那个。” “她就不怕……”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春贵人不是不怕。” “她这般行事,要么是愚蠢透顶,自寻死路;要么……就是有所倚仗,另有所图。” 芙蕖跟着点头:“娘娘说得是,春贵人的举动,着实透着几分不合情理的蹊跷。” 菡萏听得一头雾水,秀气的眉头拧得更紧,放下玉梳道:“娘娘这么一说,奴婢更糊涂了。” “春贵人一个西域来的女子,无依无靠的,在深宫里最大的指望,不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吗?” “有了龙嗣傍身,将来无论如何,她总多一条退路,地位也更稳当不是?” “春贵人怎会如此不惜福,反而变着法地惹是生非,难道她就不怕真把皇嗣作没了?” “陛下震怒,她能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莫说荣华富贵,怕是性命都难保!” 这正是最不合常理之处。 沈知念的眸色一片深邃,眼底闪过了一抹思量:“是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春贵人都没理由不重视这个孩子。” 第1261章 春贵人怀胎的秘密 春贵人为晋王效力,有了皇子,将来更能里应外合,价值倍增。 若为自己谋算,母凭子贵,是后宫女子的登天梯。 她如此行事,倒像是…… 沈知念微眯起了眸子,缓缓道:“看来,春贵人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是否能平安降生。” “甚至……她迫不及待地想借腹中的孩子,掀起更大的风浪。或者说,达成某个急切的目的。” 菡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掩住嘴道:“娘娘,您是说……她、她敢谋害皇嗣?!” 说这话的时候,菡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骇然。 沈知念没有立刻肯定,也没有否定。 她微微眯起了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一个不被生母期待,甚至可能被当作筹码和牺牲品的孩子……在深宫之中,会引出怎样的事端? “或许……” 沈知念的理智道:“这孩子存在的意义,本就不在于降生呢?” 菡萏的声音颤了颤:“娘娘,您是说……春贵人竟敢拿龙嗣做筏子,去陷害旁人?!” “可、可那是她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您看敦妃娘娘,纵是做了再多不好的事,但为了三皇子,她割腕取血都心甘情愿。” “春贵人她……她怎么会这么狠毒?” 沈知念眼底掠过一丝看透世情的凉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心之恶,有时远超你我想象。” 她不再多言,扬声唤道:“小明子。” 一直候在帘外的小明子,立刻猫着腰进来,垂首道:“奴才在。” “派几个最机灵的人,给本宫死死盯住水溪阁那位。” 沈知念语气平静地吩咐道:“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每日用了什么膳食,去了哪里,都要给本宫一一记下。事无巨细,即刻回禀。” “是!奴才明白!” 小明子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 水溪阁里烛光柔和。 春贵人倚在软枕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眼神却飘忽不定,并无多少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迎香端着一盏温热的安胎药上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她压低了声音道:“小主,陛下如今虽赏了您肩舆,您恩宠正盛,可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这样……” 迎香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总不能一直靠挑衅、惹事来把后宫的水搅浑。 春贵人收回手,冷笑一声:“急什么?” “如今本小主是宫里唯一揣着龙种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水溪阁。” “说不定……此刻就有人在外头听着墙角呢。”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行事务必谨慎,绝不能让人抓住错处。” 迎香闻言,下意识朝紧闭的门窗望了望。 她快步走过去,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闩是否落稳,这才回到榻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小主,奴婢不是沉不住气。” “只是……只是您的身子……您早年为了练舞,保持身轻如燕,用了太多虎狼之药,早已伤了根本。” “王爷明说过,虽说您用了秘药能勉强怀上孩子,太医也查不出端倪。但这个孩子……根本、根本是生不下来的啊!” 迎香的目光落在春贵人圆隆的肚子上,像是看着一个随时会爆开的陷阱,声音里带了哭腔:“眼下都已六个月了,眼看着……眼看着就快要藏不住了!” “万一、万一到时候……咱们必须得尽早打算才行啊!” “小主,您究竟是怎么想的?总要给奴婢一句准话,奴婢心里才好有个底啊!” 春贵人听着迎香带着哭音的急切话语,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缓缓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生不下来?” 她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本小主自然知道它生不下来。” “正因为生不下来……才是最好的棋子!” 迎香的声音带着颤,既恐惧又兴奋:“小主,那……那咱们用这个孩子,去扳倒谁?” “谋害皇嗣,可是泼天的大罪!” 春贵人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冷冷道:“本小主最想扳倒的,自然是钟粹宫那位!” 不仅因为,皇贵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一旦出事,后宫必定大乱。 更因为……晋王殿下对皇贵妃的态度,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是春贵人绝不能容许的! “……总之,她必须倒台!” 迎香理智道:“小主,这恐怕不行。” “上次雪蚕蜕的事,才过去多久?陛下虽未深究,但疑心定在。” “若皇嗣再在皇贵妃那里出事,未免太过巧合。” “陛下和皇贵妃都不是蠢人,届时查起来,恐怕没扳倒她,反倒先把咱们折进去了……” 春贵人也想起上次被贬为答应的屈辱,心有余悸。 迎香的话有道理。 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那么,下一个名字,几乎是顺理成章从春贵人心里冒了出来:“……那就庄贵妃!” “庄贵妃?” 迎香一怔,随即明白了春贵人的意图:“她是太傅之女,如今又高居贵妃之位,仅次于皇贵妃。” “而且庄太傅还朝,陛下对他倚重非常,听说朝局都因他稳定了不少……” 春贵人的嘴角扯出一抹狠毒的笑:“正是如此。” “晋王殿下想必也视庄太傅为眼中钉。” “那个老装货,是天下文人士子心中的圣人,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动他难如登天!” “但……若他的宝贝女儿,在后宫谋害了皇嗣呢?” 春贵人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声音也压得更低:“届时,庄贵妃自身难保,庄家满门清誉尽毁。” “陛下就算再看重庄太傅,难道还能容忍一个残害他子嗣的女人,高居贵妃之位?还能毫无芥蒂地重用她的父亲?” “这简直是一箭三雕!” 既能重创庄氏一族,断了帝王一臂。 又能为自己和晋王殿下,铲除一个棘手的对手。 还能将肚子里的这颗废子,利用到极致! 第1262章 沈知念细查不孕之事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映得春贵人那张美艳的脸庞,竟有几分狰狞。 她抚摸着肚子,里面的注定无法降世的孩子,是她最完美的凶器。 “庄贵妃……” 春贵人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已经看到对方的温婉假面,寸寸碎裂的模样:“这次,就看你如何接招了!” 水溪阁仿佛一夜之间,收敛了所有锋芒。 春贵人偶尔乘坐着帝王亲赐的肩舆,在御花园里慢悠悠地转上两圈,赏几株开得正好的梅花。 或是与几个前来巴结的低位宫嫔,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举止间,竟透出几分安分守己的模样。 小明子派去盯梢的小太监日日回报,皆是“并无异常”四字。 沈知念听着,只道:“继续盯着。” “有时候越是平静的水面,底下越是暗流汹涌,不得松懈。” 小明子恭敬道:“是!” 一日午后。 阳光透过窗棂,在钟粹宫暖阁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知念倚在软榻上,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有些飘远。 距离木兰围场,让唐洛川为她仔细调理身子,已过去一段不短的日子。 她是易孕的体质,承宠又勤,按说早该有动静了才对。 沈知念心中的疑虑渐渐清晰起来,放下书卷唤道:“菡萏。” “奴婢在!” “去太医院,传唐太医过来一趟。就说本宫近日有些倦怠,让他来请个平安脉。” 菡萏会意,立刻应声去了:“是!”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唐洛川便提着药箱,随菡萏而来。 他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郁,行礼时声音恭敬:“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唐太医请起。” 沈知念示意他上前,随即将手腕轻轻搁在引枕之上,语气寻常:“劳烦唐太医再给本宫细细看看。” “本宫这身子,调理了这些时日,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唐洛川垂眸,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沈知念手腕的帕子上。 他凝神静气,仔细品辨着脉象。 内室一时极为安静。 许久,唐洛川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并未立刻撤回手,而是调整了指法,愈发专注地感受沈知念脉搏的跳动。 时间久得让站在旁边的菡萏,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唐洛川收回手退后一步,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声音却比方才更沉凝了几分:“回皇贵妃娘娘,娘娘凤体康健,脉象平稳有力,气血充盈,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沈知念抬眼看他,直接问道:“那为何本宫至今仍无喜讯?” “本宫的体质,唐太医应当是清楚的。” 唐洛川沉默一瞬,似乎也在斟酌词句,随即肯定地道:“微臣方才再三确认,娘娘脉象,确实并无喜脉。” 他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阴翳的眸子,看向沈知念时,里面是纯粹的困惑:“依娘娘的体质和承宠情况,至今未有身孕,确属异常。” “按理说,子嗣缘分之事难以强求,放在旁人身上实属平常。但于娘娘而言……微臣斗胆,此等情况,不合常理。” 话音落下,暖阁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 沈知念面上依旧平静,眸子却微微眯了起来。 康健,无恙,却偏偏怀不上孩子。 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唐洛川的那句“不合常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肖嬷嬷和林嬷嬷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尤其是肖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历经风雨,见过的阴私手段,比常人吃过的饭还多。 肖嬷嬷率先上前一步,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谨慎:“娘娘,宫里的手段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有些东西未必是毒,或许只是些相克之物,日日接触着,于常人无害,却偏偏能绝了子嗣缘……” “咱们虽自信,钟粹宫打理得如同铁桶一般,可万一有哪个黑心肝的,钻了空子呢?” 林嬷嬷也连连点头,脸色是同样的凝重:“肖嬷嬷说得是。” “娘娘,万事还是谨慎为上!” “既然唐太医说您凤体无恙,那问题……或许就出在平日接触的物件、吃食上。” 沈知念端坐在软榻上,面色沉静如水。 她对钟粹宫的防守很自信,但两位嬷嬷的担忧不无道理。 深宫之中,再严密的防守,也难保没有一丝疏漏。 沈知念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唐洛川和肖嬷嬷、林嬷嬷,决断道:“既如此,便有劳唐太医带着两位嬷嬷,再将钟粹宫里里外外,彻底细查一遍。” “凡本宫日常所用所触之物,一应器具、妆奁、衣物、香料、膳食……皆不可遗漏!” 三人齐声应下,神色俱是肃然:“是!” 顷刻间,钟粹宫便变得忙碌起来。 唐洛川负责查验药材、香料、茶饮,及一切入口之物。 他用银针、鼻嗅,甚至极小心地尝味,神情十分专注。 肖嬷嬷则带着芙蕖、菡萏两个大宫女,将沈知念的寝殿、妆台、衣柜翻检得仔仔细细。 每一件首饰,每一匹衣料,都经过反复摩挲细看。 林嬷嬷则坐镇小厨房,盯着宫人将今日的食材、调料,乃至锅碗瓢盆都查了个底朝天,连水缸都舀干了细看。 宫人们屏息凝神,脚步轻悄,气氛十分凝重。 日头逐渐西斜,橘红色的暖光透过窗棂,将忙碌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然而,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敛入天际,宫灯次第点亮。三人再次聚到沈知念面前时,脸上却都是同样的凝重,和……一无所获的挫败。 唐洛川声音微沉,带着医者未能找到症结的困惑:“娘娘,所有香料、药材、茶点等,皆无异样。” 肖嬷嬷眉头紧锁:“娘娘,寝殿内外,首饰衣物,老奴和她们查了又查,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物。” 林嬷嬷叹了口气:“娘娘,小厨房一应食材、器具,也都干净。” 钟粹宫依旧固若金汤,干净得仿佛从未被任何阴谋沾染过。 第1265章 你是本宫唯一信重的太医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未惊扰身旁犹在沉睡的沈知念。只在临行前替她掖了掖被角,深深看了看她恬静的睡颜,方才悄步离去。 沈知念其实在帝王起身时便已醒转,只是依旧闭目假寐。 待他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她才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昨晚的猜测如同芒刺在背,让沈知念一夜未曾安枕。 她必须再见唐洛川一面。 只是钟粹宫昨日才请了太医,今日若再宣召,未免太过惹眼。 而且在这风口浪尖,钟粹宫的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落入暗处那双眼睛的窥探之中。 沈知念坐了起来,眸光微转,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她轻声唤道:“菡萏。” 一直候在外间的菡萏,立刻应声而入:“娘娘,奴婢在。” “去太医院,请唐太医再来一趟。” 沈知念语气平静,仿佛在吩咐一件寻常小事:“就说四皇子昨夜贪嘴,多用了半碗牛乳羹,今晨有些积食不安,啼哭不止,让他来瞧瞧。” 菡萏微微一怔。 这借口……上次已经用过了。 但她立刻领会了娘娘的深意。 深宫里,这样的借口用在稚子身上,反而最不易惹人疑窦。因为小孩子家脾胃弱,积食哭闹再常见不过了。 “是,奴婢这就去。” 菡萏垂首应下,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消息传到太医院,唐洛川听闻是四皇子不适,不敢怠慢,即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了钟粹宫。 他踏入内殿,只见沈知念穿戴整齐,神色如常,并无多少忧色。 而乳母怀中的四皇子,正精神头十足地玩着一个九连环,咯咯笑着,哪里有一丝一毫积食不安,啼哭不止的模样? 唐洛川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这又是皇贵妃娘娘的托词。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礼上前请安:“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抬手虚扶,语气温和:“唐太医请起。” 她挥了挥手,殿内的宫人依序无声退下,厚重的门扉轻轻合拢,只剩下心腹。 沈知念的神色有些凝重,并未迂回,目光直直看向垂首侍立的唐洛川,声音压得极低:“唐太医,本宫昨夜忽然有一个猜测。” “本宫迟迟未有身孕,问题或许……并非出在本宫身上。” 唐洛川闻言,倏然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愕。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娘娘是指……” 后面的话太过骇人,他竟一时不敢说出口。 沈知念微微颔首,肯定了唐洛川未尽的猜测,眸色深沉道:“自春贵人有孕之后,后宫便再无所出。” “本宫体质如何,你我最是清楚。钟粹宫上下,亦查验不出丝毫异样。”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陛下出了问题。” 唐洛川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三分,下意识道:“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的龙体,一向由禾院判亲自……” 话说一半,他自己却先顿住了。 唐洛川是医者,深知医道一途,浩如烟海,诡谲莫测。 世间奇毒、秘药、阴私手段,何其之多? 有些东西无色无味,潜移默化,甚至能伪装成寻常的虚弱之症。若非早有防备,特意针对去查,极难察觉。 禾院判医术再高明,终究也是人,并非神仙,岂能真正做到万无一失? 唐洛川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思绪飞转,将近日听闻的陛下偶有的疲惫,以及后宫久无子嗣的异常串联起来。 越想越觉得皇贵妃娘娘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他再次看向沈知念时,眼神已从最初的震惊,转为严峻和沉重。 唐洛川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干涩:“娘娘所思虽惊世骇俗,但细想之下,确……不无道理。” 承认这一点,等同于承认帝王可能已遭人暗算。 而整个太医院,包括院判禾仲,竟都未曾察觉! 其中的凶险和牵连,让唐洛川脊背发凉。 沈知念看着他骤变的脸色,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不需要唐洛川完全肯定她的猜测,只需要他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本宫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更无从查证。” 沈知念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既有所疑,便不能置之不理。” “唐太医,你是本宫唯一信重的太医。往后有关陛下龙体任何细微的传闻,或脉案消息,若有机会,务必留心。” 她没有明说具体要唐洛川怎么做,但彼此心照不宣。 有些事,只能落在暗处,徐徐图之。 听到“唯一信重”四个字,唐洛川的唇角微微往上弯了弯,眼底的阴郁之色似乎褪去了许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郑重拱手:“微臣……明白!”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贵妃娘娘分忧。” 沈知念点了点头:“你去吧。” “微臣告退!” 唐洛川领命而去后,钟粹宫众人心中紧绷的弦,似乎悄然松弛了几分。 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甚至可能隐藏着更可怕的真相,但至少一直悬在头顶的利刃,暂时移开了。 芙蕖和菡萏对视一眼,虽不敢宣之于口,但心底都莫名松了一口气。 若问题真出在陛下身上,她们至少不必再日夜警惕,将钟粹宫翻个底朝天了。 这时,夏风轻步进来,禀报道:“娘娘,庄贵妃娘娘来了,正在外求见。” 沈知念眉梢微挑,并无意外。 自帝王赐了庄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她便依着规矩,分了些权柄过去。 当然,她分出去的要么是些无关痛痒,耗时费力的琐碎事务。 要么是些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极易得罪人,或埋着陈年旧账的棘手活。 庄贵妃此番前来,多半是来汇报宫务的。 沈知念敛去眸中思绪,恢复了一派从容:“传她进来吧。” “是。” 殿门轻启,庄贵妃缓步而入。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粉色宫装,领口、袖边绣着繁复的银线缠枝莲纹。 虽不失贵妃气度,但比起她往日偏好的端庄、严穆色调,似乎刻意柔和了几分。 第1266章 庄贵妃已被这些琐事磋磨得不轻(189万) 庄贵妃走到殿中,姿态无可挑剔地深深拜下,声音温婉恭顺:“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站在沈知念身侧的菡萏,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娘娘初入宫闱,不过是个微末的答应。 而眼前这位,那时便是高高在上的四妃之一。家世显赫,气质高华,是她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如今时光流转,她已经需要恭谨地匍匐在娘娘脚下! 深宫之中的起落,当真如梦似幻。 沈知念受了庄贵妃这一礼,方才抬手,语气温和却疏离:“贵妃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赐座。” “谢皇贵妃娘娘。” 庄贵妃依言起身,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了,姿态依旧端庄。 只是微微低垂的眼睫下,难掩疲惫。就连精心修饰的妆容,似乎也盖不住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庄贵妃开始一桩桩汇报接手的事务。 从核对各宫份例发放,到安排年老太监荣养。 再到查验一批新入库的锦缎,是否有以次充好…… 她的条理倒是清晰,回话也谨慎,乍一听并无错漏。 但沈知念只静静听着,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执掌后宫时日已久,早已不是初接手时的生涩。 如今的宫务盘根错节,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背后可能牵扯着多年的人情旧例,或是不敢轻易触碰的利益。 沈知念分出去的那些,哪一件不是看似容易,实则暗藏玄机? 庄贵妃虽出身高门,通晓诗书礼仪,于管家理事上也有一套。但深宫权柄的运作,远比高门后宅复杂百倍。 她想要真正分一杯羹,光有协理之名和贵妃之位远远不够,更需要雷霆手腕、玲珑心窍和足够的底气,去打破固有的利益链条。 显然,这几日下来,庄贵妃已被这些琐事磋磨得不轻。 “……关于内务府呈报的,缩减今春宫中花卉用度一事。臣妾查阅了往年旧例,觉其所言确有道理,已初步拟了章程,请皇贵妃娘娘过目。” 庄贵妃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由若离接过,奉至沈知念面前。 沈知念随手翻开,只扫了几眼便合上了。 章程写得花团锦簇,引经据典,却完全没考虑到某些重要宫苑的特殊喜好。以及缩减后,各宫份额该如何平衡,才不会引来怨怼。 这些,都是需要实打实的权威和人情练达,去压服、调停的。 “庄贵妃辛苦了。” 沈知念将册子搁在一旁,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赞许:“你的章程写得甚好,条理分明,便依此试行吧。” “若有难处,再来回本宫便是。”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这最可能得罪人的球,完美地踢回了庄贵妃脚下。 试行? 届时各宫若有怨言,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新上任协理六宫的贵妃。 庄贵妃指尖微微一顿,面上温婉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却也只能垂首应道:“是,臣妾遵命。” 她岂会听不出皇贵妃话里的深意? 可皇贵妃态度温和,言语间全是信任和放权,她若此时叫苦或推诿,反倒显得无能。 庄贵妃又强撑着,汇报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才起身告退。 她离去的背影依旧挺直,却无端透出几分力不从心的憔悴。 看着庄贵妃消失在宫门外的背影,菡萏忍不住小声嘀咕:“娘娘,您看贵妃娘娘那样子……分明是吃不消了。”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温茶,浅浅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 她自然知道,但不会点破,更不会出手相助。 庄贵妃既然接了协理之权,这些明枪暗箭、人情冷暖,便是她必须经历的淬炼。 扛过去了,或许真能成为自己的对手;扛不过去……那便安安分分做个空有贵妃之名的摆设吧。 沈知念淡淡道:“由她去。”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关于缩减用度的章程上,指尖轻轻一点:“芙蕖,去将去岁春天,各宫领用花卉的详细记档找来。” “是。” 芙蕖立刻领命而去。 沈知念唇角微勾。 庄贵妃就算能处理好,也会得罪不少人。 若处理不好…… 届时自己再出面收拾残局,六宫大权究竟在谁手中才更稳妥,众人心中自然有杆秤。 …… 回长春宫的路上,宫道寂寂,唯有脚步声和肩舆轻微的吱呀声作响。 若离跟在庄贵妃的肩舆旁,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散去的轻松。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原以为今日,头一回向皇贵妃娘娘回禀宫务,她怎么着也得摆摆威风,或是寻个由头敲打咱们一番呢。” “没想到,皇贵妃娘娘竟这般温和好说话,还放了许多权柄给娘娘。” “莫非是因着太傅大人还朝,连皇贵妃娘娘也要忌惮您几分了?” 庄贵妃端坐在肩舆上,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和讥诮的弧度。 她微微侧首,目光扫过若离犹带天真困惑的脸:“温和?放权?” “你当真如此以为?” 庄贵妃轻轻摇头,将方才那场不见刀光剑影的交锋,用寥寥数语点破了关窍:“缩减花卉用度的章程,看着光鲜,实则是个烫手山芋。” “各宫主位,哪个是好相与的?份例增减,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便是怨声载道。” “内务府提出此事,皇贵妃一句‘依此试行’,便将这得罪人的差事,全须全尾推到了本宫头上。” “办好了,是她领导有方,放权得当;办砸了,便是本宫无能,辜负圣恩。” 若离脸上的轻松瞬间僵住,转为愕然,随即涌上满腔愤懑:“皇贵妃娘娘竟如此奸诈?!面上笑得那般和气,底下却尽是算计!” “难怪她能笼络住陛下的心!” 若离气得脸颊发红,又急急道:“那娘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分明是个坑啊!” 庄贵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冷意:“怎么办?自然是接着。” “难道还能去钟粹宫哭诉,说皇贵妃给的差事太难,本宫办不了吗?” 第1267章 这把火,绝不能烧到钟粹宫半分 皇贵妃出身如何? 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之女,若非陛下恩宠,焉有今日? 而她乃太傅嫡女,自幼熟读诗书,通晓政务。 若连这点宫务都处置不好,反被皇贵妃比了下去,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届时,旁人会如何议论? 只会说庄家教女无方,空有门第,却连个小官之女都不如。 刚刚那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若离听,不如说是庄贵妃在告诫自己。 皇贵妃这一手既是刁难,也是试探。 她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认输! “命人去内务府,将去岁、前岁春秋两季各宫份例明细,尤其是涉及花卉用度的,全部找出来。” 庄贵妃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有内务府那些经年的老管事,哪些是趋炎附势的,哪些是真正能做事的,都给本宫细细摸清楚。” “皇贵妃既将这难题抛了过来,本宫偏要做得滴水不漏,让她无话可说!” 若离恭敬道:“是!” 肩舆平稳前行,庄贵妃挺直了背脊,目光望向长春宫的方向。 她温婉的眉宇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斗志。 她倒要看看,钟粹宫那位的皇贵妃之位,究竟是不是真如铁桶一般,毫无破绽。 而自己这个太傅之女,是否真比不上沈知念。 …… 水溪阁内室。 门窗紧闭,烛火将春贵人美艳却透着算计的脸,映照得一片阴沉。 她斜倚在软枕上,一只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眼神十分冰冷。 这副样子,和在外人面前恃宠而骄的蠢钝模样,判若两人。 “想要扳倒庄贵妃……” 春贵人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理智地分析道:“不能是她故意谋害本小主腹中的孩子,那就太假了。” “她高居贵妃之位,陛下正倚重庄太傅,而本小主算什么?在她们眼中,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异域贡品,就算生下皇子,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庄贵妃有什么理由,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害本小主?这理由站不住脚,陛下也不会信。” 迎香跪坐在脚踏上,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小主说得是。” “若无十足动机,咱们就算豁出一切去攀咬,只怕不仅伤不了庄贵妃分毫。反而会被她反咬一口,说咱们构陷高位妃嫔。” “那才是灭顶之灾!” 春贵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迎香能想到这一层颇为满意。 她微微前倾身子,压低了声音:“所以,庄贵妃不能是‘故意’,而得是‘无心之失’。” 迎香一怔:“无心之失?” “没错。” 春贵人嘴角的冷笑加深了一些:“庄贵妃不是刚得了协理六宫之权,正想大展拳脚,做出些成绩给人看吗?那咱们就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若是在她经办的事务上,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纰漏,而本小主又‘恰巧’经过,受了冲撞,以致皇嗣不保……” “你说,这该算在谁的头上?” 说到这里,春贵人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无心之失,也是失,同样是导致皇嗣不保的大罪!” “此等效果,虽不如故意谋害来得猛烈,但足以让庄贵妃刚坐上去的贵妃之位,摇摇欲坠!” “陛下再倚重庄太傅,难道还能对一个无能到,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致损了他子嗣的女人,继续保持信任和尊重?” “庄家的满门清誉,也要跟着蒙尘。” 迎香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小主英明!” “如此一来,合情合理!” “庄贵妃新官上任,根基未稳,最怕的就是出错。” “若是她经办的事务出了岔子,冲撞了您的胎气……任谁都会觉得是她能力不济,疏忽大意所致。” “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主仆二人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 两人的脑袋凑得更近,声音也压得更低,开始细细谋划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意外的细节。 务必确保将所有嫌疑,都牢牢钉死在庄贵妃身上! …… 钟粹宫。 小明子垂着脑袋,低声将盯梢水溪阁的最新发现一一禀报:“……春贵人近日常打发迎香,似有若无地探听各处分派的事务,尤其关注哪些是经由庄贵妃娘娘之手经办的。” “奴才瞧着,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沈知念抬起眼,瞬间便看透了春贵人看似寻常的打听背后,隐藏的毒计。 一旁的芙蕖反应极快,倒吸一口凉气,道:“娘娘,春贵人莫非是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去构陷庄贵妃?!”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菡萏更是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惧:“那……那可是她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她……她怎么敢?!” “果然是外族女子,不通教化!这心肠,竟歹毒至此!” 沈知念听着两人的话,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她两世为人,见过的阴私、龌龊,远比菡萏和芙蕖多得多。 起初那一丝诧异过后,沈知念心中便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了然。 她曾说过会在深宫守住最后一分底线,绝不对孕妇与孩童下手。 这话她记着,也守着。 但这绝不代表,沈知念会去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春贵人自己都不将腹中的孩子视为骨血,只当作陷害他人的筹码。沈知念就算知道这件事了,也不会上赶着去替春贵人保全。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注定是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从春贵人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便已无可挽回。 此事关乎皇嗣,干系重大,沈知念也不打算推波助澜。 若是被帝王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捕捉到蛛丝马迹。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她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沈知念语气淡漠道:“小明子。” “奴才在。” “给本宫盯紧了水溪阁和长春宫。她们要如何斗,是她们的事。” 沈知念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冷静和权衡:“你只需确保一件事,无论她们闹出多大的动静,这把火,绝不能烧到钟粹宫半分。” 第1268章 尴尬的偶遇 “可能办到?” 小明子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声音斩钉截铁:“娘娘放心!” “奴才就是豁出命去,也绝不让那些脏的、臭的,沾惹到咱们宫门口!” 沈知念挥了挥手:“去吧。” “奴才告退。” 小明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知念继续翻看手边的宫务册子。 她不会在跟孩子有关的事上助纣为虐,可她更不是菩萨,拯救不了众生。 在吃人的深宫,能护住自己所在意的一方天地,已然不易。 至于旁人自作孽,便由她们去吧。 …… 正月十九。 午后阳光正好,虽带着料峭春寒,却已有了几分暖意。 钟粹宫内,沈知念换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民间女子服饰。 素色的锦缎褙子,配着月白百褶裙。乌发简单挽了个髻,斜插一支玉簪。 虽素净,却更衬得她眉眼如画。 芙蕖也作寻常丫鬟打扮,跟在沈知念身侧。 南宫玄羽此刻也在钟粹宫,身着宝蓝色暗纹直裰,作富家公子打扮,减去了帝王的凛冽威压,倒显出几分清贵俊朗。 见沈知念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一行人并未大张旗鼓,只乘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宫门。 詹巍然率领一队精锐禁军,早已换上寻常家丁或行人的装扮,远远近近地护卫在马车四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京城的街道,果然比皇宫里喧嚣百倍。 元宵节虽然已经过了,但厂甸、白云观等处的庙会,依旧热闹非凡,延长至深夜。 舞龙、舞狮、踩高跷、杂耍卖艺的…… 各式摊贩吆喝声、游人笑语声,汇成一片充满了鲜活蓬勃的市井气息。 沈知念倚在车窗边,隔着纱帘好奇地向外张望,看到新奇有趣的,便忍不住扯扯南宫玄羽的衣袖,指给他看。 在宫里,她是统御六宫的皇贵妃,鲜少露出这副鲜活灵动的模样。引得南宫玄羽唇角笑意不断,耐心地顺着她所指看去。 偶尔,沈知念还会低声解释一两句民俗典故。 看着马车外的舞龙队伍,在锣鼓喧天中蜿蜒游动,寓意龙佑大周。南宫玄羽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与民同乐的畅快。 只是这畅快中,又夹杂着一丝阴影…… 去年元宵,他携念念出宫,亦是这般开心。却不料突遇刺客,累得她伤了手臂…… 帝王目光微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沈知念的手。 今年,他绝不会再让任何意外发生。 詹巍然布置的人手,足以将任何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前行,最终在一处较为开阔,便于观赏,又不易被拥挤的地方停下。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下了马车,融入熙攘人群,感受着这难得的烟火气。 沈知念看着一个卖糖人的老匠人,晶莹剔透的糖浆在他手里,几下就变成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 她忍不住轻声赞叹:“夫君你看,这手艺真是比家里膳房做的糖画,还要灵动几分呢。” 南宫玄羽顺着沈知念的目光看去,唇角含笑。方才因忆起去年遇刺而生的些许阴霾,被她的笑容驱散。 他低声道:“民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 “念念喜欢?” 帝王说着,便侧头示意跟在身后的李常德。 沈知念却轻轻拉住南宫玄羽的衣袖,摇摇头,眼眸弯弯,带着几分狡黠:“不用了,看看就好。” “妾身若举着这么大个糖凤凰走在街上,怕是明日京城就要传遍,某家夫人年岁不小了,还如此贪嘴呢。” 南宫玄羽被这话逗得低笑出声,反手握住沈知念微凉的手指,纳入掌心暖着:“怕什么?我看谁敢嚼舌根。” 他的目光扫过糖凤凰,又添了一句:“不过这东西甜腻,确实不宜多用。”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杂耍班子敲响了锣鼓,人群顿时一阵涌动。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护在身侧,手臂微微用力,隔开拥挤的人流。 沈知念感受到帝王下意识的保护,仰头看他:“夫君不必紧张,詹统领他们定然都安排妥当了。” “嗯。” 南宫玄羽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过四周。 确认并无异常,他才稍稍放松,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念念的安危,重于一切。” 去年那惊险一幕,他绝不允许重演。 沈知念心中微动,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身侧之人的气息陡然一变。 她顺着南宫玄羽骤然冷沉的目光望去,也立刻看到了灯笼摊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文淑长公主。 以及……探花郎白慕枫。 南宫玄羽的眉头紧紧锁起,周身那股闲适、温和的气息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威压。 他薄唇微启,声音冷了几分:“她怎会在此?还与外臣……” 后面的话,帝王没说出口,但那份不赞同已显而易见。 皇室长公主与年轻臣子相伴游逛,这成何体统! 沈知念心中也是讶异。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的进展,已经这么大了吗? 见南宫玄羽神色不豫,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温声劝道:“夫君息怒。” “许是文淑也想出来散散心,偶遇白编修也未可知。” “您看他们举止守礼,并未逾矩,或许只是碰巧遇上,结伴同游片刻。” 南宫玄羽冷哼一声,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那边:“偶遇?结伴同游?探花郎倒是好闲情逸致!” 话虽如此,但帝王并未立刻发作,只是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沈知念知帝王看重规矩,更不喜皇室声誉受损,便柔声道:“夫君,今日难得出来,莫要为小事扰了兴致。” “文淑年纪尚轻,难免贪玩些。” 就在这时,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也看了过来。 灯笼摊前那点微妙的亲近氛围,瞬间冻结,化为无尽的惶恐和尴尬。 文淑长公主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色已是煞白。 白慕枫的身体更是微微一僵,俊朗的面容上血色尽褪,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多看一秒。 第1269章 沈知念求情(148万打赏值加更) 他方才和文淑长公主交谈时,那点温文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惊惧。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躲是躲不掉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前。 他们慌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脚步沉重地穿过熙攘人流,走到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面前,深深低下头去。 文淑长公主声音微颤:“皇……兄长。” 在宫外她不敢直呼“皇兄”,只得用了含糊的称呼。 白慕枫更是直接撩袍,便要跪下行大礼,却被南宫玄羽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在大街上他这一跪,岂不是立刻让人对他们的身份生疑。 南宫玄羽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两人,眼神里的威压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一个字都懒得与他们多说,猛地一甩袖,牵着沈知念的手转身离去。 这姿态,分明是怒了。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僵在原地,只觉得四周喧嚣的人声,仿佛都远去。只剩下帝王离去时的冰冷怒意,笼罩着他们。 两人不敢迟疑,只能白着脸,惴惴不安地跟在那两道身影后面。 李常德早已机警地在前面引路,不着痕迹地分开人群,引着帝王和皇贵妃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径直来到京城最为奢华、雅致的酒楼。 酒楼掌柜显然得了吩咐,毕恭毕敬地将一行人引至顶层,最为宽敞、僻静的一间雅阁。随后便屏退所有闲杂人等,亲自守在楼梯口。 雅阁内熏香袅袅,布置清雅,临窗可俯瞰大半条街的繁华景象。 南宫玄羽面无表情地在上首主位坐下,沈知念安静地陪坐在他身侧。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低着头跟了进来,门在他们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 雅阁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衬得室内的气氛凝滞如冰。 白慕枫率先撩袍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一响:“陛下息怒!此事全是微臣之过!” “是微臣斗胆,邀约文淑长公主出来游逛庙会。一切皆因微臣而起,长公主只是碍于情面,不忍推拒。” “陛下若要责罚,请尽数降于微臣一人之身,万勿迁怒文淑长公主!” 他言辞恳切,将责任全然揽到自己身上。 文淑长公主闻言猛地抬起头,小脸急得发白。 她顾不得许多,跟着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连忙摇头反驳:“不是的!皇兄!不是这样的!” “是……是臣妹在府里闷得慌,苦苦央求白翰林,他才不得已答应陪臣妹出来片刻。” “是臣妹任性妄为,不关白翰林的事!皇兄要罚就罚臣妹吧!” 两人这般争先恐后地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互相维护的姿态,落在南宫玄羽眼中,非但未能消解他的怒气,反而更添了几分阴沉。 他端坐在上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呵!” “朕还未问罪,你们二人倒是互相维护得紧。” 帝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私相授受,罔顾宫规体统,你们可知这是何罪?!” “私相授受”四个字,罪名太大,也太难听了。 文淑长公主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白慕枫亦是背脊一僵,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声道:“微臣不敢!” “陛下明鉴,微臣绝无半分亵渎长公主之意!今日之事,实属……实属偶然,绝无陛下所言之情!” 两人急于辩解,却因帝王话语中,点破的那层微妙禁忌,而显得更加慌乱。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的目光,下意识想要寻求对方的肯定,在空中短暂交汇。 刹那间,两人都如同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地面,再不敢看对方一眼。 那层未曾捅破,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清晰意识到的窗户纸,被帝王冰冷的话语骤然揭开一角,露出了底下朦胧却不容忽视的情愫…… 南宫玄羽将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愈发深沉难辨。 沈知念坐在帝王旁边,目光看向文淑长公主单薄颤抖的肩膀,又扫过白慕枫虽惶恐,却依旧挺直的脊背。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悄然涌上她的心头。 沈知念记得,这位怯懦的文淑长公主,后来被指婚给了远宁侯府的世子。 侯府门第虽高,内里却龌龊不堪。 婆母严苛,妯娌倾轧。世子的温和只是表象,实际喜欢流连花丛,性情暴戾。 文淑长公主嫁过去后,如同明珠坠入泥淖…… 她时常在京城施粥救济乞儿,却并没有得到一个善终。 至于白慕枫……沈知念印象更深些。 他才华横溢,文章锦绣,本该有大好前程,却被山匪劫杀。徒留世人几声惋惜,天妒英才,莫过于此。 如今看来,两人之间那点未曾言明的情愫,或许是他们各自悲剧人生中,唯一微弱的光亮。 沈知念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她刚坐上皇贵妃之位,看似尊荣无限,实则步步惊心。 前朝那些老臣,个个都是盘根错节的老狐狸,自有其势力阵营,绝不会轻易向她靠拢。 沈知念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懂得感恩的年轻人。 正如帝王喜欢用年轻臣子来平衡朝局一般,她亦需要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白慕枫,无疑是个极好的人选。 他有才学,有潜力,家世清白。若能施恩于他,将来或可成为她在朝中的一份助力。 而保全文淑长公主,也能彰显她身为皇贵妃的宽仁。 思及此,沈知念侧过身,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劝慰之意,对南宫玄羽轻声道:“陛下息怒。” “今日之事,文淑长公主与白翰林确有不当之处。年轻人贪玩,失了分寸,是该训诫。” 她先将此事定了性,并未一味偏袒,随即话锋微转:“只是……依臣妾看,文淑长公主性子柔善,平日最是守礼。今日或许是见民间热闹,一时好奇,才央了白翰林作伴。” “白翰林乃探花郎,陛下亲点的英才,想必也是一时心软,不忍拒绝。” 第1270章 寻常夫妻般的亲近 “他们二人皆知错了,陛下便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沈知念话语轻柔,如同春风化雨,悄然缓解着室内紧绷的气氛。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南宫玄羽,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深知此刻求情,需得不卑不亢,既全了帝王颜面,又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雅阁里冷凝的气氛,因沈知念的温言劝解,而稍得缓和。 南宫玄羽冷厉的目光,在跪地的两人身上又停留片刻,终是缓缓收回,算是默许了这份求情。 他并未立刻叫起,只沉声道:“既皇贵妃为你们说话,此次便饶过你们。往后若再敢如此不知分寸,罔顾宫规体统,朕绝不轻饶!” “退下吧。” 这句话如同赦令降临,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均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叩首谢恩:“谢皇兄/陛下恩典!谢皇贵妃娘娘!” “臣妹/微臣告退!” 两人这才敢站起身,垂着头不敢再多言一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雅阁。 直到走出酒楼,融入街上熙攘的人群,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仍觉得后背冰凉。 文淑长公主下意识和白慕枫拉开几步距离,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白、白翰林……今日之事,都怪本宫不好……” “若非本宫任性,非要你陪本宫出来,也不会……不会撞见皇兄……” 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对方。 白慕枫连忙拱手:“文淑长公主万万不可如此说。” “是微臣考虑不周,未能坚拒。既答应了陪伴长公主,出了任何事,便都是微臣的责任。” “万幸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宽宏,未加严惩。”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庆幸:“今晚……真是多亏了皇贵妃娘娘。” 文淑长公主也连忙点头,心有余悸:“是啊,皇贵妃她……她人真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沈知念的感激。 雅阁里。 沈知念见南宫玄羽的面色依旧沉凝,亲自为他续了杯热茶,柔声道:“陛下还在生气?” “他们已知错了,想必经此一遭,再不敢犯了。” 南宫玄羽接过茶盏,却并未饮下,冷哼了一声道:“文淑身为皇室长公主,竟与年轻外臣结伴同游,形迹亲密。这若是传扬出去,皇室颜面何存?” “朕看她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沈知念微微一笑,目光通透:“陛下息怒。” “臣妾瞧着,文淑性子柔顺,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而那白翰林,臣妾也略有耳闻,是今科探花,才华横溢,相貌品行皆是上佳。” “年轻人之间,男未婚,女未嫁。偶尔相遇,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 她话语委婉,却精准地点破了那层窗户纸。 南宫玄羽闻言,眉头锁得更紧。 他看向沈知念,眼神深邃,带着帝王特有的冷静:“念念,你可知公主们的婚嫁,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所能决定的?” “此事关乎朝局平衡、边疆安稳,甚至关乎与周边部族的关系。” “她们的意愿……” 帝王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沈知念听着南宫玄羽的话语,心中并不诧异。 她自然明白,天家女儿的婚事,从来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用以联络重臣、安抚藩镇,或是羁縻外邦。 个人喜恶在滔天权势面前,轻如尘埃。 沈知念能做的,方才已经做了。 在帝王盛怒之下,保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无恙,已是极限。 再多言,便是逾越,反而会引来猜忌。 至于他们各自命运的走向,终究不是她一个皇贵妃能左右的。 于是,沈知念敛起所有情绪,唇角重新噙上一抹温顺的浅笑,轻声道:“陛下思虑周全,是臣妾短见了。” 南宫玄羽面色稍霁。 只是经此一事,方才游逛的那点闲适兴致,早已荡然无存。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回宫吧。” “是。” 沈知念柔顺应下,也随之起身。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酒楼,登上马车。 车帷垂下,隔绝了窗外依旧喧嚣的市井繁华。 南宫玄羽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凝。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 马车驶入皇宫,并未去钟粹宫的方向。而是在内宫门处稍稍停顿后,便由早已候着的太监引着,转向一条更为宽敞的宫道。 沈知念正微感诧异,一旁闭目养神的南宫玄羽已睁开眼,随口道:“今日出宫,朕便让内务府将迁宫的事办了。” “往后,念念便住永寿宫。” 沈知念心下明了,这是帝王给予的又一重恩宠和体面。 不必她费心劳力,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她垂首应道:“臣妾谢陛下体恤!” 南宫玄羽“嗯”了一声,并未下车,示意车驾直接往永寿宫去,显然是要亲自陪沈知念过去。 永寿宫是昔日柳氏的居所,曾象征着冠绝六宫的宠爱,也见证了其主人的骤然陨落。 然而,当沈知念踏入永寿宫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殿宇依旧巍峨,朱漆廊柱,琉璃窗户美不胜收。 但宫内所有陈设、布置,乃至一草一木,皆已焕然一新。 从前柳氏偏好富丽堂皇,彰显威仪的厚重风格,已被彻底摒弃,换上了更为雅致清贵的格局。 多宝阁上摆的,是沈知念喜欢的古籍珍玩;窗下设了她惯用的软榻和书案;连幔帐的颜色,都换成了她偏爱的柔和色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再无半分旧日痕迹。 仿佛这座宫殿,生来就该是沈知念的。 南宫玄羽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入正殿。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对这番改动颇为满意,侧头对沈知念道:“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后面,朕过来便当散步。你若想去养心殿寻朕,也方便。” 这番话里,带着几分寻常夫妻般的亲近,冲淡了帝王独有的威压。 第1271章 拦下庄贵妃 沈知念从善如流,含笑应道:“是。” “陛下思虑周全,臣妾往后定当时常去叨扰陛下,只怕陛下到时要嫌臣妾烦呢。” 南宫玄羽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朕何时嫌过你?” 他顿了顿,又道:“念念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安置吧,明日怕是还有得忙。” 因为迁宫之后,后宫妃嫔依礼皆需前来拜见。 沈知念点头道:“臣妾明白。” 南宫玄羽不再多言,又环视了一眼这布置一新的宫室,确认无一处不妥,方才转身带着李常德等人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沈知念和一众心腹宫人。 灯火煌煌,映照着簇新的一切。 肖嬷嬷领着宫人齐齐跪下,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恭喜娘娘迁居永寿宫!” 沈知念受着他们的拜贺,目光扫过这象征后宫至高荣宠的殿宇,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明日事忙,你们仔细些,莫要出了差错。” 众人齐声应下:“是!” 他们都清楚,明日只是娘娘迁宫后的例行恭贺,各宫妃嫔前来请安、道贺,便算全了礼数。 虽也隆重,却远不及娘娘封为皇贵妃后,后宫妃嫔第一次朝拜时,那么正式和繁琐。 不过一切还是要仔细对待! …… 水溪阁。 春贵人抚摸着高隆的腹部,眼神冰冷,毫无即将为人母的温情,只有一片嫌恶和迫不及待。 她看向迎香,低声道:“西六宫那边的宫道洒扫,如今真的是庄贵妃的人在负责,确定万无一失?” 迎香重重点头,神色既兴奋,又紧张:“千真万确!” “奴婢打听清楚了,领头的是庄贵妃手底下的一个老太监,最爱偷奸耍滑,克扣底下人的例银去讨好上头。” “奴婢已使了银子,买通了他手下一个不得志的小太监。明日他会在咱们必经的那段青石板路上,覆上一层不易察觉的薄冰和青苔……” 春贵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好!很好!” 她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仿佛里面不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而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包袱:“忍了这么久,总算能送走这个孽种了!” “它本就不该来!” 春贵人从未对这个胎儿,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母爱。她心中所想所念,唯有晋王殿下。 哪怕明知自己因早年用药伤了根本,怀了孩子也生不下来,她也只愿怀晋王殿下的孩子。 这个流着帝王血脉的孩子对她而言,只是任务和工具。 …… 翌日。 天光初亮,永寿宫便已准备妥当。 各宫妃嫔依着位分高低,准时前来。 踏入永寿宫,感受到此处与别处不同的威严和富丽,再想到这是紧邻养心殿的宫苑,历代非极得圣心者不得入住,众人心中自是百味杂陈。 庄贵妃端庄沉稳。 贤妃清冷自持。 璇妃、康妃、敦妃等人亦是礼数周全。 佟嫔依旧低调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只是有些人的目光,扫过殿内一应簇新、昂贵的陈设时,难免流露出或艳羡,或嫉妒的复杂神色。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恭贺皇贵妃娘娘迁居永寿宫,福寿绵长!” 沈知念淡声道:“都起来吧。” “赐座。” 妃嫔们依次落座:“谢皇贵妃娘娘!” 璇妃看着端坐在上位,威仪日盛的沈知念,想起昔日同在钟粹宫时的相互扶持,心头不免掠过一丝物是人非的淡淡伤感。 但那丝伤感,转瞬便被更为真切的欣慰取代。 皇贵妃姐姐值得这一切,她由衷为对方感到高兴。 殿内香氛袅袅,笑语寒暄,表面一派和谐。 谁也不知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正在悄然逼近…… 众人恭贺,留下贺礼后便依次离去了。 永寿宫的喧闹渐渐散去。 主位娘娘们自有肩舆等候,被宫人小心搀扶着坐上去。仪仗虽不算浩荡,却也显出一宫主位的尊贵气派。 低位宫嫔们则只能三三两两结伴,步行离去,身影在宽阔的宫道上,显得有几分单薄。 唯独春贵人是个扎眼的例外。 她扶着迎香的手,慢悠悠地走向那乘帝王亲赐的肩舆,姿态矜持地坐了上去,衬得她整个人愈发骄矜。 几个落在后头的贵人、常在聚在一处,看着春贵人乘舆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酸道:“瞧她那轻狂样!不过是个贡品,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嘘!小声些!人家如今可是有陛下特赐的恩典,肚子里还揣着金疙瘩呢,咱们可比不得。” “哼,也不知她是走了什么运道!” “……” 春贵人似乎若有所觉,竟微微侧首,目光似笑非笑地扫了过来。 那几个正嚼舌根的低位宫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噤声,低下头做出恭顺模样,不敢多看一眼。 无论她们私下如何鄙夷她的出身,明面上,谁也不敢真去开罪这位风头正盛,又怀着龙裔的春贵人。 春贵人轻嗤一声,懒得与这些蝼蚁计较。 她目光一转,遥遥看向前方庄贵妃的仪仗,轻轻拍了拍扶手,示意抬舆的太监:“快些,追上贵妃娘娘。” “是!” 太监们不敢怠慢,加快脚步,不多时便追上了庄贵妃的肩舆。 春贵人扬声喊道:“贵妃娘娘!” 庄贵妃的肩舆闻声停下。 她端坐在上面,看向追赶上来的春贵人,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温婉模样,语气平和地问道:“春贵人有何事?” 春贵人一手轻抚着高隆的孕肚,脸上适时染上一抹思乡的愁绪和伤感,声音也放得软糯了几分。 “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的家乡远在西域,虽不如中原繁华,却也有望不到边的草原、终年不化的雪山,还有潺潺的溪水,和漫山遍野怎么都看不完的鲜花。” 说到这里,她话语微顿,看向庄贵妃,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恳求:“如今宫中依例缩减花卉用度,各宫份例都减了,嫔妾宫里分到的鲜花更是寥寥……” 第1272章 春贵人血流不止(149万打赏值加更) “嫔妾瞧着殿内冷冷清清,实在是……实在是想念家乡得紧。心中烦闷,便觉气短。” “故而冒昧恳求娘娘,能否……能否额外多分几盆鲜花给嫔妾?也好让嫔妾瞧着心情舒畅些,于养胎或许也有益处。” 庄贵妃听着春贵人这番半是思乡,半是借胎邀宠的言辞,面上温婉笑容不变,心中却已是冷笑。 她岂会看不出春贵人这是故意拿乔,便依着规矩四平八稳地回道:“春贵人思念家乡,本宫能够体谅。” “只是宫中用度皆有定例,一视同仁,方能服众。若独独偏厚了你,只怕于宫规不合,其他姐妹心中也会有芥蒂。” 站在庄贵妃身侧的若离,早已听得心头火起,觉得春贵人实在是恃孕而骄,得寸进尺! 她正欲开口驳斥,却被庄贵妃的眼神制止了。 庄贵妃的目光,依旧柔和地落在春贵人身上,仿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缓声道:“不过……你既说心情烦闷于养胎不利,倒也有几分道理。” “龙嗣为重。这样吧……” 她转向若即,道:“将长春宫这个月的鲜花份例,匀出一半送去水溪阁。” “如此既全了宫规,也未额外靡费,又能宽慰春贵人思乡之情,于养胎有益。” 若即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这番处置堪称滴水不漏。 堂堂贵妃,主动削减自己的份例,去贴补一个贵人。传出去了,任谁都要赞一声贵妃娘娘贤德大度,顾全皇嗣! 任谁也无法指责她破坏了宫规。 春贵人没料到,庄贵妃竟如此应对,一番话将她堵得严严实实。 若再纠缠,反倒显得她不识好歹。 春贵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面上却只能挤出感激的笑容,在肩舆上扶着肚子微微躬身:“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庄贵妃语气温和,仿佛真心关怀:“快免礼。你身子重,更要仔细些。” “那嫔妾就不打扰贵妃娘娘了。” 春贵人悻悻告退,肩舆沿着宫道缓缓前行。 庄贵妃的肩舆也重新起行。 若离忍不住低声道:“娘娘,您也太好说话了!” “要奴婢说,您何必理会春贵人那般作态!” 庄贵妃目视前方,唇角弯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并未言语。 然而,就在春贵人的肩舆走出不过几步,即将拐过一道宫墙时,异变陡然发生! 只听抬舆的太监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惶的低呼,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极滑腻的东西,整个人猛地向前一趔趄! 他这一失重,肩舆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一侧倾斜! “啊——!!!” 春贵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整个人重重从歪倒的肩舆上摔落下来,砸在坚硬的青石板路上! “小主!!!” 迎香忍不住尖叫出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庄贵妃猛地听到春贵人的惊呼,急令肩舆停下。 她愕然望去,只见春贵人已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捂住腹部。 她身下……刺目的鲜红正浸湿她华丽的裙裾,如同盛开了一朵恐怖的花…… 庄贵妃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宫道上已经乱作一团! 春贵人凄厉的痛呼声、迎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宫墙下的肃静。 饶是庄贵妃素来沉稳,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神剧震。 她强自镇定,急声吩咐道:“快!快去传太医!” 若即反应最快,立刻指派了两个腿脚利落的小太监,分头狂奔而去。 一个直奔太医院,另一个则冲向永寿宫的方向。 这等大事,必须即刻禀报皇贵妃娘娘。 若离则白着脸,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吩咐旁边的宫女:“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养心殿禀告陛下!” “是!是!” 事情发生在通往长春宫的宫道附近,众目睽睽之下,春贵人又已是见红之兆,根本挪不了远路。 庄贵妃纵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咬牙指挥着慌乱的宫人:“小心些!快!先将春贵人抬进长春宫的偏殿!” “是!” 宫人们手忙脚乱,战战兢兢地上前,尽可能轻柔地将瘫软在地,呻吟不止的春贵人抬起。 鲜红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小主!小主……” 迎香哭得几乎晕厥,死死抓着春贵人的手,跟着踉跄跑进长春宫。 长春宫的宫人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推开偏殿房门,收拾床铺。 庄贵妃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狼藉的血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冒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她刚刚跟春贵人说过话之后,还是在长春宫附近。无论真相如何,这盆污水,怕是都要泼到她身上了! 庄贵妃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佛珠,温婉的面具险些维持不住。 究竟是谁要害她?! 长春宫内乱作一团,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偏殿里传来春贵人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呻吟,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公主原本在正殿习字,被外间的喧闹惊动,好奇地跑出来张望。 恰巧看到宫人们抬着下身染血,面色惨白的春贵人匆匆经过。 她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抓住庄贵妃的衣角,声音都带了哭腔:“母妃!母妃!春娘娘她……她怎么了?!” “她流了好多血!会不会死啊?” 大公主急得原地打转,想凑近去看,又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不敢上前,只能扯着庄贵妃的衣袖连连发问。 庄贵妃本就心乱如麻,焦头烂额,被大公主这般哭闹纠缠,更是烦厌到了极点。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脸上温婉尽失,厉声呵斥:“韫儿!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庄贵妃此刻哪还有心思维持慈母形象,直接对一旁的宫女下令:“蔷薇,把大公主带下去!看好她,不许她再出来!” 第1273章 沈知念质问庄贵妃 “是。” 蔷薇连忙上前,半哄半强制地将还在挣扎、哭问的大公主,抱离了这是非之地。 大公主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带着泪意,眼中写满了不解。 母妃、母妃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她只是担心春娘娘啊…… 另一边。 永寿宫里一派宁静。 沈知念正端坐案前,翻阅着内务府新呈上的账册。 芙蕖在一旁安静地磨墨。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也顾不上喘匀气,便噗通一声跪下,急声道:“禀皇贵妃娘娘!不好了!” “春贵人……春贵人在长春宫附近,从肩舆上摔了下来,流了好多血!” “人已经抬进长春宫了,贵妃娘娘已派人去请太医,也去禀报陛下了!” 沈知念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脸上适时露出惊讶之色:“你说什么?!” “春贵人摔了?还见了红?怎会如此不小心?” 她面上忧急如焚,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春贵人果然动手了。 选了这样一个时机,在长春宫附近,将矛头直指庄贵妃。 这场戏,沈知念早已料到,如今只需冷眼旁观。 她放下笔立刻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去长春宫!” “是!” 皇贵妃的仪仗迅速备好,沈知念扶着芙蕖的手上了暖轿。 抬轿子的小太监们,步履匆匆地赶往长春宫。 …… 养心殿内,龙涎香静谧。 李常德又轻又急地走进来,脸上是罕见的惶急:“陛下,长春宫遣宫女来报,说春贵人在宫道上从肩舆摔落,眼下血流不止,情况危急!” 南宫玄羽执笔的手骤然停顿,一滴朱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明黄的奏章上,迅速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他猛地抬起头,剑眉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骤起的阴霾:“什么?!” “春贵人摔了,还见了红?” 南宫玄羽确实一直将春贵人视为棋子,用以迷惑、牵制,乃至最终铲除晋王。 但对于她腹中的孩子……即便带着异域血脉,那也是他的骨血,是皇家子嗣。 帝王富有四海,根本不在意多养一个孩子,他从未在意过那点血脉差异,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一个怀着他子嗣的春贵人,更能让晋王放松警惕,深信他并未怀疑她。 如今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不仅可能损了他的皇嗣,更打乱了帝王原有的部署。 南宫玄羽霍然起身,声音冷沉:“摆驾长春宫!” 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龙袍带起一阵冷风。 “是!” 李常德连忙小跑着跟上,急声吩咐外头准备御辇。 一出养心殿,南宫玄羽便看到了跪在廊下,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的长春宫宫女。 他脚步未停,只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宫女被帝王的威压吓得几乎瘫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磕磕巴巴地回话:“回、回陛下……春、春贵人方才在宫道上,追、追上了贵妃娘娘说话,说、说是想要些鲜花。” “贵妃娘娘便、便匀了长春宫的份例给春贵人。” “后来,春贵人坐了肩舆先走,谁知、谁知刚走出不远,那抬舆的奴才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春贵人就、就从舆上摔了下来……流、流了好多血……” 宫女语无伦次,但总算说清了大致经过。 南宫玄羽听着,脸色愈发阴沉,脚步更快。 他径直登上御辇,冷声道:“快些过去!” “奴才遵命!” 御辇飞快地向长春宫方向行去。 南宫玄羽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稚子无辜,棋局更不能乱。 无论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人为,都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 永寿宫和长春宫本就相距不远,沈知念的仪仗,很快便抵达了宫门前。 而太医院路途遥远,太医此刻自是还未赶到。 踏入长春宫偏殿,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混杂着春贵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令人心头一紧。 沈知念的目光,扫过春贵人因失血而变得惨白的脸,以及被鲜血染透的下半身,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她并非诧异春贵人竟真狠得下心,用已成形的胎儿做局。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沈知念真正难以理解的是,春贵人这般豁出去,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全然是为了一个心思难测的晋王。 为了所谓的情爱,或是被许诺的虚妄未来,竟值得赌上一切? 在沈知念看来,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但此刻,绝非深思这些的时候。 戏台既已搭好,她自然要陪着唱下去。 沈知念的面色骤然沉下,威仪尽显,目光锐利地看向站在一旁,同样脸色苍白的庄贵妃。 她声音冷冽,冷冷地质问道:“贵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贵人好端端的,怎会在长春宫附近摔下肩舆,落得如此境地?!” 这一刻,庄贵妃心里电光火石间,甚至冒出一个荒谬,却并非不可能的念头—— 这一切,会不会是皇贵妃的一石二鸟之计? 既除了春贵人腹中的孩子,又能将谋害皇嗣的滔天罪名,嫁祸到她头上?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庄贵妃面上不敢显露分毫,立刻屈膝跪倒在地,姿态恭顺却并不慌乱。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条理分明地回话:“回皇贵妃娘娘,臣妾亦不知为何会突发此等意外。” “方才臣妾从永寿宫请安归来,春贵人于宫道上追上臣妾,言及宫中花卉份例缩减,她思乡情切,心中烦闷,恐于养胎不利,恳请臣妾多分些鲜花与她。” “臣妾依宫规未应,但念及皇嗣为重,便主动提出将长春宫本月的花卉份例,匀出一半送至水溪阁。” “春贵人谢恩后,便乘舆离去,这一切宫人们有目共睹。” “谁知春贵人的肩舆行出不过十数步,抬舆的太监竟突然脚滑,致使春贵人摔落……” “臣妾已即刻命人封锁现场,传唤太医,并派人禀告陛下与娘娘。” 第1274章 一个已成形的皇子 “事发突然,臣妾亦震惊不已。但臣妾敢以性命担保,此事确与臣妾无关,还望皇贵妃娘娘明察!” 庄贵妃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既陈述了事实,又点明了自己主动匀出份例的贤德。 更将意外归结于太监失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明她只是一个不幸的旁观者。 沈知念冷眼听着,心中自是明镜一般。 庄贵妃这番应对,倒是滴水不漏。 可惜……春贵人既然设下此局,又岂会让她轻易脱身? 沈知念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皇贵妃独有的威压。 她如乃副后之尊,后宫的一切事务皆由她统辖,此事自然也不例外。 “来人!” 沈知念声音清冷:“即刻去慎刑司,传苏全叶过来!” “宫道之上竟出此等纰漏,致使皇嗣危殆,必须彻查到底!” 小周子立刻应道:“是!” 庄贵妃低垂的眼睫微微一动,心下反而稍安。 苏全叶是陛下的人,直属于帝王,掌管宫刑罚狱,素来只效忠陛下一人。 哪怕是皇贵妃,也无法真正让苏全叶听命于自己。 只要不是皇贵妃私下用刑逼供,走明路彻查,她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怕查。 不多时,太医终于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顾不得擦汗,连忙向沈知念和刚被允许起身的庄贵妃行礼:“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手道:“不必多礼,快进去看看春贵人!” “微臣遵命!” 太医不敢耽搁,连忙躬身进入内室。 沈知念示意众人皆退至外间等候,只留必要的宫人在里面伺候。 一时间,外殿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只能隐约听到内室春贵人断续的呻吟,和太医低声吩咐的声音。 很快,苏全叶也到了,匆匆行了礼,便出去调查了。 如今虽是正月下旬,气温依旧寒冷,但苏全叶还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最近一段时间,后宫风平浪静了不少,他也清净了许多。 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就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殿外传来了清晰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地相迎:“臣妾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大步走了进来,龙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他面色阴沉,目光如电,扫过跪在地上的沈知念和庄贵妃,最终落在内室的方向,声音冷冽:“都起来吧。” “春贵人情况如何?” 沈知念上前一步,垂首道:“回陛下,太医正在里面全力救治,具体情况尚未可知。” 南宫玄羽的视线,随即落到庄贵妃身上,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悦。 庄贵妃只觉得陛下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她背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即便此刻没有证据表明此事与她有关,但事情发生在长春宫附近,在她和春贵人刚刚交谈之后。她便天然沾染了嫌疑,难辞其咎! 这种百口莫辩的憋屈感,让庄贵妃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南宫玄羽并未立刻发作,可是他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心惊胆战…… 帝王走到主位坐下,等待着内室的消息。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整个长春宫偏殿,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寂静之中…… 如此重大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不多时,各宫的主位娘娘都陆续赶到了长春宫。 甚至连一些消息灵通,心思活络的低位宫嫔,也远远跟了过来,聚在宫门外探头探脑。 无论众人心中是真心担忧,还是暗怀鬼胎,此刻面上无一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们口中说的皆是“听闻春贵人出事,特来探望”、“皇嗣要紧,但愿平安”之类的场面话。 然而踏入长春宫偏殿,感受到里面压抑的气氛。所有人行完礼,便立刻识趣地闭紧了嘴,敛声屏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更无人敢在这种时候添乱。 时间在焦灼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内室的帘子被掀开,太医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额头上尽是冷汗。 南宫玄羽立即起身问道:“皇嗣如何了?!” 太医走到帝王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微臣无能……” “回禀陛下、皇贵妃娘娘……春贵人腹中的皇子……未能保住……” “皇子”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庄贵妃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若非若即在一旁死死扶住,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即便此事非她所为,但一个已成形的皇子,在长春宫附近没了,这干系……她如何能脱得了?! 沈知念亦是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春贵人此番,当真是下了血本! 贤妃闭了闭眼,眉宇间是难过和惋惜。 其余妃嫔亦是神色各异,或唏嘘感叹,或暗自心惊。 那些平日里嫉妒春贵人的低位宫嫔们,此刻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只觉得大快人心! 那个西域来的贱婢,往日不就仗着皇嗣作威作福吗?如今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把她那点福气收走了! 只是她们心中的喜悦,万万不敢表露分毫,一个个反而努力挤出沉痛、哀戚的表情,纷纷低声劝慰:“陛下节哀,保重龙体要紧……” 南宫玄羽闻言,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痛色。 他自幼失怙,对母子亲情有种复杂的执念。即便视春贵人为棋子,但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终究是他的骨血。 此刻听闻是个已成形的皇子,帝王心中岂能毫无波澜? 恰在此时,内室传来了春贵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闻者心酸…… 南宫玄羽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 踏入内室,浓重的血腥气尚未散去。 春贵人瘫在榻上,发丝凌乱,满脸泪痕,脸色灰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一见南宫玄羽进来,她挣扎着便要下榻叩拜,却被迎香死死拦住。 第1275章 请陛下治罪(150万打赏值加更) 春贵人伸出颤抖的手,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破碎不堪:“陛下……陛下!嫔妾有罪!” “是嫔妾没用……嫔妾没有护好我们的皇子……” “嫔妾对不起陛下……求陛下……求陛下责罚嫔妾吧……” 她哭得情真意切,将一个骤然失子,悲痛欲绝的母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浓烈得毫不作伪的哀恸,恰恰击中了南宫玄羽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他看着春贵人这般模样,再想到那个未曾谋面,便已没了的皇子,神色复杂无比…… 南宫玄羽上前一步,声音放缓了些:“你身子虚弱,好生歇着,不必如此。” 然而,帝王的温情转瞬即逝。 他转过身,目光恢复了冷厉扫向殿外,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问道:“苏全叶呢?!查得如何了?!” “此事,朕要一个交代!” 殿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去,苏全叶便躬身疾步走了进来。 他径直跪在帝王面前,字字清晰地说道:“回禀陛下,奴才已带人仔细查验过春贵人摔落之处。” “抬肩舆的太监之所以脚下打滑,是因宫道青石板上,覆有一层极薄的冰,冰下又生有湿滑青苔。二者叠加,行走在上面极易失足。”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正月天寒地冻,水渍成冰并不稀奇。 可这是哪里?是规矩最严,洒扫最勤的皇宫! 每一条宫道,每日天不亮便有专人负责清扫、打理。莫说薄冰和青苔,便是一粒石子、一片枯叶都不允许多留片刻。 这等纰漏,简直闻所未闻! 南宫玄羽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冰寒刺骨:“宫道之上日日洒扫,何来薄冰、青苔?!” 苏全叶将头垂得更低:“奴才已拘押、审问负责该段宫道洒扫的太监小六子。” “他供认因近日天寒,贪懒耍滑,未依例仔细清理边角积水残留,致其夜间凝冰。又因疏于打扫,石缝滋生青苔……” “这一切,皆因小六子玩忽职守所致。” 春贵人不顾虚弱的身体,猛地从榻上挣扎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陛下!陛下您听到了吗?!” “嫔妾原以为是自己福薄,留不住皇子……没想到、没想到竟是那些杀千刀的奴才偷奸耍滑,害了嫔妾的孩儿!害了陛下的皇子!” “陛下!您一定要为嫔妾,为我们苦命的皇子做主啊!” 迎香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喊道:“陛下明鉴!” “小主自有了身孕,日日小心翼翼,连口凉水都不敢多用,就盼着皇子平安降生……” “她时常摸着肚子跟奴婢说,不知孩子是长得像陛下多些,还是像她多些……” “谁曾想……谁曾想最后竟栽在这些惫懒奴才手里!求陛下为小主做主!” 主仆二人哭得肝肠寸断,字字血泪。 殿内一众妃嫔听着,面上俱是沉痛、唏嘘,心中却各有所思。 许多人更是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寒意。 今日是春贵人倒霉,撞上这等疏忽的奴才,若日后轮到自己…… 这等玩忽职守之辈,岂能轻饶?! 她们纷纷出言附和:“陛下,狗奴才如此懈怠渎职,险些酿成大祸,定要严惩不贷!” “陛下,此风绝不可长!” “是啊,陛下!” “……” 庄贵妃听着苏全叶的回禀,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榻上痛哭的春贵人,和跪地回话的苏全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庄贵妃心中…… 若这一切并非意外,而是有人买通了洒扫太监小六子,刻意制造了这场“意外”…… 既可以除了春贵人的孩子,又将这管理不善、致皇嗣没了的罪名,扣在她这新任协理六宫的贵妃头上…… 能做到这一切,又有动机如此做的,唯有…… 庄贵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面色沉凝,默不作声的沈知念。 这时,南宫玄羽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贵妃,朕记得西六宫的洒扫事务,如今是你的人在负责?!” 庄贵妃心头巨震,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惊惧和猜疑,缓缓屈膝跪倒在帝王面前,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回陛下,确是臣妾分管。” “臣妾有负圣恩,监管不力,致使宫人懈怠,酿此大祸,请陛下治罪!” 庄贵妃先干脆利落地认下失职之罪,随即话锋一转,抬起眼,目光清正地看着帝王,语气坚定:“然……臣妾自接手宫务以来,事必躬亲,日日命人核查洒扫记录,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宫道之上出现薄冰和青苔,绝非寻常疏忽所致。” “臣妾恳请陛下明察,此事背后定是有人刻意陷害,欲借此动摇宫闱,其心可诛!” 庄贵妃将“刻意陷害”四个字咬得极重,毫不避讳地迎上帝王审视的视线。 她这番话虽未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皆如绵里藏针,指向昭然若揭。 殿内稍有头脑的妃嫔,此刻心中皆已雪亮。 有能力和动机布下此局,且能轻易将手伸到庄贵妃刚刚接管的权责范围内的,满后宫除了经营已久的皇贵妃,还能有谁? 皇贵妃娘娘之前独揽后宫大权,树大根深。 贵妃娘娘手中的这点协理之权,不过是月初才由皇贵妃娘娘分出去的。皇贵妃娘娘若想在其中动些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动机,更是显而易见。 春贵人那个带有异域血脉的皇子,固然威胁不到四皇子,但庄贵妃不同。 她出身庄氏名门,乃太傅嫡女,如今已位至贵妃。若再让她借着协理之权积累声望,加之庄太傅在前朝日益显赫的影响力…… 假以时日,她未必不能与皇贵妃分庭抗礼,甚至动摇副后之位! 毕竟皇贵妃再尊贵,也终究不是正宫皇后。 史书上,被废黜的太子、失势的宠妃还少吗? 不到最后一刻,谁能断言那凤座就一定属于谁? 第1276章 仗着自己是贵妃娘娘信重的人 皇贵妃借此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了可能碍眼的异域皇子,又狠狠打击了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庄贵妃,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算计! 一时间,无数道或隐晦,或探究的目光,悄悄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沈知念。 然而,沈知念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她甚至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庄贵妃,仿佛根本没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指控。又像是……全然不屑于此。 沈知念心中自是明镜一般,庄贵妃这点挑拨离间的伎俩,在她看来实在算不得高明。 她在意的,是南宫玄羽的反应。 因为如果时至今日,沈知念耗费两年多心血,一步步经营至此,南宫玄羽对她却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轻易被捕风捉影的指控所动摇…… 那她的所有谋划和攻心,岂不是白费心了? 当然,沈知念不可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帝王的信任。 男人的感情,是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 即便南宫玄羽此刻疑了她,她亦有后手。 小明子派去日夜盯着水溪阁的人,可不是白盯的。 更何况,庄贵妃这时攀扯得越凶,待真相揭开时,反噬便会越重!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春贵人绝望的啜泣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帝王的裁决。 南宫玄羽听完庄贵妃的辩白,脸色愈发冷峻。 庄贵妃那点弦外之音,他岂会听不出? 这非但没能引起帝王对沈知念的怀疑,反而让他对庄贵妃生出了些许不满。 管理不力,酿成大祸,不知反省,竟还想借机攀咬他人,转移视线! 南宫玄羽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庄贵妃身上,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你御下不严,致生如此大祸,已是失职!” “此刻不思己过,反倒妄加揣测,攀扯他人?贵妃,朕看你是忘了分寸!” 帝王这话,已是毫不留情面,更是明确表达了对沈知念绝对的维护和信任。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虽有些许讶异,细想却又觉在情理之中。 皇贵妃娘娘圣眷正浓,地位稳固,陛下岂会因贵妃娘娘几句毫无实证的暗示,便怀疑她。 庄贵妃被斥得脸色白了又白,却并未惊慌失措,反而将姿态放得更低,深深叩首。 她声音哽咽,显得无比的沉痛:“陛下训斥得是,臣妾御下不力,罪该万死!” “臣妾绝非意图推诿责任,更不敢妄测他人。只是……只是想到那已然成形的皇子无辜枉死,心中实在痛如刀绞!” “臣妾是想着,若真是有人暗中作祟,害了皇嗣,岂能令其逍遥法外?” “故而臣妾恳求陛下,务必彻查到底,也好告慰那可怜孩子的在天之灵啊!” 庄贵妃说着,竟真的抬起手,用帕子拭起眼角的泪水。语气悲戚,仿佛真心实意地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哀悼。 后宫并非人人都深知,庄贵妃善良面具下的真面目。 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加上庄贵妃又有素日信佛慈悲的名声在外,倒真有几位低位宫嫔被她打动,觉得贵妃娘娘或许是真心难过,想要查明真相。 而榻上的春贵人,依旧低声啜泣着,仿佛悲痛欲绝,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得意。 计划进展得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庄贵妃果然不甘心背下这黑锅,竟试图将火引向皇贵妃?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这潭水是越搅越浑了。 南宫玄羽看了看跪地哭泣的庄贵妃,又看了看榻上哀泣的春贵人,沉默了片刻。 帝王的多疑,让他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方。 他最终将目光转向一直垂首侍立的苏全叶,声音听不出喜怒:“苏全叶,将那个玩忽职守的洒扫太监,给朕带上来!” “朕要亲自问话。” 苏全叶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是!” 不过片刻,两名慎刑司的太监,便押着一个受刑之后浑身伤口,抖得如同筛糠般的小太监进来,粗暴地将他按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此人正是负责那段宫道洒扫的小六子。 帝王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小六子身上,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寒意:“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宫道上的薄冰、青苔,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有半句虚言,朕灭你满门!” 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极其隐晦地朝春贵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随即,他像是被帝王的威压彻底击垮,猛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饶命!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是、是管着奴才们的张公公……他、他仗着自己是贵妃娘娘信重的人,平日里最、最爱偷奸耍滑。还、还总是克扣奴才们的例银,拿去讨好上头的姑姑、嬷嬷们……” “奴才们被他克扣得厉害,时常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冷天更是连件厚实的棉衣都没有……” “奴才也是手脚冻僵了,脑子也迷糊,这、这才……这才在洒扫时出了天大的纰漏……” “陛下饶命啊!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六子一边哭诉,一边状似无意地用恐惧的眼神,瞟向庄贵妃的方向,仿佛害怕极了这位信重张公公的贵妃娘娘。 这番话,瞬间将矛头指向了长春宫的内部管理! 庄贵妃心头猛地一沉,目光倏地看向旁边的若离。 她是贵妃之尊,协理六宫事务繁杂,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许多具体事宜,自然是交由心腹宫女打理。 那个管理宫道洒扫老太监,正是若离手下负责的人! 若离的脸色,在小六子说出“讨好上头的姑姑、嬷嬷”时,就已惨白如纸! 是。 她是收了张公公的不少孝敬。 谁会嫌钱多呢? 更何况,她一心盼着有朝一日,能得陛下青眼,更需要银钱来置办时兴的胭脂水粉,打点门路。 正因为张公公时常拿银子来讨好她,她才将宫道洒扫的差事,交给了他负责。 她怎会想到,竟会出这等滔天大祸! 此刻被庄贵妃冰冷的眼神看着,若离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第1277章 奴才是被逼的啊 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南宫玄羽面沉如水,根本无需再多问,厉声道:“苏全叶,即刻去查!” “奴才遵命!” 苏全叶领命,带着慎刑司的人快速离去。 没过多久,苏全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慎刑司的太监,带着三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进来。 他们身上的太监服洗得发白,和殿内得脸的太监、宫女们体面的衣饰,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三人一进殿,便被里面的阵仗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上。 他们的头垂得极低,恨不得将整个人缩进地缝里,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苏全叶道:“抬起头来,回陛下的话!” 三人吓得一哆嗦,颤巍巍地抬起脸。 这是三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却已被残酷的深宫,磋磨得黯淡无光的脸。眼底充满了惊惧和茫然,如同误入猎场的小兽。 南宫玄羽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寒酸的衣着和惊惶的神情,眉头锁得更紧,沉声道:“朕问你们,小六子所言,张公公克扣你们例银,致使你们饥寒交迫、无力当差,可是实情?” 三个小太监闻言,更是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却吓得发不出声音,只会拼命磕头。 苏全叶在一旁冷声道:“陛下问话,如实回禀!若有半句虚言,仔细你们的皮!” 最左边那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太监,似乎胆子大一点,被这一吓,终于带着哭腔道:“回、回陛下……是、是真的……” “张公公他、他每个月发例银,都要、都要先扣下好些……说、说是孝敬上面的姑姑……” “剩下的才、才分给奴才们……根本……根本不够奴才们吃饱穿暖……” 中间的那个小太监也跟着呜咽起来,声音细若蚊蚋:“奴才们发的棉衣和棉被,也是张公公挑剩下的,又薄又破……根本抵不住寒气……” “奴才们手脚都生了冻疮,又痒又痛,洒扫的时候……实在、实在使不上力气……” 最右边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已是泪流满面,话都说不连贯,只反复磕头哭求:“陛下饶命!” “奴才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求陛下饶命……” 他们的供词零碎却朴实,比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更具说服力。 长期饥饿导致的苍白脸色,破旧单薄的衣衫,因寒冷而红肿未消的手指……无一不在无声地佐证着,他们的悲惨处境。 跪在一旁的若离,听着这些控诉,脸色已由惨白转为死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从未将这些低等小太监的死活放在眼里,克扣下来的银钱,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脂粉钱,何曾想过会因此酿成如此大祸! 张公公被慎刑司的太监,如同拖死狗般掼在冰冷的地砖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他手脚并用向前爬了几步,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伴随着害怕的哭嚎:“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张公公涕泪横流,糊了满脸,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可、可奴才也是没办法啊……” “都是……都是若离姑娘!是若离姑娘让奴才这么做的啊!” 他猛地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手指颤抖地指向瘫软在地的若离,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供述:“是若离姑娘!” “她、她总是暗示奴才……说宫里开销大,上下都需要打点,让奴才‘懂事’些……” “奴才若不时常孝敬些银子、首饰给她,她、她就要撤了奴才的差事,把奴才打发去辛者库等死啊!” “奴才孝敬上去的银子,大半、大半都进了若离姑娘的腰包!” “奴才克扣底下人的例银,也是、也是被她逼得没办法了!” “奴才若填不饱若离姑娘的胃口,自己就活不下去啊!” 张公公哭得声嘶力竭,仿佛他才是受害者:“奴才只是个低等管事,哪敢不听若离姑娘的话?” “她、她可是贵妃娘娘跟前最得脸的大宫女!奴才若得罪了她,在长春宫还有活路吗?”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他一边嚎哭,一边又转向庄贵妃的方向,砰砰磕头:“贵妃娘娘饶命!奴才对不起娘娘的信任!可奴才……奴才是被逼的啊!” 这番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的供述,将所有的脏水和罪责,毫不留情地泼向了若离。 他刻意模糊了贪墨的恶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上位者胁迫,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可怜虫。 张公公的每一句哭嚎,都在拼命强调,真正的祸首是贪得无厌、仗势欺人的大宫女若离! 这番话,将庄贵妃心中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会栽在如此微不足道的贪腐小事上,被自己最信任的宫女,拖入了深渊! 庄贵妃知道,自己今日是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看死人一般,落在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掌事宫女若离身上。 谁能想到,皇嗣夭折的惊天之事,根源竟是一个掌事宫女贪图小利,任用宵小所致。 虽没有人敢高声议论,但众人压抑的窃窃私语,和交换的眼神无处不在。 几个站在后排的低位宫嫔,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低声道:“真是想不到……贵妃娘娘平日最是信佛念经,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怎么手底下的掌事宫女,竟如此苛待底下人?” “可不是吗?瞧那几个小太监,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这是饿了多久……”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贵妃娘娘掌管六宫,虽说规矩严些,可底下人至少能吃饱穿暖,何曾出过这等饿着肚子当差,以致酿成大祸的事?” “……” 当然,也有零星几个人,试图为庄贵妃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话也不能这么说。” 第1278章 把若离乱棍打死(151万打赏值加更) “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才多久?底下人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也是有的,哪能事事都怪到贵妃娘娘头上?” “是啊,贵妃娘娘一个人,管得过来那么许多吗?” “……” 然而她们苍白的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和那三个小太监凄惨的模样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无论庄贵妃本人是否知情,她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 庄贵妃苦心经营的贤德、慈悲形象,瞬间蒙上了一层难以擦除的污垢,变得虚伪而可笑…… 一些原本因她出身高贵、气质端庄,而对她心存好感或敬畏的妃嫔,此刻再看庄贵妃时,眼神里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怀疑。 连自己宫里的大宫女都管束不住,纵容对方盘剥底层宫人,以致酿成皇嗣夭折的大祸。这样的贵妃,真的能协理好六宫吗? 庄贵妃直挺挺地跪在原地,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惊疑、失望、幸灾乐祸,乃至轻蔑。 她端庄的面具依旧勉强维系着,但宽大袖袍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庄贵妃苦心经营多年的声望和形象,在这一刻,折损了大半! 她甚至能感觉到,皇贵妃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嘲讽她的失败……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榻上“悲痛欲绝”的春贵人眼中。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 庄贵妃越是狼狈,她这出戏就唱得越是成功! 帝王的脸色已然铁青,目光如刀看向若离和庄贵妃,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好啊!好一个长春宫!好一个贤德仁厚的贵妃!你御下便是如此御的?!” “贵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庄贵妃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众人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 庄贵妃知道,事已至此,若再不果断舍弃若离,她也难逃重责! 更何况,她向来以慈悲为怀自居,此刻必须将这面具戴牢。 庄贵妃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她倏然转身,目光冰冷地看向瘫软在地,涕泪交加的若离,然后扬起了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若离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若离打得歪倒在地,发髻散乱,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贱婢!” 庄贵妃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仪态,只是眼神十分冰冷:“本宫平日念你伺候尽心,待你不薄。更是常教导你要体恤底下人,慈悲为怀。” “你竟敢背着本宫,行此等盘剥苛待、欺上瞒下之恶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今日酿此大祸,害了皇嗣,你万死难辞其咎!” 若离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 她仗着自己是庄贵妃从府里带进宫的家生奴婢,又得信重,在长春宫向来都是横着走的,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若离下意识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委屈。 宫里哪个得脸的大宫女、大太监,不收底下人的孝敬? 她不过是运气差,撞在了枪口上,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了?! 但迎上庄贵妃冰冷彻骨的目光,若离瞬间如坠冰窟,终于明白自己已被当作了弃子…… 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脸颊的疼痛和心中的怨愤,猛地重新跪好,拼命磕头,哭喊道:“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对不起娘娘的教导!” “求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庄贵妃却没有再看若离一眼,决绝地转过身,重新面对帝王。 她深深拜伏下去,声音沉痛,充满了自责:“陛下,臣妾有罪!” “臣妾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竟让此等恶奴在身边多年而未能察觉。致其胆大包天,苛待宫人,最终酿成皇嗣夭折之祸……” “臣妾愧对陛下信任,更无颜面对春贵人妹妹丧子之痛。” 庄贵妃说着,竟转向春贵人的方向,以贵妃的身份向一个贵人行礼:“春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你,未能管束好宫女,让你承受这般苦楚……” 最后,庄贵妃再次朝向南宫玄羽,额头触地:“所有罪责,皆在臣妾。请陛下依宫规处置,臣妾绝无怨言!” 她这番请罪,姿态放得极低,认错的态度极其诚恳。更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放在了御下不严上,完美避开了故意或主使的嫌疑。 更是将自己慈悲,却被恶奴蒙蔽的受害者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沈知念冷眼看着庄贵妃这番表演,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弧度。 春贵人算计庄贵妃是真,但庄贵妃手下的人如此不堪,贪得无厌以致被人利用,又何尝不是她平日纵容、失察的结果? 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春贵人伏在榻上,听着庄贵妃看似恳切,实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请罪,心中冷笑不止。 她猛地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声音凄厉,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指控:“陛下,贵妃娘娘说她不知情,嫔妾愿意相信。” “可后宫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才们敢如此胆大妄为,仗的是谁的势?行的又是谁的意思?” “今日是若离,明日又会是谁?!贵妃娘娘纵容手下至此,才让这些恶奴有恃无恐,害了嫔妾的皇子!” “求陛下……求陛下为嫔妾那苦命的孩儿做主啊!” 南宫玄羽面色铁青,目光扫过哭嚎求饶的若离、张公公和小六子,如同在看几具尸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姓张的苛虐宫人,小六子玩忽职守,致使皇嗣夭折,罪无可赦,全部杖毙!” 张公公和小六子吓得几乎失禁,哭喊声戛然而止:“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下一秒钟,他们便被慎刑司的太监粗暴地堵住嘴,像拖死狗般往外拖去。 第1279章 收回协理六宫之权 听到“乱棍打死”四个字,若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恐惧让她瞬间崩溃! 她再也顾不得其它事,猛地扑向跪地的庄贵妃身边,死死抱住她的手臂,哀求道:“娘娘!娘娘救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奴婢啊!娘娘——!!!” 庄贵妃被若离抱得身形一晃,低头看着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这丝情绪便被冰冷所取代。 庄贵妃用力推开了若离,沉痛道:“这是你自己造下的孽。” “本宫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慈悲为怀,善待底下人。你竟阳奉阴违至此,落到今日下场,皆是罪有应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若离瞬间绝望、灰败的眼神,语气放缓了些许,却更令人心寒:“念在主仆一场,你的家人……本宫会替你照看。” “家人”二字,让若离瞬间冷静下来…… 作为庄贵妃最信任的心腹,若离知道她的绝大多数秘密。 人在濒死时的求生欲是非常可怕的,保不准若离为了保命,会嚷嚷出什么事来。 可……她是庄家的家生奴婢,父母兄弟,乃至侄儿、甥女,全家的身契都捏在庄府手里。 她若在此刻攀咬主子,自己会死无全尸不说,全家都要给她陪葬! 所有的挣扎、不甘和怨恨,最终都化为了彻底的死寂。 若离瘫软在地,任由慎刑司的太监将她拖走。 殿外隐约传来沉闷的杖击声,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没过多久,一切都归于死寂。 唯有无形的血腥气从院子里飘来,弥漫在每个人的鼻尖。 被乱棍打死前的最后一刻,若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甘…… 她练了那么久的舞,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眼神都反复琢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惊艳御前,飞上枝头…… 她还没等到娘娘为她安排的机会,还没成为真正的小主,怎么就能这么死了?! 可再多的不甘,也敌不过慎刑司无情落下的棍棒…… 若离最终跟张公公、小六子一样,变成了一具再也无法开口的尸首。 她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化不开的怨恨。 不少低位宫嫔听到外面隐约的动静,心中竟生出几分了畅快。 若离仗着自己是长春宫掌事宫女,平日里对她们这些无宠的小主,何曾有过好脸色? 她不仅时常阴阳怪气,暗中克扣她们的份例时,更是毫不手软。 如今看若离落得这般下场,简直是大快人心! 沈知念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冰冷的笑意。 庄贵妃的左膀右臂,今日算是彻底折了一条。 经此一事,长春宫威望大跌,庄贵妃日后行事,只怕要束手束脚许多。 内室,春贵人依旧伏在榻上,哀哀哭泣,仿佛悲痛永无止境。 南宫玄羽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跪在地上的庄贵妃身上。 帝王的眼神复杂难辨。 一个已成形的皇子夭折,他心中确有痛惜和怒火。 但此事追查到底,一切证据都指向奴才贪腐渎职所致的意外,并未查到庄贵妃指使若离谋害皇嗣的证据。 她最大的错处,确实在于御下不严。 而处死若离,已然是对庄贵妃的威望,一次沉重打击。 她跟着协理六宫,初掌权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南宫玄羽沉默片刻,冷冷道:“贵妃御下不严,致使宫闱生乱,皇嗣夭折,难辞其咎!” “你既无能力协理宫务,即日起,收回协理六宫之权,于长春宫静思己过。” 这道旨意,如同又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庄贵妃的脸上! 她刚刚握在手中,还没捂热乎的权柄,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收了回去。 连同她身为贵妃的颜面、庄家的声望,都一同被踩入了泥里! 巨大的屈辱和打击,让庄贵妃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此刻,她心中对沈知念的怀疑达到了顶峰! 若不是皇贵妃,这些事怎会如此巧合? 春贵人偏偏在她接手宫务不久便出事。 偏偏查到最后是她的人背锅。 偏偏最终得益的,是从她手中收回了权柄的皇贵妃!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没有证据,此刻的任何辩白,都只会让陛下更加厌弃。 庄贵妃只能将所有的猜疑,死死咽回肚子里,深深叩首,声音十分压抑:“臣妾……领旨谢恩!” “臣妾辜负圣恩,甘受惩处。” 她低垂的头颅,掩去了所有表情。唯有死死抠着金砖地面的手指,泄露了庄贵妃内心的滔天巨浪。 这场较量,她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折了臂膀,失了权柄,更损了根基! 而这一切,都源于始终稳坐钓鱼台的皇贵妃! 帝王的目光,最后落在依旧啜泣不止的春贵人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你身子受损,好生将养,勿再悲恸过度。” “赐人参两支,珍珠十斛,锦缎五十匹,给你补身、压惊。” 春贵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谢恩,被南宫玄羽抬手止住。 她只得倚在迎香怀里,泪眼婆娑,虚弱地哽咽道:“嫔妾……谢陛下隆恩!” “嫔妾……嫔妾……” 话未说完,春贵人又是一阵哽咽,仿佛悲痛得难以自持。 南宫玄羽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众人立即福身行礼:“恭送陛下!” 帝王的仪仗很快消失在宫门之外,留下一殿心思各异的女人。 沈知念上前几步,走到春贵人榻边,声音温和:“春贵人,陛下既已厚赏安抚,你便安心养着。” “你还年轻,养好身子,皇嗣总会再有的。” 春贵人低着头,含泪道:“是……” 随即,沈知念的目光,转向依旧跪在地上,脸色灰败的庄贵妃,语气淡了几分:“贵妃,陛下念你是初犯,已是从轻发落。” “望你日后在长春宫中,真能静思己过,严管宫人,莫要再辜负圣恩了。” 寥寥数语,敲打之意明显,又让人抓不住错处。 第1280章 会最先怀疑上谁呢 庄贵妃眼神微凉。 这一切不都是皇贵妃为之吗?她却在这里装模作样! 然而哪怕再怨恨,再不甘,庄贵妃也只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是。” “臣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定当好生静思己过。” 沈知念不再停留,扶着芙蕖的手,仪态万方地离去。 众妃嫔连忙福身行礼:“臣妾/嫔妾恭送皇贵妃娘娘!” 沈知念一走,殿内的气氛更加微妙。 庄贵妃只觉得那些垂下去的眼帘里,藏着的全是对她的嘲讽、怜悯和幸灾乐祸。 她今日可谓颜面扫地,威望尽失! 庄贵妃一刻也不想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多待,由若即艰难地搀扶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她的背影再无半分贵妃的雍容华贵,只剩狼狈和仓惶。 出了侧殿,正月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庄贵妃心头的屈辱。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的角落。 被杖毙的若离,尸身尚未被拖走。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不甘和怨恨,正直勾勾地“望”着庄贵妃。 庄贵妃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颤抖了一下。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对若即道:“毕竟主仆一场,吩咐人将她……厚葬了吧。” 若即低声道:“是。” 这里毕竟是长春宫的侧殿,春贵人的情绪平复一些后,便坐上肩舆虚弱地回了水溪阁。 内室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低垂,将外界的光线和窥探彻底隔绝。 春贵人卸下了那副可怜的伪装,被迎香搀扶着躺在床上,方才在长春宫时的凄风苦雨、悲痛欲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脸色虽仍然苍白,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后的快意。 迎香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刚沏好的红枣参茶,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内室的阴冷。 她看着春贵人苍白,却异常清醒的脸庞,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小主,咱们今日虽除掉了若离那个碍眼的,狠狠折了庄贵妃的颜面,可惜……终究没能将她彻底扳倒。” “她还顶着贵妃的名头,真是便宜她了!” 春贵人接过茶盏,并未立刻饮用,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扳倒庄贵妃?” “呵,你当她庄雨眠是什么人?” “她出身庄氏高门,乃太傅嫡女。陛下如今正倚重庄太傅稳定朝局,平衡各方势力。岂会因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轻易动她?” “更何况此次之事,庄贵妃确实并非主谋。” 说到这里,春贵人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但今日得到的结果,已经超过了本小主的预期。” “庄贵妃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协理之权被收回,经营多年的贤德名声毁于一旦。更让六宫上下都看清了,她无能御下的真面目。” “日后在后宫,还有几人会真心信服于她? “这对庄贵妃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春贵人眯起眸子,眼神带着毒蛇般的寒意:“好迎香,你再往深里想想,庄太傅被天下读书人尊为文坛领袖,口口声声教导世人忠孝节义、持身以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结果呢?” “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教导不好,纵得她在后宫闹出如此不堪之事,致使皇嗣凋零!庄太傅还有何颜面,妄称一代大儒?” “他所谓的修身齐家,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经此一事,庄家如日中天的声望,必生裂痕!” “朝堂之上,那些与庄家不睦的,或是想趁机上位的,岂会放过这个攻讦的机会?” “只要前朝因此生出波澜,王爷……便有机可乘!” 提到晋王,春贵人冰冷的眼眸中,漾起近乎狂热的温情和崇拜,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若是前朝因此生出波澜,局势动荡……王爷便能趁机布局,暗中运作。” “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对王爷的大业有利,我付出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迎香听得心潮澎湃,由衷叹道:“小主深谋远虑,对王爷更是情深义重,一片赤诚!” “王爷得知,定会感念小主苦心!” 春贵人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随即又迅速收敛,恢复了冷静:“不过……我们今日虽胜,往后更需谨慎。” “经此一事,庄贵妃必定如同惊弓之鸟,更难对付了。” 迎香恭敬道:“奴婢明白。” 春贵人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问道:“迎香,你可知今日之事,除了明面上的成果,还有一桩对咱们极有利之处,是什么吗?” 迎香蹙眉思索片刻,茫然摇头:“奴婢愚钝,请小主明示。” 春贵人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那便是绝不会有人想到,是我自己舍了这已成形的皇子,去陷害庄贵妃。” “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丧子之痛足以掩盖一切疑点,博取最大限度的同情。” “而庄贵妃……” 春贵人顿了顿,眼中尽是嘲讽:“她那副菩萨皮囊下,藏着颗七窍玲珑心,最是多疑。” “庄贵妃吃了这么个大亏,损兵折将又失权柄,岂会真信今日之事是意外?她定会疑心,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那么……” 春贵人的声音拖得老长:“你猜,以她的心思,会最先怀疑上谁呢?” “后宫之中,谁最有能力,也最有动机打击她?” 迎香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庄贵妃定然会疑心是皇贵妃暗中设计,除她羽翼,夺回权柄!” “不错。” 春贵人满意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尽是算计得逞的冷光:“就让她们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娘娘去斗吧,斗得越狠越好!”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悄无声息地添上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古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池水越浑,才越方便我们行事。” 第1268章 尴尬的偶遇 “可能办到?” 小明子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声音斩钉截铁:“娘娘放心!” “奴才就是豁出命去,也绝不让那些脏的、臭的,沾惹到咱们宫门口!” 沈知念挥了挥手:“去吧。” “奴才告退。” 小明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知念继续翻看手边的宫务册子。 她不会在跟孩子有关的事上助纣为虐,可她更不是菩萨,拯救不了众生。 在吃人的深宫,能护住自己所在意的一方天地,已然不易。 至于旁人自作孽,便由她们去吧。 …… 正月十九。 午后阳光正好,虽带着料峭春寒,却已有了几分暖意。 钟粹宫内,沈知念换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民间女子服饰。 素色的锦缎褙子,配着月白百褶裙。乌发简单挽了个髻,斜插一支玉簪。 虽素净,却更衬得她眉眼如画。 芙蕖也作寻常丫鬟打扮,跟在沈知念身侧。 南宫玄羽此刻也在钟粹宫,身着宝蓝色暗纹直裰,作富家公子打扮,减去了帝王的凛冽威压,倒显出几分清贵俊朗。 见沈知念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一行人并未大张旗鼓,只乘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宫门。 詹巍然率领一队精锐禁军,早已换上寻常家丁或行人的装扮,远远近近地护卫在马车四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京城的街道,果然比皇宫里喧嚣百倍。 元宵节虽然已经过了,但厂甸、白云观等处的庙会,依旧热闹非凡,延长至深夜。 舞龙、舞狮、踩高跷、杂耍卖艺的…… 各式摊贩吆喝声、游人笑语声,汇成一片充满了鲜活蓬勃的市井气息。 沈知念倚在车窗边,隔着纱帘好奇地向外张望,看到新奇有趣的,便忍不住扯扯南宫玄羽的衣袖,指给他看。 在宫里,她是统御六宫的皇贵妃,鲜少露出这副鲜活灵动的模样。引得南宫玄羽唇角笑意不断,耐心地顺着她所指看去。 偶尔,沈知念还会低声解释一两句民俗典故。 看着马车外的舞龙队伍,在锣鼓喧天中蜿蜒游动,寓意龙佑大周。南宫玄羽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与民同乐的畅快。 只是这畅快中,又夹杂着一丝阴影…… 去年元宵,他携念念出宫,亦是这般开心。却不料突遇刺客,累得她伤了手臂…… 帝王目光微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沈知念的手。 今年,他绝不会再让任何意外发生。 詹巍然布置的人手,足以将任何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前行,最终在一处较为开阔,便于观赏,又不易被拥挤的地方停下。 南宫玄羽牵着沈知念下了马车,融入熙攘人群,感受着这难得的烟火气。 沈知念看着一个卖糖人的老匠人,晶莹剔透的糖浆在他手里,几下就变成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 她忍不住轻声赞叹:“夫君你看,这手艺真是比家里膳房做的糖画,还要灵动几分呢。” 南宫玄羽顺着沈知念的目光看去,唇角含笑。方才因忆起去年遇刺而生的些许阴霾,被她的笑容驱散。 他低声道:“民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 “念念喜欢?” 帝王说着,便侧头示意跟在身后的李常德。 沈知念却轻轻拉住南宫玄羽的衣袖,摇摇头,眼眸弯弯,带着几分狡黠:“不用了,看看就好。” “妾身若举着这么大个糖凤凰走在街上,怕是明日京城就要传遍,某家夫人年岁不小了,还如此贪嘴呢。” 南宫玄羽被这话逗得低笑出声,反手握住沈知念微凉的手指,纳入掌心暖着:“怕什么?我看谁敢嚼舌根。” 他的目光扫过糖凤凰,又添了一句:“不过这东西甜腻,确实不宜多用。”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杂耍班子敲响了锣鼓,人群顿时一阵涌动。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护在身侧,手臂微微用力,隔开拥挤的人流。 沈知念感受到帝王下意识的保护,仰头看他:“夫君不必紧张,詹统领他们定然都安排妥当了。” “嗯。” 南宫玄羽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过四周。 确认并无异常,他才稍稍放松,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念念的安危,重于一切。” 去年那惊险一幕,他绝不允许重演。 沈知念心中微动,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身侧之人的气息陡然一变。 她顺着南宫玄羽骤然冷沉的目光望去,也立刻看到了灯笼摊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文淑长公主。 以及……探花郎白慕枫。 南宫玄羽的眉头紧紧锁起,周身那股闲适、温和的气息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威压。 他薄唇微启,声音冷了几分:“她怎会在此?还与外臣……” 后面的话,帝王没说出口,但那份不赞同已显而易见。 皇室长公主与年轻臣子相伴游逛,这成何体统! 沈知念心中也是讶异。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的进展,已经这么大了吗? 见南宫玄羽神色不豫,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温声劝道:“夫君息怒。” “许是文淑也想出来散散心,偶遇白编修也未可知。” “您看他们举止守礼,并未逾矩,或许只是碰巧遇上,结伴同游片刻。” 南宫玄羽冷哼一声,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那边:“偶遇?结伴同游?探花郎倒是好闲情逸致!” 话虽如此,但帝王并未立刻发作,只是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沈知念知帝王看重规矩,更不喜皇室声誉受损,便柔声道:“夫君,今日难得出来,莫要为小事扰了兴致。” “文淑年纪尚轻,难免贪玩些。” 就在这时,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也看了过来。 灯笼摊前那点微妙的亲近氛围,瞬间冻结,化为无尽的惶恐和尴尬。 文淑长公主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色已是煞白。 白慕枫的身体更是微微一僵,俊朗的面容上血色尽褪,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多看一秒。 第1269章 沈知念求情(148万打赏值加更) 他方才和文淑长公主交谈时,那点温文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惊惧。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躲是躲不掉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前。 他们慌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脚步沉重地穿过熙攘人流,走到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面前,深深低下头去。 文淑长公主声音微颤:“皇……兄长。” 在宫外她不敢直呼“皇兄”,只得用了含糊的称呼。 白慕枫更是直接撩袍,便要跪下行大礼,却被南宫玄羽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在大街上他这一跪,岂不是立刻让人对他们的身份生疑。 南宫玄羽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两人,眼神里的威压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一个字都懒得与他们多说,猛地一甩袖,牵着沈知念的手转身离去。 这姿态,分明是怒了。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僵在原地,只觉得四周喧嚣的人声,仿佛都远去。只剩下帝王离去时的冰冷怒意,笼罩着他们。 两人不敢迟疑,只能白着脸,惴惴不安地跟在那两道身影后面。 李常德早已机警地在前面引路,不着痕迹地分开人群,引着帝王和皇贵妃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径直来到京城最为奢华、雅致的酒楼。 酒楼掌柜显然得了吩咐,毕恭毕敬地将一行人引至顶层,最为宽敞、僻静的一间雅阁。随后便屏退所有闲杂人等,亲自守在楼梯口。 雅阁内熏香袅袅,布置清雅,临窗可俯瞰大半条街的繁华景象。 南宫玄羽面无表情地在上首主位坐下,沈知念安静地陪坐在他身侧。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低着头跟了进来,门在他们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 雅阁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衬得室内的气氛凝滞如冰。 白慕枫率先撩袍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一响:“陛下息怒!此事全是微臣之过!” “是微臣斗胆,邀约文淑长公主出来游逛庙会。一切皆因微臣而起,长公主只是碍于情面,不忍推拒。” “陛下若要责罚,请尽数降于微臣一人之身,万勿迁怒文淑长公主!” 他言辞恳切,将责任全然揽到自己身上。 文淑长公主闻言猛地抬起头,小脸急得发白。 她顾不得许多,跟着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连忙摇头反驳:“不是的!皇兄!不是这样的!” “是……是臣妹在府里闷得慌,苦苦央求白翰林,他才不得已答应陪臣妹出来片刻。” “是臣妹任性妄为,不关白翰林的事!皇兄要罚就罚臣妹吧!” 两人这般争先恐后地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互相维护的姿态,落在南宫玄羽眼中,非但未能消解他的怒气,反而更添了几分阴沉。 他端坐在上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呵!” “朕还未问罪,你们二人倒是互相维护得紧。” 帝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私相授受,罔顾宫规体统,你们可知这是何罪?!” “私相授受”四个字,罪名太大,也太难听了。 文淑长公主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白慕枫亦是背脊一僵,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声道:“微臣不敢!” “陛下明鉴,微臣绝无半分亵渎长公主之意!今日之事,实属……实属偶然,绝无陛下所言之情!” 两人急于辩解,却因帝王话语中,点破的那层微妙禁忌,而显得更加慌乱。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的目光,下意识想要寻求对方的肯定,在空中短暂交汇。 刹那间,两人都如同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地面,再不敢看对方一眼。 那层未曾捅破,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清晰意识到的窗户纸,被帝王冰冷的话语骤然揭开一角,露出了底下朦胧却不容忽视的情愫…… 南宫玄羽将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愈发深沉难辨。 沈知念坐在帝王旁边,目光看向文淑长公主单薄颤抖的肩膀,又扫过白慕枫虽惶恐,却依旧挺直的脊背。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悄然涌上她的心头。 沈知念记得,这位怯懦的文淑长公主,后来被指婚给了远宁侯府的世子。 侯府门第虽高,内里却龌龊不堪。 婆母严苛,妯娌倾轧。世子的温和只是表象,实际喜欢流连花丛,性情暴戾。 文淑长公主嫁过去后,如同明珠坠入泥淖…… 她时常在京城施粥救济乞儿,却并没有得到一个善终。 至于白慕枫……沈知念印象更深些。 他才华横溢,文章锦绣,本该有大好前程,却被山匪劫杀。徒留世人几声惋惜,天妒英才,莫过于此。 如今看来,两人之间那点未曾言明的情愫,或许是他们各自悲剧人生中,唯一微弱的光亮。 沈知念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她刚坐上皇贵妃之位,看似尊荣无限,实则步步惊心。 前朝那些老臣,个个都是盘根错节的老狐狸,自有其势力阵营,绝不会轻易向她靠拢。 沈知念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懂得感恩的年轻人。 正如帝王喜欢用年轻臣子来平衡朝局一般,她亦需要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白慕枫,无疑是个极好的人选。 他有才学,有潜力,家世清白。若能施恩于他,将来或可成为她在朝中的一份助力。 而保全文淑长公主,也能彰显她身为皇贵妃的宽仁。 思及此,沈知念侧过身,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劝慰之意,对南宫玄羽轻声道:“陛下息怒。” “今日之事,文淑长公主与白翰林确有不当之处。年轻人贪玩,失了分寸,是该训诫。” 她先将此事定了性,并未一味偏袒,随即话锋微转:“只是……依臣妾看,文淑长公主性子柔善,平日最是守礼。今日或许是见民间热闹,一时好奇,才央了白翰林作伴。” “白翰林乃探花郎,陛下亲点的英才,想必也是一时心软,不忍拒绝。” 第1270章 寻常夫妻般的亲近 “他们二人皆知错了,陛下便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沈知念话语轻柔,如同春风化雨,悄然缓解着室内紧绷的气氛。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南宫玄羽,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深知此刻求情,需得不卑不亢,既全了帝王颜面,又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雅阁里冷凝的气氛,因沈知念的温言劝解,而稍得缓和。 南宫玄羽冷厉的目光,在跪地的两人身上又停留片刻,终是缓缓收回,算是默许了这份求情。 他并未立刻叫起,只沉声道:“既皇贵妃为你们说话,此次便饶过你们。往后若再敢如此不知分寸,罔顾宫规体统,朕绝不轻饶!” “退下吧。” 这句话如同赦令降临,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均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叩首谢恩:“谢皇兄/陛下恩典!谢皇贵妃娘娘!” “臣妹/微臣告退!” 两人这才敢站起身,垂着头不敢再多言一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雅阁。 直到走出酒楼,融入街上熙攘的人群,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仍觉得后背冰凉。 文淑长公主下意识和白慕枫拉开几步距离,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白、白翰林……今日之事,都怪本宫不好……” “若非本宫任性,非要你陪本宫出来,也不会……不会撞见皇兄……” 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对方。 白慕枫连忙拱手:“文淑长公主万万不可如此说。” “是微臣考虑不周,未能坚拒。既答应了陪伴长公主,出了任何事,便都是微臣的责任。” “万幸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宽宏,未加严惩。”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庆幸:“今晚……真是多亏了皇贵妃娘娘。” 文淑长公主也连忙点头,心有余悸:“是啊,皇贵妃她……她人真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沈知念的感激。 雅阁里。 沈知念见南宫玄羽的面色依旧沉凝,亲自为他续了杯热茶,柔声道:“陛下还在生气?” “他们已知错了,想必经此一遭,再不敢犯了。” 南宫玄羽接过茶盏,却并未饮下,冷哼了一声道:“文淑身为皇室长公主,竟与年轻外臣结伴同游,形迹亲密。这若是传扬出去,皇室颜面何存?” “朕看她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沈知念微微一笑,目光通透:“陛下息怒。” “臣妾瞧着,文淑性子柔顺,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而那白翰林,臣妾也略有耳闻,是今科探花,才华横溢,相貌品行皆是上佳。” “年轻人之间,男未婚,女未嫁。偶尔相遇,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 她话语委婉,却精准地点破了那层窗户纸。 南宫玄羽闻言,眉头锁得更紧。 他看向沈知念,眼神深邃,带着帝王特有的冷静:“念念,你可知公主们的婚嫁,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所能决定的?” “此事关乎朝局平衡、边疆安稳,甚至关乎与周边部族的关系。” “她们的意愿……” 帝王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沈知念听着南宫玄羽的话语,心中并不诧异。 她自然明白,天家女儿的婚事,从来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用以联络重臣、安抚藩镇,或是羁縻外邦。 个人喜恶在滔天权势面前,轻如尘埃。 沈知念能做的,方才已经做了。 在帝王盛怒之下,保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无恙,已是极限。 再多言,便是逾越,反而会引来猜忌。 至于他们各自命运的走向,终究不是她一个皇贵妃能左右的。 于是,沈知念敛起所有情绪,唇角重新噙上一抹温顺的浅笑,轻声道:“陛下思虑周全,是臣妾短见了。” 南宫玄羽面色稍霁。 只是经此一事,方才游逛的那点闲适兴致,早已荡然无存。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回宫吧。” “是。” 沈知念柔顺应下,也随之起身。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酒楼,登上马车。 车帷垂下,隔绝了窗外依旧喧嚣的市井繁华。 南宫玄羽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凝。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 马车驶入皇宫,并未去钟粹宫的方向。而是在内宫门处稍稍停顿后,便由早已候着的太监引着,转向一条更为宽敞的宫道。 沈知念正微感诧异,一旁闭目养神的南宫玄羽已睁开眼,随口道:“今日出宫,朕便让内务府将迁宫的事办了。” “往后,念念便住永寿宫。” 沈知念心下明了,这是帝王给予的又一重恩宠和体面。 不必她费心劳力,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她垂首应道:“臣妾谢陛下体恤!” 南宫玄羽“嗯”了一声,并未下车,示意车驾直接往永寿宫去,显然是要亲自陪沈知念过去。 永寿宫是昔日柳氏的居所,曾象征着冠绝六宫的宠爱,也见证了其主人的骤然陨落。 然而,当沈知念踏入永寿宫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殿宇依旧巍峨,朱漆廊柱,琉璃窗户美不胜收。 但宫内所有陈设、布置,乃至一草一木,皆已焕然一新。 从前柳氏偏好富丽堂皇,彰显威仪的厚重风格,已被彻底摒弃,换上了更为雅致清贵的格局。 多宝阁上摆的,是沈知念喜欢的古籍珍玩;窗下设了她惯用的软榻和书案;连幔帐的颜色,都换成了她偏爱的柔和色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再无半分旧日痕迹。 仿佛这座宫殿,生来就该是沈知念的。 南宫玄羽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入正殿。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对这番改动颇为满意,侧头对沈知念道:“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后面,朕过来便当散步。你若想去养心殿寻朕,也方便。” 这番话里,带着几分寻常夫妻般的亲近,冲淡了帝王独有的威压。 第1271章 拦下庄贵妃 沈知念从善如流,含笑应道:“是。” “陛下思虑周全,臣妾往后定当时常去叨扰陛下,只怕陛下到时要嫌臣妾烦呢。” 南宫玄羽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朕何时嫌过你?” 他顿了顿,又道:“念念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安置吧,明日怕是还有得忙。” 因为迁宫之后,后宫妃嫔依礼皆需前来拜见。 沈知念点头道:“臣妾明白。” 南宫玄羽不再多言,又环视了一眼这布置一新的宫室,确认无一处不妥,方才转身带着李常德等人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沈知念和一众心腹宫人。 灯火煌煌,映照着簇新的一切。 肖嬷嬷领着宫人齐齐跪下,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恭喜娘娘迁居永寿宫!” 沈知念受着他们的拜贺,目光扫过这象征后宫至高荣宠的殿宇,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明日事忙,你们仔细些,莫要出了差错。” 众人齐声应下:“是!” 他们都清楚,明日只是娘娘迁宫后的例行恭贺,各宫妃嫔前来请安、道贺,便算全了礼数。 虽也隆重,却远不及娘娘封为皇贵妃后,后宫妃嫔第一次朝拜时,那么正式和繁琐。 不过一切还是要仔细对待! …… 水溪阁。 春贵人抚摸着高隆的腹部,眼神冰冷,毫无即将为人母的温情,只有一片嫌恶和迫不及待。 她看向迎香,低声道:“西六宫那边的宫道洒扫,如今真的是庄贵妃的人在负责,确定万无一失?” 迎香重重点头,神色既兴奋,又紧张:“千真万确!” “奴婢打听清楚了,领头的是庄贵妃手底下的一个老太监,最爱偷奸耍滑,克扣底下人的例银去讨好上头。” “奴婢已使了银子,买通了他手下一个不得志的小太监。明日他会在咱们必经的那段青石板路上,覆上一层不易察觉的薄冰和青苔……” 春贵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好!很好!” 她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仿佛里面不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而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包袱:“忍了这么久,总算能送走这个孽种了!” “它本就不该来!” 春贵人从未对这个胎儿,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母爱。她心中所想所念,唯有晋王殿下。 哪怕明知自己因早年用药伤了根本,怀了孩子也生不下来,她也只愿怀晋王殿下的孩子。 这个流着帝王血脉的孩子对她而言,只是任务和工具。 …… 翌日。 天光初亮,永寿宫便已准备妥当。 各宫妃嫔依着位分高低,准时前来。 踏入永寿宫,感受到此处与别处不同的威严和富丽,再想到这是紧邻养心殿的宫苑,历代非极得圣心者不得入住,众人心中自是百味杂陈。 庄贵妃端庄沉稳。 贤妃清冷自持。 璇妃、康妃、敦妃等人亦是礼数周全。 佟嫔依旧低调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只是有些人的目光,扫过殿内一应簇新、昂贵的陈设时,难免流露出或艳羡,或嫉妒的复杂神色。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臣妾/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恭贺皇贵妃娘娘迁居永寿宫,福寿绵长!” 沈知念淡声道:“都起来吧。” “赐座。” 妃嫔们依次落座:“谢皇贵妃娘娘!” 璇妃看着端坐在上位,威仪日盛的沈知念,想起昔日同在钟粹宫时的相互扶持,心头不免掠过一丝物是人非的淡淡伤感。 但那丝伤感,转瞬便被更为真切的欣慰取代。 皇贵妃姐姐值得这一切,她由衷为对方感到高兴。 殿内香氛袅袅,笑语寒暄,表面一派和谐。 谁也不知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正在悄然逼近…… 众人恭贺,留下贺礼后便依次离去了。 永寿宫的喧闹渐渐散去。 主位娘娘们自有肩舆等候,被宫人小心搀扶着坐上去。仪仗虽不算浩荡,却也显出一宫主位的尊贵气派。 低位宫嫔们则只能三三两两结伴,步行离去,身影在宽阔的宫道上,显得有几分单薄。 唯独春贵人是个扎眼的例外。 她扶着迎香的手,慢悠悠地走向那乘帝王亲赐的肩舆,姿态矜持地坐了上去,衬得她整个人愈发骄矜。 几个落在后头的贵人、常在聚在一处,看着春贵人乘舆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酸道:“瞧她那轻狂样!不过是个贡品,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嘘!小声些!人家如今可是有陛下特赐的恩典,肚子里还揣着金疙瘩呢,咱们可比不得。” “哼,也不知她是走了什么运道!” “……” 春贵人似乎若有所觉,竟微微侧首,目光似笑非笑地扫了过来。 那几个正嚼舌根的低位宫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噤声,低下头做出恭顺模样,不敢多看一眼。 无论她们私下如何鄙夷她的出身,明面上,谁也不敢真去开罪这位风头正盛,又怀着龙裔的春贵人。 春贵人轻嗤一声,懒得与这些蝼蚁计较。 她目光一转,遥遥看向前方庄贵妃的仪仗,轻轻拍了拍扶手,示意抬舆的太监:“快些,追上贵妃娘娘。” “是!” 太监们不敢怠慢,加快脚步,不多时便追上了庄贵妃的肩舆。 春贵人扬声喊道:“贵妃娘娘!” 庄贵妃的肩舆闻声停下。 她端坐在上面,看向追赶上来的春贵人,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温婉模样,语气平和地问道:“春贵人有何事?” 春贵人一手轻抚着高隆的孕肚,脸上适时染上一抹思乡的愁绪和伤感,声音也放得软糯了几分。 “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的家乡远在西域,虽不如中原繁华,却也有望不到边的草原、终年不化的雪山,还有潺潺的溪水,和漫山遍野怎么都看不完的鲜花。” 说到这里,她话语微顿,看向庄贵妃,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恳求:“如今宫中依例缩减花卉用度,各宫份例都减了,嫔妾宫里分到的鲜花更是寥寥……” 第1272章 春贵人血流不止(149万打赏值加更) “嫔妾瞧着殿内冷冷清清,实在是……实在是想念家乡得紧。心中烦闷,便觉气短。” “故而冒昧恳求娘娘,能否……能否额外多分几盆鲜花给嫔妾?也好让嫔妾瞧着心情舒畅些,于养胎或许也有益处。” 庄贵妃听着春贵人这番半是思乡,半是借胎邀宠的言辞,面上温婉笑容不变,心中却已是冷笑。 她岂会看不出春贵人这是故意拿乔,便依着规矩四平八稳地回道:“春贵人思念家乡,本宫能够体谅。” “只是宫中用度皆有定例,一视同仁,方能服众。若独独偏厚了你,只怕于宫规不合,其他姐妹心中也会有芥蒂。” 站在庄贵妃身侧的若离,早已听得心头火起,觉得春贵人实在是恃孕而骄,得寸进尺! 她正欲开口驳斥,却被庄贵妃的眼神制止了。 庄贵妃的目光,依旧柔和地落在春贵人身上,仿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缓声道:“不过……你既说心情烦闷于养胎不利,倒也有几分道理。” “龙嗣为重。这样吧……” 她转向若即,道:“将长春宫这个月的鲜花份例,匀出一半送去水溪阁。” “如此既全了宫规,也未额外靡费,又能宽慰春贵人思乡之情,于养胎有益。” 若即福了一礼:“奴婢遵命。” 这番处置堪称滴水不漏。 堂堂贵妃,主动削减自己的份例,去贴补一个贵人。传出去了,任谁都要赞一声贵妃娘娘贤德大度,顾全皇嗣! 任谁也无法指责她破坏了宫规。 春贵人没料到,庄贵妃竟如此应对,一番话将她堵得严严实实。 若再纠缠,反倒显得她不识好歹。 春贵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面上却只能挤出感激的笑容,在肩舆上扶着肚子微微躬身:“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 庄贵妃语气温和,仿佛真心关怀:“快免礼。你身子重,更要仔细些。” “那嫔妾就不打扰贵妃娘娘了。” 春贵人悻悻告退,肩舆沿着宫道缓缓前行。 庄贵妃的肩舆也重新起行。 若离忍不住低声道:“娘娘,您也太好说话了!” “要奴婢说,您何必理会春贵人那般作态!” 庄贵妃目视前方,唇角弯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并未言语。 然而,就在春贵人的肩舆走出不过几步,即将拐过一道宫墙时,异变陡然发生! 只听抬舆的太监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惶的低呼,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极滑腻的东西,整个人猛地向前一趔趄! 他这一失重,肩舆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一侧倾斜! “啊——!!!” 春贵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整个人重重从歪倒的肩舆上摔落下来,砸在坚硬的青石板路上! “小主!!!” 迎香忍不住尖叫出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庄贵妃猛地听到春贵人的惊呼,急令肩舆停下。 她愕然望去,只见春贵人已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捂住腹部。 她身下……刺目的鲜红正浸湿她华丽的裙裾,如同盛开了一朵恐怖的花…… 庄贵妃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宫道上已经乱作一团! 春贵人凄厉的痛呼声、迎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宫墙下的肃静。 饶是庄贵妃素来沉稳,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神剧震。 她强自镇定,急声吩咐道:“快!快去传太医!” 若即反应最快,立刻指派了两个腿脚利落的小太监,分头狂奔而去。 一个直奔太医院,另一个则冲向永寿宫的方向。 这等大事,必须即刻禀报皇贵妃娘娘。 若离则白着脸,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吩咐旁边的宫女:“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养心殿禀告陛下!” “是!是!” 事情发生在通往长春宫的宫道附近,众目睽睽之下,春贵人又已是见红之兆,根本挪不了远路。 庄贵妃纵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咬牙指挥着慌乱的宫人:“小心些!快!先将春贵人抬进长春宫的偏殿!” “是!” 宫人们手忙脚乱,战战兢兢地上前,尽可能轻柔地将瘫软在地,呻吟不止的春贵人抬起。 鲜红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小主!小主……” 迎香哭得几乎晕厥,死死抓着春贵人的手,跟着踉跄跑进长春宫。 长春宫的宫人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推开偏殿房门,收拾床铺。 庄贵妃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狼藉的血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中冒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她刚刚跟春贵人说过话之后,还是在长春宫附近。无论真相如何,这盆污水,怕是都要泼到她身上了! 庄贵妃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佛珠,温婉的面具险些维持不住。 究竟是谁要害她?! 长春宫内乱作一团,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偏殿里传来春贵人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呻吟,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公主原本在正殿习字,被外间的喧闹惊动,好奇地跑出来张望。 恰巧看到宫人们抬着下身染血,面色惨白的春贵人匆匆经过。 她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抓住庄贵妃的衣角,声音都带了哭腔:“母妃!母妃!春娘娘她……她怎么了?!” “她流了好多血!会不会死啊?” 大公主急得原地打转,想凑近去看,又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不敢上前,只能扯着庄贵妃的衣袖连连发问。 庄贵妃本就心乱如麻,焦头烂额,被大公主这般哭闹纠缠,更是烦厌到了极点。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脸上温婉尽失,厉声呵斥:“韫儿!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庄贵妃此刻哪还有心思维持慈母形象,直接对一旁的宫女下令:“蔷薇,把大公主带下去!看好她,不许她再出来!” 第1273章 沈知念质问庄贵妃 “是。” 蔷薇连忙上前,半哄半强制地将还在挣扎、哭问的大公主,抱离了这是非之地。 大公主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带着泪意,眼中写满了不解。 母妃、母妃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她只是担心春娘娘啊…… 另一边。 永寿宫里一派宁静。 沈知念正端坐案前,翻阅着内务府新呈上的账册。 芙蕖在一旁安静地磨墨。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也顾不上喘匀气,便噗通一声跪下,急声道:“禀皇贵妃娘娘!不好了!” “春贵人……春贵人在长春宫附近,从肩舆上摔了下来,流了好多血!” “人已经抬进长春宫了,贵妃娘娘已派人去请太医,也去禀报陛下了!” 沈知念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脸上适时露出惊讶之色:“你说什么?!” “春贵人摔了?还见了红?怎会如此不小心?” 她面上忧急如焚,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春贵人果然动手了。 选了这样一个时机,在长春宫附近,将矛头直指庄贵妃。 这场戏,沈知念早已料到,如今只需冷眼旁观。 她放下笔立刻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去长春宫!” “是!” 皇贵妃的仪仗迅速备好,沈知念扶着芙蕖的手上了暖轿。 抬轿子的小太监们,步履匆匆地赶往长春宫。 …… 养心殿内,龙涎香静谧。 李常德又轻又急地走进来,脸上是罕见的惶急:“陛下,长春宫遣宫女来报,说春贵人在宫道上从肩舆摔落,眼下血流不止,情况危急!” 南宫玄羽执笔的手骤然停顿,一滴朱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明黄的奏章上,迅速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他猛地抬起头,剑眉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骤起的阴霾:“什么?!” “春贵人摔了,还见了红?” 南宫玄羽确实一直将春贵人视为棋子,用以迷惑、牵制,乃至最终铲除晋王。 但对于她腹中的孩子……即便带着异域血脉,那也是他的骨血,是皇家子嗣。 帝王富有四海,根本不在意多养一个孩子,他从未在意过那点血脉差异,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一个怀着他子嗣的春贵人,更能让晋王放松警惕,深信他并未怀疑她。 如今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不仅可能损了他的皇嗣,更打乱了帝王原有的部署。 南宫玄羽霍然起身,声音冷沉:“摆驾长春宫!” 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龙袍带起一阵冷风。 “是!” 李常德连忙小跑着跟上,急声吩咐外头准备御辇。 一出养心殿,南宫玄羽便看到了跪在廊下,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的长春宫宫女。 他脚步未停,只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宫女被帝王的威压吓得几乎瘫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磕磕巴巴地回话:“回、回陛下……春、春贵人方才在宫道上,追、追上了贵妃娘娘说话,说、说是想要些鲜花。” “贵妃娘娘便、便匀了长春宫的份例给春贵人。” “后来,春贵人坐了肩舆先走,谁知、谁知刚走出不远,那抬舆的奴才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春贵人就、就从舆上摔了下来……流、流了好多血……” 宫女语无伦次,但总算说清了大致经过。 南宫玄羽听着,脸色愈发阴沉,脚步更快。 他径直登上御辇,冷声道:“快些过去!” “奴才遵命!” 御辇飞快地向长春宫方向行去。 南宫玄羽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稚子无辜,棋局更不能乱。 无论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人为,都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 永寿宫和长春宫本就相距不远,沈知念的仪仗,很快便抵达了宫门前。 而太医院路途遥远,太医此刻自是还未赶到。 踏入长春宫偏殿,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混杂着春贵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令人心头一紧。 沈知念的目光,扫过春贵人因失血而变得惨白的脸,以及被鲜血染透的下半身,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她并非诧异春贵人竟真狠得下心,用已成形的胎儿做局。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沈知念真正难以理解的是,春贵人这般豁出去,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全然是为了一个心思难测的晋王。 为了所谓的情爱,或是被许诺的虚妄未来,竟值得赌上一切? 在沈知念看来,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但此刻,绝非深思这些的时候。 戏台既已搭好,她自然要陪着唱下去。 沈知念的面色骤然沉下,威仪尽显,目光锐利地看向站在一旁,同样脸色苍白的庄贵妃。 她声音冷冽,冷冷地质问道:“贵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贵人好端端的,怎会在长春宫附近摔下肩舆,落得如此境地?!” 这一刻,庄贵妃心里电光火石间,甚至冒出一个荒谬,却并非不可能的念头—— 这一切,会不会是皇贵妃的一石二鸟之计? 既除了春贵人腹中的孩子,又能将谋害皇嗣的滔天罪名,嫁祸到她头上?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庄贵妃面上不敢显露分毫,立刻屈膝跪倒在地,姿态恭顺却并不慌乱。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条理分明地回话:“回皇贵妃娘娘,臣妾亦不知为何会突发此等意外。” “方才臣妾从永寿宫请安归来,春贵人于宫道上追上臣妾,言及宫中花卉份例缩减,她思乡情切,心中烦闷,恐于养胎不利,恳请臣妾多分些鲜花与她。” “臣妾依宫规未应,但念及皇嗣为重,便主动提出将长春宫本月的花卉份例,匀出一半送至水溪阁。” “春贵人谢恩后,便乘舆离去,这一切宫人们有目共睹。” “谁知春贵人的肩舆行出不过十数步,抬舆的太监竟突然脚滑,致使春贵人摔落……” “臣妾已即刻命人封锁现场,传唤太医,并派人禀告陛下与娘娘。” 第1274章 一个已成形的皇子 “事发突然,臣妾亦震惊不已。但臣妾敢以性命担保,此事确与臣妾无关,还望皇贵妃娘娘明察!” 庄贵妃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既陈述了事实,又点明了自己主动匀出份例的贤德。 更将意外归结于太监失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明她只是一个不幸的旁观者。 沈知念冷眼听着,心中自是明镜一般。 庄贵妃这番应对,倒是滴水不漏。 可惜……春贵人既然设下此局,又岂会让她轻易脱身? 沈知念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皇贵妃独有的威压。 她如乃副后之尊,后宫的一切事务皆由她统辖,此事自然也不例外。 “来人!” 沈知念声音清冷:“即刻去慎刑司,传苏全叶过来!” “宫道之上竟出此等纰漏,致使皇嗣危殆,必须彻查到底!” 小周子立刻应道:“是!” 庄贵妃低垂的眼睫微微一动,心下反而稍安。 苏全叶是陛下的人,直属于帝王,掌管宫刑罚狱,素来只效忠陛下一人。 哪怕是皇贵妃,也无法真正让苏全叶听命于自己。 只要不是皇贵妃私下用刑逼供,走明路彻查,她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怕查。 不多时,太医终于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顾不得擦汗,连忙向沈知念和刚被允许起身的庄贵妃行礼:“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娘娘吉祥万安!” 沈知念挥手道:“不必多礼,快进去看看春贵人!” “微臣遵命!” 太医不敢耽搁,连忙躬身进入内室。 沈知念示意众人皆退至外间等候,只留必要的宫人在里面伺候。 一时间,外殿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只能隐约听到内室春贵人断续的呻吟,和太医低声吩咐的声音。 很快,苏全叶也到了,匆匆行了礼,便出去调查了。 如今虽是正月下旬,气温依旧寒冷,但苏全叶还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最近一段时间,后宫风平浪静了不少,他也清净了许多。 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就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殿外传来了清晰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地相迎:“臣妾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大步走了进来,龙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他面色阴沉,目光如电,扫过跪在地上的沈知念和庄贵妃,最终落在内室的方向,声音冷冽:“都起来吧。” “春贵人情况如何?” 沈知念上前一步,垂首道:“回陛下,太医正在里面全力救治,具体情况尚未可知。” 南宫玄羽的视线,随即落到庄贵妃身上,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悦。 庄贵妃只觉得陛下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她背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即便此刻没有证据表明此事与她有关,但事情发生在长春宫附近,在她和春贵人刚刚交谈之后。她便天然沾染了嫌疑,难辞其咎! 这种百口莫辩的憋屈感,让庄贵妃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南宫玄羽并未立刻发作,可是他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心惊胆战…… 帝王走到主位坐下,等待着内室的消息。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整个长春宫偏殿,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寂静之中…… 如此重大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不多时,各宫的主位娘娘都陆续赶到了长春宫。 甚至连一些消息灵通,心思活络的低位宫嫔,也远远跟了过来,聚在宫门外探头探脑。 无论众人心中是真心担忧,还是暗怀鬼胎,此刻面上无一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们口中说的皆是“听闻春贵人出事,特来探望”、“皇嗣要紧,但愿平安”之类的场面话。 然而踏入长春宫偏殿,感受到里面压抑的气氛。所有人行完礼,便立刻识趣地闭紧了嘴,敛声屏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更无人敢在这种时候添乱。 时间在焦灼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内室的帘子被掀开,太医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额头上尽是冷汗。 南宫玄羽立即起身问道:“皇嗣如何了?!” 太医走到帝王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微臣无能……” “回禀陛下、皇贵妃娘娘……春贵人腹中的皇子……未能保住……” “皇子”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庄贵妃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若非若即在一旁死死扶住,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即便此事非她所为,但一个已成形的皇子,在长春宫附近没了,这干系……她如何能脱得了?! 沈知念亦是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春贵人此番,当真是下了血本! 贤妃闭了闭眼,眉宇间是难过和惋惜。 其余妃嫔亦是神色各异,或唏嘘感叹,或暗自心惊。 那些平日里嫉妒春贵人的低位宫嫔们,此刻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只觉得大快人心! 那个西域来的贱婢,往日不就仗着皇嗣作威作福吗?如今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把她那点福气收走了! 只是她们心中的喜悦,万万不敢表露分毫,一个个反而努力挤出沉痛、哀戚的表情,纷纷低声劝慰:“陛下节哀,保重龙体要紧……” 南宫玄羽闻言,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痛色。 他自幼失怙,对母子亲情有种复杂的执念。即便视春贵人为棋子,但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终究是他的骨血。 此刻听闻是个已成形的皇子,帝王心中岂能毫无波澜? 恰在此时,内室传来了春贵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闻者心酸…… 南宫玄羽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 踏入内室,浓重的血腥气尚未散去。 春贵人瘫在榻上,发丝凌乱,满脸泪痕,脸色灰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一见南宫玄羽进来,她挣扎着便要下榻叩拜,却被迎香死死拦住。 第1275章 请陛下治罪(150万打赏值加更) 春贵人伸出颤抖的手,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破碎不堪:“陛下……陛下!嫔妾有罪!” “是嫔妾没用……嫔妾没有护好我们的皇子……” “嫔妾对不起陛下……求陛下……求陛下责罚嫔妾吧……” 她哭得情真意切,将一个骤然失子,悲痛欲绝的母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浓烈得毫不作伪的哀恸,恰恰击中了南宫玄羽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他看着春贵人这般模样,再想到那个未曾谋面,便已没了的皇子,神色复杂无比…… 南宫玄羽上前一步,声音放缓了些:“你身子虚弱,好生歇着,不必如此。” 然而,帝王的温情转瞬即逝。 他转过身,目光恢复了冷厉扫向殿外,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问道:“苏全叶呢?!查得如何了?!” “此事,朕要一个交代!” 殿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去,苏全叶便躬身疾步走了进来。 他径直跪在帝王面前,字字清晰地说道:“回禀陛下,奴才已带人仔细查验过春贵人摔落之处。” “抬肩舆的太监之所以脚下打滑,是因宫道青石板上,覆有一层极薄的冰,冰下又生有湿滑青苔。二者叠加,行走在上面极易失足。”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正月天寒地冻,水渍成冰并不稀奇。 可这是哪里?是规矩最严,洒扫最勤的皇宫! 每一条宫道,每日天不亮便有专人负责清扫、打理。莫说薄冰和青苔,便是一粒石子、一片枯叶都不允许多留片刻。 这等纰漏,简直闻所未闻! 南宫玄羽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冰寒刺骨:“宫道之上日日洒扫,何来薄冰、青苔?!” 苏全叶将头垂得更低:“奴才已拘押、审问负责该段宫道洒扫的太监小六子。” “他供认因近日天寒,贪懒耍滑,未依例仔细清理边角积水残留,致其夜间凝冰。又因疏于打扫,石缝滋生青苔……” “这一切,皆因小六子玩忽职守所致。” 春贵人不顾虚弱的身体,猛地从榻上挣扎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陛下!陛下您听到了吗?!” “嫔妾原以为是自己福薄,留不住皇子……没想到、没想到竟是那些杀千刀的奴才偷奸耍滑,害了嫔妾的孩儿!害了陛下的皇子!” “陛下!您一定要为嫔妾,为我们苦命的皇子做主啊!” 迎香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喊道:“陛下明鉴!” “小主自有了身孕,日日小心翼翼,连口凉水都不敢多用,就盼着皇子平安降生……” “她时常摸着肚子跟奴婢说,不知孩子是长得像陛下多些,还是像她多些……” “谁曾想……谁曾想最后竟栽在这些惫懒奴才手里!求陛下为小主做主!” 主仆二人哭得肝肠寸断,字字血泪。 殿内一众妃嫔听着,面上俱是沉痛、唏嘘,心中却各有所思。 许多人更是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寒意。 今日是春贵人倒霉,撞上这等疏忽的奴才,若日后轮到自己…… 这等玩忽职守之辈,岂能轻饶?! 她们纷纷出言附和:“陛下,狗奴才如此懈怠渎职,险些酿成大祸,定要严惩不贷!” “陛下,此风绝不可长!” “是啊,陛下!” “……” 庄贵妃听着苏全叶的回禀,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榻上痛哭的春贵人,和跪地回话的苏全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庄贵妃心中…… 若这一切并非意外,而是有人买通了洒扫太监小六子,刻意制造了这场“意外”…… 既可以除了春贵人的孩子,又将这管理不善、致皇嗣没了的罪名,扣在她这新任协理六宫的贵妃头上…… 能做到这一切,又有动机如此做的,唯有…… 庄贵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面色沉凝,默不作声的沈知念。 这时,南宫玄羽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贵妃,朕记得西六宫的洒扫事务,如今是你的人在负责?!” 庄贵妃心头巨震,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惊惧和猜疑,缓缓屈膝跪倒在帝王面前,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回陛下,确是臣妾分管。” “臣妾有负圣恩,监管不力,致使宫人懈怠,酿此大祸,请陛下治罪!” 庄贵妃先干脆利落地认下失职之罪,随即话锋一转,抬起眼,目光清正地看着帝王,语气坚定:“然……臣妾自接手宫务以来,事必躬亲,日日命人核查洒扫记录,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宫道之上出现薄冰和青苔,绝非寻常疏忽所致。” “臣妾恳请陛下明察,此事背后定是有人刻意陷害,欲借此动摇宫闱,其心可诛!” 庄贵妃将“刻意陷害”四个字咬得极重,毫不避讳地迎上帝王审视的视线。 她这番话虽未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皆如绵里藏针,指向昭然若揭。 殿内稍有头脑的妃嫔,此刻心中皆已雪亮。 有能力和动机布下此局,且能轻易将手伸到庄贵妃刚刚接管的权责范围内的,满后宫除了经营已久的皇贵妃,还能有谁? 皇贵妃娘娘之前独揽后宫大权,树大根深。 贵妃娘娘手中的这点协理之权,不过是月初才由皇贵妃娘娘分出去的。皇贵妃娘娘若想在其中动些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动机,更是显而易见。 春贵人那个带有异域血脉的皇子,固然威胁不到四皇子,但庄贵妃不同。 她出身庄氏名门,乃太傅嫡女,如今已位至贵妃。若再让她借着协理之权积累声望,加之庄太傅在前朝日益显赫的影响力…… 假以时日,她未必不能与皇贵妃分庭抗礼,甚至动摇副后之位! 毕竟皇贵妃再尊贵,也终究不是正宫皇后。 史书上,被废黜的太子、失势的宠妃还少吗? 不到最后一刻,谁能断言那凤座就一定属于谁? 第1276章 仗着自己是贵妃娘娘信重的人 皇贵妃借此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了可能碍眼的异域皇子,又狠狠打击了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庄贵妃,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算计! 一时间,无数道或隐晦,或探究的目光,悄悄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沈知念。 然而,沈知念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她甚至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庄贵妃,仿佛根本没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指控。又像是……全然不屑于此。 沈知念心中自是明镜一般,庄贵妃这点挑拨离间的伎俩,在她看来实在算不得高明。 她在意的,是南宫玄羽的反应。 因为如果时至今日,沈知念耗费两年多心血,一步步经营至此,南宫玄羽对她却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轻易被捕风捉影的指控所动摇…… 那她的所有谋划和攻心,岂不是白费心了? 当然,沈知念不可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帝王的信任。 男人的感情,是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 即便南宫玄羽此刻疑了她,她亦有后手。 小明子派去日夜盯着水溪阁的人,可不是白盯的。 更何况,庄贵妃这时攀扯得越凶,待真相揭开时,反噬便会越重!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春贵人绝望的啜泣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帝王的裁决。 南宫玄羽听完庄贵妃的辩白,脸色愈发冷峻。 庄贵妃那点弦外之音,他岂会听不出? 这非但没能引起帝王对沈知念的怀疑,反而让他对庄贵妃生出了些许不满。 管理不力,酿成大祸,不知反省,竟还想借机攀咬他人,转移视线! 南宫玄羽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庄贵妃身上,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你御下不严,致生如此大祸,已是失职!” “此刻不思己过,反倒妄加揣测,攀扯他人?贵妃,朕看你是忘了分寸!” 帝王这话,已是毫不留情面,更是明确表达了对沈知念绝对的维护和信任。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虽有些许讶异,细想却又觉在情理之中。 皇贵妃娘娘圣眷正浓,地位稳固,陛下岂会因贵妃娘娘几句毫无实证的暗示,便怀疑她。 庄贵妃被斥得脸色白了又白,却并未惊慌失措,反而将姿态放得更低,深深叩首。 她声音哽咽,显得无比的沉痛:“陛下训斥得是,臣妾御下不力,罪该万死!” “臣妾绝非意图推诿责任,更不敢妄测他人。只是……只是想到那已然成形的皇子无辜枉死,心中实在痛如刀绞!” “臣妾是想着,若真是有人暗中作祟,害了皇嗣,岂能令其逍遥法外?” “故而臣妾恳求陛下,务必彻查到底,也好告慰那可怜孩子的在天之灵啊!” 庄贵妃说着,竟真的抬起手,用帕子拭起眼角的泪水。语气悲戚,仿佛真心实意地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哀悼。 后宫并非人人都深知,庄贵妃善良面具下的真面目。 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加上庄贵妃又有素日信佛慈悲的名声在外,倒真有几位低位宫嫔被她打动,觉得贵妃娘娘或许是真心难过,想要查明真相。 而榻上的春贵人,依旧低声啜泣着,仿佛悲痛欲绝,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得意。 计划进展得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庄贵妃果然不甘心背下这黑锅,竟试图将火引向皇贵妃?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这潭水是越搅越浑了。 南宫玄羽看了看跪地哭泣的庄贵妃,又看了看榻上哀泣的春贵人,沉默了片刻。 帝王的多疑,让他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方。 他最终将目光转向一直垂首侍立的苏全叶,声音听不出喜怒:“苏全叶,将那个玩忽职守的洒扫太监,给朕带上来!” “朕要亲自问话。” 苏全叶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是!” 不过片刻,两名慎刑司的太监,便押着一个受刑之后浑身伤口,抖得如同筛糠般的小太监进来,粗暴地将他按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此人正是负责那段宫道洒扫的小六子。 帝王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小六子身上,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寒意:“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宫道上的薄冰、青苔,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有半句虚言,朕灭你满门!” 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极其隐晦地朝春贵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随即,他像是被帝王的威压彻底击垮,猛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饶命!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是、是管着奴才们的张公公……他、他仗着自己是贵妃娘娘信重的人,平日里最、最爱偷奸耍滑。还、还总是克扣奴才们的例银,拿去讨好上头的姑姑、嬷嬷们……” “奴才们被他克扣得厉害,时常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冷天更是连件厚实的棉衣都没有……” “奴才也是手脚冻僵了,脑子也迷糊,这、这才……这才在洒扫时出了天大的纰漏……” “陛下饶命啊!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六子一边哭诉,一边状似无意地用恐惧的眼神,瞟向庄贵妃的方向,仿佛害怕极了这位信重张公公的贵妃娘娘。 这番话,瞬间将矛头指向了长春宫的内部管理! 庄贵妃心头猛地一沉,目光倏地看向旁边的若离。 她是贵妃之尊,协理六宫事务繁杂,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许多具体事宜,自然是交由心腹宫女打理。 那个管理宫道洒扫老太监,正是若离手下负责的人! 若离的脸色,在小六子说出“讨好上头的姑姑、嬷嬷”时,就已惨白如纸! 是。 她是收了张公公的不少孝敬。 谁会嫌钱多呢? 更何况,她一心盼着有朝一日,能得陛下青眼,更需要银钱来置办时兴的胭脂水粉,打点门路。 正因为张公公时常拿银子来讨好她,她才将宫道洒扫的差事,交给了他负责。 她怎会想到,竟会出这等滔天大祸! 此刻被庄贵妃冰冷的眼神看着,若离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第1277章 奴才是被逼的啊 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南宫玄羽面沉如水,根本无需再多问,厉声道:“苏全叶,即刻去查!” “奴才遵命!” 苏全叶领命,带着慎刑司的人快速离去。 没过多久,苏全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慎刑司的太监,带着三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进来。 他们身上的太监服洗得发白,和殿内得脸的太监、宫女们体面的衣饰,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三人一进殿,便被里面的阵仗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上。 他们的头垂得极低,恨不得将整个人缩进地缝里,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苏全叶道:“抬起头来,回陛下的话!” 三人吓得一哆嗦,颤巍巍地抬起脸。 这是三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却已被残酷的深宫,磋磨得黯淡无光的脸。眼底充满了惊惧和茫然,如同误入猎场的小兽。 南宫玄羽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寒酸的衣着和惊惶的神情,眉头锁得更紧,沉声道:“朕问你们,小六子所言,张公公克扣你们例银,致使你们饥寒交迫、无力当差,可是实情?” 三个小太监闻言,更是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却吓得发不出声音,只会拼命磕头。 苏全叶在一旁冷声道:“陛下问话,如实回禀!若有半句虚言,仔细你们的皮!” 最左边那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太监,似乎胆子大一点,被这一吓,终于带着哭腔道:“回、回陛下……是、是真的……” “张公公他、他每个月发例银,都要、都要先扣下好些……说、说是孝敬上面的姑姑……” “剩下的才、才分给奴才们……根本……根本不够奴才们吃饱穿暖……” 中间的那个小太监也跟着呜咽起来,声音细若蚊蚋:“奴才们发的棉衣和棉被,也是张公公挑剩下的,又薄又破……根本抵不住寒气……” “奴才们手脚都生了冻疮,又痒又痛,洒扫的时候……实在、实在使不上力气……” 最右边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已是泪流满面,话都说不连贯,只反复磕头哭求:“陛下饶命!” “奴才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求陛下饶命……” 他们的供词零碎却朴实,比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更具说服力。 长期饥饿导致的苍白脸色,破旧单薄的衣衫,因寒冷而红肿未消的手指……无一不在无声地佐证着,他们的悲惨处境。 跪在一旁的若离,听着这些控诉,脸色已由惨白转为死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从未将这些低等小太监的死活放在眼里,克扣下来的银钱,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脂粉钱,何曾想过会因此酿成如此大祸! 张公公被慎刑司的太监,如同拖死狗般掼在冰冷的地砖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他手脚并用向前爬了几步,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伴随着害怕的哭嚎:“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张公公涕泪横流,糊了满脸,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可、可奴才也是没办法啊……” “都是……都是若离姑娘!是若离姑娘让奴才这么做的啊!” 他猛地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手指颤抖地指向瘫软在地的若离,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供述:“是若离姑娘!” “她、她总是暗示奴才……说宫里开销大,上下都需要打点,让奴才‘懂事’些……” “奴才若不时常孝敬些银子、首饰给她,她、她就要撤了奴才的差事,把奴才打发去辛者库等死啊!” “奴才孝敬上去的银子,大半、大半都进了若离姑娘的腰包!” “奴才克扣底下人的例银,也是、也是被她逼得没办法了!” “奴才若填不饱若离姑娘的胃口,自己就活不下去啊!” 张公公哭得声嘶力竭,仿佛他才是受害者:“奴才只是个低等管事,哪敢不听若离姑娘的话?” “她、她可是贵妃娘娘跟前最得脸的大宫女!奴才若得罪了她,在长春宫还有活路吗?”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他一边嚎哭,一边又转向庄贵妃的方向,砰砰磕头:“贵妃娘娘饶命!奴才对不起娘娘的信任!可奴才……奴才是被逼的啊!” 这番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的供述,将所有的脏水和罪责,毫不留情地泼向了若离。 他刻意模糊了贪墨的恶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上位者胁迫,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可怜虫。 张公公的每一句哭嚎,都在拼命强调,真正的祸首是贪得无厌、仗势欺人的大宫女若离! 这番话,将庄贵妃心中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会栽在如此微不足道的贪腐小事上,被自己最信任的宫女,拖入了深渊! 庄贵妃知道,自己今日是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看死人一般,落在了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掌事宫女若离身上。 谁能想到,皇嗣夭折的惊天之事,根源竟是一个掌事宫女贪图小利,任用宵小所致。 虽没有人敢高声议论,但众人压抑的窃窃私语,和交换的眼神无处不在。 几个站在后排的低位宫嫔,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低声道:“真是想不到……贵妃娘娘平日最是信佛念经,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怎么手底下的掌事宫女,竟如此苛待底下人?” “可不是吗?瞧那几个小太监,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这是饿了多久……”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贵妃娘娘掌管六宫,虽说规矩严些,可底下人至少能吃饱穿暖,何曾出过这等饿着肚子当差,以致酿成大祸的事?” “……” 当然,也有零星几个人,试图为庄贵妃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话也不能这么说。” 第1278章 把若离乱棍打死(151万打赏值加更) “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才多久?底下人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也是有的,哪能事事都怪到贵妃娘娘头上?” “是啊,贵妃娘娘一个人,管得过来那么许多吗?” “……” 然而她们苍白的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和那三个小太监凄惨的模样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无论庄贵妃本人是否知情,她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 庄贵妃苦心经营的贤德、慈悲形象,瞬间蒙上了一层难以擦除的污垢,变得虚伪而可笑…… 一些原本因她出身高贵、气质端庄,而对她心存好感或敬畏的妃嫔,此刻再看庄贵妃时,眼神里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怀疑。 连自己宫里的大宫女都管束不住,纵容对方盘剥底层宫人,以致酿成皇嗣夭折的大祸。这样的贵妃,真的能协理好六宫吗? 庄贵妃直挺挺地跪在原地,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惊疑、失望、幸灾乐祸,乃至轻蔑。 她端庄的面具依旧勉强维系着,但宽大袖袍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庄贵妃苦心经营多年的声望和形象,在这一刻,折损了大半! 她甚至能感觉到,皇贵妃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嘲讽她的失败……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榻上“悲痛欲绝”的春贵人眼中。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 庄贵妃越是狼狈,她这出戏就唱得越是成功! 帝王的脸色已然铁青,目光如刀看向若离和庄贵妃,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好啊!好一个长春宫!好一个贤德仁厚的贵妃!你御下便是如此御的?!” “贵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庄贵妃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众人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 庄贵妃知道,事已至此,若再不果断舍弃若离,她也难逃重责! 更何况,她向来以慈悲为怀自居,此刻必须将这面具戴牢。 庄贵妃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她倏然转身,目光冰冷地看向瘫软在地,涕泪交加的若离,然后扬起了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若离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若离打得歪倒在地,发髻散乱,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贱婢!” 庄贵妃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仪态,只是眼神十分冰冷:“本宫平日念你伺候尽心,待你不薄。更是常教导你要体恤底下人,慈悲为怀。” “你竟敢背着本宫,行此等盘剥苛待、欺上瞒下之恶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今日酿此大祸,害了皇嗣,你万死难辞其咎!” 若离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 她仗着自己是庄贵妃从府里带进宫的家生奴婢,又得信重,在长春宫向来都是横着走的,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若离下意识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委屈。 宫里哪个得脸的大宫女、大太监,不收底下人的孝敬? 她不过是运气差,撞在了枪口上,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了?! 但迎上庄贵妃冰冷彻骨的目光,若离瞬间如坠冰窟,终于明白自己已被当作了弃子…… 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脸颊的疼痛和心中的怨愤,猛地重新跪好,拼命磕头,哭喊道:“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对不起娘娘的教导!” “求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庄贵妃却没有再看若离一眼,决绝地转过身,重新面对帝王。 她深深拜伏下去,声音沉痛,充满了自责:“陛下,臣妾有罪!” “臣妾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竟让此等恶奴在身边多年而未能察觉。致其胆大包天,苛待宫人,最终酿成皇嗣夭折之祸……” “臣妾愧对陛下信任,更无颜面对春贵人妹妹丧子之痛。” 庄贵妃说着,竟转向春贵人的方向,以贵妃的身份向一个贵人行礼:“春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你,未能管束好宫女,让你承受这般苦楚……” 最后,庄贵妃再次朝向南宫玄羽,额头触地:“所有罪责,皆在臣妾。请陛下依宫规处置,臣妾绝无怨言!” 她这番请罪,姿态放得极低,认错的态度极其诚恳。更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放在了御下不严上,完美避开了故意或主使的嫌疑。 更是将自己慈悲,却被恶奴蒙蔽的受害者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沈知念冷眼看着庄贵妃这番表演,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弧度。 春贵人算计庄贵妃是真,但庄贵妃手下的人如此不堪,贪得无厌以致被人利用,又何尝不是她平日纵容、失察的结果? 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春贵人伏在榻上,听着庄贵妃看似恳切,实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请罪,心中冷笑不止。 她猛地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声音凄厉,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指控:“陛下,贵妃娘娘说她不知情,嫔妾愿意相信。” “可后宫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才们敢如此胆大妄为,仗的是谁的势?行的又是谁的意思?” “今日是若离,明日又会是谁?!贵妃娘娘纵容手下至此,才让这些恶奴有恃无恐,害了嫔妾的皇子!” “求陛下……求陛下为嫔妾那苦命的孩儿做主啊!” 南宫玄羽面色铁青,目光扫过哭嚎求饶的若离、张公公和小六子,如同在看几具尸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姓张的苛虐宫人,小六子玩忽职守,致使皇嗣夭折,罪无可赦,全部杖毙!” 张公公和小六子吓得几乎失禁,哭喊声戛然而止:“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下一秒钟,他们便被慎刑司的太监粗暴地堵住嘴,像拖死狗般往外拖去。 第1279章 收回协理六宫之权 听到“乱棍打死”四个字,若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恐惧让她瞬间崩溃! 她再也顾不得其它事,猛地扑向跪地的庄贵妃身边,死死抱住她的手臂,哀求道:“娘娘!娘娘救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奴婢啊!娘娘——!!!” 庄贵妃被若离抱得身形一晃,低头看着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这丝情绪便被冰冷所取代。 庄贵妃用力推开了若离,沉痛道:“这是你自己造下的孽。” “本宫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慈悲为怀,善待底下人。你竟阳奉阴违至此,落到今日下场,皆是罪有应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若离瞬间绝望、灰败的眼神,语气放缓了些许,却更令人心寒:“念在主仆一场,你的家人……本宫会替你照看。” “家人”二字,让若离瞬间冷静下来…… 作为庄贵妃最信任的心腹,若离知道她的绝大多数秘密。 人在濒死时的求生欲是非常可怕的,保不准若离为了保命,会嚷嚷出什么事来。 可……她是庄家的家生奴婢,父母兄弟,乃至侄儿、甥女,全家的身契都捏在庄府手里。 她若在此刻攀咬主子,自己会死无全尸不说,全家都要给她陪葬! 所有的挣扎、不甘和怨恨,最终都化为了彻底的死寂。 若离瘫软在地,任由慎刑司的太监将她拖走。 殿外隐约传来沉闷的杖击声,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没过多久,一切都归于死寂。 唯有无形的血腥气从院子里飘来,弥漫在每个人的鼻尖。 被乱棍打死前的最后一刻,若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甘…… 她练了那么久的舞,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眼神都反复琢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惊艳御前,飞上枝头…… 她还没等到娘娘为她安排的机会,还没成为真正的小主,怎么就能这么死了?! 可再多的不甘,也敌不过慎刑司无情落下的棍棒…… 若离最终跟张公公、小六子一样,变成了一具再也无法开口的尸首。 她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化不开的怨恨。 不少低位宫嫔听到外面隐约的动静,心中竟生出几分了畅快。 若离仗着自己是长春宫掌事宫女,平日里对她们这些无宠的小主,何曾有过好脸色? 她不仅时常阴阳怪气,暗中克扣她们的份例时,更是毫不手软。 如今看若离落得这般下场,简直是大快人心! 沈知念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冰冷的笑意。 庄贵妃的左膀右臂,今日算是彻底折了一条。 经此一事,长春宫威望大跌,庄贵妃日后行事,只怕要束手束脚许多。 内室,春贵人依旧伏在榻上,哀哀哭泣,仿佛悲痛永无止境。 南宫玄羽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跪在地上的庄贵妃身上。 帝王的眼神复杂难辨。 一个已成形的皇子夭折,他心中确有痛惜和怒火。 但此事追查到底,一切证据都指向奴才贪腐渎职所致的意外,并未查到庄贵妃指使若离谋害皇嗣的证据。 她最大的错处,确实在于御下不严。 而处死若离,已然是对庄贵妃的威望,一次沉重打击。 她跟着协理六宫,初掌权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南宫玄羽沉默片刻,冷冷道:“贵妃御下不严,致使宫闱生乱,皇嗣夭折,难辞其咎!” “你既无能力协理宫务,即日起,收回协理六宫之权,于长春宫静思己过。” 这道旨意,如同又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庄贵妃的脸上! 她刚刚握在手中,还没捂热乎的权柄,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收了回去。 连同她身为贵妃的颜面、庄家的声望,都一同被踩入了泥里! 巨大的屈辱和打击,让庄贵妃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此刻,她心中对沈知念的怀疑达到了顶峰! 若不是皇贵妃,这些事怎会如此巧合? 春贵人偏偏在她接手宫务不久便出事。 偏偏查到最后是她的人背锅。 偏偏最终得益的,是从她手中收回了权柄的皇贵妃!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没有证据,此刻的任何辩白,都只会让陛下更加厌弃。 庄贵妃只能将所有的猜疑,死死咽回肚子里,深深叩首,声音十分压抑:“臣妾……领旨谢恩!” “臣妾辜负圣恩,甘受惩处。” 她低垂的头颅,掩去了所有表情。唯有死死抠着金砖地面的手指,泄露了庄贵妃内心的滔天巨浪。 这场较量,她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折了臂膀,失了权柄,更损了根基! 而这一切,都源于始终稳坐钓鱼台的皇贵妃! 帝王的目光,最后落在依旧啜泣不止的春贵人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你身子受损,好生将养,勿再悲恸过度。” “赐人参两支,珍珠十斛,锦缎五十匹,给你补身、压惊。” 春贵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谢恩,被南宫玄羽抬手止住。 她只得倚在迎香怀里,泪眼婆娑,虚弱地哽咽道:“嫔妾……谢陛下隆恩!” “嫔妾……嫔妾……” 话未说完,春贵人又是一阵哽咽,仿佛悲痛得难以自持。 南宫玄羽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众人立即福身行礼:“恭送陛下!” 帝王的仪仗很快消失在宫门之外,留下一殿心思各异的女人。 沈知念上前几步,走到春贵人榻边,声音温和:“春贵人,陛下既已厚赏安抚,你便安心养着。” “你还年轻,养好身子,皇嗣总会再有的。” 春贵人低着头,含泪道:“是……” 随即,沈知念的目光,转向依旧跪在地上,脸色灰败的庄贵妃,语气淡了几分:“贵妃,陛下念你是初犯,已是从轻发落。” “望你日后在长春宫中,真能静思己过,严管宫人,莫要再辜负圣恩了。” 寥寥数语,敲打之意明显,又让人抓不住错处。 第1280章 会最先怀疑上谁呢 庄贵妃眼神微凉。 这一切不都是皇贵妃为之吗?她却在这里装模作样! 然而哪怕再怨恨,再不甘,庄贵妃也只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是。” “臣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定当好生静思己过。” 沈知念不再停留,扶着芙蕖的手,仪态万方地离去。 众妃嫔连忙福身行礼:“臣妾/嫔妾恭送皇贵妃娘娘!” 沈知念一走,殿内的气氛更加微妙。 庄贵妃只觉得那些垂下去的眼帘里,藏着的全是对她的嘲讽、怜悯和幸灾乐祸。 她今日可谓颜面扫地,威望尽失! 庄贵妃一刻也不想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多待,由若即艰难地搀扶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她的背影再无半分贵妃的雍容华贵,只剩狼狈和仓惶。 出了侧殿,正月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庄贵妃心头的屈辱。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的角落。 被杖毙的若离,尸身尚未被拖走。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不甘和怨恨,正直勾勾地“望”着庄贵妃。 庄贵妃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颤抖了一下。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对若即道:“毕竟主仆一场,吩咐人将她……厚葬了吧。” 若即低声道:“是。” 这里毕竟是长春宫的侧殿,春贵人的情绪平复一些后,便坐上肩舆虚弱地回了水溪阁。 内室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低垂,将外界的光线和窥探彻底隔绝。 春贵人卸下了那副可怜的伪装,被迎香搀扶着躺在床上,方才在长春宫时的凄风苦雨、悲痛欲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脸色虽仍然苍白,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后的快意。 迎香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刚沏好的红枣参茶,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内室的阴冷。 她看着春贵人苍白,却异常清醒的脸庞,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小主,咱们今日虽除掉了若离那个碍眼的,狠狠折了庄贵妃的颜面,可惜……终究没能将她彻底扳倒。” “她还顶着贵妃的名头,真是便宜她了!” 春贵人接过茶盏,并未立刻饮用,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扳倒庄贵妃?” “呵,你当她庄雨眠是什么人?” “她出身庄氏高门,乃太傅嫡女。陛下如今正倚重庄太傅稳定朝局,平衡各方势力。岂会因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轻易动她?” “更何况此次之事,庄贵妃确实并非主谋。” 说到这里,春贵人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但今日得到的结果,已经超过了本小主的预期。” “庄贵妃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协理之权被收回,经营多年的贤德名声毁于一旦。更让六宫上下都看清了,她无能御下的真面目。” “日后在后宫,还有几人会真心信服于她? “这对庄贵妃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春贵人眯起眸子,眼神带着毒蛇般的寒意:“好迎香,你再往深里想想,庄太傅被天下读书人尊为文坛领袖,口口声声教导世人忠孝节义、持身以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结果呢?” “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教导不好,纵得她在后宫闹出如此不堪之事,致使皇嗣凋零!庄太傅还有何颜面,妄称一代大儒?” “他所谓的修身齐家,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经此一事,庄家如日中天的声望,必生裂痕!” “朝堂之上,那些与庄家不睦的,或是想趁机上位的,岂会放过这个攻讦的机会?” “只要前朝因此生出波澜,王爷……便有机可乘!” 提到晋王,春贵人冰冷的眼眸中,漾起近乎狂热的温情和崇拜,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若是前朝因此生出波澜,局势动荡……王爷便能趁机布局,暗中运作。” “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对王爷的大业有利,我付出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迎香听得心潮澎湃,由衷叹道:“小主深谋远虑,对王爷更是情深义重,一片赤诚!” “王爷得知,定会感念小主苦心!” 春贵人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随即又迅速收敛,恢复了冷静:“不过……我们今日虽胜,往后更需谨慎。” “经此一事,庄贵妃必定如同惊弓之鸟,更难对付了。” 迎香恭敬道:“奴婢明白。” 春贵人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问道:“迎香,你可知今日之事,除了明面上的成果,还有一桩对咱们极有利之处,是什么吗?” 迎香蹙眉思索片刻,茫然摇头:“奴婢愚钝,请小主明示。” 春贵人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那便是绝不会有人想到,是我自己舍了这已成形的皇子,去陷害庄贵妃。” “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丧子之痛足以掩盖一切疑点,博取最大限度的同情。” “而庄贵妃……” 春贵人顿了顿,眼中尽是嘲讽:“她那副菩萨皮囊下,藏着颗七窍玲珑心,最是多疑。” “庄贵妃吃了这么个大亏,损兵折将又失权柄,岂会真信今日之事是意外?她定会疑心,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那么……” 春贵人的声音拖得老长:“你猜,以她的心思,会最先怀疑上谁呢?” “后宫之中,谁最有能力,也最有动机打击她?” 迎香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庄贵妃定然会疑心是皇贵妃暗中设计,除她羽翼,夺回权柄!” “不错。” 春贵人满意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尽是算计得逞的冷光:“就让她们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娘娘去斗吧,斗得越狠越好!”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悄无声息地添上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古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池水越浑,才越方便我们行事。” 第1281章 不是巧合(152万打赏值加更) 迎香由衷赞叹道:“小主英明!” “此计一石二鸟,简直精妙绝伦!” 她对春贵人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春贵人享受着迎香的恭维,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 她忽又想起一事,语气淡漠地吩咐道:“此事能成,小六子也算功不可没。本小主答应过他,保他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设法传话出去,让王爷的人好生安置,多给些银钱,别亏待了。” 迎香连忙应下:“小主放心,王爷行事最是周全稳妥,定会处理得滴水不漏。” 她顿了顿,唏嘘道:“说起来,那小六子也是可怜人……若不是家中实在活不下去,爹娘病重,弟妹嗷嗷待哺,谁肯割了命根子进宫来受这等罪?” “进了宫,他还被张公公和若离层层克扣,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若不是小主您心善,暗中派人接济了他病重的老母,请医送药,他怕也不会甘心替咱们办这掉脑袋的差事。” 春贵人闻言,只是冷漠地挑了挑眉,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听的是别人的故事:“各取所需罢了。” “他替我办事,我保他家人活命,很公平。” “深宫里谁不可怜?心软的人,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 翊坤宫主殿。 敦妃由小田子扶着,怔怔地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神情恍惚。 小田子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伺候,敏锐地察觉到娘娘自长春宫回来后,便有些异样。 他挥手示意殿内的其他宫人都退下,这才凑近几步,满是担忧地问道:“娘娘,您可是身子不适,或是被那边的血腥气冲撞了?” “自打从长春宫回来,奴才瞧着您这神色就一直不大对……” 敦妃像是被从遥远的思绪中惊醒,眼睫颤了颤,缓缓摇了摇头:“本宫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小田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大着胆子,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奴才多句嘴,请娘娘恕罪……” “侧殿那位平日仗着肚子里怀着皇嗣,没少在您面前张扬跋扈,言语挤兑,甚至暗中下绊子,猖狂得紧。” “如今她自个儿福薄,把天大的倚仗给作没了,奴才原以为娘娘您心里会觉得痛快。” “可娘娘您怎么瞧着,反倒像是……心里头不自在?” 敦妃闻言,沉默了很久。 她干瘦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袖口,幽幽叹了口气:“本宫原本也以为……看到那个异域贡品倒霉,失去最大的倚仗,本宫会觉得畅快和解气。” “可不知怎的……从太医说出那是个成了形的皇子开始,本宫心里就堵得慌,怎么也舒坦不起来。” 敦妃抬起眼,唏嘘道:“那毕竟是个孩子啊……都已经六个月了,小手小脚怕是都长全了,眉眼大概也能看清了……” “若是平安生下来,本该是个活生生,会哭会笑、会闹会爬的孩子……”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哽咽:“本宫也是做母亲的人,日日将阿景带在身边照料,冷暖吃喝,一点都不敢疏忽。” “将心比心,本宫简直不敢想……若有一天,阿景也出了什么意外,本宫……” 说到这里,敦妃猛地顿住话头,脸上带着一丝害怕。 小田子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跟随敦妃日久,深知她并非纯良之人,在吃人的后宫里挣扎求生,算计、谋划一样不少。 但此刻,敦妃流露出的这份源于母性的悲悯,显得如此真实。 小田子感叹道:“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后宫里为了权势地位,什么事做不出来?” “母害子、子弑父,史书上写得还少吗?” “像娘娘这般,心里还保留着一份慈软和共情的,才是真正难得。” 他也正是因此,才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追随敦妃。 敦妃闻言,唇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善良?呵……” “或许是今日见了那样的场面,终究是有些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罢了。” 小田子仔细观察着敦妃的神色,试探着轻声问:“那……娘娘,可要奴才以您的名义,挑些上好的补品药材,给水溪阁送过去?” 他试图为敦妃的情绪,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全当……全当是看在皇嗣的份上?” 敦妃摇了摇头,眼神倏然间,重新变得冷硬起来,仿佛刚才片刻的柔软只是幻觉:“不必!” “本宫又不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今日心中有些唏嘘、感慨,不代表本宫就同情春贵人。” “她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嚣张跋扈、树敌无数是其一;不自量力、硬要以卵击石是其二。” “她是福是祸,是生是死,都与本宫无关!” 敦妃像是要彻底驱散心头那点不合时宜,足以致命的柔软,起身时声音恢复了平静:“走吧,去看看阿景醒了没有。” “乳母说他这两日似乎有些咳嗽,本宫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小田子躬身道:“是。” …… 永寿宫内殿熏香袅袅,驱散了从长春宫带回来的血腥气。 璇妃跟着沈知念进来后,脸上依旧带着未散的惊悸和困惑。 她接过芙蕖递来的温茶,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皇贵妃姐姐……今日之事,臣妾总觉得……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蹊跷……” “宫道日日有人打扫,怎会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薄冰、青苔?又怎会偏偏是春贵人经过时摔了?” “这也太巧了些……” 璇妃的心思不算顶尖聪慧,但久居深宫,对“意外”二字总存着本能的怀疑。 沈知念抬眸看了璇妃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 璇妃的敏锐,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沈知念沉吟片刻,觉得此事倒也不必全然瞒着璇妃,日后或许还需她在一旁帮衬、留意。 沈知念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却抛出了一个足以让璇妃惊讶不已的猜测:“不是巧合。” 第1282章 你我姐妹,自当相互扶持 “本宫怀疑,今日之事,或许是春贵人自己策划的一出戏。” “什么?!” 璇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溅出几滴茶水。 她慌忙稳住,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难以置信:“自、自己策划?!” “春贵人她……她用自己的孩子陷害贵妃娘娘……这、这怎么可能?!” 璇妃像是无法理解这么天方夜谭般的事情,眉头狠狠皱起:“皇贵妃姐姐,春贵人来自西域,无依无靠。说句不中听的,深宫里的恩宠如同镜花水月,说没就没……” “生下皇子,才是她将来唯一的依靠啊!春贵人怎么会……怎么会亲手毁了自己的指望?” “这根本说不通啊!” 璇妃自己也是母亲,为了六皇子可以付出一切,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疯狂的行为。 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孩子啊!再过几个月就能呱呱坠地,抱在怀里。怎么会有人如此狠心? 沈知念看着璇妃震惊的模样,眼神深邃,语气是看透世情的凉薄:“寻常人自然无法理解。” “但若春贵人所求,根本就不是陛下的恩宠,也不是靠着皇子安度余生呢?” 说到这里,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若春贵人背后另有其人,许给她比皇子和帝王恩宠更重要、诱人的东西呢?” “比如……事成之后,给春贵人真正的自由、权势。或是……她真正心爱之人的垂青?” 不得不说,春贵人算计庄贵妃的这个计谋,的确挺出乎人的意料的。 沈知念若不是两世为人,知道春贵人和晋王之间的那些勾当,也不会怀疑到她这个“受害者”身上去。 璇妃听得目瞪口呆,后背升起了一股寒意:“姐姐是说……春贵人是、是……” 后面的“细作”两个字,她没敢说出口,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知念默认了璇妃的猜测:“本宫也只是怀疑,尚无实证。” “但除此之外,本宫想不出春贵人有什么理由,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去陷害一个与她并无深仇大恨的庄贵妃。” “今日庄贵妃失权失势,声望扫地,谁最得益?恐怕不是本宫,而是她背后之人。” 璇妃缓缓咽了口唾沫,消化着这个惊天秘闻。 她原以为后宫的争斗再狠,也不过是争宠夺利。从未想过竟会有人将成形了的亲儿子,都当作筹码!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太可怕了……” 璇妃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恶,“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虚妄的承诺,竟能狠心至此……” “春贵人简直是疯了!” 沈知念看着璇妃深受震撼的模样,语气放缓了些:“所以,日后你对水溪阁那边更要远着些,莫要被她的可怜模样骗了。” “今日之事,你清楚便可,切勿外传。” 璇妃连忙点头,手心一片冰凉:“臣妾明白!” 她忽然觉得,皇宫就是一个充满了无形刀刃的漩涡,稍有不慎,便会被绞得粉碎。 而皇贵妃姐姐,竟一直清醒地站在漩涡中心,与这些可怕的人和事周旋…… 璇妃看向沈知念的目光,不由得又添了几分钦佩和依赖。 她只是震惊,春贵人竟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利用。但在宫里生存了这么久,璇妃并不傻,一转眼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春贵人能狠心至此,利用亲生骨肉做局,所图必然极大! 谁能想到一个母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只怕此刻,后宫的绝大多数人,都如同她方才一般,认定春贵人是可怜的受害者,顶多觉得庄贵妃倒霉透顶。 那么……刚刚夺回了宫权的皇贵妃姐姐呢? 璇妃猛地抬起头,看向依旧从容品茶的沈知念,眼中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惊忧:“姐姐!” “庄贵妃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失了权柄又损了名声,她……她会不会也想不到春贵人的狠毒,转而疑心到姐姐头上?” “毕竟……毕竟从表面看来,皇贵妃姐姐收回了权力,是受益最大之人。” “若真如此,春贵人岂非一石二鸟,既除了庄贵妃的势,又让姐姐您背了黑锅,与庄贵妃结下死仇?” 沈知念放下茶盏,唇角弯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想起今日在长春宫,庄贵妃看似恭顺请罪时,瞥向她的眼神:“庄贵妃恐怕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本宫了。” 璇妃心下一紧:“那……那可如何是好?” “庄贵妃毕竟根基深厚,若她铁了心要与姐姐为难……” 沈知念的语气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无妨,让她疑心去吧。” “在后宫,怀疑是最没用的东西。没有证据,她便是疑心到天上去,也动不了本宫分毫。” “更何况,本宫做什么……何须向她庄雨眠解释?” 璇妃看着沈知念这副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心中的慌乱奇异地被抚平了大半。 是啊,皇贵妃姐姐是何等人物,岂会轻易被人算计了去? 自己真是瞎操心。 她定了定神,语气认真而坚定:“姐姐心中有数便好。” “那……接下来姐姐准备怎么做?可有什么地方,是妹妹能帮得上忙的?” “妹妹虽愚钝,但跑跑腿、传个话,或是多帮着留意些水溪阁那边的动静,总是可以的。” 沈知念看着璇妃眼中真诚的关切和跃跃欲试,微微一笑。 璇妃对她的心,她自是明白。如今她身边,也确实需要更多可靠的眼睛、耳朵。 “眼下暂时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劳动你。” 沈知念语气温和,却带着明确的规划:“你且照顾好六皇子,一如既往便是。水溪阁那边,本宫自有安排。” “至于庄贵妃……让她先查着吧。” 见璇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知念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日后若有需你相助之处,本宫绝不会同你客气。” “深宫之中,你我姐妹,自当相互扶持。” 第1283章 如此才最符合沈知念的利益 璇妃闻言,脸上顿时绽开安心又温暖的笑容,重重点头:“嗯!” “皇贵妃姐姐有事尽管吩咐,妹妹定当尽力!” 她觉得,只要紧跟皇贵妃姐姐的步伐,这阴暗的后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这个插曲过后,璇妃便起身告退了。 菡萏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对沈知念道:“娘娘,既然咱们知道是春贵人搞的鬼,还买通了那个小六子。要不要想办法去查查,他们之间勾连的证据?” “若是能拿到真凭实据,悄悄送到长春宫那位手里……嘿嘿,那她们俩还不立刻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 “咱们正好坐收渔利!” 沈知念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不可。” 菡萏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何?” “让她们斗得更狠些,岂不省了娘娘的事?”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经此一事,庄贵妃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的罪名已然坐实,连带着庄家的声望也受损了。” “若此刻本宫帮她找到证据,证明是春贵人陷害,那岂不是等于替她洗刷冤屈,挽回了声誉?” “本宫为何要做这等,替他人做嫁衣的蠢事?” 沈知念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更何况,春贵人一个异域贡品,在京城无根无基,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和胆子布此局?” “她背后站着的是晋王。晋王行事,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让你我去查?” “小六子的家人,恐怕早已被妥善安置,所有可能与春贵人直接联系的痕迹,定然早已被抹得一干二净。” “此刻去查,不过是白费力气,打草惊蛇罢了。” 菡萏汗颜道:“是奴婢想得太过片面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芙蕖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谨慎的担忧:“娘娘,方才璇妃娘娘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若我们什么都不做,任由春贵人一石二鸟之计得逞,庄贵妃认定了是您暗中下手,只怕日后会更加疯狂地报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沈知念微微颔首,赞许地看了芙蕖一眼:“你说得对。” “本宫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放任自流,绝非她的作风。 菡萏十分感兴趣地问道:“娘娘准备怎么做?” 沈知念眸光微转:“引导!” “想办法既让庄贵妃那双多疑的眼睛,从本宫身上移开,去盯春贵人那里,开始怀疑今日之事的‘巧合’。” “却又不能给她任何确凿的证据,绝不能让她有机会,借此洗脱自己的罪名。” “要让她如同雾里看花,疑心重重,却始终抓不住实处。” “让她在跟春贵人的互相猜忌、撕咬中,不断消耗。” 如此,才最符合沈知念的利益。 菡萏和芙蕖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钦佩。 娘娘此举,才是真正的高明! 既祸水东引,又让对方永无翻身之日。 芙蕖轻声问道:“敢问娘娘打算如何引导?” 沈知念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急。” “且让庄贵妃先自己好好查几日,等她查无所获,焦头烂额之际……本宫再送她一点恰到好处的‘线索’。” …… 长春宫正殿。 内室依旧熏香袅袅,却驱不散庄贵妃心中沉闷、压抑的怒火。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若即正小心翼翼地替她卸去钗环,动作十分轻柔。 庄贵妃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中的一口恶气堵得她心口发疼! 若在平日,若离早已察言观色凑上前来,将她心中那些因身份所限,不能宣之于口的怨毒咒骂,一句句恶狠狠地替她倾吐出来。 那会让庄贵妃觉得无比畅快。 可如今…… 庄贵妃的目光扫过妆台上,若离平日最爱摆弄的那盒胭脂,心头涌起一阵刺痛和空落。 臂膀已断,她连个能肆意发泄情绪的出口都没有了。 这口闷气,庄贵妃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憋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炸开! 小蔡子奉上一盏新沏的安神茶,劝慰道:“娘娘,您喝口茶顺顺气吧。” “为那种的恶奴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两句安慰的话苍白无力,根本平息不了庄贵妃的怒火。 她不是因为若离的死而愤怒,而是因为失败和屈辱。 殿内的气氛愈发凝滞…… 小蔡子继续道:“娘娘,您万莫再动气了。” “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若离和张公公他们欺上瞒下、贪得无厌的错!是他们辜负了娘娘的信任,连累了娘娘的清誉。” 他先是将罪责牢牢钉死在已死之人身上,见庄贵妃脸色稍缓,才又继续道:“再者说,娘娘您接手协理之权不久,宫务千头万绪,十分繁琐。便是铁打的人,也有顾及不到之处。” “底下人存心欺瞒,娘娘您便是再英明,也难免有疏漏之时。” “陛下和皇贵妃娘娘明察秋毫,定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才未深究娘娘的责任。” 小蔡子的这番话,既替庄贵妃找了台阶,又暗暗点明了帝王并未深究的态度,暗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庄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她自然明白生气无用,反而会自乱阵脚。 庄贵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只是语气依旧凛冽:“……本宫绝不相信,今日之事,仅仅是一场意外!” 小蔡子闻言,面上露出了几分讶异:“娘娘的意思是……春贵人故意害您?” “可、可这怎么可能呢?春贵人怎会拿自己已成形的皇子,去陷害旁人?这、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宫里的女人便再蠢再狠,也该知道皇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奴才愚钝,实在想不出有何理由,能让春贵人如此……” 庄贵妃沉声道:“本宫刚开始也怀疑过春贵人。” “但就像你说的,牺牲一个已经成型的皇子,就为了除掉长春宫的大宫女,不值当。” 第1284章 庄太傅声望受损(190万票加更) “春贵人没有理由这么做。” 庄贵妃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那么后宫之中,还有谁有能力和动机,如此精准地设局,既除了春贵人腹中的皇子,又能一举将本宫打入尘埃?” 答案呼之欲出。 小蔡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恍然大悟,却又不敢直言对方的名讳,只是压低声音道:“若真如此……那位心思也太过歹毒、缜密了!” “可是娘娘,咱们无凭无据……” 庄贵妃声音冷硬:“本宫知道无凭无据。” “但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小蔡子,你给本宫仔细去查!张公公和小六子,平日跟哪些人有过来往……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本宫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小蔡子立刻躬身领命,眼神颇为沉稳:“是,奴才明白了!定会暗中仔细查探,绝不敢有负娘娘所托!” 庄贵妃看着他,心中那口郁结的闷气,总算稍稍疏解了一些。 失了一个若离,若能栽培起一个更得用的小蔡子,或许……也并非全是坏事。 这场仗,还没完! …… 后宫皇嗣夭折,本就非同小可。 尤其跟大周历代帝王枝繁叶茂的情形相比,当今陛下的子嗣,着实算得上单薄。 因此,即便春贵人腹中是个带着异域血脉的皇子,那也依旧是金尊玉贵的龙种! 春贵人骤然小产掀起的波澜,绝不仅限于宫墙之内。 这个消息迅速传到了外面。 在这场风波里,除了不幸丧子的春贵人,和御下不力的庄贵妃。更引人瞩目的却是庄贵妃的父亲,庄太傅! 原因无他。 庄太傅的声望太隆了。 帝师还朝,天下文人士子景从。 他几乎是清流领袖,道德标杆般的存在! 偏偏在此时,他的嫡女刚刚获赐协理六宫之权,便闹出如此不堪的纰漏,致使皇嗣夭折。 这简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庄太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金字招牌上! 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与庄家不睦的政敌,自是暗中窃喜,逮住机会便大肆攻讦。 即便是中立之辈,也不免心生疑虑。 一个连女儿都教导不好的人,真的能辅佐君王治理好天下吗? 这股暗流,庄太傅岂会感知不到? 风波起的当夜,庄府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熄。 翌日早朝,气氛格外凝重。 文武百官依序奏事。 庄太傅一步跨出文官队列,手持玉笏,深深俯首,沉痛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陛下,老臣教女无方,致使贵妃御下不严,酿成宫闱大祸,皇嗣夭折。” “老臣愧对陛下信任,更无颜立于这朝堂之上……” “恳请陛下严惩贵妃,以正宫规,以儆效尤!” “老臣……亦甘领失察之罪!” 说罢,庄太傅撩袍便要跪下,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副痛心疾首、大义灭亲的模样,令人观之动容。 然而他的膝盖还没触地,龙椅上的帝王便已开口:“太傅不必如此。” 南宫玄羽的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缓缓道:“后宫之事,朕已查明,乃奴才贪渎懈怠所致。” “贵妃确有失察之责,朕已收回协理六宫之权,令其于宫中思过。” “然,此事与太傅何干?岂有女儿行事不慎,反累及老父请罪之理?” 帝王看着庄太傅,语气稍缓,甚至带了一丝宽慰之意:“太傅乃国之柱石,朕之股肱。如今朝局初定,百废待兴,正需太傅这般老成之臣鼎力相助。” “太傅岂可因后宫些许琐事,便妄自菲薄,弃江山社稷于不顾?” “此事不必再议,朕心意已决!” 这番话,既全了庄太傅的颜面,明确将罪责限定在后宫琐事和奴才过失上,未波及前朝。又再次申明了帝王对庄太傅的倚重、信任。 彻底堵住了那些想借题发挥之人的嘴。 庄太傅闻言,深深一揖,声音哽咽:“陛下……陛下宽宏,老臣……老臣惭愧!” “老臣定当竭尽残年,以报陛下天恩!” 礼部尚书低垂的眼帘下,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陛下此刻的宽宏与维护,与其说是恩典,不如说是警告和平衡。 陛下需要兄长来稳定朝局,故而绝不会因此事彻底厌弃庄家。 但经此一事,庄家声望受损已成定局。 不管是他,还是兄长,日后在朝中行事势必变得艰难,更需谨小慎微。 陛下看似轻描淡写的宽慰,实则比任何严厉的申斥,都更让他们感到脊背发凉…… 君恩似海,亦深不可测。 今日能捧你上天,明日便能踩你入泥。 庄家的所有官员,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中,都愈发如履薄冰。 晋王垂手立于宗亲队列之中,眉眼温润,姿态谦和,未露丝毫异色。 然而,他低垂的眼帘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满意光芒。 陛下果然如此处置了。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既惩戒了庄贵妃,全了宫规体统;又维护了庄太傅的颜面,稳住了前朝局势。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这就够了吗? 不。 晋王心中冷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庄太傅那看似坚不可摧,如日中天的声望,经此一事,已然被凿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缝! 今日朝堂上,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意图攀附庄家这棵大树的官员,此刻心中怕是都已打起了鼓,生了犹豫、观望之心。 晋王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文官队列中,几个神色微妙,眼神闪烁的官员。 这些人,往日或许对庄家趋之若鹜。 如今见庄家的女儿,在后宫闹出如此不堪之事,连带庄太傅声望受损。只怕他们那点投靠的心思,也要淡上几分了…… 而这,正是他的机会! 他未必不能从中运作,将这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悄无声息地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这股力量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晋王对水溪阁的那位功臣,倒是满意了几分。 第1285章 这些事交给念念,朕很放心 巴哈尔古丽这次做得确实漂亮。 狠辣、果决,更是将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收获远超预期! 如此得力的利器,自然要好生安抚,让她更加死心塌地才是。 得寻个稳妥的时机,给她送去些奖励了。 …… 永寿宫。 沈知念正翻阅着内务府新呈上的账册。 芙蕖轻步进来,躬身禀报:“娘娘,内务府总管胡忠才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沈知念头也未抬,只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 片刻后,胡忠才弯着腰,脚步又轻又快,却丝毫不乱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利落地下跪行礼:“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沈知念放下账册,目光落在他身上:“何事?” 胡忠才站起身,依旧微微躬着身子,脸上笑容更盛,带着明显的喜气:“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才特来禀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礼部会同钦天监已初步议定,娘娘的皇贵妃册封大典,吉日定在了四月初八。这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日子,寓意极好!” 如今正是一月底,距离四月初八,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月的光景。 皇贵妃位同副后,册封典礼的规格、仪制,仅比皇后的册封礼稍逊一筹,繁琐、隆重之处甚多。 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其实并不算宽裕。 但凡事迟则生变,快些举办也好。 沈知念闻言,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或狂喜之色,只微微颔首,语气平稳:“本宫知道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此次陛下大封六宫,诸位姐妹皆有晋封。她们的册封礼,又定在何时?” 胡忠才立刻回道:“娘娘放心,奴才们晓得轻重,自是紧着娘娘您的吉典先办,万事都以您的典礼为重。” “其他娘娘们的册封事宜,都得等您的大事落定之后,再依次序慢慢安排,断不敢冲撞了娘娘的尊仪。” 他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内务府对皇贵妃的绝对尊崇,也说明了其他妃嫔的册封礼需得延后。 沈知念对此安排并无异议,点了点头道:“一切依规矩办理便是。” “奴才遵命!” 胡忠才躬身应下,又说了几句讨巧的吉祥话,方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这个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六宫。 对于皇贵妃的册封礼先举行,众人延后的安排,并无一人提出异议。 宫中规矩森严,尊卑有序。 皇贵妃位份至高,仅次于皇后,她的册封典礼自然是头等大事,谁敢不识趣地去抢这个风头?更不敢在这种事上,流露出半分不满。 众人反倒纷纷备下贺礼,提前送往永寿宫,言语间皆是恭贺皇贵妃娘娘册封之喜,仿佛能沾上一点喜气也是好的。 永寿宫门前,一时间竟比年节时还要热闹几分。 转眼到了二月初。 寒意未消,养心殿内却暖意融融,银丝炭在兽耳鎏金熏笼里安静地燃烧。 沈知念处理完一日的宫务,便径直来了养心殿。 南宫玄羽早已下过口谕,她进入养心殿无需通传。 沈知念扶着芙蕖的手步入殿内,只见南宫玄羽正端坐御案之后,执笔批阅奏章,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却依旧专注。 听到脚步声,帝王抬起头。 “臣妾参见陛下!” 见是沈知念,他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随手将朱笔搁在笔山上,温声道:“念念来了?这边坐。” 他指了指御案旁,早已备好的绣墩。 沈知念依言上前,并未立刻坐下,先是依礼微微一福,方才侧身落座,声音平和:“谢陛下。” “臣妾今日来,是向陛下回禀近日的宫务。” 南宫玄羽含笑望着她。 沈知念将几件要紧的事务,条理清晰地逐一汇报。包括后宫份例调整、人员调度,以及即将到来的册封礼筹备进展。 南宫玄羽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眼中的赞赏之色愈发浓郁。 待沈知念说完,他颔首道:“你做得很好。” “这些事交给念念,朕很放心。” 帝王语气中的信任毫不掺假,甚至带着几分放松的慵懒:“后宫如今这般井井有条,朕也能少操些心。” 沈知念微微一笑:“陛下谬赞了。” 接下来,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提及四皇子近日的趣事,殿内的气氛十分温馨、和乐。 约莫一炷香后,沈知念见南宫玄羽的案头,奏章仍堆积如山,便适时起身告退:“陛下政务繁忙,臣妾不便多扰,先行告退了。” 南宫玄羽并未多留,只嘱咐道:“路上仔细些,让暖轿行慢点。” “谢陛下关心。” 沈知念含笑应下,扶着芙蕖的手,转身出了养心殿。 刚踏出殿门,她便迎面遇上了一身戎装,正准备进去述职的詹巍然。 詹巍然见到沈知念,立刻退至一旁,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恭敬:“末将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詹巍然身上,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笑意:“詹统领不必多礼。” “本宫听闻詹府上月喜得麟儿,恭喜詹统领了。” 詹巍然刚毅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为人父的柔和喜意,连忙道:“谢皇贵妃娘娘挂怀,末将感激不尽!” 他略一迟疑,见左右宫人离得稍远,便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末将还要再次叩谢娘娘恩典!” “妻姐得了娘娘安排的差事,内子知晓后,心中大石落地,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一直念叨着娘娘的恩德。” 沈知念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林菀聪慧明理,办事得力,是个难得的好下属。” “本宫亦是用其所长,詹统领不必一再言谢。” 然而,詹巍然英挺的眉宇间,却染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色……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 沈知念敏锐地察觉到了,詹巍然神色的变化,问道:“詹统领可是还有话要说?” 第1286章 诱捕柳时修 詹巍然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沉重的担忧:“娘娘明鉴……末将、末将是担心……柳时修至今仍在逃,未曾缉拿归案。” “此人心术不正,手段狠辣,又对妻姐恨之入骨……” “末将唯恐他贼心不死,日后会对妻姐不利……这、这始终是末将和内子的一块心病。” 提及此事,詹巍然的拳头都不自觉地攥紧了,显然对柳时修颇为忌惮。 柳时修! 听到这个名字,沈知念心中涌起一片冰冷的杀意! 当初若非她机警,险些就着了那厮的道,被他利用沈南乔下毒暗害。 这笔血债,她从未忘怀! 只是沈知念身处深宫,对外面缉拿逃犯之事,能插手的地方实在有限。 此刻詹巍然主动提及,倒是提醒了她。 那条毒蛇一直躲在暗处,终究是心腹大患,若能借此机会…… 沈知念眸光微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抬眼看向詹巍然,缓缓道:“两人虽已义绝,但柳时修对林菀恨之入骨,视她为定国公府的叛徒。” “他若知晓林菀得了新差事,抛头露面,是否会觉得是奇耻大辱,按捺不住想要报复?” 詹巍然是何等机敏之人,闻言瞳孔骤然一缩,瞬间便明白了沈知念的未尽之意。 引蛇出洞! 以林菀为饵,诱捕柳时修! 只是……他心头猛地一紧。 这法子虽妙,却无疑是将林菀置于险地! 柳时修那厮穷凶极恶,万一…… 沈知念仿佛看穿了詹巍然的担忧,继续道:“此法确有些风险。” “但柳时修一直潜逃在外,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让人防不胜防。” “若能借此机会将其擒获,方能真正永绝后患,令林菀,乃至你们全家,日后皆可安枕无忧。”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当然,此事关乎林菀的安危,最终还需看她自己的意愿。本宫虽用她办事,却从不强人所难。” “况且,缉拿朝廷钦犯,终究是前朝之事,本宫也不便过多干涉。” 沈知念的意思很明确。 点子她出了,但做不做,决定权在林菀自己手里。 詹巍然可以去问她,她若愿意冒险,他们便可自行筹划。 詹巍然闻言,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皇贵妃娘娘此举,既给出了解决心腹大患的方向,又全了林菀的决定权和尊严,更避开了后宫干政的嫌疑。 可谓思虑周全至极! 詹巍然立刻抱拳,感激道:“末将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 沈知念微微颔首:“去吧。” “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周密,确保万全。” 此处毕竟是养心殿外,天子近前,不宜久谈。 沈知念不再多言,扶着芙蕖的手,登上候在一旁的暖轿,仪仗缓缓离去。 詹巍然躬身抱拳:“末将恭送皇贵妃娘娘!” …… 晋王府。 书房内熏香淡雅。 晋王在暗室里接见了几位新投靠的官员,他们已经和他密谈完离开了。 晋王正执杯浅啜,眉宇间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满意。 齐侧妃轻轻走了进来,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神秘。 她走到晋王身侧,含笑道:“王爷,府外有一人求见。此人是谁……您绝对意想不到!” 晋王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问道:“哦?是谁能让你如此卖关子?” 齐侧妃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柳崇山之子,柳、时、修!” 空气瞬间凝滞。 晋王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那副温润如玉的面具骤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厉色! 他猛地抬眼看向齐侧妃,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柳时修?!” “那个被举国通缉,十恶不赦的定国公府余孽?!” “齐侧妃,你竟敢将如此烫手的山芋带入王府,是想陷本王于不义吗?!” 面对晋王的震怒,齐侧妃却丝毫不见惧色,反而嫣然一笑,笑容里带着十足的把握和狡黠:“妾身岂敢陷王爷于不义?” “妾身敢将他带来,自然是因为知道……王爷您,一定会想见他的。” 齐侧妃心中自有盘算。 柳家虽倒,可数百年的大世家,积累下的底蕴,岂是那么容易就彻底烟消云散的? 定国公府暗处的财力、人手,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官场秘辛、军事布防…… 这些“遗产”,对于志在夺位的王爷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柳时修如今如同丧家之犬,除了投靠王爷,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这正是接收柳家残余势力的最好时机! 果然,晋王闻言,脸上的怒色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换上了温和无害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齐侧妃细腻的脸颊,动作亲昵,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算计:“还是你懂本王的心思。” 晋王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既如此,便带他到西厢书房来吧。” “记得,要隐秘。” “妾身明白。” 齐侧妃脸上的笑意更深,屈膝一礼,转身婀娜而去,行动间悄无声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西厢书房那扇极为隐蔽的侧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戴宽檐斗笠,浑身裹挟着风尘和落魄气息的男子,闪身进入。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 正是销声匿迹许久的柳时修。 比起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定国公府公子,如今的他憔悴、狼狈了许多。 他眼窝深陷,那双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困兽般的怨毒与不甘,以及一丝走投无路下的疯狂。 柳时修看向端坐在主位,一身锦袍,温润含笑的晋王。 他咬了咬牙,上前几步,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难辨:“柳时修……叩见晋王殿下!” 烛火摇曳,将晋王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墙壁上。 他并未立刻让跪在地上的柳时修起身,只是用那双惯常含笑的眼眸,带着审视冷冷地打量着对方。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压迫感…… 过了良久,晋王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属于皇族的威严。 第1287章 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153万打赏值加更) “朝廷钦犯,定国公府余孽。举国上下张榜海捕,你竟敢潜入本王府邸,自投罗网……” “柳时修,你好大的胆子!” 晋王话语中的威胁和寒意,足以让寻常人胆战心惊。 然而,柳时修伏在地上的身体,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猛地抬起头,胡茬杂乱的脸上,那双因逃亡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 柳时修没有求饶,更没有狡辩,反而嘶哑地笑了一声,笑声难听又刺耳:“王爷何必明知故问,与我打这机锋?” “我今日既然敢来,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死死地盯着晋王,仿佛要看透对方温润的伪装:“家父在世时,便曾对我言及,诸位皇亲中,唯晋王殿下胸有乾坤,志存高远,非久居人下之辈!” “如今柳家虽败,我已成丧家之犬。但我这条命,以及我对京城,乃至军中某些不为人知的了解……或许对王爷有些许用处!” 柳时修的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地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晋王深藏的野心,摊开在了明面上。 也亮出了自己唯一可能换取生机的筹码。 他和他背后残存的柳家势力,对晋王还有利用价值! “我别无他求,只求一条生路,和一个能向那些落井下石、害我柳家满门之人复仇的机会!” 柳时修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求王爷……给我一个效忠的机会!”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晋王脸上的冰霜渐渐消融,但温和的表象下,是更深沉的算计。 他看着脚下这个如同濒死野兽般挣扎的男人,知道对方确实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自己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 尤其是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势力。 晋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柳时修关于他野心的指控。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柳时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语气莫测:“哦?效忠?” “你如今已是朝廷重犯,本王又能如何信你?” 柳时修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他猛地又向前膝行半步,声音急切:“王爷明鉴!我不敢空口妄言!” “家父柳崇山执掌军旅多年,虽不敢说故旧遍布天下,但在边境军中,尤其是周家父子接手之前的那些老部下里,终究还有几分香火情面。” “这些人或许官职不高,却深耕地方,熟知军伍内情,能量不容小觑!” 说到这里,柳时修喘了口气,继续急切地表忠心:“周钰溪父子虽得陛下重用,掌控边军,但时日尚短。岂能顷刻间,便将家父数十年的经营连根拔起?” “军中必然尚有念及旧情,或对周家心存不满之人!” “我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设法暗中联络这些旧部!只需王爷给予些许支持与信任,我定能为您在军中埋下钉子,他日或可成为奇兵!”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晋王心中最深处的图谋—— 兵权! 他虽有野心,但在军中根基浅薄。 尤其是边境精锐,牢牢掌握在忠于帝王的周家父子手中。 若真能通过柳家这条看似已断的线,重新在军中织就一张暗网…… 晋王脸上的冰霜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满意之色。 他微微俯身,看着柳时修道:“军中旧部……呵,你倒是给本王指了条有趣的路子。” 晋王并未立刻给予柳时修肯定或承诺,语气依旧带着上位者的考验:“既然你有此心,那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 “就让本王看看,你这条丧家之犬,究竟还能搅起多大的风浪,又能为本王办成多少事。”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温润的姿态,扬声唤道:“来人。” 一名心腹侍卫应声,悄无声息地入内。 晋王淡淡道:“带他下去好生‘安置’,务必隐秘,衣食供给莫要短缺,但不得随意走动。” 这“安置”二字,既是保护,也是软禁。 “是!” 侍卫领命,面无表情地对柳时修道:“请随我来。” 柳时修知道,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他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狠绝:“柳时修……谢王爷恩典!定不负王爷所托!” 话音落下,他才起身跟着侍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重新隐藏在晋王府深沉的阴影之中。 晋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条毒蛇,用得好或许有奇效。 若用不好……他自有办法让柳时修彻底消失! …… 长春宫。 主殿门窗紧闭,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窥探和流言。 庄贵妃端坐在窗下,指尖一遍遍捻过冰凉的菩提珠,试图借此平复心绪。 但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角,依旧泄露着她翻腾的心潮。 小蔡子垂着脑袋悄步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挫败。 他走到庄贵妃跟前,低声禀报道:“娘娘,奴才……奴才无能……” “张公公和小六子那边,能查的奴才都已查遍了。” “他们平日接触的人、经手的事,甚至他们那些狐朋狗友,奴才都暗地里摸排过了……实在、实在是查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所有迹象都表明,那日……那日确实是一场因疏忽、懈怠导致的意外……” 小蔡子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悄悄抬眼觑着庄贵妃的脸色。 “意外?” 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顿,抬起眼看向小蔡子:“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意外’?” “越是查不出痕迹,才越是可疑。背后之人,手段倒是高明得很!” 她根本不信。 若真是意外,为何偏偏发生在她刚刚协理宫务之时? 为何偏偏是春贵人? 为何最终得益的,是永寿宫那位? 这一连串的“巧合”,怎么可能是意外? 这口黑锅,她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了! 小蔡子被庄贵妃的眼神震慑,低下头不敢言语。 庄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怒意。 第1288章 让庄家的人查出,此事是本宫所为 她温婉的面具已裂开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神色:“宫里查不到,不代表宫外也查不到。” “小六子既是卖身入宫,他宫外的家人呢?张公公在宫外,难道就毫无牵挂?还有那些看似无关的银钱往来……” “本宫就不信,背后之人真能做得天衣无缝!” 庄贵妃猛地站起身,菩提珠串被她攥得死紧:“立刻将这边的情况,还有小六子和张公公的姓名、籍贯,以及在宫外可能的关系,一五一十密报给庄家!” “让庄家动用人脉和力量,在外细细查探。” “宫里束手束脚,很多事不便去做,但庄家在外行事总要方便得多。”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这盆脏水,彻底泼到自己和庄家身上。 即便掘地三尺,她也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小蔡子恭敬道:“是!” …… 永寿宫。 芙蕖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娘娘,夕颜方才递了消息进来。” 沈知念从手中的账册上抬起眼:“哦?她那边有动静了?” “是。” 芙蕖上前一步,继续道:“娘娘之前吩咐,让我们的人务必盯紧,小六子的家人原先居住的那片杂院。” “这两日,果然发现有形迹可疑之人,多次在附近徘徊、打听。” “看其行事做派和衣着细节,极像是……庄府出来的家丁或护院。” 一旁站着的小明子闻言,立刻接口道:“娘娘料事如神!” “看来长春宫那位是真的铁了心,不肯吃下这个哑巴亏,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了。连小六子那早已无人问津的破落家宅,都不放过。” 沈知念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笑意。 庄贵妃若就此认栽,反倒不像她的性子了。 对方这般不死心地追查,才正中沈知念的下怀。 “时机差不多了。” 沈知念放下账册,缓缓道:“贵妃既这般想查,本宫便‘帮’她一把。” “芙蕖,让我们在宫外的人,找个‘恰巧’的机会,装作无意间向庄家那些探头探脑的人,透露一点消息。” “就说小六子出事前些日子,似乎曾有个出手阔绰的神秘人,在那一带出现过。还似乎打听过杂院里,哪些人家有人在宫里当差,最是困顿潦倒,急需用钱。” 沈知念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消息要给得模糊,似是而非,如同市井流言,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芙蕖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务必让人把嫌疑引到水溪阁去!” “不。” 沈知念竟摇了摇头:“让庄家的人查出,此事是本宫所为。” 菡萏大吃了一惊:“娘娘,这是为何?!” 且不说春贵人小产,是她自己策划的这出戏,娘娘根本就没有做过。 就算做了,也不能让人发现啊! 娘娘怎么反倒还要把嫌疑,引到永寿宫来? 沈知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长春宫那位生性多疑,若是直接查到春贵人身上,你们觉得她会相信吗?” “相反,本宫知晓,在庄贵妃心中,一直将本宫当成最大的对手。若是这么容易就查到了本宫头上,反而会让她联想更多……” 横竖庄贵妃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去指控沈知念,此事不会造对她造成任何损伤。 芙蕖心领神会,眼中闪过钦佩的光芒:“奴婢明白!” “定会安排得滴水不漏,如同春风化雨,了无痕迹,却又恰到好处。让庄贵妃意外收获,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沈知念满意地颔首。 这条“线索”既不会直接证明什么,却足以在庄贵妃本就充满猜疑的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可她又永远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这才是最高明的操纵。 于无痕处引暗流。 …… 詹府。 林霜的房间里,炭火烧得内室温暖如春,弥漫着淡淡的奶香。 林菀轻手轻脚地进来,见林霜正倚在床头,眉宇间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和满足。 她怀中抱着孩子,正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姐姐来了!” 见到林菀,林霜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忙示意乳母将孩子接过去,自己撑着坐直了些。 林菀快步上前按住了她:“快别动,仔细着身子。” 她端详着林霜的气色,眼中满是关切:“今日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都好,巍然请的嬷嬷很尽心,府医开的方子也极好。” 林霜笑着拉林菀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 她敏锐地察觉到,姐姐相比从前在柳家时的死气沉沉,如今的神态竟是焕然一新。 林菀虽衣着素雅,但眼眸中有了光彩,脊背挺直,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沉静而坚韧的力量。整个人如同被重新浇灌过的花木,焕发出勃勃生机。 林霜忍不住由衷叹道:“姐姐,我瞧着你如今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大不一样了。” “真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看来为皇贵妃娘娘办事,于你而言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妹妹真心为你高兴!” 林菀闻言,唇角也漾开真切的笑意,那是一种找到自身价值后的充实:“是啊。” “从前在柳家,我虽贵为二少夫人,可高门大户的日子哪是好过的?我如同行尸走肉,不过是等着熬日子罢了……” “如今虽忙碌,却觉得生活有了奔头,手中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皇贵妃娘娘信任我,我自然要竭尽全力。” 林菀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坚定:“这或许……便是我义绝的意义所在!” 然而,她明亮的笑意底下,始终有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霾,萦绕在眉宇之间。如同阳光下的薄雾,挥之不去。 林霜与林菀姐妹连心,岂会看不出? 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轻轻握住林菀微凉的手,低声问道:“姐姐,你可是还在担心……柳时修?” 这个名字瞬间打破了内室温馨的气氛。 第1289章 愿意冒险一试 林菀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忧虑。 她点了点头,声音干涩:“虽说在木兰围场,皇贵妃娘娘恩典,允我与他义绝,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可我了解他,知道在他心里始终觉得,是我背叛了定国公府,背叛了他这个‘夫君’。” 林菀苦笑一下:“以他的心性,如今虽如丧家之犬般逃亡在外,但不知有多恨我入骨。” “我总担心……担心他不知道何时,就会像毒蛇一样从暗处窜出来,狠狠咬我一口!甚至……牵连到你们。” 这种日夜悬心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林菀。让她即便在为新生活奋斗时,也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姐妹俩沉默了片刻。 林霜看着姐姐忧心忡忡的模样,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咬了咬唇道:“姐姐,有件事……巍然前两日同我说了。” “皇贵妃娘娘那边其实……其实有个办法……” 林菀立刻抬眼看向她:“什么办法?” 林霜继续道:“皇贵妃娘娘说,柳时修一直潜逃在外,终究是个祸患。” “他既然最恨你,或许……可以用你作饵,设局引他现身,彻底了结此事。” 说完,林霜连忙补充道:“但皇贵妃娘娘也特意嘱咐了,此事绝非强求,全看姐姐你自己的意愿。你若不愿,绝无人会勉强你半分。要不要冒这个险,姐姐你自己决定。”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林菀的脸色白了白,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做诱饵? 这意味着她要主动面对,那个她午夜梦回时,都恐惧不已的男人,将自己置于险地…… 林菀的心跳骤然加速。 但与此同时,一簇极其微弱的火苗,也在她的心底悄然点燃。 若真能彻底解脱…… 林菀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她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仿佛在与内心的担忧,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 当林菀再次抬起头时,那双充满忧虑的眸子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同意。” 林菀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果决:“终日提心吊胆,终究不是办法。” “与其日夜悬心,不知那利刃何时落下。不如……不如主动引他出来,做个了断!” “是生是死,我都认了!” 她的回答,快得让林霜都有些意外。 林霜张了张嘴,想劝些什么,但看到林菀眼中不容动摇的光芒,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 她紧紧回握住林菀冰凉的手:“姐姐……你既已决定,妹妹支持你。” “只是此事凶险,万万需得从长计议,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她顿了顿,认真道:“我一个内宅妇人,也不懂这些打打杀杀、布局擒拿的事。” “姐姐不如留下来用了晚膳,等巍然下职回来,你们再仔细商议?” “他终究是禁军统领,于布防擒拿之事上,总比我们懂得多。” 林菀此刻心绪激荡,但也知妹妹说得在理。此事绝非儿戏,需得周密计划。 她点了点头:“好。” 直到詹巍然踏着夜色回府,听闻此事,刚毅的脸上也露出肃然之色。 饭后,他和林菀去了书房。 虽说男女有别,但此事关乎性命安危,更牵扯皇贵妃娘娘的布局,此刻那些虚礼自然要搁置一旁。 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两人凝重而专注的脸庞。 詹巍然并未立刻表态,只是仔细聆听了林菀的决心和担忧。 他沉吟许久,方才沉声开口:“……大姐决心可嘉,但此事确需万分谨慎。” “柳时修狡猾如狐,又恨你入骨,寻常诱饵恐怕难以引他上钩。即便上钩,也极易被他识破反噬。” 说这话的时候,詹巍然铺开一张京城简图,指尖点过几处:“若要设局,地点需精心挑选。” “既不能是过于偏僻无人之处,免得他狗急跳墙,我们救援不及;也不能是繁华闹市,容易伤及无辜,也便于他趁乱逃脱。” “或许……可选在西城那几家你常去巡查的,看似寻常,却内有乾坤的铺面附近……” 林菀凝神细听,不时补充几句,自己对柳时修行事习惯的了解:“他生性多疑,却又自负。若只是寻常我独自出行,他未必肯信,反而会疑心是陷阱。” “或许……可制造些看似意外的契机,比如账目出现纰漏,我不得不紧急前去处理,且身边带的人恰好不多……” 两人就着烛光,低声探讨,将每一个细节反复推敲。 从林菀何时出门、走哪条路线、明处和暗处带多少护卫。 到如何制造“意外”,降低柳时修的警惕。 再到詹巍然的人怎么埋伏、何时收网…… 一项项、一环环,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计划。 林菀知道,自己正主动踏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但为了永绝后患,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一步,她必须走! …… 永寿宫。 日光从窗外洒下来,将沈知念妩媚的眉眼照得格外清晰。 芙蕖上前禀报道:“娘娘,您吩咐下去的事都已办妥。” “宫外的人已寻了恰当的时机,将那些‘闲话’,不着痕迹地透给了庄家那些四处打探的下人。” “想必此刻,长春宫那边已然‘意外’获知了线索。” 沈知念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语气淡然:“甚好。” “接下来便静观其变,看庄贵妃如何演绎这出戏了。” 芙蕖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一事。” “林菀递来消息,同意了那个提议。她感念娘娘恩典,愿意冒险一试,以求彻底摆脱往日噩梦,永绝后患。” 听到这件事,沈知念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她深知,此事于公于私,都必成无疑。 于公,柳时修乃是定国公府余孽,朝廷钦犯。擒拿此等逆贼,本就是詹巍然的职责之一,更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他岂会不尽心竭力? 于私,林菀是詹巍然爱妻林霜的胞姐,是詹府如今极力庇护的亲人。 第1290章 想借本宫的手去对付皇贵妃(154万打赏) 以詹巍然重情重义的性子,即便没有沈知念的授意,他也绝不会容许柳时修这等危险人物,威胁到林菀,乃至詹府的安危。 如今由他亲自布局保护,定然会做到万无一失。 沈知念根本无需多问细节,只需相信詹巍然的能力。 “本宫知道了。” 她含笑道:“让他们依计行事便可。” 一切皆已安排妥当,沈知念只需稳坐永寿宫中,静候佳音。 芙蕖躬身道:“奴婢明白。” 此事若成,一举擒获柳时修这个心腹大患,詹巍然便是又立下一桩大功,于前程自然大有裨益。 而这份功劳,究其根源,是因为沈知念的提点和信任。 詹巍然是个明白人,这份人情,他自然会记在心里。 如此一来,这位手握宫禁兵权的统领,与永寿宫的关系,便会更加紧密。 …… 长春宫。 庄贵妃这些日子谨遵圣谕,闭门不出,静思己过。 她手中捻动着佛珠,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小蔡子脚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邀功似的的急切。 “娘娘!”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难掩激动:“庄府那边查了这么久,总算有些眉目了!” “底下人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几个三教九流的口中探听到,春贵人出事前似乎……似乎是永寿宫那边的人,暗中接触过张公公和小六子!” “虽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拿不出真凭实据,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定是皇贵妃娘娘,暗中收买了那两个狗奴才,故意陷害娘娘您!” 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脸色骤然阴沉如水:“果然是她!” 她胸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怒火,瞬间再次翻腾起来。 沈知念! 果然是这个贱人! 从对方晋位皇贵妃那一刻起,就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小蔡子立刻在一旁附和,声音里充满了愤懑:“娘娘,皇贵妃娘娘这也太狠毒了,竟用如此阴损的手段构陷您!” “只可惜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定要禀明陛下,揭穿她的真面目!” 然而,庄贵妃心中的怒火爆发出来之后,理智渐渐回笼,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沈氏入宫还不到三年,便从微末的答应,一路爬到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之位,其间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 她的心思之深沉缜密,手段之老辣果决,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若沈氏真要做这等隐秘、阴私之事,定然会做得滴水不漏。她既已将所有证据抹得干干净净,又岂会如此轻易,让庄府的人查到蛛丝马迹? 如果皇贵妃真是这般不谨慎,会留下明显破绽的人,早在步步惊心的后宫争斗中,死了无数次了。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登上如今的高位。 不。 不对! 这太刻意了! 就像是有人故意将这条线索,送给庄家。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深信不疑,将所有的恨意和火力,都集中到皇贵妃身上。 庄贵妃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呢? 如果这件事根本不是皇贵妃所为,那会是谁? 谁既有能力设下此局,又能从中得利,甚至还希望看到她与皇贵妃斗得两败俱伤? 庄贵妃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小蔡子。” “你方才说那些消息,都是从三教九流口中探来的?具体是哪些人,可还找得到?” 小蔡子闻言,连忙躬身道:“回娘娘,那几个散播消息的闲汉混混,庄府的人已经大致摸清了他们的活动范围。若要细查,肯定能找到。” “去找!” 庄贵妃冷静道:“给本宫仔细查,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他们散布这些言论。” “本宫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太过顺理成章,反而显得虚假。”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借本宫的手去对付皇贵妃?哼……” 她绝不会甘心做他人手中的刀。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小蔡子不敢怠慢,立刻领命退下。 …… 几日后,永寿宫。 芙蕖脚步轻快地走入内殿,脸上带着一丝了然和钦佩,向沈知念禀报:“娘娘,果然不出您所料!” “长春宫那边,并未完全采信先前那条‘线索’,庄家又派了另一批人,正在重新调查那些散播消息之人的底细。” 一旁的菡萏忍不住赞叹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 “庄贵妃果然疑心重,没轻易上当。” 沈知念闻言,脸上并无丝毫自得之色。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平静地看向两个心腹宫女,声音淡然:“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料事如神?” “不过是比旁人多经历了一些,多看清了一些人心鬼蜮罢了。” 沈知念所指,自然是匪夷所思的重生经历。 两世为人,她走过的弯路,吃过的亏,见过的嘴脸……足以让沈知念对人性,有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和把控力。 这份“先知”,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沈知念继续道:“既然庄贵妃已生疑,开始反向追查,那火候便差不多了。” “芙蕖,让我们的人,可以‘不经意’地将另一条更真实的消息,透露给庄家新派出的那些人。” “就说……小六子那个病重的老娘,出事前似乎曾收到过一笔来历不明的银子,请医问药阔绰了不少。” “而送钱的人,隐约听说是……宫里某位贵人身边,一位手腕上戴着奇异银铃铛的侍女去打点的。” “记住,消息要给得模糊,如同碎片,让他们自己去拼凑。”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真真假假的信息碎片交织在一起,才最能引人深入。也最能让生性多疑的庄贵妃,一步步接近她所期待的“真相”。 “奴婢明白!”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领命:“奴婢定将此事办得,如同庄家人自己千辛万苦,查探出来的一般。” 沈知念微微颔首。 她和庄贵妃在后宫斗了这么久,彼此虽为死敌,却也堪称最了解对方的人之一。 第1291章 彻底拽入怀中 庄雨眠绝非蠢人。 相反,她聪明、敏锐且坚韧。 只要给庄贵妃指出正确的方向,让对方抛去对她的先入为主的仇恨,庄贵妃一定能顺藤摸瓜,察觉到春贵人“意外”小产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而现在,沈知念要做的,就是为庄贵妃巧妙地指出那个方向。 …… 晋王府深处,一间从不对外人开放的密室。 里面烛火幽微,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和特殊药材混合的奇异气味。 四壁书架高耸,摆放的却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各种舆图、密档,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古怪器物。 密室最显眼处的墙壁上,悬挂的不是山水或猛虎图,而是精心装裱着一幅女子画像。 画中人身着宫装,明艳不可方物,眉眼间却带着一种妩媚、疏离的威仪。 正是沈知念。 晋王独自站在画像前,负手而立。 他平日那副温润含笑的假面早已卸下,俊美的脸庞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扭曲,眼神死死盯着画中之人,充满了近乎病态的痴迷与……憎恶。 这个女人,就像一株有毒的高岭之花。明明带着刺,冰冷又危险,却偏偏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每一次宫宴,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落着在她身上。 她越是高贵冷艳,越是权势煊赫,他就越是渴望看到,她那身华美的宫装被撕碎,妩媚的眼眸染上惊恐的泪水! 他想看她从云端狠狠跌落,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泥泞之中! “沈知念……” 晋王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哑,充满了占有欲:“你究竟要本王等到何时?” “本王真想立刻就把你……” 他猛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画中人的脸颊,然后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显露出晋王内心汹涌,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的疯狂。 他知道,在真正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前,这个目标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实现。 南宫玄羽将沈知念护得如同眼珠,她自身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弱质女流。 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强行采摘这朵带刺的玫瑰。 可越是压抑,那份心痒难耐的渴望,就越是灼烧着晋王的五脏六腑…… 既然暂时无法彻底占有、摧毁,那么……若是能靠近一些,以另一种身份去感受她的气息,甚至…… 或许也能稍解饥渴?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晋王猛地转身,走到桌案前,拉动了一根隐蔽的丝绳。 不过片刻,密室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个身着灰袍,面容平凡得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正是精通易容之术的李采容。 晋王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阴沉地盯着跳动的烛火,声音听不出喜怒:“李采容,本王问你,那一劳永逸的法子,你究竟还要让本王等到什么时候?!” 从很久以前,李采容就已经能将晋王,易容成南宫玄羽的模样。足以假乱真,骗过熟悉之人的眼睛。 但最大的缺陷便是时效太短,至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过程极其痛苦,对肌肤损伤亦大,无法频繁使用。 李采容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回王爷,奴婢日夜不敢懈怠,反复调整药方。如今……如今新研制的药膏与手法结合,已能将时效延长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晋王回过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明显的不满:“一个时辰够做什么?!” “本王要的,是足以让本王从容行事,而非仓促匆忙!” 李采容感受到他身上迫人的压力,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连忙道:“王爷息怒!” “药性猛烈,若要延长时效,需以更虎狼的药刺激肌理,风险极大。轻则面容受损,重则……甚至有性命之危!” “奴婢……奴婢也是在寻找更稳妥之法。” 晋王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本王只要结果!” “李采容,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若你迟迟拿不出让本王满意的东西,证明不了你的价值,那本王留着你有何用?!” 这话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李采容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奴婢明白!” “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尽快研制出更长效、稳妥的易容之术!求王爷再宽限些时日!” 晋王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下去吧。” “奴婢告退!” 李采容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因为她知道,晋王绝不是在开玩笑。 密室重归寂静。 晋王心中的烦躁,并未因训斥了李采容而缓解。 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可用之人却捉襟见肘。 晋王沉吟片刻,又朝暗处问道:“柳时修呢?他这几日在做些什么?”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角落,声音低沉:“回王爷,柳时修近日一直在暗中联络旧部。多是昔日定国公府,在军中的一些低阶军官,或是对朝廷现状不满的兵卒。” “他似乎想重新拉起一支人手。” 晋王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丧家之犬,还不死心。” “就凭他如今这身份,还能拉起什么像样的队伍?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说到这里,晋王的眼神幽暗难测:“本王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下次带来的投名状,依旧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不能展现出足够的利用价值……” 晋王没有把话说完,但冰冷的杀意,已然从语气里弥漫开来。 黑影心领神会,低声应道:“属下明白!” 晋王不再言语,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回墙上的那幅画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和田玉扳指。 他必须更有耐心,才能将那轮高高在上的明月,彻底拽入怀中! 密室里烛火摇曳,将晋王孤长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明明暗暗,如同他此刻深不见底的心绪。 第1292章 晋王给春贵人的奖赏 水溪阁。 暖融的炭火,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春贵人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穿着新裁的绯色寝衣,衬得她经历小产后略显清减的脸庞,反而更添了几分异域风情的楚楚动人。 她近日心情颇佳。 虽失了孩子,身子也亏空得厉害,但一想到自己那番壮举带来的成果,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王爷在密信中说,庄太傅声望折损,他在朝中暗中动作,已拉拢了好几位原本摇摆不定的官员,局面正在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信纸上那寥寥数语的褒奖和关心,如同最甘甜的蜜汁,滋润着春贵人孤寂的心田。 能为王爷的大业添砖加瓦,甚至不惜舍掉亲生骨肉。这份忠诚与奉献,让她觉得自己和王爷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特殊了。 王爷需要她,认可她,这就足够了。 春贵人珍视地抚摸着腕间,晋王送的一枚赤金镶嵌孔雀石的手镯,回味着密信中的温言软语。 迎香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先是依例禀报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随即眼神一扫,殿内伺候的其他宫人,便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待殿门合拢,迎香立刻凑到春贵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小主,王爷传了密信,说今晚会过来看您!” “当真?!” 春贵人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脸上腾起激动的红晕,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自从除夕宫宴遥遥一见,她已有许久未曾见过王爷了! 深宫寂寞,她对王爷的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莫过于此。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比听闻帝王翻她的牌子,还要令她兴奋百倍! “快!迎香,快我梳妆!” 春贵人几乎是立刻从软榻上起来,赤着脚便扑到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急切地催促:“用那套红宝石头面,还有陛下新赏的霞影纱宫装,胭脂也要用最鲜艳的玫瑰色!”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妆奁,如同一个即将赴心上人约会的怀春少女,哪里还有半分慵懒的模样,更看不出丝毫丧子之后的痛苦。 春贵人此刻满心满眼,都期待着那个男人的到来。 迎香含笑道:“是!” 一整日,水溪阁都弥漫着一种隐秘的喜悦。 春贵人试了又试衣裳,换了又换首饰,对镜描摹了无数次妆容,只求以最完美的姿态,迎接她的王爷。 夜色渐深,宫灯次第亮起。 水溪阁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偶尔掠过屋檐。 终于,院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守在外面的迎香,立刻警惕地望去。 只见一个太监低着头,提着一个装着东西的篮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其貌不扬,举止寻常,与宫中千百个普通内侍并无区别。 迎香对了对暗号,并未阻拦,无声地打开了殿门。 太监低头走进内室。 春贵人满怀期待地望向来人,看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平平无奇的脸孔。 她满腔的热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秀眉立刻蹙起,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悦和警惕:“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晚了,来本小主这里有何事?” 她等的是王爷,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太监! 太监并未答话,只是迅速扫视了一眼内室,确认再无旁人后,对着迎香挥了挥手。 迎香立刻会意,迅速将殿门锁死,并守在了门边。 就在春贵人惊疑不定之际,只见那太监抬手,在耳后及下颌处轻轻摸索了几下,随即猛地向上一揭。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俊美温润,却带着一丝邪佞气息的脸庞。 不是晋王南宫玄澈,又是谁? “王……王爷!” 春贵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整个人都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她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扑了上去,想要靠在那朝思暮想的怀抱里:“王爷,您真的来了?!古丽好想您!” 然而……迎接春贵人的,并非她预想中的温存拥抱。 晋王非但没有伸手接住春贵人,反而猛地抬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了春贵人精心描绘过的脸蛋上! 力道之大,打得她猝不及防,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 春贵人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地疼。 晋王的眼神冰冷而残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声音更是寒彻入骨:“本王这么久没单独见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如此轻浮放荡!” “看来皇宫里的富贵,也没能让你学会半点规矩!” 若是寻常妃嫔被如此对待,只怕早已惊骇、羞愤至极。 可春贵人挨了狠狠一巴掌,眼中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难过和惊愕,反而……反而奇异地浮现出,近乎享受的迷醉神情。 她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微微破裂的嘴角,尝到的那丝血腥味,竟让她兴奋得战栗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被肆意对待的感觉! 她等王爷的奖励,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帝王的温言软语、丰厚赏赐,比起王爷的奖赏,简直寡淡如水! 春贵人稳住身形,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再次抬起眼,痴迷地望着晋王。 那双妩媚的眼眸中,燃烧着疯狂的崇拜和爱慕,声音带着颤抖和满足:“王爷教训得是,是古丽失态了……” “古丽只是太想念王爷了……” 对春贵人来说,仿佛刚才的一巴掌不是惩罚,而是恩赐:“能为王爷办事,是古丽几世修来的福分!” “古丽的一切都是王爷的,王爷想如何……便如何……” 看着她这副近乎病态的,甘之如饴的模样,晋王眼底的冰冷方才稍稍融化,换上了温润的笑容。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绝对忠诚,可以为他舍弃一切,包括人格与尊严的棋子。 晋王伸出手,并非抚摸,而是用指尖粗暴地抬起了春贵人的下巴,迫使她仰视着自己。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冷意,比起刚才却少了几分厉色:“古丽,这次的事,你做得不错。” 第1294章 娘娘,水溪阁那边有动静了 春贵人依偎在晋王怀中,享受着这偷来的片刻温存。 然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终究是陛下的春贵人,此刻拥着她的,却是陛下的亲弟弟。 春贵人的理智回笼,微微支起身子,仰头看着晋王俊美温润的侧脸。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抚不平她心底骤然涌起的担忧。 “王爷……” 春贵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宫里耳目众多,您虽然扮成了太监,可一个太监,大半夜的在妾身的水溪阁待这么久……” “万一惹了旁人注意,可怎么是好?” “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或是被皇贵妃的人察觉……” 南宫玄羽的冷酷,沈知念的手段,春贵人十分清楚。 她几乎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晋王垂眸,看着春贵人眼中清晰可见的担忧。 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光滑的脸颊,动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晋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莫怕。”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春贵人所担忧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你当本王此番潜入,凭的只是一时血气之勇?” 晋王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运筹帷幄的从容:“若非有万全的安排,本王岂会拿自身和你的安危冒险?” 春贵人好奇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耐心解释道:“本王今天扮成的小秦子,本就是宫中内侍,底子干净,查不到错处。更重要的是,他早就是本王的人了。忠心,且足够机灵。” “本王今夜何时来,何时走,如何应对盘查。甚至若真被不长眼的人撞见,该怎么回答,都已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的指尖抚过春贵人紧蹙的眉心,似乎想将她的忧虑抚平:“小秦子也会处理好所有首尾,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让人疑心到你的水溪阁,或‘他’为何在此停留过久。” 春贵人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 原来王爷并非冒险行事,而是早有成算。 是啊,王爷这般精明谨慎,谋算深远,怎会行此无把握之事? 春贵人眼底的担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依赖。 她重新软软地靠在晋王胸前,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仿佛这是世间最安全的声音:“是古丽糊涂了。” “王爷算无遗策,怎会疏忽这等要紧事?古丽太过紧张,自己吓自己了。” 晋王揽着春贵人的手臂稍稍收紧,语气温和:“在这深宫之中,谨慎些总是好的。” “记住,任何时候,保全自身都是第一位的。唯有你好好的,方能助本王成就大业。” 这番话半是安抚,半是提醒。将春贵人的安危,和自己的宏图大业紧密相连,让春贵人对他更死心塌地。 “嗯!” 春贵人用力点头,将晋王的话深深印刻在心里:“古丽记住了。定会万分小心,绝不让王爷失望。”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 晋王知道,火候已到。 过多的柔情反而显得虚假,恰到好处的安抚和利益捆绑,才是维系这颗棋子的最佳方式。 他温言嘱咐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怀话,便起身整理衣袍,恢复了那副温润儒雅的亲王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沉浸在情欲和报复快感中的男人,只是幻觉。 春贵人也随之起身,替晋王细心查看是否有任何疏漏之处,确保那身太监服饰依旧整齐,看不出丝毫破绽。 她的动作间充满了不舍。 做完这一切,晋王俯身在春贵人的额头印下一吻:“本王需得走了。” “你一切小心,若无万分紧急之事,仍按旧例传递消息。” “古丽明白。” 春贵人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王爷也要万事小心。” 晋王点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春贵人一眼,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寝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靡靡之气,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春贵人独自回到凌乱的床榻上,回味着方才的点点滴滴,脸颊依旧滚烫。 她抱紧双膝,将脸埋进去,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然而,笑着笑着,春贵人那双妩媚的眼眸深处,却悄然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不安。 王爷今日前来……真的仅仅是为了她吗? 晋王问的关于皇贵妃的话,终究在春贵人的心底留下了痕迹。 但这丝不安,很快便被巨大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的憧憬所取代。 无论如何,她已经真正是王爷的女人了。 这就够了。 春贵人重新躺下,拥着残留着晋王气息的锦被,怀着复杂的心事,缓缓闭上了眼睛。 …… 永寿宫。 沈知念端坐在窗边的紫檀木软榻上,静静地处理着六宫事务。 晨光透过细密的窗棂,在她华丽的宫裙上流转,衬得她侧颜沉静,眉眼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仪态。 芙蕖安静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上前伺候。 菡萏则蹲在鎏金熏炉旁,小心翼翼地添着一勺苏合香,让香气更浓郁些。 殿外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随即帘幕微动。 小明子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恭敬地行礼:“娘娘万福金安!” 得到沈知念眼神示意后,他快步上前道:“娘娘,水溪阁那边有动静了。” 沈知念并未抬头,只从喉间极轻地溢出一个音节:“嗯?” 小明子立刻禀报:“奴才派去盯着的人回报,昨夜御膳房负责采买、记账的太监小秦子,去了水溪阁,待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直到快子时才出来。” “小秦子?” 沈知念终于抬起眼,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御膳房的人,大半夜的去春贵人宫里做什么,还待了那么久?” 她语气平淡,却有一股迫人的压力。 小明子显然早已将首尾打听清楚,忙躬身答道:“奴才也觉奇怪,一早便寻了由头,找相熟的小太监旁敲侧击地问了。” “说是……” 第1295章 庄贵妃心中难安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说是春贵人自打上回小产后,陛下开了金口,嘱咐宫里要好生伺候着,给春贵人调养身子。御膳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可春贵人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口味越发刁钻、挑剔起来。” “昨晚她突然心血来潮,指名道姓非要叫小秦子过去问话。只因小秦子早年随他师父去过西域,见识过些那边的风物。” “春贵人把他叫去,细细盘问了小半个时辰,问御膳库房近来都进了哪些新奇食材,有哪些新琢磨出的菜式。” “又问能不能根据她的描述,试着做出几道她家乡风味的点心来。春贵人说,宫里御厨做的总不对味,勾得她心里头发慌,却又想吃得很。” “小秦子今早跟人抱怨,说春贵人描述得天花乱坠,可把他给难为坏了。他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宿,记录了好几页纸,才勉强应付过去。” “从水溪阁出来时,他头昏脑涨,直叹这差事难当。发愁要是这几日做出来的东西,还不能让春贵人满意,只怕还得被叫去反复折腾……” 小明子的一番话说完,殿内静了片刻。 菡萏摇摇头道:“娘娘您听听,春贵人可真能折腾人!” “御膳房的那些大师傅,哪个不是好手?连他们都做不出春贵人地道的家乡味,她竟指着一个太监能想出法子来?” “奴婢看,她根本不是想吃东西,就是心里不痛快,变着法地拿底下人撒气呢。” 芙蕖闻言微微蹙眉:“菡萏说得有理,春贵人也太不知分寸了些。” “陛下怜她失子之痛,多有抚慰,她怎能拿着鸡毛当令箭,这般作践底下人?” “御膳房关系复杂,春贵人这般行事,平白给自己树敌。” 菡萏看向沈知念,轻声道:“娘娘,您看要不要寻个机会,稍稍敲打春贵人一下?免得她愈发不知收敛,带坏了宫里的风气。” 沈知念却没有立刻说话,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严丝合缝。 春贵人出身西域,思乡情切,借美食排解,是人之常情。 而且她性子骄纵,借着陛下的口谕,折腾御膳房的太监,更是符合她一贯作天作地的行事风格。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后宫妃嫔无事生非的闹剧。 可不知为何,沈知念心底,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太合理了,反而让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沈知念想起晋王与春贵人之间,那丝若有似无的联系…… 虽然一直抓不到切实的把柄,但她从未真正放下过疑心。 “小秦子……” 沈知念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问道:“他的底细都清楚吗?” 小明子忙道:“回娘娘,奴才查过了。” “小秦子是内务府三年前拨去御膳房的,家里是京郊的农户,背景干净。” “他平日里还算机灵,但也没什么太出挑的地方,就是个普通当差的太监。没听说他跟哪位主子,或者宫外有什么特别的牵扯。” 沈知念沉吟片刻,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罢了。” “既然陛下有旨意让春贵人好生将养,她想吃什么,要折腾什么,由着她去便是。只要不过分,不必插手。” 说到这里,沈知念抬眸看向小明子,眼神平静无波:“不过水溪阁那边,依旧要给本宫盯紧了。” “不仅是春贵人,还有进出水溪阁的所有人,尤其是……这个小秦子。” “他日后若再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哪怕只是细微异样,都要立刻报与本宫知晓。” 小明子心头一凛,知道娘娘并未完全相信那套说辞,立刻躬身应下:“是!奴才明白!” “还有御膳房那边……” 沈知念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既然春贵人想尝家乡风味,你们也不必拦着,甚至……可以帮帮她。” “本宫也好奇得很,西域的美食,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芙蕖瞬间领会了沈知念的意图。 娘娘这是要以退为进,看看春贵人究竟想借着美食的由头,搅动怎样的浑水。 她立刻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吩咐。” 菡萏眨眨眼,也明白过来:“娘娘英明!” “咱们就看看,春贵人到底是想吃西域的馕,还是想搞什么鬼!” 沈知念眼中闪过了一丝沉思。 春贵人这番举动是真的无理取闹,还是晋王借着她的手,在布另一枚暗棋? 御膳房…… 那里负责各宫饮食采买,人员往来繁杂,消息流通极快,确实是个传递信息的好地方。 春贵人借着讨论菜谱的名义,的确能掩人耳目说许多话。 小秦子,当真是那个关键的点吗?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眸底寒光微闪。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这潭水,她都不介意让它更浑一些。 唯有水浑了,那些藏在深处的鱼,才会忍不住冒出头来。 …… 长春宫。 小佛堂里檀香袅袅。 庄贵妃跪坐在蒲团上,手持一串光滑的紫檀木佛珠,眼眸微阖,默诵着经文。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她素净的衣袍上,勾勒出一幅宝相庄严的侧影。 若即轻轻过来站在门边,并未出声打扰,只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庄贵妃诵经的声音渐歇。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平和地看向若即:“何事?” 若即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小蔡子回来了,说有要事回禀。” 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让他进来。” “是。” 小蔡子很快躬身入内,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愤慨,利落地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 庄妃的声音依旧温和:“可是又查出什么了?” 这些日子,她明面上波澜不惊,却从未停止过暗中调查。 那盆脏水泼得又狠又毒,几乎将她逼入绝境。不查清楚,庄贵妃心中难安。 第1296章 佛不度人,人需自度(156万打赏值加更) 小蔡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极为肯定:“回娘娘,奴才顺着那日您指示的几条线,让庄家的人暗中深查了许久。几经周折,终于……摸到了一点影子。” “虽然对方的手脚极其干净,几乎没留下破绽,但百密一疏,还是让咱们的人揪住了一丝线头。” “所有线索最终指向的方向,是……水溪阁,春贵人!” 一向沉稳的若即闻言,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么?” “春贵人?这、这怎么可能?” “那日受害的明明是她啊,怎么会有人如此狠心,用自己未出世孩儿的性命来做局?” “虎毒尚不食子……她、她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 她沉默着,脸上惯有的温婉神情,如同水面般平静,眼底深处却似有惊涛骇浪翻涌而过。 其实,早在最初被陷害时,庄贵妃并非完全没有怀疑过春贵人。 后宫之中,苦肉计并不罕见。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决了。 原因无他。 春贵人与她不同。 她是太傅之女,在宫中盘踞多年,即便没有皇子,亦有立足的资本。 可春贵人是什么?一个异域贡品,无根浮萍。在深宫之中唯一的仰仗,就是陛下的宠幸和生下皇嗣。 对方怎么会舍得用这唯一的,至关重要的筹码,来陷害自己? 代价未免太大,太不合常理。 正因如此,庄贵妃才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位风头最盛,也最有动机打压她的皇贵妃。 却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圈,真相竟如此匪夷所思。 庄贵妃的声音很轻,带着复杂的情绪:“果然……是她。” 小蔡子见庄贵妃并未太过震惊,忍不住疑惑道:“奴才愚钝,实在想不通,春贵人图什么呢?” “她舍了皇子来陷害娘娘,这……这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啊!” 庄贵妃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的庭院:“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赔本买卖。” “可若……春贵人那个孩子,本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呢?” 若即和小蔡子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庄贵妃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继续道:“若她早就知道,此胎难以保全,或即便生下来也……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一个注定留不住,甚至可能带来灾祸的胎儿……与其任由它某日无声无息地没了,或是生下来是个孽障。倒不如物尽其用,在最关键的时候舍出去,还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说到这里,庄贵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用一个注定无用的废物,一举两得。既能将罪名扣在本宫头上;又能巧妙地留下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将祸水东引,暗示是皇贵妃所为……” “春贵人算准了本宫与皇贵妃素有龃龉,一旦疑心,必会死咬不放。” “届时,无论本宫和皇贵妃谁胜谁负,或是两败俱伤,她都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既能除了眼中钉,又能博得陛下怜惜……” “呵,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小蔡子听得后背发凉,喃喃道:“这……这心肠也太过歹毒了!” 若即简直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对自己的骨血,如此冷酷算计。 “可惜就是没有拿到实质的铁证,不然这次定能让春贵人死无葬身之地!” 小蔡子眼中闪过厉色,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娘娘,既然知道了是她,那咱们要不要……” 庄贵妃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悲悯的眼眸,此刻一片冰冷。 她信佛,每日手持佛珠,告诫自己要仁善。以为这样可以化解业障,为早夭的皇儿积福,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可她的仁善换来了什么? 是别人的得寸进尺和构陷! 佛不度人,人需自度。 既然有人不愿让她安心礼佛,那她便不需要再客气! “没有实质的证据,就去找。” “一次找不到,就找十次。明着找不到,那就……用别的法子找。” 庄贵妃缓缓道:“春贵人既然敢做,就休怪本宫……不留余地。” 小蔡子认同地点头:“娘娘以往就是太过仁善,才会让人欺到如此地步!” 这时,外面传来了小宫女的通传声:“娘娘,大公主来了。” 庄贵妃脸上恢复惯有的端庄笑意,微微颔首,声音平和:“让韫儿进来吧。” “是。” 若即和小蔡子退至一旁,垂首敛目。 帘幕轻动,大公主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小脸上却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轻愁。 大公主规规矩矩地走到庄贵妃面前,屈膝行礼:“韫儿给母妃请安!” “起来吧。” 庄贵妃伸出手,温柔地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大公主略显沉闷的小脸上:“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大公主抬起头,声音带着点依赖:“韫儿想来陪母妃一起礼佛。” 说这话的时候,她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显而易见的难过。 庄贵妃自然知道大公主在为什么烦恼。 她拉着大公主的手,引她到一旁的软榻坐下,语气愈发轻柔:“韫儿似乎有心事?” “告诉母妃,怎么了?” 大公主抿了抿嘴唇,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低声道:“母妃,韫儿还是……还是想着春娘娘肚子里,那个没了的弟弟……” 她抬起眼,眼圈微微泛红:“韫儿每次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得很……” “韫儿来小佛堂,也是想多给那个弟弟念经,求佛祖保佑他早登极乐,下辈子……下辈子能平安出生。” 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而善良,大公主为那个从未谋面的弟弟,真心实意地感到悲伤。 庄贵妃静静地听着,轻轻抚摸着大公主的头发,叹息一声:“韫儿心善,母妃都知道。”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确实可怜……” 她顿了顿,柔声开口道:“既然韫儿如此记挂,光是礼佛恐怕也难以释怀。不如……你去水溪阁看看春贵人吧?” 第1297章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真的吗?” 大公主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妃,您……您准许韫儿去了?” “韫儿早就想去看望春娘娘了,只是怕母妃不答应,一直不敢说……” 她之前就提过几次,想去看春娘娘。可母妃说春娘娘需要静养,莫要去打扰。 没想到今天,母妃竟主动提了出来! 庄贵妃看着大公主欣喜的模样,唇角弯起慈爱的弧度,眼神却平静无波:“春贵人失了孩子,心中定然苦闷。” “你是大周的大公主,身份尊贵,又心怀善意,去宽慰她几句,或许能让她好受些。” “这也是积福行善的事。” 她拿出了平日教导大公主的那套说辞。 “谢谢母妃!” 大公主高兴极了,立刻从软榻上滑下来:“韫儿这就去小佛堂为弟弟敲完木鱼,然后就去水溪阁!” 庄贵妃微笑着目送大公主离去,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她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少不了春贵人的算计,大公主却满心满眼担心着春贵人。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蔡子上前,声音里带着不解和担忧:“娘娘,您为何突然让大公主去水溪阁?” “春贵人心思歹毒,万一……” 庄贵妃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缓缓道:“本宫的女儿如此善良纯孝,惦记着‘弟弟’,想去宽慰伤心的庶母,谁又能说半个不字?” “春贵人不是会做戏,最擅长扮可怜吗?本宫倒要看看,面对一个真心实意为她伤心的孩子,她那张面具,还能戴得多稳当!” …… 水溪阁。 春贵人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晋王上次带来的蜜蜡坠子,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光透过细密的窗棂,在她美艳却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迎香脚步轻轻地进来,禀报道:“小主,大公主来看您了。” 春贵人闻言,漫不经心拨弄着蜜蜡,一双妩媚的眼睛缓缓眯起,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耐和讥诮。 大公主? 庄贵妃养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又来做什么? 真是扰人清静。 她心下厌烦,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懒懒地抬了抬手:“请她进来吧。” “是。” 很快,大公主小小的身影,急切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发髻上簪着小小的珠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春娘娘!” 大公主几步走到榻前,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关切地打量着春贵人:“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韫儿听宫人说,你近日还是不思饮食,人都瘦了不少……” “韫儿心里实在放心不下,特地来看看你。” 春贵人淡声道:“多谢大公主关心,我不碍事的。” 大公主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安慰道:“春娘娘,你别太伤心了,不然弟弟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伤心? 春贵人听着大公主稚气却真诚的安慰,只觉得无比讽刺、可笑。 那个流掉的孩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个不该存在的麻烦。 一个孽种,没了正好省心,有什么可伤心的? 春贵人甚至暗自庆幸,若非如此,她如何能更进一步博取同情? 这个大公主,真是被养得天真愚蠢,竟将人人都想得像她一般心思简单。 然而,当着大公主的面,春贵人脸上瞬间便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微微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底深处的冰冷。 再抬眼时,那双漂亮的异域眼眸中,已盈满了水光,楚楚可怜。 “劳烦大公主挂心了……” 春贵人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愈发显得脆弱:“我……我只是每每想起,便觉得心中空落落的难受……” “多谢大公主这般宽慰,听大公主这么说,我心里……好似真的好受些了。” 春贵人说着,还适时偏过头,用绢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做出强忍泪意的模样。 大公主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见自己的几句话,真的安慰到了对方,顿时生出一种被需要的成就感,责任感油然而生。 她连忙又往前凑了凑,软语道:“春娘娘能想开些就好,养好身体最要紧!” “春娘娘若觉得闷了,尽管差人去告诉韫儿,韫儿来陪你说话解闷。” 春贵人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大公主放在榻边的小手:“大公主待春娘娘真好……” “这深宫冷寂,能得大公主如此关怀,实在是春娘娘几世修来的福分。” 大公主被春贵人推心置腹的感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 她小小的手,反手握紧了春贵人微凉的手指,认真道:“春娘娘别这么说,韫儿也喜欢春娘娘!” 两人一个有意逢迎,一个真心相待,竟是越说越“投机”。 春贵人打起精神,捡着些大公主这个年纪的孩子,爱听的新奇趣事说。 她偶尔提及几句西域的风土人情,引得大公主惊叹连连,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春贵人又让迎香端来些精巧的西域甜奶茶和点心,哄得大公主眉开眼笑。 水溪阁内一时竟是笑语盈盈,气氛融洽得不像话。 不知情的,只怕真要以为这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忘年交。 春贵人一面敷衍着天真的大公主,一面在心中盘算。 庄贵妃的女儿……虽说目前看来蠢钝,但终究是帝王长女。养在庄贵妃身边,或许日后也能有点用处? 即便无用,能通过她稍稍麻痹一下庄贵妃,也是好的。 春贵人就这般半真半假地应付着,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转眼便到了下午时分,日头西斜。 大公主虽玩得开心,却也记着规矩,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春娘娘,韫儿该回去了。” “明日若得空,韫儿再来看你。你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春贵人柔柔笑着:“大公主明日若来,春娘娘定然欢喜。” 第1298章 大公主中毒 直到大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春贵人脸上柔婉虚弱、感激涕零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懒懒地歪回软榻里,揉了揉因为维持假笑,而有些发僵的脸颊,嗤笑一声。 “蠢货!” 春贵人低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尽是轻蔑。 陪这黄毛丫头演了一下午的戏,真是比跟着王爷筹划大事还要累人。 迎香走上前来,收拾着茶盏、点心。 春贵人闭上了眼睛,挥手道:“都撤下去吧,无事别来扰我。” 她需要歇歇,养足精神。 毕竟身处吃人的深宫,真正的戏永远都在幕后。 迎香恭敬道:“是。” 另一边。 大公主在保母们的陪同下,走在回长春宫的路上,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满足。 她今天真是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帮助了柔弱无助的春娘娘,还和春娘娘结下了一份真挚的情谊。 夕阳将大公主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脚步轻快,在心里琢磨,明天该带些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去给春娘娘解闷才好。 大公主回到长春宫时,小脸上还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她兴致勃勃地拉着庄贵妃的手,说着春贵人如何可怜又如何有趣,自己明日还要去探望。 庄贵妃捻着佛珠,面上挂着惯常的温婉笑意。听着大公主稚气的言语,她眼底是一片深沉的平静,只偶尔颔首应和一两声。 然而,就在大公主说着说着,准备伸手去够桌上那盏温热的牛乳时,异变陡生——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下一秒,一口殷红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大公主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她精致的裙裾和光洁的地面上。 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母……母妃……” 大公主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挤出破碎的声音:“好……难受……” 话音未落,她小小的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双眼紧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韫儿?!” 庄贵妃脸上的温婉从容的笑容瞬间消失,化为惊骇与恐慌!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大公主软倒的身子搂入怀中:“韫儿!韫儿你怎么了?!别吓母妃!” 庄贵妃的手指,颤抖地擦拭着大公主唇边,不断溢出的血沫,那温热的液体却仿佛无穷无尽。 “太医!快传太医!!!” 她猛地抬头,嘶吼道:“去请太医!快啊!” “是!” 长春宫内顿时乱作一团! 宫女、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 小蔡子和若即强自镇定,一个急忙上前协助庄贵妃抱住大公主,另一个飞速冲出去安排人手。 若即的声音极力保持着镇定,指挥着混乱的宫人:“快!把大公主抬到榻上去!动作轻点!” “你,快去太医院把当值的太医请来!” 她又迅速点了两个腿脚利落的小太监,吩咐道:“你们二人,立刻去禀报陛下和皇贵妃娘娘。就说大公主突然吐血昏迷,情况危急!” “是!!!” 两个小太监领命,快速冲了出去。 长春宫瞬间被恐慌的气息笼罩。 庄贵妃紧紧握着大公主冰冷的小手,看着她苍白如纸的小脸,和衣襟上的斑驳血迹,眼中满是担忧。 …… 永寿宫。 沈知念正听着小明子的低声回禀:“……娘娘,大公主今日下午去了水溪阁,待了许久才出来。” “据说里头说说笑笑的,大公主走的时候心情颇佳。” 菡萏道:“大公主自打春贵人入宫后,就似乎挺喜欢她,时常去找她说话、玩闹。今日去水溪阁探病,倒也不奇怪。” 沈知念端坐在镜前,由着菡萏为她卸下钗环,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这时,一名小宫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气息不稳,急声道:“启禀皇贵妃娘娘,长春宫传来急报,说大公主突然吐血昏迷,如今情况危急!” “什么?!” 菡萏惊呼出声,手里拿着的玉梳差点掉落。 沈知念蓦然抬眼,镜中映出她瞬间冷凝起来的目光。 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起身:“更衣,备轿,去长春宫!” “奴婢遵命!” 菡萏和芙蕖反应极快,迅速取来外出的披风,动作麻利地为沈知念系上。 暖轿很快备好,一路疾行赶往长春宫。 路上,菡萏按捺不住心中的惊疑,压低声音道:“娘娘,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大公主怎么会突然吐血昏迷?” “她今日可是去了水溪阁……” 说到这里,菡萏猜测道:“难道是……春贵人?她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大公主下毒?!” “可她才小产不久,正该是小心翼翼的时候,做出这等事,岂不是自寻死路?陛下再如何怜惜她,也绝不会饶恕谋害皇嗣之人。” “她不该如此愚蠢啊。” 沈知念端坐着,面容隐在晃动的轿帘阴影下,看不真切。只有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收紧,泄露出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听到菡萏的话,她并未立刻回答。 春贵人下毒? 的确,从表面看来,她的嫌疑最大。 大公主从水溪阁回来便出了事,任谁都会第一个怀疑到春贵人头上。 但正如菡萏所言,此举太过愚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送。 春贵人背后的是晋王,晋王苦心将她送入宫中,绝不会让她用如此愚蠢的方式,去除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大公主。 电光石火之间,沈知念心中已闪过了无数念头。 是庄贵妃的苦肉计? 还是谁想一石二鸟,既除了大公主,又嫁祸春贵人? 或者是……有人趁机下手,想搅浑这一池水? 诸多线索碎片,在沈知念的脑海里飞速碰撞,然后组合在一起。 她心中已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但这个猜测缺乏实证,不能轻易说出口。 暖轿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小明子尖细的声音:“皇贵妃娘娘到——!!!” 第1299章 清清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157万打赏值) 沈知念倏然收回思绪,所有的疑虑和猜测压在心底,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威仪。 她搭着芙蕖的手步下暖轿,快步走进了长春宫,声音冷静,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太医可到了?” “陛下那边派人去通知了吗?” “大公主现在的情况如何?” 庄贵妃急急迎了上来。 她虽面色苍白,鬓发微乱,但礼数却丝毫不缺,规规矩矩地福下身去:“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庄贵妃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强自镇定地回话:“回皇贵妃娘娘,臣妾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也去禀报陛下了。” “只是韫儿她……她回来时还好好的,突然就吐了血,然后就……” “臣妾无用,眼看着她受苦,却……” 庄贵妃话语未尽,已是哽咽难言。那双悲悯的眼眸里,盛满了真切的担忧和无助。 沈知念正欲开口,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若即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惊喜:“太医到了!” 只见一位身着太医官服,须发微白的老者,提着药箱快步而入,气息微喘,显然是疾行而来。 他不及向两位娘娘行全礼,只匆匆一揖便急声道:“微臣在宫中为一位小主请平安脉归来,恰在宫道上遇见了长春宫宣召之人,不知大公主在何处?” 庄贵妃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引太医到榻前:“太医快请!快看看韫儿!” 太医凝神屏息,先是仔细观察了大公主泛青的脸色,和唇边残留的血迹。 继而小心地翻开她的眼睑查看。 最后才屏息凝神,将三指轻轻搭在大公主纤细、冰凉的手腕上。 殿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落着在太医凝重的面色上。 片刻后,太医眉头紧锁,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清苦药香的丸药,小心地喂入大公主口中,助她咽下。 “此药可暂护心脉,吊住元气。” 太医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沉声道:“大公主脉象紊乱急促,似有邪毒攻心之兆。” “只是此毒颇为刁钻古怪,微臣还需仔细查验血渍残留,方能确定是何种毒物,以便对症解毒!”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批阅着奏折。 殿内龙涎香静谧流淌,一派威严肃穆。 突然,殿门被李常德推开,他急促道:“陛下,长春宫遣人来报,大公主突然吐血昏迷,情况危急!” “什么?!” 南宫玄羽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霍然起身,眉宇间瞬间笼罩上一层骇人的寒霜! 纵然如今他已儿女绕膝,但韫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那是他初为人父的见证,承载着一段复杂纠葛的过往…… 柳时清活着时做下的恶事,帝王从未忘记。但时光流逝,回忆似乎自带柔光。 那个早逝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形象,竟也模糊了那些狰狞。只余下一些浅淡的,关于最初时光的模糊影子…… 而韫儿,是清清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看着那个孩子,帝王总会想起一些早已被深埋的记忆。 “摆驾长春宫!” 南宫玄羽的声音又沉又冷,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意,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李常德慌忙跟上。 帝王的仪仗一路疾行至长春宫门口。 南宫玄羽带着凛冽的杀气进去。 宫人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帝王大步走入内殿,沈知念和庄贵妃立刻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的目光掠过她们,落在床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的大公主身上,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瞳孔骤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看向了庄贵妃:“韫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庄贵妃连忙垂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回陛下……臣妾、臣妾也不知……” “韫儿从外面回来时还好好的,和臣妾说了会儿话,突然就吐血昏厥了……” “幸得太医来得及时,喂了护心的药丸,暂时保住了韫儿的心脉。” “太医说,韫儿是中了邪毒,正在查验是何种毒物。” 南宫玄羽眼中的风暴愈发骇人:“在皇宫里,朕的大公主竟然会中毒,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正在小心翼翼收集残留血渍,和检验茶盏等物的太医身上。 “传苏全叶,给朕彻查!” “无论是谁,敢对皇嗣下手,朕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很快,苏全叶便领着人到了。 他身形干瘦,面色沉静得像一口古井,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能洞察人心最幽暗的地方。 苏全叶先是恭谨地向帝妃们行了礼,随后便开始了有条不紊地查问,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伺候的宫人,最后落在了庄贵妃身上:“敢问贵妃娘娘,大公主今日的起居可有何异常?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饮食上有什么不同?” 庄贵妃用绢帕按着眼角,声音依旧带着哽咽。 闻言,她努力回想,然后才道:“韫儿今日并无什么异常,晨起还用了半碗燕窝粥。” “去处么……韫儿心善,一直记挂着春贵人失了孩子,心中郁结。今日下午便说要去水溪阁宽慰春贵人,在那里待了一个下午才回来……” 说到这里,庄贵妃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不解:“韫儿回来时还笑嘻嘻的,同本宫说春贵人的精神好了不少,还吃了些她带去的点心……” “怎、怎会突然就……” 苏全叶眼中精光一闪,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示意身后的小太监记下。 恰在此时,一直在旁边紧张验毒的太医,猛地抬起头。 他手中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处泛着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太医额上冷汗涔涔,声音却异常肯定:“陛下,微臣查验了大公主吐出的血渍,以及殿内可能沾染的器物。” “已可断定,大公主所中之毒,并非中土常见之物。” 第1300章 她自认并未露出任何马脚 “其性烈而诡谲,发作迅猛,症状正是吐血昏厥,心脉受损……” “此毒名为‘鸠罗散’,乃是源自西域的一种奇毒!” “西域奇毒”四个字,让所有人的眸色都是一凝! 众人的几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 庄贵妃刚刚提到的春贵人! 她正是西域美人! 南宫玄羽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眸底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先前因春贵人小产而生出的那点怜惜,在此刻大公主中毒的铁证面前,瞬间被滔天的怒意碾得粉碎! “李常德!” 李常德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奴才在!” 帝王冷冷道:“立刻带人去水溪阁,将春贵人给朕带过来!” “是!” 李常德不敢有丝毫怠慢,顿时匆匆退了出去,脚步又快又急,直奔水溪阁的方向。 长春宫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昏迷中的大公主,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 沈知念静立在旁边,目光从状似悲戚的庄贵妃脸上扫过,落在那根验出毒性的银针上面。 再想到要被带过来的春贵人,她心中模糊的猜测,逐渐变得清晰…… 这局,做得倒是又快又狠。 南宫玄羽负手而立,看着床上大公主苍白的小脸,神色担忧。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冷汗涔涔的太医,声音沉冷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既已查出是鸠罗散,可能解毒?” 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回、回陛下,此毒虽诡谲,但既知毒物来源,太医院倾尽全力,的确能设法配制出解药。” “只、只是……” 南宫玄羽沉声问道:“只是什么?!” 太医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只是配制解药所需的几味药材颇为罕见,调配工序也极繁琐,至少需要十二个时辰方能成药……” “可、可大公主中毒已深,心脉仅凭一枚护元丹勉强维系,恐怕……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了……” 南宫玄羽声音转冷,骇人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撑不了?!” 太医吓得几乎瘫软,连忙急声道:“最快、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下毒之人交出解药!” “陛下,此等奇毒,下毒者手中必有现成的解药,或至少知晓最快的配制之法。” “若能拿到解药,大公主便可转危为安!” 南宫玄羽眸中的寒冰依然没有化去。 他不再看太医,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面向殿门方向。 整个内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在帝王的沉默中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个被传唤之人。 …… 水溪阁。 春贵人刚卸了钗环,正准备歇下。 今日应付了大公主半日,虽觉厌烦,但想着王爷的大业,倒也觉得这份虚与委蛇值得。 她打了个慵懒的哈欠,眼角沁出些许泪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失规矩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守门宫女惊慌的阻拦,和李常德尖细却带着威严的声音。 “春贵人歇下了?陛下有旨,传春贵人即刻前往长春宫问话!” 帘子被猛地掀开,李常德带着几个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太监径直走了进来,甚至没有通传。 春贵人心中猛地一咯噔,睡意瞬间全无。 李常德亲自来“请”,且面色如此冷硬,绝非好事! 她压下心头骤然涌起的不安,冷下脸,摆出平日那副娇纵模样,厉声道:“深更半夜,擅闯本小主的寝殿,李公公这是何意?!” “陛下传我,所为何事?” 李常德皮笑肉不笑地躬了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强硬:“春贵人恕罪,陛下急召,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具体何事,奴才也不敢妄加揣测。还请春贵人即刻动身,莫要让陛下久等。” 他嘴上说着“恕罪”,眼神却冰冷如刀,身后那几个太监更是隐隐呈包围之势。 春贵人心中警铃大作,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是她和王爷的事败露了?可她自认并未露出任何马脚! 还是……与大公主今日来访有关? 眼下的情形由不得春贵人细想,更由不得她拒绝。 她冷哼一声,终究不敢违逆帝王之命,只得故作镇定地重新披上外袍,扶了扶鬓角,冷着脸道:“既是陛下传召,那便走吧。” 一路无话。 春贵人心中的那份不安,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 踏入长春宫的内殿,浓郁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当春贵人看到不仅南宫玄羽在,连皇贵妃也端坐一旁,庄贵妃更是红着眼眶站在床边时,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尤其是帝王那双看向她时毫无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睛,让春贵人的寒毛瞬间倒竖! 她迅速收敛心神,依着规矩上前,恭恭敬敬地敛衽行礼,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嫔妾参见陛下!参见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行完礼,春贵人抬起眼,脸上带着困惑和无故被惊扰的委屈,望向南宫玄羽:“不知陛下深夜传唤嫔妾前来,所为何事?” 庄贵妃眼中噙着泪,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床上昏迷不醒的大公主。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心、失望,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悲愤,直直看向春贵人。 “春贵人!” 庄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抢先一步截断了春贵人可能的所有辩解。 “是,本宫承认,之前你小产之事,确是本宫御下不严,才让那些黑心肝的奴才钻了空子,害你失了孩子。本宫有错!” 说到这里,她上前一步,情绪激动,仿佛要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可那些涉事的宫人,陛下和皇贵妃娘娘早已查明,皆已伏诛抵罪!” “你心中若仍有怨气和恨意,你冲着本宫来,本宫绝无半句怨言!” 庄贵妃指着床上的大公主,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哀求:“可韫儿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第1301章 你要本宫的命,本宫现在就可以给你 “她今日去水溪阁,是真心实意地去宽慰你,怕你伤心。” “她待你那般亲厚,你怎么能……怎么能忍心对她下此毒手?!” “本宫求求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只要你肯交出解药救韫儿,本宫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庄贵妃这番话情真意切,悲愤交加。将一个爱女心切,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女儿生机的母亲形象,扮演得十分完美。 瞬间就将所有矛头和嫌疑,钉死在了春贵人身上! 春贵人被庄贵妃这一连串的指控给砸懵了! 她瞪大了妩媚的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没能完全理解,庄贵妃话里的意思。 什么下毒?什么解药? 什么她对大公主下手? 春贵人下意识看向床榻上。 大公主面色如纸,唇色发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明显是中毒极深的模样。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浮现在春贵人的脑海里—— 难道……难道庄贵妃这个伪善的贱人,查知了她小产的真相,知道那根本是她陷害庄贵妃,而演的一出戏? 所以庄贵妃如今便用同样的手段,甚至更狠毒的方式,借大公主中毒来报复她,要将她置于死地? 不……不对! 另一个更可怕的猜测,随之浮现出来。 或者是皇贵妃?! 是不是她一石二鸟,既除了大公主,又能将谋害皇嗣的天大罪名扣在自己头上,顺便还能重创庄贵妃? 毕竟大公主是从水溪阁回来后出的事,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两个念头在春贵人的脑中交织、碰撞,让她瞬间冷汗涔涔。 春贵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悲愤欲绝的庄贵妃,和看不出情绪的沈知念之间飞快扫过,最后落在南宫玄羽张带着冰冷审视的脸上。 恐惧和被陷害的愤怒,让春贵人的身体微微颤抖。 “不!不是嫔妾!” 春贵人连忙辩解道:“陛下明鉴!嫔妾没有给大公主下毒,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药和解药!” “大公主今日去水溪阁探望嫔妾,嫔妾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害她?” “这一定是陷害!是有人要陷害嫔妾!” 她急急地看向南宫玄羽,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信任,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庄贵妃闻言,哭得更加悲切绝望:“陷害?” “春贵人,事到如今,太医已验出韫儿中的是西域奇毒‘鸠罗散’!宫中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等毒物?” “韫儿从你那里回来,便成了这般模样,你还要狡辩吗?!” “本宫求求你,看在韫儿真心待你的份上,把解药交出来吧!” “你要本宫的命,本宫现在就可以给你!” “鸠罗散”三个字,狠狠砸在春贵人的心上! 她只觉得百口莫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南宫玄羽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目光甚至没有在春贵人身上多停留一秒,直接下令:“李常德!” “奴才在!” “带人给朕彻底搜检水溪阁,一寸地方都不许放过!” 帝王的命令不带一丝感情,只有冰冷的肃杀:“尤其是西域来的物件,都给朕翻个底朝天!” “是!” 李常德毫不迟疑,立刻带人离开长春宫,直奔水溪阁的方向。 春贵人眼睁睁看着李常德离去,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 她双腿一软,竟直直跌坐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华丽的裙裾铺散开来,像一朵骤然枯萎的异域妖花。 春贵人面色死灰,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完了…… 她知道,那东西……怕是藏不住了。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她一个异域来的孤女,无根无基,想要活下去,自然少不了用些非常手段。 鸠罗散的确是她从西域带来的保命之物之一,色泽气味皆极淡,混入香料中几乎难以察觉,是她最后的底牌。 春贵人自认藏得极为隐秘,除了她自己,绝无第二个人知晓。 大公主绝不可能接触到,怎么会中此毒?! 电光石火之间,春贵人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道灵光—— 是了! 深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她的水溪阁又怎么可能真的铁板一块,必定早被他人埋下了钉子! 是庄贵妃?皇贵妃? 甚至是其它她不知道的势力…… 那枚钉子,恐怕早已暗中查知了她藏匿的毒物所在,甚至可能早就将毒药偷梁换柱。 今日便是趁着大公主来访的机会,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毒下在了大公主身上。或许是那杯茶,或许是某样点心,甚至可能只是沾染在帕子上…… 然后,便能借着大公主毒发,将这滔天罪责,扣到她的头上! 庄贵妃协理六宫过,在宫中眼线众多。 皇贵妃如今执掌凤印,权势更盛。 无论她们中的哪一个,想在水溪阁动手脚,都绝非难事。 想到这里,春贵人只觉得心中寒气更甚。 但此刻,她已顾不上去想,到底是谁布下了这绝杀之局。 李常德的人,此刻恐怕已经将水溪阁翻了个底朝天。那包鸠罗散……很快就会被呈到帝王面前,成为钉死她的铁证! 谋害皇嗣,还是陛下颇为看重的大公主…… 她只有一个下场—— 死无全尸! 巨大的恐惧充斥在春贵人心中。 求饶? 辩解? 不。 这些在铁证面前毫无用处,她只会死得更快!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春贵人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春贵人逐渐冷静下来。 她不能死! 她还没有帮到王爷,还没有看到王爷成就大业,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春贵人的目光,急速扫过床上面色青紫的大公主,然后看向悲泣的庄贵妃,和面无表情的沈知念。 最后落在南宫玄羽那双盛满冰寒杀意的眼眸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骤然划过春贵人的脑海! 第1302章 甘愿即刻赴死,以血来证清白(191万票) 或许……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春贵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双原本盈满惊恐的妩媚眼眸里,竟缓缓沉淀出一丝狠绝。 她重新跪直了身体,含泪道:“陛下!陛下!嫔妾想起来了!” “嫔妾……嫔妾确实从西域带来过一些东西。” 春贵人的这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南宫玄羽眉峰微蹙,眼中的杀意并未消退,却多了一丝审视:“你这是承认了?” 庄贵妃的哭泣声,下意识停了一瞬。 沈知念则静静地看着春贵人,眸光幽深。 春贵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急急地说道:“不是……” “嫔妾带来的东西,绝非毒药啊陛下!” “那是西域女子常用的一种香料,名叫‘相思子’,有宁神静心之效。嫔妾一直小心地锁在妆奁最底层,思乡情切时,便会取出来闻一闻。”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后知后觉的惊恐,声音因害怕而发颤:“可、可嫔妾方才突然想到,前几日嫔妾曾发觉,妆奁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嫔妾当时以为,是宫女打扫时不小心碰触了,未曾深思……如今想来,那痕迹刁钻,绝非寻常打扫所能留下!” 春贵人猛地抬起头,目光惊惶,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定是有人早就暗中盯上了嫔妾,要么偷换了嫔妾的香料,要么就是用那香料做了手脚,如今再来毒害大公主,陷害嫔妾!” “陛下明鉴!这是有人处心积虑要搅乱后宫,其心可诛啊!” 她的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拥有“药物”,又瞬间将它性质从毒药,扭转为了可能被利用的无害之物。 更是直接将矛头,引向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桩简单的下毒案,背后可能牵扯的深宫势力和阴谋,瞬间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南宫玄羽的脸色愈发阴沉,眸中冰寒依旧,没人知道他有没有相信春贵人的这番说辞。 李常德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他脚步匆匆,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鎏金铜盒,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一些细微的粉末。 “陛下。” 李常德躬身,声音凝重:“奴才带人在春贵人妆奁的最底层,搜得此物。” 接到帝王的眼神示意,太医立刻上前,极其小心地捻起一点粉末,置于鼻尖轻嗅。又用银针、清水等物快速查验。 片刻后,他“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此物经查验,确为鸠罗散无疑!毒性、性状与大公主所中之毒一般无二。” 这简直是铁证如山! 春贵人不等帝王发作,竟抢先失声痛哭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被证实的恐惧,和无尽的委屈:“果然如此!” “陛下,您听到了。嫔妾的相思子,果然被人偷换成了毒药!” “幕后真凶是要用嫔妾的东西,来害死嫔妾啊!求陛下为嫔妾做主,揪出真正的恶徒!” 说这话的时候,春贵人心脏狂跳。 她知道,自己兵行险着,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庄贵妃眼中的悲切,瞬间被极大的愤怒和讥讽所取代,声音带上了一丝哭泣的沙哑:“狡辩!” “陛下,这完全就是狡辩!” 她伸手指着春贵人,指尖都在颤抖,仿佛对方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妆奁被翻动,香料被偷换,这等漏洞百出的说辞,岂不可笑?!” “深宫大内,守卫森严,谁人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潜入水溪阁,找到暗格偷换东西,而不被察觉?” “分明就是你蓄意藏毒,如今东窗事发,便编出这等荒唐借口来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话音落下,庄贵妃的目光,转向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大公主。 她“噗通”一声朝着南宫玄羽跪下,重重叩首:“陛下明鉴!韫儿她快不行了……” “太医说了,韫儿等不了太久了……春贵人就是在故意拖延,想眼睁睁看着韫儿毒发身亡……” “求陛下快让春贵人交出解药,救救韫儿吧!” 庄贵妃的指控如同疾风骤雨,句句戳在要害之上。 殿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春贵人心头火起,却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慌乱。 她不再看庄妃,而是直直地望向南宫玄羽,眼眸中泪水涟涟,透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 春贵人挺直了脊背,尽管跪着,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陛下,嫔妾孤身一人,在深宫中无依无靠,全凭陛下怜惜才有一席之地。” “毒害大公主,对嫔妾有何好处?只会让嫔妾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嫔妾怎会做这等自取灭亡之事?!” 春贵人的话语逻辑清晰。 一个没有根基的异域妃嫔,谋害受宠的皇嗣,除了速死,还能得到什么? 这根本不合常理! 紧接着,春贵人的话锋猛地一转,目光似无意,又似有意地扫过庄贵妃和沈知念:“陛下,这分明是有人一石二鸟,既除了大公主,又能借此陷害嫔妾。” “此人其心之毒,其计之狠,才是真正危害皇嗣,动摇后宫安宁啊!” 说完这话,春贵人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抬头时,她额上已是一片红痕,眼中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若陛下认定此事是嫔妾所为,嫔妾百口莫辩,甘愿即刻赴死,以血来证清白!” “只求陛下在嫔妾死后能继续彻查,莫要被真凶蒙蔽,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免得对方继续危害皇嗣,动摇大周江山!” 以退为进,甘愿赴死。 这一招极其凶险,却也是春贵人能想到的,唯一能瞬间撼动帝王决断的方法。 她在赌帝王的多疑。 赌帝王是否会觉得她求死如此干脆,反而可疑。 赌帝王是否会权衡,她的身份是否还有价值。 更赌帝王对真正幕后黑手的忌惮,是否会超过对她的愤怒。 第1303章 此刻最重要的,是救活清清留下的女儿 庄贵妃被春贵人突如其来的求死弄得一愣,随即更是怒火中烧。 她一贯端庄的模样,都快维持不住了,厉声道:“陛下,休要听春贵人巧言令色!” “她怎会不为好处?就是因之前小产之事报复臣妾!” “如今眼见事情败露,春贵人便又使出这以退为进的招数,目的还是拖延时间,就是想耗死韫儿,其心可诛!” “陛下万万不可被她蒙骗啊!” 两个女人,一个悲愤指控,一个决绝求死。 她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南宫玄羽。 帝王面沉如水,殿内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春贵人的眼神忽然涣散了一瞬,仿佛陷入了某种恐惧的回忆之中。 她微微侧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虚空,喃喃道:“……难道是他们?” “不可能……他们的手,怎么可能伸到这里来……” 南宫玄羽厉声喝问:“‘他们’是谁?!” 春贵人仿佛被这声厉喝惊醒,猛地回神,脸上瞬间布满惊惶失措。 她慌乱地低下头,掩饰般用力摇头:“没、没什么……” “陛下恕罪,是嫔妾吓糊涂了,胡言乱语……” “求陛下就当没听见……” 春贵人越是这般遮遮掩掩,欲盖弥彰,越是引人生疑。 南宫玄羽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危险。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声音低沉冰冷:“朕让你老实交待!” 春贵人似乎被帝王骇人的气势彻底压垮,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她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不得不吐露惊天秘密般,带着巨大的恐惧,泣不成声地说道:“陛、陛下……嫔妾离乡之前,曾因一些旧事,得罪过西域王室中的几位权贵……” “他们、他们权柄滔天,睚眦必报……当时便曾放话,说绝不会让嫔妾有好日子过,哪怕嫔妾远走大周……” “嫔妾只当那是唬人的狠话,从未当真。觉得来到了大周,在陛下您的庇护之下,便安全无虞了……” 春贵人抬起泪眼,眼中是真切的恐惧,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可、可如今想来……若非是他们,谁又有这等能耐,能将手伸进大周的后宫。不仅精准找到嫔妾小心存放的香料,还能……还能毒害大周尊贵的大公主?” “他们这是不仅要妾身死,更是……更是要……” 后面的话,春贵人似乎不敢再说,只是恐惧地磕下头去,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春贵人的这番话,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事情不再是简单的后宫妃嫔争风吃醋,也不是低级的栽赃陷害,而是境外势力的渗透。 这是对大周皇宫守卫的无情嘲讽,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甚至可能牵扯到两国之间的暗潮汹涌。 若真如此,那性质之恶劣,影响之深远,绝非处死一个春贵人就能了结的。 南宫玄羽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眸中的杀意和愤怒并未减少。 若春贵人所言为真,他需要查清的不再仅仅是谁给大公主下毒,而是谁有能力渗透皇宫,并毒害皇嗣! 庄贵妃眯起了眸子,显然没想到春贵人为了脱罪,竟会抛出如此耸人听闻的说法。 她张了张嘴,想斥责春贵人荒谬,但看着帝王阴沉得几乎要滴水的脸色,一时竟不敢再轻易开口。 沈知念依旧安静地站在旁边,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思。 春贵人这一手祸水东引,玩得确实漂亮又凶险。 床边忽然传来太医惊慌的声音:“陛下!大公主脉象愈弱,气血逆流之象更显,怕是……怕是快要撑不住了!” “韫儿!” 庄贵妃闻言,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她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温婉持重,只是一个母亲即将失去孩子时的纯粹悲恸。 南宫玄羽的心更是一沉! 无论幕后是否有黑手,无论真相多么错综复杂,此刻最重要的,是救活清清留下的女儿! 帝王猛地转向春贵人,目光带着浓浓的威压:“鸠罗散既是西域奇毒,你可知道解法?!” 这毒药本就是春贵人从西域带来,用以保命,或必要时玉石俱焚的底牌,她自然知晓解毒之法。 更何况,大公主若真的毒发身亡,她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辩解,立刻就会成为最苍白的笑话。 她将必死无疑,绝无转圜余地。 救活大公主,才是她眼下唯一的生路! 但为了撇清自己给大公主下毒的嫌疑,她绝不能表现得对解药了如指掌。 春贵人脸上立刻露出极力回想,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惶惑神情,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回陛下,嫔妾只是从前在西域时,偶然听人提起过鸠罗散霸道。” “其解药需以……需以北地雪莲之心为引,辅以三七、重楼,并加入少量西域特有的火焰草粉末,以文火慢煎,催发药性相克……” “但、但这只是嫔妾道听途说,从未亲眼见过,不知是否真的有效……” 南宫玄羽盯着春贵人的眼睛,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窥她内心最深处的算计。 他当然没有全然相信春贵人,但此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必须抓住。 “照她说的去试!” 帝王没有犹豫,沉声对太医下令:“所需药材,立刻去朕的私库和太医院药库取用,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配出解药!” 这些药材都不是常见的,也只有富有天下的帝王,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来。 “是!微臣遵命!” 太医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带着药童飞奔而去。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息都十分漫长…… 长春宫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庄贵妃压抑的低泣。 南宫玄羽负手而立,面色沉凝,目光不时扫过跪在地上的春贵人,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所有人。 春贵人低垂着头,指尖冰凉,心中亦是七上八下。 第1304章 果然有破绽 她虽知解药必然有效,但等待结果的过程,依旧紧张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太医亲自捧着一碗刚刚煎好,散发着奇异药香的汤药快步而入。 “陛下,解药已成!” 南宫玄羽连忙道:“快给大公主喂下去!” 太医小心翼翼地将药汁,一点点喂入大公主口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点点流逝…… 床上大公主原本青紫的脸色,竟真的缓缓褪去。她的小脸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透出了一丝生机。 大公主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 太医再次上前仔细诊脉,半晌后,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跪倒,声音带着喜悦:“陛下,苍天庇佑,解药有效!” “大公主体内的毒性已被遏制,心脉渐稳,无性命之忧了!” “只是……毒素伤及根本,大公主还需好生调理一段时日,方能彻底康复。” 庄贵妃闻言,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软倒在地,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大公主依旧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太好了!本宫的韫儿没事了!” 南宫玄羽紧绷的神色,也终于松弛了一丝。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眼底那骇人的风暴,总算暂时平息。 他的目光落在大公主苍白,却恢复些许生机的小脸上,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 柳时清……那个他曾真心喜爱过,却因野心和恶毒,最终走向死亡的女人。 她虽罪有应得,但韫儿,终究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看着这孩子一次次遭难,他心中岂能不难受? 帝王的目光,转向那位及时配制出解药的太医,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医连忙躬身,恭敬回道:“回陛下,微臣秦山。” “秦山。” 南宫玄羽重复了一遍,道:“即日起,由你专职负责照料大公主的起居用药,直至她痊愈。” “若有任何差池,朕唯你是问!” 这既是天大的机遇,也是悬在头顶的剑。 秦山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紧张,连忙领旨:“微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大公主安康!” 庄贵妃用绢帕拭去泪痕,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陛下,韫儿此次能度过危机,实乃上天庇佑,陛下洪福!” “只是……韫儿此次凶险万分,臣妾实在后怕不已……” “下毒之人心思歹毒,手段诡谲,此次未能得逞,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求陛下务必严惩恶徒,以正宫规,以儆效尤,方能保后宫安宁啊!” 庄贵妃的这番话,听着是全然为大公主担忧,为后宫的平安考量。实则再次将矛头,隐晦却坚定地指向了春贵人。 春贵人心中冷笑,知道庄贵妃这是不肯放过她。 她立刻抓住时机,再次叩首,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此等恶徒,绝不能轻饶!” “毒药既是从嫔妾宫中搜出,嫔妾嫌疑最深,百口莫辩……” “但正因为如此,嫔妾才更恳求陛下彻查到底,还嫔妾一个清白,也让真凶无所遁形!” 春贵人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帝王审视的眼神,提出了那个她早已想好的要求:“嫔妾恳请陛下,即刻让太医当场查验妾身的手、指甲缝隙、今日所着的衣物饰物。再将水溪阁所有宫人悉数传来,一一查验!” 她逻辑清晰地说道:“鸠罗散既是粉末,下毒之人若要使用,难免沾染。” “若毒当真是嫔妾所下,嫔妾的手上、衣物上必有毒物残留。” “反之,若嫔妾身上干干净净,并无丝毫毒性残留。而搜查之人,却在其他人身上发现了异常……” “便说明妾身是清白的,是真凶栽赃之后,急于处理首尾,而不慎露了马脚!” 春贵人的要求合情合理,甚至显得她无比坦荡,急于自证。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春贵人此举,确实不像心虚之人所为,反倒更像被冤枉者,急于揪出真凶的反应。 而且,若能借此查出点别的什么,无论是钉死春贵人的铁证,还是如她所言,找到另一个沾染毒物之人,都比他此刻直接下决断要好。 “准。” 帝王吐出一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常德立刻示意秦山上前。 春贵人主动伸出双手,摊开掌心,展露十指,配合检查。 秦山仔细查验了她的双手、指甲缝,甚至嗅了嗅她的袖口,和今日佩戴的简单首饰。 随后,又有人取来了春贵人白日换下的外衫。 一番仔细查验后,秦山回禀道:“陛下,春贵人的双手及衣物、饰物之上,并未检出鸠罗散的残留。” 这个结果,让庄贵妃的眉头蹙了起来。 很快,水溪阁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带到了长春宫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秦山带着药童,逐一上前仔细查验他们的手,和今日当值时穿的衣物。 殿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春贵人跪得笔直,心中亦是忐忑。 她此举兵行险着,赌的就是真正下毒之人或同伙,在匆忙之下,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撼动局面! 查验一个个进行着,大部分宫人都无异样。 查到一个跪在末尾,低眉顺眼的小宫女时,秦山手中的银针探过她的袖口,针尖竟微微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幽蓝色! 秦山动作一顿,脸色骤变,立刻又换了另一种药水测试。 确认无误后,他猛地回头,激动道:“陛下,此宫女袖口内侧,检出鸠罗散的毒药残留!” 这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那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小宫女身上。 春贵人心中先是一紧,随即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果然有破绽! 她立刻抬头,急声道:“陛下,您看到了,妾身是清白的!” “是这贱婢栽赃陷害!” 第1305章 庄贵妃,你好毒的心肠(158万打赏值加) “陛下。” 庄贵妃已经恢复了那副端庄中带着忧色的模样,只是语气变得异常冷静清晰,十分有逻辑。 “这个宫女是水溪阁的人,即便在她身上查出了毒物残留,恐怕也难以证明春贵人的清白。” 她微微蹙眉,仿佛在脑海中分析,目光却冷静地扫过春贵人:“从韫儿离开水溪阁,到回到长春宫毒发,再到您传召春贵人过来……” “中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足够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将自己手上、身上所有可能沾染的毒物痕迹,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 “甚至……足够她找好替罪羔羊,将某些‘证据’,巧妙地放置到某个不起眼的宫人身上。” 庄贵妃的话如同一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她没有直接指控春贵人就是凶手,却用严密的逻辑,轻易将春贵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踩灭。 甚至将这件事,解读成了春贵人心思缜密,寻找替罪羊的证明! 庄贵妃继续道:“陛下,臣妾觉得,春贵人方才那般急切地要求查验所有人,如今想来……” 她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才道:“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步,急于将嫌疑推脱出去一般。” 这番话合情合理,利用了时间差,将春贵人再次逼入了死角。 春贵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庄贵妃这个贱人,心思竟歹毒、缜密至此! “你血口喷人!” 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失声反驳:“若真是嫔妾下毒,嫔妾为何不连这个宫女一并处理干净,反而要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等着别人来查?!” 庄贵妃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春贵人一眼,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那或许是因为……你也没料到陛下会如此迅速地彻查。” “更没料到太医能如此快验出毒性,并制作出解药,打乱了你的步骤,让你来不及做得更完美吧。” 她轻飘飘几句话,又将春贵人的反驳堵了回去。 南宫玄羽听着两人的交锋,目光再次变得幽深难测。 庄贵妃的话,确实点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可能性。 时间,足以改变很多证据。 帝王的目光,落在那个几乎要吓晕过去的小宫女身上,杀意凛然:“将这贱婢拖下去,严加审问!” “朕要知道,是谁指使她做的!” 无论真相如何,这个直接沾染了毒药的宫女,都绝不可能无辜。 “是!” 立刻有慎刑司的太监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那个哭喊求饶的小宫女拖了下去。 她凄厉的叫声,很快消失在殿外。 春贵人跪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 庄贵妃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线生机,再次掐断。 帝王的怀疑,显然并未消除。 她只能再次抬起头,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帝王对她那番西域阴谋论的忌惮之上,哀声道:“陛下,嫔妾冤枉!” “这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设下的死局!求陛下明察!” 帝王并没有理会春贵人。 没过多久,苏全叶便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是衣袍的袖口上,隐约沾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暗色血渍。 苏全叶快步走到南宫玄羽面前,躬身禀报:“陛下,奴才审问了水溪阁宫女小西。” “她已招认,是受春贵人指使,趁大公主今日前往水溪阁探望之机,将毒物下在了她饮用的奶茶之中。”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继续道:“据小西供述,春贵人因之前小产之事,对贵妃娘娘怀恨在心,却又无从报复。故而生出恶念,欲毒害大公主,让贵妃娘娘痛失爱女,以泄私愤。” 庄贵妃的泪水瞬间决堤:“陛下,您都听到了!” “求陛下为臣妾和韫儿做主啊!” “韫儿她还那么小,竟要受此无妄之灾……” “若不是陛下庇佑,太医尽力,臣妾……臣妾就再也见不到韫儿了!” 这番哭诉情真意切,听者动容。 “荒谬!这绝不可能!” 春贵人如遭雷击,猛地抬头,厉声反驳道:“陛下明鉴!” “小西只是水溪阁外间,一个负责洒扫的三等粗使宫女,平日连近身伺候嫔妾的资格都没有,更非嫔妾的心腹。” “嫔妾就算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怎会指派这样一个毫不起眼,极易坏事的下等宫女?这分明是构陷!” 她的反驳急切,却切中要害。 一个小主要用剧毒谋害皇嗣,却指使非心腹的粗使宫女,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庄贵妃闻言,抬起泪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 她仿佛早已料到,春贵人会如此辩解,道:“陛下,这正是春贵人的狡猾之处。” “她故意选用一个看似不相干的下等宫女,正是为了东窗事发后,好像现在这样脱罪。说小西是被人收买了,故意陷害她。” “春贵人方才,不就一直在用各种方法狡辩吗?先是以死相逼,后又栽赃所谓的西域仇家。现在查出实证,便立刻推说宫女非她心腹。” “陛下,其心叵测,昭然若揭啊!” 庄贵妃的话,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春贵人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无论她如何辩解,都能被解读成预设好的狡诈之词。 电光火石之间,春贵人看着庄贵妃悲戚面容下,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眼神。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入她的脑海,让春贵人瞬间通体冰凉! 是了! 是庄贵妃! 这一切,都是这个伪善女人的毒计! 小西恐怕就是庄贵妃在许久之前,悄无声息埋进水溪阁的一枚暗棋。 平日毫不起眼,甚至可能故意表现得笨拙,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像今天这样给她致命一击! 而自己,竟毫无察觉…… 想通了这一点,春贵人她猛地指向庄妃,再也维持不住任何伪装,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小西是你的人!你早就安排好了今天这出戏!” “庄贵妃,你好毒的心肠!” 第1306章 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庄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像是被这无耻的指控气到极致。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春贵人,痛心疾首道:“春贵人,你还要血口喷人到几时?” “韫儿虽不是本宫一手带大的,但本宫将她视如己出,怎么会拿她的性命来开玩笑?” “你这般攀咬,无非是想将水搅浑,为自己脱罪。” 春贵人已被逼到绝境,口不择言道:“视如己出?呵!” “大公主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在这里装什么慈母情深?!” “你不过是想利用她固宠,再利用她来除掉嫔妾罢了!” 这话犀利无比,瞬间撕破了庄贵妃的伪装。 庄贵妃指着春贵人,气得嘴唇哆嗦,半天才泣声道:“陛下,您听听……” “春贵人毒害韫儿不成,如今还要这般恶毒地离间我们母女感情,倒打一耙!” “臣妾……臣妾实在……” 她似乎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地流泪,这模样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 春贵人看着庄贵妃的表演,和帝王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片绝望。 她明白了,自己千算万算,终究还是低估了庄贵妃的狠毒和缜密,一步步落入了对方精心准备的死局之中…… 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春贵人只能重重地将头磕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陛下,嫔妾所言句句属实!” “是贵妃娘娘在陷害嫔妾!求陛下相信嫔妾!求陛下明察啊!” 然而,春贵人的哭求,在苏全叶的供词、庄贵妃的悲愤、以及那些似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空洞而可笑…… 南宫玄羽低头看着这场愈发丑陋的闹剧,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鸠罗散从春贵人的寝殿搜出,大公主从她水溪阁回来便毒发。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以此罪论处,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但……正如春贵人所言,一个无依无靠的西域女子,谋害大公主只为报复庄妃?这代价未免太大。 若真是西域的某些势力,借春贵人的手生事,或是朝中有人想借此搅动风云…… 那此刻杀了春贵人,无疑是斩断了最重要的线索。 更何况,此女是他用来试探,乃至钳制晋王的一步暗棋。就这么废了,未免可惜。 然而皇嗣被毒害,此事骇人听闻,若不做严惩,天家威严何在,后宫法度何存? 日后岂非人人皆可效仿? 瞬息之间,万千权衡已在帝王心中走过一遭。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冷威严,决定了春贵人的命运:“春贵人藏有剧毒,有谋害皇嗣之嫌,罪无可赦!” 听到这话,春贵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脸色惨白如纸。 庄贵妃眼中则闪过一丝快意,却没有表现出来。 帝王话音微顿,继续道:“但念你方失皇子,心智失常,恐是一时行差踏错,朕便网开一面。” “即日起,废黜贵人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这个判决既严惩凶手,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和法度,却又出乎意料地留下了巴哈尔古丽的性命。 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谋害皇嗣,竟是这般轻拿轻放? 陛下只是将巴哈尔古丽打入冷宫,还留着这个女人的性命? 但庄贵妃素来以悲天悯人,宽容大度的形象示人。此刻纵然心中惊涛骇浪,万分不甘,也绝不可能跳出来,要求帝王立刻处死巴哈尔古丽。 这与她精心维持的人设截然相反,反而会引人怀疑。 她只能迅速收敛情绪,转而露出一副既痛心,又带着些许不忍的复杂神情,对着被定了罪的巴哈尔古丽,声音沉痛而慈悲地说道:“陛下仁德,饶你一命,你……你好自为之吧。” “冷宫清苦,望你能真心悔过,洗心革面,莫要再辜负天恩了。” 这番话,俨然一副受害者,反而劝诫施害者向善的姿态,将宽厚仁慈的形象凸显无疑。 巴哈尔古丽跪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愤怒、不甘、冤屈,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交织。 冷宫……那比死也好不了多少的地方! 但巴哈尔古丽知道,这已是帝王多疑权衡之下,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至少,命保住了。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巴哈尔古丽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目光扫过庄贵妃那伪善的模样,最后定格在南宫玄羽冰冷的面容上。 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委屈,和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一字一句地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但嫔妾……嫔妾是冤枉的!” “嫔妾相信天道昭昭,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洗刷嫔妾今日之冤屈!” 巴哈尔古丽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含着泪,用一种近乎执拗的语气,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清白。 然后,她深深地叩下头去,不再看任何人。 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巴哈尔古丽架起。 她没有任何挣扎,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向外走去。 巴哈尔古丽的背影尚未完全消失,庄贵妃便倏然转身,面向南宫玄羽,再次深深福礼下去,姿态谦卑而痛悔。 “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后怕:“今日之祸,究其根源,皆是臣妾之过。” “若非臣妾之前御下不严,失察于先,致使巴哈尔古丽失了皇子,让她心中积怨。她……她也不会因嫉生恨,将毒手伸向无辜的韫儿,险些害了韫儿的性命……” “臣妾有负陛下所托,有负韫儿,请陛下责罚!” 庄贵妃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将罪责的源头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看似是在引咎请罪,实则每一句话,都在不动声色地坐实巴哈尔古丽的动机和罪行。 完美地解释了巴哈尔古丽,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恶事,也将自己从嫌疑中彻底摘了出来。 沈知念安静地站在旁边,将庄贵妃这番以退为进,滴水不漏的表演尽收眼底。 第1307章 悄无声息死个把人,再容易不过了 她心中清明如镜,庄贵妃这话……说得当真是极好。 既全了自身宽厚仁善、勇于担责的名声,又彻底钉死了巴哈尔古丽的罪状,还顺带激起了帝王对她们母女二人的怜惜之情。 一石三鸟,不外如是。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落在庄贵妃低垂的发顶上,停留了片刻。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方才的震怒似乎已被压下,只余下一片深沉的平静。 帝王没有对庄贵妃这番请罪之言,做出任何评价。既未宽慰,也未斥责。 他的视线越过庄贵妃,落在床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小小身影上。眸光深处,有极淡的忧色一闪而逝。 “好生照顾韫儿。” 帝王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太医院支取,务必养好大公主的身子。” 秦山和庄贵妃连忙应下:“是,臣/臣妾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南宫玄羽不再多言,没有再看庄贵妃一眼,径直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沈知念见状,安静地跟上了帝王的脚步。 庄贵妃福了一礼,声音温顺而恭敬:“臣妾恭送陛下!恭送皇贵妃娘娘!” 直到帝妃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春宫门口,庄贵妃才缓缓直起身。 她脸上的悲切和自责尚未完全褪去,转身看向床上的大公主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复杂难辨的幽光…… …… 忙乱了近一宿,走出长春宫时,东方天际已透出些许灰白。 南宫玄羽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他虽然依旧身姿挺拔,眼底的倦色,却难以完全掩藏。 沈知念看在眼里,柔声劝道:“陛下,天都快亮了,您一夜未眠,不如先去歇息片刻?龙体要紧。” 南宫玄羽摆了摆手:“不了,马上就是早朝时辰,一堆政务等着。”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沈知念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倒是念念,跟着折腾了一晚上,回去好生歇着。” “是,臣妾谢陛下体恤。” 沈知念不再多劝,恭顺地福了一礼:“臣妾恭送陛下!” 目送着帝王銮驾消失在宫道尽头,沈知念才搭着芙蕖的手,坐上了早已备好的暖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渐起的晨风。 永寿宫与长春宫相距不远,暖轿很快便抵达。 菡萏手脚麻利,为沈知念卸下沉重的钗环和外袍。 芙蕖则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安神的热汤。 看着自家娘娘平静却带着思量的神色,菡萏终究没忍住,一边梳理着沈知念如瀑的青丝,一边问道:“娘娘,方才长春宫那阵势……当真是巴哈尔古丽胆大包天,谋害大公主?” 沈知念闭上眼,感受着头皮放松的舒适,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本宫虽然没有证据……” 她顿了顿,才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自己清冽的眉眼,继续道:“但本宫觉得,她不至于蠢钝至此。毒害大公主,于她百害而无一利,是自寻死路。” “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一旁的芙蕖端着热汤过来,闻言眸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沈知念的言外之意,道:“娘娘的意思是……并非巴哈尔古丽下毒,而是有人借她的手,演了这出戏?” “是长春宫那位?用大公主……” 沈知念接过温热的汤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似是讥讽,又似是了然:“这不,结果已摆在眼前。” “巴哈尔古丽成了庶人,进了冷宫,宫里又少了一个碍眼的。” 菡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贵妃娘娘的手段……果然了得!” 她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娘娘您有先见之明,上次小产之事,咱们设法让庄贵妃明白了,是巴哈尔古丽陷害她。让她把这笔账,记在了该记的人头上。” “否则……若她把仇算到娘娘头上,暗中使这等手段……就算娘娘不怕她,终日被这么个人盯着,也是够膈应人的。” 芙蕖的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忍和厌恶:“只是……大公主终究是无辜的,才那么小的孩子,竟遭此劫难……” “贵妃娘娘平日里一副吃斋念佛,悲天悯人的模样,却对自己的养女下此狠手。当真、当真是……”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最终只摇了摇头,将剩余的话化作一声喟叹。 沈知念静静听着两个心腹宫女的话,小口啜饮着安神汤,没有再接话。 庄贵妃这一招确实够狠,也够有效。 后宫从来都是如此,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永远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暗流。 菡萏的小脸皱了起来,既后怕又觉得解气,轻轻哼了一声道:“不过话说回来,经此一事,那个西域狐媚子总算是栽了!” “她被打入冷宫,往后是生是死都难说,再也碍不着娘娘的眼了,总算也是好事一桩。” 说到这里,菡萏的眼珠转了转,凑近沈知念,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娘娘,那咱们要不要趁机……让她彻底安静下来?” “毕竟冷宫里悄无声息死个把人,再容易不过了……” 沈知念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丝淡然笑意:“不必。” “此刻动巴哈尔古丽,非但无益,反而会惹一身骚。” 她看向菡萏和芙蕖,耐心点拨道:“陛下为何不直接赐死她,难道真是信了她那套被栽赃的说辞?” “未必。” “更可能是,陛下心中自有权衡,留着巴哈尔古丽的性命,可能另有用处。” 沈知念目光微凝,继续道:“或许是觉得此事尚有疑点,需留活口细查;又或许是她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圣心难测,此刻谁若贸然出手了结她,便是拂了陛下的意,只会引火烧身。” 菡萏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奴婢愚钝,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第1308章 真是大快人心(159万打赏值加更)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兴味盎然道:“况且,你们想想,此事既然十有八九是庄贵妃的手笔,她这般处心积虑地将巴哈尔古丽置于死地,以那个女人的性子,岂会不将这笔血海深仇牢牢记住?” “巴哈尔古丽背后站着的是晋王,哪怕如今身陷冷宫,成了一枚废棋,以晋王的手段和她的心性,又岂会真的甘心认命,在冷宫里寂寂等死?” 芙蕖眼神一亮,接话道:“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们继续狗咬狗?” 沈知念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冷眼旁观的慵懒和期待:“本宫倒是很想知道,巴哈尔古丽在绝境之中,会用什么法子,来回报庄贵妃今日的这份‘大礼’?” 菡萏和芙蕖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 娘娘总是能看得这般深远。 …… 长春宫。 内室已经没有外人。 庄贵妃看着大公主依旧苍白的小脸,伸出手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额头。一双温婉的眼睛里,盛满了真切的心疼和后怕。 “韫儿……” 庄贵妃低声喃喃道:“莫要怪母妃……母妃也是被那贱人逼得没有法子了……” “她竟敢用腹中的孩子来陷害母妃,若再不除去她,日后我们母女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的若即垂着眼,默默整理着被弄乱的床褥,嘴唇抿得紧紧的,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蔡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弓着身子道:“娘娘,您千万保重身子,莫要过于自责了。” “那巴哈尔古丽阴险狡诈,毫无人性,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拿来当作害人的工具。这等毒妇,什么事做不出来?” “娘娘您这是壮士断腕,是被她逼得不得已,才行的自保之举啊!” 他偷觑了一下庄贵妃的神色,继续道:“今日若不清除这个隐患,来日她还不知要用何等恶毒的手段,来害娘娘和大公主。” “如今虽说让大公主暂时受了些委屈,可终究是拔掉了这根毒刺。” “将来……将来大公主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定能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绝不会责怪娘娘的!” 小蔡子的这番话,抚平了庄贵妃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和负罪感。 庄贵妃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她是为了自保,为了韫儿将来的安稳日子。 韫儿现在受的苦,可以让她以后再也不受那西域毒妇的威胁。 庄贵妃不断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那点微末的愧疚,很快便消失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交待道:“后续的事情务必处理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首尾。” “娘娘放心!” 小蔡子立刻保证:“那个叫小西的宫女,家里人的性命都捏在咱们手里。她对娘娘忠心耿耿,能豁出性命为娘娘办成这件大事,是她们全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奴才早已打点妥当,绝不会出半点纰漏。” 庄贵妃松了口气。 一夜的高度紧张和殚精竭虑,让她身心俱疲。 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大公主,吩咐道:“好生照顾大公主,太医开的药务必按时喂服。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本宫。” “是!” 庄贵妃搭着若即的手转身离开,背影依旧端庄。 …… 天色大亮之后,长春宫晚上发生的事,迅速传遍了宫廷。 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无不感叹:“听说了吗?大公主昨晚中了剧毒,险些就没救过来!” “我的天!是谁这么大胆?!” “还能有谁?就是水溪阁的那个西域贡品。她藏着西域奇毒,据说人赃并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平日里看着美艳妖娆,没想到心肠这么毒,连孩子都下得去手!” “可不是嘛!她从前多张狂啊,仗着陛下对她有几分新鲜劲,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这下好了,一夜之间就成了庶人,被打入冷宫了。真是报应!” “谋害皇嗣,没被赐死都算陛下开恩了。活该!” “……”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巴哈尔古丽是罪有应得,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谴责她的恶毒,同情大公主和庄贵妃。 然而宫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心思格外玲珑剔透,或是资历老道,见惯了风浪的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巴哈尔古丽得宠时是张扬,但似乎还没蠢到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去害一个并无直接冲突的大公主。 这未免太过蹊跷…… 而且,陛下竟只是将她打入冷宫? 不过,她们也只在心中嘀咕,面上丝毫不显。 深宫里看破不说破,明哲保身,才是能活得长久的方式。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风波之后,如何站稳自己的位置。 …… 晋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晋王俊美温润的侧脸。 他刚刚听完心腹密报的宫中消息,面上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霾,眼底暗潮汹涌,翻腾着震惊、愠怒,以及一丝被打乱计划的烦躁。 巴哈尔古丽这颗棋子,他费了些心思才送入宫中。尤其她小产陷害庄贵妃之后,本可更好地搅动风雨……竟就这么折了? 还是以如此愚蠢的方式? 晋王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巴哈尔古丽虽有时冲动,但绝非无脑之辈,怎会行此自取灭亡之事? 齐侧妃站在一旁,看到了晋王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 那个巴哈尔古丽,不过是个西域贡女,在王府时连名份都没有。却仗着几分异域风情和王爷偶尔的青睐,总爱明里暗里与她争锋。 那股子妖妖娆娆的劲,她早就看不过眼了。 尤其是前段时日,那个贱人竟真怀上了龙种,还借此在宫中演了一出大戏,成功陷害了庄贵妃。使得王爷对她另眼相看,诸多计划也更为倚重她。 这让齐侧妃心中如同扎了一根刺,万分不爽。 如今好了! 庄贵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直接将那个狐媚子,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冷宫。 真是大快人心! 第1309章 大公主醒了 齐侧妃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窃喜之色。 她迅速调整表情,上前一步,柔声劝慰道:“王爷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说到这里,齐侧妃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惋惜:“谁能想到古丽妹妹竟会如此想不开,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想必她是在宫中受了委屈,才一时糊涂。只可惜……终究是触怒了陛下,落得如此下场……” 晋王没有说话,目光依旧沉沉。 齐侧妃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温言道:“王爷也莫要太过忧心了。” “虽说可惜了古丽妹妹这步棋,但好在经此一事,庄贵妃与她彻底撕破脸,结下了死仇。或许……这也并非全是坏事?” 她在暗示,即便巴哈尔古丽成了废棋,但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又对庄贵妃怀着滔天恨意,就还有利用价值。 晋王闻言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齐侧妃看似温婉体贴的脸上。 半晌,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你说得是。” “一颗废棋,或许也能摆在最意想不到的位置。” …… 长春宫。 内殿药香未散。 床榻上,大公主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先是模糊了片刻,才逐渐变得清晰,看清了守在床边,面露急切和担忧的庄贵妃。 “母……母妃……” 大公主的声音微弱干涩,带着初醒的虚弱。 “韫儿!本宫的韫儿!你总算醒了!” 庄贵妃立刻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大公主的小手,眼中瞬间涌上泪水。 这情真意切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动容:“你可吓死母妃了!” “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庄贵妃通红的眼眶和焦急的神色,大公主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与感动。 前段时日,母妃似乎总是心事重重,对她偶尔也显得有些不耐烦。 让大公主敏感地觉得,母妃好像变凶了…… 如今看来,肯定是她的错觉,母妃还是最疼她的。 “韫儿没事……” 大公主小声说着,努力想挤出一个让庄贵妃安心的笑容。 这时,秦山闻讯快步进来,仔细为大公主诊了脉,又查看了她的气色,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对着庄贵妃恭敬道:“贵妃娘娘放心,大公主的脉象已趋平稳,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接下来只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仔细调理,便可恢复如初了。” 庄贵妃闻言,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喜悦,连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秦太医,此番多亏了你!” 她立刻转向若即,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快去养心殿,将这个好消息禀报陛下,让陛下也安心!” “是!” 若即连忙应声而去。 大公主听着庄贵妃和太医的对话,小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一些,疑惑地问道:“母妃……韫儿……韫儿这是怎么了?” “什么毒素?韫儿中毒了吗?” 庄贵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作一片沉痛和后怕。 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大公主的头发,用尽量平缓,却依旧带着谴责的语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公主如何好心去水溪阁,探望小产后郁郁寡欢的春贵人。 春贵人如何表面与她亲近,实则包藏祸心,用西域奇毒暗害她。致使大公主回到长春宫后便吐血昏迷,性命垂危…… 幸得陛下明察秋毫,从水溪阁搜出毒药,已将春贵人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然而……大公主听完,那双尚且虚弱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猛地摇头,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不……不会的!” “母妃,您是不是弄错了?春娘娘她不会害我的!” “韫儿去水溪阁时,我们还一起吃了点心,说了好多话……她怎么会害我呢?” “这一定是误会!” 大公主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那个会给她讲西域故事,会陪她玩,眼神亮晶晶的春娘娘,怎么可能是母妃口中那种恶毒的人? 强烈的正义感,和对朋友的维护之心,让善良的大公主忘记了虚弱,竟挣扎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韫儿要去见父皇!” “韫儿去跟父皇说清楚,春娘娘是好人,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呜呜呜……不能让春娘娘待在冷宫那种地方……韫儿要让父皇放她出来,恢复她的位分!” 大公主的这番举动和话语,对庄贵妃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千算万算,算到了帝王的多疑,算到了巴哈尔古丽的反应,算到了如何将自己摘干净。 却唯独没算到,大公主不合时宜的善良和仗义…… 庄贵妃只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差点一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维持不住温婉、悲切的表情。 这个蠢女儿!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庄贵妃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绝不能让大公主跑去陛下面前胡说八道! 庄贵妃连忙伸手,按住激动的大公主,声音尽力放得温柔:“韫儿,你刚醒,身子还虚得很,万万不能激动,更不能下床。” 她强行将大公主按回床上,盖好锦被,挤出了一抹笑容道:“好韫儿,你年纪小,又天真善良,不知人心险恶。” “那巴哈尔古丽最是擅长伪装,对你示好,不过是迷惑你的手段罢了。” “她毒害你的事证据确凿,是陛下亲自定夺的,岂会有错?” “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乖乖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公主被庄贵妃按回床上,看着她温柔却异常坚持的眼神,满腹的委屈和不解只能化作眼泪,无声地滑落枕畔……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庄贵妃看着大公主委屈的泪水,心中没有半分心疼,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看来有些事,绝不能让这个过于天真的女儿知道。 …… 养心殿。 南宫玄羽正批阅着奏章。 第1310章 春娘娘不会害韫儿的 李常德悄步近前,禀报道:“陛下,长春宫传来消息,大公主醒了。太医说她已无大碍,只需好生将养便可。” 帝王执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迅速将笔搁回青玉笔山上,紧蹙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 他眼底的忧色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 帝王起身,声音虽然依旧沉稳,却透着一丝急切:“摆驾长春宫。” 韫儿总算醒了,他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是!” …… 永寿宫。 沈知念几乎同时接到了小明子的禀报。 她正对镜整理着一支碧玉簪,闻言动作未停,颔首道:“本宫知道了。” “备轿,本宫也去看看大公主。” 无论她和庄贵妃私下如何斗争,表面功夫总要做足。 大公主中毒初愈,于情于理,她这位执掌六宫的皇贵妃,都该前去探望。 暖轿出了宫门,走在宫道上。 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轿帘缝隙,落下细碎的光斑。 一个拐角处,沈知念的仪仗与帝王的御驾相遇。 听到外面动静,她示意落轿,扶着芙蕖的手缓步下来,对着前方明黄的銮驾福了一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轿帘被李常德轻轻掀起一角,露出帝王俊朗的侧颜。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语气温和:“免礼。” “念念也去看韫儿?” “是。” 沈知念起身,声音柔和:“听闻大公主醒来,臣妾心中挂念,正欲前去探望。” “嗯。”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那便一同前去吧。” “臣妾遵命。” 沈知念恭顺应下,重新上轿。 帝王的明黄御驾,和皇贵妃的仪仗在长春宫门前停下。 得了信的庄贵妃,早已带着宫人候在宫门口。 见到南宫玄羽和沈知念一同前来,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随即迅速压下,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劳烦陛下和皇娘娘亲自前来,臣妾代韫儿谢过恩典。” 南宫玄羽当先踏进长春宫,声音平和:“起来吧。” 沈知念姿态优雅地跟在帝王身后半步。 内殿药味淡了些,添了几分暖意。 大公主躺在床上,小脸依旧苍白。 见到南宫玄羽和沈知念一同进来,她眼睛亮了亮,挣扎着想下床行礼:“父皇,皇娘娘……” “快躺着,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上前一步,按住了大公主,温声问道:“韫儿感觉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沈知念也走到榻边,柔声道:“大公主此番受苦了。” “如今醒来便好,需得好生静养。缺短什么,只管让宫人去内务府取。” 感受到父皇和皇娘娘的关怀,大公主心里暖融融的,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谢父皇和皇娘娘关心,韫儿……韫儿觉得好多了……” 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看向南宫玄羽,声音带着哭腔:“父皇,韫儿听说春娘娘,因为毒害韫儿被您打入冷宫了?” “不会的!父皇,这件事一定是弄错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公主急切地抓住帝王的衣袖:“春娘娘不会害韫儿的!” “她待韫儿极好,韫儿去看她,她还给韫儿讲西域的故事,请韫儿吃好吃的点心……她怎么会害韫儿呢?” “求父皇明察!这肯定是一个误会。” “韫儿求求父皇了,把她放出来吧,恢复她的位分好不好?” “冷宫那种地方,春娘娘怎么受得了……” 大公主这番情真意切的求情,让内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庄贵妃站在一旁,脸上的端庄的表情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 她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能勉强维持住姿态。 她险些赔上大公主的性命,才扳倒的敌人,竟被大公主如此维护…… 这简直是在用刀剜她的心! 南宫玄羽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并未斥责大公主的天真,只是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又瞥向一旁脸色极其不自然的庄贵妃,语气听不出喜怒:“韫儿,你刚醒,许多事还不清楚。” “此事朕自有决断,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莫要再为无关之人劳神。” 沈知念安静地立在帝王身侧,将庄贵妃极力压抑的怒火尽收眼底,面上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大公主虽然可怜,但听到这番话,沈知念心中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 若她的猜测为真,此刻的庄贵妃,听着大公主声泪俱下地巴哈尔古丽求情,心里只怕早已气得呕血三升,偏生还要装出一副悲痛、无奈的模样。 当真是报应不爽,精彩至极。 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知念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 帝王金口玉言定下的罪责,岂会因为一个孩童的质疑而更改? 大公主执拗的求情,被南宫玄羽用几句不轻不重的安抚打发了。 她虽然极力相信巴哈尔古丽是冤枉的,可她终究只是个孩子,被困在这长春宫的方寸之地,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身边人的灌输。 大公主的信任和委屈,在冰冷的皇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只能含着泪,看着父皇和皇娘娘离去,将满腹的疑惑默默咽回肚子里。 这件事如同深宫里溅起的一点水花,很快便迅速平息下去,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宫人们私下的议论,也渐渐变了风向。 起初还有那么一两个心思活络的,暗中嘀咕大公主醒来后的反应,似乎有些蹊跷。 但这点声音被迅速淹没了。 “嗐,大公主才多大年纪?小孩子家懂什么,被人用几块点心,几个故事哄了去,就以为对方是好人了,哪知人心险恶?” “就是!陛下和贵妃娘娘,难道还会冤枉了巴哈尔古丽不成?证据可是从她宫里搜出来的。” 第1311章 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160万打赏值加更) “要我说,大公主就是心太善了,经此一遭,也该长长记性了。” “还是贵妃娘娘仁慈,竟也没因大公主为那毒妇求情而责怪她。” “……” 大公主那点不合时宜的善良,最终印证了她年幼无知,容易被骗。 反而更衬托出庄贵妃的宽宏大量。 至于那个被打入冷宫的西域美人,不过是一个弃妇。 只有偶尔夜深人静时,长春宫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还会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困惑地想着那个会笑着叫她“韫儿”,给她讲沙漠和星空故事的春娘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想要她性命的坏人? …… 时光流转,倏忽间便到了三月初三。 庭园中的草木透出几分生机,只是这生机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这段时日,在柳时修小心翼翼地秘密联络下,边境那边竟真有了些许动静。 几名昔日受过柳崇山恩惠,或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旧部,辗转向晋王递来了投诚之意。 虽说这些人,早已被帝王不动声色地调离了关键岗位,安置在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职上,手握的实权有限,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但这对如今势单力薄的晋王而言,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至少证明,定国公府这棵大树虽倒,可盘根错节的残余势力和昔日人脉,并未被完全铲除干净,依旧是一股可供挖掘和利用的潜在助力。 因此,晋王对柳时修的态度,也难得缓和了几分。虽依旧谈不上多亲近、信任,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般,对柳时修极为蔑视了。 然而,晋王这点微不足道的缓和,并未能消解柳时修心中日益滋长的怨毒。 他躲在晋王府,每每想起林菀,那蚀骨的恨意便让他夜不能寐! 柳时修自认与林菀做夫妻时,从未薄待过她。 锦衣玉食,该给的体面一样不少。 即便后来,他心中有了沈南乔的一席之地,也从未想过将林菀牵扯进那些阴私勾当之中,更没想过让她去冒险。 可那个贱妇是怎么回报他的? 她竟与沈知念那个毒妇勾结在了一起,在柳家倾覆之际,毫不留情地反咬一口,拿出了那些要命的证据。 更是用一纸义绝书,将他和整个定国公府的最后颜面,都踩在了脚底下碾碎! 这奇耻大辱,背弃之恨,叫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尤其是如今,他像条见不得光的丧家之犬,躲在晋王的羽翼下苟延残喘,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而那个背叛他的女人呢? 却在沈知念的庇护下,据说将皇贵妃在宫外的事务,打理得越发风光、体面,俨然成了京城中颇有声名的女东家。 两相对比,更将柳时修心中的愤懑和不甘,刺激到了顶点! 恨意在他的胸腔里发酵,越来越烈,几乎让他理智尽失! 眼见晋王对自己的态度稍有松动,柳时修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了,不能再这样一味地等待下去! 这一日,柳时修寻了个机会,恭敬地向晋王提出:“……王爷,京中一些柳家昔日埋下的暗线,只有属下这个少主亲自出面,或许才能重新启动。” “属下想……冒险出府一趟。” 他抬起眼,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陛下的人恐怕也想不到,属下还敢潜回京城活动。” 晋王端着茶盏,目光幽深地望着柳时修。 他自然看得出,柳时修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仇恨。 这股恨意若利用得好,或许也能成为一柄锋利的刀。 晋王沉吟片刻,缓缓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想清楚了?如今的京城对你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柳时修斩钉截铁道:“属下明白。但属下甘冒此险!” “既如此,那便去吧。” 晋王最终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行事谨慎些,莫要漏了行踪,连累本王。” “谢王爷!属下必定小心!” 柳时修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转身时,他脸上恭敬的神色,瞬间化为扭曲的怨毒。 林菀……沈知念…… 她们给他等着! …… 林菀带着云桃,从外头处理完事务回来。 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车帘缝隙,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马车在林菀如今的宅子门口稳稳停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穿过抄手游廊,回到布置得雅致却不失利落的内室。 云桃仔细地掩上房门,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 她转身替林菀解下外出时穿的披风,眉头却微微蹙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躁:“小姐,咱们的计划都布置下去这么些时日了,各处眼线也都撒出去了。可……那姓柳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踪迹都没有。” “他当真还潜藏在京城吗,会不会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 “咱们这样等下去,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 林菀走到窗边的木圆桌前坐下,自己动手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眉眼间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微微握紧茶杯的手指,显露出她的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林菀抬起眼,看向一脸急切的云桃,声音平静:“云桃,钓鱼,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 “柳时修那个人,我了解。他自负又记仇,像阴沟里的毒蛇,最擅隐藏,也最忍不得屈辱。” “定国公府倒了,他成了丧家之犬,这口气他绝对咽不下去。” “尤其是我……” 说到这里,林菀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嘲:“我与他义绝,又投在了皇贵妃娘娘麾下,日子过得越发顺遂。这对他而言,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一定就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盯着,等着机会反咬一口。” 云桃有些不安:“那我们……” “所以我们更要沉得住气。” 林菀目光清冽:“布好的饵料要足够香,撒下的网要足够隐蔽、结实。” “柳时修越是能忍,说明他图谋越大,一旦出动,破绽也就越多。” 第1312章 那边都快乱套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必须等他主动冒头,才能一击即中,永绝后患!” 她放下茶盏,斩钉截铁地吩咐道:“计划照旧进行,各处的人手都不能撤,反而要更仔细。” “京畿各处的暗桩,尤其是那些可能与柳家旧部有牵连的赌坊、当铺、车马行,都要给我死死盯住了!” 云桃见自家小姐如此沉着,心下稍安,连忙点头:“是,奴婢明白了。这就再去叮嘱他们,万不可松懈!” 林菀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窗外庭院中的石榴树:“只有彻底将柳时修捉拿归案,让他伏法,我的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这笔账了了,我林菀,才能真正开启崭新的人生。” 她的语气里没有恨意滔天的激动,只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决心。 林菀知道,那条毒蛇迟早会出洞。 而她,只需握紧手中的棍棒,等待最佳的时机。 …… 养心殿。 檀香静谧。 南宫玄羽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殿内光线通透,明黄的龙袍衬得他的面容愈发威严、冷峻。 詹巍然身着玄甲,单膝跪地,正沉声禀报着:“……陛下,针对逆犯柳时修的抓捕部署,已悉数安排下去。” “依陛下旨意,着重布控于京城各处,可能与柳家残余势力有牵联的暗桩,皆已密布眼线。只要他敢在京城露面,必定难逃罗网!” 詹巍然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属下目前无法确定柳时修,是否仍潜藏于京畿。” “故此,通往各地的关隘要道,对柳时修的海捕文书和盘查从未松懈,大周境内对他的通缉亦未停止。” 南宫玄羽静静地听着,缓缓抬起眼,深邃的眸光落在詹巍然身上。 “很好。”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满意:“你的部署得当。” “京城是柳家经营了数百年的根基所在,即便树倒,猢狲也未必尽散。柳时修若还想做点什么,京城反而是他最可能藏身的地方。” 南宫玄羽微微后靠,身体陷入宽大的龙椅之中,眼神却愈发锐利:“定国公府盘根错节近百年,可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日不将柳家的血脉彻底铲除,朕便一日难以心安!” 帝王的话语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对于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隐患,他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柳时修必须抓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不仅是清算旧账,更是为了彻底斩断所有可能死灰复燃的苗头,将定国公府钉死在耻辱柱上。 詹巍然心头一凛:“属下明白!” “请陛下放心,属下必竭尽全力,绝不会让此逆犯逍遥法外!” “嗯。” 南宫玄羽淡淡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去吧。” “若有消息,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属下遵旨!” 詹巍然铿锵应声,利落地起身,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南宫玄羽的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柳时修……他倒要看看,这条丧家之犬,还能躲到几时。 …… 京城,锦绣绸缎庄。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铺子里光洁如镜的青砖地面上,显得气氛十分美好。 林菀坐在内间,仔细核对着新一批苏杭软缎的入库账目。 云桃安静地站在一旁,偶尔为她添上热茶。 铺子里的伙计训练有素,接待着几位衣着体面的客人。 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股兴旺之气。 突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个穿着铺子伙计衣裳,面生的年轻男子,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额上带着薄汗,神色慌张,径直就要往内间闯。 外间的掌柜眉头一皱,正要阻拦,那伙计已急声喊道:“东家!东家!不好了!” “西城瑞祥号那边出大事了!” 林菀闻声抬起头。 瑞祥号是她管辖的一间专营南北杂货的铺面,规模不小。 林菀放下账册,沉声问:“何事如此惊慌?” 伙计扑到内间门口,也顾不上礼数,气喘吁吁地道:“东家,是账目!” “瑞祥号的王掌柜和账房先生……他们、他们合伙做假账,吞没了大笔货款,准备潜逃,却被人撞破了。” “那边都快乱套了!您快去看看吧!” 林菀面色一凝,倏然起身:“什么?” 瑞祥号的账目,一向是她重点关注的。若真出了这等纰漏,必须立刻处理。否则损失不小,更会动摇人心。 林菀追问道:“消息可确切?” 伙计猛地点头,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千真万确!” “这个消息是瑞祥号里,一个平日受排挤的小伙计拼死跑来报的信!他说再晚去一步,人就真跑了,货款也追不回来了!” 事态紧急,容不得多想。 林菀当即对云桃道:“立刻备车,去瑞祥号!” 她平日出门,为防万一,总会带上两名身手不错的护卫。但今日事发突然,那两名护卫恰巧被林菀派去处理另一桩事务,并未随行在侧。 云桃略显迟疑:“小姐,护卫都不在,要不……” “来不及等了!” 林菀打断她,语气果决:“等护卫回来,人早就跑了。” “光天化日,京城天子脚下,还能出什么大事?快去!” 云桃不敢再劝,连忙出去吩咐车夫:“是!” 林菀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快步向外走去。 那个报信的伙计,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 马车很快驶离了锦绣绸缎庄,朝着西城瑞祥号的方向疾行而去。 车厢内,林菀面色沉静,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 云桃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不时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 马车穿行在熙攘的街道上,越往西城走,人流似乎渐渐稀疏了些。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前方不知何故,竟横着一辆看似坏了轮子的运货板车,将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堵了大半。 车夫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第1313章 抓到柳时修 就在车速减慢,几乎要停下的瞬间,异变陡然发生! “嗖!嗖!嗖——” 伴随着破空锐响,几支力道十足的弩箭,竟从旁边的屋顶上疾射而来。射穿了拉车的马的脖颈,以及车夫的肩膀! 马凄厉地长嘶一声,轰然倒地,鲜血喷溅! 车夫也惨叫着摔下车辕。 “啊!” 云桃吓得失声惊叫。 与此同时,前后巷口猛地窜出七八个用黑布蒙着脸,手持大刀的彪悍男子。 他们眼神凶戾,直扑马车而来。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预谋,训练有素。 “小姐!!!” 虽然知道一切早有准备,但真看到这么可怕的一幕,云桃还是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林菀身前。 林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内心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极致的冷静。 她一把将云桃拉回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摸向发间一支看似普通的银簪。 然而,就在那群歹徒的刀尖,几乎要碰到车帘之际—— “动手!!!” 一声暴喝陡然响起! 下一刻,原本看似无人的屋顶、墙角,甚至那辆坏掉的板车后面,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跃出! 人人矫健如豹,迅捷如风,身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手持利刃。瞬间便将那七八个蒙面歹徒,反包围在了中间! 人数对比瞬间逆转,攻势更是天差地别! 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动作干净利落,招式狠辣精准,彼此间配合无间,显然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 甫一照面,刀光闪动间,便有数名蒙面歹徒,被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兵器,踹翻在地,直接被刀柄砸晕过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 那群蒙面歹徒完全没料到,会遭遇如此精锐的伏击,瞬间阵脚大乱。 他们试图反抗,但实力差距悬殊,简直如同土鸡瓦狗,遇到了下山猛虎。 不过几个呼吸间,这些人便已倒下大半,只剩下两三人还在负隅顽抗。但也已是强弩之末,身上都挂了彩。 自始至终,林菀都紧紧握着那根银簪,稳稳地坐在马车内。 她透过车帘的缝隙,冷眼看着外面这场电光火石般的好戏,脸上竟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有冰冷的沉着。 这时,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如同泰山般从街口一步步走来。 正是詹巍然! 他虽是禁军统领,负责保卫宫闱,但帝王有旨,让他全力捉拿柳时修。 詹巍然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扫过现场已被彻底控制的局面,最后落在了已被两名将士死死摁在地上的歹徒身上。 詹巍然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扯下对方脸上的面巾,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声音冷得如同寒冰:“柳公子,别来无恙啊!” “你这出调虎离山,半路劫杀的戏码,编排得倒是颇为用心。” “只可惜……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柳时修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死死瞪着詹巍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不……不可能!你们怎么会……” 他暗中联络了柳家在京城的残存势力,准备在今日要了林菀这个贱妇的性命,事情怎么会败露?! 詹巍然冷笑一声,站起身不再看柳时修,对手下挥了挥手:“押下去严加看管!若再让人跑了,提头来见!” “是!” 将士们将柳时修以及他那些被打晕、擒获的手下,如同拖死狗般,迅速拖离了现场。 整个过程训练有素,街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伏击,从未发生过。 从始至终,林菀都没有看柳时修一眼。 直到此时,詹巍然才走到马车前,对着车内道:“大姐受惊了。” “逆犯已擒获,此地事宜由禁军接管,大姐可安心回府。” 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露出林菀平静无波的脸庞。 她看了一眼狼藉的现场,和迅速消失的禁军,微微颔首:“有劳了。” “此番布局周全,辛苦诸位。” 随即,林菀放下车帘,对惊魂未定的云桃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是……” 新的马车很快被安排过来,载着林菀主仆,平稳地驶离了这条刚刚经历了一场混乱的街道。 车厢内,云桃抚着胸口,后怕不已,声音还在发颤:“小姐……虽然知道詹统领的人就在附近,可看到那些人,刚才、刚才还是吓死奴婢了……” “您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 林菀靠在车壁上,闭上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怕? 她当然怕过。 但在决定以自身为饵,钓出柳时修这条毒蛇的那一刻起,恐惧就必须被压下。 从林菀时常去几家核心铺子查账,偶然流露出对西城瑞祥号账目的些许担忧。 再到今日紧急账目出现纰漏,身边护卫的“恰好”不在…… 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诱饵,就等着那个对她恨之入骨,又急于报复的男人咬钩。 詹巍然的人,早已悄无声息地布控在了所有可能的地点,日夜不停地监视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柳时修今日的一举一动,不过是沿着别人划好的路线,一步步走向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囚笼。 这个计划,赌的是柳时修对她的恨意。 如今,鱼已落网。她心头那块积压已久的巨石,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林府的路上,车外是京城繁华的市井喧嚣。 车内,林菀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旧账,总算彻底清了。 …… 晋王府,书房。 烛火通明,照亮了齐侧妃骤然变得难看无比的脸色。 她听着心腹急促地禀报完,西城街巷那场惊心动魄的伏击,和柳时修被捕的整个过程。手中捻着的香帕,几乎要被她绞碎! “废物!蠢货!” 齐侧妃美艳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柳时修这般不堪大用,想报复前妻,不仅没能得手,反而将自己彻底折了进去!” 第1314章 你果然从未让朕失望过(161万打赏值加更 “枉费王爷还……”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看向坐在上首的晋王。 齐侧妃本以为,晋王会是同样的震怒,却意外对上了一双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眸。 晋王闲适地靠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扶手椅中,俊美温润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一颗重要棋子的覆灭,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份异样的平静,让齐侧妃满腹的怒火,化为了浓浓的不解。 “王爷?” 她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声音疑惑:“您不生气?” “柳时修那个废物,就这么被詹巍然抓了,咱们……” 晋王缓缓抬起眼,目光淡然地扫过齐侧妃激动的脸颊,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带着几分讥诮的弧度:“生气?” 他声音平和,不疾不徐道:“本王为何要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情绪?” 齐侧妃一怔:“废物?” “不然呢?” 晋王轻笑一声,笑声里毫无温度:“从前定国公府那棵苍天大树还在时,柳时修不过是个不受宠,被嫡母压得喘不过气的庶子。空有点小聪明,却无大气魄。” “如今更是家破人亡,成了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通缉要犯。” “这样的人,能有多大的真本事?” 说到这里,晋王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淡漠:“他想借本王的势力和庇护保住性命,甚至妄图复仇。” “本王自然也要看看这条丧家之犬,究竟还剩几斤几两,能为本王带来多少实际的利益。值不值得本王为他冒窝藏钦犯,等同谋反的天大风险。” 晋王抿了一口茶,继续道:“这些时日,本王故意对他态度缓和,允他些许自由。甚至明知他心怀怨毒,会去找林菀报复,也并未真正阻拦。” “本王就是想看看,没了定国公府,柳时修的脑子到底够不够用,手段到底能不能看。” “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轻易便被人摸清行动,设好了圈套,一击即中,毫无还手之力,果然是个不堪大用的东西。” “这等废物,早早清除最好,免得日后真惹出大祸,反而拖累本王。” 齐侧妃听得目瞪口呆,胸中的怒火,都被晋王这番冷酷的分析浇灭,只剩下阵阵寒意。 她瞬间明白了晋王的深意。 这根本就是一场对柳时修的测试。 而柳时修毫无疑问失败了,并且因此被彻底放弃。 “原、原来如此……” 齐侧妃心悦诚服地低下头:“王爷英明,是妾身短视了。” 但旋即,另一个担忧又浮上她的心头:“可是王爷……柳时修如今落入詹巍然手中,酷刑之下,他万一熬不住,胡乱攀咬,供出咱们……” 晋王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了:“攀咬?让他咬便是。” 他语气笃定,甚至有些傲慢:“本王既然敢放任柳时修出去,自然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与本王之间的联系,已被抹得干干净净。所有可能指向本王的线索,都是死无对证,或是经不起推敲的捕风捉影。” “任柳时修如何巧舌如簧,没有真凭实据,谁能奈本王何?” “就算皇兄想凭一个反贼穷途末路的攀扯,来问罪本王这个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的皇弟,宗室和朝臣也不会答应。” 齐侧妃听到这里,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重新露出了娇艳的笑容:“王爷算无遗策,是妾身多虑了。” 是啊,王爷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怎会真的将自己置于险地? 柳时修的覆灭,或许从一开始,就在王爷的预料之中。 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晋王深邃难测的眼眸。 一枚无用的棋子碎了,于他而言,不过是棋盘上少了一粒碍眼的尘埃罢了。 …… 养心殿。 殿内檀香袅袅,南宫玄羽正凝神批阅着奏折。 李常德垂手站在一旁,殿内一片庄严肃穆。 忽而,殿外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李常德微微抬眼,见小徽子引着詹巍然候在门口。 他立刻上前一步,禀报道:“陛下,詹统领求见。” 南宫玄羽并未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宣。” “是。” 詹巍然玄甲未卸,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步入殿内,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而沉稳:“属下参见陛下!” 南宫玄羽笔下未停,语气平淡:“何事?” 詹巍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喜悦:“启禀陛下,反贼柳时修,已于今日午时在西城落网。现被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南宫玄羽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中,瞬间出现了喜色。 “好!好!好!” 帝王一连吐出三个“好”字,龙颜大悦,朗声笑道:“詹巍然,你果然从未让朕失望过!” “详细情形如何,可曾遇到抵抗?” 詹巍然声音清晰地将擒获的过程,言简意赅地禀报了一遍,末了才道:“……反贼及其党羽共计八人,无一漏网。” “做得不错!” 南宫玄羽脸上的笑容,转化为冰冷彻骨的杀意:“柳家余孽苟延残喘至今,竟还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当真是不知死活!” “詹巍然!” 帝王的声音陡然转沉,显得威严而冷酷:“给朕撬开他的嘴!”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务必将柳时修知道的关于柳家残存势力、暗桩、财路,以及所有可能与逆党有牵连的人员,统统给朕挖出来!” 说到这里,南宫玄羽顿了顿,语气带着森然寒意:“朕要你将柳家这棵烂树,在地底下的所有根须彻底斩断!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属下遵旨!” 詹巍然没有任何迟疑,重重抱拳领命,声音铿锵:“请陛下放心,属下必定竭尽全力,绝不会让任何一条漏网之鱼逍遥法外。定叫柳氏余孽,从此在世上彻底除名!” “很好!” 南宫玄羽满意地点了点头:“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属下告退!” 詹巍然再次行礼,利落地起身,转身大步离去。 第1315章 沈知念的挣扎 永寿宫。 熏香淡雅。 沈知念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着内务府新呈上来的各宫用度册子。 阳光透过浅碧色的窗纱,柔和地洒在她妩媚的侧脸上。 芙蕖轻步进来,禀报道:“娘娘,唐太医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 沈知念闻言微微抬眸。 唐洛川若无紧要之事,通常不会主动求见。 她合上册子,道:“让他进来。” “是。” 片刻后,唐洛川躬身入内。 他今天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日更为凝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阴郁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唐洛川依礼下拜,声音却不如往日平稳。 “唐太医不必多礼。”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此时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唐洛川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起眼看了一下殿内的宫女。 沈知念心中了然,对唐洛川这般谨慎并不意外。 她微微颔首,声音平淡:“你们都先退下吧,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 “奴婢遵命。” 宫女们低眉顺眼地鱼贯而出,厚重的殿门被轻轻合上,室内顿时只剩下心腹。 沈知念看向唐洛川,语气依旧平稳,神色却有些好奇:“现在可以说了。” 唐洛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皇贵妃娘娘,先前您让微臣暗中留意陛下龙体,微臣不敢擅自窥探圣体。” “但……但近日,微臣整理太医院古籍医案时,意外从一本极其冷僻的西域残篇中,得知了一桩……一桩秘闻……”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道:“那残篇记载,西域某些部落流传一种极其阴损的秘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 “男子若是长期接触……表面看来龙精虎猛,并无任何不适,脉象也难探异常。但……但会于无声无息中,逐渐绝嗣!” 沈知念端着茶盏的手,突然一顿。 唐洛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微臣联想到,自去年巴哈尔古丽诊出有孕之后,至今已大半年,后宫之中竟再无任何妃嫔有孕的消息传出。” “即便是圣眷最浓的皇贵妃娘娘您,也是一样……” 话音落下,唐洛川不敢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未尽的意思。 菡萏和芙蕖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血色褪尽,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骇然! 陛下会逐渐绝嗣?! 沈知念心中亦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饶是她心思深沉,此刻也被这骇人听闻的可能性,惊得心头剧震! 但震惊之后,沈知念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巴哈尔古丽背后站着的是晋王,晋王觊觎皇位已久。还有什么比让正值盛年的帝王,悄无声息地绝嗣,更能从根本上动摇国本,为他创造机会呢? 如此一来,所有的不合理,似乎都有了一个解释。 电光石火之间,无数念头在沈知念脑中闪过…… 她沈知念,从来不以良善之辈自居,有自己的野心和私心。 之前她那般渴望怀上二胎,固然有对孩子的喜爱,但更多的是为了巩固圣宠,稳固地位。为自己和四皇子的未来,增添最多的筹码。 但倘若……倘若陛下真的绝嗣了…… 虽然太医们都没有明说,三皇子究竟怎么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不是正常的孩子。 五皇子由于郝嫔孕中伤了身子,生下来就体弱,活不过二十岁。 那么健康的皇子,便只剩下她的阿煦,和璇妃所出的六皇子。 她如今已是副后之尊,三年后阿煦便可成为嫡子,地位尊崇,将来登上大宝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甚至可以避免先帝时期,那般惨烈的夺嫡之争。 这个念头带来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只要她装作不知道…… 然而,这个念头出现不久,沈知念心中便又涌起了另一股强烈的情绪。 她想起了自己入宫近三载的点点滴滴。 南宫玄羽,那个强势霸道,深谙帝王心术的男人。他或许对旁人冷酷,但对她沈知念,却是实实在在的偏爱和纵容。 他从一个心中只有江山的帝王,慢慢开始爱她,给予她无尽的荣宠、信任,甚至依赖。 他为她挡去明枪暗箭,为她破例提升沈家,更是早已在心中为她规划了皇后之位,一直在默默为她铺路、扫清障碍…… 他没有半分对不住她的地方。 是,她是喜欢权势富贵,渴望站在最高处。 但她终究不是那等为了利益,便能全然泯灭良心,恩将仇报之人。 让她冷眼旁观,甚至暗自欣喜地看着,那个将她捧在手心、为她谋划未来的男人,被人如此阴毒地算计绝嗣,她做不到。 沈知念心中的天平,在经历了剧烈的摇摆后,最终沉沉地落向了另一边…… 她的眸光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所有翻腾的情绪被迅速压下,只剩下冷静的决断。 沈知念缓缓抬起眼,看向面前紧张万分,等待着她的反应的唐洛川,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唐太医,此事关乎国本和陛下龙体安康,更关乎大周的江山社稷,绝非儿戏。” “本宫问你,你有几成把握?那古籍记载,确凿无疑吗?” 唐洛川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回答的声音却异常肯定:“回娘娘,记载此秘药的古籍,确是一份年代久远、残缺不全的西域孤本,藏于太医院最不起眼的角落。若非微臣近日奉命整理前朝旧案,绝难发现。” “微臣深知此事关乎重大,若无相当把握,绝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以此等惊天之语,来叨扰皇贵妃娘娘。”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凝重:“残片上所载的药性、症状,以及关于绝嗣的描述,前后印证,逻辑严密,不似杜撰。” “且其用药原理,与中原医理迥异,阴诡刁钻,恰恰符合西域某些秘术的特征。” “微臣反复推敲查验,可以断定,古籍所载……确凿无疑!” 第1316章 无法怀孕的真相 到了最关键处,唐洛川谨慎道:“只是……只是陛下的龙体,究竟是否如微臣所猜想的那般,已受此药侵害,微臣实在不敢妄下断论。” “只因微臣从未有幸为陛下请过平安脉,无缘得窥圣体脉象。” “禾院判医术精湛,深得陛下信任。若无陛下亲旨,或禾院判首肯,微臣绝无可能近前诊视。” “因此这一切,目前仍只是微臣基于古籍记载,和后宫嫔妃无孕的异常现象,所做出的大胆推测。” 唐洛川将最棘手的问题,坦诚地摆在了沈知念面前。 他有怀疑和依据,但最终怎么证实,他却没有办法。 菡萏和芙蕖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觉得这个消息十分骇人。 沈知念静静听着。 唐洛川的推断合情合理,逻辑清晰。 他并非信口开河之人,能让他冒着风险前来禀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陛下是否已然中招。 沈知念心中波澜起伏,正想开口吩咐唐洛川,务必想方设法查证。 一个电光石火般的念头,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让她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不对! 她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南宫玄羽是什么人? 他是从尸山血海的夺嫡之争中,踩着兄弟尸骨登上皇位的帝王! 是能在短短数年内,以雷霆手段,将盘踞朝堂数百年的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连根拔起、彻底清算的狠戾君王! 他的心计和城府,以及对潜在威胁的警惕心,早已深入骨髓。 南宫玄羽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巴哈尔古丽是晋王费尽心机送进来的人。 以他的心性,怎么可能对明显别有用心的异域美人全然放心,毫无防备地让其近身,甚至给他下绝嗣药? 这根本不合常理! 除非…… 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猜测,浮现在沈知念心头—— 除非……南宫玄羽根本就没有中招! 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对巴哈尔古丽,以及她可能带来的威胁心知肚明,并且早已布下了反制的手段。 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在将计就计,陪着晋王和巴哈尔古丽演了一场戏。 那么,巴哈尔古丽之后,后宫再无人有孕,又该如何解释? 是另有自己尚未察觉的隐情? 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南宫玄羽有意控制的结果? 如果是他故意为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个正值盛年,子嗣关乎国本的帝王,主动令后宫绝嗣?这于理不合! 是为了麻痹晋王,让晋王以为计谋得逞? 还是为了以此为借口,将来彻底清算晋王时,更添一重铁证? 又或者是……南宫玄羽有更不为人知的谋划? 一瞬间,沈知念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了出来。 她忽然发现,即便自己两世为人,似乎也未全然看透那个男人。 南宫玄羽给她的温情和偏爱不假,但属于帝王的深沉与掌控,远超她的想象。 沈知念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悸,眸光闪烁不定,脑中已飞快地重新权衡利弊。 若南宫玄羽真的早有防备,那她此刻的任何动作,若是操之过急或方法不当,不仅可能打草惊蛇,破坏了他的布局。更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甚至引来猜疑。 不能贸然行动,更不能直接去问。 她需要证实,更巧妙,更不着痕迹地试探。 沈知念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中所有复杂的情绪,已被尽数敛去,只剩下沉静的睿智。 她看向的唐洛川,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稳:“唐太医,此事本宫已知晓,你做得很好。” “事关重大,切记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起半分,包括陛下。” 沈知念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吩咐道:“那古籍残篇……你想个由头,务必做得自然、缜密,不动声色地让禾院判‘偶然’发现它,尤其是关于西域秘药功效的部分。” “但绝不可让禾院判察觉,是你有意引导。” “后续如何,你不必干涉,本宫自有计较。” 让帝王最信任的太医得知此事,以禾院判的忠诚和医术,无论帝王是否知情,都必然会以最稳妥的方式,去关注和验证。 这比沈知念贸然出手,要安全、隐蔽得多。 唐洛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沈知念此举的深意和谨慎。 他心中凛然,立刻躬身应道:“微臣明白!” “请娘娘放心,微臣知道该如何做。定会做得天衣无缝,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沈知念微微颔首:“嗯,去吧。” “微臣告退!” 唐洛川再次恭敬行礼,低着头,步履沉稳地退出了永寿宫。 沈知念坐在窗边,阳光依旧温暖,她却觉得手心有些发凉。 南宫玄羽……那个男人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 养心殿。 气氛宁静、庄重。 禾院判仔细地为南宫玄羽请完平安脉,收回手,恭敬地垂首禀报:“陛下的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龙体一切康健,并无任何不妥。”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上次服下的药丸,药性平稳,也……依旧有效。” 南宫玄羽慵懒地靠在龙椅中,闻言并未睁眼,只极淡地“嗯”了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 禾院判深知此事关乎重大,不敢多言一字,立刻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李常德低眉顺眼,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作为帝王最贴身的心腹,有些隐秘,即便陛下不曾明言,他也能从蛛丝马迹中窥得一二。 陛下让禾院判秘密配置,男子服下后,便无法令女子受孕的药丸,并且长期服用之事。他是除了禾院判之外,唯一知晓内情的人。 那药丸据禾院判再三保证,于龙体康健绝无损害,反而因其调和阴阳之效,令陛下的精力更胜从前。 可……可李常德心里,终究是揣着个天大的疑惑,日夜难安。 陛下正值盛年,龙精虎猛。但如今后宫之中,除了早先诞下的几位皇子、公主,竟再无子嗣消息。 第1317章 李常德的担忧(162万打赏值加更) 眼下这情形,也着实太过冷清了些。 四位皇子中,三皇子那般模样,五皇子孱弱多病。真正康健的,不过四皇子与六皇子两人。 于泱泱大国而言,实在算不得枝繁叶茂。 这万一……万一将来…… 李常德伺候帝王多年,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可今日,或许是殿内过于安静,又或许是药丸之事在他心中积压太久。 李常德竟鬼使神差地,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带着极致的恭敬和小心翼翼,问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惑:“陛下,请恕奴才多嘴僭越……” “奴才愚钝,实在不明白,陛下为何、为何要如此……” 他不敢直接说“服药避免子嗣”,措辞极其委婉,但意思已然明了。 话音落下,李常德立刻将头埋得更低,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御案之后,南宫玄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并无怒意,反而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冰冷彻骨的算计,有一闪而逝的温情,更有一种俯瞰全局的淡漠。 或许是因为,李常德是帝王最亲近、信任之人,他漫不经心道:“巴哈尔古丽想在自己身怀有孕之后,就绝了朕的皇嗣,朕早已知晓。” “只是定国公府这颗毒瘤,才拔除不久。朝堂上下看似平静,底下却不知有多少暗流仍在涌动。” “加之如今大周正与匈奴鏖战,边关吃紧,国库耗费巨大……如今的朝廷,最需要的是稳,经不起任何大的波澜了。” “朕的那位好八弟,心思活络得很。但动他的时机未到,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逼得他狗急跳墙。” 提到晋王和巴哈尔古丽,南宫玄羽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既然他们处心积虑,想用阴私手段让朕绝嗣,朕若是不配合一番,岂非辜负了他们的这番‘美意’?” 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让他们以为阴谋得逞,才会得意和放松警惕,从而露出更多马脚。 他自己来控制,总好过被那些不知底细的阴毒药物,暗中戕害龙体。 让晋王沉浸在成功的幻觉里,将来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毕竟谋害龙体,意图动摇国本。光是这条罪状,待时机成熟之后,便可以送晋王和他的所有党羽上路! 李常德听得心头发寒,只觉得帝王心术深如海,每一步都看得如此深远:“陛下圣明!” 可同时,李常德又觉得很心疼。 陛下是九五至尊,可谁又知道这位青年天子,为了稳固江山付出了多少? 然而……这并非南宫玄羽这么做的主要原因。 这个秘密,他连念念都瞒着。 或许是情感上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帝王缓缓道:“朕之前的确想过,再与念念生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承欢膝下。” “可李常德,朕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朕亲身经历过十龙夺嫡的惨烈,那不仅仅是兄弟相残,更是将整个朝堂都拖入漩涡中!白骨铺路,血流成河……” “即便皇子本身无意,他们身后的母族、那些嗅着味道依附上来的朝臣,也会为了从龙之功,主动结成派系,互相倾轧,争权夺利。” “最终动摇的,是大周的江山!” 他走过的血路,不想让他的继承人再走一遍。 等度过了皇贵妃的考察期,念念便是他的皇后,阿煦也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 他要为阿煦扫清一切障碍,杜绝所有潜在的风险。 皇子越多,阿煦将来作为最瞩目的嫡子,遭遇的明枪暗箭就越多! 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要留给阿煦的,是清明的朝堂,稳固的江山。而不是一个兄弟阋墙、党争不断的烂摊子。 李常德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浸透了内衫。 虽然陛下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可他打小就伺候陛下,怎么可能听不出陛下的弦外之音。 原来陛下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皇贵妃娘娘和四皇子! 李常德此刻才真正明白,陛下此举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有多重深远的布局。 这其中的冷酷、理智和深谋远虑,远超他一个大太监的想象。 但李常德心中,依旧有无尽的担忧。 他深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何等僭越,每一个字都可能引来帝王的雷霆之怒! 但看着陛下如今子嗣凋零的境况,想着江山社稷的未来,他这颗心终究是放不下。 李常德忽然跪下,额头沁出了冷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伏得更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陛下,请恕奴才万死!” “奴才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若言语有失,污了圣听,求陛下治罪奴才!” 南宫玄羽淡漠地望着他:“说。” 李常德停顿了一下,仿佛积累着勇气,才继续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说道:“陛下深谋远虑,杜绝兄弟阋墙之祸,奴才心下钦佩万分。” “只是……只是奴才斗胆妄言,这皇室子嗣,犹如参天大树的根系……” 他不敢直接说帝王子嗣太少,只能极尽委婉:“根系的数目,虽非越多越好,然……然天地造化无常,将来之事,谁又能全然预料?” “若仅依仗一两根主脉,万一……万一将来主脉有所、有所波折,或是天不遂人愿,未能长成预期那般栋梁之材……” “那这偌大的江山社稷,千秋万代的基业……又该托付于何人啊?” 李常德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焦虑和哽咽:“奴才并非质疑皇子天资。四皇子聪慧仁孝,乃天日之表!” “可……可陛下,奴才见过太多世事难料,只是……只是怕啊……” “怕万一有丝毫闪失,陛下毕生心血,祖宗基业岂非……岂非……” 他终于颤抖着,说出了内心的担忧,随即重重以头触地,不敢抬起:“奴才该死!奴才妄议天家,罪该万死!” “可奴才这颗心,实在是为陛下,为大周的天下,悬得厉害啊!” 第1318章 知道陛下真正的苦心 李常德的番话,已然逾越了奴才的本分,竟敢质疑皇室传承这等天大的事,甚至隐晦地揣测皇子未来的资质。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跪在地上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等待着帝王可能降下的雷霆之怒。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李常德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李常德身上,眼中并无怒意。 他深知李常德的忠心,若非真正忧虑至极,绝不会冒死进言。 “起来吧。” 帝王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的顾虑,朕岂会不知?” 李常德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完全放松,颤巍巍地站起身,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南宫玄羽将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宫墙框住的四方天空,语气沉稳而深邃:“朕要的,是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的太子,一个能顺利继承这万里江山的储君。” “朕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未来太子的地位,动摇国本。” “但是……” 帝王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审慎和权衡:“朕亦是一国之君,需对祖宗江山负责,确也不能将社稷全然系于一人之身,不留丝毫余地。” 李常德的心提了起来,屏息凝神地听着:“陛下的意思是……” 南宫玄羽冷静道:“待阿煦再年长几岁,朕便会择吉日昭告天地宗庙,正式册封他为皇太子。名正言顺,地位稳固!” “等到太子之位已固若金汤,朝野上下皆知他乃国之根本,无人再能生出妄念。届时,再让其他妃嫔有所出,也不迟。” 如此,既全了他为阿煦扫清道路的初衷,免了他幼年时的明枪暗箭。也免了帝王壮年时,便见诸子相争的烦忧。 那时即便再有皇子降生,他们与太子之间年岁、地位、名分均已悬殊,难以构成实质的威胁。 万一……将来真如李常德所忧,太子资质确有不适之处。那时帝王尚在壮年,亦有其他皇子可选,大周的江山依旧不会后继无人。 这,才是万全之策。 李常德听完这番深谋远虑、层层布局的阐述,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原来陛下并非一味孤注一掷,而是将每一步都算计得如此精妙! 既保证了继承人的地位绝对稳固,又为遥远的未来,留下了谨慎的退路和选择空间。 其中的冷静、理智与帝王心术,让他觉得叹为观止,心悦诚服! “陛下圣明!” 李常德再次躬身,折服道:“奴才愚钝,竟未能体察陛下如此深远的苦心布局。奴才该死!” 南宫玄羽淡淡瞥了他一眼,重新拿起朱笔:“罢了。” “心中有数便好。管好你的嘴!” 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李常德的语气也轻快了几分:“是!奴才明白!” 陛下这般深谋远虑,关乎国本传承的惊天谋划,竟只说给他一个人听了! 李常德几乎能想象得到,若是那些阁老重臣、御史言官们,知道陛下为了皇贵妃娘娘和四皇子,竟存了这般心思,会掀起何等波澜! 他们肯定会跪满一地劝谏,雪花般的奏折飞到御前。 无不就是劝陛下以国本为重,雨露均沾。 不可专情而忘社稷。 或许还会说四皇子虽佳,然独木难支大厦。 那些大臣最擅长引经据典,口水都能淹了养心殿! 他们绝不会理解,陛下经历过血雨腥风后的警惕和决绝。更不会懂得陛下对皇贵妃娘娘,深藏于帝王心术下的独特情意。 只会觉得陛下是被皇贵妃娘娘迷了心窍,行事偏颇,罔顾大局。 可偏偏,陛下谁都没告诉,只告诉了他李常德!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陛下心中,他不仅仅是伺候起居的心腹太监,更是真正能懂得陛下深意,能保守这惊天秘密的,最可信赖之人! 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比任何赏赐都更让李常德觉得珍贵和踏实,觉得脸上有光!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丝几乎可以称得上眉飞色舞的神情,但有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恢复成一贯的低眉顺眼。 可那份由内而外的喜悦和自豪,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满朝文武,勋贵宗亲,他们再能耐,再位高权重又如何? 陛下心里最紧要的盘算,他们摸不着边。 唯有他日日侍奉在御前,知道陛下真正的苦心! 这种隐秘优越感,让李常德觉得自己的腰杆,都比平日更直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告诫自己一定要更加谨慎和忠心,决不能辜负了陛下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皇宫大内,风云变幻。唯有紧紧跟着陛下的心思,守住陛下的秘密,他才能在权力的中心活得长长久久,体体面面。 夜色渐深。 敬事房的太监捧着一盘盘绿头牌,轻步进入养心殿,行礼后恭敬道:“请陛下翻牌子。” 南宫玄羽的目光从上面扫过,翻过了刻着“皇贵妃”三个字的绿头牌。 消息传到永寿宫,一切便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沈知念沐浴更衣,并未过分妆饰,只着一身柔软熨帖的寝衣。墨发松松挽起,卸去了白日的威仪华贵,添了几分慵懒风情。 宫灯柔和,南宫玄羽踏着夜色而来。 沈知念依礼迎至殿门:“臣妾参见陛……” 礼还没行完,便被帝王伸手扶起。 他宽厚、温热的手掌,自然而然包裹住沈知念的柔荑,牵着她往内室走去。 “母妃!父……父皇……” 奶声奶气的呼唤,打破了内室的寂静。 像个福娃娃般的四皇子,正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朝他们扑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见到父皇的欢喜。 南宫玄羽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弯腰一把将四皇子抱起来掂了掂:“阿煦又沉了些。” 沈知念也含笑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四皇子细软的发顶:“小孩子本就是一天一个样。” 一时间,殿内暖意融融,笑语晏晏,倒是难得地充满了寻常人家的温馨气息。 第1319章 念念都听羽郎的 南宫玄羽逗弄了四皇子片刻,问了乳母几句日常起居,方才示意乳母将已然开始揉眼睛的四皇子,带下去安歇。 内室的门被轻轻合上,只剩下帝妃二人,气氛也随之变得暧昧而私密。 锦帐之内,云雨初歇,气息微紊。 沈知念伏在南宫玄羽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画着圈。 她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事后的慵懒与娇媚,声音又轻又软:“羽郎……” 沈知念极少这般唤南宫玄羽,每一次都能让他觉得骨头都酥了。 “方才看着阿煦,臣妾忽然想着,若能再为羽郎添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儿女双全,承欢膝下,该有多好。”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像一个最寻常不过,渴望为心爱之人生儿育女的妻子。 然而,沈知念敏锐地察觉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南宫玄羽揽在她肩背上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 帝王沉默了一息,方才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听起来依旧温柔:“儿女之事,强求不得,终究要看缘分。” 他抬手抚了抚沈知念的长发,动作亲昵:“如今有阿煦,朕已觉甚好。念念不必过于执着于此,顺其自然便可。” 沈知念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若是以前,她流露出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意愿,这个男人即便不说欣喜若狂,也定是愉悦且期待的。甚至会带着戏谑和她讨论,小公主会像谁多一些。 绝不会是如今这般……近乎回避的态度。 这句看似温和的“顺其自然”,背后隐藏的,或许是绝无可能…… 沈知念几乎可以肯定,后宫这大半年的沉寂,绝非偶然。 难道……她的猜测是真的? 这件事,南宫玄羽竟是知情的? 甚至……可能是他主导的? 这个念头让沈知念的心陡然一沉,却又不敢表露分毫。 她将脸埋进帝王的颈窝,掩去眸中翻涌的惊疑和复杂,只软软地应了一声:“嗯……念念都听羽郎的。” …… 养心殿。 烛火通明,映照着詹巍然风尘仆仆,却依旧挺直的脊背。 他单膝跪地,声音沉肃地向御案后的帝王,禀报着天牢里的进展。 “……陛下,柳时修已然熬不住刑,松了口,表示愿意交待柳家残存的所有暗桩、党羽名单,以及他们多年来转移、隐匿的财物。” 南宫玄羽闻言,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只是等着詹巍然的下文。 因为他知道,柳时修绝不会轻易吐出所有东西。 果然,詹巍然顿了顿,继续道:“但他提出了两个条件。” “其一,他要见属下的妻姐,林菀。” “其二……他要见皇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哦?” 柳时修要求见林菀,他尚可理解。 毕竟夫妻一场,最终却落得义绝、反目成仇的下场。以柳时修狭隘、怨毒的心性,临死前想再见前妻一面,发泄怨恨,或是别有图谋,都不奇怪。 可要见念念,却是为何? 詹巍然显然也揣摩过其中缘由,谨慎地回禀道:“属下推测……或许与当初木兰围场之事有关。” “当时妻姐向皇贵妃娘娘投诚,献上关键证据,加速了定国公府的覆灭。” “柳时修也许将此恨,记在了皇贵妃娘娘头上,又或是……想在最后关头玩弄离间之计。” 南宫玄羽眸光微沉。 柳家残余的势力,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虽不成大气候,但若不能趁机一网打尽,日后时不时出来搅动风雨,也是令人厌烦的麻烦。 柳时修的口供,确实价值不小。 但,让念念去天牢那等污秽之地,见一个丧心病狂的阶下囚? 南宫玄羽下意识心生不悦和抵触。 “朕知道了。”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林菀那边,你去安排。” “至于皇贵妃……” 帝王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回护:“朕需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她若不愿,此事便作罢。” “朕不缺柳时修这一份口供。” 他绝不会为了所谓名单,勉强念念去做她不愿做之事。 詹巍然恭敬应道:“是,属下明白。” 他心中了然陛下对皇贵妃娘娘的维护。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了李常德行礼的声音:“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随即,殿门被轻轻推开。 沈知念端着一盏小巧的炖盅,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雅的月白云锦宫装,发间只簪了支碧玉簪,在肃穆的养心殿内,宛如一抹温柔的月色。 “陛下。” 沈知念盈盈一礼,声音柔和:“臣妾炖了盏冰糖燕窝,最是润肺安神,陛下批阅奏折辛苦,用一些可好?” 这段时间,她时不时便会亲自给帝王送一份吃食,关心龙体。 南宫玄羽见沈知念进来,原本冷峻的面容,不自觉便柔和了几分,眼底带了一丝暖意:“这般晚了,念念何必亲自过来?让宫人送来便是。” 话虽是这么说,但帝王显然对沈知念的这份心意,颇为受用。 沈知念浅浅一笑,亲自将炖盅放在御案一角:“宫人粗手笨脚,臣妾不放心。” “况且,臣妾也想来看看陛下。” 几句温言软语的关怀过后,南宫玄羽想起方才之事,略一沉吟,对詹巍然道:“你先下去吧。” 詹巍然拱手道:“属下告退!” 帝王看向沈知念,语气平和地将柳时修的条件说了一遍,才道:“……此事全凭念念心意,你若是不愿,无需有任何顾虑,朕自有办法。” 沈知念听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柳时修要见她?这倒是有趣。 她也想亲眼看看那个屡次兴风作浪的男人,如今是何等落魄模样。更想听听他临死前,还想玩什么把戏。 但沈知念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南宫玄羽。 “陛下为朝政烦忧,臣妾若能以此微末之事,为陛下分忧,换来清除逆党残余的线索,臣妾愿意前往。” 第1320章 本宫何时害过你与沈南乔的孩子(163万) 沈知念心中虽不怕,但为了让这个男人多记得她的好,她还是轻轻咬了咬唇,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畏惧和勇敢:“只是……臣妾从未去过那等地方,心中有些害怕……” “求陛下多派些得力之人,护臣妾周全。” 见沈知念如此深明大义,甚至不顾尊贵的身份,愿意去天牢那种地方。 南宫玄羽心中,因柳时修而起的那点不快,瞬间被暖意所取代。 他伸手握住了沈知念微凉的柔荑,轻轻拍了拍:“放心,朕岂会让念念独自面对?” “朕会让詹巍然亲自带人护卫,绝不让那个反贼惊扰念念分毫。” 沈知念垂下眼帘,依顺应道:“谢陛下。” 南宫玄羽看着她娇媚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柔软,方才因政事而紧绷的心绪,也舒缓了不少。 ……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天牢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渗入骨髓。混杂着铁锈、霉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令人作呕。 两侧石壁上的火把跳跃着,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更添几分森然。 沈知念在詹巍然及数名精锐禁军的严密护卫下,缓步行走在这条通往最深处牢房的甬道中。 她今日穿着一身颜色素净,却依旧难掩华贵的宫装,与天牢污秽不堪的环境格格不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知念绝大多数时候,都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鲜少踏足这等肮脏之地。 刺鼻的气味和压抑的氛围,让她胃里微微不适。但沈知念面上却丝毫未显,只从容地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掩住口鼻,步履依旧沉稳。 詹巍然在一旁小心引路,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污水泥泞,生怕脏了皇贵妃的裙裾。 终于,众人在一扇厚重、布满锈迹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狱卒哗啦啦地打开沉重的锁链,推开铁门,一股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知念抬眸望去。 只见昏暗的牢房里,一个身影被手臂粗的铁链牢牢锁在石壁上,四肢以极其扭曲的角度被铁钉贯穿,固定在墙上,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那里。 他曾经俊朗的面容,早已被血污、污秽和伤痕覆盖,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在听到动静时,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柳时修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却在看到门口那抹窈窕清丽的身影时,骤然迸射出刻骨恨意! 如同濒死的恶狼,看到了最憎恨的猎人。 柳时修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伤势过重和极致的情绪激动,而无法成言。 沈知念平静地回视着,柳时修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心中无波无澜,甚至有一丝冰冷的快意。 她微微侧首,对身旁的詹巍然道:“詹统领,你们先退到门外等候吧。本宫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他。” 詹巍然眉头微蹙,有些迟疑地扫了一眼墙上的柳时修。 虽知此人已被彻底制住,绝无可能再构成任何威胁,但让皇贵妃单独与这等凶徒待在一处,终究…… “无妨。” 沈知念看出了詹巍然的顾虑,声音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他如今这般模样,伤不了本宫。” “本宫就在这里,有何动静,你们即刻便能听到。” 詹巍然见她态度坚决,又仔细看了一下现场情况,确认安全无虞,这才抱拳躬身:“是!” “属下等就在门外,皇贵妃娘娘若有任何吩咐,只需唤一声即可。” 他挥手示意,带着所有护卫和狱卒退出了牢房。 厚重的铁门并未完全关死,留着一道缝隙,足够他们随时冲入。 牢房内顿时只剩下沈知念,和墙上气息奄奄,却恨意滔天的柳时修。 火把的光晕将沈知念的身影拉得悠长,她站在离柳时修几步远的地方,隔着弥漫的血腥和污浊气息,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手下败将。 “柳时修。” 沈知念开口,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你费尽心思要见本宫,如今本宫来了。” “你有什么遗言?” 柳时修被铁链死死地钉在冰冷的石墙上,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四肢贯穿处的剧痛。 可此刻,他心中蚀骨的恨意,竟暂时压过了肉体的痛苦。 柳时修那双浑浊、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抹纤尘不染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最开始,他虽然将沈南乔视为棋子。但在相处的过程中,也对她动过那么一丝真情…… 尤其他与林菀成婚多年,林菀一直无所出,他更是珍视沈南乔腹中的那个孩子。 可是…… 柳时修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怨毒:“沈知念……毒妇!” “你……你为何……为何连一个未成形的胎儿都不放过?!那……那也是你的外甥!你的血脉至亲!” “你……你就如此狠毒?!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他的声音因虚弱和激动而断断续续,在狭小空间里反复回荡。 沈知念妩媚的狐狸眼里,露出了真切的诧异。 她原本以为,沈南乔曾经小产,是柳时修一手策划的毒计。 他不想要沈南乔的孩子,也想让沈南乔更恨她,所以流掉了对方的孩子,说是她做的。 可如今看柳时修这状若疯魔、恨意滔天的模样…… 他眼中的痛苦和愤怒,不似作伪。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沈知念瞬间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事情……似乎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沈知念脑中飞转。 如果不是柳时修……那会是谁? 谁有能力和动机利用这件事,同时打击了沈南乔,加深了柳时修对她的仇恨,还将祸水东引到了她身上? 沈知念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依旧冰冷地睥睨着墙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声音里却带了一丝探究:“柳时修,你莫不是被折磨得失了心智,开始胡言乱语了?” “本宫何时害过你与沈南乔的孩子?” 第1321章 柳时修利用沈知念 “她失了孩子,与本宫何干?” “你自己护不住自己的情妇和孩子,倒有脸来质问本宫?” 沈知念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不仅否认了柳时修的指控,更狠狠点明他作为男人的失败和无能。 果然,柳时修被彻底激怒了! 他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伤口崩裂渗出更多鲜血,嘶吼声如同困兽:“你还敢狡辩!” “若非你派了杀手去害南乔,她怎么会失去孩子?你现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沈知念!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柳时修疯狂的嘶吼,心中那片迷雾却渐渐散开了一些。 果然是有人对沈南乔的孩子下手,却嫁祸到了她头上。 沈知念看着状若疯狂的柳时修,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个男人将沈南乔当作棋子,利用得彻底,此刻竟摆出一副情深义重、痛失爱子的模样来质问她? 沈知念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字字清晰,刺向柳时修心里最痛的地方:“真是可笑。” “柳时修,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竟还惦记着一个未曾出世的孽种,和那个蠢妇。” “看来柳家覆灭,确是天意。” 说完,沈知念不再给柳时修任何发泄情绪的机会,转身毫不留恋地朝着牢房门走去。 身后是柳时修更加疯狂、绝望的咒骂和嘶吼,却被厚重的铁门逐渐隔绝。 最后一丝光线被彻底吞噬,天牢深处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昏暗和死寂。 墙上,柳时修脸上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狰狞的面容,迅速消失不见,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冷静无比。 失子之痛,他确实有。 对沈知念的恨,也并非全然作假。 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是沈知念除掉的。 虽说乔娘曾经口口声声指控,是沈知念害了他们的孩子,哭诉着在宫中如何被沈知念刁难、恐吓…… 可柳时修了解沈知念的手段。 那个女人若真要对乔娘和她腹中的孩子下手,绝不可能只是这般不痛不痒地处理。 她要么不动,要么便是雷霆一击,永绝后患。不会留下如此模棱两可、可供人诟病的把柄。 此事,定然另有真凶。 他今天之所以要见沈知念,还装出这副样子,在沈知念面前说这番话,是因为…… 他如今身陷囹圄,四肢被废,已是必死之局。再无可能去查明真相,为那个未来得及见天日的孩子报仇。 那么,他便只能借刀杀人。 沈知念,就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挥向幕后真凶的一把刀。 所以今日,他必须演好这出戏。 柳时修知道,沈知念何等敏锐、多疑。想要骗过她,必须先骗过自己。 他必须将失子的真实痛楚,放大无数倍。 将对沈知念的痛恨,燃烧到极致。 将自己完全代入一个,坚信她就是凶手的疯狂父亲角色里。 如此,才能让那些细微的不合理之处,被汹涌的情绪所掩盖,让她相信他的恨意是纯粹的。 而只要沈知念信了,只要她心中存下此事另有隐情的疑虑…… 以沈知念睚眦必报、不容任何人栽赃陷害的性子。即便此事最终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她也绝不会容忍,有人在她的眼皮底下玩这种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把戏。 沈知念必定会去查,将那个真正的下手之人揪出来! 如此……他柳时修即便是死了,也算迂回地替乔娘,替那个无缘的孩子,报了这血仇。 这是他这个将死之人,最后能为那个他曾真心怜惜过,却也利用到极致的女人,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柳时修的脑海中,闪过沈南乔那张明媚,却总是带着几分愚蠢和恋慕的脸庞。 他双死寂的眼底,终究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痛色…… 铁链冰冷刺骨,牢房污秽不堪。 柳时修缓缓闭上眼,将所有情绪,彻底埋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另一边。 出了天牢,春日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未能驱散沈知念眉宇间,那抹凝沉的思量。 詹巍然默不作声地护卫在侧。 一行人沉默地行走在宫道之上,气氛略微压抑。 沈知念步履未停,方向却并不是回永寿宫,而是径直朝养心殿而去。 她心中清明如镜,柳时修是钦命要犯,临死前非要见她一面。他说了什么,帝王定然关切。 与其等南宫玄羽日后问起,不如她主动前去,坦然禀报。方能显得心中无鬼,也更易掌控叙事。 一路上,沈知念的脑海里,飞速回想着牢房里,柳时修癫狂、绝望的神态和嘶吼。 那痛彻骨髓的恨意,以及对于未成形孩子的执念……看起来实在太真。 真到让沈知念原本笃定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看来……沈南乔腹中那个孩子的流产,真的并非柳时修亲手所为。 他今日这番疯狂的质问,仅仅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绝望下的发泄? 可若真是如此…… 沈知念的眸光骤然冷冽如冰。 那会是谁? 谁能有这等手段和心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沈南乔的孩子,还能完美地将这盆脏水泼到她头上? 不仅加深了柳时修和沈南乔对她的仇恨,更可能在当时,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后果。 沈南乔已死,柳时修也命不久矣。表面看来,这件无头公案,似乎已随着当事人的消亡,而变得无关紧要,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但,沈知念从来都不是得过且过之人。 她不允许有任何潜在的威胁,隐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 能悄无声息做出此等恶事的人,曾经能害沈南乔,日后未必不敢对她,甚至对阿煦下手。 无论柳时修今日是真情发泄,还是另有所图,都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然成功引起了沈知念的警惕和探究欲。 她必须将这条藏匿暗处的毒蛇揪出来! 否则,寝食难安。 心思流转间,养心殿已近在眼前。 沈知念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思绪暂时压下,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沉静、雍容。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第1322章 顾侍郎也在,本宫倒是来得不巧了 她抬步,从容地踏上汉白玉石阶。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这场暗中的较量,她接下了! 沈知念扶着芙蕖的手,仪态万千地踏入殿门,正欲向御案后的帝王行礼。眸光微转间,却意外看到殿内还有另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身姿挺拔如松,正垂首恭敬地立于御阶之下。 不是别人,正是顾锦潇。 他似乎刚禀报完公务,殿内还残留着一丝严肃气氛。 听到门口的动静,顾锦潇下意识侧身抬眸望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沈知念清晰地看到,顾锦潇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似是惊讶,又似是某种更深沉难辨的情绪。 但下一刻,他便迅速垂下了眼帘,将所有外露的心绪,完美地收敛于浓密的睫毛之下。 只余下臣子面对皇贵妃时,无可挑剔的恭谨和疏离。 顾锦潇依旧是那副君子端方,清冷自持的模样,如同未经雕琢的玉石,温润却带着距离感。 沈知念心下虽有一丝意外,面上却丝毫不显,从容地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顾锦潇,声音平和淡然,客气道:“不知顾侍郎也在,本宫倒是来得不巧了。” 南宫玄羽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语气随意:“无妨。顾爱卿已禀完事了。” 顾锦潇立刻顺势躬身,声音清朗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臣之事已回禀完毕,不敢再叨扰陛下与皇贵妃娘娘叙话。” “臣告退。” 他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姿态从容。随即低垂着眼帘,缓步向殿外退去。 和沈知念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顾锦潇的步伐没有丝毫迟滞或紊乱,依旧保持着臣子退离时该有姿态。 唯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余光,在沈知念白皙的侧脸上,极快地停留了一瞬。 这丝目光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克制,随即便被顾锦潇迅速收回,仿佛只是无意间的扫视。 下一刻,他已安然步出殿门,紫色的官袍下摆在门槛处一闪而逝,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南宫玄羽温声唤道:“念念,过来。” 沈知念依言走上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帝王伸手揽过,轻轻一带,跌坐在了他坚实的大腿上。 她随即放松下来,温顺地倚靠进这个充满龙涎香气息的怀抱里。 “陛下。” 沈知念的声音软了几分,带着些许试探:“臣妾方才进来,可是打扰您与顾侍郎议事了?” 南宫玄羽一手环着她的纤腰,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闻言浑不在意道:“无妨。” “顾爱卿不过是来回禀,下个月你册封皇贵妃典礼的仪程琐事,刚巧说完。” 沈知念脸上流露出几分兴趣,仰起脸看南宫玄羽,眸中光彩流转:“册封典礼?” “礼部拟的章程,可有什么新奇之处?” 南宫玄羽低笑一声,指尖把玩着沈知念一缕散落的青丝:“左右不过是那些祖宗规制,添减些细节罢了。” “待礼部将一切整理妥当,拟好了详细章程,顾锦潇自会去向你禀报。届时念念有何想法,再提不迟。” “嗯,臣妾知道了。” 沈知念点点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南宫玄羽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念念方才去天牢,柳时修那逆贼,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沈知念闻言,脸上的轻松神色稍稍敛去。 她坐直了些身子,并未离开帝王的怀抱,而是蹙着眉,将柳时修那番状若疯狂的质问和指控,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包括他那些骂她的激烈言辞。 说完,沈知念抬起眼望向南宫玄羽,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适时染上了真切的不解,以及被冤枉的委屈。 她的唇瓣微微抿起,道:“……陛下,臣妾当时听得真是又惊又怒,更是一头雾水。” “臣妾还是在木兰围场时,从主动投诚的林菀口中得知,沈南乔与柳时修私通之事。” “知晓此事后,臣妾虽觉得他们荒唐,却从未想过,要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臣妾再不喜沈南乔,也做不出此等阴损之事。” 说到这里,沈知念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宛如受了莫大的污蔑:“臣妾实在不知,柳时修为何要如此血口喷人,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臣妾头上?” “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黑心烂肺的东西,暗中害了人,却要将脏水泼到臣妾身上!平白让臣妾担了这恶名……” 沈知念越说越委屈,眼尾微微泛红,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这副受了冤屈又倔强的模样,拿捏得恰到好处。 南宫玄羽静静地听着,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有冰冷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何等聪慧,瞬间便从沈知念的叙述中,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曾经有人利用沈南乔小产之事,暗中做文章,企图构陷念念! 看着沈知念微微泛红的眼尾,南宫玄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他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她纤细的身子更紧地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好了,莫要多想,更无需为那将死之人的疯言疯语伤神。” 帝王温热的手掌,轻抚着沈知念的脊背,动作温柔:“柳时修如今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再也伤不到你分毫。” 说到这里,南宫玄羽声音渐冷,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至于那条敢在暗中兴风作浪的毒蛇……朕绝不会放过!” “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弄这等伎俩!” 这正是沈知念想要的结果。 她深知,即便自己如今掌六宫事,暗中也有了些许势力。但若要彻查这等旧事,尤其可能涉及某个隐藏极深之人的阴私。 第1323章 再无相见的必要(192万票加更) 她所能动用的资源和力量,与帝王相比,仍是天壤之别。 既然能借帝王之手,何乐而不为? 沈知念顺势将脸,深深埋进南宫玄羽坚实的胸膛,声音依旧闷闷的,却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嗯……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那双水光潋滟,此刻却盛满了星光般仰慕的眼眸,软软地追加了一句:“只要有陛下在,臣妾便觉得,再大的风浪也不足为惧。” 这句话,如同最甜的蜜糖,包裹住了帝王那颗冷硬的心,更是极大地满足了他的保护欲。 南宫玄羽果然龙颜大悦。 他低头看着沈知念依恋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充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怜爱。 帝王轻笑一声,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朕自然是念念的依靠。” “凡事有朕在,念念只需安心待在朕身边便是。” 沈知念柔顺地闭上眼,感受着额间那一触即分的温热,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依偎在帝王怀中,宛若找到了毕生的港湾。 无人得见,沈知念低垂的眼睫下,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是冷静到极致的期待。 南宫玄羽拥着沈知念,心中揪出幕后之人的念头愈发坚定。 无论那人是谁,敢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受委屈,必须付出代价! 殿内温情脉脉的氛围,被李常德的轻声通传打破:“陛下,禾院判在外求见。” 沈知念闻言,便欲从南宫玄羽怀中起身告退,他却道:“无妨,你在旁边听便是。” “是。” 沈知念顺势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微皱的宫装,姿态优雅地退至一旁,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好。 否则让别人看到,她坐在帝王大腿上,也太不庄重了…… 禾院判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进来,向南宫玄羽和沈知念行礼:“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南宫玄羽淡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禾院判起身后,垂首禀报道:“启禀陛下,老臣奉命为敦妃娘娘精心调理了数月,但……娘娘的身子因根基受损,无法完全恢复如初。” “不过敦妃娘娘如今已大为好转,日常起居无碍,只是比往日更为孱弱些。需得常年静养,切忌忧思劳累。” 南宫玄羽听罢,面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淡淡颔首:“朕知道了。” 帝王心中自有计较。 敦妃虽有不少小心思,但对三皇子的维护之心倒是不假。 如今她大病了一场,锐气想必也磨得差不多了。 只要她日后安分守己,看在她尽心抚育三皇子的份上,他会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适时露出淡淡的怜悯之色,心中却是一片冷然。 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当初敦妃在木兰围场不知死活,散播她与顾锦潇的桃色流言。她便让唐洛川暗中动了手脚,令敦妃“重病”了一场。 既给了敦妃教训,又不至于真要了对方的命,尺度拿捏得刚好。 希望经此一遭,敦妃能牢牢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她再敢不安分…… 沈知念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芒。 那下次,便不会是病一场这么简单了! 沈知念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垂首站着的禾院判。 这位太医院院判面色如常,沉稳持重,看不出丝毫异样。 她心中暗自思忖。 唐洛川应该已经按她的吩咐,巧妙地将西域古籍残篇里,关于绝嗣秘药的记载,不漏痕迹地让禾院判“发现”了。 却不知这位深得帝王信任的老太医,是否已将古籍所载,与后宫这大半年来的异常宁静,联系到了一起? 又是否……暗中查验过什么? 但从禾院判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沈知念什么也探不出来。 禾院判恭敬道:“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南宫玄羽挥了挥手:“去吧。” 禾院判再次行礼,低着头步履平稳地退出了养心殿。 沈知念也随即起身,柔声道:“陛下政务繁忙,臣妾也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 南宫玄羽此刻的心思,已转回政务上,只微微颔首:“嗯,念念回去好生歇着。” 沈知念福了一礼,扶着芙蕖的手,姿态优雅地转身离去。 …… 天牢深处,那间充斥着血腥气的牢门再次被打开。 林菀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外面罩着斗篷,脸上蒙着轻纱。在狱卒的引导下,缓步走了进来。 与沈知念来时不同,她身边只跟着两名护卫,神色也更显冷然。 当林菀的目光落在墙上那个被铁链贯穿,血肉模糊的身影时,心中已无太多波澜,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柳时修艰难地抬起头。 看清来人是林菀,他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眸,瞬间迸发出要焚毁一切的刻骨恨意! 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将林菀洞穿! 即便他心中有了沈南乔的位置,即便他暗中谋划着无数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也从未想过将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牵扯进来。 他给她正室的尊荣,给她安稳、富足的生活,将她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这个贱人回报了他什么?! 她在他和定国公府最危急的时刻,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背叛了他,背叛了整个柳家! 甚至用一纸义绝书,将他最后的颜面踩在了脚下! 林菀清晰地看到了柳时修眼中的恨意,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个男人直到此刻,竟还觉得是她对不起他?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菀挥退了身后的护卫,让他们退至门外等候。 比起保护沈知念时的小心翼翼,禁军们对林菀的安全,似乎并不那么担忧。毕竟这对“夫妻”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秘密。 林菀站在离柳时修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情绪:“柳时修,你要见我?” “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也再无相见的必要。” 第1324章 即刻毙命的杀机 她这副坦然,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柳时修心中压抑的怒火! “无话可说?!” “林菀,你这个毒妇!” 柳时修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 身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瞪着林菀,嘶声咆哮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背叛我?!” “女子出嫁从夫,以夫君为天,这是自古的道理!” “我柳时修可有哪里对不住你?!” “我让你锦衣玉食,安享尊荣,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在我柳家危难之际,反插一刀?!” “甚至还……还敢与我义绝!” “谁给你的胆子?啊?!” 他的质问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愤怒,仿佛林菀的背叛,是这世间最不可饶恕、匪夷所思之事。 林菀静静地听着柳时修这番颠倒是非,自私至极的咆哮,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缓缓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真是……可笑至极。 “对得起我?” 她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柳时修,你与沈南乔做那些龌龊事,暗通曲款,珠胎暗结,也算对得起我?” 柳时修被噎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强撑着那套虚伪的说辞:“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 “我娶了你这么多年,你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未曾为我柳家延续香火。我却始终只有你一人,没有纳妾,这难道还不够对得起你林菀?!” “你竟因此便心生怨怼,行此背夫叛族之大逆不道之事,简直天理不容!” 他试图将林菀的背叛,归结于善妒。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仁至义尽,却遭反噬的受害者。 然而,为沈知念做了这么久的事,林菀早已不是那个被柳时修用虚伪柔情、礼教规矩框住的深宅妇人了。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精准地挑明了柳时修话语里,所有的虚伪和不堪:“三妻四妾?柳时修,你莫要混淆视听!” “你并非光明正大地纳妾,而是一边在人前与我扮演恩爱夫妻,一边在背后跟有夫之妇行苟且之事!” “更遑论,你染指的还是宫中妃嫔的亲姐。甚至胆大包天,敢借她的手去算计宫妃!” 林菀一字一句,将柳时修所有遮羞布彻底揭开:“这等行径,与寡廉鲜耻、祸乱纲常的奸佞小人何异,也配提‘天经地义’四个字?” “你差点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险境,竟还有脸来质问我为何背叛?!” 这一连串的指控,条理清晰,字字诛心,将柳时修那套自欺欺人的逻辑击得粉碎! 柳时修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 他那些所谓的苦衷和委屈,在冰冷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柳时修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子,只觉得陌生无比。 林菀看着他哑口无言,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她失去了所有与柳时修争辩、纠缠的兴趣。 “柳时修。” 林菀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彻底的厌倦:“若你千方百计要见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自欺欺人的废话,试图在我这里寻求你可悲的‘道理’……” 她微微侧身,做出了准备离开的姿态,语气淡漠至极:“那恕我无法奉陪了。” “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无话可说!” 看着林菀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柳时修心中翻涌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就是这个他曾经以为掌控在手心,会永远安分守己的女人,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若非痛恨到极致,他当初又怎会甘冒奇险,亲自策划并执行对她的刺杀,以致最终暴露行踪,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他落到这步田地,从某种意义上说,全是拜林菀所赐! 可他即将烂死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她却能摆脱柳家罪妇的身份,凭借着投靠了沈知念,在外头活得风生水起。 甚至可能另觅佳婿,享受他再也触碰不到的富贵荣华。 这让柳时修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容忍?! 不! 绝不!! 哪怕他死了,林菀也休想摆脱他!!! 她生是他柳时修的人,死也得是他柳家的鬼!!! 一个极其阴毒的念头,猛地浮现在柳时修心头。 他强行压下所有愤怒和不甘,挣扎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朝着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喊道:“菀……菀娘!等等!” 柳时修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虚弱,甚至带了一丝扭曲的悔恨和柔软。 林菀脚步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 柳时修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竟有几分可怜:“……方才……方才是我混账。是我被恨意冲昏了头……说错了话……” “菀娘,我与沈南乔之事……确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 “这些时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也想明白了许多。终究……我们终究是多年的夫妻……”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营造出一副幡然悔悟的假象:“我……我已是将死之人……过往恩怨,再多纠缠也无益……” “念在……念在往日情分上……我、我私下还藏了些东西……是、是单独留给你的。算是我……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话音落下,柳时修报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址和取物方式,听起来煞有介事。 “菀娘,你去、去取了……往后也好有些倚仗……莫要……莫要再受苦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蛊惑性,仿佛真是一个临终前良心发现,想要弥补妻子的丈夫。 然而,柳时修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最恶毒的光芒! 那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地,而是他早已布置好的,一个极其阴险的死亡陷阱。 只要林菀按照他说的找过去,等待她的绝非财富,而是即刻毙命的杀机! 第1325章 醒尘大师在外求见 他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个背叛他的女人一起下地狱! 林菀静静地听着,起初确实有一瞬间的怔忡。 但很快,她便从柳时修过于真挚的悔恨中,嗅到了那股熟悉到令人作呕的虚伪气息。 林菀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墙上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这一次,她的目光里不再有愤怒和讥讽,只剩下彻底的失望,以及一丝……怜悯。 “柳时修。” 林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对我耍弄这些可笑的心机?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半个字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看待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你说的那个地方,只怕等着我的不是金银,而是刀剑吧?” “你就这么想让我给你陪葬?” 柳时修脸上的“悔恨”瞬间凝固,眼底的恶毒,几乎要掩饰不住地溢出来! 林菀却不再给他任何表演的机会,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同在看一堆令人厌恶的秽物:“你我夫妻情分,早在你与沈南乔私通时,便已彻底尽了。” “你的东西,无论是真是假,我都嫌脏。” “黄泉路远,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决然转身。这一次,再也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出了牢门。 沉重的铁门在林菀身后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柳时修不甘、怨毒,却最终化为绝望的嘶吼。 他像一头被彻底遗弃在黑暗中的濒死野兽,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光明消失,将在这无尽的污秽中腐烂发臭,无人问津。 巨大的不甘和无力感,充斥在柳时修心中,可他已没有任何办法。 走出天牢阴森的大门,重见天日,林菀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仿佛要将肺腑中沾染的污浊和血腥,尽数涤荡干净。 她尚未走出多远,便见詹巍然站在宫道一旁,显然是在等她。 林菀走上前去,神色平静无波,将方才在牢中和柳时修的对答,包括他最初疯狂的指责、中间那套可笑的自辩、以及最后看似悔悟,实则包藏祸心的临终赠予,清晰冷静地复述了一遍。 末了,林菀语气淡然地补充了自己的判断:“……依我看,柳时修最后所说的藏物地点,绝非善意,恐怕是处精心布置的陷阱,意图拉我同归于尽。” 詹巍然凝神听着,那双见惯了阴谋诡计的眼眸中,不禁掠过一丝对柳时修此举的极度不齿。 人都快死了,竟还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算计曾经的发妻,心性之卑劣,实在令人作呕! 他沉声道:“大姐放心,此事交给我。” “无论那地方藏着的东西是真是假,我都会派人前去仔细查验。若真是陷阱,正好一并端了,绝不留后患。” 林菀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也无太多关切:“有劳妹夫费心。” “该如何处置,妹夫依律办理便是。” 她的反应平静得近乎漠然。 柳时修是生是死,会落得何种下场,那所谓的陷阱又究竟是什么。于林菀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该说的都已说完,该了的恩怨也彻底了清。 她朝着詹巍然微微欠身,算是谢过,随后便扶着云桃的手,步履从容地朝宫外走去。 阳光洒在林菀素雅的衣袂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她的背影挺直而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对过往的留恋。 林菀的目光投向宫门外更广阔的天地。 那里有她凭借自己的能力,经营起来的事业,有即真正由自己掌控的人生。 柳时修也好,定国公府也罢,都是即将被彻底扫入历史尘埃的腐泥。 她林菀的人生,已然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何必再为那些烂人烂事,驻足回头? 林菀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新生。将身后那座象征着绝望的黑暗天牢,远远抛在了过去。 …… 几日后,养心殿。 詹巍然再次进来禀报,声音沉稳:“……陛下,反贼柳时修招供后,属下已顺藤摸瓜,将他所供出的柳家残余暗桩、财路转移渠道,乃至他最后妄图用来暗害林小姐的几处陷阱,均已悉数掌控,正在逐一清剿、拔除。” “不日便可尽数铲除,绝无漏网之鱼!” 南宫玄羽端坐于御案之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棋盘上的残子,即将被彻底清扫干净,柳时修这条线,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在他心中,柳时修早已与死人无异。 帝王正欲开口,下达那最终的死刑判决—— “陛下。” 李常德却在此时上前,通传道:“法图寺醒尘大师在外求见。” 南宫玄羽到了嘴边的话微微一顿。 醒尘大师。 这个名字让他眼中的杀意稍稍收敛,染上了一丝敬重。 法图寺的这位大师年纪虽轻,不过二十多岁,却在佛法上有着极高深的修为。于民间百姓心中犹如活佛,在朝野清流之中亦声望极隆。 便是帝王,对他也需礼让三分。 醒尘大师的忽然求见,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南宫玄羽暂时将柳时修之事搁置一旁,声音缓和了几分:“快请。” “是。” 不多时,殿门轻启,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来人只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色僧衣,却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风姿清绝。 他步履从容,仿佛踏着的并非皇宫金砖,而是山间清露。 走到御前,醒尘大师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平和,如同山涧清泉叩击玉石:“贫僧醒尘,参见陛下!” 阳光透过殿门,恰好落在醒尘大师低垂的侧脸上。但见其眉目如画,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眸子澄澈明净,不染半分尘世浊气,俊美得近乎不真实。 确是一副潜心向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出世之姿。 南宫玄羽抬手虚扶:“醒尘大师不必多礼。” “今日入宫见朕,可是有何要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突然造访的年轻高僧身上。 殿内原本肃杀的气氛,因醒尘大师的到来,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第1326章 恐于国运不利(164万打赏值加更) 醒尘大师那双澄澈的眼眸中,仿佛带着万千星辰。 他微微垂眸,声音空灵而缥缈:“回陛下,昨夜子时,贫僧于禅室静坐,忽感心潮涌动,难以入定。” “推窗见天象,只见紫微帝星虽光芒璀璨,统御四方。” “然其侧畔,代表功臣辅弼的星宿区域,却隐隐有血煞之气纠缠未散。且……其光黯淡,有渐次湮灭之兆。” “恐于国运不利。” 南宫玄羽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李常德和詹巍然,亦是面色一凛,连呼吸都放轻了。 无人不知,这位年轻的圣僧虽鲜少起卦,但他凡是开口,所言无不应验。 尤其事关国运,绝非儿戏! 南宫玄羽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帝王的威压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请大师细言!” 醒尘大师双手合十,目光澄净,不闪不避,声音依旧平和:“此乃功臣血脉彻底断绝之象,非吉兆也。” “镇国公府与定国公府虽犯下谋逆大罪,其行当诛,然祖上终究是随太祖浴血奋战、开辟江山的勋臣。”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亢龙有悔,贵在存续。” “开国定鼎之功,乃汇聚万千气运与鲜血而成,其中亦包含当年从龙功臣之眷顾。” “若对其后人赶尽杀绝,寸草不留,虽合律法,却似刚锐过甚,恐损及这份气运之和融。” “犹如金石过坚,易生裂痕,于国运之绵长砥砺,暗藏微瑕。” 醒尘大师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对天道的敬畏:“天道冥冥,重在平衡生杀予夺之间。陛下行肃清之举,如天降雷霆,扫荡奸邪,自是堂堂正道。” “然,若能于此雷霆之势中,存一缕春风化雨之仁,于万丈悬崖边,留一线微弱生机……或许反能契合天道好生之德,化戾气为祥和。更利国本稳固,福泽绵延。” 这番话,若是出自任何一位朝臣之口,南宫玄羽都会立刻怀疑,对方是否与逆党有染,或是迂腐不堪。 但出自从不涉足朝政,超然物外的醒尘大师口中,分量便截然不同。 南宫玄羽眉宇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醒尘大师:“大师的意思是……让朕留柳时修一命?” 毕竟镇国公府早已灰飞烟灭。柳家血脉,如今也只剩这最后一根独苗。 因为周钰时已入嗣周家,自然不算柳家人。 醒尘大师微微颔首,却并未直接为柳时修求情,而是话锋一转,先肯定了帝王的所作所为:“陛下铲除逆党,肃清朝纲,实乃雷霆手段,护国安民,贫僧深感敬佩。” “柳时修罪孽深重,依律当诛,此乃天理昭昭,毋庸置疑。” “然……陛下可知,世间最严酷的惩罚,并非身死,而是心死?肉体的消亡,比不上精神的永锢与日夜不息的忏悔。” “陛下若以仁德教化,取代刀兵杀戮,留他一命,将其交由佛法惩戒、度化。天下人将见陛下不仅有无上威严,亦有浩瀚如海之胸襟。” “降者不杀,顽者伏诛,仁者感化,此乃圣王之象。必能感召万民,令四方归心!” 醒尘大师声音平和,字字清晰:“一个日夜于青灯古佛前忏悔自身罪孽的逆贼,远比一个死人,更能警示那些心怀叵测之徒。” “他将成为陛下仁德的警示碑,让世人亲眼看到,与皇权作对,最终只能在无尽的忏悔中了却残生。岂不比简单的死亡,更能泯灭所有不该有的野心?” “再者……” 醒尘大师看向南宫玄羽,语气慈悲:“定国公府祖上毕竟有从龙之功,百姓记得其恩德的不在少数。受过定国公府恩惠之人,亦有许多。” “若见柳时修领皈依佛门,所有隐藏在暗处的党羽,野心与幻想自会彻底破灭。” “若其伏诛,反而可能让部分余孽心存‘殉道’之念,或以他之名继续作乱。” “一个活着,却已向陛下和佛法彻底屈服的首领,方能从根本上,瓦解所有残余势力的斗志。” 说到这里,醒尘大师一揖到底:“贫僧愿将柳时修带入法图寺戒律院,最深处的苦修洞,剃度出家,终身不得出洞半步。每日唯有青灯古佛,经卷相伴。” “寺外可由陛下亲信禁军与寺内武僧共同看守,绝无疏漏。” 最后,醒尘大师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却毫无逼迫之意:“先帝在时,常与贫僧论及佛法,言及‘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有时,留一线生机并非姑息,而是以更大的智慧断绝恶业。” “陛下英明神武,思虑远胜贫僧,自有圣断。” 他将所有的利弊剖析清楚,提出一个惩罚、囚禁,且对帝王名声和国运更有利的方案。 最终将决定权,恭谨而坦然地交还给了南宫玄羽。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帝王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南宫玄羽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在紫檀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如同他此刻内心权衡的天平,在上下摆动。 以南宫玄羽铁血冷酷的帝王心性,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是对待柳时修这等逆犯最直接、稳妥的做法。 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 然而……醒尘大师的话,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轻轻套在了帝王即将挥下的屠刀上。 南宫玄羽深知,醒尘大师在朝野和民间,拥有何等超然的声望。 他被无数百姓视为活佛,一言一行,几乎被奉为圭臬。 醒尘大师今日所言,卦象与国运相关。若他全然不顾,执意立斩柳时修…… 消息一旦传出,必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 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和清流文人,不会理解他肃清逆党的决绝,只会看到帝王不敬天地。 他的名声必将受损。 更棘手的是,日后大周境内但凡出现些许天灾。 无论是水旱蝗灾,还是地动山崩,那些心怀异志或迂腐不堪之人,都会立刻将灾祸,与今日他“有伤天和”之举联系起来,大肆渲染。 第1327章 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这无疑是埋下了无穷隐患。 为君者,有时不得不向大势和民心低头,即便这大势可能虚无缥缈。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落在醒尘大师如玉般的容颜上,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审慎和妥协:“醒尘大师之言,朕已明了。” “只是,朕需问一句,若朕依大师所言,留柳时修一命,交由佛法惩戒度化。是否真能如卦象所示,化解此节,于国运无碍?” 这是帝王最后的顾虑,也是他需要的一个能说服自己,也能安抚天下的台阶。 醒尘大师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声音有着令人信服的虔诚力量:“陛下圣明。” “天道虽渺,却洞悉万物。” “陛下若愿展现仁德,留存开国功臣一丝血脉,令其皈依我佛,以残生赎罪。此乃上承天心,下抚民意之举。” “上天必然感念陛下的这份仁恕之心,祸患自消,福泽必临。卦象所示生机,便应在此处。” 醒尘大师没有给出绝对的保证,却将帝王的行为和天意紧密相连,赋予了无比正当且崇高的意义。 这一点,彻底满足了南宫玄羽对政治正确,和身后名的需求。 南宫玄羽沉默了片刻,终于,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止。 他抬起眼,目光恢复了帝王的冷冽:“既然如此,朕便依大师所言。柳时修……可免一死。” “然……” 帝王语气陡然转厉,十分冰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让柳时修剃度出家,玄铁锁链加身,永锢于法图寺苦修洞中,非死不得出!” “朕会派专人看守,若有一丝差池,唯大师是问!” 这已不是宽容,而是换了一种更漫长、痛苦的惩罚方式。 醒尘大师的面色无喜无悲,深深一礼:“阿弥陀佛!” “陛下仁德,贫僧谨遵圣意,必严加看管,令其日夜忏悔己罪,以报天恩。” …… 永寿宫。 小明子垂着脑袋,将自己打探到的,关于帝王最终对柳时修的处置结果,细细禀报给了沈知念。 他的话音落下,站在一旁的菡萏便忍不住蹙起眉,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低声嘟囔道:“真是便宜那姓柳的了,竟让他逃过了一劫!” “当初他可是撺掇着沈南乔,差点就用毒药害了娘娘性命。这等恶贯满盈之徒,合该千刀万剐才对!” “如今倒好,只是关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算什么惩罚?” 沈知念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花茶,闻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说话。 她放下茶盏,眸中闪过深深的诧异和不解。 醒尘大师? 这个名字在她前世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并不多,且最终的结局十分惨烈。 他疑似与后宫某位妃嫔私通,丑闻东窗事发,被盛怒下的南宫玄羽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除此之外,从未有过任何只言片语,将他与定国公府联系起来。 既无渊源,那他为何要在此等关头,不惜以国运为说辞,费如此大的周章,硬生生从帝王手中,保下柳时修这个必死之人? 这完全不合常理。 然而……能在藏龙卧虎的京城被誉为圣僧,受万民敬仰,连帝王都对其礼让三分。此人绝非凡俗之辈,必有过人之处。 而醒尘大师今日这番举动,所冒的风险极大,若非有极大的图谋,或是真的笃信天意,绝不会行此险招。 沈知念自己是重生而来之人,对于冥冥之中那些玄之又玄,无法以常理解释的事物,比常人更多了一份莫名的敬畏。 难道……醒尘大师当真能窥探天机,从星象卦爻之中,算到了什么必须留下柳时修性命的缘由? 这个念头让沈知念心中微微一凛。 然而,任凭她如何思索,眼前依旧迷雾重重,看不真切。 帝王旨意已下,金口玉言,再无转圜余地。沈知念纵有千般疑惑,万般不解,此刻也无法改变什么。 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疑虑暂时压下,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对芙蕖吩咐道:“去给林菀传个信,将此事告知她,宽慰她几句。” “告诉她,柳时修虽苟活于世,但与死已无分别,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受罪。让她不必再为此等烂人挂心,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芙蕖恭顺应下,转身便去安排:“是,娘娘。” 沈知念重新端起茶盏,目光却飘向了窗外,落在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树上。 醒尘大师……柳时修…… 两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 晋王府,密室。 烛光将几张神色各异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关于柳时修最终被醒尘大师保下,囚于法图寺的消息,已然传到了这里。 一名幕僚面带忧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上首的晋王,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悠然地点着桌面,一副全然在预料之中的从容模样。 站在晋王身侧的齐侧妃,观察着他的神色,美眸流转,巧笑嫣然地问道:“瞧王爷这般气定神闲,想必是早已料到,那柳时修即便落网,也绝不会将王爷您供出来了?” 晋王闻言,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对柳时修的洞悉和不屑:“柳时修此人,行事虽时常冲动短视,却还不至于蠢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对皇兄恨之入骨,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颠覆皇兄的江山。” 说到这里,晋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笃定:“柳时修既存了这等心思,又怎会轻易将本王供出,让皇兄早早有了防备?这对心存异志之人而言,有何好处?” “留着本王这条暗线,这潭水才能一直浑下去,他才或许能有一线生机,甚至……伺机报复的可能。” “这点权衡,柳时修还是懂的。” 齐侧妃心悦诚服地赞叹,眼中异彩连连:“王爷英明!” 其他幕僚也纷纷露出释然、钦佩之色。 晋王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在场的心腹:“经此一事,皇兄虽除去了定国公府这个明面上的靶子,但警惕之心必然更胜往昔。” 第1328章 陛下这几日心情颇为烦闷 “我等更需沉心静气,深耕细作。” “以往那套结交权臣、广植党羽的路子,太过显眼,不能再用了。” 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如今要结的是暗盟,避其锋芒,润物无声。” 齐侧妃恭敬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布置道:“目光放远些,不必去攀附那些正当红的阁老大臣,反而要多留意身处要害部门,却不得志的能吏。” “比如御史台那些品级不高,却掌风闻奏事之权的言官。” “或是戍守地方,颇有能力,却苦无晋升门路的武将。” “还有宗室里那些远离权力中心,心怀怨望或窘迫潦倒的边缘人物。” “私下里,摸清他们的难处,找准时机用‘意外’的方式帮他们一把。” 晋王的笑容变得深邃:“或是为他们平反无人在意的陈年冤屈,或是为其子弟提供一个看似偶然的提拔机会……” “施恩不图报,方能真正收心。” “但明面上……” 晋王的语气陡然转沉,强调道:“本王与尔等,必须与所有派系都‘保持距离’,依旧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温润无为的闲散王爷。” “绝不可授人以任何结党营私的口实。” 众人齐声低应:“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晋王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齐侧妃,语气缓和了些:“有些官员本王不便亲自接触,便需劳烦你了。” “多与他们的夫人来往走动,赏花听曲,闲话家常。” “你虽是侧妃,却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正经命妇,身份尊贵,非同寻常人家妾室可比。在外行走交际,无人敢轻视。” 齐侧妃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起身盈盈一拜:“妾身明白,定会为王爷打理好这些事。” …… 法图寺,苦修洞。 这里阴冷,潮湿,黑暗。 唯有石壁上一盏昏黄油灯,投下摇曳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柳时修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粗重的玄铁锁链牢牢禁锢着他的四肢脖颈,另一端深深嵌入身后的石壁,活动范围不足三步。 他身上肮脏的囚服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糙的灰色僧衣,头皮上新烫的戒疤还在隐隐作痛。 柳时修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天牢里非人的折磨,和帝王冰冷的杀意,早已断绝了他的所有生念。 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竟是这般光景。 他活了下来,虽身陷比天牢好不了多少的苦修洞,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而救他之人,竟是那位在大周被奉若神明的醒尘大师。 难道……当真是柳家列祖列宗随太祖征战四方,立下的汗马功劳,在冥冥之中庇护了他? 洞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身影逆着洞口透入的微光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停在柳时修面前。 他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衣,以及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灵秀之气的面容。 醒尘大师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平和地落在柳时修身上,无悲无喜,无憎无厌。 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山间的一块石头,洞边的一株野草。 柳时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声音,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惑:“为……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他从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来自这样一位地位超然的圣僧。 醒尘大师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声音清越空灵,在这狭小的洞内回荡,却不带丝毫情绪:“阿弥陀佛!” “世间因果,皆有定数。非是贫僧救你,而是天意如此,留你一线生机。” 他并未多看柳时修脸上的错愕和不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日后,你便在此处好生反省己身罪业,涤荡心魂,改过自新吧。” 话音落下,醒尘大师不再多言一句,甚至不等柳时修回应,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白色的衣袂在昏暗的光线中一闪而逝,很快便消失在洞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苦修洞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柳时修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死死盯着洞口已然消失的光亮,眼中最初的茫然,逐渐被一种炽热的不甘所取代! 天意?生机? 哈哈哈!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他柳时修命不该绝!柳家气数未尽! 上天既然留了他这条命,就证明他还有未尽的使命! 今日之困,不过是卧薪尝胆。只要他还活着,还能喘气,柳家就总有东山再起、血洗仇敌的那一天! …… 永寿宫内殿。 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四皇子正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色彩鲜艳的布绣球,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 沈知念褪去了平日里的威仪华服,只着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襦裙,墨发松松挽起,含笑看着四皇子,时不时柔声鼓励两句。 这时,元宝脚步轻快地进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笑着凑趣夸赞四皇子,而是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踌躇。 沈知念抬眸瞥了他一眼,心下了然,对乳母招了招手。 乳母会意,连忙上前抱起玩得正开心的四皇子,柔声哄着带到偏殿去了。 沈知念端起一旁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平淡:“什么事?” 元宝这才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禀道:“娘娘,奴才方才碰见小徽子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陛下这几日……心情似乎颇为烦闷,连御膳都进得不香。” “难怪一直没进后宫。” 沈知念放下茶盏,眸光微动:“可知是为了何事?” 元宝的声音压得更低:“小徽子嘴巴严,但奴才跟他交情好,旁敲侧击问出了一些消息。” “似乎是……与北边匈奴的战事有关,陛下像是为粮草、军饷的事发愁。”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却还是继续说道:“请娘娘恕奴才大不敬……” “先帝爷在位时,颇好……颇好大兴土木,南巡北狩,耗费甚巨。以致陛下登基时,国库本就……本就不甚丰盈。” 第1329章 江令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165万打赏值) “如今与匈奴的这一仗旷日持久,虽未落下风,却也迟迟未能取得决胜之势。钱粮消耗如同流水,户部那边怕是……捉襟见肘了。” “偏生今年又恰逢大周立国五百年,陛下年初为了彰显仁德,与民休息,才下了减免赋税的恩旨。如今总不能朝令夕改,再行加征之事……” “陛下正是为此事忧心不已。” 这等朝廷财政机密,若非元宝曾在养心殿伺候,又与如今御前得用的小徽子交情匪浅,是绝难打探到确切消息的。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没了方才的轻松笑意,渐渐变得沉思起来。 她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 初入宫闱,她凭借美貌与独特的风情吸引帝王,与南宫玄羽的关系始于皮囊。 但在之后的朝夕相处中,两人历经风波,彼此交付了部分真心,感情一步步加深。 而沈知念也在这个过程中一步步成长,从需要帝王庇护的娇花,逐渐成为了能掌管六宫的宸贵妃。 而如今,她已位同副后,若要再进一步,真正坐稳凤位,乃至将来能与帝王长久地并肩而立。仅仅依靠情爱和美貌,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成为帝王最信任的盟友,能在他遇到难题时,为他分忧解难、提供助力。 如此,她的地位才能无可撼动,真正与他站到同一高度! 更何况,前世沈知念利用陆江临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内心深处对于权术政务,本就存着一份不同寻常的热切和兴趣。 眸光流转间,沈知念心中已有计较。 她抬眸看向一旁的芙蕖,声音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沉静:“去让小厨房备上一盏上好的参汤,本宫要亲自给陛下送去。”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芙蕖立刻躬身应下,快步退了出去安排。 沈知念缓缓站起身走到妆奁前,看着镜中那张绝色,却更添威仪的容颜。 送参汤只是个由头。 她此番前去要做的,不仅仅是红袖添香的安慰。 …… 养心殿。 殿内气氛沉凝。 南宫玄羽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御案之上,堆叠着来自边疆的军报,和户部呈上标注着刺眼赤字的账册。 江令舟一袭绯色官袍,身姿如修竹般挺立,正垂首禀报。 他当初奉帝王的命令,秘密查出了柳崇山豢养私兵的地方。 如今的江令舟,明面上的官职是清贵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实则一直是帝王手中,一柄藏在暗处的利刃,秘密关注那些对帝王不忠的人。 “陛下。” 江令舟声音清晰:“晋王府近日并无异常动静,晋王殿下多数时候只在府中饮酒赏花,或与清客文人谈诗论画,未曾跟朝中重臣有过密往来。” “只是……晋王府的那位齐侧妃,近来却颇为活跃,时常设宴与一些官员女眷往来密切。” “不过所邀约的,多为各部院中下层官员的夫人,往来内容也无非是品茶听曲、赏花论画,皆是妇人间的寻常交际。以此为据,实难指控晋王殿下的任何不是。” 南宫玄羽静静地听着。 他的这位八弟,自先帝时期便心思深沉,野心勃勃,他如何不知? 只是晋王行事向来狡猾谨慎,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从不留下任何切实的把柄。 若无铁证,仅凭猜测便对一位亲王出手,必遭宗室与清流非议。 南宫玄羽绝不愿在史书上,留下无故残害手足的污名。只能耐心布局,徐徐图之。 然而,眼下边疆与匈奴的战事吃紧,庞大的军费开支如同无底洞,几乎要掏空本就因先帝挥霍,而并不丰盈的国库。 这才是迫在眉睫,让帝王寝食难安的心头大患! 相较之下,晋王那点看似无害的动静,反倒只能暂时搁置。 “朕知道了。” 南宫玄羽道:“继续关注这些事,晋王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臣遵旨。” 江令舟躬身领命,不再多言,恭敬地退出了养心殿。 刚踏出殿门,他便迎面遇上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云鬓轻挽,身着华美宫装,容颜绝世,气质清艳中自带威仪,正是皇贵妃沈知念。 她身后跟着手提食盒的芙蕖。 江令舟脚步微顿,眼底深处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欣喜情绪闪过,随即迅速收敛。 他立刻侧身让至道旁,躬身行礼:“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见到江令舟,眸光亦是一软,语气温和:“义兄不必多礼。” 她打量着江令舟虽清瘦,却比之前康健许多的气色,关切道:“义兄近来身子可好?” “翰林院事务繁杂,义兄需仔细身体,莫要过于劳神了。” 听着这声“义兄”,以及沈知念真诚的关怀,江令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面上依旧守礼,低垂着眼帘道:“劳皇贵妃娘娘挂心,臣一切都好。” “娘娘也要保重凤体。” 两人皆是分寸极佳之人,深知此处是宫闱重地,无数眼睛看着。简单寒暄两句,江令舟便再次行礼告退。 沈知念目送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这才收回目光。 她整理了一下心绪,端着从容优雅的姿态,缓步走进了养心殿。 “臣妾参见陛下!” 沈知念盈盈下拜,声音柔和,如同春风拂过,悄然驱散了几分殿内的沉闷气氛。 看到她,南宫玄羽紧蹙的眉宇,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连日积压的烦躁与疲惫,似乎被这抹清丽的身影冲淡了些许。 但眼底的倦色和凝重,并未完全散去。 帝王揉了揉眉心,温声问道:“念念怎么过来了?” 沈知念步履轻盈地上前,从芙蕖手中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参汤,亲自揭开盖子。 一股清润滋补的香气,顿时在殿内散开。 她将温热的瓷盅轻轻放在御案一角,声音柔软,带着真切的担忧。 “臣妾听闻陛下这几日忙于政务,膳食用得都不香,心中实在挂念得紧,便让小厨房炖了盏参汤来。” 第1330章 果然还是皇贵妃娘娘的话管用 “陛下好歹用一些,润润喉,提提神也是好的。” 话音落下,沈知念抬起眼,眸中盛满了毫不作伪的关切,盈盈望着他。 被沈知念用这种柔情似水的眼神注视着,南宫玄羽只觉得心头泛起些许暖意。 他唇角微微缓和,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嗯,念念有心了。” 一旁站着的李常德见状,几乎要喜极而泣,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天知道这几日,他看着陛下茶饭不思、日夜操劳,劝又劝不动,心里急成了什么样,嘴角都快燎出泡了。 果然还是皇贵妃娘娘的话管用,娘娘一来,陛下周身那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眼见着就消散了不少。 李常德立刻机灵地上前,脸上堆着感激又小心的笑容,先是取出银针仔细试了毒。 确认无误后,他才亲手盛出一小碗,恭敬地奉到帝王手边,轻声细语地劝道:“陛下,皇贵妃娘娘一番心意,这参汤炖得火候正好,您多少用些吧,龙体要紧啊!” 南宫玄羽看了沈知念一眼,终是点了点头,接过了那碗参汤,几口饮尽。 参汤的暖意,似乎稍稍驱散了些许积郁在心中的疲惫,却未能真正化解深重的忧虑。 帝王放下汤碗,揉了揉愈发胀痛的额角。 沈知念见状,上前一步,纤纤玉指搭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声音带着柔软和心疼。 “陛下这几日膳食用得少,此刻又是一副忧心忡忡、难以舒展的模样。臣妾看着,心里实在难安……” “可是朝中遇到了什么难解的烦心事?”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纯粹的关切,只是一个心疼丈夫的妻子,不带任何打探朝政的意图。 南宫玄羽闭上眼,感受着额角传来的舒适力道,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几分。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制。但在内心深处,他早已将念念视作了可以分享喜怒的妻子。 许多为了维持帝王威严,而不能对臣子诉说的疲惫与压力,唯独在她面前,他愿意稍稍流露。 南宫玄羽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无奈:“是边疆的战事。” “匈奴此番来得凶猛,战事胶着,每日耗费的粮草、军饷如同无底深渊。户部……已然捉襟见肘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前些日子抄没定国公府,看似所得颇丰,可柳崇山那老狐狸,大半钱财都填进了荥阳私兵的无底洞里。” “真正入库的钱财,于这浩大军需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未停,眸中却飞速闪过诸多思量。 她脸上适时露出更重的忧色,唇瓣微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轻叹,柔声道:“朝政大事,臣妾不懂。” “只是……万望陛下以龙体为重,切莫过于忧心伤了身子。” 她这番欲言又止,恪守本分的语气,落在南宫玄羽耳中,却让他心中一动。 他深知念念绝不仅仅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她心思之玲珑,眼界之开阔,远非寻常深宫妇人可比。方才那一瞬间的迟疑,绝非无的放矢。 南宫玄羽睁开眼,握住沈知念按在自己额角的手,抬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她:“念念,你方才可是有什么想法?” 帝王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沈知念立刻露出惶恐之色,想要抽回手跪下:“陛下恕罪,臣妾不敢!” “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训,臣妾万万不敢妄议朝政!” 南宫玄羽却不容她退缩,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回身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和鼓励,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里没有外人。” “此刻不是帝王在问妃嫔,而是丈夫在与妻子闲话家常,听听内帷的见解。” “你说说看,无论对错,朕都恕你无罪,更不会传出去。” 沈知念垂着眼睫,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闲话家常?听听内帷见解? 说得倒是好听。 如今宠爱她时,自然是百无禁忌,夫妻一体。 可她若哪一日触怒了他,或是恩宠不再,今日这番话,随时都能变成她牝鸡司晨、妄图干政的铁证。 这个男人的凉薄与帝王心术,她早已领教得足够深刻。 然而,沈知念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对至高权力有着灼热的渴望;既然想要真正与帝王并肩,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那么有些风险,就必须去冒。 而且,沈知念有着前世的记忆,更有信心永远不会让失宠的那一天到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抬起眼时,目光中依旧带着一丝怯怯的,符合宫妃身份的谨慎:“那……那臣妾便妄言了。” “若是说得不对,陛下只当是臣妾妇人愚见,一笑而过便好。” 南宫玄羽鼓励地点点头。 “臣妾方才听陛下提及军饷匮乏,又说到抄没定国公府所得有限……” 沈知念斟酌着词句,缓缓道:“臣妾愚钝,只是想……朝廷国库虽空,但天下财富,并非尽藏于国库之中。” 南宫玄羽眸光一凝:“哦?此言何意?” “大周地大物博,商贾云集,民间富庶者不在少数。” 沈知念的声音渐渐平稳,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意味:“尤其是江南、两淮等地,盐商、粮商、丝绸商……家资巨万者比比皆是。” “他们富可敌国,却往往于国难之时,吝于出力。” 南宫玄羽眉头蹙起:“朕岂不知?然加征商税,必遭强烈反对,且远水难救近火。” 年初才减免赋税,此刻再加商税,无异于自打嘴巴,更会激起民变。 “臣妾并非意指加税。” 沈知念微微摇头,眼中闪烁着聪慧的光芒:“陛下,可否换一种方式?不是征,而是借,或者……募?” 南宫玄羽若有所思:“借?募?” “正是。” 沈知念颔首:“陛下可曾想过,仿效前朝旧例,发行一种特殊的欠条?或称其为‘战争欠条’?” 第1331章 朕得念念,实乃天赐之幸 她开始详细阐述,话语条理清晰,显然并非临时起意:“由朝廷出面,约定好利息与偿还期限,向天下商贾、乃至富足百姓公开募集银钱,专款用于边疆战事。” “并昭告天下,凡认购此欠条者,不仅是支援王师、保家卫国的义举,更能获得朝廷承诺的利息回报。” “甚至……对于认购数额巨大者,可由陛下亲赐匾额,或给予其家族子弟一些无关紧要的虚职荣誉,以此鼓励。” “如此……” 说到这里,沈知念看向南宫玄羽,目光清亮:“一不动用国库现有银两。” “二不加税于民。” “三能迅速筹集巨额军饷。” “四可彰显陛下与民同心、共度时艰之心。” “五还能将天下富商的利益,与朝廷捆绑……” “或许,能解陛下燃眉之急?” 南宫玄羽听得眼中精光连闪!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大胆,却又极具操作性的想法! 它巧妙地绕开了加税的所有弊端,利用了商贾逐利,又渴望提升社会地位的心理。 确实可能在短时间内,汇聚起惊人的财富! 但南宫玄羽毕竟是帝王,思虑更深:“念念想法甚好,然,如何取信于民?” “若商贾不信朝廷日后能偿还,又当如何?” “且此事交由谁去操办,方能确保公允,不至成为又一层盘剥?” 沈知念似乎早已料到,帝王有此一问,从容应道:“取信于民,首要便是陛下您的威望与金口玉言。可由陛下亲自下旨,公告天下,并以皇室信誉作保。” “其次,可委托信誉卓著,与各方皆无利益牵扯的皇商,或类似机构代为发行、管理账目,定期公开,以示透明。” “至于经办人选……” 沈知念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自然需是陛下绝对信重,且精通经济之道的重臣。” “或许……可令户部与内务府协同办理,互相监督?” 她没有直接推荐任何人,而是将最终决定权交还给了帝王。 南宫玄羽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一次不再是烦躁,而是权衡。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沈知念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重新为他斟上一杯热茶。 她知道,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需要给这位多疑的帝王,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判断。 最终……采纳她的建议。 沈知念看着南宫玄羽凝神思索的侧脸,心中一片冷静。 这条路固然冒险,但收益亦是巨大。 一旦此事能成,她不仅在帝王心中奠定了贤内助兼智囊,无可替代的地位,更是真正触摸到了帝国财政的脉搏。 为自己和四皇子的未来,增添了一块砝码。 至于那些潜在的风险,沈知念自有手段去应对、化解。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玄羽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决断之色。 他看向沈知念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念念……” 帝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今日……真是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听着南宫玄羽毫不掩饰的激赏、赞叹,沈知念心中却闪过一丝汗颜和心虚…… 因为这战争欠条之策,固然有她根据当前局势,完善补充的细节。但其核心构想,却并非完全源自她一人之智。 前世,沈知念贵为丞相夫人时,南宫玄羽这位雄主已开始征战四方、一统天下的霸业。 连年战争,耗资如同无底洞,国库早已不堪重负。 那时,是内阁诸位阁老与户部重臣们,经过反复廷议、激烈争论,最终才决定效仿前朝某些非常时期的旧例,推出了战争欠条之法。以汇聚民间财力,支撑庞大的军需。 沈知念今日,不过是凭借先知,将那些经过无数能臣锤炼、推敲后的成熟方案,挑选了最适合眼下困境的部分,更精妙地包装了一番,提前数年说与南宫玄羽听罢了。 帝王的这份惊喜,她着实受之有愧。 然而,真相沈知念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面对帝王充满了欣赏的目光,她只能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抹谦逊和惶恐,声音轻柔地解释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实在不敢当。” “臣妾也是偶然听闻,前朝战时,似乎有过类似向民间借贷以充军资的旧例。方才陛下忧心粮草,臣妾便忽然想起了这桩事,才有了这点愚见。” “若非陛下圣心独运,善于纳谏,臣妾这点浅薄之见,又岂能入得陛下圣听?” “一切皆是陛下英明!” 沈知念巧妙地将功劳推给了帝王,将自己仅仅定位为,一个偶然提供了些许灵感的内帷妇人。 即便如此,南宫玄羽眼中的欣赏之色,也并未减少分毫。 他朗笑一声,伸手再次将沈知念揽入怀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快慰:“念念不必过谦。” “前朝旧例浩如烟海,寻常女子便是读了,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谁能如你这般,竟能牢记于心,更能因时制宜,提出如此详尽、周全的良策?” 帝王低头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发现瑰宝般的惊喜:“朕得念念,实乃天赐之幸!” “念念不仅是朕的解语花,更是朕的贤内助,是能真正为朕分忧的知己!” 这番话,已是极高的评价和认可! 沈知念能清晰地感受到,揽着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是全然的信任和亲近。 她羞涩一笑:“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帝王龙颜大悦,连日来的阴郁、烦躁似乎被一扫而空,整个养心殿的气氛,都随之轻松起来。 李常德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更是堆成了花,心中对皇贵妃娘娘的敬佩又多了十分! “此事便依念念之言!” 南宫玄羽当即拍板,情绪高昂:“朕明日便召户部尚书、内阁辅臣,及几位信重的皇商入宫,详细商议此事章程,务必尽快将战争欠条推行下去!” 第1332章 此举必将酿成更大祸患(166万打赏值加) 他越说越兴奋,脑中已然开始飞速盘算细节:“利息几何?期限定多久为宜?由哪家皇商主导最为稳妥?” “对认购巨款者,该给予何等程度的荣恩以示嘉奖,又不至使其恃功生骄?” 帝王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与沈知念探讨。 沈知念依偎在他怀中,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南宫玄羽询问地看向她时,才会谨慎地提了一两点想法。 “……利息不宜过高,以免朝廷日后偿还压力过大。” “……荣恩可先以虚职和名誉赏赐为主。” 她的建议每一句都点到即止,绝不越俎代庖,却总能精准地切中要害。 南宫玄羽听得连连点头,看向沈知念的目光越发灼热。 他发现,念念不仅有过人的见识,更难得的是深知分寸的智慧。 她懂得如何激发他的思路,却从不试图替他做决定,始终将最终的决断权,恭谨地留给他。 这种被理解、辅佐,又被全然尊重的感觉,让帝王感到无比熨帖和舒适。 “陛下……” 沈知念见南宫玄羽的情绪已然高涨,心思完全沉浸在新政的筹划中,便柔声提醒道:“政事虽要紧,龙体更是根本。” “如今既已有了解决之道,陛下也该放宽心,传膳好好用些东西了。若是饿坏了身子,臣妾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适时表现出小女儿态的担忧和撒娇,将话题从沉重的国事,拉回到了温馨的关怀上。 南宫玄羽此刻心情极好,从善如流地笑道:“好,好,都听念唸的。” “李常德,传膳!” “奴才遵命!” 陛下刚才就用了一小碗参汤,此刻终于愿意用膳了。李常德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几乎是小跑着出去吩咐。 很快,精致的御膳便被宫人们鱼贯送入。 南宫玄羽果然胃口大开,比往日多用了不少。 用膳期间,他兴致勃勃地又问了沈知念一些关于宫中用度、皇子教养的闲话,气氛融洽温馨。 沈知念陪着帝王用完膳,见他眉宇间虽仍有疲色,但精神却振奋了许多,心中也稍稍安定。 她知道,今日此行,目的已然超额达成。 不仅缓解了帝王的焦虑,更献上了解决难题的良策,极大地加深了帝王对她的信任和依赖。 眼见时辰不早了,沈知念便起身告退:“陛下还有诸多政务要忙,臣妾便不打扰了。” “万望陛下保重龙体,臣妾告退。” 南宫玄羽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今日辛苦念念了,回去好生歇着。” “是。” 沈知念福了一礼,姿态优雅地退出了养心殿。 走出殿门,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在脸上。沈知念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却意味悠长的弧度。 权力之路,她又稳稳地踏上了一步。 而且是以一种无可指摘的方式。 接下来,便是静观战争欠条如何推行。 沈知念扶着芙蕖的手,一步步走向暖轿,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既柔美,又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 …… 翌日。 养心殿内的气氛,与前几日的沉郁截然不同,虽依旧肃穆,却隐隐流动着一股亟待破局的锐气。 南宫玄羽并未大张旗鼓地召集所有阁臣,而是传召了户部尚书、几位掌印权的内阁大学士,以及包括周钰湖、白慕枫在内的几名近来得力,思维活跃的年轻官员。 帝王端坐御案之后,并未让臣子们先行猜测。 他开门见山,直接将发行战争欠条以筹军资的构想,清晰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南宫玄羽语气沉稳,条分缕析,从边疆战事的紧迫性,到国库的现实困难。 再到此举不动国库、不加赋税、聚沙成塔、与民互利的诸多好处,甚至包括了对前朝类似旧例的引证,都说得明明白白。 众人对视一眼,都清楚陛下今日并非是与他们商议是否要做,而是已经有了决断。 这个大胆的提议,瞬间在几位老成持重的阁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户部尚书第一个出列,眉毛紧紧拧着,语气充满了忧虑:“……陛下圣虑深远,此策确能解燃眉之急。” “然……微臣斗胆,此事关乎国朝信誉,非同小可!” “民间商贾逐利而轻义,若其不信朝廷,无人认购,岂非徒损天家颜面?” “再者,如此巨款,募集之后如何管理?利息几何?期限多久?若日后朝廷无力偿还,又当如何?” “此举必将酿成更大祸患!请陛下三思!” 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也颤巍巍地附和:“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陛下,向民间借贷充作军资,恐非正道!” “若后世子孙效仿,依赖成性,岂非动摇国本?” “且富商巨贾,其心难测,若借此挟制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质疑之声随着迭起,核心皆在于信誉、风险和后果。 这些老臣们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这确是一步险棋。 南宫玄羽静静地听着,并未动怒,越发觉得念念的思虑甚是周全。 “诸位爱卿所虑,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边疆将士浴血奋战,粮草乃性命所系,一刻也延误不得。” 帝王微微一顿,继续道:“朝廷信誉,首系于朕之天威。” “朕会明发谕旨,公告天下,言明此欠条专为抗击匈奴、保家卫国而设。并以皇室信誉为保,昭示还款决心与来源,可打消部分疑虑。” “其次,朕会设专门衙署,任命信誉卓著之大商号协同管理账目,定期公示款项流向。” “朕认为,可设计不同份额的欠条,小至平民富户,大至巨商豪族,皆可认购,聚沙成塔。” “对于认购踊跃、数额巨大者,除朝廷承诺的利息外,朕会额外施恩赐予‘功在社稷’、‘义商楷模’等匾额。” “或给予其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候选微末虚职之荣恩。” “此举既嘉奖其义举,又可将其家族利益和国朝更紧密联系,而非挟制。” 青年帝王的思路清晰而务实,不仅回应了老臣的担忧,更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操作细节。 第1333章 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几位阁老陷入了沉思,殿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接下来,又经过一番更为深入的细节推敲和利弊权衡,甚至不乏激烈的争论。 最终,南宫玄羽一锤定音。 “……此事朕意已决!” 帝王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众爱卿便依此策而行。” “户部总领其事,负责制定具体章程、核定利息期限、监管款项最终用途及日后偿还。”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向周钰湖和白慕枫:“周爱卿,白爱卿,你二人协助户部尚书办理具体事宜。” “周爱卿心思缜密,负责与皇商对接、账目稽核。” “白爱卿善于沟通,负责草拟公告文书、对外宣讲政策、接洽有意认购之商贾。” “你二人年轻,正需历练,务必尽心办差,不得有误!” 这道任命,让在场的几位老臣心中都微微一动。 陛下果然愈发青睐、重用这些年轻人了。 周钰湖和白慕枫虽只是协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是将实际执行的重任交给了他们,户部尚书更多是坐镇和总揽。 这是何等的信任和机遇! 周钰湖与白慕枫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出列,跪地领旨,声音铿锵有力:“微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差事,更是一场豪赌。 成了,便是立下擎天之功,前途无量;败了,恐怕再难得到重用的机会。 但陛下的信任和眼前的困局,容不得他们退缩。 南宫玄羽看着大臣们充满干劲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很好。” “此事关乎国运,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都退下吧,即刻着手去办。” “臣等告退!” 众人躬身退出养心殿。 户部尚书看着身旁两位年轻的同僚,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语气复杂:“两位年轻人,陛下对你们寄予厚望,此事乃千斤重担,你们好自为之啊!” 周钰湖和白慕枫肃然回礼:“下官明白,定当以尚书大人马首是瞻,谨慎行事!” …… 永寿宫。 窗外春光正好。 帝王决意推行战争欠条,以解边疆困局的消息,已经明发谕旨。 菡萏一边替沈知念梳理着如瀑的青丝,一边忍不住笑着打趣一旁正在整理衣裙的芙蕖。 “诶,我可听说了,陛下钦点了好几位年轻有为的官员,去办那件大事呢,里头好像就有某位的未婚夫呢?” “哎呀呀,这般年纪就能参与此等机要,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芙蕖姐姐,你好福气!” 芙蕖正拿着衣裙的手微微一顿,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羞恼地瞪了菡萏一眼,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罕见的慌乱:“你、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芙蕖嘴上虽嗔怪着,眼底深处却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欣喜和骄傲。 她连忙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不敢再看镜中沈知念含笑的眼眸。 沈知念透过光滑的铜镜,将两个贴身宫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却并未加入她们的嬉闹。 战争欠条……此事若推行顺利,必将极大缓解朝廷眼前的财政危机。 而主要负责此事的官员,尤其是像周钰湖、白慕枫这样被帝王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地位和受重用程度,定然会水涨船高,一跃成为朝堂上新晋的实力派。 周钰湖是芙蕖的未婚夫。 芙蕖是她从沈家带出来,最为信任的心腹。这层关系犹如一根天然的纽带,将周钰湖和沈知念的利益,无形中捆绑在了一起。 这是自己人。 而白慕枫…… 沈知念眸光微闪。 上次他和文淑长公主一同出游之事,她可是在帝王面前不着痕迹地替他们说过话,算是让他欠下了一个不小的人情。 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心思活络,善于交际,是个可造之材。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暗中加以拉拢,使对方能为自己所用。 眼下,南宫玄羽正因为沈知念献策之功,对她感情正浓,信任有加。尚未因她涉足政事,而心生警惕与防备。 这正是她趁机扩展势力,在朝中埋下更多钉子的绝佳时机! 她不能永远只依靠帝王的宠爱。 宠爱虚无缥缈,今日浓烈,明日或许便淡了。 沈知念需要的,是实实在在,能握在手中的力量! 无论是为了保护阿煦,还是为了自己将来能稳坐后位,甚至……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至于沈家…… 父亲固然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但沈知念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清醒的疏离。 他首先是沈家的家主,朝廷的重臣,利益与她并非完全一致。 在某些关键时刻,父亲会如何选择,沈知念并无十足把握。 她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家。 心思电转间,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沈知念心中越发清明。 她缓缓开口唤道:“芙蕖。” 芙蕖脸上红晕未退,神情却已变得恭敬,连忙应道:“奴婢在。” “周编修即将肩负重任,公务必然繁忙耗神。你闲暇时,可多绣些安神的香囊,或是缝制些舒适的鞋袜,托可靠的人送去。” “不必多言,只让他知晓你的心意,安心为陛下办差便是。” 两人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此举光明正大,旁人也无法拿“私相授受”四个字做文章。 沈知念语气温和,继续道:“告诉周编修,陛下既重用他,便是看到了他的才干,让他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芙蕖郑重应下:“是,奴婢明白。” 沈知念沉吟片刻,又对菡萏道:“你去本宫的私库里,挑一方上好的端砚,再选几刀难得的澄心堂纸。找个由头,以本宫赏赐才学之士的名义,给白编修送去。” “就说本宫听闻他文采斐然,如今又为陛下分忧,特赐此物,以此鼓励。” 赏赐文房用品名正言顺,既不显得过分亲密,又能恰到好处地示好,提醒对方那份欠下的人情。 第1334章 南宫氏那颗璀璨,却难以触及的明珠 菡萏也立刻领会,眼睛亮晶晶地应道:“是,娘娘!” 安排完这些,沈知念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镜中那张绝美的容颜。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鬓角,眼底深处是隐藏得极好的野心。 …… 白府,书房。 一方锦盒被轻轻放在书案上。 盒盖打开,露出里面一方质地上乘、雕刻古雅的端溪紫石砚。 旁边是几刀光洁如玉,纹理细腻的澄心堂纸。 空气里仿佛都弥漫开淡淡的墨香。 前来送赏的小朱子客气道:“……皇贵妃娘娘嘉许才学,勉励白编修为陛下分忧。” 白慕枫站在书案前,望着价值不菲的赏赐,俊朗的脸上依旧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向着皇宫方向遥遥一揖,扬声谢恩:“微臣白慕枫,谢皇贵妃娘娘厚赏!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期许。” 送完东西,小朱子恭敬退下。 然而,当书房的门被轻轻合上,只剩下白慕枫一人时,他脸上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 白慕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方冰凉、润泽的端砚,眸光幽深,眼底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 他寒窗苦读十数载,凭借过人的天资和勤勉,终以探花之身跃入龙门,光宗耀祖! 可白慕枫心中始终清醒。 在门阀观念依旧根深蒂固的朝堂,仅凭才学,想要真正立足,乃至攀上高位,难如登天。 若非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制衡世家,他这探花郎的名次,恐怕都未必能如此顺利到手。 即便如此,入了翰林院,置身于那些底蕴深厚、关系盘根错节的世家子弟之中,白慕枫依然时常感到一种无形的壁垒和压力。 每一步,他都需要走得比旁人更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都说朝堂与后宫息息相关,白慕枫岂会不知? 那些屹立不倒的勋贵世家,哪一家在后宫没有几分经营? 而圣眷正浓的高位妃嫔,为了巩固地位、为皇子铺路,暗中结交、拉拢朝中有潜力的官员,更是心照不宣的常事。 同样,对于白慕枫这样缺乏根基,渴望借力上爬的官员而言,若能得宠妃青眼,无疑是一条事半功倍的捷径。 枕边风的威力,有时胜过万言书。 皇贵妃沈氏……那位宠冠六宫,圣眷无人能及的娘娘,如今竟主动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白慕枫的手指在砚台上停顿。 这份赏赐,看似是对他才学的嘉许和勉励,但背后透露出的亲近、拉拢之意,他心知肚明。 此事是机遇,亦是风险。 皇贵妃如今风头正盛,四皇子健康,她本人更是深谙帝王之心,手腕了得。 若能得皇贵妃暗中支持,他在朝中的路无疑会顺畅许多,一些原本难以触及的资源和人脉,或许都能借此打开局面。 然而……后宫倾轧残酷,圣心难测。今日恩宠备至,明日或许便跌落尘埃。 若过早绑上某位宠妃的战车,一旦对方失势,必将遭受牵连。 但…… 白慕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以他目前的处境,若想尽快摆脱寒门窘境,在朝中真正拥有一席之地,有些风险,值得一冒。 更何况,皇贵妃娘娘展现出的心智与手段,绝非池中之物。 这并非简单的依附,更像是一种互惠互利的结盟。 他需要皇贵妃的提携与庇护。 而皇贵妃,或许也需要像他这样,在朝中逐渐成长的耳目与臂膀。 心思电转间,权衡已定。 白慕枫再次看向那方端砚和澄心堂纸时,目光已变得不同。 这不再仅仅是赏赐,更是通往更高权力舞台的邀请函。 白慕枫轻轻合上锦盒的盖子,唇角重新勾起温和,却暗藏锋芒的笑意。 皇贵妃娘娘既示好,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当然,白慕枫如此决定,并不仅仅是为了前途…… 这世间,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乃至视为毕生所求的,并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位极人臣。 更重要的是……文淑长公主。南宫氏那颗璀璨,却难以触及的明珠。 他与文淑长公主因缘际会之下,早已互生情愫,彼此心意相通。 她欣赏他的才华与抱负,他爱慕她的聪慧和独特。 那份情意早已缠绕住两颗年轻的心。 然而……现实却是一道冰冷、坚硬的壁垒…… 他纵有探花郎的才名,可说到底仍旧是家世单薄,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 而文淑长公主是金枝玉叶,帝王亲妹,身份尊贵无比。 云泥之别,天堑鸿沟。 若无泼天之功,或强大外力相助,他想迎娶长公主,无异于痴人说梦。 皇室宗亲、满朝文武绝不会允许一位尊贵的长公主,下嫁一个毫无背景的新科进士。 即便陛下开明,在此事上也必然要考量皇室颜面和朝堂平衡。 这份清醒的认知,时刻提醒着白慕枫和文淑长公主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而如今,皇贵妃娘娘这看似不经意的赏赐、拉拢,让白慕枫看到了一丝希望…… 皇贵妃位同副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若能得到她的认可和支持,由她从中斡旋,在陛下面前美言…… 那他与文淑长公主之事,便不再是毫无希望! 这不仅关乎仕途,更关乎他一生所愿。 想到此处,白慕枫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散。 忙完手头公务,他只带了一个心腹小厮,去了常跟文淑长公主见面的那个梅园。 春末已经没有梅花,但虬枝苍劲,疏落有致,恰好掩去林中人的身影。 他才站定片刻,便听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丝清雅的馨香。 文淑长公主裹着一件莲青色的斗篷,风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清丽,却写满期待的脸庞。 看到白慕枫,她的脚步加快了一些,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眸中水光潋滟,尽是欣喜。 “白翰林……”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微颤:“我们……我们还是快些说完便走吧。” “上次不过是同游被皇兄瞧见,皇兄便那般不悦。若这次……” 第1335章 顾锦潇面见沈知念(167万打赏值加更) “长公主莫慌。” 白慕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如同暖阳融化初雪。 他自然地向文淑长公主靠近半步,目光垂下,专注地凝望着她。 那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令人心安的坚定,轻声安抚:“此处僻静,臣方才来时已留心看过,并无旁人。” “本宫只是怕……” 文淑长公主的贝齿轻咬下唇:“怕再连累你……” “从未是连累。” 白慕枫微笑起来,笑容温暖和煦:“臣既心悦长公主,便无所畏惧。” “况且……” 说到这里,他话音稍顿,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声音低了一些:“战争欠条之事,待臣大致理清头绪,将章程呈报陛下。” “此事若成,于国于民皆有大益。届时臣在陛下面前,总算能略有寸功,说得上几句话了。” 文淑长公主眼眸微睁,闪过一丝希望的光:“真的?” “自然是真的。” 白慕枫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克制而温柔:“长公主知道,皇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圣眷正浓。若将来能得皇贵妃娘娘从旁相助,再加上这份功劳,或许……臣便能寻个时机,恳请陛下赐婚。” “皇贵妃娘娘……” 文淑长公主喃喃着,眼中光芒渐亮。 那位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她虽接触不多,但对方似乎并非难以接近之人。 若真能得皇贵妃点头,皇兄那边…… 一想到或许真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文淑长公主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仿佛松动了几分。 一股酸涩又期盼的热流,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鼓足了勇气道:“我……我等着那一天!” “无论如何,你万事小心。” “长公主放心。” 白慕枫看着文淑长公主燃起希冀的脸庞,心中一片柔软:“为了长公主,臣定会步步为营。” 接下来,两人又含笑说了一会儿话。 文淑长公主认真地问道:“……白翰林,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吗?” 白慕枫思索了片刻,温声道:“皇贵妃娘娘厚爱,肯垂青于臣,是臣的福气。” “只是……臣终究是外臣,纵有万千心意欲回应皇贵妃娘娘的拉拢,可宫禁森严,诸多不便,只怕难以时常聆听教诲。” 他话语含蓄,文淑长公主却立刻清楚了其中的深意。 她聪慧,自然知道皇贵妃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本宫明白了。” 文淑长公主轻轻颔首,清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皇贵妃娘娘的性情……瞧着倒不像难以相处之人。我往后会时常去永寿宫坐坐,陪娘娘说说话,赏赏花。” 她语气轻柔,却带着郑重的承诺。 白慕枫眼中浮现出了心疼之色。 他知文淑长公主的性子,并非长袖善舞之辈,此举于她而言,已是极大的突破和努力。 “长公主……” 白慕枫的声音愈发温柔,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愫:“委屈你了。” “不委屈。” 文淑长公主摇摇头,唇角弯起极浅的弧度,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勇气:“为你,也为本宫自己。总不能总是怯懦等待……” 她也会努力! 为了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而不是在梅林里短暂相会,提心吊胆。 他们是双向奔赴。 他在前朝殚精竭虑,她便在后宫试着为他们寻一缕微光。 远处传来了碧痕急切的呼唤声:“长公主,时间不早了……”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白慕枫压下了眸中的不舍:“长公主快回去吧。” 文淑长公主不再犹豫,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莲青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枯枝掩映的小径尽头。 唯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雅的馨香。 …… 永寿宫。 沈知念正倚在软榻上,翻看内务府新呈上来的锦缎册子。 菡萏在一旁小声说着哪些花样时兴,哪些料子柔软舒适。 小明子轻步进来,躬身通传道:“娘娘,礼部顾侍郎在外求见。” 沈知念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顾锦潇? 随即,她想起不久前,南宫玄羽揽着她时曾随口提过,待礼部拟定了皇贵妃册封礼的详细章程,便让顾锦潇亲自来向她禀报。 若她有觉得不合意,或不周到之处,尽可提出调整。 沈知念合上册子道:“传顾侍郎进来吧。” “是。” 片刻后,顾锦潇缓步而入。 他身着一袭紫色官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眉眼间较之以往,更显清冷沉寂。 进入内殿,顾锦潇依制行礼,声音平稳而克制:“臣礼部侍郎顾锦潇,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动作标准,语气疏离,将臣子的本分恪守得一丝不苟。 自木兰围场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单独相见过了。 那夜篝火旁的守护,密林里小心翼翼的携扶,以及黑暗中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所有不该有的交集和情绪,都被两人心照不宣地封存,仿佛从未发生。 他们之间,似乎又只剩下皇贵妃和朝臣,这层疏离的关系。 沈知念抬手虚扶:“顾侍郎不必多礼。” “谢皇贵妃娘娘。” 顾锦潇直起身,目光垂落在地毯繁复的缠枝莲纹上,并未看她。 菡萏悄无声息地奉上茶点,又退至沈知念身后。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率先打破了沉默:“顾侍郎今日过来,可是为了册封礼仪制之事?” “是。” 顾锦潇依旧垂着眼,从袖中取出一份装帧严谨的奏本,双手呈上:“礼部已初步拟定皇贵妃册封典礼诸项仪制章程,奉陛下旨意,特呈送娘娘过目。” “若有需增删调整之处,臣谨遵娘娘意思。” 芙蕖上前接过奏本,转呈给沈知念。 沈知念并未立刻翻开,只将奏本轻置于膝上,目光落在顾锦潇那过分恭谨的侧脸上:“有劳顾侍郎。” “此事本是礼部分内之职,本宫也不过是依陛下心意,略听一听罢了。” 顾锦潇这才微微抬眸,视线掠过沈知念膝上的奏本,复又垂下:“娘娘言重了。” 第1336章 被彻底埋葬的过去 “册封礼乃宫廷重大典仪,关乎天家体统,娘娘意之所向。即为礼部行事准则,臣等不敢怠慢。” 顾锦潇的话官方而刻板,挑不出错处,却也听不出半分温度。 沈知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再多言,终于翻开了那本奏章。 顾锦潇则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起来。 从吉日择选、祭告天地宗庙的流程;到册宝规制、受册当日銮仪、仪仗、乐章;乃至各宫命妇朝贺的次序、宴席安排……巨细靡遗。 他声音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公文,只在提及某些特定环节时,会稍稍停顿,等待沈知念的示意。 沈知念听得仔细,偶尔会问上一两句,多是关于某些环节的用意,或是以往旧例。 顾锦潇均一一恭敬作答,引经据典,解释得清楚明白。 殿内气氛沉静,只有他清朗的汇报声,和她偶尔轻柔的询问。 阳光透过窗棂,映出细微浮尘的光柱,将两人一坐一立的身影拉长。界限分明,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他完美地扮演着恪尽职守、恭顺汇报的礼部侍郎。 她也从容地履行着位高权重、温和聆听的皇贵妃角色。 那夜木兰围场的风声鹤唳,林间的生死一线……都成了被彻底埋葬的过去。 至少,表面如此。 顾锦潇汇报完毕,躬身行礼告退。 他转身离去,步伐稳健,背影清俊,却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将那深埋心底,不容于世的情绪,掩盖得密不透风,未曾回头一瞥。 沈知念的目光,从顾锦潇消失的殿门处缓缓收回,落在膝上那本拟定的章程奏本上,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封面上细腻的纹路。 殿内一时静极。 菡萏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雀跃的期待:“娘娘,顾侍郎这般能干,章程定是万无一失。” “算算日子,再过半个多月,便是娘娘的册封大礼了,到时候不知是何等风光的景象呢!” 芙蕖闻言也含笑附和,语气却更显周全:“是啊,娘娘。” “这可是皇贵妃的册封礼,规制仅次於中宫,半点马虎不得。” “咱们永寿宫上下,也需早早预备起来。” “娘娘当日要穿的朝服、佩戴的首饰头面、一应器具摆设,还有宫人们的规矩赏赐。都得细细过问,妥帖安排才好。” 沈知念抬起眼,看着两个忠心耿耿的女官,她们脸上洋溢着为她由衷高兴的笑容。 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将那本沉甸甸的奏本轻轻合上,置于一旁。 “是啊,是该预备起来了。” 沈知念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 这时,乳母抱着四皇子走了进来。 小家伙刚睡醒,乌溜溜的大眼睛还带着些懵懂。 一见到沈知念,他立刻咧开小嘴,伸出胖乎乎的手臂道:“母妃,抱……抱抱……” “阿煦,来。” 沈知念面上的些许清冷瞬间融化,伸手将四皇子接进怀里,低头蹭了蹭他柔软,还带着奶香的脸颊。 逗得四皇子咯咯直笑。 正玩闹间,秋月轻步进来禀报:“娘娘,文淑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沈知念抱着四皇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文淑长公主? 对方性子安静,甚至有些怯懦,在皇室的存在感一向不高,与她更是并无深交,今日怎会突然来访? 但随即,沈知念便想起了那位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探花郎,心下了然了几分。 “请她进来吧。” 沈知念的语气恢复如常,将四皇子交给乳母,稍加整理微乱的衣襟。 “是。” 文淑长公主缓步而入。 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的宫装,打扮得比平日稍显郑重,眉眼间却依旧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拘谨和忐忑。 虽说皇贵妃与长公主都是正一品,但进了内室,文淑长公主还是福了一礼,声音轻柔:“皇贵妃娘娘。” “长公主。” 沈知念颔首回礼,态度温和:“秋月,看座。” “是。” 文淑长公主略显局促,在秋月搬来的绣墩上坐了半边,目光很快就被沈知念身旁的四皇子吸引。 她努力找着话题,语气真诚地夸赞:“四皇子长得真是玉雪可爱,瞧这机灵劲。” 文淑长公主似乎对孩子有种天然的喜爱,紧张的神色也舒缓了些。 沈知念微微一笑,示意乳母将四皇子抱近些:“小孩子家,正是闹人的时候。长公主过誉了。” 文淑长公主看着四皇子黑葡萄似的眼睛,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小拳头:“四皇子,本宫是你五姑母。” 四皇子也不怕生,反而好奇地抓住她的一根手指:“姑……姑……” 这般互动似乎给了文淑长公主勇气,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从夸赞四皇子,到说起近日宫外的一些新鲜事,又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到书画琴棋之上。 她隐约听闻皇贵妃,于棋道颇有造诣。 沈知念从善如流地应着,并不深问,只适时点拨一两句,气氛倒也显得融洽。 文淑长公主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略显生涩,但言语间满是不着痕迹的亲近和拉拢。 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见沈知念面上始终带着浅笑,并无不耐。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礼节周全地离去。 待文淑长公主走后,菡萏一边收拾茶盏,一边忍不住嘀咕:“真是稀奇。” “文淑长公主往日里最是安静,今日怎么突然想到来咱们永寿宫说话了?还说了这么许久。” 沈知念闻言眼睫微抬,唇边噙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淡然笑意。 她自然明白文淑长公主为何而来。 为了那位俊逸温文的探花郎。 为了或许渺茫,却甘愿奋力一搏的姻缘。 世间大多数女子的命运,皆系于父兄夫君,能为自己争取一二的已是难得。 文淑长公主今日鼓足勇气踏出这一步,在沈知念看来并非坏事,反倒让她对这个看似怯懦的长公主,生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 沈知念并未点破,只淡淡一句带过:“或许只是闲着无事,过来走动走动罢了。” 第1337章 沈知念的猜测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正试图抓住摇铃的四皇子身上,语气轻柔:“个人的缘法,终究要靠自己去争一争。” 日头稍稍西斜,殿内光影流转。 沈知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对菡萏道:“……去传唐太医来,就说本宫有些倦怠,让他过来请个平安脉。” 菡萏应声而去:“奴婢遵命。”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唐洛川便提着药箱到了。 他依旧是一身太医官袍,衬得身形清瘦,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病态的阴郁。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冷寂。 进了内殿,唐洛川依礼跪拜:“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唐太医请起。” 沈知念示意他近前:“劳唐太医为本宫请个平安脉。” 唐洛川应了声“是”,上前几步,在宫人放置的绣墩上坐下,取出脉枕。 芙蕖轻轻将一方丝帕,覆在沈知念腕间。 随着唐洛川的指尖,搭上沈知念的手腕,殿内一时静谧无声。 他垂眸细品脉象,神色专注。 片刻后,唐洛川收回手,恭敬回道:“皇贵妃娘娘脉象从容和缓,节律均匀,气血充盈。凤体安康,并无不妥。” 沈知念微微颔首,收回手。 请脉本就是个由头。 她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唐太医,前次提及的那桩事……不知近来可有什么进展?” 唐洛川自然知道沈知念问的是什么。 他面色不变,声音低了些,确保只有近前的沈知念和心腹宫女能听见:“回皇贵妃娘娘,那西域残篇中关于绝嗣之药的记载,微臣早已依娘娘吩咐,借探讨医理之机,‘无意间’透露给禾院判知晓,至今已有一段时日了。” 说到这里,唐洛川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禾院判那边并无任何异常反应。” “他每日照常入值太医院,研读医书,为陛下请平安脉时,亦未见有何异状。” “微臣……” 唐洛川迟疑一瞬,还是说道:“微臣与禾院判共事数年,深知其为人。他醉心医术,心思纯粹,甚至可说……有些不谙世事。” “娘娘,微臣以为,禾院判是否并未将此事,与宫中情形相联系?” 沈知念轻轻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不会。” “禾院判对旁的事或许漠不关心,但事关龙体安康,他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疏忽、懈怠。” “既然已知晓西域存在此种阴诡之物,而后宫又没有妃嫔再怀孕,以他的医术造诣和负责之心,绝无可能不心生疑虑,更不可能毫无联想。” “既然如此,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唐洛川是何等剔透之人,闻言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惯有的阴郁之色,似乎更明显了些。 他抬眼看向沈知念,即便极力克制,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或许知晓?” “甚至……后宫久无妃嫔遇喜,可能本就是……” 后面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唐洛川不敢说出口。 帝王自绝子嗣?这简直匪夷所思! 沈知念同样被自己的这个推断,震得心潮翻涌。 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眸色更深了些。 “本宫亦不愿作此想。” 沈知念缓缓道:“但眼下种种,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一直凝神听着的菡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可……可陛下为何要如此啊?” 是啊,为何? 沈知念初时也想不通。 但两世为人,她对南宫玄羽的了解远超常人。 那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如海,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但每一步都必有深意。 她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南宫玄羽的身世—— 宫女所出,幼年失恃,在波谲云诡的深宫中艰难长大。更是经历了史上最惨烈的十龙夺嫡,踏着兄弟的血泪和白骨,才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难道…… 一个模糊却惊人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难道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残酷的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所以南宫玄羽不忍,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子嗣重蹈覆辙。便索性从源头上……杜绝了这种可能? 这个猜测让沈知念心中一阵发寒,却又奇异地觉得,贴合南宫玄羽复杂难测的性情。 但这终究只是猜测。 天心难测,帝王的心思岂是她能完全勘透的? 沈知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唐洛川道:“此事到此为止。” “唐太医,之后不必再刻意试探、留意禾院判,乃至陛下那边的动静了。以免画蛇添足,反引陛下察觉,徒生祸端。” 唐洛川此刻也已冷静下来,深知里面的水深不可测,绝非臣子可以窥探。 他立刻躬身,郑重应下:“微臣明白。” “今日之言,出娘娘之口,入微臣之耳,绝不会有半分泄露。” “本宫信你。” 沈知念颔首:“你去吧。” “微臣告退。” 唐洛川再次行礼,提着药箱,步履平稳地退出了永寿宫。 殿内重归寂静,沈知念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金光勾勒着她明艳绝伦的侧脸,眼神却幽深得望不见底。 帝王心,海底针。 若她的猜测为真……南宫玄羽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以捉摸。 ……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三月下旬。 春末的风拂过宫墙,捎来几许暖意。 四皇子已经一岁零七个月了。 沈知念抱着他逗弄时,细细数过他口中那排洁白的小米牙,竟已有十六颗之多。 林嬷嬷在一旁瞧着,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夸赞道:“四皇子长得真是结实,这牙齿生得也好,跟娘娘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小家伙早已走得稳稳当当,近来更是开始跌跌撞撞地学着跑动,对爬榻、爬矮凳这类活动,充满了无穷的热情。 永寿宫正殿铺着的厚绒地毯,成了他肆意探索的小小世界。 四皇子虽调皮好动了些,但永寿宫伺候的人手充足。林嬷嬷、乳母和一众宫女、太监个个眼明手快,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1338章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168万打赏值加更) 这日傍晚,沈知念褪去了华贵的宫装,只着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襦裙。散了发髻,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四皇子正趴在她身边,专心致志地将一堆色彩斑斓的木块垒高,又“咯咯”笑着一掌推倒,乐此不疲。 沈知念含笑看着,偶尔伸手扶一下快要栽倒的四皇子,指尖轻轻点一点他圆润的鼻头,换来他更欢快的笑声。 殿内烛火初燃,暖光融融,流淌着一室温馨静谧。 南宫玄羽步入殿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并未让宫人高声通传,抬手制止了欲行礼的众人,独自站在珠帘旁。 帝王的目光落在榻上那对嬉戏的母子身上,深邃的眼眸中,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 连日处理政务积攒的疲惫和冷厉,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悄然抚平。 还是四皇子先发现了南宫玄羽,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亮,丢开手中的木块,张开小手便含糊地喊着:“父……父皇!” 内室的人这才惊觉帝王驾到,慌忙跪地行礼:“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沈知念也即刻起身,理了理微散的衣裙,领着四皇子便要下拜:“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 南宫玄羽大步上前,先一步弯腰,将迫不及待扑过来的四皇子一把抱起,熟练地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则虚扶了沈知念一把。 “念念不必多礼。”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四皇子,语气是难得的温和:“阿煦今日又学了什么新花样?” “回父皇,儿、儿臣……垒高高!” 四皇子奶声奶气地答着,小脸上满是见到父皇的兴奋。 沈知念起身,见南宫玄羽眉眼间带着些许倦色,便柔声道:“陛下这个时候过来,还未用晚膳吧?臣妾这就让小厨房传膳。” 南宫玄羽的确还未用膳,闻言便点了点头,抱着四皇子在榻边坐下:“也好,就在你这用了。” 沈知念立刻吩咐下去。 芙蕖和菡萏连忙带着宫人,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很快便在八仙桌上布好了碗筷。 晚膳皆是些清淡滋补,又合南宫玄羽口味的菜肴,以及几样四皇子能吃的软烂糕点和肉糜。 一家三口围坐用膳。 四皇子如今已能自己握着小勺,笨拙地吃东西,虽弄得满桌、满地碎屑,南宫玄羽却也未苛责。 沈知念偶尔用帕子替他擦擦嘴角。 席间,四皇子咿咿呀呀的童言童语不断,沈知念轻声细语地回应着。 南宫玄羽虽话不多,但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母子二人身上,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烛影摇曳,饭菜香气氤氲,交织着孩童稚嫩的笑语,和女子温柔的软语。 将内殿渲染得如同寻常百姓家般,充满了平淡却真实的暖意。 这一刻,没有前朝纷争,没有后宫算计,只有最简单的人间烟火气。 晚膳用毕,殿内暖意融融,空气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 四皇子已被乳母抱去一旁,小心擦拭沾了肉糜的小手和小脸。 南宫玄羽搁下银箸,身体向后微微靠向椅背,目光看向窗外。 暮色渐浓,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橘红的霞光,映着宫殿巍峨的飞檐。 他近日忙于前朝政务,案牍劳形,此刻竟觉出几分难得的慵懒和松懈。 转眸间,见沈知念正轻声吩咐宫人将剩菜撤下,侧脸在宫灯初燃的光晕下,显得格外柔和静美。 一旁的四皇子,正咿咿呀呀试图去抓乳母衣襟上的盘扣,活力十足。 帝王心中微微一动,那股因政务而紧绷的心绪,似乎松弛了不少。 他忽然开口,语气随意而温和:“时辰尚早,念念可愿陪朕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 帝王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带着询问,却并无命令的意味,仿佛只是夫妻间最寻常的提议。 沈知念闻声抬眸,对上南宫玄羽染上些许暖意的眼神,唇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柔顺应道:“陛下有此雅兴,臣妾自然愿意相陪。” “夜里风凉,臣妾让人给阿煦添件斗篷。” 南宫玄羽站起身,并未催促,只耐心等着宫人替四皇子穿戴妥当。 乳母仔细给四皇子裹了件杏黄色的小斗篷,抱在怀里,安静地跟在帝妃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暮色四合,御花园的宫灯次第点亮,勾勒出亭台楼阁的朦胧轮廓。 晚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间或夹杂着几缕花香。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并肩缓行,偶尔低语几句,气氛宁静而融洽。 …… 翊坤宫。 敦妃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心情十分畅快。 自从那个妖妖娆娆,处处与她作对的巴哈尔古丽,因毒害大公主而被废入冷宫,翊坤宫便彻底清净了。 再无人再用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眼睛,暗中与她较劲。 几乎每次交锋,敦妃都没能从巴哈尔古丽手里讨到便宜,见对方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陛下已有许久未曾召幸她了。 前些时日她身子不适也就罢了,可禾院判为她调理之后,敬事房已经重新把她的绿头牌挂了上去,陛下依旧没有翻过她的牌子…… 帝王倒是来看过三皇子两次,却也只是略坐坐,问询几句三皇子的起居便走了,并未留宿。 这份冷落,让敦妃心底的那点畅快,又掺进了丝丝焦虑和不甘。 深宫里,帝王的恩宠才是立身之本。她还有阿景,绝不能就此失宠。 于是,敦妃早已暗中吩咐小田子,不惜重金,务必设法打探陛下的行踪。 正当她思绪翻涌之际,小田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道:“娘娘,打听到了!” “奴才使了不少银子,才从御前伺候的小乌子那里得了准信,陛下今晚去了永寿宫,这会儿正陪着皇贵妃娘娘在御花园散步呢!” 敦妃的眼睛骤然一亮,猛地站起身。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第1339章 他早就知道三皇子是怎么回事了 敦妃的目光立刻转向暖阁那边。 三皇子已经两岁多了,可直到近日才终于能撇开乳母的手,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 “快!给阿景换身鲜亮些的衣裳!” 她语气急促:“本宫要带他去御花园给陛下请安。” 小田子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迟疑,小心翼翼劝道:“娘娘,陛下正与皇贵妃娘娘散步,咱们这般贸然过去……怕是会扰了陛下的兴致。” “万一陛下怪罪……” 敦妃柳眉一竖,打断了小田子的话:“你懂什么!” “阿景是陛下的长子,陛下见了他只有高兴的份。” “难道这满宫的恩宠,都要让永寿宫独占了吗?” “本宫若不为阿景争,谁还会为他着想?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四皇子,把陛下的父爱全都抢走?” 敦妃越说越觉得理所应当,心中那点因为可能触怒帝王,而生出的细微怯意,也被为三皇子谋划的急切所压倒。 小田子见她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忙低头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敦妃亲自给三皇子换了身宝蓝色的小锦袍,牵着他的小手,坐上早已备好的肩舆,一路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肩舆微晃,敦妃的心也随着起伏不定,既盼着能“偶遇”陛下,让三皇子在帝王面前露脸;又隐隐担忧着,陛下此刻是否愿意被人打扰。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阿景,她必须一试! 肩舆在御花园入口处停下。 敦妃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牵着三皇子的小手,缓步走入那片灯影摇曳、花香暗浮的园中。 没走多远,绕过一丛初绽的花丛,前方的景象便毫无预兆地落入她的眼帘—— 暖黄的宫灯下,南宫玄羽并未穿着威严的龙袍,只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却透着少见的闲适。 他没有让宫人抱着四皇子,而是亲自将那团杏黄色的小身影,架在自己宽阔的肩头。 四皇子一点也不怕,两只小手兴奋地抓着帝王的衣襟,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腿还在空中欢快地蹬动着:“父、父皇……顶……顶高高……” 沈知念则含笑跟在半步之后,华美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她偶尔会伸手虚扶一下四皇子晃悠的身子,仰头对南宫玄羽说句什么。 帝王虽未大笑,但侧脸线条柔和,唇角明显噙着笑意。 他低头回应时的眼神,是敦妃从未见过的轻松、温和。 帝妃缓缓而行,低声笑语,乳母和宫人恭敬地远远跟着。 这幅画面和睦、温馨得刺眼,真是天伦之乐,其乐融融! 敦妃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敦妃想起陛下每次到翊坤宫看三皇子时,总是带着帝王固有的威仪。 她会精心打扮,让三皇子穿上最得体的衣裳,战战兢兢地迎接圣驾。 陛下也会问询三皇子的饮食起居,会摸摸他的头,赏赐些东西,但关怀总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君臣之礼。 何曾有过这般将孩子扛在肩头,如同寻常富家翁逗弄幼子的亲昵? 她的阿景至今走路还不甚稳当,说话也含糊不清,见到父皇更多是怯生生的,何曾有过四皇子那般肆意的笑声? 敦妃心头涌起了无法言说的嫉妒! 既嫉妒皇贵妃能独占这份殊宠,更为可怜的三皇子感到不平! 同样是皇子,为何差距就如云泥之别?! 然而……敦妃深吸一口气,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逼退,脸上迅速堆起惊喜又惶恐的笑容,牵着有些畏缩的三皇子,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敦妃的声音带着讶异和恭顺,福身行礼,又轻轻拉了拉三皇子的手:“阿景,快,给你父皇和皇娘娘请安。” 三皇子至今还只会说简单、含糊的音节,闻言小声道:“父、父……娘……” 帝王已经放下了四皇子,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不必多礼。” 敦妃这才起身,笑容殷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真的只是偶遇:“臣妾想着春日夜里气息好,便带阿景出来走走,活泛一下筋骨。” “万万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陛下和皇贵妃娘娘,真是阿景的福气!”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这位甚少出现在人前的三皇子身上。 沈知念亦是如此。 她也许久未见这孩子了,目光带着几分自然的打量。 这一看,便是一怔。 不止是沈知念,周围的宫人也早已听过,三皇子长得异于常人的传闻。 此刻他们都悄悄屏息,小心翼翼地窥视着。 只见三皇子已两岁有余,被敦妃牵着,走路却仍显蹒跚不稳,脚步虚浮。 他的头型较之同龄孩子,显得小而圆润,面部特征更是引人注目。 双眼眼距明显宽阔,眼裂狭小,眼尾微微向上倾斜,伴有明显的内眦赘皮。 鼻梁低矮扁平,一双外耳也生得比常人小巧。 硬腭似乎窄小,导致他嘴唇常常无意识地半张着,舌头不时伸出口外,唇角挂着清晰可见的涎水……需要敦妃不时用帕子擦拭。 颈部看起来也较为短粗。 这迥异于寻常孩童的样貌,让不少初次见到三皇子的宫人,心中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更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沈知念心中模糊的猜测,此刻彻底落到了实处。 这孩子,绝非寻常。 她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南宫玄羽。 帝王的神情平静无波,只是看着三皇子的眼神里,并无亲昵和逗弄,甚至有一丝极淡的……了然。 沈知念几乎可以肯定,他早就知道三皇子是怎么回事了。 以南宫玄羽的缜密,太医院定然回禀过三皇子的异常,只是他从未宣之于口。 沈知念敛起心绪,面上依旧是温和、得体的神情,微微俯身放缓了声音,对三皇子道:“一些时日不见,阿景似乎长高了些。” 第1340章 那她这个皇贵妃也算白当了 三皇子的眼神有些涣散,对于沈知念的话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嘴里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四皇子已经被帝王放下来,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三皇子。 沈知念含笑问道:“阿煦,还记得吗?这是你三皇兄。” 四皇子如今正是学话的时候,奶声奶气地跟着唤了一声:“三……三皇、兄……” 然而,三皇子依旧毫无回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敦妃脸上强撑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连忙将三皇子往身边拢了拢,用帕子再次擦拭他嘴角的口水。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仓促和掩饰,解释道:“陛下、皇贵妃娘娘恕罪,阿景他……他就是性子内向了些,怕生,不爱说话……” 敦妃的声音越说越低,底气不足。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从三皇子脸上掠过,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但绝无怪罪之意。 他自然知道这孩子并非内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极轻地捏了捏三皇子柔软的脸颊。 动作算不上多么亲热,却也没有丝毫嫌弃。 “无妨。” 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既出来了,便好好走走吧。” 这句听似平常的话,却让敦妃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是!” 至少陛下没有因此不悦。 因着敦妃和三皇子的突然到来,方才那番父子间亲昵的嬉闹,自是不能再继续。 南宫玄羽虽未冷脸,但那份属于寻常父亲的柔和气息,已悄然收敛,周身又充满了帝王的威仪。 几人便这般在御花园里缓步而行,气氛不似先前自在,倒也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南宫玄羽偶尔问及三皇子的日常起居,敦妃一一小心回话,言辞间满是谨慎与讨好。 四皇子却对这位反应迟钝的三皇兄,充满了孩童的好奇。 他摇摇晃晃地凑到三皇子身边,伸出小胖手去拉三皇子垂在身侧的手,嘴里含糊地喊着:“三……皇兄、兄……” 四皇子试图将三皇子,往一旁灯下飞舞的小虫那里带。 三皇子虽大多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反应迟缓,但对于四皇子并不带恶意的拉扯、触碰,并未表现出抗拒或哭闹。 他只是懵懂地任由四皇子牵着手,脚步踉跄地跟着挪动,目光依旧有些涣散。 敦妃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手心微微出汗。既怕三皇子突然失控惊驾,又怕四皇子失了分寸弄疼他。 见两个孩子竟能相安无事,甚至有那么一丝微妙的互动。敦妃高高悬起的心才,稍稍落回实处几分,暗自吁了口气。 还好…… 四皇子年纪虽小,倒没有仗着陛下的宠爱,就骄纵欺人。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敦妃随即瞥了一眼身旁雍容华贵,始终噙着淡笑的沈知念,心底冷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 四皇子如今还小,天真懵懂。可他毕竟是皇贵妃的儿子,自出生便享尽万千宠爱,将来会长成何等性子,谁又说得准? 而她的阿景虽是陛下长子,却……却是这般模样…… 四皇子如今是很温和,可在吃人的深宫里,谁又能保证这份温和是永远的? 皇贵妃私底下,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阿景占了长子的名分吗? 敦妃的目光重新落回两个皇子身上。 看着四皇子红润健康、充满活力的脸庞。再对比三皇子明显异于常人的面貌,和迟缓的动作…… 刚刚平息下去的酸楚和不甘,再次翻涌上来,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敦妃扯了扯嘴角,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幽沉。 夜色渐浓,御花园中的宫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敦妃看着眼前兄友弟恭的画面,心情并没有好转。 她比谁都清楚,阿景……怕是永远无法像正常皇子那样聪慧伶俐,讨陛下欢心了。 指望这个孩子将来能有所作为,与备受宠爱的四皇子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 她必须尽快生下一个聪明、漂亮,能承欢膝下的皇子! 唯有如此,才能重新牢牢抓住陛下的心,巩固他们母子的地位。将来才能护住这个注定弱势的长子,让他不被任何人轻贱、欺负。 这个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如同野草般在敦妃心中疯狂滋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上前半步对着南宫玄羽微微屈膝,声音放得柔婉:“陛下,您瞧,阿景到底是身子弱些,吹了这会儿风似乎有些困倦,小脑袋都一点一点的了。” 敦妃说着,怜爱地摸了摸三皇子,确实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小脸,继续道:“时辰不早了,臣妾也该带他回去安置了。” 她话锋微转,眼波悄悄瞟向南宫玄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试探,声音愈发轻柔:“陛下今日操劳,也该早些歇息才是。” “若是……若是陛下还未尽兴,不如移步翊坤宫喝盏醒神茶?臣妾宫里新得了些不错的君山银针……” 此话一出,周遭随侍的宫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眼底难掩惊诧。 敦妃娘娘这是……公然在皇贵妃娘娘面前截宠?! 谁给她的胆子?! 她就不怕开罪如今圣眷正浓,手握六宫之权的皇贵妃娘娘吗? 敦妃自然感受到了那些无声的注视,心中冷笑不已。 怕? 她与皇贵妃早已结怨颇深,即便她今日伏低做小,皇贵妃难道就会放过她吗? 既然求和无用,那便唯有争! 争恩宠,争地位! 只有手握更多的筹码,她和三皇子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有一线生机! 沈知念依旧静静地站在南宫玄羽身侧,听到敦妃的话,她绝美的脸上神色未变,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唯有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 截她的宠? 若有人能从她身边将帝王截走,那她这个皇贵妃也算白当了。 第1341章 重打二十大板,撵去辛者库当差(169万) 果然,南宫玄羽没有看敦妃充满暗示、期盼的脸庞一眼,声音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既如此,你便带三皇子回去好生安置吧。” “朕与皇贵妃再走走。”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甚至连一句委婉的推拒都吝于给予。 敦妃脸上精心维持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煞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宫人若有似无,带着怜悯或讥诮的目光…… 巨大的难堪和失望,瞬间充斥在敦妃心中。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体面,深深低下头,声音干涩:“……是。” “臣妾告退……” 敦妃仓促地拉起三皇子的手,近乎狼狈地转身。 经她这一番搅扰,方才那份宁馨、闲适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 南宫玄羽眼底那点难得的柔和彻底敛去,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淡淡的沈知念,道:“起风了,回去吧。” “是。”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永寿宫。 四皇子早已困得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被乳母轻声哄着抱去安置。 宫人识趣地退至外间,等候传唤。 内室烛火通明,只剩下帝妃二人。 南宫玄羽卸下外袍,正欲伸手将沈知念揽入怀中,却被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沈知念坐到铜镜前,自顾自地拆着发髻上的簪环,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陛下当真是艳福不浅。” “方才敦妃妹妹那般情真意切,又是担心三皇子受风,又是惦念陛下操劳,连新得的君山银针都备好了,就盼着陛下移步翊坤宫呢。” 南宫玄羽动作一顿,看着镜中沈知念平静无波的侧脸,只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 他原本与念念、阿煦相处得正好,是敦妃不请自来破坏了气氛。 他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已算是格外容忍,未曾斥责,难道这还成了他的错处? 但南宫玄羽身为帝王,自然不会在妃嫔面前解释这些,更不愿为此与沈知念争执。 他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无奈,唇角勾起,上前一步从身后贴近,双臂松松环住沈知念。 帝王的下巴轻抵在她散着馨香的发顶,透过铜镜看着她的眼睛,低笑道:“念念这是吃醋了?” 沈知念拆簪子的手未停,从镜中回望南宫玄羽,语气依旧平淡:“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觉得陛下洪福齐天,恩泽雨露均沾,是六宫之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南宫玄羽岂会听不出? 他低笑出声,手臂收紧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沈知念的耳畔:“嘴硬。” “念念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 沈知念被南宫玄羽揽着,挣脱不得,索性由他去了,只是从镜中嗔怪地睨了他一眼。 眼神波光流转,似怨似嗔,看得南宫玄羽心头微动。 方才那点因敦妃而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笑闹了几句,微妙的气氛随之消散于无形。 烛火被捻暗,罗帐垂下,自有温情脉脉,不足为外人道…… 翌日清晨。 南宫玄羽起身准备去上早朝。 李常德带着宫人伺候他穿戴朝服,动作轻缓、细致。 在别的宫里,可都是娘娘、小主大清早起来伺候陛下。 但在永寿宫,陛下从来都舍不得皇贵妃娘娘早起,这种事只得由他来做了。 去太和殿的路上,南宫玄羽坐在威仪的龙撵上,忽然淡淡开口:“……朕昨晚去御花园,不过是临时起意,敦妃却能恰好带着三皇子‘偶遇’……” 帝王话语未尽,但李常德已是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道:“奴才明白。” “奴才这就去查,昨日都有谁经过御前,嘴又不够严实。” 南宫玄羽“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李常德心中却是门清。 后宫妃嫔哪个不想争宠?私下里打探陛下行踪,以求“偶遇”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要不过分,不出格,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 可如今,敦妃娘娘的“偶遇”,显然惹得陛下不悦,性质便不同了。 既然陛下发了话,那就得好生查一查,这风究竟是从哪里漏出去的! 早朝散后,南宫玄羽回到养心殿东暖阁稍作歇息,批阅方才呈上来的紧急奏章。 李常德悄步进来,垂首侍立一旁。 待到南宫玄羽搁下朱笔,端起茶盏时,他才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道:“……陛下,奴才已查清了。” “是御前伺候的小乌子,收了翊坤宫掌事太监小田子塞的银子,昨夜将陛下驾临永寿宫,并欲往御花园散步的消息透了出去。” 说到这里,李常德请罪道:“奴才御下不严,竟让这等眼皮子浅的东西钻了空子,惊扰圣驾,请陛下降罪!” 南宫玄羽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冷嘲。 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温茶,方才淡淡道:“既如此,那小乌子也不必在御前伺候了。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撵去辛者库当差。” 二十大板,足以让人一个月下不来床。辛者库更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去处。 这一罚,等同断了小乌子的前程。 南宫玄羽的目光扫过李常德,语气依旧平淡:“你御下不严,自有失职。罚你一个月月钱,以儆效尤。” 李常德心中顿时一松,甚至暗暗感激。 他坐到御前大总管的位置,早已不缺那点月例银子。陛下的处罚分明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并未动摇他的地位和信任。 李常德立刻躬身,声音带着惶恐和感激:“奴才谢陛下恩典!” “奴才日后定当严加管束手下人,绝不再出此等纰漏!” 南宫玄羽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李常德再次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陛下虽未重罚他,但这份警告之意,他十分清楚。 第1342章 这份仇她记住了 日后对御前的人,必须看得更紧才行! 至于翊坤宫那边…… 陛下虽未处置敦妃娘娘,但经此一事,圣心如何已显而易见。 敦妃娘娘昨晚用银子买来的“偶遇”,代价未免太过沉重了些。 外面。 负责此事的太监们动作麻利,将小乌子拖至宫道旁僻静处,按规矩行刑。 沉重的板子一下下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剧痛席卷而来! 小乌子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泪水糊了满脸。 可比起肉体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心中的愤恨和不甘! 为什么?! 凭什么?! 同是在御前当差,每次哪个宫里有喜讯,李公公总是笑眯眯地指派小徽子去报喜。小徽子次次都能揣回满兜赏银,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轮到哪个主子触怒龙颜、贬斥失宠的晦气事,李公公便板着脸,将他推出去。 他跑一趟不仅半个铜板也捞不着,还要看人脸色,甚至被迁怒、斥骂。 同样是当差,凭什么好事轮不到他,坏事全让他扛?! 是,他是收了翊坤宫的银子,透露了陛下的行踪。 可宫里上至总管太监,下至扫地宫女,谁不在私下里卖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换银子花? 御前的油水就那么多,若不靠这些外快,他们这些低等太监,何时才能攒够钱打通关节,谋个稍好点的前程? 为什么偏偏是他倒了这天大的霉?! 就因为这次撞在了陛下的枪口上? 就因为他没有小徽子那样得李公公的青眼? 二十大板打完,半条命都没了,还要被撵去辛者库…… 那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干最脏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食,永无出头之日! 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板子依旧在无情地落下,小乌子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怨恨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攥紧拳头,将滔天的不平和质问,狠狠咽回肚子里。 可是……他真的好恨啊!!! 小乌子被重罚,并撵去辛者库的消息,宫里不少人都知道了。 御前伺候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陛下此举,惩戒之意不言而喻。 往日那些私下收受各宫好处,透露些无关紧要消息的勾当,瞬间变得无比烫手…… 很长一段时间里,御前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手脚变得格外干净。 任凭各宫的主子们如何明示、暗示,甚至许以重利,也再难撬开他们的嘴,打听出帝王的确切行踪。 如此一来,后宫那些盼着能“偶遇”圣驾,博取一丝半缕恩宠的妃嫔们,顿时如同没了头的苍蝇。 她们心中焦灼苦闷,却又无计可施,更不敢有半分表露,只得暗自叹息。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 翊坤宫。 小田子脚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惶,凑到敦妃跟前压低了声音,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回禀了。 小乌子如何被重打二十板子,撵去了辛者库。 御前现在如何风声鹤唳。 敦妃正对着铜镜,试着一支点翠步摇,闻言手指猛地一抖,金簪尖利的尾部,险些划伤她的头皮。 她“啪”地一声将簪子拍在妆台上,霍然转身,美艳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胸脯因怒气而剧烈起伏。 “岂有此理!” 敦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懑:“平日里御前伺候的那些宫人,收银子透露消息都没事,偏偏到了本宫这里,就出了这等事!这是做给谁看?” “经此一事,往后御前那些踩低拜高的奴才,谁还敢卖本宫半分面子?!” 小田子苦着脸,小心翼翼地提醒:“娘娘息怒!” “奴才……奴才昨晚就劝过,陛下既然和皇贵妃娘娘在一起,咱们实在不该去……” 敦妃猛地打断小田子,眼中怒火更盛:“不该去?” “陛下昨晚明明未曾动怒,待本宫和阿景也算和颜悦色,怎的过了一夜就变了脸?” “定是昨晚本宫走后,皇贵妃在那惺惺作态,在陛下面前进谗言,给陛下上了眼药!”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语气愈发肯定,带着被算计的愤怒:“若非皇贵妃在背后挑唆,陛下何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如此重罚御前伺候的人?这不是明摆着打本宫的脸吗?” 小田子一听,也觉得极有可能,连忙附和:“娘娘说得是,定是如此!” “皇贵妃娘娘表面大度,心里定然记恨,昨晚您想将陛下请走的事……” 敦妃冷笑连连,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哼!好一个贤良大度的皇贵妃!” “当面一副宽容模样,背地里却撺掇陛下,行这杀鸡儆猴的把戏!既罚了小乌子,警告了御前的人,又打了本宫的脸面。” “真是好手段,好虚伪!” 她心中那股不平之气越发浓郁。 同是陛下的女人,凭什么皇贵妃就能独占圣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留? 凭什么自己只是争取一下,就要落到如此难堪的境地? “娘娘,那……那小乌子那边……” 小田子觑着敦妃的脸色,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奴才私下里使些银子,让人在辛者库关照他一二?” “毕竟他是为咱们办事才落的难……” 敦妃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冷漠道:“糊涂!” “小乌子是被陛下明旨处罚的,本宫此刻去关照他,岂不是公然与陛下作对?” “你这是嫌陛下对本宫的不满,还不够多么?” 敦妃顿了顿,继续道:“罢了!算他自己倒霉,撞在了刀口上。”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更不许在私下有任何动作,听见没有?” 小田子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应道:“是!奴才明白,绝不敢妄动。” 敦妃重新拿起那支金簪,对着镜子狠狠插进发髻。 看着镜中虽然清减了不少,却依旧美艳的脸庞,她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这口气,她只能生生咽下。 但这份仇,她记住了! 第1343章 誓死效忠 长春宫。 庄贵妃正临窗抄写着佛经,笔尖饱蘸墨汁,字迹工整。 小蔡子悄步近前,低声将御前小乌子被重罚撵去慎刑司,以及其中牵扯敦妃截宠未成,反惹帝王不悦的来龙去脉,细细禀报了一遍。 庄贵妃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轻轻搁下笔,抬眸望向窗外,眼底划过一抹不忍之色,轻轻叹了口气。 “御前当差,看着风光,实则也是步步惊心。” 庄贵妃声音温和,带着悲天悯人的腔调:“底层宫人生存不易,平日里靠着传递些无伤大雅的消息,换些银钱贴补,或是寻个依仗。” “各宫主子们大多心知肚明,不过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小乌子……也是可怜见的,偏偏撞在了这个时候,遭了此等大难。” 小蔡子闻言,立刻躬身附和:“娘娘心善,体恤下人。” 庄贵妃沉吟片刻,看着佛经上的字迹,道:“辛者库那种地方不是人待的。” “二十板子下去,小乌子半条命没了,若再无人关照,只怕……”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似是极为不忍,转头吩咐小蔡子道:“你想法子寻个不起眼的机会,私下里递些伤药和吃食过去,别让人瞧见了。” 小蔡子心中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他立刻躬身,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是!奴才……奴才遵命!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给娘娘惹麻烦。” 小蔡子如此激动,并非是为了小乌子。 只因他自己也曾是在底层挣扎求生,任人欺凌的小太监。 有一年天热时,他当差不小心中了暑。是贵妃娘娘特意吩咐太医院的大人,配了一些凉茶,他这才缓过来。 后来他又因缘际会,来了长春宫当差,方有了今日的地位。 此刻听到贵妃娘娘竟愿意对一个毫不相干小太监,暗中施以援手,他怎能不心生澎湃? 果然,娘娘为了在深宫中生存,有时虽不得不用些特殊手段,但心底终究是存着一份良善的。 他没有跟错主子。 庄贵妃看着小蔡子感慨的模样,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重新拿起笔,继续垂眸抄写佛经,侧脸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宁静、慈悲。 …… 辛者库偏僻的一隅。 低矮破旧的排房里,弥漫着霉味。 小乌子趴在冰冷的硬板铺上,臀腿处血肉模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钻心的疼痛。 他被扔在这里后便无人问津。 其他罪奴皆知小乌子是惹了圣怒,被贬至此,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昔日御前的风光仿佛一场幻梦,此刻的他如同坠入冰窖,只剩无边的绝望…… 就在小乌子意识昏沉,觉得自己真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阴暗角落时,破旧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道身影轻轻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普通太监的衣衫,帽檐压得很低,动作轻捷地避开他人视线,快速来到小乌子铺前。 小乌子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看到来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几瓶质地细腻的伤药,和一些软和易克化的点心。 那人甚至带来了一小壶温水,小心地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了几口。 干裂的喉咙得到滋润,小乌子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他怔怔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中竟生不出半分警惕。 因为他如今已是一无所有的濒死之人,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算计? “你……你是……” 小乌子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难以辨认。 来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别问那么多,先把伤养好要紧。” “这药一日两次外敷,吃食藏好了。” 这微不足道的关怀,对于此刻身处绝境的小乌子而言,如同雪中送炭。 他在宫墙内挣扎求生多年,何曾感受过这般不带目的的温暖? 一时间,酸楚和感激的滋味涌上心头,浑浊的泪水瞬间溢满小乌子的眼眶,顺着他脏污的脸颊滑落。 “恩公……多谢恩公……” 小乌子哽咽着,用尽力气抓住来人的衣袖:“求恩公告知……是谁……是谁怜惜奴才这条贱命?” 那人犹豫了一瞬,四下看了看,才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是贵妃娘娘心善,听闻你遭了难,不忍心,特让咱家偷偷来的。” “贵妃娘娘吩咐了,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莫要给娘娘惹麻烦,记住了吗?” 贵妃娘娘? 小乌子恍惚记起,早年贵妃娘娘在宫中,确有仁厚、慈悲的好名声。她时常关照底层宫人,不少人都曾受过她的恩惠。 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情,贵妃娘娘的风评渐渐就变了,私下里都传她并非表面那般慈和…… 可此刻,在他被所有人抛弃,等死的时候,唯有贵妃娘娘还记得他这个微不足道的罪奴,派人送来救命的伤药和吃食。 刹那间,以往听过的所有关于庄贵妃的不好传闻,在小乌子心中都变得可疑起来。 深宫里的阴谋诡计还少吗?说不定……说不定贵妃娘娘就是被小人算计,才坏了名声。 至少在他落难时,只有贵妃娘娘伸出了援手。 他不能跟其他人一样,被人蒙蔽,误会贵妃娘娘。 “奴才……奴才记住了!” 小乌子的泪水流得更凶,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拼命点头:“奴才谢贵妃娘娘天恩!” “奴才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连累娘娘!” 来人见他如此,似乎松了口气,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了。 破旧的房门重新合上,屋内依旧弥漫着霉味。小乌子却觉得心中的绝望,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他紧紧攥着怀里的伤药和吃食,仿佛攥着唯一的生机,内心充满了对贵妃娘娘的感激,以及誓死效忠之念! 第1344章 三个小团子凑到了一起(193万票加更) 永寿宫内殿。 春末的阳光透过细密的窗棂,洒下温暖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静谧而安宁。 沈知念正与璇妃说着话。 璇妃怀里抱着快九个月的六皇子,小家伙穿着柔软的蓝色小衫,白白胖胖,正睁着一双酷似母妃的清澈眼睛,好奇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 四皇子则活泼地围在软榻旁,踮着脚想去摸六皇子的小脸,嘴里含糊地喊道:“六……六皇、皇弟……” 他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欢喜和好奇,很是喜欢这个比他更小的皇弟。 璇妃看着四皇子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对沈知念道:“瞧阿煦这高兴劲。” “看他这么喜欢瑾儿,臣妾心里也欢喜。” 两人正说笑着,芙蕖轻步进来,躬身禀道:“娘娘,贤妃娘娘求见,说是来回禀近期的宫务,还带着二公主呢。” 沈知念闻言含笑点头:“快请!” “是。” 很快,贤妃便牵着快一岁九个月的二公主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雅致的宫装,气质清冷。 二公主则穿着浅粉色的小襦裙,脸蛋白皙,看起来却十分怯生生,紧紧依偎在贤妃身边。 进了内室,贤妃松开二公主的手,依礼下拜:“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旁的璇妃也抱着六皇子起身:“给贤妃娘娘请安!” 沈知念抬手虚扶,笑容温和:“不必多礼。” “芙蕖,看座。” 芙蕖立刻搬来绣墩,贤妃谢恩后坐下。 二公主依旧紧紧挨着贤妃,小手揪着她的衣角,大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瞟向榻上的六皇子,以及正兴奋地看着她的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正是好动的年纪,见二公主来了,立刻从沈知念身边跑开,摇摇晃晃地冲到二公主面前。 他仰着小脸,笑着去拉她的手,嘴里热情地邀请:“二、二皇姐……玩!” 二公主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缩,紧张地看向贤妃。 贤妃低头看着二公主,清冷的眸光里染上一丝鼓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囡囡,去和你四皇弟、六皇弟一起玩吧。” 得了贤妃的鼓励,二公主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怯生生地任由四皇子拉着她,走向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 乳母早已机灵地将六皇子也抱了下来,放在毯子中央。 三个小团子很快便凑到了一起。 四皇子活泼,拿出自己的布老虎和彩绘小皮球显摆。 二公主文静,小心地摸了摸六皇子软乎乎的脸蛋,被六皇子抓住手指,便抿着小嘴轻轻笑了。 六皇子则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二公主和四皇子,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胳膊。 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三道小小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沈知念、贤妃和璇妃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互动,眼中都不自觉流露出柔软的笑意。 寒暄几句后,贤妃便敛了神色,开始向沈知念回禀近期宫中的各项事务。 她端坐在绣墩上,背脊挺直,姿态清冷如昔,却并无倨傲之色。 “……皇贵妃娘娘,上月各宫份例已循旧制发放完毕,并无延误、克扣之事。” “其中……” 贤妃略顿了顿,继续道:“长春宫、储秀宫两处,因各有公主、皇子养育,乳母、保母及伺候的宫人众多。份例中的牛乳、鸡子、细糖,及各色细软布料消耗,较其它宫室略多。” “账目明细已另行誊录,请娘娘过目。” 话音落下,贤妃自袖中取出一本纤薄却工整的册子,由虞梅接过,恭敬呈至沈知念面前。 沈知念并未立刻翻看,只微微颔首,示意贤妃继续。 贤妃便接着道:“宫内各处器具修缮,亦已核查完毕。” “长春宫偏殿漏雨之处,已命内务府工匠彻底修缮妥当。” “储秀宫报损的两扇琉璃窗,也已更换。” “另咸福宫、景阳宫共有七处宫灯需重新糊绢,俱已安排下去,三日内可毕。” 她的汇报条理分明,巨细无遗,却并不啰嗦,只拣要紧处回禀,显然是真正用心了。 “此外,前些日子下雨冲坏的几处宫墙檐角,如今泥水干透,正宜动工。” “内务府报了预算单子来,臣妾已初步核过,并无不妥,请娘娘最终定夺。” 虞梅再次呈上一份工整的册子。 沈知念接过,略扫了几眼关键数目,便道:“可。着他们尽快办妥,莫要延误了工期。” “是。” 贤妃应下,又道:“另,正值春夏交替,各宫苑的花木也需更替。内务府递了单子,拟换上一批应季的花卉,并些翠绿观赏叶木。” “臣妾瞧着品类、数目都还妥当,娘娘若无异议,便让他们依例办理?” 沈知念温和道:“这些事贤妃妹妹斟酌着办便是。” 贤妃微微欠身,继续回禀:“还有宫中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共有十一人,均已逐一问过她们的意愿。” “其中八人愿领恩赏出宫归家,臣妾已核准,着内务府按例发放银两。其余三人自愿留宫,也已重新分派了职司。” 提到此处,贤妃抬眼看了沈知念一眼,补充道:“皆是安排在各处库房、针线局等轻省之地,并未委屈了她们。” 沈知念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贤妃妹妹安排得极为妥当,体恤下人,是六宫之福。” 贤妃微微欠身,算是谢过,神色却依旧清淡:“分内之事,不敢当皇贵妃娘娘夸赞。” 她稍作停顿,语气略沉了半分:“还有一事……” “如今距端阳虽尚有些时日,然内务府禀说,制备五毒荷包、长命缕等赏赐之物,需提前采买丝线、香料、艾草等,故已将预算单子呈了上来。” “臣妾粗略看过,与去年相差无几,想着如今正好回禀宫务,便一并带来,请娘娘先行过目。也好让他们早做准备,不至临期忙乱。” 虞梅闻言,立刻将另一本册子,并一份清单恭敬奉上。 沈知念接过,并未细看全年用度,目光扫过采买原料的预算,数额确实与往年无异。 第1345章 此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与念念有关 她颔首道:“贤妃妹妹虑事周全。” “既无浮增,便准了他们,着内务府依例采买便是。” 贤妃应下:“是。” 接下来,她又陆续回禀了几桩琐事。 诸如各宫夏日所用的轻便门帘、毡毯收取、浣洗晾晒入库、夏日冰窖藏冰的预备等。 皆处理得井井有条,请示得当。 整个回禀过程,贤妃的语气始终平淡。既不邀功,也不推诿,将协理宫权的分寸把握得极好。 她充分展现了能力,又时刻谨守着本分,未曾有丝毫逾越。 沈知念静静听着,偶尔发问或点头,心中对这位清冷少言,却心思缜密,办事极有章法的贤妃,不免又高看了几分。 璇妃则在一旁轻声逗弄着三个孩子,并不插话,气氛融洽而自然。 待所有事项回禀完毕,贤妃这才止住话头,微微垂首:“……近日宫务大致便是如此,请皇贵妃娘娘示下。” 沈知念温言道:“有劳贤妃妹妹费心,诸事安排得都很妥当。” 贤妃起身道:“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若皇贵妃娘娘无其它吩咐,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璇妃见状,也起身道:“皇贵妃姐姐,臣妾也该带瑾儿回去喂奶了。” 沈知念含笑点头:“去吧。” 贤妃牵起了二公主的手:“囡囡,我们回去吧。” “跟两位皇弟告别。” 二公主似乎还有些不舍,回头望了望四皇子和六皇子,小声说了句:“四皇弟……六皇弟……再、再见……” 四皇子闻声抬起头,挥着小手道:“二皇姐,再……见……” 贤妃低头看着二公主眼中的亮光,心中微动。 她对着沈知念和璇妃再次颔首,方才领着一步三回头的二公主离去。 璇妃也抱着六皇子告退。 殿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四皇子还在兴致勃勃地玩着小皮球。 另一边。 回承乾宫的路上,阳光透过宫墙上方,落在璇妃略显怔忡的脸上。 她坐在肩舆上,怀中抱着已有些睡意的六皇子,手指无轻拍着他的背,目光却有些飘远,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珠儿敏锐地察觉到了璇妃的异样,待肩舆行至宫道僻静处,她才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从永寿宫出来,奴婢瞧您就像是有心事似的。” 璇妃闻声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少有的自我怀疑:“珠儿,本宫以前只当协理宫务,是件费心劳神的事。” “今日听了贤妃娘娘那般条分缕析地回禀,才真切知道,里头竟有这么多繁琐、复杂的门道……” “份例发放、器物修缮、人员调派、节庆筹备,甚至花木更替……桩桩件件,千头万绪,竟都能被她打理得那般妥帖,纹丝不乱。” 璇妃顿了顿,语气愈发低落,带着几分不自信:“皇贵妃姐姐一直对本宫寄予厚望,盼着本宫能早日上手,为她分忧。” “可本宫……本宫听着那些事,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本宫这般愚钝,只怕……只怕真要辜负皇贵妃姐姐的期望了……” 她越说越觉得气馁,忍不住伸出手指揉了揉额角,仿佛这样就能理清脑中纷乱的思绪。 怀中的六皇子,似乎感受到母妃的情绪,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璇妃连忙轻轻拍抚起来。 珠儿看着自家娘娘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温声劝慰道:“娘娘快别这么妄自菲薄。” “贤妃娘娘协理宫务许久,自然熟能生巧。您还没开始接触呢,觉得繁杂再正常不过了。” “皇贵妃娘娘让您在旁听着,为将来做准备,也是看中您的品性和潜力,并非要您立刻就做得如贤妃娘娘那般老练。” 珠儿说着,语气更加坚定:“再说了,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娘娘您忘了?在潜邸您刚学琵琶时,不也总说手指不听使唤,曲谱记不住吗?” “可如今呢?连陛下都夸您弹得好!” “凡事都得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地学。有皇贵妃娘娘指点着,加上底下得力的嬷嬷、宫女帮衬着,您定然能行的!” 璇妃听着珠儿的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当初苦练琵琶的情形,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 是啊,万事开头难,她总不能还未尝试,就先怯了场。 “你说得对。” 璇妃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本宫不能吓唬自己,总得试试才知道。” 珠儿见她神色稍霁,立刻笑着附和:“正是这个理!” “娘娘您这般聪慧,只要用心,定然很快就能上手。” “届时便能真正为皇贵妃娘娘分忧了!” 璇妃点了点头,虽然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压力并未完全散去,但至少不再那么茫然无措了。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然熟睡的六皇子,眼神重新变得柔软而坚定。 为了瑾儿,为了不辜负皇贵妃姐姐的信任,她也得努力撑起来才是! …… 夜色沉沉。 永寿宫。 烛火将内室映照得亮如白昼。 南宫玄羽褪去朝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闲适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沈知念坐在他对面。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几,几上摆着棋盘,黑白子错落其间,战局正酣。 沈知念执白子,指尖拈着一枚温润玉石,却并未立刻落下,而是抬眸看向对面的帝王。 烛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此刻的南宫玄羽,较平日少了几分迫人的威仪,多了些松弛,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陛下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沈知念落下一子,声音轻柔:“可是有什么喜事?” 若在别的妃嫔宫中,南宫玄羽断不会谈论国政大事。 但此刻面对沈知念,他心中那点因政务顺利而生的畅快,便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与人分享。 更何况,此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与念念有关。 帝王执起一枚黑子,并未立刻落下,目光仍落在棋盘上,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嗯。” 第1346章 准备报复晋王 “你义兄江令舟,还有周钰湖、白慕枫那几个年轻人,办事倒是得力。” “战争欠条推行之事,比朕预想中还要顺利些。民间认购踊跃,首批筹集的钱粮,已能解边境的燃眉之急。” 南宫玄羽顿了顿,终于将黑子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这才抬眼看沈知念,眸中带着赞许和与有荣焉的意味:“此事,念念当初的建议功不可没。” 沈知念闻言,眼中漾开笑意,却并未居功,只柔声道:“臣妾不过是随口一提,皆是陛下圣心独断,用人得当,方有今日之效。” “臣妾恭喜陛下!” 南宫玄羽受用地笑了笑,但笑意很快又沉淀下来,化作一丝深沉的思虑。 “喜是喜。只是……” 帝王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待此番与匈奴的战事彻底了结,欠下的巨额债务如何偿还,倒成了朕心头的一桩大事。” 这话像是在对沈知念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巨大的战争开销,通过欠条的方式暂时转嫁了出去,但这终究是债,总要还的。 届时国库空虚,民生疲敝,如何平稳度过,是对帝王极大的考验。 然而,这番忧虑只在南宫玄羽的眉宇间,停留了短短一瞬,他心中便涌起一股强大的自信。 不等沈知念说话,帝王的语气就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朕既敢行此策,便有应对之法。一步步来便是。”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南宫玄羽在烛光下自信的侧脸,心中微动。 她并未多言,只轻轻颔首,指尖拈起另一枚白子,从容落下:“陛下说得是。” “臣妾相信陛下。” 棋局过半,黑子和白子纠缠得愈发激烈。 “念念,还有一事……” 南宫玄羽落下一子,语气较之前略显沉凝:“关于沈南乔和柳时修当初的孩子……时隔已久,那孽种究竟丧于谁手,已难彻查。” “不过朕派去的探子,倒是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沈知念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帝王,好奇地问道:“不知陛下查到了什么线索?” 南宫玄羽的声音染了一丝冷意:“探子汇报,沈南乔在京郊避暑山庄小产后的那段时日,曾有人隐约见过晋王府的人,在附近出没。” 话音落下,内室一片寂静。 这般模糊的线索,根本无法作为实证。 但南宫玄羽和沈知念心中,还是对晋王产生了浓厚的怀疑。 沈知念心头更是雪亮。 是了,定然是他! 除了晋王,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借沈南乔和柳时修来对付自己? 无论成与不成,都能将水搅浑,从中得利! 只可惜,晋王低估了她,也低估了南宫玄羽,这步棋未能奏效。 沈知念心中冷笑,眼底骤起升起一股,面上却迅速泛起惊愕、委屈,又带着几分惶惧的神色。 她下意识抬手掩唇,声音微微发颤,难以置信地问道:“陛下是说……是晋王殿下?” “可、可他为何要如此?臣妾……臣妾与他并无仇怨啊……” 她必须装傻。 重生之事,是沈知念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让南宫玄羽察觉,她早已看透晋王温润外表下的狼子野心。 一个深宫妃嫔,若比满朝文武更能洞察亲王的反心,这根本无从解释,只会引火烧身。 南宫玄羽见沈知念受惊的模样,眉头微蹙。 他伸手过去,温热的大掌,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朕也只是猜测。并无实证之事,做不得准。” 说到这里,帝王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念念不必过于忧惧,有朕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沈知念顺势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翻涌的冰冷,反手回握住帝王的手,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后怕:“臣妾……臣妾只是没想到,此事可能跟晋王殿下有关……”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这副依赖又委屈的模样,心中产生了更多保护欲,握紧了她的手:“凡事有朕!” 翌日。 南宫玄羽起驾离去后,永寿宫恢复了宁静。 沈知念起身后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菡萏为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娇媚无双,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昨夜南宫玄羽提及的蛛丝马迹,晋王送出的,那份险些让她万劫不复的“大礼”,沈知念铭记于心。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忍气吞声的性子。 既然晋王已出手,她又岂能不“投桃报李”? 只是,前番提出战争欠条之策,已让沈知念在朝政之事上显山露水。 过犹不及,若此时再急切地对晋王的事指手画脚,或表现出过分的关注,难免会引起南宫玄羽的警觉和忌惮。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恩宠与猜忌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她不能冒险。 但这绝不代表,沈知念就拿那位看似温润无害的晋王,毫无办法了。 明路不通,自有曲径可寻。 沈知念唤道:“芙蕖。” 芙蕖立刻上前一步:“娘娘,奴婢在。” 沈知念道:“去请文淑长公主进宫,陪本宫说说话。就说本宫新得了几盆罕见的牡丹,邀她一同赏玩。” 这些时日,文淑长公主时常来永寿宫走动,或请教书画,或闲话家常。态度恭敬,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宫中上下早已习以为常。 沈知念此刻相邀,落在任何人眼中,都只是后宫寻常的交往,绝不会引人疑窦,更不会联想到远在朝堂的晋王身上。 芙蕖闻言立刻心领神会,并无多问半句,只恭敬应道:“是,娘娘。” “奴婢这就去文淑长公主府传话。” 沈知念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镜中,眼底的冰冷之色,渐渐化为运筹帷幄的幽光。 …… 文淑长公主府。 她正临窗翻阅着一本古籍。 碧痕在一旁小心地添了茶水,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长公主,您这些时日时常进宫,皇贵妃娘娘待您虽还算亲和,但奴婢总觉得透着一层疏离……” 第1347章 这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170万打赏值) 文淑长公主轻轻合上书页,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急什么。” “皇贵妃是何等人物?谁接近她,带着什么心思,她只怕一眼就能看透。” “本宫若急功近利,反倒落了下乘,惹皇贵妃生厌。” 她笑了笑,眼神清明:“如今这样便很好。” “时常去问好,说些闲话,让皇贵妃知晓本宫的诚意。时日久了,分寸到了,有些话……自然就好开口了。” “‘真诚’二字,有时比万般算计都更有用。” 碧痕似懂非懂,但见文淑长公主如此沉稳,也稍稍安心了些:“长公主说得是,是奴婢心急了。” 这时,另一个侍女脚步轻快地走进来,禀报道:“长公主,永寿宫的女官芙蕖姑娘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文淑长公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 芙蕖是皇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之一,等闲不会亲自出宫,去各府传话。 她立刻放下茶盏,道:“快请!” “是!” 不多时,芙蕖便跟着侍女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女官规制的宫装,言行举止得体,又透着几分不容小觑的干练。 芙蕖上前一步,对着文淑长公主恭敬行礼:“奴婢参见文淑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 文淑长公主语气温和:“芙蕖姑娘过来,可是皇贵妃有什么吩咐?” 芙蕖直起身,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声音柔和:“回长公主的话,皇贵妃娘娘新得了几盆品相极佳的牡丹,开得正好。” “娘娘想着殿下素来雅致,便特让奴婢来请您进宫,一同赏玩说说话。” 文淑长公主心中猛地一跳,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瞬间涌上心头! 这么久了,每次都是她主动递帖子求见。皇贵妃虽未拒绝,却也从未相邀过。 今日这般,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无论是何缘由为何,这都是一个绝佳的信号! 文淑长公主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皇贵妃厚爱,本宫岂会推辞?” “芙蕖姑娘稍候片刻,本宫更衣便随姑娘进宫。” 芙蕖含笑退至一旁等候:“是。” 文淑长公主立刻转身进了内室,吩咐碧痕:“取那身新做的湖色绣折枝玉兰的宫装来。” “奴婢遵命!” 文淑长公主的心跳得有些快,仿佛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她换好衣裳,正带着碧痕准备出门登车。刚走到府门前的石阶下,就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堪堪停稳。 车帘一掀,一身娇艳石榴红宫装的云安长公主,扶着侍女的手款款走了下来。 “五妹这是要出门?” 云安长公主挑眉,语气带着惯有的娇纵,目光在文淑长公主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衣饰上扫过。 随即,她瞥到了旁边的芙蕖,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染上些许不悦。 云安长公主自然认得芙蕖。 她当下便蹙起了精心描画的柳叶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奚落和不满:“五妹,不是本宫说你。” “你好歹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岂能这般……时常自降身份,去讨好永寿宫那位?” 云安长公主话语里的轻视,几乎不加掩饰:“你这又是要去进宫求见?” 文淑长公主被云安长公主的这番话,说得面色微窘。 她正要开口,一旁的芙蕖却上前半步,对着云安长公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奴婢给云安长公主请安。” “回云安长公主的话,并非文淑长公主求见。是皇贵妃娘娘新得了些稀罕的花卉,想着文淑长公主殿下素来雅好此道,特命奴婢来请文淑长公主进宫,一同赏玩说说话。” 这话一出,云安长公主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精彩。奚落和不满僵在脸上,转而化作一丝难以置信,和……被忽略的难堪。 皇贵妃竟然主动邀请文淑进宫赏花?! 同为长公主,皇贵妃请人,怎么只喊了文淑,却将她彻底忘在了脑后? 这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一股不忿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让云安长公主姣好的面容都微微绷紧。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 然而……云安长公主到底还没蠢到,公然把这番话说出来的地步,不然岂不是自取其辱。 她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目光从芙蕖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文淑长公主身上,硬邦邦地道:“原来如此。” “倒是本宫多嘴了,既然皇贵妃相邀,你就去吧。” 云安长公主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走了太失面子,又补了一句:“等五妹得空了,本宫再来你府上寻你说话。”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文淑长公主回应,便冷哼一声,扶着侍女的手,转身重新登上了马车。 文淑长公主看着云安长公主的马车径自离去,暗暗叹了口气,对芙蕖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 芙蕖依旧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并未发生,只微微躬身:“长公主殿下,请上车吧。” 文淑长公主颔首,搭着碧痕的手,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 永寿宫庭院东南角,特意辟出了一片牡丹圃。 时值春末,正是牡丹盛放的季节。 沈知念引着文淑长公主缓步而来,尚未近前,一股馥郁却不甜腻的芬芳便已随风袭来,沁人心脾。 步入圃中,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心折。 但见各色牡丹竞相怒放,碗口大的花朵层层叠叠,压得枝头微微弯垂。在明媚春光下,呈现出一种极致的丰腴与华丽。 沈知念今日心情似乎颇佳,唇角噙着浅淡笑意,驻足于一株花开并蒂的魏紫前。 那花瓣深紫近墨,绒光熠熠,花型丰满如绣球,乃是牡丹中极为名贵的品种。 她伸出纤指,极轻地托起一朵垂首的花冠,指尖如玉,与深紫的花瓣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其尊贵神秘。 沈知念语气随意,如同闲话家常:“这株魏紫,是去岁内务府才从洛阳寻来的,今年倒是开得争气。” “文淑以为如何?” 第1348章 还请皇贵妃明示 文淑长公主连忙细看,由衷赞道:“我听闻魏紫极难培育,花开如此品相,实属罕见。” “皇贵妃宫中的花匠真是好手艺!” 她目光扫过圃中其它珍品:“这赵粉娇嫩欲滴,姚黄金碧辉煌,豆绿清雅别致……竟都齐聚娘皇贵妃宫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知念微微一笑,松开手,那朵魏紫轻轻弹回原处,微微颤动:“不过是些俗物,开得热闹罢了。” “本宫瞧着,倒不如那边几株青龙卧墨池来得有意趣。” 她说着,引文淑长公主走向另一侧。 只见几株牡丹花瓣底色深紫,偏偏瓣基处呈现出大片墨紫色斑块,蜿蜒盘踞,果然宛如青龙隐于墨池。于富丽堂皇中,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奇趣。 文淑长公主细细观赏,点头称是:“皇贵妃慧眼。” “此花艳而不俗,奇而不怪,确非凡品。”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缓缓而行,沈知念偶尔会停下脚步,点评一两句花的习性或是来历。 文淑长公主则恰到好处地附和,言辞恭维却不显谄媚。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洒下,在两人华美的衣袂上流转跳跃,与四周国色天香的牡丹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和谐的画面。 蜂蝶在花间嗡嗡忙碌,更衬得此处宁静、安逸。 文淑长公主虽心中始终提着小心,但置身于此等繁花似锦之中,呼吸着馥郁花香,听着皇贵妃难得的闲谈趣语。 她紧绷的心弦,也不自觉放松了几分,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直到将这片牡丹圃细细赏玩了一遍,沈知念才抬手轻轻抚了抚额角。 芙蕖立刻心领神会,对着旁边的宫人们微微颔首。 宫女、太监们立刻躬身,迅速而有序地退至廊下,垂首屏息。确保绝听不到圃中丝毫动静,却又能在娘娘需要时及时上前 方才还略显热闹的牡丹圃,顷刻间只剩下花影扶疏,暗香浮动。 春风依旧和暖,吹拂着牡丹硕大的花瓣轻轻摇曳,气氛却悄然变得不同了。 文淑长公主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她知道皇贵妃屏退左右,真正的谈话,此刻方才开始。 沈知念拈着绣帕,语气随意:“说起来,本宫昨夜听陛下提及,白翰林将战争欠条的差事办得颇为得力,陛下很是欣慰。”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文淑长公主的心忽然一跳。 于公,后宫妃嫔与长公主私下议论前朝政事,是为不妥。 于私,她明面上与白慕枫毫无瓜葛,若表现出过多关注,更是容易惹来闲言碎语。 然而文淑长公主既然已决心,踏上这条与白慕枫共进退的路,甚至欲借皇贵妃之力,此刻便不能再故作懵懂,虚与委蛇。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顺着话头接道:“是……” “我前些时日,偶然听白翰林提起过一两句,说是推行之事比预想的要顺利些。” 文淑长公主谨慎地省略了,是在何种情形下“偶然”听闻的。 沈知念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必浪费唇舌兜圈子。 她的目光转向文淑长公主,慵懒闲适的神色稍稍敛去,虽依旧含笑,却透出一丝正色:“白翰林确是能臣。” “只是……陛下欣慰之余,却另有一重烦忧。” 沈知念微微停顿,看着文淑长公主的眼睛:“战争欠条虽是解了燃眉之急,可终究是债。陛下昨夜与本宫说,待战事平息,这巨额债务该如何偿还,倒成了一桩沉甸甸的心事。” 文淑长公主闻言,秀眉微蹙。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经济、政务,更不明白皇贵妃为何突然与她说这些朝廷大事。 但文淑长公主知道,皇贵妃绝不会无的放矢,便老老实实地顺着道:“皇兄的担忧确有道理。” “只是……文淑愚钝,不知皇贵妃与我说这些是……” 沈知念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放缓:“道理其实很简单。” “陛下如今最大的难处,便是缺银子。只要能让国库丰裕起来,陛下这桩最大的心事,自然也就解了。” 文淑长公主听得更加茫然。 让国库丰裕岂是易事。 又与她有何干系? 她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文淑……文淑实在愚笨,还请皇贵妃明示。” 沈知念的目光从娇艳的牡丹上移开,落向远处宫墙巍峨的飞檐:“天下富庶的又何止豪商?宗室亲王,封地食邑,哪一个不是家底丰厚?” 说到这里,她微微侧首看向文淑长公主,唇角噙着一丝若有深意的笑意:“便说晋王,他的封地并州地处要冲,可是宝地。” “若他这般家资巨万的亲王,能体恤圣意,主动为匈奴战事慷慨解囊,或是派兵助战……岂非为陛下分忧,为国效力之典范?” 文淑长公主呼吸微微一窒,瞬间明白了皇贵妃的意图。 沈知念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赞许:“如今边境正在用兵,国库吃紧,正是需要宗亲勋贵们表率的时候。” “晋王要是深明大义,主动捐献私产以充军资,或是派遣封地精兵前往边境助战。陛下定然龙心大悦,天下人也必称颂其忠义。” 若晋王对此推三阻四,拖延搪塞,甚至哭穷叫苦…… 那落在朝臣和帝王眼中,成了什么? 只顾私利,罔顾国家安危。 若晋王表面积极响应,却借此机会暗中以练兵、协防等名目,大肆调动封地兵马,甚至将其部署至关键之地…… 那用心可就值得好好揣摩了,正好坐实晋王的野心。 横竖,晋王都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捐钱出兵,伤其筋骨;推诿或异动,则授人以柄! 文淑长公主还没品出,沈知念话语里的深意。 沈知念看向文淑长公主,脸上是温和的神情:“只是这等为国举贤、为君分忧的良策,本宫身处后宫,实在不便直接向陛下进言。” 第1349章 与晋王有何过节 “而白翰林如今深得陛下信重,又正在经办战争欠条之事。如果由他寻个合适的时机,以忧心国事为由,向陛下提出此议,再恰当不过。” 话音落下,沈知念看着文淑长公主懵懂的神色,微微一笑:“当然,此事成与不成,皆看白翰林的本事和胆识。” “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觉得这是个机会罢了。” 是机会,更是投名状。 文淑长公主彻底明白了,皇贵妃这是在考验她和白翰林。 皇贵妃不会平白无故出手相助,他们要借她的势,就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胆量和诚意。 此事若办得漂亮,便是他们递上的最好的诚意;若办砸了,或是露了马脚,那后果…… 文淑长公主手心沁出冷汗,心跳如鼓。 她与八哥非一母所出,但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颇为亲厚,当然不会做坑害八哥的事。 然而文淑长公主的性子虽谨小慎微,可从未接触过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和政治倾轧,所思所想皆比较简单。 在她听来,皇贵妃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皇兄分忧解劳。 如今国库空虚,匈奴犯边,正是需要举国上下同心协力之时。 八哥的封地确实富庶,若他能主动站出来慷慨解囊,或是派兵助战。既是尽了臣子本分,为皇兄分了忧,更能博得一个忠君爱国的美名。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八哥性情温润,最是忠厚体贴,肯定会顾全大局。 文淑长公主心中,甚至因自己或许能在家国大事上略尽绵力,帮到皇兄,而升起一丝微妙的使命感。 抵御外侮,守卫大周江山,这是何等紧要的正事! 她虽为女子,亦知大义。 于是,文淑长公主脸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对着沈知念认真地点了点头:“皇贵妃思虑周详,一心为皇兄着想,文淑明白了。” “若八哥能在此等关头为国出力,于皇兄、朝廷和天下百姓,都是极好的。” “文淑觉得此事甚妥,回头若有机会,会与白翰林提及此事。白翰林心系国事,想必也会认为此乃良策,或会寻机向皇兄进言。” 沈知念满意地颔首,语气愈发温和:“长公主能明白此中关节便好。本宫也是盼着陛下能少些烦忧。” 目的已达成,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景致,文淑长公主便离去了。 对于文淑长公主是否会泄露,她们今天的对话,沈知念心中并无半分忧虑。 其一,文淑长公主并非蠢人。 她虽性子怯懦,却绝非不懂利害关系。 如今她与白慕枫之事,能否得偿所愿,很大程度上系于自己一念之间。将谈话泄露出去,于文淑长公主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既开罪了沈知念,更可能彻底断送她与白慕枫的前程。 这等损人不利己的蠢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 其二,即便文淑长公主当真昏了头,或是被什么人套了话,将今日之事嚷嚷出去,又能如何? 根本无从查证。 沈知念跟文淑长公主往来,宫中皆知,不过是妃嫔与皇室女眷之间的正常走动。 赏花闲谈,内容风雅,有何不可? 白慕枫若向陛下进言,那是他身为臣子的忠心和见识,与沈知念有何干系? 横竖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 京城一处临水而建的茶舍内,最里间的雅间垂着竹帘,隔绝了外间的喧嚣。 文淑长公主捧着温热的茶盏。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发髻也梳得简单,只簪了支素银簪子。 白慕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率先打破了沉默:“……长公主近日一切可好?” 他今日穿着月白色的文士袍,更衬得面容清俊,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文淑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都好。” “进宫时,皇贵妃待我也很和气。” 她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眼声音放轻了一些:“前几日,皇贵妃邀我去永寿宫赏花,同我说起了一桩事。” 白慕枫神色专注,微微倾身,做出倾听的姿态:“哦?皇贵妃娘娘说了何事,让长公主如此挂心?” 文淑长公主斟酌着词句:“皇贵妃说,皇兄为战事和欠条的事甚是劳神,若是……若是家底丰厚的宗亲勋贵们,能在此等关头主动站出来,或是捐些银钱充实军资,或是派些兵马助战……” “既能解皇兄之忧,也是为国出力的一片忠心。” 她说完,观察着白慕枫的表情,补充道:“本宫觉得皇贵妃说得在理。” “如今边境正在打仗,确是需上下同心的时候。” 白慕枫执壶为文淑长公主续茶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热水险些溢出杯沿。 他面上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和,放下茶壶后,状似随意道:“娘娘所言极是。” “却不知……皇贵妃娘娘可曾提及,哪位宗亲最适合为表率?” 文淑长公主并未察觉白慕枫话中的深意,道:“她偶然提了一句八哥。” “晋王殿下?” 白慕枫垂下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年纪轻轻就成了探花郎,又被帝王予以重任,当然不是心思简单之辈。 只一瞬,白慕枫就察觉到了,皇贵妃娘娘这哪里是闲聊,分明是将矛指向了晋王,借为国分忧之名,行逼迫、试探之实! 心绪流转间,无数个念头闪过白慕枫的脑海—— 皇贵妃娘娘与晋王有何过节? 此举是陛下的意思,只是借皇贵妃的口说出来? 还是皇贵妃自己的谋划? 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 然而所有的疑虑,在白慕枫抬眸,对上文淑长公主那双带着几分期待和不安的眼眸时,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绝不能将她拖入这潭浑水,更不能让她知晓背后的凶险。 白慕枫重新扬起温暖的笑容,语气轻松:“皇贵妃娘娘深谋远虑,时刻心系陛下,心系江山社稷,实在令人敬佩。” 第1350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171万打赏值加更) “长公主带来的这个消息,确实及时。” “如今国库吃紧,若真有宗亲能慷慨解囊,或出兵助战,无疑是雪中送炭,陛下定然欣慰。” 文淑长公主见他赞同,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你也觉得是好主意吗?” 白慕枫含笑点头:“长公主放心,此事微臣记下了,会仔细思量,寻一个最稳妥的时机,向陛下委婉提及此议。” “长公主便不要再为此事烦忧了,一切交给微臣。” 他刻意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语气温柔,却十分有担当:“长公主只需如常安稳度日便好,这些前朝纷扰,本就不该让殿下劳心。” 文淑长公主听白慕枫如此说,心中顿时一片暖融,那点细微的不安彻底消散。 她看着他被烛光柔化的侧脸,只觉得无比安心和信赖,轻轻点头:“嗯。” 白慕枫笑着端起茶盏:“那就以茶代酒,愿大周早日平定边患,海晏河清!” 文淑长公主也举起茶杯,轻声应和:“愿海晏河清!” 茶香袅袅中,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雅间内气氛温馨。 …… 晋王府深处,一间隐蔽的密室之内。 烛火将几道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鬼魅。 气氛凝重,压抑而紧张。 晋王端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暗青色常服,褪去了人前那副温润如玉的伪装,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算计。 下首坐着几名心腹幕僚,皆是神色肃穆。 “战争欠条……” 晋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弄:“本王倒是小瞧了皇兄,还有他手下那几个新提拔的能臣。这般险招,竟真让他们推行了下去,民间认购之踊跃,远超预期。” 一名留着山羊胡的瘦削幕僚,阴恻恻地接话:“王爷,此策若成,短期内确能解朝廷燃眉之急,稳固边境战事。” “届时陛下声望更隆,于我等大业……大为不利啊!” 另一名面色沉毅的幕僚,沉声道:“必须设法阻挠,绝不能让此事如此顺利!” “如何阻挠?” 先前那山羊胡幕僚眼中精光一闪,压低了声音:“硬抗自然不行。但……或可从根上动摇它。” “民间百姓认购,求的是利。” “若此时有一些‘谣言’悄然散开,就说朝廷如今虽说得天花乱坠,可将来战事若拖延日久,耗费无度,这巨额欠债未必真能兑现,甚至可能加赋税来填窟窿……”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只要人心一乱,这欠条还能发得出去吗?” 立刻有人附和:“此计甚妙!” “而且不必我等亲自出手,只需让下面的人在各处茶楼酒肆、市井街头‘忧心忡忡’地议论几句,自有那等无知愚民跟风传播。” 齐侧妃补充道:“不止如此,还可暗中煽动一些地方士绅,联名上书。看似忧国忧民,实则是质疑此策长远之弊,给朝廷施加压力。”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种种阴损计策被提出,密室里弥漫着一股见不得光的恶意。 晋王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偶尔掠过一丝寒光。 直到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晋王才缓缓抬起眼,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心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说得都不错。” 他声音不高,却十分有决断力:“本王的这位皇兄,想用战争欠条稳住局面?做梦!” 烛光在晋王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显得这张俊美的面容有些狰狞:“皇兄越是依赖此策,便越不能让他如愿!” 只有让匈奴战事将帝王拖得焦头烂额,国库空虚,民心浮动,自己才能找到可乘之机! “散播谣言,动摇民心,只是第一步。” 晋王眼中野心勃勃:“都给本王放手去做,务必让战争欠条变成催命符!” “这对我们而言,是天赐良机!” 众人齐声道:“是!” …… 养心殿。 南宫玄羽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凝,听着下首几位心腹臣子的禀报。 白慕枫位列末席,此刻正躬身陈述,声音清朗却带着几分凝重:“……启禀陛下,战争欠条推行之事大体顺畅,民间认购亦算踊跃。” “只是……近日京畿几处地方,悄然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 “多是些蛊惑人心之言,或质疑朝廷将来偿还之能力,或危言耸听,称将来或许加赋摊派……” “所幸臣等处置及时,京中官员亦不敢怠慢,现已将流言压制下去,并未引起太大波澜,认购事宜未受实质影响。” 南宫玄羽闻言,原本就冷峻的面色,瞬间又沉下去几分,眼底寒意骤起,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查!”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威压,字字冰冷:“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意图动摇国本!” 白慕枫立刻躬身:“微臣遵旨!” “微臣已命人暗中详查,只是……散布流言之人行事颇为狡猾,多借市井无知之徒之口传播,源头隐匿极深。暂时……尚未有明确线索。” 南宫玄羽冷哼一声,甚至无需细想,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晋王! 战争欠条虽触动了某些豪商的利益,但那些逐利之徒,未必有这般胆量和能耐,在短时间内布下此等阴损之局。 唯有他那个看似温润,实则包藏祸心的八弟,才有此动机和实力! 只有将水搅浑,让朝廷疲于应付,晋王才能伺机而动。 “给朕盯紧了!” 南宫玄羽的声音带着杀伐之意:“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朕要确凿的证据!” 白慕枫郑重应下:“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随后,几位大臣又回禀了几桩军政要务。南宫玄羽一一听过,做出批示。 殿内的气氛依旧凝重。 待几桩紧要事务议毕,现场出现了片刻的沉寂。 白慕枫似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步,再次躬身,语气变得更为谨慎:“陛下,微臣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351章 不知皇兄有何吩咐 南宫玄羽抬眸看他:“讲。” 白慕枫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方才缓缓道:“陛下为战事殚精竭虑,臣等感同身受,皆愿效犬马之劳。” “如今战争欠条虽解燃眉之急,然长远来看,国库负担依旧沉重。” “微臣斗胆进言,陛下乃天下之主,万民皆是陛下子民。值此国难之际,除依靠民间之力,宗室亲王身为皇族肱骨,更应挺身而出,为国分忧。” 他悄悄抬眼,见帝王神色莫测,但并未打断他,便继续说了下去,言辞愈发恳切:“譬如……晋王殿下。” “其封地并州乃北方重镇,家底颇为丰厚。若晋王殿下能体恤圣意,主动捐献私产以充军资,或是派遣封地精锐前往边境助战……” “既可大大缓解朝廷压力,更能为天下宗亲、勋贵做出表率,彰显皇族同心同德、共御外侮之决心!” “此举于国于民,于陛下、于晋王殿下,皆是美事。” “微臣愚见,陛下或可……示意晋王殿下?” 白慕枫将沈知念那番杀机四伏的谋划,完美地包装成了一心为公,举荐贤能的忠言。语气真诚,毫无私心。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落在白慕枫身上,久久未曾言语。 帝王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脑海中心念流转,瞬息间已权衡了无数利弊。 这个提议……妙极! 表面上是为国举贤,彰显宗室忠义,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可内里,却是一招直指要害的阳谋! 让晋王大出血,无异于断其一条臂膀,大大削弱他暗中积蓄实力的资本! 让晋王出兵?更是绝佳! 若他乖乖派兵,这些兵马一旦离开封地,进入朝廷掌控的边境,是圆是扁便由不得他了。 若晋王推诿拖延,正好坐实他不顾国家安危的罪名。 若他胆敢借此机会搞小动作……那便是将谋逆的罪名,亲手递到帝王面前! 无论晋王如何应对,都必将陷入被动!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计策。 南宫玄羽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威严。 “白爱卿此议甚合朕心。” 帝王缓缓开口道:“值此国难,宗亲表率,正当其时。”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白慕枫,目光转向一旁的李常德:“李常德!” 李常德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命:“奴才在!” “即刻遣人出宫,传朕口谕……” 南宫玄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命晋王进宫见驾。” “是!” 李常德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快步而出,去安排这突如其来的宣召。 …… 晋王府。 他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在心头盘算着,若是战争欠条的事能被破坏,该是何等畅快! 这步棋成了,不仅能断皇兄一臂,更能悄无声息地重创国库威信。 于他的大业而言,着实是四两拨千斤的妙招。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腹在帘外低声禀报:“王爷,宫里来了人,说是陛下召您即刻入宫觐见。” 晋王唇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齐侧妃脸色骤变:“陛下这个时候突然传召王爷,莫非……莫非是战争欠条的事……” 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全,但眼底的惊惶,已泄露了所有猜想。 晋王眸色一沉,方才的闲适荡然无存。 他抬手止住齐侧妃的话头,声音虽依旧维持着平稳,却透出一丝冷厉:“慌什么?” “此事做得干净,手脚也利落,皇兄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本王头上。” “休要自乱阵脚。” 齐侧妃躬身道:“是。” 晋王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润:“更衣,即刻进宫。” “是。” 晋王府的马车碾过街道。 他端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心中却已飞速盘算种种可能。 行至半途,晋王看向随行在车窗外的小太监,开口问道:“可知皇兄此刻召见本王,所为何事?” 小太监恭敬道:“回王爷,李公公只说是陛下急召,旁的未曾透露。” 连李常德的口风都如此紧?晋王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不再多问,只淡淡“嗯”了一声,重新阖上眼,脑海中已闪过无数应对之策。 皇兄此刻召见,绝非寻常。 不是欠条事发,便是另有棘手之事。 到了养心殿门口,晋王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情绪,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恭敬谦和,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步入殿内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几位身着绯紫官袍的重臣垂手侍立,目光低敛,气氛微妙。 晋王心头微微一凝,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撩起袍角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臣弟参见皇兄,皇兄万岁!” 见晋王进来,南宫玄羽抬起眼,目光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八弟来了?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皇兄。” 晋王起身,眼底露出了几分疑惑,声音温雅:“不知皇兄传召臣弟前来,所为何事?” 南宫玄羽将手中的奏折往案上一搁,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开口:“倒也不是什么紧急政务。” “方才白爱卿提及,匈奴战事吃紧,朝廷虽已拨下款项,然杯水车薪。” “白爱卿更是慷慨,愿捐出半年俸禄,以解燃眉之急。其心可嘉,朕心甚慰!” 白慕枫适时躬身,脸上带着极具亲和力的温暖笑容:“微臣惭愧,不过尽绵薄之力,当不起陛下盛赞。”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晋王身上:“朕正与诸位爱卿商议,如何能再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困。忽然便想起了八弟你。” 晋王心下一沉,面上却依旧含笑:“皇兄谬赞,臣弟惶恐。” “不知皇兄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 南宫玄羽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看似随意般落在晋王脸上:“谁不知道八弟最是仁厚恤下,心系黎民。” “你在并州封地时,素来治理有方,府库想必比白爱卿这等清流要丰裕些。如今国事艰难,正需八弟你这等肱骨宗亲,为国出力。” 第1352章 这是要让他放血 晋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里瞬间跟明镜似的。 这是要让他放血! 他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语气带着一丝窘迫:“皇兄体恤,臣弟感激。” “只是……并州地僻,产出有限,臣弟府中开销亦是不小。近年来实在是……捉襟见肘,恐有心无力,辜负皇兄期望……” “哦?” 南宫玄羽挑眉,语气依旧温和:“八弟过谦了。” “谁不知你素来简朴,不尚奢华,这些年想必颇有积蓄。况且为国分忧,又岂在钱财多寡?重在心意。” “八弟这份忠君爱国之心,朕是深信不疑的。” 白慕枫立刻接口,声音清朗,满是推崇:“陛下所言极是!” “晋王殿下贤名远播,体恤民瘼,乃宗室楷模!若能带头响应,必能鼓舞百官,凝聚人心,实乃社稷之福!” 旁边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是啊!” “晋王殿下深明大义!” “王爷若能慷慨解囊,实为天下表率!”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无形的手,将晋王稳稳地架在了高处,让他进退维谷。 拒绝,便是当着众臣的面,打了帝王的脸,坐实吝啬寡恩之名。 答应,真金白银掏出去,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晋王袖中的手暗暗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帝王会在养心殿,用这种看似温和,实则逼迫的方式,来这么一出。 这哪里是商议,分明是逼人强捐! 晋王脸上温润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眼底深处有寒光一闪而逝,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带着几分被架起来后的不得已:“皇兄……诸位大人……真是……唉!”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着南宫玄羽躬身道:“皇兄既如此说,臣弟岂敢推辞?” “只是府库确实不丰,臣弟……愿尽力筹措两万两银子,以应朝廷之急,略尽绵力。” 大周对宗室爵位实行银米双俸制度,亲王的俸禄在宗室中最高。每年有一万两俸银,加一万斛大米。 两万两白银,是晋王两年的俸银了。对他而言虽不算伤筋动骨,但也足够肉疼好一阵子。 南宫玄羽闻言,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满意的笑容,语气带着赞许:“好!朕就知道,八弟绝不会让朕失望!”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你这两万两,胜过旁人五万两!朕代边境百姓,谢过八弟了。” 晋王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努力让嘴角上扬,维持着恭顺得体的姿态:“皇兄言重了。” “为国分忧,是臣弟本分。”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已是一片冰寒,暗骂这招真是杀人不见血! 南宫玄羽愉悦地靠回龙椅,语气轻松:“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八弟回头将银两直接送至户部即可。” “诸位爱卿也当以晋王为榜样,尽力而为。” 众臣齐声应和:“臣等遵旨!” 晋王跟着躬身,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有微微抽搐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在为那两万两银子肉疼不已,还未缓过气,便听御座上的帝王又开了口,语气依旧随意:“对了,八弟。” 南宫玄羽仿佛才想起什么:“边境战事吃紧,你并州封地的兵马素以骁勇著称,如今国用紧张,不如……也调拨一部分,前往边境助防,为国效力如何?” 晋王只觉得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封地的兵马是他经营多年,赖以立足的根基,更是他将来图谋大事的本钱! 若将这些兵马调去边境,名义上是助防,实则是羊入虎口。 届时,他的人马会被打散、编制,派往最危险的战线当炮灰,生死完全捏在帝王的心腹将领手中。 这简直是要抽他的脊梁骨! 晋王心中警铃大作,几乎要抑制不住眼底的厉色,脸上却迅速堆起更加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惶恐的苦笑:“皇兄垂询,臣弟本应万死不辞。” “只是……唉,并州兵马久疏战阵,不过是维持地方治安的班底,装备、操练皆远不及边军精锐。” “让他们去应对凶悍的匈奴,只怕非但不能助益边防,反而会贻误军机,拖累了边军同袍,那臣弟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他言辞恳切,将自己贬低得一钱不值,句句为国着想,字字透着为难:“且并州境内近年也不甚太平,时有流寇作乱。” “若将兵马调走,恐地方空虚,生出乱子,反倒给皇兄添麻烦。” “依臣弟浅见,不若让臣弟派人加紧整顿封地兵马,待其堪用,再听候皇兄调遣,方为稳妥之道。”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深邃的眼眸在晋王脸上停留片刻。 帝王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却并未点破:“八弟考虑得倒是周全。” “既然如此,此事便容后再议。封地安宁亦是大事,你且先用心整顿便是。” 他今日已从晋王这里薅下了一大块肉,深知不能逼得太紧,免得狗急跳墙。 适可而止,方是御下之道。 晋王松了一口气:“皇兄圣明!” 南宫玄羽摆了摆手:“今日议事便到此,诸位爱卿都辛苦了,退下吧。” 众臣齐声道:“臣等告退!” 晋王随着人流退出养心殿,经过白慕枫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白慕枫俊朗温文的脸上扫过,却并未言语。 白慕枫像是毫无所觉,甚至迎着晋王的目光,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恭敬无比。脸上温暖、亲和的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 坦荡得仿佛刚才那个提议让晋王慷慨解囊的人,不是他一样。 待晋王走远,一旁的周钰湖才凑近白慕枫,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忧色:“白兄,你方才……晋王殿下怕是已记恨上你了。” 白慕枫望着晋王消失在宫道尽头的背影,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噙着一丝意味难明的浅笑,道:“周兄多虑了。” 第1353章 后续必有更狠的手段等着(172万打赏值) “晋王殿下心系社稷,忧国忧民,方才在殿内慷慨解囊,令人敬佩。” “王爷胸怀宽广,又岂会因我一句微不足道的提议,便与我这般小臣计较?”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心实意。 都是为陛下分忧,周钰湖也不好再说什么。 实则,白慕枫哪里是相信晋王胸怀宽广,分明是笃定了自己已踏上另一条船,再无回头路。 故而连晋王的记恨,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 晋王府内院。 齐侧妃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棋子。 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子错落,却毫无章法,可见下棋之人心神不宁。 窗外暮色渐沉,将庭院里的假山竹影,拖出长而扭曲的影子,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王爷被传入宫中已久,至今未归。 养心殿召见,绝非寻常叙话。 近来朝中风波暗涌,让齐侧妃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王爷虽素来沉稳,善于隐忍。但帝王心思深沉难测,谁也不知那九五之尊的下一招,会落在何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廊下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齐侧妃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迎到门边。 晋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温润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抬手屏退了正要上前伺候的侍女:“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 “是。” 下人们训练有素地退下,并轻轻带上了门扉。 就在门合拢的刹那,晋王脸上那层温文尔雅的面具骤然碎裂。阴沉戾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他整张脸浸染得狰狞可怖。 齐侧妃心头一紧,上前一步柔声唤道:“王爷,您……” 话音未落,晋王猛地抬手,带着一股凌厉的掌风,“啪”一声狠狠掴在了齐侧妃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齐侧妃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扇得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她鬓发散乱,珠钗歪斜,左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地疼。 齐侧妃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还未等她缓过气说些什么,晋王已经一步跨上前,弯腰粗暴地一把薅住她精心梳理的发髻,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地上提拽起来!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齐侧妃忍不住痛呼出声。 但声音还未完全出口,晋王的拳头已经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 “唔……” 拳头狠狠砸在她的腹部、肩背、腿骨上…… 晋王像是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变成了一个被怒火吞噬的野兽,疯狂地发泄着! 他一声不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拳脚到肉的闷响,在内室回荡。 齐侧妃蜷缩在地上,护住头脸,默默承受着这熟悉的暴虐…… 疼痛和屈辱都是真实的,但在这极致的痛楚中,她心底竟诡异地泛起一丝久违的战栗。 自从需要她频繁外出交际,周旋于各府命妇之间,为他在京城编织人脉网以来,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对她动手了。 他总是温言细语,让她几乎快要忘记,这种被彻底掌控、肆意蹂躏的感觉了。 而现在,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疼痛刺激着齐侧妃的神经,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在被王爷需要着,哪怕是以这种最不堪的方式…… 一种近乎享受的扭曲情绪,混杂在痛楚和恐惧中,悄然滋生。 齐侧妃甚至放松了身体,让自己更彻底地沉浸在这暴风雨般的殴打中。 不知过了多久,晋王似乎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阴戾地站在旁边,胸膛剧烈起伏,俊美的面容因为暴怒而扭曲,眼神猩红,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温润模样。 室内只剩下齐侧妃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抬起头。 鼻血淌了下来,嘴角破裂,眼眶青紫,整张脸肿得不成样子。发髻彻底散乱,衣衫也被扯得凌乱不堪。 齐侧妃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鼻血,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王爷……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为何如此动怒?” 晋王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像是要噬人。 他猛地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个绣墩,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终于咆哮出声,声音是极致的愤怒:“皇兄今日在养心殿,当着众臣的面,生生从本王身上剜下了一块肉!” 齐侧妃心头一跳,强忍着浑身剧痛,追问道:“陛下……他逼迫王爷了?” “何止是逼迫!” 晋王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跳:“他先让那个该死的探花郎演戏,捐半年俸禄,装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 “然后就把话头引到本王身上,口口声声说本王仁厚恤下、心系黎民,是宗室楷模,把本王架在火上烤!” 晋王越说越气,来回踱步,像是困在笼中的猛兽:“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也跟着起哄!” “本王若是不捐,便是吝啬寡恩,不顾百姓死活!你让本王如何推拒?!” 齐侧妃忍痛分析:“可……即便要捐,王爷也能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 晋王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着眼睛瞪她:“你懂什么?!” “皇兄明显是有备而来,在试探本王的底线!若本王只拿出三五千两打发叫花子,你以为他会满意?” “他只会觉得本王敷衍,后续必有更狠的手段等着!” “本王必须拿出一个让他满意,暂时觉得本王识趣的数目,才能堵住他的嘴,让他放松警惕!” 晋王伸出两根手指,几乎戳到齐侧妃眼前,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万两!整整两万两白银!你知道吗?!” 齐侧妃闻言倒吸一口了凉气,连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忘了,失声道:“两万两?!” “王爷,这……这也太多了!” “我们在并州养着那些兵马,人吃马嚼,军械打造,哪一样不是吞金的窟窿?” “各处生意近年收益也寻常,账面上能动用的现银本就不多。” “这两万两……” 第1354章 三倍大的浴桶矗立在中央 数目远超齐侧妃的预期。 她知道王爷今日在宫中必然受挫,却没想到代价如此惨重…… “本王难道不知道多?!” 晋王暴躁地打断齐侧妃,一脚踹在旁边的紫檀木茶几上,茶杯震落,碎了一地:“本王的心都在滴血!” “可当时那般情形,由得本王说‘不’吗?他们一唱一和,生生把本王逼到了绝境!” 话音落下,他猛地俯身,再次揪住齐侧妃的衣领,将她拉近,浓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你在京城交际,可知那白慕枫的底细?” “他为何突然跳出来与本王作对?!” 齐侧妃被晋王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艰难道:“妾身……妾身只知他是新科探花,看似温和,实则……滑不溜手。与各府交往都保持着距离,并未看出他投靠了哪方……” “或许,他只是想借此在陛下面前露脸?” “露脸?” 晋王冷笑一声,松开手将齐侧妃推搡开:“怕是没那么简单。” “本王看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背后定然有人。” “皇贵妃……还是庄贵妃?或者……他根本就是皇兄早就安排好的一条狗?” 晋王越想越觉得可能,胸中怒火更炽:“好啊!真是好得很!” “本王这些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不想还是被他们联手摆了一道!” “两万两银子,足够本王再装备一支千人的精锐了!” 齐侧妃瘫坐在地上,看着晋王如同困兽般在室内暴走,心中亦是翻江倒海。 两万两白银的损失,不可谓不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银钱便是最重要的粮草。 “王爷息怒!” 齐侧妃勉强撑起身子,冷静道:“银子失了,虽肉痛,但终究是身外之物。” “只要王爷平安,根基未损,总有赚回来的机会。” “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陛下的真实意图。此举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晋王闻言,暴走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他站在窗前背对着齐侧妃,望着窗外彻底沉下的夜幕,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或许未必是察觉了具体之事,但他定然已对本王起了疑心,这是在敲打,也是在削弱本王。” “并州的兵马绝不能再动!” “今日皇兄还试探着,想调本王封地的兵去边境,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借此削本王羽翼?门都没有!” 齐侧妃心中稍安。 只要兵马还在,王爷的根基就还在。 “王爷,两万两银子买个暂时的安稳,也未必全是坏事。” “至少让陛下觉得,您还是那个可以被他拿捏,只知道心疼银子的庸碌王爷。” 晋王似乎觉得齐侧妃说的有道理,面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齐侧妃,语气淡漠:“收拾一下,别让人看出痕迹。” “你最近安分些,外面的交际暂时都推了。” “至于白慕枫……还有今日养心殿里的每一个人,本王都记下了!” 齐侧妃低下头,应道:“是,妾身明白。” 晋王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内室深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冷厉。 齐侧妃独自留在原地,浑身疼痛欲裂。 她缓缓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渍,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王爷还需要她,这就够了。 至于疼痛和屈辱……她早已习惯,甚至……甘之如饴。 …… 永寿宫。 浴房。 那个特制的,三倍大的浴桶矗立在中央,以珍贵木料打造,边缘镶嵌着温润的珍珠与各色宝石。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奢华而内敛的光泽。 浴桶内热水蒸腾,氤氲出带着淡淡花香的白雾,弥漫在整个空间,模糊了视线,也柔和了边界。 南宫玄羽慵懒地靠在桶壁,温热的水流漫过他结实的胸膛,水珠沿着肌理分明的线条滚落。 连日朝务带来的疲惫,似乎在这暖融的水汽中渐渐消散。 他闭着眼,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松弛之色。 沈知念就在帝王身侧,轻薄的纱衣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并未像寻常妃嫔侍寝时,那般刻意逢迎。只是安静地倚着,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水面漂浮的玫瑰花瓣。 姿态闲适自然,仿佛这只是夫妻间最寻常的共浴。 水波微漾,荡开一圈圈涟漪,轻轻撞击着桶壁,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沈知念侧过脸,目光落在南宫玄羽微湿的鬓角,和舒展的眉宇上。妩媚的狐狸眼里漾着水光,更添几分迷离勾人。 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被水汽浸润后的软糯,如同情人间的呢喃:“陛下今日的兴致格外好些,可是有什么高兴事?也说与臣妾听听,让臣妾跟着沾沾喜气。” 南宫玄羽闻言,缓缓睁开眼。 氤氲水汽中,她的容颜愈发显得秾丽精致,眉眼间那份沉静与妩媚交织的气质,总能奇异地抚平他心头的躁郁。 帝王伸手,将沈知念揽得更近些,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肩头。 触手温凉滑腻,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嗯。” 南宫玄羽低应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没瞒着沈知念:“今日在养心殿,倒是办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哦?” 沈知念顺势将脸颊贴在帝王温热、潮湿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指尖依旧轻轻划着水:“能让陛下开怀,定是好事。” 南宫玄羽低笑一声,胸腔微微震动,带着水波一起荡漾。 他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温存,语气是掌控局面的快意:“朕那个好八弟,今日可是慷慨解囊,捐了两万两银子以充国库,缓解边境战事的燃眉之急。” 沈知念拨弄花瓣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有一丝了然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眸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和赞叹:“两万两?” “晋王殿下果然心系社稷,如此手笔,当真令人敬佩。” 第1356章 以此唤起康妃的同情心(173万打赏值加) 沈知念的话语轻轻柔柔,仿佛只是站在一个关切臣子的角度,提出最合情合理的建议。 南宫玄羽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脑海中瞬间闪过数月前,他和念念微服出宫,偶然在熙攘庙会瞥见的那一幕。 灯火阑珊处,白慕枫正微微侧身,护着一位衣着不俗的女子,正是深居简出的文淑长公主。 文淑长公主是他的皇妹之一,性情温婉,身份尊贵。 若将她指婚给白慕枫…… 南宫玄羽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成家立业,此话倒也在理。” “白爱卿的婚事,朕会仔细考虑。” 他没有立刻赞同,也没有否决,甚至没有提及那晚庙会的巧遇。 但沈知念从帝王瞬间的沉吟,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当即嫣然一笑,不再纠缠此事。 沈知念软软地将身子靠向帝王,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陛下圣明,自有决断,是臣妾多嘴了……” “夜已深,陛下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安歇吧?” 南宫玄羽顺势揽住沈知念,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低低“嗯”了一声。 帐幔落下,黑暗中,沈知念依偎在帝王身侧,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不需要南宫玄羽立刻点头,只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让他觉得这是权衡之后得出的最佳方案,便足够了。 文淑长公主性子软糯,背后母族亦不显赫,将她指给看似圣眷正浓,实则毫无根基的白慕枫。既全了帝王施恩的名声,又不必担心外戚坐大。 沈知念相信,南宫玄羽心中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 …… 冷宫。 巴哈尔古丽蜷缩在硬邦邦的板床上,身上那件原本鲜艳的裙裳,早已污损褪色,变得黯淡无光。 她曾经如同淡淡小麦般健康光泽的皮肤,此刻蒙上了一层灰败。眼窝深陷,那双能勾魂摄魄的异域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不甘和焦灼。 这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发馊的食物、冰冷的被褥、无处不在的灰尘蛛网。 还有那些时而痴笑,时而哭嚎,彻底疯癫了的女人…… 这一切都让巴哈尔古丽作呕、恐惧! 她曾是西域最耀眼的明珠,是晋王殿下精心挑选,送入大周后宫的一枚妙棋,怎能烂死在这鬼地方? 她不甘心! 王爷……王爷一定没有放弃她! 他定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或是时机未到。 王爷那般算无遗策的人,绝不会轻易舍弃一颗有用的棋子。 对,一定是这样! 巴哈尔古丽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出去! 否则,不仅下半辈子要在这里腐烂发臭,更会让王爷对她彻底失望,那才是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巴哈尔古丽在脑海里飞速盘算着。 王爷在宫里确实还埋着些钉子,比如几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但这些暗桩身份低微,平日里传递些消息尚可,想助她逃离守备森严的冷宫,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这些钉子至关重要,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绝不能轻易暴露。 还有什么办法? 还有谁能帮她? 一张看似温婉,眉眼间却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哀愁的脸,蓦地闯入了巴哈尔古丽的脑海—— 康妃! 是了,康妃张悠然! 当初自己为了站稳脚跟,也曾刻意结交过几位妃嫔。 康妃的性子看似柔和,甚至有些怯懦,因着早年失子,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 巴哈尔古丽曾利用自己异域风情的新鲜感,和刻意逢迎,与康妃有过一段不算浅的交往。 一起赏过花,品过茶,说过些体己话。 康妃似乎也挺喜欢她这份与中原女子不同的活泼、直率。 后来她失宠被贬入冷宫,起初还盼着有人能替她说句话,可康妃那边却再无音讯。 是了,后宫中人,多是趋炎附势,明哲保身。 自己当时已是弃子,康妃避开也是常理。 但这是巴哈尔古丽最后的希望了。 康妃虽然恩宠平平,可毕竟抚养着五皇子,在宫中仍有立足之地。 最重要的是康妃心软,尤其是对失去孩子的母亲,有种莫名的共情……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巴哈尔古丽的心脏怦怦直跳,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成形。 她不能直接要求康妃救她出去,那太冒险,康妃未必肯,也未必有能力做到。 但她可以诉苦,可以示弱,以此唤起康妃的同情心。 哪怕只是让康妃偶尔派人送些吃食用度进来,改善一下她的处境,也是好的。 只要有联系,就有机会! 她可以慢慢试探,慢慢谋划…… 康妃是她目前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巴哈尔古丽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她走到模糊不清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狼狈憔悴的影子,深吸一口气。 不行,不能保持这副鬼样子。 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哪怕只是将头发梳得整齐些,将脸擦干净些,让自己看起来还有几分昔日的影子,才能更好地博取同情。 巴哈尔古丽环顾这间阴冷、潮湿的屋子,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水是冷的,镜子是花的,但她不在乎。 求生的欲望如同野火,在她胸中燃烧。 古丽绝不会让王爷失望! 她一定要出去,回到王爷需要的地方! 这些日子受的苦,她会百倍偿还给那些,将她推入此地的人! 巴哈尔古丽对着模糊的镜面,努力挤出一个带着异域风情,我见犹怜的笑容。 只是笑容深处,藏着的却是淬了毒的光芒。 这日晌午,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被人不情不愿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小太监缩着脖子钻了进来,将一只粗陶碗“哐当”一声,搁在门口布满污渍的矮凳上。 碗里是半凝固,散发着酸馊气味的粥糊,几片烂菜叶黏糊糊地贴在碗边。 第1357章 能不能跳出这个火坑,可就全看她了 “吃饭了。” 小太监捏着鼻子,声音尖细,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说完转身就要走,一刻都不愿待在这鬼地方。 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等等!” 巴哈尔古丽从阴暗的角落扑到门边,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小太监的衣袖。 她的动作太快,倒把小太监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松开!” 小太监用力想甩开巴哈尔古丽,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着她憔悴的脸,他眼神里的鄙夷更浓了。 曾经是尊贵的小主又怎样?一个失了宠,被打入冷宫的异族女人,比他们这些太监还不如呢。 巴哈尔古丽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仰起脸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哀求道:“小公公……你行行好,帮帮我……” “帮我带个信给康妃娘娘,就说……就说古丽想见她一面,有万分紧要的事求她……” “康妃娘娘?” 小太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巴哈尔古丽,目光如同在看一堆秽物:“你还没睡醒吧?” “康妃是尊贵的妃位娘娘,膝下还有五皇子,那是何等身份!你如今是个什么境况,自己心里没数吗?” 话音落下,他用力一拽,将衣袖从巴哈尔古丽手中扯回,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刻薄至极。 “康妃娘娘每日要照顾五皇子,哪有那闲工夫来这腌臜地方,见你一个罪妇?” “你还是安安分分待着,别给咱们这些当奴才的添乱了!” 说完,小太监不再给巴哈尔古丽任何机会,迅速退出门外,“嘭”地一声将破木门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刺耳。 门外传来他渐行渐远的嘀咕声:“呸!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得宠的小主呢……晦气!” 巴哈尔古丽咬着牙,眼中满是怒火! 连一个最低等的送饭太监,也敢如此践踏她! 康妃……张悠然! 她如今高高在上,就忘了昔日的情分了吗? 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小太监的脚步声,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巴哈尔古丽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厉色。 她将手伸进脏污的衣襟内侧,摸索片刻,竟掏出了一小块用布紧紧包裹的东西。 “小公公!” 巴哈尔古丽再次扑到门边,手指从门板的缝隙中拼命伸出去,晃动着小布包:“等等!你看看这个!” 脚步声停下了,然后折返了回来。 门外传来小太监不耐烦的嘟囔:“又怎么了?有完没完?” “这个……这个给你!只求你帮我把话带到!” 巴哈尔古丽将那小布包,从门缝底下塞了出去。 小太监狐疑地弯腰捡起,入手沉甸甸的。 他解开外面包着的布,露出了一块鸡蛋大小,色泽温润,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隐隐流动着油脂光泽的白色石头。 然而冷宫的低等太监,哪见过好东西,自是不认识的。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撇撇嘴,语气更加不屑:“呵!一块破石头?” “你是真穷疯了吧,拿这玩意糊弄鬼呢?就想让咱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给你传话?” 巴哈尔古丽扒着门缝,看着小太监这副不识货的嘴脸,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鄙夷。 这群中原奴才,真是有眼无珠! 但她脸上却挤出更加卑微、恳切的笑容,急急解释道:“小公公,你仔细瞧瞧!” “这可不是什么破石头,而是和田玉。是我从西域千里迢迢带来的,最上等的羊脂玉籽料!” “你拿出去随便找个识货的玉器行,够你舒舒服服过上好多年了!” 小太监闻言,脸上的不屑之色收敛了几分,将块玉石凑到眼前仔细打量:“和田玉?” 他虽不懂玉,但这块石头触手温润,光泽内敛,质地细腻,确实不像普通石头。 尤其是巴哈尔古丽急切,又不似作伪的语气,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这真是个宝贝? 小太监左右瞟了一眼,确认廊下无人,迅速将玉石攥在手心,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 犹豫片刻,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威胁:“你……你没骗咱家?要是让咱家白跑一趟,或者惹出什么麻烦,仔细你的皮!” 巴哈尔古丽见小太监的态度松动了,心中微喜,连忙保证:“不敢欺瞒公公,这绝对是真品!” “只求公公看在这块玉石的份上,帮我给康妃娘娘递个话。就说……就说古丽快要活不下去了,只想在临死前见娘娘一面,说几句体己话……” 她说着,声音带上了哽咽,演技十足。 小太监捏着那块温润的玉石,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风险固然有,但这块玉的价值……值得搏一搏! 他咬咬牙,将玉石飞快地塞进怀里,贴着肉藏好,然后对着门缝低声道:“行了,行了,哭什么丧!” “咱家……咱家试试看。但丑话说在前头,康妃娘娘见不见你,咱家可不敢保证。要是娘娘不理,你可怨不得咱家!” 巴哈尔古丽连声道谢:“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小太监不再多言,揣着那块玉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带着几分鬼鬼祟祟的急切。 听着脚步声远去,巴哈尔古丽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后背抵着破败的门板。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康妃……她可一定要来啊! 自己能不能跳出这个火坑,可就全看她了。 …… 储秀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奶香气,挥之不去。 五皇子躺在锦被里,小脸苍白,没什么血色,比同龄的孩子显得瘦小许多。 他刚满十一个月,却因胎里不足,身子骨一直孱弱,时不时便会染些小病小痛。 此刻,五皇子的呼吸有些急促,鼻翼微微翕动,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康妃坐在床沿,身上只穿了件素净的寝衣,乌发松松挽着,脂粉未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她一只手轻轻拍抚着被子,忧心忡忡地凝望着五皇子小小的睡颜,关注着他的每一丝不适。 彩菊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走进来。 第1358章 她真的愿意见我 看到康妃这般模样,她忍不住低声劝道:“娘娘,您守了一整晚了,眼睛都没合一下。” “五皇子这里有乳母看着,您快去歇会吧,仔细累坏了身子。” 康妃缓缓摇了摇头,声音疲惫:“无妨,本宫不累。” “岁安身子弱,本宫亲自看着他,心里才踏实些。” 她顿了顿,目光愈发幽深,像是透过五皇子看到了别的什么,语气染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若是连他都照顾不好,本宫……本宫如何对得起郝嫔妹妹临去前的托付?” 站在旁边的初儿,闻言眼眶微微一红。 她是郝嫔从前的掌事宫女,郝嫔殁了后,便被指来伺候五皇子。 此刻听到康妃提起旧主,对五皇子确实尽心尽力,日夜操劳。初儿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感激和酸楚,连忙低下头,掩饰住情绪。 康妃不再多言,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锦被,哼着不成调的催眠曲,耐心极好。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五皇子的呼吸终于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蹙的小眉头也舒展开来,沉沉睡去了。 康妃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被角掖好。 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刚想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一名守在殿外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康妃怕吵醒五皇子,带着人去了外间。 宫女福身行礼后,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低声道:“……娘娘,方才冷宫那边有个小太监偷偷递来话,说是……说是巴哈尔古丽病得厉害,怕是、怕是不行了。” “她说临去前,想求见娘娘一面,有几句话想当面跟娘娘说。” 康嫔微微一怔,蹙起了眉头。 巴哈尔古丽? 那个曾经风光一时,妖娆妩媚的西域美人? 她因为毒害大公主,被打入冷宫许久了,怎么突然…… 彩菊在一旁听了,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道:“娘娘,冷宫那地方晦气。” “巴哈尔古丽如今是戴罪之身,您身份尊贵,何必去沾染那些?” “再说,谁知她安的什么心?” 康妃沉默着。 她想起巴哈尔古丽那份与众不同的鲜活和热情,也曾围在自己身边姐姐长,姐姐短地叫过。 她们的相交说不上多真心,但终究有过几分情面。 如今,巴哈尔古丽竟已到了油尽灯枯,要托人传话见最后一面的地步了吗? 康妃抬起眼,看向传话的宫女,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她说是什么话了吗?” 宫女摇了摇头:“那小太监没说具体的,只道巴哈尔古丽哀求得可怜,说是临终心愿。” 临终心愿…… 这四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康嫔心上,某个柔软的地方。 她想起了郝嫔弥留之际,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尚在襁褓,羸弱不堪的五皇子托付给她。 那种将死之人的恳求,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重量。 彩菊见康妃神色松动,又劝道:“娘娘,五皇子还病着,离不得您。” “冷宫那边……还是不去了吧。” 康妃抬起手打断了彩菊的话,面上依旧是那副带着几分哀愁的温婉模样,眼底深处却闪过了一丝复杂。 同情?怜悯? 或许有那么一丝。 想起巴哈尔古丽昔日明媚张扬的模样,再对比如今油尽灯枯的凄惨境遇。同为深宫女子,难免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 但这点微末的情绪,绝不足以让康妃这个需要谨小慎微,护着幼子在后宫挣扎求存的妃嫔,去踏足冷宫那等是非之地,沾染一身晦气,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她与巴哈尔古丽,说到底不过是昔日利益所需时,短暂的各取所需,哪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道理她懂。 可是……她有不得不去见巴哈尔古丽的理由。否则…… 康妃眼底闪过了一丝晦涩,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看向传话的宫女,声音轻柔,充满了怜悯:“罢了,本宫和巴哈尔古丽终究相识一场。她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本宫若全然不理,倒显得凉薄。” 康妃语气平和,像是出于一丝旧日情分才勉强应允:“你去回了那小太监,就说本宫知道了。眼下风头紧,待寻个合适的时机,本宫会找机会去瞧巴哈尔古丽一眼。” “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彩菊心中虽觉不妥,但见康嫔主意已定,只能躬身应道:“是,奴婢明白。” “奴婢这就去传话。” …… 冷宫的日子,每一天都长得看不到尽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霉味。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小太监缩着脖子,像只灰老鼠般溜了进来。 他是冷宫里为数不多,还能偶尔传递点外界消息的人,也是巴哈尔古丽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耳目”。 小太监凑到巴哈尔古丽跟前,道:“巴氏,好消息!康妃娘娘那边有回音了!” 巴哈尔古丽原本黯淡无神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哦?” 小太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兴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奴才原以为,康妃娘娘身份尊贵,哪会理会咱们这种地方。” “没想到,奴才把您的话悄悄递过去,康妃娘娘竟真的应了!她说会寻个稳妥的机会,亲自过来瞧您。” 小太监顿了顿,偷偷觑着巴哈尔古丽的神色,态度比往日恭敬了不少:“看来您在康妃娘娘心里,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巴哈尔古丽缓缓抬起脸。 昔日西域第一美人的风采,早已被磋磨得黯淡。她的皮肤失了光泽,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眸,此刻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她脸上挤出惊喜、委屈和期盼的神情,颤抖着问道:“真的?” “康妃姐姐……她真的愿意见我?” “千真万确!” 小太监连连点头,仿佛办成了天大的差事:“奴才哪敢骗您?” “您且安心等着,康妃娘娘既开了口,定然会来的。” 第1359章 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秘密(174万打赏) 巴哈尔古丽低下头,用帕子掩住嘴角,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在无声啜泣,感激涕零。 然而,在粗糙帕子的遮掩下,她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冰冷而讥诮。 姐妹情面? 呵!深宫之中,何来真情? 她得势时,多少人巴结、奉承? 等她一朝失势,跌入泥泞深渊,谁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康妃,那个表面温婉,内里不知藏了多少心思的女人,怎么会因为一点昔日虚情,就来这晦气的冷宫? 巴哈尔古丽之前在小太监面前流露出的脆弱,那些对和康妃“姐妹情分”的追忆、期盼,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目的就是要借小太监的嘴,把她想见康妃的消息,准确无误地递到储秀宫。 因为她手里,牢牢攥着康妃的一个秘密。 一个足以让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康妃娘娘,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秘密! 康妃不是念旧情,而是不得不来。 巴哈尔古丽慢慢止住了“抽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对着小太监虚弱地笑了笑:“有劳公公了……” “若康妃姐姐来了,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 小太监满口答应,此刻看巴哈尔古丽,不再是看一个落魄等死的罪妇,态度愈发客气:“您放心,奴才晓得轻重。” 他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这才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巴哈尔古丽脸上柔弱无助的表情,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 四月初六,离皇贵妃的册封礼只剩两日。 永寿宫里,一派繁忙却井然有序的景象。 宫人们脚步轻快,手中或捧锦盒,或抬箱笼,穿梭于殿阁之间,连空气里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紧张。 肖嬷嬷如同定海神针,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背挺得笔直。 她正亲自带着几个得力的宫女,最后一次清点册封礼当日需用的仪仗、服饰、陈设。 林嬷嬷从库房捧出那套专为皇贵妃制备的朝服,指尖一寸寸抚过金线绣出的繁复纹样,又检查了玉带上的每一块佩玉。确认无误,才交由宫人妥善收好。 一个宫女禀报道:“两位嬷嬷殿内、殿外,咱们能想到的地方,都反复查了三四遍,应是万无一失了。” 肖嬷嬷“嗯”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沉声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有半分松懈。” “眼睛都放亮些,手脚也仔细些!” 宫人们齐声道:“是!” 外间,菡萏正指挥着小太监们,擦拭廊下的朱红柱子。 眼见肖嬷嬷如此严谨,她凑到芙蕖身边,带着几分心有余悸:“芙蕖,肖嬷嬷这架势,真不愧是宫里的老人。” “只是……永寿宫咱们自然能防得滴水不漏,可上次娘娘举办宸贵妃册封礼那日,宝玺竟被人算计突然裂开……” “那等关节上的东西,岂是咱们能预先摸得到的?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呢……” 她不是在乌鸦嘴,只是对那惊险的一幕,实在印象太深。 皇贵妃的宝玺,比宸贵妃的宝玺更重要。若在册封礼当日出半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芙蕖手中正理着一束准备装饰殿内的新鲜花枝,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内殿方向,语气比菡萏沉稳得多:“慎言。” “此一时,彼一时。娘娘如今地位稳固,陛下更是看重此次册封礼,岂会再容那等魑魅魍魉作祟?” 正说着,沈知念从内殿走出。 她身着常服,神色恬淡,显然听到了只言片语,唇角弯起一抹从容的弧度:“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菡萏忙上前,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末了道:“……娘娘,奴婢不是存心触霉头。只是……” 沈知念了然,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放心。” “陛下也记得上回的事,这次皇贵妃的宝玺,是特意点了顾侍郎亲自督办。从选料到雕刻,一应工序他都亲自盯着。” 芙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道:“若是顾大人负责,那确实可保无虞。” “顾大人为人清正,做事最是仔细不过,一丝一毫都讲究规制法度,断容不得半点瑕疵。” 听到是顾锦潇督办,菡萏悬着的心顿时落回了实处。 顾侍郎的古板和较真,在宫里是出了名的。让他负责宝玺制作,确实是再稳妥不过的人选。 她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拍了拍胸口:“原来是顾大人。那奴婢可就真放心了!” 殿内的气氛因沈知念的话,稍稍轻松了些。 所有宫人脸上,都透出期待和荣耀的光彩。 皇贵妃位同副后,这是何等尊荣。他们永寿宫上下,与有荣焉! 沈知念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为册封礼新移栽的几株名贵花木。 初夏的阳光正好,落在她妩媚不可方物的脸上。 万事俱备,只待吉日。 …… 长春宫。 殿宇轩朗,陈设精雅。 小蔡子躬着身,脚步轻悄地走进内殿,对着正临窗抄写经文的庄贵妃,禀报道:“娘娘,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着皇贵妃娘娘的册封礼,热闹得很。” “奴才瞧着,等这件大事办完了,接下来就该筹备娘娘您的贵妃册封礼了。” 庄贵妃笔尖未停,宣纸上清瘦的簪花小楷一行行浮现,如同她面上温婉得体的笑容。 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和:“皇贵妃娘娘的册封礼是大事,阖宫忙碌也是应当。” 小蔡子觑着她的脸色,又陪着笑添了一句:“待娘娘正式册封那日,便是名正言顺的贵妃了,奴才们都盼着那一天呢!” 庄贵妃终于搁下笔,拿起一旁的素绢,轻轻擦拭指尖不小心沾染的墨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期待。 她等这一天,也确实够久了。 大公主从屏风后跑了进来,穿着藕粉色的宫装,小小年纪已初具清雅仪态。 她走到庄贵妃身边,依偎着坐下,轻声道:“母妃,韫儿也为皇娘娘和母妃高兴!” 第1360章 皇贵妃的册封礼 大公主嘴上说着高兴,那双酷柳时清的眼眸里,却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落寞。 皇娘娘的册封礼是喜事,母妃即将办册封礼也是喜事,可她心里总记挂着那个会温柔叫她“韫儿”的春娘娘…… 即便母妃多次告诫,巴哈尔古丽已被贬为庶人,不再是宫嫔,更当不起她一声“春娘娘”。 可大公主心里,始终没有改过口。 这么久过去了,冷宫那样凄苦的地方,春娘娘身子又弱,过得好吗? 她有没有冻着?有没有饿着? 母妃明令禁止自己前往探视,连提都不许提…… 可大公主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春娘娘…… 她不敢告诉母妃,只能自己暗暗琢磨。 或许……或许可以偷偷找机会,避开宫人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 知道春娘娘安好,她就能安心了。 庄贵妃敏感地察觉到大公主的走神,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依旧温和:“韫儿在想什么?可是玩累了?” 大公主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心虚,依恋地靠紧庄贵妃:“没有。” “母妃,韫儿只是……只是想着后日皇娘娘的册封礼,肯定会很壮观。” 庄贵妃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将大公主揽得更紧了些。 殿内檀香袅袅,一派母慈女孝的安宁景象。 …… 皇贵妃册封,需经请旨、制册宝、备仪仗、传制四步核心准备。 牵动内务府、礼部、工部、銮仪卫诸多衙门。 终于到了四月初八。 卯时将至。 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整个皇宫却早已苏醒,沉浸在盛大典礼前特有的沸腾之中。 养心殿灯火通明。 南宫玄羽已然起身。 李常德带着几个心腹太监屏息凝神,伺候帝王更换仅在极重大典礼时穿着的衮龙袍。 明黄的缎料在烛火下流淌着光泽,前后两肩、下摆等处,以金线绣成的十二团五爪金龙狰狞欲活,象征着九五至尊的无上权威!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将翼善冠为帝王戴上,调整着缀有十三颗东珠的冠冕,道:“陛下,时辰快到了。” “銮仪卫那边都已就位,静鞭也已备好。”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目光透过窗户,望向永寿宫的方向:“永寿宫都安排妥当了?” “回陛下,方才小徽子来报,皇贵妃娘娘已更衣完毕,正在候旨位静候,一切顺利。” 李常德恭敬回话,手下动作不停,为帝王理平袍袖的褶皱:“肖嬷嬷和芙蕖姑娘他们都在跟前伺候着,出不了差错。” 南宫玄羽似是随口一问:“宝玺呢?” 李常德深知帝王心意,立刻道:“顾侍郎天未亮就亲自守着,再次查验过了,万无一失。” 南宫玄羽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不再多言,在偏殿暂歇,只待宣告升殿的静鞭三响。 …… 永寿宫烛影摇红。 沈知念立于镜前,由肖嬷嬷亲手服侍,一层层穿上极为繁复、庄重的皇贵妃朝服。 在大周,明黄色是皇帝、皇后和皇贵妃专用的颜色,其他妃嫔、官员都不能用。 这是身份和等级的象征! 明黄的朝服加身,瞬间将沈知念娇媚的容颜,衬得愈发雍容华贵,威仪天成。 石青色的披领和袖端,以金箔严密镶边,肩部朝褂接缝处亦是同样璀璨的金边。 袍身之上,九条金龙腾跃于五色祥云之间,龙睛以细小的黑曜石点缀,炯炯有神。下摆处,八宝图案与连绵的水波纹相映成趣。 披领上两条行龙蜿蜒欲飞,袖口各绣一条正龙庄严肃穆,接袖处另有四条行龙盘旋。 朝服加身,分量不轻。 这不仅是织物的重量,更是权柄和荣宠的具象化! 沈知念暂未戴上更为沉重,缀满珍珠、宝石的朝冠。 因为那需待正式受册后方可更换。 菡萏在一旁捧着朝冠,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沈知念,忍不住惊叹道:“娘娘,这身朝服衬得您真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觉得满室华光,都汇聚在了娘娘一人身上。 芙蕖虽也目露惊艳,但更显沉稳,轻声提醒道:“娘娘,时辰尚早,但需得去候旨位了。” 话音落下,她上前一步,仔细为沈知念理了理披领上的金边:“方才养心殿传来消息,陛下那边也已准备妥当。” 沈知念的目光,扫过镜中威仪天成的自己。 “嗯。” 她微微抬手,让女官做最后的整理:“告诉底下的人,沉住气,按平日演练的来,不必慌张。” “是。” 芙蕖和菡萏齐声应下,簇拥着沈知念,移至宫苑正厅东侧预设的候旨位。 沈知念微微合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一片沉稳之色。 …… 天色未明,太和殿广场却已肃立如林。 銮仪卫指挥使按刀而立,面色肃穆。 身着绛色军服的卫兵们步履沉稳,将皇贵妃的全副仪仗,吾仗、立瓜、宝相花伞、孔雀扇、金节等共二十三件,从库房请出。 依前导、核心、后卫的严整序列,自太和殿汉白玉阶下始,次第排列,森然阵列一路延伸至午门。 一名校尉小跑到指挥使身前,抱拳道:“大人,仪仗已全部就位,查验无误!” 指挥使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确认羽扇的位置都精准无误,才点了点头。 太和殿高高的丹陛之上,二十四名乐工悄然安置好编钟、编磬、古琴等更为庄重的乐器。 身着礼服的乐官,手指轻轻拂过编钟,聆听极轻微的余韵,与身旁调试编磬的同僚交换一个无误的眼神。 “音准如何?” “黄钟大吕,皆已调正,只待陛下升殿。” 与此同时,永寿宫门外。 乐部的十六名乐工也已悄无声息地列队,鼓、锣、箫、笛等乐器在手。 乐正仔细检查着每一根弦索,确保万无一失。 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息,只待吉时。 …… 皇贵妃位同副后,今日册封之礼,非比寻常。 依制,后宫的所有妃嫔,无论品阶高低,皆需前往观礼。并于礼成后,向皇贵妃行正式的朝拜大礼。 第1361章 只求能继续透明地生存下去 各宫早早便亮起了灯火。 长春宫。 庄妃已端坐镜前。 若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发髻。 小蔡子捧来一套庄重不失典雅的吉服。 庄贵妃面上依旧是那副宝相庄严的温婉笑容,捻着佛珠的手指,却比平日快了几分…… 她看着镜中姣好的面容,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涩意掠过,又被她迅速压下。 今日,她需得以最得体的姿态,向那个比她小六七岁的女子行跪拜大礼…… 若即轻声提醒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庄贵妃缓缓起身,语气听不出情绪:“走吧,莫要误了吉时。” …… 静谧的延禧宫内,贤妃也已起身。 虞梅为她挑选了一件月白色暗纹宫装,清冷素雅,一如贤妃平日的风格。 她轻声询问道:“娘娘,今日场面盛大,是否佩戴那支陛下赏的碧玉簪?” 贤妃的目光,看向妆匣中通透的玉簪,摇了摇头,拈起一枚简单的金簪递了过去:“今日的主角是皇贵妃,本宫不宜夺目,寻常即可。” “是。” 贤妃神色平静,并无半分不豫。 后宫争斗她向来远离,但对于曾给予过她真切关怀的皇贵妃,贤妃心中存着一分不同。 她整理好衣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走吧。” “皇贵妃娘娘当得起这份荣耀。” …… 承乾宫。 璇嫔脸上是真心高兴之色。 她扬起一张小脸,对珠儿笑道:“今日是皇贵妃姐姐的大日子,本宫比谁都开心!” 珠儿笑着应和:“皇贵妃娘娘见了您,肯定也会开心。” 璇嫔脸上漾开明媚的笑容,由衷为沈知念感到欢喜,甚至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 翊坤宫。 敦妃对着一堆华美的衣裙犯了难。 小田子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娘娘,您快些决定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催什么!” 敦妃没好气等瞪了他一眼,拿起一件海棠红的宫装又放下。 这颜色艳则艳矣,只怕在皇贵妃的明黄朝服前,显得轻浮。 她又拎起一件宝蓝色的,又嫌过于沉闷。 最终,敦妃咬牙选定了一件绛紫色,绣金盏菊的宫装。既不失身份,又不会过于扎眼。 她对着镜子,她将一支华美的发簪插入发髻,看着镜中艳光逼人,却难掩眉宇间一丝戾气的自己,冷哼了一声。 今日的礼,她不行也得行。 但这口气,她且记下了! …… 储秀宫则安静得多。 康妃早已穿戴整齐,是一身不出错的浅粉色宫装,脂粉薄施,掩去了几分愁容。 彩菊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娘娘,肩舆已备好了。” 康嫔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微亮的天色,神情有些恍惚。 中宫无主,今日正式的册封礼过后,皇贵妃便是后宫实际上的女主人了。 她摸了摸腕上的玉镯,想巴哈尔古丽要见自己的事,心中滋味复杂。 …… 景仁宫是佟嫔的宫殿,此刻悄无声息。 她是帝王的第一个女人,资历比所有高位妃嫔都深,却因出身低微,多年来几乎无人记起。 贴身宫女霜降捧来一件靛蓝色宫装,道:“娘娘,今日是皇贵妃娘娘的大礼,是否换一件鲜亮些的?” 镜中的面容早已失了鲜妍,佟嫔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样就很好,合规矩,也不扎眼。” “……是。” 另一名宫女小声催促:“娘娘,时辰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佟嫔“嗯”了一声站起身,理了理一丝不苟的鬓角。 她深知自己今日前去,不过是观礼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但越是如此,她越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错。 佟嫔深吸一口气,对霜降嘱咐道:“跟紧些,到了地方莫要四处张望,一切依礼而行便是。” “奴婢明白。” 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队伍,如同两粒微尘,湮没在清晨渐亮的天光里。 就连久不露面的低位宫嫔们,今日也都打起精神按品妆扮,准备去往她们平日难以靠近的盛大场合。 宫道上行人渐多。 她们即将共同见证,距离凤座仅一步之遥的皇贵妃,如何接受六宫的朝拜! 而拜伏的人群中,有人不甘,有人释然,有人欢喜。 也有人只求能继续透明地生存下去。 …… 卯时初至卯时正。 太和殿前一片肃穆。 “铛——!!!” 一声浑厚悠长的钟鸣传来。 养心殿门扉洞开,八名太监肩抬御驾,步履沉稳划一。 南宫玄羽坐在御驾上,穿过重重宫阙,直抵太和殿后门。 轿落,帘启。 帝王步下御驾,并未回首,径直由后门进入太和殿。 他一步步踏上丹陛,步履沉稳。玄色靴底踏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回响。 帝王转身,在龙椅上端然落座。 “奏乐!!!” 随着殿外礼官的一声长喝,丹陛之上早已候命的乐师们,即刻奏响乐曲。 编钟沉雄,编磬清越,古琴悠扬,庄重舒缓的乐音缓缓流淌开。 乐声持续,直至帝王的身形完全坐定,方渐次收束,余韵袅袅。 此刻,太和殿阶下。 文武百官和皇室宗室,早已按品级肃立东西两侧。 从位列前端,紫袍玉带的阁部重臣,到末尾青袍低品的微末小官。人人屏息凝神,行列整齐,间距如一,鸦雀无声。 南宫玄羽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黑压压的人群,确认一切就绪,他极轻微地颔首。 殿前侍卫洪亮拖长的喝令响起:“静鞭——!!!” 旋即,“啪!啪!啪”三声清脆、凌厉的鞭响撕裂空气,长鞭在空中甩出爆鸣,如同雷霆乍惊,警示着绝对的肃静降临! 百官身形皆是不由自主地一震,头颅垂得更低。 鞭声余音未绝,礼部尚书已跨步出列,面向百官道:“跪——!!!” 东西两侧的百官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划一。 “叩首!” “再叩首……” 三跪九叩大礼依制而行。 礼毕,百官起身重新肃立,垂首恭候。 第1362章 他的内心深处,绝非表面这般平静(175) 晋王立于宗室队伍的前列,身姿挺拔,面容温润,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他随着众人行礼、叩拜,姿态标准,无可挑剔,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然而,在低垂的眼睫掩盖下,晋王眸底深处却翻涌着,与这个庄重场合格格不入的亢奋。 他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想到了那个妩媚动人的身影。 沈知念……皇贵妃…… 那个女人爬得可真快,真高啊! 沈知念的高升,非但没让晋王感到挫败,反而让他浑身的血液都隐隐发烫。 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抑制着那股想要撕裂什么的冲动。 晋王现在越是恭敬,内心就越是期待,将来把皇贵妃从云端拽落,踩进泥泞里的那一刻! 光是想象着她惊恐、不甘、屈辱的眼神。 想象着她那双睥睨后宫的眼眸,染上绝望之色,晋王就觉得心中升起了一种战栗般的快感! 爬吧,皇贵妃尽情地爬吧。 她爬得越高,将来摔下来才越痛,越惨! 这个念头,让晋王几乎要在肃穆的大礼中低笑出声。 与晋王扭曲的兴奋截然不同,百官队列靠前的位置,吏部尚书沈茂学,此刻却是另一番心境。 他努力维持着面容的沉静,甚至比平日更显稳重几分,跟着礼部尚书的唱喏,一丝不苟地行礼,堪称百官仪范。 可唯有沈茂学自己知道,官袍之下,他的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紧,掌心亦是一片潮湿。 他从前最大的念想,不过是能在官场更进一步,光耀门楣,便已是沈家祖坟冒青烟了。 何曾敢想有朝一日,他能以皇贵妃父亲的身份,站在太和殿前接受百官侧目。 这一切,都是托了女儿的福,是真的一飞冲天! 沈茂学悄悄用余光扫过左右同僚。 那些往日或许还需他小心应对的阁老、勋贵,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敬畏。 沈茂学心中浪潮翻涌,面上却稳如老狗。 越是此时,越要镇定,绝不能给皇贵妃娘娘丢半分脸面。 这泼天的富贵和权势,他接住了,就绝不能再撒手! 随即,两名身着特定礼服的广储司官员低眉敛目,走到殿内预设的册宝案前。 案上铺着明黄缎褥,静静安放着由赤金打造的金册,以及蹲龙为钮、印面篆刻“皇贵妃之宝”的金印。 两人极其恭敬地跪下,双手过头顶,稳稳捧起象征着副后权柄的金册宝印。 继而保持跪姿,膝行至帝王宝座前的御案之下,方将册宝轻轻置于案上。 册宝安放妥当,一位身着仙鹤补服,气质清癯古板的内阁学士应声出列,行至御案东侧站定。 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绶面的册封制文,此文早已由翰林院精心拟定,并钤盖了“皇帝之宝”大印。 大学士深吸一口气,高声宣读起来:“咨尔皇贵妃沈氏,秉性柔嘉,持躬端慎……” 字字句句,无不在宣告沈知念的贤德,和此次册封的无上荣光。 制文宣读完毕,余音在殿梁间回荡。 南宫玄羽端坐在龙椅上,并未直接开口,只极轻地颔首。 李常德即刻上前一步,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陛下有旨,着正副使臣捧册宝,往永寿宫封沈氏为皇贵妃!” 早已候命的礼部侍郎顾锦潇,和另一位被任命为副使的官员应声出列。 二人行至御案前,撩袍端带,恭敬跪下:“臣等遵旨!” 顾锦潇双手微颤,却稳当地捧起了沉甸甸的金册。 副使亦同时捧起金宝。 两人起身后,早有銮仪卫官员将两柄长约一米五,镀金杆身,顶端饰有火焰纹,象征帝王授权的金节奉上。 顾锦潇与副使各自接过金节,持于手中,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到太和殿丹陛之下站定。 金节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二人手中捧着的金册宝印交相辉映。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顾锦潇和副使身上。 顾锦潇目视前方,面容依旧古板严肃。唯有紧握着金节和金册的手指微微用力,泄露了的他内心深处,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他与副使一前一后出发,步履沉缓却坚定。 二十名銮仪卫甲胄鲜明,分列两侧护卫。 八名乐工手持箫笛,虽未奏响,但肃容以待。 四名内务府官员低眉顺眼,紧随其后。 这支盛大的队伍,沿着皇宫中轴线铺就的御道,向着永寿宫的方向迤逦而行。 沿途值守的侍卫见金节过境,无不挺直脊背,按刀肃立,目光垂地,直至仪仗远去方敢松懈。 礼部尚书适时跨前一步,面向阶下依旧肃立的百官,朗声高呼:“送驾——!!!”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东西两侧的文武百官,再次齐刷刷跪下:“臣等恭送陛下!” 南宫玄羽缓缓起身,并未多看阶下的群臣一眼,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去,乘上肩舆返回养心殿。 太和殿的这部分仪式,已经完成了。 乐声渐歇。 百官依序起身。 低品级官员,开始按礼制悄无声息地退出太和殿广场,返回各自衙署。 唯有一品大员,及有爵位的皇室宗亲,仍需留在宫中特定的区域,安静等候使臣前往永寿宫完成册封后,归来复命。 方才还肃穆无比的场地,此刻虽不至于喧哗,却也多了几分人声浮动。 沈茂学顷刻间便被一众同僚围在了中央,道贺声、恭维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亲捋着胡须,笑容满面:“沈尚书,恭喜恭喜!皇贵妃娘娘端庄持重,实乃朝廷之福,沈家满门荣耀啊!” 另一位身着紫袍的阁老拱手,语气亲热得仿佛多年至交:“茂学兄,日后同朝为官,还望多多照应!” 沈茂学面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得意,也不至于冷淡失礼,一一拱手回谢:“诸位大人谬赞了。” “皇贵妃娘娘蒙陛下天恩,实是惶恐。沈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他应对得从容不迫,言辞谦逊,让人挑不出错处。 第1363章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泼天的富贵,并未让沈茂学失了分寸。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沈尚书。” 晋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围在沈茂学身边的人群,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晋王走到近前,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急切恭维,只是含笑打量着沈茂学,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慨:“皇贵妃贤德昭彰,今日册封礼实至名归。” “沈尚书教女有方,本王钦佩!” 他话语得体,姿态优雅,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谦和知礼。 然而沈茂学心中,却是猛地一凛。 他久经官场,练就了一副洞察人心的本事。晋王这话听着漂亮,可那双看似温润的眸子,却深邃得不见底,如同一口古井,表面平静,但内里暗流汹涌。 尤其当晋王看似随意地抬手,轻轻拍了拍沈茂学的臂膀以示亲近时,沈茂学分明感觉到,这绝不是一个闲散王爷该有的气度。 他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反而将腰弯得更低了些,语气愈发恭谨:“王爷过誉,折煞老臣了。” “皇贵妃娘娘不过谨守本分,全仗陛下隆恩浩荡。” 沈茂学答得滴水不漏,心中警铃却已大作。 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晋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温润。 晋王在这大喜的日子突然示好,背后用意,恐怕比那些直白的恭维要危险得多。 沈茂学暗自提醒自己,日后与晋王打交道,必须万分小心,绝不能因眼前的富贵而昏了头。 皇亲国戚里面的水,深着呢! …… 永寿宫外仪仗肃列,金节耀目。 元宝早已候在宫门内。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立刻转身快步穿过庭院,到正厅东侧的候旨位前,对着沈知念躬身,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娘娘,顾大人率使臣仪仗已至宫门外!” 沈知念身着明黄朝服,闻言眸中流光一闪,微一颔首:“开中门。” 小明子高声道:“奏乐——!!!” 小太监尖细的传报声次第响起:“开中门——奏乐——” 永寿宫沉重的朱漆中门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候在宫门内的八名乐工,即刻奏响了早已备好的乐章。 乐曲不同于太和殿的庄重恢弘,旋律轻快喜庆,如春风拂过湖面,瞬间驱散了等候的肃穆。为这内宫册封之礼,增添了恰如其分的荣宠和欢欣。 顾锦潇与副使持节捧宝,率仪仗队自中门而入,步履沉稳地穿过庭院,踏入永寿宫正厅。 厅内,后宫妃嫔按品阶肃立两侧,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支代表皇权的队伍,以及厅前端坐的皇贵妃身上。 顾锦潇步入厅堂的刹那,目光便不由自主,迎上了端坐主位的明艳身影。 今日的沈知念华服加身,珠翠环绕,比往日的娇媚,更添了几分迫人的雍容、威仪。恍若九天神女,令人不敢直视。 顾锦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为她今日之荣光,由衷感到喜悦。但这丝情绪只在顾锦潇古井无波的眼底一掠而过,快得无人察觉。 沈知念亦看到了他。 顾锦潇依旧是那副清癯挺拔的身姿,古板严谨的神情。 从封柔嫔第一次办册封礼,到如今的皇贵妃,几次册封,竟都是他为她宣读谕旨。 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险象环生,此刻在熟悉的场景中,化作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于沈知念心底悄然弥漫。 内务府的官员动作迅捷无声,已在厅内正中设好临时册宝案,铺上喜庆的红缎。 顾锦潇与副使上前,将金册、金宝郑重置于案上,随后持节肃立于案侧,面向沈知念的方位。 厅内乐声暂歇,一片寂静。 顾锦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那卷明黄谕旨,双手展开。 他抬起眼,目光平稳地望向前方,不再与沈知念有任何视线交汇。 然后以清晰的声音,宣读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册文:“咨尔皇贵妃沈氏,秉性柔嘉,持躬端慎……” 顾锦潇的声音在厅堂内回荡,字字清晰。 两侧的妃嫔们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皆屏息凝神,垂首聆听。 庄贵妃捻着佛珠的手指停顿。 贤妃清冷的面上无波无澜。 敦妃艳丽的脸上一片晦暗。 璇妃眼中闪着纯粹的喜悦。 康妃低眉顺目。 佟嫔依旧没有任何存在感…… 所有人都在谕旨声中,再次确认了眼前的女子,从此便是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 顾锦潇宣读完册文的最后一个字,厅内余音尚未散尽,乐声便恰到好处地悄然止息。 两名身着三品命妇礼服的女官,步履沉稳地上前,一左一右恭敬地搀扶起端坐的沈知念。 沈知念借着女官的力道缓缓起身,明黄的朝服裙摆如金光泻地。 她在女官的引导下,移步至厅内正中,早已铺设好的红毡拜位之上,正对着陈列着金册宝印的案几。 站定后,沈知念微微抬手,理了理披领和袖口,动作从容不迫。 女官沉声道:“跪——!!!” 沈知念面向册宝案,庄重地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毕,她再次由女官搀扶起身,肃立等待。 接下来便是最核心的环节了。 两名女官转身走到册宝案前,一人双手捧起沉甸甸的赤金金册,另一人捧起蹲龙钮金宝。 然后屈膝跪在沈知念面前,将册宝高举过顶,呈到她眼前。 金册重两百两,在烛火下闪烁着沉实的光泽,上面刻满的文字,不仅是华丽的装饰,更是沈知念身份和权力的象征。 前半部分是帝王的制词,肯定她“侍朕有年,敬慎小心”。 后半部分的册文,则详述沈知念的功德,确认她皇贵妃的身份、权限。 金宝重约一百五十两,印面上“皇贵妃之宝”五个字,意味着从今往后,沈知念掌管六宫、传谕各宫的权柄,皆需加盖此印方能生效。 沈知念凝神静气,伸出双手,左手掌心向上,稳稳接过金册,将其轻贴于左胸心房的位置。 第1364章 能给她至高无上地位的,唯有帝王 右手郑重接过沉甸甸的金宝。 册宝在手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重量传来。 这不仅是金玉之重,更是权柄和责任之重! 沈知念保持着这个姿势,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将册宝轻轻交予早已候在一旁,单膝跪地的元宝。 元宝神情肃穆,如同承接圣物般,小心翼翼地捧过册宝,躬身退下,送往永寿宫特设的册宝阁暂行供奉、保管。 册宝交接完毕,沈知念再次整理仪容,面向养心殿的方向,第二次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一次,她直起身后,深吸一口气道:“臣妾沈氏,恭承册命,感谢圣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过后,她终于是名正言顺,无可撼动的皇贵妃了! 谢恩毕,女官再次上前搀扶着沈知念,移步至厅内东侧临时设置,铺着明黄坐褥的正位安然落座。 从现在起,到典礼的下一环节,她将以皇贵妃之尊,接受后宫所有妃嫔的正式朝贺! 沈知念端坐着,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肃立的众人,威仪自成。 直到此刻,菡萏才敢悄悄抹去掌心的湿汗,与身旁的芙蕖交换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眼神。 永寿宫上下,从肖嬷嬷到最末等的小宫女,那颗自清晨起便悬在嗓子眼的心,至此才算是实实在在地落回了胸腔。 上次宸贵妃册封礼,宝玺莫名裂开的惊魂一幕,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纵使此番准备得万般周全,也难保没有小人再行龌龊之事。 万幸苍天庇佑,一切顺遂! 接下来,便是后宫朝贺的环节。 在肖嬷嬷沉稳的目光下,各宫妃嫔依品级鱼贯入内,于拜位南侧肃立列队。 庄贵妃领着贤妃、璇妃、康妃和敦妃站于首排。 后面是佟嫔。 再后面则是位份更低的贵人、常在。 行列整齐,间距划一,无人敢在此刻行差踏错。 丹陛大乐再次奏响,负责司仪的女官声音高昂:“行礼——!!!” 首排的庄贵妃和其他妃位应声而动,敛裙屈膝,行二跪六叩之礼,齐声道:“臣妾恭贺皇贵妃娘娘荣登显位,娘娘万福金安!” 几人声音虽齐,但心思各异。 庄贵妃垂眸敛目,温婉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贤妃依旧清冷,礼数周全却透着疏离。 敦妃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贺词。 康妃神色复杂,动作略显迟缓。 璇妃倒是真心实意,声音清亮。 贵人和常在则行三跪九叩之礼。 沈知念端坐上位,目光平静地看向脚下跪拜的众人。 这种看着恨毒了自己的人,不得不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感觉,确实不坏。 她依照礼制,对着妃嫔们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矜持:“都起来吧。” 众人恭敬道:“谢皇贵妃娘娘!” 顾锦潇和副使依旧持节立于一侧,作为仪式的见证。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个接受六宫朝拜的明黄身影上。 看着她从容受礼,威仪天成,顾锦潇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生来就该如此,锦衣华服,高踞众人之上。世间一切荣光加诸在她身上,都是理所当然。 而能给她至高无上地位的,唯有帝王。 这念头让顾锦潇心底某处微微刺痛…… 按照礼制,此刻皇贵妃应转向慈宁宫的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以谢太后恩典。 但现在宫中并无太后,这一节便略过了。 顾锦潇和副使持着金节上前数步,来至沈知念座前。 他们代表皇帝,身份特殊,无需行跪拜大礼。二人同时躬身,行了一个极为恭敬的深揖半礼。 顾锦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克制,听不出丝毫波澜:“臣等奉旨册封已毕,恭贺皇贵妃娘娘!” 沈知念端坐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起来吧。” “谢皇贵妃娘娘。” 沈知念的目光和顾锦潇有一刹那的交汇,他的眼帘微微垂下,避开了这短暂的接触。 而她也只是一瞥,便将视线移开了,终究什么也没说。 礼毕,顾锦潇和副使直起身不再停留,转身持节,率领着等候在旁的仪仗队,井然有序地退出永寿宫。沿着来时的路,踏上了返回太和殿的御道。 仪仗远去,永寿宫自有庆贺与喧嚣。 而顾锦潇一行人,则带着使命完成的凭证,沉默地穿行于宫阙之间。 抵达太和殿广场时,那些等候已久的一品大员立刻围拢上来。 顾锦潇面向诸位重臣,禀报道:“册封礼毕,皇贵妃娘娘已依制受册宝。” 得了准信,几位阁老与皇室宗亲不敢怠慢,即刻整肃衣冠,入宫前往养心殿向南宫玄羽复命。 …… 永寿宫。 妃嫔们依序恭敬告退。 璇妃走到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端坐上首的沈知念,眼中满是真心实意的欢喜和崇拜。 她虽极想留下来与皇贵妃姐姐说说话,分享这份喜悦。但也知今日姐姐定然劳累,需应付的场面众多,自己不便过多打扰。 璇妃只得按捺下心思,随着人流默默退去,心中却如同饮了蜜一样甘甜。 庄贵妃坐在肩舆上,面上依旧是那副端庄持重的模样,眼底深处却闪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晦暗。 皇贵妃位同副后,确实尊贵无比。可贵妃与皇贵妃之间,也只隔了一步而已。 庄家世代清贵,陛下对父亲更是信重无比。她未必……就没有攀上更高位份的一天。 待外人散尽,永寿宫正殿内,只剩下一众宫人。 肖嬷嬷率先上前,领着所有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自豪:“奴才/奴婢恭贺皇贵妃娘娘册封礼成!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连日来的紧绷和操劳,化作由衷的轻松与喜悦。 她的唇角漾开真切的笑意,声音都柔和了几分:“都起来吧。” “今日辛苦你们了,永寿宫上下,皆赏一年例银!” 此言一出,满殿宫人无不面露狂喜之色,磕头谢恩之声此起彼伏:“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跪在后面的冰巧,脸上笑着,心里却翻腾着别样的心思。 第1365章 康妃去见巴哈尔古丽(194万票加更) 赏银再多,终究是主子指缝里漏下来的。 今日目睹娘娘接受六宫朝拜的极致尊荣,那明黄朝服,金册宝印,所有妃嫔都跪地膜拜的场面…… 让冰巧本就不安分的心,再次躁动起来…… 她自然不敢奢望遥不可及的皇贵妃之位,但……即便是做个最低等的小主,也比一辈子为奴为婢,仰人鼻息要强上许多。 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难以按捺…… 众人并不知晓冰巧心中的想法。 今日册封礼的核心仪式虽已结束,但依照礼制,尚有数项重要仪节需在当日完成。用以巩固皇贵妃身份,形成完整的礼制闭环。 午后,永寿宫内再次忙碌起来。 沈知念头戴皇贵妃朝冠,冠上缀着十五颗晶莹东珠,七只金凤展翅欲飞。比贵妃朝冠多了两颗东珠、一只金凤,尊卑立现。 身着明黄色缎面朝服,袍服上绣着的五爪龙纹,也比贵妃服制多了一组,威仪赫赫! 穿戴整齐后,沈知念在女官的引导下,至宫苑内早已设好的香案前。 案上香烟缭绕,供奉着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 她敛容肃穆,手持线香,缓缓三拜,随后将香插入炉中。 此举象征着新晋皇贵妃沈氏,已获得南宫氏列祖列宗的认可,身份的正统性得以最终确认。 青烟袅袅直上,映衬着沈知念坚定而娇媚的侧颜。 这一刻,她真正站在了后宫权力的顶峰! 如今既无太后居慈宁宫,坤宁宫的凤座亦虚悬,那些原本需履行的朝见之礼,便自然而然地免去了。 这倒省却了不少繁文缛节,也让永寿宫上下轻松了不少。 皇贵妃位同副后,可终究不是皇后,册封礼究其根本,仍属后宫内部的盛大典礼。与册立皇后时需诏告天下,举国同庆的国礼有所不同。 依循旧例,礼部官员在太和殿仪式结束后,便会将此次册封的所有细节,录入《大周会典事例》的相应卷宗里。 与此同时,礼部的文书也会以官牒形式,将皇贵妃册封之事,通知各亲王、郡王府,以及派驻各地的总督、巡抚等封疆大吏。 接到消息后,那些位高权重的臣子们,需依制上呈贺表,以恭贺皇室添此喜事,表达对皇权的尊崇。 然而……也仅止于此。 朝廷并不会为册封皇贵妃,下令各州府举行庆典。民间更是照常度日,不会感受到深宫里的这番风云变幻。 沈知念卸下沉重的朝冠,换上了相对轻便的常服。 她听元宝低声禀报着礼部后续的安排,神色平静。 果然……副后终究是副后,不是皇后。 但沈知念相信,她登上后位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 冷宫。 残破的门窗挡不住远处隐约传来的礼乐喧嚣。 巴哈尔古丽的眼眸动了动,侧耳倾听片刻,哑声问道:“小雷子,外面是什么动静?” 小雷子就是那个给她传递消息的小太监,闻言道:“今日是皇贵妃娘娘的册封大礼!听说热闹极了,后宫的娘娘、小主们都去磕头了呢。” “皇贵妃……沈知念……” 巴哈尔古丽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干裂的嘴唇,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当初,晋王将她这个西域第一美人送入宫,不就是看中她与沈知念皆是妩媚的类型,指望着她能分走帝王的宠爱,与对方打擂台么? 可如今呢? 她进宫一年多的光景,沈知念一路成了皇贵妃,位同副后,风光无限,接受六宫朝拜! 而她巴哈尔古丽,却从曾经艳惊四座的巴答应,沦落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里,一身罪责,连温饱都需仰仗一个小太监偷偷接济。 云泥之别! 这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巨大的不甘和怨毒,在巴哈尔古丽心中翻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忿和诅咒,巴哈尔古丽也清楚,如今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连这片困住她的四方天地,她都走不出去。 巴哈尔古丽喘息了几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对小雷子道:“你听着,今晚……康妃必定会来见我!” 小雷子愣住了,眨巴着眼:“啊?康妃娘娘?” “奴才……奴才没接到任何消息,您怎么如此肯定?” 巴哈尔古丽冷笑一声,笑容在她憔悴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她比我更想见这一面,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 “今日皇贵妃的册封礼,六宫上下的目光都汇聚在永寿宫,正是各处松懈,便于行事的时候。” “康妃一定会来,你且留心着便是。” 小雷子将信将疑,看着巴哈尔古丽这副笃定的模样,心里直打鼓,却也不敢多问,只含糊应道:“是……” “奴才知道了,会留心的。” 巴哈尔古丽不再说话,将脸埋入臂弯。 外面的礼乐声似乎更清晰了些,落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在等夜幕降临,等那个或许能给她带来一丝希望的人。 ……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和荣光彻底吞没。 储秀宫内灯火阑珊,与外间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康妃褪去了白日里观礼时那身得体的宫装,换上了一件近乎鸦青色的朴素斗篷。连平日里常戴的几支玉簪也尽数取下,只余一枚毫无纹饰的银簪绾住发髻。 她对着模糊的铜镜理了理帽檐,确保能遮住大半张脸。 彩菊捧着一盏昏暗的羊角灯,看着康妃这般打扮,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恳求和焦虑:“娘娘……您真的非去不可吗?” “那冷宫是什么地方,巴哈尔古丽又是什么身份……万一被人瞧见,这……这可如何是好……” 康妃透过镜子的瞥了彩菊一眼,温和道:“本宫心中有数。” “你若害怕,留在寝殿里便是。” 彩菊闻言脸色一白,立刻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娘娘……” “娘娘,您到底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见巴哈尔古丽?” 第1366章 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还能有什么……” “好了。” 康妃打断彩菊,语气并不严厉:“本宫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见康妃的态度这么坚决,彩菊不再多言,低着头道:“是……” 康妃系好斗篷的带子,转身向外走去。 彩菊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所有劝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咬咬牙快步跟上。 手中的羊角灯,在夜风中摇曳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的宫道。 直到现在,彩菊心里依旧被巨大的困惑填满。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谨小慎微的娘娘,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冷宫见那个早已失势,且背景复杂的巴哈尔古丽? 她们之间,能有什么不得不深夜密谈的要紧事? 主仆二人沉默地穿行在漆黑的宫巷,尽量避开巡逻的守卫。 夜风呜咽,吹得彩菊心底发寒,却只能紧紧跟着康妃。 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另一边。 冷宫外夜色浓重,荒草在风中发出簌簌轻响。 小雷子缩着脖子,紧张地搓着手,在破败的宫墙阴影下焦急踱步。 他方才已寻了个由头,将今夜在此当值的太监暂时支开。正心慌意乱间,忽见两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沿着宫墙根挪了过来。 小雷子心头一跳,连忙小跑着迎上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来者……可是康妃娘娘?” 走在前头,那道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顿了顿,帷帽下传来刻意压低,却依旧能听出几分柔婉的女声:“你是何人?” “奴才小雷子。” 小雷子连忙躬身,恭敬道:“是……是里面那位巴氏,特意让奴才在此等候娘娘的。说是这个时辰正好是守卫换防,间隙难得。” “请娘娘快随奴才进来!” 康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他,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小雷子不敢耽搁,侧身引路,带着康妃和彩菊,熟门熟路地绕过断壁残垣,走向冷宫深处最偏僻的一间屋子。 屋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巴掌大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巴哈尔古丽听到动静抬起头。 当看清斗篷下,康妃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她眼底瞬间迸发出复杂的光彩:“康妃姐姐……好久不见了!” 康妃快步上前,伸手虚扶了一下,阻止了巴哈尔古丽行礼的动作:“妹妹不必多礼。” 借着昏暗的灯光,康妃看清了巴哈尔古丽如今的境况。 昔日明媚张扬的西域美人,如今瘦得脱了形,脸色蜡黄。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睛,还残留着几分不甘的光芒。 康妃面上适时流露出动容和怜悯,轻声道:“巴妹妹,你在这里受苦了……” 巴哈尔古丽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她很想说自己不姓“巴”,她的名字意为“春天的花朵”。 可此刻,这不是重点。 巴哈尔古丽目光急切,扫向康妃身后的小雷子和彩菊:“康妃姐姐,我有几句紧要的话想单独与你说,能否请他们暂且避一避?” 彩菊立刻担忧地看向康妃,眼神里满是劝阻。 康妃与巴哈尔古丽对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对彩菊道:“你们去外面守着,留意动静。” “是……” 彩菊无奈,只得与小雷子一同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屋内油灯的光晕摇曳,将两张心思各异的女人脸庞,映得明暗不定。 康妃轻轻拂了拂斗篷,语气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温和,只是温和之下,却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本宫听闻冷宫里传出消息,说巴妹妹病入膏肓,恐不久于人世……心中着实担忧,这才特地过来瞧一瞧。” “如今看来,妹妹的气色,倒比传闻中要好上许多。” 巴哈尔古丽闻言,眉头立刻蹙起,辩解道:“康妃姐姐明鉴,妹妹近来身子确实不爽利,缠绵病榻也是真的。又兼心中实在想念姐姐,才……才让小雷子设法递个话,盼能与姐姐一见。” “谁知那蠢材竟会错了意,将我的身子说得如此严重,回头我定好好教训他!” 康妃静静听着,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嘲弄并未消失,却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有些窗户纸不必捅破,彼此心照不宣便是。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巴哈尔古丽,直接切入正题:“巴妹妹费尽周折,甘冒大险也要见本宫一面,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叙旧吧?” 巴哈尔古丽闻言,深陷的眼眸中立刻涌上水光。 她向前倾着身子,抓住康妃的衣袖,声音带着哀切和不甘:“康妃姐姐果然聪慧……妹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巴哈尔古丽吸了吸鼻子,语气愈发凄楚:“我们姐妹一场,当初在宫里,也算是说过几句知心话的。” “如今姐姐高居妃位,风光无限。可妹妹我却陷在这不见天日的冷宫里,日日与鼠蚁为伴,病痛缠身……” “姐姐,你当真就忍心,看着妹妹在此自生自灭吗?” 她抬起泪眼,充满希冀地望向康妃:“康妃姐姐,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求你念在往日情分上,在陛下面前美言……或者想个法子,搭救妹妹出去吧!哪怕只是离开这鬼地方,换个稍好些的所在拘禁,妹妹也感激不尽!” 康妃看着巴哈尔古丽这副声泪俱下的模样,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真切的不忍和关切。 她轻轻拍了拍巴哈尔古丽的手背,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爱莫能助的无奈:“巴妹妹,你的苦处,本宫岂会不知?” “看着你这般模样,本宫心里……也如刀绞一般。” 随即,康妃话锋随即一转,谨慎道:“只是……妹妹也知道,陛下最重宫规。” “你的事乃是触怒天颜,圣心独断。本宫在宫中看似有了位份,实则也是如履薄冰,步步谨慎,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第1367章 大公主看到康妃去冷宫 “这等关乎宫规圣意的大事,本宫人微言轻,实在是……有心无力。” 康妃的话语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同情,又明确划清了界限。 将无能为力的缘由,归于宫规森严、圣意难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巴哈尔古丽听着康妃冠冕堂皇的推脱之词,非但没有继续哀求,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破败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诡异,带着看穿一切的意味深长。 “是吗?康妃姐姐在宫中,竟是这般艰难?” 巴哈尔古丽止住笑,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忽然凑近康妃,几乎将干裂的嘴唇贴到康妃的耳廓上,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没人知道巴哈尔古丽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康妃原本维持着温婉笑容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连嘴唇都变得煞白…… 她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这不过是你凭空猜测,恶意攀诬!” 巴哈尔古丽好整以暇地靠回墙壁上,欣赏着康妃的失态,慢悠悠道:“是不是凭空猜测,康妃姐姐心里最清楚。”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旁人会怎么想?陛下……又会如何分晓?” “妹妹我也不想如此,可康妃姐姐若执意不肯顾念姐妹之情,那我……怕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 巴哈尔古丽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康妃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正经历着滔天巨浪。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康妃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面上的惊惶,声音恢复了平稳:“巴妹妹……何必如此。” “我们姐妹一场,本宫何时说过不帮你?” 康妃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真诚起来:“本宫方才只是担心贸然行事,反而会害了妹妹。” “既然妹妹执意如此……本宫回去后,自会设法周旋,定当尽力助妹妹离开苦海。” 巴哈尔古丽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笑容。 她就知道,自己无意间窥破的那个秘密,就是悬在康妃头顶的一把利剑。 什么姐妹情分,什么如履薄冰,在足以致命的把柄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借口。 康妃终究是怕了,不得不向她低头。 巴哈尔古丽懒洋洋地说道:“那妹妹……就静候康妃姐姐佳音了。” 她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还有带着几分恶意的光芒。 这个插曲过后,康妃便带着沉重的心事,和彩菊匆匆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冷宫。 小雷子觑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破屋,脸上带着谄媚又好奇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您和康妃娘娘……谈得可还顺利?” 巴哈尔古丽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撩开额前的发丝,瞥了小雷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得意。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段时日,你只管好好听我的话,替我盯紧外面的动静。待我重见天日那天,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宫里掌事太监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小雷子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铺在眼前。 他忙不迭跪下磕头,声音都透着激动:“奴才谢您恩典!” “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此刻在小雷子眼中,巴哈尔古丽不再是那个落魄的罪妇,而是他通往权势的阶梯,态度越发恭敬、谦卑。 …… 冷宫荒寂的角落里,月光照不到的阴影深处,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紧紧贴着斑驳的宫墙,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大公主屏住呼吸,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她是趁着长春宫上下,因白日朝拜皇贵妃忙碌而早早歇下,才偷偷溜出来的。 因着从前柳时清被打入冷宫时,大公主曾来看过几次,对这条通往冷宫的偏僻小径还算熟悉。 她一心只想看看春娘娘是否安好,万万没想到,竟会撞见康娘娘从冷宫出来! 康娘娘披着深色斗篷,脚步匆匆,虽看不清面容。但一旁提灯的彩菊,大公主是认得的。 她原本想等康妃走远就进去,可抬眼一看,方才空无一人的冷宫门口,不知何时已换上了新的守卫,正挎着刀来回巡视。 大公主咬了咬下唇,心里挣扎得厉害。 现在过去,肯定会被守卫发现,不仅自己会受责罚,更会连累春娘娘。 母妃若是知道…… 大公主打了个寒颤,终究没敢冒险,只能一步三回头,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夜风冰凉,吹得她小小的身子有些发抖。 大公主心里却因为刚才的发现,生出了一丝暖意。 原来康娘娘也是个心善、念旧的人! 她记挂着春娘娘,竟不惜深夜前来探望。 深宫之中除了自己,原来还有别人关心着春娘娘。 这个发现让大公主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想着,下次若能找到更好的时机,定要再来看看春娘娘。让春娘娘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忘了她。 孩童的心思单纯,将深夜密会,简单理解成了雪中送炭的情谊。丝毫未察觉平静水面下,暗藏的汹涌漩涡。 大公主只是觉得,春娘娘并非完全孤苦无依,她也能稍微安心一些了。 …… 长春宫。 值夜的保母按照惯例,去查看大公主的床榻。 这一看之下,简直魂飞魄散! 锦被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公主的身影? 刹那间,冷汗浸透了保母的里衣! 宫里谁不记得,从前因伺候大公主稍有疏忽,而被活生生杖毙的保母、嬷嬷和无辜宫人。 保母十分恐惧,连滚带爬地叫醒其他宫人。 众人皆是面无人色,不敢有片刻耽搁,颤声疾步赶往庄贵妃的寝殿禀报。 庄贵妃已经就寝了,闻听此言,惊得猛地起身:“什么?韫儿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第1368章 是柳时清的鬼魂回来了(176万打赏值加) 话音未落,却见殿门帘子一动,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不是大公主是谁? 庄贵妃的一颗心落回胸腔,随即又被怒气和后怕填满。 她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大公主的手腕,力道不自觉有些重,声音严厉:“韫儿,你跑去哪里了?!深更半夜,你要吓死母妃吗?!” 大公主手腕吃痛,却不敢挣脱,垂着小脑袋,心脏怦怦直跳。 她绝不能说她去冷宫看春娘娘了。 情急之下,大公主带着哭腔道:“韫儿……韫儿梦到母妃了……很想母妃,就……就追着母妃的影子出去了……” 她口中的“母妃”,自然是指生母柳时清。 此言一出,满殿的宫人皆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难不成……是柳时清的鬼魂回来了? 庄贵妃信佛,最是敬畏鬼神。 听到大公主的话,她心头也是猛地一悸。 柳时清在世时,确实将大公主疼得如珠如宝,那时的永寿宫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自己抚养大公主后…… 想起那些忽视与利用,庄贵妃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心虚…… 莫非……莫非真是柳时清的魂魄,知晓了女儿受的委屈,阴魂不散,找上门来了? 这个念头让庄贵妃背脊发凉…… 但她面上强自镇定,不肯在宫人面前显露分毫。 庄贵妃松开手,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柔和:“傻孩子,你定是魇着了。” “日后切不可再如此,若是着了凉或是磕碰着,岂不叫母妃心疼?快些回去歇着吧。” 见庄贵妃没有继续追问,大公主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由保母领着匆匆退下。 待大公主离去,庄贵妃脸上的温和之色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隐晦的不安。 她沉吟片刻,对若即吩咐道:“去把小佛堂里镇着的那几道黄符请来,贴在大公主寝殿外廊下。还有……还有本宫的殿门上也贴一道……” 若即眼神微动,垂首应道:“是,娘娘。” 她什么也没问,转身便退了出去。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庄贵妃的脸色明明灭灭。 她拿起桌上的佛珠捻动,试图驱散心中因鬼魂之说,而泛起的寒意。 …… 康妃带着彩菊沉默地回到了储秀宫。 她卸下斗篷,在宫灯温暖的光线映照下,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终于碎裂,露出难以掩饰的凝重。 彩菊伺候康妃坐下,递上一杯温热的安神茶。 看着康妃紧蹙的眉头,她担忧地开口:“娘娘,自从冷宫出来,您就一直心事重重……” “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巴氏是不是给您找不痛快了?” 康妃接过茶盏,望着跳动的灯花幽幽一叹,声音里带着迷茫和苦涩:“彩菊,当初本宫母家遭人构陷,本宫在宫里亦是如履薄冰,险些……万劫不复。” “那时本宫便明白,在深宫之中若无宠爱,无权无势,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所以从那之后,本宫处处小心,也结交了些许人手,盼着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与巴哈尔古丽交好,本是觉得她圣眷正浓。如今看来……这一步莫不是走错了?” 彩菊听得云里雾里,更加不解:“娘娘既然后悔,那不理巴哈尔古丽便是。” “她如今是个罪妇,娘娘与她划清界限,任谁也说不出娘娘的不是。何必还要被她牵绊,徒增烦恼?” 康妃张了张嘴,那句“可她有本宫的把柄”在舌尖滚了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康妃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无力地摆摆手:“罢了,许是本宫多想了。” “没事,本宫只是有些累,你先下去歇着吧。” 见康妃不愿多说,彩菊虽满腹疑惑,也不敢再问,只得恭敬应道:“是。” “奴婢告退,娘娘也早些安歇。” 殿门轻轻合上,将一室寂静留给康妃。 她独自坐在灯下,巴哈尔古丽威胁的低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原本以为早已埋藏的隐秘,竟成了他人手中的利刃…… 冷宫之行,非但没能摆脱麻烦,反而将自己拖入了更深的泥沼。 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 永寿宫。 胡忠才垂首躬身,立在殿中,向着端坐主位的沈知念细细禀报:“……启禀皇贵妃娘娘,您的册封礼已成,诸事顺遂。” “接下来,便是庄贵妃及诸位娘娘的册封事宜了。” 他略作停顿,觑了觑沈知念的神色,方才继续道:“陛下的意思是,如今边疆战事未平,国库用度需得谨慎,凡事应以节俭为上。” “故而……贵妃娘娘,连同贤妃娘娘、璇妃娘娘、康妃娘娘、敦妃娘娘和佟嫔娘娘,几位主位的册封礼,拟着一并办理。” 沈知念抬了抬眼,目光平静无波:“既是陛下的圣意,体恤国事艰难,本宫自然没有异议。” “一切按章程办便是。” “皇贵妃娘娘英明。” 胡忠才松了口气,连忙奉承一句,接着又禀报了些细节。 “……具体仪程,礼部已在拟议,届时还需皇贵妃娘娘过目定夺。” “几位娘娘的吉服、册宝等物,广储司也会加紧备办,断不敢误了时辰。” 沈知念微微颔首:“嗯,你且与礼部、广储司妥善协调,莫要出了纰漏。” “奴才遵旨!” 胡忠才恭敬应下,见沈知念再无其它吩咐,便躬身退出了永寿宫。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六宫。 听闻庄贵妃连同其他妃嫔的册封礼要合并办理,众人初时虽觉诧异,细想之下,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边疆战事胶着,陛下连战争欠条都发行了,这等节骨眼上,若还为后宫册封大肆铺张,未免落人口实。 …… 延禧宫。 贤妃听得虞梅带回的消息,神色未变,只淡淡“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修剪案几上的一盆兰草。 于她而言,那些虚礼排场本就是负担,能免则免。 如今这般安排正合她意,反倒落得清静。 贤妃甚至觉得,若连合并的典礼都能省去,才真是再好不过。 第1369章 绝非有意轻慢娘娘 承乾宫。 璇妃轻轻拨弄着,那把她视若珍宝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听着珠儿略带不平的禀报,倒是豁达地笑了笑。 “……珠儿,莫要如此说。” 璇妃声音清亮:“本宫是什么出身,你最是清楚。” “本宫的父母皆是平民,若非当年家中艰难被卖入王府,又机缘巧合得了陛下青眼,哪有今日的造化?” “能得封妃位,已是上天之幸,这于本宫而言,恐怕就是最后一次册封礼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拨动一根琴弦,发出清越的鸣响,语气坦然:“虽说与其他娘娘一同操办,是少了独一份的体面,本宫心里……确有一点点失落。” “可你想想,如今边疆正在打仗,连陛下都为此发行了战争欠条,可见国库艰难。” “皇贵妃姐姐那般尊贵,册封礼虽隆重,却也未见奢靡之处,处处透着为国思量的心意。” “我们这些妃嫔不能为前朝分忧,若还在后宫用度上不知节俭,岂非太不懂事了?” 璇妃抬眼看向珠儿,眼中是一片澄澈的真诚:“这般安排,本宫能理解。” “只要陛下和皇贵妃姐姐心中记得咱们,这典礼是单独办还是一起办,又有多大分别呢?” 珠儿见璇妃如此想得开,那点抱屈的心思也就散了,点头道:“娘娘说得是,是奴婢想左了。” 而与璇妃的豁达相比,另一位同样即将受封的佟嫔,则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消息传到她这里时,她只是默默听完宫女的禀报,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再无其它话。 佟嫔在后宫之中,早已习惯了被遗忘。如今这份从简和合并,于她而言激不起半分波澜。 甚至许多低阶宫嫔乍听到佟嫔时,还需愣神片刻,才能想起宫中有这么一位资历颇深,却毫无存在感的主位娘娘。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贤妃、璇妃般豁达,如佟嫔般淡然。 储秀宫内,气氛便沉闷得多。 自从五皇子出生时,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康妃便养成了研究医术的习惯,希望能从中找出延长五皇子寿命的方法。 此刻,康妃坐在窗下,手中虽拿着一卷医书,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 彩菊将打探来的消息小心翼翼地说完,便屏息凝神,不敢再多言。 室内静得可怕…… 过了良久,康妃才极轻地动了一下。 彩菊看见,娘娘总是显得苍白、柔弱的嘴唇,被贝齿紧紧咬着,留下了一排清晰的印痕。 她那双平日里盛满温顺、忧郁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的难过。 彩菊看得心头一酸。 没人比她更清楚,娘娘私下里对这次册封礼,抱有多大的期待。 自从晋封的旨意下达后,娘娘虽未大肆声张,却悄悄对着铜镜练习过无数次,受封时的仪态。 娘娘甚至私下里与她讨论过,发饰该用何种样式、颜色,更显气度又不失庄重。 那本该是独属于娘娘的荣光时刻,是娘娘凭借自身的温婉恭顺,以及养育五皇子之功,应得的一份肯定。 可如今,独一份变成了其中之一。 待到册封礼当日,风头最盛的,自然是位份最高的贵妃娘娘,其余妃嫔不过是这场合并典礼的陪衬。又有谁的目光,会真正落在自家娘娘身上? 彩菊张了张嘴,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康妃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比平日里低沉了几分:“……彩菊,你打听清楚了?” “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 彩菊一愣,只觉得娘娘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像是意有所指。 她不敢深想,连忙道:“回娘娘,奴婢打听过了,旨意是陛下下的,说是体恤国事艰难。” “不过……内务府的胡总管去永寿宫回话时,皇贵妃娘娘也是点了头的,并未提出异议。” 康妃闻言,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抱怨,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本宫知道了。” 康妃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医书,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可彩菊却分明看到,娘娘置于膝上的另一只手,轻轻捏着衣裙柔软的布料。 这种无声的隐忍,比痛哭流涕更让彩菊感到难过与不安。 她总觉得,娘娘心里藏了太多事。自打那夜从冷宫回来之后,就愈发如此。 可娘娘不说,她一个奴婢又能如何呢? 康妃没有再就册封礼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静静地坐着。 直到夜色深沉,彩菊伺候她歇下时,才发现那本医书未曾翻过一页……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安眠。 …… 长春宫内,烛火摇曳。 庄贵妃手中捻动着佛珠,听着小蔡子细细回禀完毕,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抬起眼,眸中是纯粹的不解:“哦?” “既是因着边疆战事,国库吃紧,一切从俭乃是正理。本宫自然省得。” “只是……” 庄贵妃语气微顿,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皇贵妃娘娘的册封礼那般隆重盛大,犹在眼前。怎地到了咱们这里,便要合并办理了?” “这其中的差别,未免有些显眼了……” 小蔡子看着庄贵妃这般神情,只当她是因陛下区别对待而心生失落,连忙躬身宽慰:“娘娘您千万莫要如此想!” “皇贵妃娘娘位同副后,册封礼关乎天家体统颜面,规制自然是不同的,断无俭省的道理。” “陛下如此安排,只是对皇贵妃身份的看重,绝非有意轻慢娘娘啊!陛下心中,定是记挂着娘娘的。” 庄贵妃听着小蔡子急切的安慰,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愈发温和、宽容,甚至带着几分悲悯众生的意味:“本宫何曾说过陛下轻慢?这其中的道理,本宫岂会不明白?” “本宫能体谅陛下的难处与考量,自然不会心生怨怼。” 第1370章 她就是看不得本宫好 庄贵妃的话锋轻轻一转,看向了翊坤宫的方向,声音意味深长:“本宫只是担心……后宫姐妹众多,并非人人都能懂得顾全大局的道理。” “只怕有人见识短浅,盯着眼前这点风光排场,心中积下不忿,反倒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也扰了后宫的宁静。” 小蔡子能在庄贵妃身边伺候,当然不是傻的。 闻言他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立刻顺着庄贵妃的话头接了下去:“娘娘说得是,是奴才愚钝。” “要说心里容易不痛快的人……以敦妃娘娘的性子,怕是头一个。” “她向来……呃,心气高,上次还想着在皇贵妃娘娘跟前争锋。若是知道册封礼要合并办理,规制又简省了,怕是……怕是要闹些脾气……” 小蔡子说得含蓄,但意思已然明了。 敦妃那点不甘落后于人的小心思,在宫里并非秘密。 庄贵妃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佛珠上,捻动的速度恢复了平日的平稳,语气愈发显得慈悲大度。 “唉,本宫也盼着后宫姐妹都能同心同德,和睦相处。莫要因这些虚礼浮名生了嫌隙,徒惹陛下烦忧。” “若能如此,便是简省些,又有什么打紧呢?” 小蔡子连连点头,奉承道:“娘娘贤德,顾全大局,实乃六宫典范!” 庄妃不再多言,只是低垂的眼眸深处,有一丝算计悄然闪过。 …… 敦妃本打算去御花园散散心,排遣几分因册封礼合并而生的闷气,却不料在途经一条小径时,隐约听见两个洒扫的小太监,躲在假山后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原本各位娘娘的册封礼,都是要风光大办的。是永寿宫那位……觉得太过招摇,怕抢了她的风头,在陛下枕边吹了风,这才改成如今这般模样……”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不过……这话也有道理,皇贵妃娘娘如今圣眷正浓,自然不乐意瞧见别人也风光……” 他们的话语断断续续,扎进了敦妃心里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艳丽的脸庞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藏在袖中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她与皇贵妃在木兰围场便结了仇,回宫后更是明里、暗里不知较了多少回劲。 上次她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想在陛下面前露脸,分一分皇贵妃的宠。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陛下对她添了几分不喜。 这口恶气她一直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如今册封礼被合并、简化,本就让敦妃觉得颜面尽失,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再听到这般合情合理的传言,哪里还忍得住? 刹那间,新仇旧恨在她的胸腔里翻滚! 皇贵妃!果然是她在背后搞鬼! 这个心胸狭隘的贱人! 自己爬上了高位,便见不得别人好,非要踩着她们的脸面才痛快! 敦妃强忍着当场发作的冲动,铁青着脸,一路疾走回到翊坤宫。 刚踏进殿门,她脸上强撑的镇定便土崩瓦解。 敦妃猛地一挥袖,将旁边高几上摆着的一只官窑瓷瓶,狠狠扫落在地! “哗啦——” 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皇贵妃!你这个毒妇!欺人太甚!” 敦妃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 小田子看着敦妃狰狞的脸色,吓得噗通跪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万万保重身子!” 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您千万别听那些小人嚼舌根!” “奴才打听过了,合并册封礼,一切从简的旨意,是陛下亲自下的。说是体恤边疆战事,国库艰难。” “宫里明面上都说,这是陛下的意思,想来……想来应与皇贵妃娘娘无关啊!” 若在平时,冷静下来的敦妃,未必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陛下决定的事情,皇贵妃纵然得宠,也不可能轻易左右,更何况是这样关乎后宫体统的大事。 可此刻得敦妃,被怒火和积怨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半分劝解? “无关?” 敦妃猛地转身,一双美目赤红,死死瞪着小田子:“小田子,你是在帮那个贱人说话吗?!” “后宫谁人不知,如今陛下对她是言听计从!这件事就算是陛下开的口,其中能少得了她的推波助澜?” “皇贵妃是个什么货色,本宫还不清楚?表面装得大度贤良,内里最是心胸狭隘,锱铢必较!” “她就是看不得本宫好,看不得任何人有半分出头之日!就是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敦妃越说越气,声音愈发刻薄:“皇贵妃想独领风骚?呸!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小田子被敦妃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噤若寒蝉,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再多劝一句,只能连连磕头:“娘娘息怒!是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敦妃喘着粗气,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田子,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最终化作一声充满恨意的冷笑。 被乳母抱在怀里的三皇子,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平日对周遭大多懵懂,唯独对敦妃的情绪变化,感知最为敏锐。 三皇子吓得小嘴一瘪,细弱的哭声顿时响了起来,不像寻常孩子那般洪亮,反而带着一种受惊的抽噎,听着格外让人心揪。 他的哭声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敦妃沸腾的怒火上。 她猛地收声,狰狞的神色僵在脸上。 “阿景……” 敦妃脸上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懊恼、心疼和不甘的复杂情绪。 她几步冲到乳母跟前,将三皇子抱到了自己怀里。 “阿景不哭,不哭。是母妃不好,母妃吓着阿景了……” 敦妃拍抚着三皇子单薄的脊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与方才判若两人。 三皇子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敦妃放缓的语调,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将小脸埋在她的颈窝,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显然是余悸未消。 第1371章 为了娘娘,我什么都肯做(177万打赏值) 敦妃抱着怀里温热的小身子,心中那根最为柔软的弦,被拨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脸颊贴着三皇子柔软的发顶,声音坚定。既像是安抚孩子,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 “阿景不怕……母妃在这。母妃一定会争气,绝不会让陛下眼里,只看得到永寿宫那一个儿子!” 说这话的时候,敦妃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冰冷的光。 三皇子被哄好后,敦妃让乳母将他带下去休息了。 内殿重归寂静,只余满地碎瓷,昭示着方才的狂风骤雨。 敦妃坐回椅中,端起小田子重新奉上的热茶。 她慢慢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间,稍稍抚平了翻腾的气血,也让被怒火灼烧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小田子觑着敦妃脸色稍霁,不似方才那般骇人,这才敢再次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您消气了就好。” “奴才总觉得,今日这事透着些蹊跷……” 敦妃放下茶盏,抬起眼时眸中怒火已熄:“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本宫方才在气头上说的话,现在想来,也未必全错。” “皇贵妃那个女人,从区区答应爬到如今的地位,手段、心机何等厉害?” “她好不容易站上这个位置,自然要将底下的人都死死摁住,岂会乐意瞧见旁人风光,分了她的圣眷,威胁她的地位?” “本宫与她之间的恩怨,桩桩件件,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说到这里,敦妃的话锋陡然一转,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但是……本宫想去御花园散心,就恰好听见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哪里嚼舌根,字字句句都往本宫最痛的地方戳……” “真当本宫是那等没脑子的蠢货,连这等粗劣的借刀杀人之计都看不出来?” 敦妃咬着牙道:“本宫是恨透了皇贵妃,恨不得撕了她那副惺惺作态的皮囊!” “可有人想拿本宫当刀使,让本宫去冲锋陷阵,她好在后面坐收渔利?也得看本宫答不答应!” “小田子!” 小田子精神一振,连忙应道:“奴才在!” “去给本宫仔细查!” 敦妃眼中寒光凛冽:“查清楚今日那两个碎嘴的奴才,到底是哪个宫里放出来的耳目,背后又是谁在搅风弄雨!” “想躲在背后看戏?本宫偏要把她揪出来!” 小田子见敦妃恢复了精明的模样,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是!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他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安排。 敦妃独自坐着,心中的怒火并未彻底消失。 后宫果然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倒要看看,除了皇贵妃,还有谁在暗中盯着翊坤宫! …… 长春宫后殿僻静的廊檐下,若即拦住了正要匆匆离去的小蔡子。 她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道:“小蔡子,你近来行事太过浮躁。” “安分当差,做好本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才能活得长久。” “那些背后散播谣言,搬弄是非的阴损勾当,迟早会反噬自身。” 小蔡子脚步一顿,脸上掠过一丝不以为然,扯了扯嘴角,执拗道:“若即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 “我这条命,当年若不是贵妃娘娘心善,早就填了乱葬岗。为娘娘分忧解难,就是我最打紧的事!” “倒是若即姐姐你,是娘娘从府里带出来的老人,娘娘最是信任你。你不想着怎么多为娘娘办事,扫清障碍,怎么反倒要来阻拦我?” 若即看着小蔡子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叹息,语气愈发沉凝:“正因我将娘娘的安危荣辱放在心上,才更要谨慎行事。” “为娘娘好,靠的是忠心勤勉,而不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 “娘娘走到今日不易,我们更该稳着些。” 小蔡子梗着脖子,语气硬邦邦地顶了回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即见他如此,只得将话说得更透些,希望能点醒他:“小蔡子,你醒醒吧!你真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 “敦妃娘娘平日看着是咋咋呼呼,争宠吃醋摆在脸上。可你想想,若她真是个没脑子的,能在吃人的王府活下来?能顺利抚养三皇子,还能一路爬到妃位?” “你那点浅显的手段,故意在她经过的地方安排人嚼舌根,你真当她瞧不出是有人刻意挑拨?” “一旦敦妃娘娘顺着线索查到你身上,你以为是替贵妃娘娘分忧?那是在给娘娘招祸,引火烧身!” 小蔡子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冷笑,眼神里闪过一丝与年纪不符的狠厉:“若即姐姐,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既然敢做,我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两个小太监,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就算敦妃查到他们,也绝对扯不到我身上,更牵连不到长春宫。自有恰到好处的替死鬼顶上!” 若即看着小蔡子眼中的笃定,眉头皱得更紧,心底泛起一阵寒意:“你……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有伤天和,折损阴德吗?” “天和?阴德?” 小蔡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笑声里却带着苍凉和自嘲:“若即姐姐,我一个断子绝孙的阉人,活着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还要阴德做什么?” “我这条贱命是娘娘救回来的,我活着的念想,就是报答娘娘当初的救命之恩。为了娘娘,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敢做!” 说完,小蔡子不再看若即满是不赞同和担忧的目光,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拐角。 若即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小蔡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沉甸甸的。 小蔡子对娘娘的忠心毋庸置疑,可这份带着偏执和狠绝的忠心,就像一把双刃剑。 用得好或许能伤敌。 可一个不慎,恐怕先会伤及自身,甚至……殃及娘娘。 …… 永寿宫。 午后的阳光透过细密的窗纱,柔和地洒进来。 沈知念穿着一身鹅黄的常服,更显慵懒雍容。 第1372章 若不给康妃点颜色瞧瞧 她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手边小几上搁着一盏清茶。 下首处,贤妃与璇妃分别端坐着。 贤妃依旧是一身月白,清冷如霜。 璇妃则穿着杏子黄的宫装,眉眼间带着几分雀跃和认真。 沈知念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片刻,最终落在贤妃身上,声音温和:“……贤妃妹妹,你性子沉稳,处事公允,宫务上也素来明晰。” “璇妃妹妹于这些庶务上还生疏些,本宫想着,不如就先由你带着她?她从旁看着,学着些,待慢慢熟悉了,再让她试着上手。” “你看如何?” 贤妃闻言,抬眸看了沈知念一眼。 见对方目光坦然,确是有意提携璇妃,便微微颔首。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一如其人:“皇贵妃娘娘安排甚是妥当。臣妾遵命。” 璇妃立刻转向贤妃,一双明眸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那就有劳贤妃姐姐了!臣妾一定好好学,绝不给姐姐添乱!” 沈知念见璇妃这般模样,唇角微弯,补充道:“也不必太过心急,凡事多看多听。有拿不准的,多问问贤妃,或是来回本宫都可。” “是,臣妾明白!” 璇妃用力点头,身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繁琐宫务,而是一件极有趣的新鲜事。 贤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清冷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既如此,稍后便请璇妃妹妹随本宫回延禧宫吧。” “今日正好有几桩各司呈报上来的日常用度、器物领用核销的例事,不算复杂,可先从这些看起。” 璇妃应得干脆,脸上是全然信赖的笑容:“好!” 沈知念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满意的神色。 让贤妃来带璇妃,是最稳妥不过的安排。 贤妃清冷,不结党。由她带着,璇妃既能学到真东西,也不会被其它势力沾染。 后宫权柄总需有人分担,培养可信之人,方能长久。 这个插曲过后,贤妃与璇妃便告退了。 胡忠才过来行完礼垂首禀报:“……启禀皇贵妃娘娘,礼部已拟定章程,贵妃娘娘及诸位主位娘娘的册封礼,定于四月二十八举行。” “特来请皇贵妃娘娘示下。” 沈知念淡淡颔首:“本宫知道了。” “既已定下,便晓谕六宫,着内务府与礼部依制筹备。” 胡忠才躬身应下:“是,奴才遵命。” 见皇贵妃再无其它吩咐,他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 翊坤宫灯火通明。 小田子垂首站在下方,说出查探来的消息:“娘娘,奴才反复查证。那两个碎嘴的玩意虽咬死了不松口,但几经周折,奴才最终摸到的线头,似乎隐隐指向……储秀宫。” “储秀宫?” 敦妃正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几乎是愕然地抬起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康妃?张悠然?”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在敦妃心里,康妃靠着那个病病歪歪的,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的五皇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圣眷也平平。 敦妃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更不曾视作对手。 怎么会是她? “居然是康妃想在背后搅弄风云,挑唆本宫去对付皇贵妃?” “奴才查到的线索,确实都隐隐约约指向储秀宫。” 小田子不敢把话说死,但意思已然明确:“娘娘,您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娘娘示下。” 短暂的惊愕过后,敦妃心中瞬间涌起了一阵怒火! 她将茶盏重重撂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里头剩余的茶水溅湿了桌案。 “好!好一个康妃!好一个张悠然!” 敦妃气得发笑,艳丽的眉眼间尽是厉色:“皇贵妃位同副后,踩在本宫头上,本宫暂且忍了!” “可康妃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药罐子养子勉强立足的货色,也敢在背后玩弄手段,把本宫当刀使,谁给她的胆子?!” 敦妃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本宫平日是不爱与她计较,她倒真把本宫当成没牙的老虎,任人拿捏的病猫了?” “若不给康妃点颜色瞧瞧,她怕是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话音落下,敦妃眸中寒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朝小田子招了招手。 小田子会意,立刻附耳过去。 敦妃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股狠戾劲:“康妃不是靠着那个病秧子养子,才勉强在陛下面前有几分体面,在宫里立足么?” “储秀宫的那些奴才,不是仗着主子封了妃,也跟着得意起来了吗?” “找机会好好‘提点’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跟着一个不中用的主子,是没有前程的。” 小田子听得仔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躬身:“奴才明白了。” “娘娘放心,奴才定会找机会收买储秀宫的人,让他们替咱们办事,绝不会牵连到娘娘身上。” 敦妃冷哼一声,重新靠回椅背,摆了摆手。 小田子不再多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敦妃抚摸着手指上的蔻丹,眼中尽是算计与冷意。 康妃,她们走着瞧! …… 长春宫。 内室檀香袅袅,一片静谧。 庄贵妃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前,正垂眸抄录着一卷《金刚经》。字迹清瘦工整,带着几分超脱的禅意。 小蔡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研着墨,眼角余光瞥见庄贵妃沉静的侧颜。 他带着几分邀功般的窃喜,忍不住道:“娘娘,算算时间,翊坤宫那边……怕是已经查到储秀宫了。” “接下来,就让敦妃娘娘和康妃娘娘她们闹去,娘娘您便可高枕无忧了!” 庄贵妃忽然搁下了笔,抬起眼淡淡地嗔了小蔡子一眼。眼神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温婉。 “瞧你这股鬼机灵劲。” 庄贵妃声音柔和,如同春水拂过:“后宫姐妹,当以和睦为要。本宫日日抄录这些经文,便是盼着六宫安宁,陛下也能少些烦忧。” “以后不可再行此等事了,知道吗?” 第1373章 无法参加册封礼了 庄贵妃的话语里满是告诫,仿佛真是一位一心向佛,期盼和睦的贤德妃嫔。 小蔡子立刻躬身,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连连应道:“是是是,奴才失言,奴才明白!” “娘娘仁心,顾念姐妹情分,只愿后宫太平。” “奴才以后定当谨记娘娘教诲,心里有数,绝不再让娘娘为这些琐事忧心。” 他答得恭敬无比,低垂的眼眸里,却闪过了一丝了然。 娘娘这话明着是训诫,暗里……怕是默许了他之前的机灵。只是提醒他往后要更谨慎,莫要留下痕迹。 庄贵妃不再多言,重新执起笔蘸了蘸墨,继续专注抄写经文,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八。 天刚蒙蒙亮,六宫便已苏醒。 今日是庄贵妃和贤妃、璇妃、康妃、敦妃,以及佟嫔一并举行册封礼的日子。 因庄贵妃位份最高,典礼便定在长春宫举行。 各宫妃嫔早早起身,宫女们手脚麻利地伺候主子梳妆打扮,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气息。 储秀宫。 康妃也比平日醒得更早些。 今日,她将再次踏入长春宫。那个她曾失去孩儿,承载着无尽痛楚和恨意的地方。 康妃心底对庄贵妃的的恨意翻涌不息,但她用力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将那股戾气压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是去受封妃位的,要从那个让她跌倒的地方,风风光光地站起来! “彩菊。” “是。” 彩菊应声上前,准备伺候康妃起床。 然而当她借着渐亮的天光,看清康妃的脸时,动作猛地僵住,眼睛骤然瞪大,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叫:“啊——!!!” 这声尖叫在清晨静谧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康妃被吓了一跳,不悦地蹙起眉头,抬眼看向彩菊。 她从未见过一向稳重的彩菊如此失态,心中莫名一沉:“彩菊,怎么了?” 彩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颤抖地指向康妃的脖颈和裸露在外的手臂:“娘、娘娘……您身上……您身上这些红疹……这、这是怎么回事?!” 康妃闻言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只见原本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红点。红疹连成一片,一直蔓延到衣领之下。 她猛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传来的凹凸感和隐隐的痒意,让她心头巨震! “怎、怎么会这样……” 康妃失声低呼,踉跄着起身扑到梳妆台前。 镜中映出的模样,从脸颊到脖颈,同样覆盖着一层骇人的红疹,使她整张脸看起来肿胀而可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康妃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这副模样,莫说去参加册封礼,便是走出储秀宫大门,都会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她期盼、隐忍了多久,才等来的风光时刻,竟然在黎明时分,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彻底破灭了?! 彩菊总算回过神来,带着哭腔朝外间喊道:“快!快去传太医!” 立刻有小太监连滚爬地跑了出去。 彩菊转回头,看着康妃这副模样,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娘娘……各宫娘娘此刻怕是都已动身往长春宫去了,吉时眼看就要到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康妃死死盯着镜中不堪入目的自己,胸口剧烈起伏,绝望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抓住彩菊的手腕,着急道:“彩菊,给本宫上妆!用厚粉把这些……把这些红疹给本宫遮住。” 彩菊摇头,泪珠落下:“娘娘,不行啊!” “您脸上、身上全是……红疹太多了,想要遮得不露痕迹,得费多少工夫?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而且……而且您看您的手……” 康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另一只手正不受控制,一下下抓挠着红疹,留下道道红痕。 那股钻心的痒意,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皮下啃噬,让她坐立难安,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般情状,莫说坚持完整个繁琐的册封典礼,便是去往长春宫,康妃都做不到。 “难道……难道就让本宫这样错过册封礼……” 康妃颓然松开了手,身子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没有册封礼,本宫算什么名正言顺的妃位?” 彩菊扶住康妃摇摇欲坠的身子,带着哭音劝道:“娘娘,只能……只能等太医来了再说了……” 她心中同样是一片冰凉。 今日这册封礼,娘娘怕是去不成了。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背后有谁用了如此阴损的招数? 太医提着药箱,几乎是小跑着被引了进来。 他不敢多看康妃此刻的模样,行完礼屏息凝神,仔细查看了她脸上、脖颈和手臂上骇人的红疹。又搭脉细诊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太医收回手,躬身回话,语气谨慎:“回禀康妃娘娘,娘娘此症来得急骤,疹色鲜红,肤热作痒……” “依微臣看,应是接触了某些异物,引动了风邪湿热,发为瘾疹。” “瘾疹?” 彩菊的心直直往下沉,抬头看向太医,眼神惊疑:“太医,娘娘平日饮食、起居一向小心,怎会突然就……” 太医垂下眼睑,公事公办地说道:“诱发瘾疹的可能繁多,或许是花粉、尘螨,或许是某些特殊的织物染料,甚至是未曾尝过的吃食……有时确实防不胜防。” “但康妃娘娘眼下的脉象和症状,确是符合瘾疹之症。” 躺在榻上的康妃,脸色越发惨白。 连彩菊都不信,她又怎么会相信这件事是巧合。 钻心的痒意再次汹涌袭来,康妃控制不住又抓挠了几下,留下新的红痕。 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道:“太医,本宫今日必须要去长春宫参加册封礼,吉时耽误不得!” “你可有办法让红疹暂时消下去?或者……或者先止住痒也行!” 太医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斟酌着词句回道:“康妃娘娘,瘾疹之症,治疗不难。多用疏风清热,凉血解毒之药便好。” 第1374章 皇贵妃绝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害她(178) “只是……这病症来得快,想要在短时间内让红疹尽数消退,恢复如常……请恕微臣直言,实在是难以办到。” “即便是用上效力最强的药膏,也至少需一两个时辰方能初见缓解。且期间仍需静养,忌躁动。否则气血运行加速,反而会加重症状。” 一两个时辰…… 康妃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册封礼的吉时近在眼前,她如何能等上一两个时辰? 即便勉强去了,这副不断抓挠,满面红疹的狼狈模样,出现在其他妃嫔面前,与当众受刑有什么区别? 那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 康妃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空。 彩菊见康妃这般模样,心中痛极,却也只能强自镇定,对太医挥了挥手,哽咽道:“有劳太医,还请先开方子吧。” “是。” 康妃死死攥着拳,用指甲掐着掌心,尖锐的痛楚强迫她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错过了今日的册封礼,她便在名正言顺上落后了敦妃、璇妃一步。 后宫一步慢,可能步步慢…… 康妃深吸一口气,浑身难耐的瘙痒,对彩菊吩咐道:“彩菊,你亲自去一趟长春宫,代本宫向贵妃娘娘,以及诸位姐妹告罪。” “就说本宫忽染急症,形容不堪,实恐失仪玷污典礼。万不得已,无法亲至,恳请贵妃娘娘及诸位姐妹见谅!”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彩菊抹了把泪,知道此事关乎娘娘颜面,不敢耽搁,立刻领命而去。 一直在偏殿照顾五皇子的初儿闻讯赶来,见到康妃这般模样,吓得脸色发白,扑到榻前:“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原是郝嫔留下的人,见康妃对五皇子确是尽心,时日久了,初儿也将康妃视作了真正的主子。 此刻见康妃受苦,初儿忧心忡忡。 听宫人简单说了经过,初儿眉头紧锁。 “……娘娘,此事绝不会是巧合,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奴婢、奴婢这就去永寿宫求见皇贵妃娘娘,将此事禀明,请皇贵妃娘娘为您做主,彻查此事!” 康妃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晦暗…… 她想起册封礼合并从简的旨意,虽是陛下所下,可皇贵妃……也未曾为她们这些妃嫔说过一句话。 是了,皇贵妃如今地位尊崇,又怎会乐意看到后宫再起风波,或是有人分去圣心,威胁到她的地位? 康妃和皇贵妃是盟友,她相信皇贵妃绝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害她。 可时移世易,自己与皇贵妃早已身份悬殊。 如今的皇贵妃,还会为了她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妃子大动干戈,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吗? 只怕最后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寻个替罪羊了事…… 这个念头让康妃瞬间清醒。 靠人不如靠己。 即便要求助,也需找准真正会对此事上心的人。 康妃抓住初儿的手,道:“不去永寿宫。” “初儿,你去养心殿设法求见陛下,或是让李公公递个话。” 她喘息着,语句因痒痛而断续:“你就说……就说臣妾福薄,遭此无妄之灾,误了册封吉期,罪该万死。” “但臣妾惶恐……今日是臣妾莫名染疾,若他日歹人将手段用在五皇子身上……” “臣妾……臣妾唯有一死以谢陛下!” “求陛下看在五皇子年幼体弱的份上,彻查此事,为我们母子做主!” 康妃刻意将“五皇子”三字咬得重了一些。 她受委屈陛下或许不会深究,但涉及皇嗣安危,尤其是本就体弱的五皇子,便是触了帝王逆鳞! 初儿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康妃的深意。这是要将事情往谋害皇嗣的方向引,如此才能引起陛下最大的重视。 她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了!” “娘娘放心,奴婢拼死也会将话带到!” 说完,初儿不再犹豫,转身疾步离开,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匆匆而去。 康妃看着初儿离去的背影,浑身依旧痒痛难耐。 …… 长春宫内一派庄严肃穆。 贤妃清冷如霜。 璇妃眉眼间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 敦妃下巴微扬。 佟嫔则一如既往地垂首敛目,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四人皆已穿戴好符合各自品级的朝服、朝冠,肃立在身着贵妃朝服,宝相庄严的庄贵妃身后。 吉时将至,司礼太监频频望向殿外的日晷,却始终不见康妃的身影。 宫人里渐渐起了些细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康妃娘娘怎么还未到?” “这眼看吉时就要到了……” “可不是么,册封礼何等大事,岂能延误?”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 敦妃听到了这些议论,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并未回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谁知道呢?许是康妃觉得这妃位早已坐稳了,对册封礼也就不那么上心了吧。” 璇妃站在敦妃身侧,闻言微微蹙眉,忍不住轻声辩驳:“敦妃慎言。” “册封礼关乎礼制体统,康妃向来谨守规矩,断不会如此轻慢。许是……许是真被什么事耽搁了……” 敦妃侧过头,目光在璇妃脸上扫过,眼中的讥诮更深,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璇妃妹妹当真是心地纯善,处处为人着想。” “只是这宫里人心隔肚皮,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妹妹可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满宫谁不知道,璇妃是皇贵妃的狗腿子。要是璇妃知道康妃想行借刀杀人之计,去对付何皇贵妃,还会为康妃说话吗? 敦妃转回头,皱着眉头道:“总不能因康妃一人之故,耽误了所有人的吉时,让贵妃娘娘和诸位姐妹干等着吧?这成何体统!” 璇妃也有些着急,但想着同为人母,还是忍不住道:“康妃抚养着五皇子本就不易,或许真是有事耽搁了……” “好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庄贵妃终于开口,声音温婉,却带着贵妃的威仪,瞬间压下了所有私语和争执:“册封大礼当前,勿作无谓的口舌之争。” 第1375章 康妃德行有亏,不堪匹配妃位之尊 “康妃或许真有急事,且再稍候片刻。” 庄贵妃的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康妃的贴身宫女彩菊脸色苍白,匆匆行至殿门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庄贵妃和诸位妃嫔的方向重重磕下头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惶恐:“奴婢彩菊,叩见贵妃娘娘!叩见诸位娘娘!” “奴婢代康妃娘娘前来请罪!” “娘娘……娘娘她突发急症,浑身起了骇人的红疹,瘙痒难耐,形容不堪。实、实在无法前来参加册封大礼,万望贵妃娘娘和诸位娘娘恕罪!” 彩菊的告罪声刚落,敦妃便恰到好处地掩唇,发出一声故作惊讶的低呼:“哎呀!竟有这等事?” “这……这也太巧了些。康妃早不起疹子,晚不起疹子,偏偏赶在册封大礼的吉时发作?” 她目光流转,带着几分不解扫过在场众人,语气引人遐思:“莫非真让本宫方才言中了?” “康妃真是觉得……这妃位已是囊中之物,连这般重要的册封大礼,都敢随意寻个由头不来参加了?” 这话看似疑问,实则是将轻慢礼制、恃宠而骄的罪名,不由分说地往康妃头上扣去。 谁都知道康妃的性子并非张扬跋扈,更不至于蠢到在册封礼上故意拿乔。可经敦妃这般当众猜测,难免在有些人心底种下怀疑的种子…… 彩菊一听,脸色更是惨白如纸,慌忙磕头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没有!” “敦妃娘娘明鉴!我家娘娘绝无此心!” “娘娘实在是突发急症,浑身红肿奇痒,根本无法穿戴朝服行礼……娘娘心中亦是万分焦急惶恐,绝不敢对册封礼有半分不敬啊!” 她急于洗刷康妃故意不来的嫌疑,却不知正落入了敦妃言语的陷阱…… 敦妃闻言,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仿佛才听明白似的,拖长了语调:“哦……原来竟真是意外……” 她特意加重了“意外”二字,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每一位妃嫔,最终落回伏地颤抖的彩菊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康妃早不发生意外,晚不发生意外,偏偏是今日册封礼的时候……” “本宫倒觉得,这未必是意外,恐怕是……上天的意思!” 敦妃顿了顿,欣赏着彩菊充满担忧的脸,以及周遭妃嫔们神色各异的表情,才慢悠悠地继续道:“上天为何偏偏在册封之日,在康妃身上降下这等急症?” “莫非是觉得……康妃德行有亏,不堪匹配妃位之尊,所以连册封大礼都不让她顺利完成?” “不然在场这么多姐妹,为何旁人皆安然无恙,唯独康妃出了这等不祥之事?” 世人多信鬼神,敬畏天道。 敦妃这番话,巧妙地将一场人为的算计,扭曲成了天意的裁决,暗示康妃德不配位,故遭天谴。 当下便有几个胆小的宫女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看向彩菊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惊疑和忌讳,仿佛她身上也沾染了那份不祥。 彩菊急得浑身发抖,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砰砰”作响,却只觉得百口莫辩,只能反复哭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娘娘是被人所害!求诸位娘娘明察!明察啊!” 可彩菊单薄的辩解,在敦妃的说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院子里一时寂静,只有彩菊绝望的呜咽声回荡。 璇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周围人讳莫如深的表情,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庄贵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敦妃字字句句都在将康妃往德不配位、触怒上天的深渊里推,正是她乐意见到的结果。 皇贵妃需得提防她这个贵妃,威胁到皇贵妃的地位。而她这个贵妃,又何尝不是要压制底下这些虎视眈眈的妃子。 敦妃与康妃斗得越凶,她这贵妃之位才坐得越稳。 庄贵妃心中虽满意,面上却蹙起了一双描画精致的柳眉,声音威仪,轻声斥责道:“敦妃妹妹,你少说两句。” “康妃妹妹抱恙缺席,心中定然已是万分难受。你我姐妹当以体恤为要,岂可在此妄加揣测,徒增口业?”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却成功止住了敦妃还想继续煽风点火的势头。 敦妃瞥了庄贵妃一眼,见她温婉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威严,便悻悻地住了口,只是唇角依旧噙着讥诮的弧度。 庄贵妃不再看敦妃,转而将目光落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彩菊身上,语气瞬间缓和下来,是惯有的温和:“彩菊,起来回话。” “康妃妹妹既突发急症,可传了太医诊治?” 彩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起身泪眼婆娑地回禀:“回贵妃娘娘,已经去请了太医了。” 庄贵妃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既已传了太医,便好生伺候着。” “册封礼乃国之大事,吉时耽误不得。康妃妹妹身子不适,无法前来,实属无奈,本宫与诸位姐妹都能体谅。” 她这番话,看似宽宏大度,体恤姐妹。实则轻描淡写地将康妃突发恶疾,无法出席册封礼的事实,板上钉钉地敲定了下来。 至于此事是真是假,是人为还是天意,已不再重要。 彩菊低着头道:“是……” 庄贵妃看向在一旁候命的礼部官员,道:“时辰已到,便依制开始吧,莫要误了吉时。” “微臣遵旨!” 礼部官员躬身领命,立刻示意司礼太监准备。 彩菊听着庄贵妃温和却不容反驳的安排,知道此事已无力回天,娘娘今日注定要错过这场册封礼了。 她心中悲愤交加,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磕了个头道:“谢贵妃娘娘体恤,奴婢……奴婢告退。” 彩菊撑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站起身,在众人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讳莫如深的目光中,低着头匆匆退出了长春宫。 身后,庄重而喜庆的乐声已然响起。 这场缺了一人的册封典礼,正式开始了。 第1376章 后宫诸事皆由皇贵妃做主 庄贵妃平静地看了一眼彩菊离去的身影。 康妃今日受此重挫,名声有损,短时间内怕是难有作为了。 这很好。 庄贵妃微微侧首,对着身旁的若即低声吩咐了一句:“晚些时候以本宫的名义,给储秀宫送些上好的药材过去,聊表心意。” 这些表面功夫,她向来做得周全。 若即恭敬道:“是。”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正与沈知念说着话,眼底是隐隐的笑意。 “……战争欠条的事,推行得比朕预想中顺利。” 帝王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如今已筹得不少银钱,解了燃眉之急。” “再加上晋王带头捐了两年的俸禄,宗室们或多或少都出了血,国库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目光落在沈知念娇媚的侧脸上,心中那份因她献策而生的赞赏愈发浓厚,只觉得眼前之人不仅是解语花,更是他的智囊福星。 这一刻,南宫玄羽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若念念不是后妃,而是男子,以她的心智、谋略,定能成为他在朝堂上,最为倚重的肱骨之臣! 沈知念含笑道:“一切皆是陛下圣明,政策才会推行得如此顺利!” 殿内气氛正好,李常德在这时脚步轻悄地走了进来,面色带着几分踌躇,躬身禀报道:“陛下,储秀宫那边出了点事……” 南宫玄羽的好心情被打断,眉头不悦地蹙起,声音沉了几分:“后宫诸事皆由皇贵妃做主,为何向朕禀报?” 李常德心头一紧,愈发小心翼翼,偷偷觑了觑沈知念的神色,才低声道:“回陛下,原是该禀报皇贵妃娘娘的。” “只是……来报信的是康妃娘娘身边的初儿,她言辞恳切,说康妃娘娘突发急症,模样骇人,未能参加册封礼。” “康妃娘娘忧心此事并非意外,惶恐有人意图不轨,他日会危及五皇子安危……情急之下,特恳求陛下圣察!” 南宫玄羽闻言,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涉及皇嗣,便不再是简单的后宫纷争。 沈知念的眸色亦是深了深。 她适时开口,劝慰道:“陛下,既然涉及皇嗣安危,便非同小可。” “康妃妹妹素来谨慎,若非情况特殊,断不会贸然惊动圣驾。陛下不如亲自过去看上一眼,也好安康妃妹妹和五皇子的心。” 她这番话,既点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又显得大度体贴,全无私心。 正好政事处理完了,南宫玄羽沉吟片刻,觉得沈知念所言在理,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也罢。” “念念,你随朕一同去看看。” “是。” 沈知念优雅起身,跟在南宫玄羽身侧。 …… 储秀宫。 内室药味弥漫。 太医已为康妃仔细上过药,退至外间等候吩咐。 彩菊脚步匆匆地回来,脸上犹带着未散的愤懑与屈辱。 “娘娘……” 她将长春宫内,敦妃如何阴阳怪气,牵强附会地将急症说成是天意示警,康妃德不配位。 以及庄贵妃看似调和,实则默许的姿态,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娘娘,您都不知道,敦妃娘娘那些话有多难听,字字句句都在往您身上泼脏水!” “您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要落井下石!” 彩菊越说越气,眼圈又红了:“奴婢瞧着,若不是您与敦妃娘娘素日里并无什么仇怨,奴婢都要怀疑,今日这事是不是就是她……” 康妃靠在引枕上,浑身的刺痒在药力下稍减,却依旧阵阵钻心。 听着彩菊的叙述,她心中亦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 敦妃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气愤归气愤,康妃任然存在理智。 敦妃向来口无遮拦,连皇贵妃娘娘,都敢明里暗里地挤兑几句。说些她的风凉话,倒也不算特别意外。 况且,她与敦妃确实没有任何仇怨,敦妃没理由用如此阴损的手段害她。 动机上实在有些说不通。 眼下最要紧的,绝非与敦妃逞口舌之快,而是必须立刻挽回名声。 不祥、德不配位……这样的流言一旦在宫中坐实,她这个连册封礼都未能出席的妃子,地位必将摇摇欲坠,日后在后宫更是举步维艰。 康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决绝道:“彩菊,现在不是跟敦妃计较的时候。她那张嘴,宫里谁人不知?” “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人以为本宫当真不祥,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遭了天谴。” “你立刻去找几个信得过又嘴巧的人,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本宫今日是遭了小人暗算。务必让宫里人都知道,本宫是受害者,是有人心肠歹毒,容不得本宫好!” 彩菊闻言,立刻明白了康妃的意图。 这是要抢先定下基调,扭转舆论。 但她心中仍有顾虑,道:“娘娘,奴婢明白您的意思。” “可是……若是、若是最后查不出凶手,那……” 康妃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风险? 查无实据,反而可能显得她心虚,或是无能。 但她此刻已无退路,只能放手一搏。 “先按本宫说的去做!” 康妃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本宫绝不能坐实了不祥的名声!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彩菊见康妃心意已决,不敢再犹豫,立刻转身着手去执行,关乎康妃未来命运的口舌之战。 康妃躺在榻上,听着外间隐约的动静,闭了闭眼。 她知道这是在冒险。 但比起坐以待毙,她宁愿主动出击。 后宫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步退,便是万丈深渊…… 康妃正心绪不宁地琢磨着后面的事,外间忽然传来李常德清晰而恭敬的声音:“陛下驾到——!!!” “皇贵妃娘娘到——!!!” 陛下真的来了! 康妃心头先是一喜,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陛下亲至,意味着重视。 意味着她借五皇子之名递出的话,起了作用! 可听到后面的声音,康妃整个人僵了一瞬。 皇贵妃娘娘……怎么也跟着来了? 第1377章 查到有问题的东西(179万打赏值加更) 康妃心中升起了一丝罕见的心虚。 因为后宫事务,理应先行禀报皇贵妃裁定。她却因一时情急,和那份隐秘的不信任,直接求到了陛下面前。 这无疑是越过了皇贵妃。 皇贵妃娘娘此刻前来,是心存不满?还是…… 不容康妃细想,两道脚步声已相继踏入内殿。 康妃慌忙收敛心神,下榻行礼,声音颤抖:“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臣妾抱恙在身,未能远迎,请陛下、皇贵妃娘娘恕罪……” 南宫玄羽虚抬了抬手,目光落在康妃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你既病着,就不必多礼了。” 沈知念并未立刻出声,安静站在帝王身侧。那双妩媚的狐狸眼,落在康妃满是红疹的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审视,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康妃感受到帝王和皇贵妃的视线,想起自己此刻满脸、满身的红疹尚未消退,样子定然丑陋不堪。 一阵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口慌忙掩住了自己的脸颊,恨不能将整个人都藏起来。 直到帝王的目光移开,康妃才稍稍松了口气,依旧保持着请罪的姿态:“臣妾形容不堪,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南宫玄羽在主位坐下,摆了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康妃这才将清晨如何发现浑身起满红疹、如何奇痒难忍、如何错过册封礼的经过,细细禀报了一遍。 末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太医诊断是接触了引发瘾疹之物。” “臣妾回想昨夜至今,饮食起居与往日并无不同,实在不知是何处出了纰漏……” 太医躬身将康妃的脉象、症状,以及瘾疹的诊断再次叙述了一遍。 南宫玄羽听罢,未置可否,首先问道:“五皇子呢?可有事?” 康妃连忙道:“回陛下,五皇子无恙,一直在偏殿由乳母照看。” “臣妾……臣妾庆幸此次遭殃的是臣妾,若是小人将手段用在岁安身上,他那么小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她说着,抬起泪眼,恳求道:“陛下,今日之事绝非意外。定是有人存心不想让臣妾参加册封礼,才下此毒手!” “此次是臣妾,下次若算计到五皇子头上……臣妾简直不敢想象!” “求陛下为臣妾,也为五皇子做主,揪出包藏祸心之人!”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康妃声泪俱下地控诉。 她的目光落在康妃红肿的脸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南宫玄羽面色沉凝,康妃的担忧显然触动了他。 帝王略一沉吟,对李常德吩咐道:“去,传苏全叶过来。” 李常德躬身道:“奴才遵命!” 康妃闻言,心中的大石头稍稍落下。 苏全叶是慎刑司总管,掌宫禁刑狱,手段凌厉,心思缜密。由他出手调查,此事必有水落石出之时。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全叶便到了。 他身形干瘦,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十分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进来后,苏全叶利落地行礼:“奴才叩见陛下、皇贵妃娘娘、康妃娘娘!” “起来吧。” 南宫玄羽抬手:“康妃之事,想必李常德已与你说了。朕命你即刻查明,是何物引发康妃瘾疹,背后可有主使。” “奴才遵旨!” 苏全叶并不多言,领命后便开始着手调查。 他并未急着询问康妃,而是先在储秀宫的内殿、外间悄然巡视起来。 苏全叶的动作极轻,目光却细细扫过每一处角落。 他先是查看了康妃昨日穿过的寝衣,用过的被褥,指尖在织物上轻轻捻过,又凑近细闻。 接着,苏全叶走到梳妆台前,将那些胭脂水粉、头油香膏一一拿起,打开盖子或观其色,或嗅其味,动作不疾不徐。 随后,他看向伺候康妃起居的宫人,开始逐一询问:“康妃娘娘昨夜沐浴,所用香膏、花瓣是何时领用?经由何人之手?” “今日娘娘原定要穿的朝服,是何时从内务府取回?取回后置于何处?可有经过他人之手?” “娘娘昨夜至今,除了日常膳食,可还用过其他东西?一盏茶,一块点心,都需细细想来。” “还有……” 苏全叶问得极其详尽,甚至包括屋里近日可添置过新的摆设、盆栽这等细微之处。 宫人们在他冷酷的注视下,无不战战兢兢,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苏全叶静静地听着,那双锐利的眼睛,时不时在某个回话的宫人脸上停留片刻,又不露痕迹地移开。 他尤其重点关注了那件未来得及穿上的朝服,里里外外检查得格外仔细,甚至连内衬的缝线处都未曾放过。 接着,苏全叶又让人取来了康妃平日惯用的澡豆、润肤香膏,用小银勺挑起少许,置于鼻尖轻嗅,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十分有耐心,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气味和痕迹。 康妃屏息凝神地看着,心中既盼苏全叶能尽快查出真相。又隐隐忧心真相背后,究竟会牵扯出怎样的人和事…… 苏全叶眯起眸子,将那盒润肤香膏拿在手里,并未立刻断言。 他在慎刑司浸淫多年,见识过太多隐匿于脂粉香气下的腌臜手段,对一些偏门奇物的性状,心中自有几分计较。 但苏全叶深知后宫之中,妄下断论乃是大忌。 他转身将手中的瓷盒,平稳地递向候在一旁的太医:“有劳太医仔细验看此物。” 太医不敢怠慢,连忙接过。 他先是观其色泽,与平日并区别。 再凑近细闻,初时亦是熟悉的淡雅花香。 太医取来银匙,刮下少许,置于鼻下更深地嗅闻,又用指尖捻开细察,眉头渐渐锁紧。 反复查验数次后,他面色凝重地转向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陛下,皇贵妃娘娘,此香膏中确实被额外添加了东西。” 第1378章 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 说到这里,太医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此物名为‘赤草汁’,其性极偏,无色无味。单独嗅闻或短暂接触并无大碍,故难以察觉。” “但若以此涂抹肌肤,经体温缓缓催发,约莫三四个时辰之后,便会引动体内风邪湿热,爆发严重的瘾疹。” 太医指向康妃身上那片未消的红肿,道:“康妃娘娘此番症状,发作的时辰与程度,皆跟此物特性吻合。” “微臣推断,康妃娘娘昨夜入睡前,必是使用过此膏。药性潜藏,直至今日清晨册封礼前恰好发作。” 真相,随着太医专业的言辞浮出了水面。 问题果然出在这日日贴身使用的香膏上! 康妃闻言,脸色霎时惨白,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盒看似无害的香膏,颤抖道:“这……这香膏是内务府的份例,臣妾已用了小半年,从未出过差错。” “偏偏在册封礼前……” “定是有人趁臣妾不备,将赤草汁混了进去。这是存心要毁了臣妾,不让臣妾有出头之日啊!” 康妃越说越激动,跪在南宫玄羽面前,泪水打湿脸上的红疹,更显狼狈可怜:“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此人其心可诛,此次是害臣妾错过册封礼,折损臣妾颜面与前程。下一次……下一次不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臣妾的性命不足惜,可五皇子尚且年幼,臣妾实在惶恐……” 南宫玄羽垂眸,看着脚下哭得几乎脱力的康妃,神色依旧淡漠。 帝王日理万机,前朝军政已耗费他的大量心力,对于后宫这些不受宠妃嫔间的倾轧算计,他并无太多耐心去细细体察其中的委屈。 更多是觉得她们手段不够,无能自保。 但…… 康妃抚养五皇子,确实还算尽心。那孩子早产体弱,平安长到了现在。看在这点苦劳的份上,他不能全然置之不理。 “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南宫玄羽的声音不高,打断了康妃的哭诉:“既然查到了有问题的东西,苏全叶。” 苏全叶立刻躬身:“奴才在!” “给朕继续查。” 南宫玄羽言简意赅,语气冰冷:“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敢在宫里动用这等龌龊之物。” 苏全叶沉声应下,没有丝毫迟疑:“是!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康妃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些,委屈和感激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跪在地上,哽咽道:“谢陛下……谢陛下隆恩!” 康妃心中清楚,陛下日理万机,能为此事开金口,命苏全叶深究,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颜面,更是看在五皇子的份上。 若她今日只是按规矩,将此事禀报到皇贵妃那里…… 康妃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始终神色莫辨的沈知念,心中那份不确定的感觉更加强烈。 皇贵妃娘娘是否会为了她,如此大动干戈,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呢? 她不敢确定…… 苏全叶不再耽搁,转向储秀宫的宫人,眼睛扫过众人,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昨日是何人负责保管康妃娘娘的日常用物,包括这块香膏?” “香膏平日存放于何处?何人能够接近?” “昨日傍晚至就寝前,有谁进出过娘娘寝殿?可有异常?” “还有……” 苏全叶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逻辑十分清晰。 宫人们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愈发紧张,努力回忆着昨日的每一个细节。 很快,一条清晰的脉络浮现出来—— 负责日常整理擦拭妆台的,是两名二等宫女。但她们只在清晨固定时间进行打扫,昨日傍晚并未进入内殿。 而昨晚亲自伺候康妃卸妆、洗漱,并为其涂抹香膏的,是宫女桃叶。 这是她每日的固定职责。 “也就是说……” 苏全叶的目光落在桃叶瞬间惨白的脸上:“昨日傍晚最后接触,并且亲手将香膏涂抹在康妃娘娘身上的,是你?” 桃叶“噗通”一声跪下,急声道:“是奴婢,但奴婢只是按惯例伺候娘娘,绝没有在香膏里动手脚啊!” 苏全叶并不理会桃叶的辩白,继续追问:“涂抹完毕后,香膏是否立刻放回原处?” 桃叶道:“是……是的。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就放回妆台的螺钿盒里了。” 苏全叶又问:“放回去后,直至娘娘就寝,可还有人接近过妆台?” 旁边的宫女回忆道:“回苏公公,娘娘涂抹完香膏后,便靠在窗边看了会书。奴婢们都在外间候着,并未见有人再进去动过妆台。” 其他几个当时在场的宫人,也纷纷点头确认。 如此一来,时间线便被清晰地锁定在了昨日傍晚,桃叶伺候康妃使用香膏的那个时间段。 她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关键时间,既接触了香膏,又亲手将它用在康妃身上的人。 苏全叶的目光再次回到桃叶身上:“桃叶,你伺候康妃娘娘涂抹香膏时,可曾发觉香膏有何异常?” “气味、色泽、膏体,与平日可有不同?” 桃叶摇头道:“没有,和往常一模一样。” “苏公公明鉴,若真有异常,奴婢怎敢给娘娘用啊!” 她的辩驳合情合理。 若香膏有明显异常,桃叶作为经手人难辞其咎,确实不敢贸然使用。 康妃看桃叶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怀疑:“是你害本宫?” “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啊!娘娘明鉴!” 桃叶的额头很快磕出了血印,脸上满是泪水,看上去狼狈又可怜:“奴婢伺候娘娘一向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奴婢冤枉!冤枉啊!” 康妃看着这个平日还算乖巧的宫女,眼中是浓浓的失望和不敢置信。 她自问待宫人虽不算格外宽厚,却也从未苛待。尤其是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她更是多有倚重。 康妃的声音带着痛心和质问:“不是你还能是谁?” “桃叶,本宫待你不薄,你……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要如此陷害本宫?!” 第1379章 愿以死明志 “没有……娘娘,奴婢真的没有……” 桃叶只是拼命摇头,反复说着这几个字。 苏全叶面无表情,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他在慎刑司多年,深知许多阴私手段,用的就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之物。 苏全叶不再与桃叶纠缠,转而下令:“搜!” “所有经手过康妃娘娘昨日的东西,以及有嫌疑之人的住处,都仔细地搜!” 慎刑司的太监道:“是!” 他们动作利落,很快便从桃叶,以及其他几名可能接触到妆台的宫女住处返回。 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粗布小包,躬身呈给苏全叶:“苏公公,这是在桃叶床铺下,最里侧的褥子夹层里搜到的。” 苏全叶接过当众打开,里面竟是白花花的银子,粗略一看,至少有二十两!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宫女一年的例银不过六两。二十两银子,桃叶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三年多! 她一个二等宫女,绝无可能有这么多积蓄! 苏全叶拈起一锭银子,目光冰冷地看向桃叶:“桃叶,这些银子你是从何而来?” 桃叶看着那包银子,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惊骇与茫然,惶恐道:“不!这不是奴婢的!” “奴婢不知道!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些银子!” 她转向康妃,涕泪横流:“娘娘!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定是有人……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奴婢啊!” 康妃看着桃叶这副不似作伪的惊骇模样,心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 若真是桃叶所为,她得了一大笔银子,为何不藏得更隐秘些,反而如此轻易就被搜了出来? 这未免太不合常理。 然而,在那个时间段,只有桃叶接触过香膏。 慎刑司的人又从她的床铺里,搜到了来历不明的银两。 所有证据似乎都指向了桃叶。 在旁人看来,这便是铁证如山。 桃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苏全叶:“苏公公,奴婢昨日为娘娘涂抹香膏,手上也沾到了。” “若真是奴婢在那个时候,将赤草汁放到了香膏里,奴婢身上为何没有起疹子?” “这……这难道不能证明奴婢的清白吗?” 她的话乍一听确实有道理。 是啊,若香膏被动了手脚,桃叶怎会安然无恙? 旁边一个平日与桃叶不算和睦的宫女柳叶,趁机反驳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提前服了解药。” “做了这等亏心事,自然要为自己留好后路。” 这话并非全无道理,瞬间将桃叶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浇熄了大半。 苏全叶并未理会那柳叶,目光转向一直候命的太医,带着询问。 太医会意,上前一步,对着南宫玄羽的方向躬身,语气严谨地解释道:“陛下,并非人人接触赤草汁,都会引发瘾疹。发作与否,与个人体质息息相关。” “体内湿热蕴结、气血不和者,易受其引动;而体质平和强健者,即便接触,也可能毫无症状,或症状极其轻微。” “故而……桃叶未曾发病,并不能直接证明她给康妃娘娘涂抹香膏时,香膏还是无毒的。” 太医的这番话冷静而客观,却彻底堵死了桃叶辩白的路径。 桃叶听完瞬间瘫软在地…… 南宫玄羽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这出闹剧,眉宇间的烦躁几乎不加掩饰。 他耐着性子,对苏全叶冷声道:“既如此,便将桃叶拖下去仔细审问,务必问出主使之人。” “奴才遵旨!” 苏全叶躬身领命,随即对小太监挥手示意。 两名慎刑司的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便要架起瘫软如泥的桃叶。 “不——!!!” 桃叶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酷刑的极致恐惧。 她曾在宫中听过太多关于慎刑司的传闻,那里是人间炼狱,进去了便是生不如死! 剥皮抽筋,敲骨吸髓…… 种种酷刑在她脑中翻腾,瞬间击溃了桃叶的最后一丝理智。 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其进慎刑司受尽折磨,屈打成招,最后依然难逃一死。不如…… 对酷刑的恐惧,在桃叶眼中燃起一种绝望的疯狂。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榻上的康妃,眼神复杂难辨。有绝望,有冤屈,也有一丝决绝。 桃叶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愿以死明志,证奴婢清白——”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坚硬的朱红殿柱,狠狠撞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而骇人的巨响,在殿内响起。 鲜血瞬间从桃叶的额头迸溅开来,染红了冰冷的柱身。 桃叶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只有一双眼睛仍圆睁着,空洞地望向殿梁,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不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响起了几声压抑的惊呼。 几个胆小的宫女已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后退,用手捂住了嘴。 就连见惯了风浪的李常德,眼皮也微微跳了一下。 康妃更是被这近在咫尺的血腥场面,骇得浑身一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 她看着桃叶被鲜血染红的尸身,和她至死都未瞑目的双眼,一股寒意从心头冒了出来…… 这……这就是背后之人的手段吗? 不仅害她,还要用一个宫女的性命,来死无对证! 沈知念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也蹙起了眉头,看着那具尚带余温的尸体,眸色深沉。 南宫玄羽显然也没料到桃叶会触柱身亡。 他看着殿中的血污和尸体,眼中的不耐、烦躁之色越发浓烈。 帝王每日要处理的军国大事堆积如山,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后宫这等琐事上。 他拂袖道:“既然桃叶已畏罪自尽,后续事宜便由慎刑司处理。” 第1380章 皇贵妃的权威不容挑衅(180万打赏值加) 话音落下,帝王起身往外走。 殿内众人无论心思如何,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送陛下!”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面色不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储秀宫。 沈知念亦随之起身,在经过康妃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在她惨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皇贵妃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跟着帝王离开了。 众人连忙道:“恭送皇贵妃娘娘!” 帝妃二人一走,储秀宫内的压力骤减。 苏全叶也躬身,带着慎刑司的人离开了。 康妃怔怔地跪在原地,甚至忘了起身,心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桃叶死了,死无对证。 陛下刚才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受了委屈,是否被人算计。 他只嫌麻烦,只看到了晦气。 帝王的态度都如此敷衍,慎刑司又怎会真的拿出十二分精力,去追查一个无足轻重的妃嫔被害之事? 此事,只怕真的要不了了之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斥在康妃心头。 她挣扎着,算计着,甚至不惜借五皇子的名头惊动圣驾,最终却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够受宠。 若今日遭此算计的是皇贵妃娘娘…… 康妃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陛下会如何? 只怕立刻就会龙颜大怒,下令将后宫翻个底朝天,不揪出真凶绝不罢休吧? 苏全叶也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偏偏是她张悠然。 一个抚养着病弱皇子,圣眷平平,连册封礼都能被人轻易设计错过的妃子。 她的委屈,她的前程,她的安危,在帝王眼中轻如鸿毛…… 彩菊已经回来了,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康妃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陛下……陛下已经走了……” 康妃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跪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门的方向。 宫人们开始无声地清理着血污,搬走桃叶的尸身。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提醒康妃今日的惨败。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错过了梦寐以求的册封礼,背上了不祥的嫌疑,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可能知情的宫女,死在了自己面前。 而真凶依旧隐藏在暗处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在某个角落里,嘲笑着她的无能和狼狈…… 这深宫,果然是要吃人的! 没有帝王的宠爱、庇护,便是这般举步维艰,连最基本的公道都求不到。 康妃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残留着红疹印记的手臂,心头一阵冰凉。 今日之辱,今日之恨,她记下了! 无论幕后真凶是什么人,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康妃眼中燃起两簇幽冷的火焰! 彩菊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中酸楚难当,劝慰道:“娘娘,您别太难过了……” “陛下……陛下定是前朝政务繁忙,这才先行离去。” “陛下不是已经让慎刑司继续查了吗?苏公公能力卓著,想必……想必一定能查出真凶,还娘娘一个公道的!” 康妃任由彩菊扶着,唇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浓浓的自嘲:“公道?” “彩菊,你跟了本宫这么久,怎还如此天真?”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宫里的事,何时有过清清楚楚的黑白对错?从来都是盘根错节,利益纠缠。” “如今唯一的线索桃叶,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死无对证……” 康妃顿了顿,语气愈发悲凉:“慎刑司掌管整个宫禁的刑罚,每日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不知凡几。苏全叶更是人精里熬出来的人精,最擅长的便是揣摩上意,见风使舵。” “陛下今日的态度,他看得清清楚楚……不耐烦,想尽快了结此事。” “既然如此,苏全叶又怎会为了本宫这个无足轻重的妃子,真的费心劳力去查?不过是走个过场,归档封存罢了……” “这个哑巴亏……本宫怕是吃定了。” 想起自己之前的抉择,康妃心头更是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之所以越过皇贵妃,直接求到陛下面前,不就是因为心底对皇贵妃的那一丝不信任。怕皇贵妃敷衍了事,不肯深究。 可结果呢? 绕了一大圈,换来的依旧是不了了之…… 原来在深宫之中,不得圣心便是原罪。 无论她求到谁面前,最终都难逃被轻慢的命运。 这一刻的认知,比满身的红疹,更让康妃感到绝望。 彩菊比沉浸在委屈和愤怒中的康妃,要冷静些许。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低声道:“娘娘,您细想想……陛下今日处理此事,是否太过轻描淡写了些?” “即便陛下政事繁忙,可涉及皇嗣安危的由头递了上去,陛下却连多问几句都不曾,只草草定了桃叶的罪便离去……” “这会不会、会不会也是因为陛下对娘娘您,越过了皇贵妃娘娘……而心生不满了?” 康妃猛地一怔,仿佛被点醒了某个关键。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后宫事务,自有规制。 皇贵妃位同副后,代掌凤印,统理六宫。 她今日之举看似情急无奈,实则确是僭越,是未曾将皇贵妃的权柄真正放在眼里。 陛下他……并非仅仅是嫌麻烦,更是在借此敲打她! 他是在用这种近乎漠视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也是在告诉后宫的所有人—— 皇贵妃的权威不容挑衅! 后宫之事,当由皇贵妃裁决,任何人不得擅自惊动圣驾。 今日康妃越级禀报,得到的便是冷遇与不了了之。那么日后再有其他人效仿,结局只会比康妃更凄凉。 陛下这是在不动声色间,用这件事为皇贵妃立了威! 想通了这一点,康妃只觉得心寒无比……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得圣心,才遭此待遇。却没想到更深层的原因,竟是触及了帝王巩固皇贵妃地位的底线。 第1381章 沈知念和康妃曾经的情分,到此为止 “呵……” 康妃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涩然:“原来如此……” “陛下哪里是敷衍,他这是在告诫本宫,也是在告诫所有人……往后谁再敢越过永寿宫去叨扰他,便是自取其辱。” 彩菊听着康妃冰冷的话语,心中亦是一片凛然。 如此一来,经此一事,后宫众人看在眼里,谁还敢轻易绕过皇贵妃娘娘去求见陛下? 皇贵妃娘娘的威信是立起来了,而自家娘娘,则成了被用来儆猴的鸡…… 这盘棋,她们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底。 彩菊将一盏新沏的温茶,轻轻放在康嫔手边,道:“娘娘,今日之事……连我们都看得分明,皇贵妃娘娘那般通透的人,又怎会不明白?”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陛下已然不悦,皇贵妃娘娘身处其位,感受只怕更甚……” “娘娘今日越过永寿宫,直接禀报陛下,怕是……已得罪皇贵妃娘娘了……” “得罪”二字重重砸在康妃心上,让她瞬间慌了神。 她从未想过要与皇贵妃为敌。 皇贵妃手握权柄,圣眷正浓。与她交恶,自己在深宫只怕举步维艰。 她只是想求一个公道,怎会弄巧成拙,陷入这般境地? 康妃用力攥紧掌心,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 事已至此,懊悔无用,唯有设法弥补。 康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是本宫今日急昏了头,行事太过莽撞,失了分寸。” 红疹虽然没有彻底褪去,但已经不痒了。 她看向彩菊,目光坚定:“备上厚礼,本宫要亲自去永寿宫,向皇贵妃娘娘请罪!” 彩菊先是一怔,随即了然。 娘娘这是要放下身段,以最卑微、诚恳的姿态,去化解这份因越级而生的嫌隙。 她不敢怠慢,立刻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 康妃看着彩菊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越发不安。 深宫之中,果然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试图挽回局面了。 …… 永寿宫。 菡萏一边为沈知念斟茶,一边低声说着今日储秀宫的变故。 末了,她忍不住道:“……娘娘,奴婢瞧着那叫桃叶的宫女,怕只是个顶罪的替死鬼。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恐怕没那么简单。” 沈知念接过茶盏,神色淡漠,不见丝毫波澜:“调查此事,是慎刑司的职责。真相如何,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与本宫何干?” 菡萏闻言,心头微微一凛,立刻明白了沈知念的态度。 是了,从前娘娘待康妃娘娘虽不算十分亲密,却也多有照拂。 可今日康妃娘娘遇事,想到的竟是绕过娘娘,直接去求陛下。 这举动背后的不信任,昭然若揭。 娘娘何等心性,岂会察觉不到? 既然康妃娘娘先划清了界限,娘娘自然也不必再费心揽事。 “是奴婢多嘴了。” 菡萏垂下眼,不再多言。 储秀宫的是是非非,确实与永寿宫无关了。 这时,芙蕖脚步轻悄地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娘娘,康妃娘娘在外求见,还……还带着厚礼。” “说是她今日因担忧五皇子安危,一时心急如焚,行事僭越,失了分寸,特来向娘娘请罪。” 殿内静了一瞬。 听完芙蕖的话,沈知念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康妃会来。 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垂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意。 终于,沈知念缓缓抬起眼,平静的目光落在芙蕖身上,声音听不出丝毫温度:“告诉康妃,她担忧五皇子将来被人算计,一时情急,本宫能理解。” “陛下都不曾怪罪于她,本宫又怎会苛责?” 沈知念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讥诮:“况且,康妃的身子还未好利索,红疹未消,实在不宜劳动。这些虚礼就免了,让她回去好生将养着吧。” 沈知念的语气始终保持着平和、宽容,可每一句话带着明确的界限感。 她没有表露任何怒气,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疏离,比直接的斥责更令人心惊。 芙蕖跟随沈知念多年,立刻心领神会。 娘娘这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将康妃娘娘拒之门外,并且明白地告诉对方—— 康妃娘娘的请罪,她收到了。但她们之间曾经的情分,到此为止。 芙蕖躬身,恭敬地应下:“是,奴婢明白。”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储秀宫的康妃,在永寿宫已然成了外人。 永寿宫外。 康妃站在宫门前,身后跟着手捧礼盒的彩菊,心中忐忑不安。 她脸上未施脂粉,红疹未消退,更显病容憔悴。这般模样亲自前来,已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芙蕖从殿内出来,对着康妃福了一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靠近的疏淡:“康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让奴婢传话。” “娘娘说您忧心五皇子安危,情有可原。陛下既已明察,不曾怪罪于您,皇贵妃娘娘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娘娘还特意嘱咐,您身子欠安,疹症未愈,实在不宜在外奔波劳累。这些虚礼就免了,请您保重身子,早日康复,这就回去吧。” 康妃脸上努力维持的谦卑笑容瞬间僵硬,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 皇贵妃娘娘这番话听着宽宏大度,体贴入微。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却比直白的斥责更让她心寒……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而冰冷的界限。 康妃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失落和涩然,声音依旧温顺,带着一丝颤抖:“臣妾……谢皇贵妃娘娘体恤。” 她没再坚持,也没能踏入永寿宫半步。 转身离开时,康妃的脊背挺得笔直,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夜色中,康妃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浓浓的自嘲:“彩菊,你看到了吗?皇贵妃娘娘……终究是跟本宫生分了。” 第1382章 本宫实在是爱莫能助 彩菊看着康妃苍白的侧脸,心中酸楚,却也只能低声劝慰:“娘娘,皇贵妃娘娘或许只是……只是恼了,需要些时日消气……” 康妃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需要时日消气?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补…… 今日她没能踏进永寿宫的门,往后只怕更难了。 后宫之中,她似乎又成了孤身一人…… 康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储秀宫时,庄贵妃及其他妃嫔的册封礼恰好结束。 仪仗队正逶迤离去,喜庆的余韵像一根细针,扎在康妃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站在储秀宫门口,望着远去的华盖,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错过今日,她与其他妃嫔之间,已在无形中拉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巨大的失落和屈辱,让康妃对幕后黑手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正当她沉浸在无边的苦涩与愤恨中时,一个身影悄然上前,对着她恭敬行礼:“奴婢参见康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康妃抬眼,看清是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若即,心中瞬间一紧。 庄雨眠!这个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仇人! 康妃永远忘不了,那个尚未出世,便悄然离去的孩子。 她可以确定,当年之事就是那个终日捻着佛珠,宝相庄严的女人算计的! 只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才不得不将这份蚀骨的恨意,深埋心底。 此刻,在她最落魄、狼狈的时候,庄贵妃竟派人前来,假惺惺地示好? 恶心和暴怒的情绪在心中肆虐,让康妃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用力咬住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腥甜味,让康妃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理智。 不能失态,绝不能在此刻失态!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虚弱而感激的笑容,感动道:“原来是若即姑娘。贵妃娘娘……她真是有心了。” “本宫今日这般模样,竟还劳贵妃娘娘记挂,实在……实在愧不敢当。” 话音落下,康妃示意彩菊接过那些补品。 若即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语气恭敬地说道:“贵妃娘娘吩咐了,让康妃娘娘好生休养。” “至于今日……康妃娘娘未能参加册封礼之事,贵妃娘娘说她会记在心上,日后总会寻到机会,为您设法转圜的。” 听到这话,康妃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若她不知庄贵妃的真面目,在如此孤立无援、备受打击之时,听庄贵妃说这般雪中送炭的话,恐怕真会感激涕零,从此对庄贵妃死心塌地。 可此刻,康妃只觉得无比讽刺! 庄雨眠惯会做这种表面功夫,收买人心,实则心肠比蛇蝎更毒! 面上,康妃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声音愈发哽咽:“贵妃娘娘如此厚爱,臣妾……臣妾真是无以为报……” “请若即姑娘务必代本宫,叩谢贵妃娘娘恩典!” “康妃娘娘言重了,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若即福了一礼,不再多留,带着人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康妃脸上那副感激涕零的笑容才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恨意,转身快步走入储秀宫。 彩菊担忧地看着她,小声唤道:“娘娘……” 康妃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补品,眼神阴鸷。 庄雨眠,今日之辱,连带着丧子之痛……她张悠然终有一日,要庄雨眠百倍偿还! …… 长春宫。 若即躬身回禀:“娘娘,补品已送到储秀宫,康妃娘娘感激涕零,让奴婢务必代她叩谢娘娘恩典。” 庄贵妃轻轻“嗯”了一声,仿佛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即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娘娘,您……当真要为康妃娘娘,设法转圜册封礼的事么?” 她总觉得,以娘娘平日作风,不似会这般主动揽事。尤其康妃娘娘落到今日的境地,本就是娘娘在背后推波助澜…… 难道娘娘是为了以此拉拢康妃娘娘? 庄贵妃的唇角噙着一抹温婉得体的浅笑,语气带着几分悲悯:“本宫确有此心。” “康妃妹妹被敦妃妹妹算计,遭此无妄之灾,错过了这般重要的典礼,心中定然凄苦。同为姐妹,若能相助,本宫自然不会推辞。” 说到这里,庄贵妃话锋微转,语气无奈:“只是……若即你也知道,如今边境战事未平,国库吃紧。陛下连众妃嫔的册封礼都合并办理,一切从简。又怎会再单独为康妃妹妹破例,补办一场呢?” 她轻轻叹息一声,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本宫实在是爱莫能助,只是不忍心说破,让康妃妹妹徒增失望罢了。” 小蔡子适时躬身,感慨道:“娘娘仁心。” “只是……这恐怕也是康妃娘娘的命数使然。福薄之人,强求不得。” 庄贵妃不再言语,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若即垂首默立,心中那点疑惑渐渐消散,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 夜色如墨。 宫灯在深长的宫道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更多地方则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 一处远离各宫主殿,靠近杂役房区域的僻静角落,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汇合。 小田子左右扫视,确认无人,这才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得方正的小额银票,迅速塞到对面的宫女手中。 这个宫女生得一张圆脸,看着颇有几分老实相,此刻却眼冒精光。 “拿着吧。” 小田子压低了声音,赞许道:“这件事你办得很漂亮!” 柳叶捏着那带着小田子体温的银票,脸上顿时绽开兴奋的笑容,同样低声回道:“田公公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她飞快将银票塞进自己的袖袋里,语气透着几分得意和狠辣:“奴婢早就看桃叶那个蠢货不顺眼了,平日里仗着娘娘倚重她,总想压人一头。” “这回正好拿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她当替死鬼!” 第1383章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181万打赏值) 想到白日发生的事,柳叶嗤笑一声,轻蔑道:“本还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把藏好的银子‘漏’给慎刑司的人发现,再引导几句。” “没想到桃叶那么不禁吓,竟自己在陛下面前撞死了。这下可好,死无对证,所有人都认定她是畏罪自尽,倒省了后续的许多麻烦。” 小田子听着柳叶语气中的狠毒与庆幸,心中并无波澜,只淡淡道:“嗯,你是个得用的。” “记住,好好为敦妃娘娘办事,往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柳叶连连点头,腰弯得更低了些,脸上尽是谄媚和对未来的憧憬:“是是是,奴婢明白!一定尽心尽力为敦妃娘娘效力!” 小田子不再多言,只最后警告般瞥了她一眼,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里,迅速离去。 柳叶在原地站了片刻,摸了摸袖袋里的银票,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随即转身踩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宫道的另一头。 …… 果然不出康妃所料。 帝王对此事不上心,慎刑司更是乐得轻松。 随着桃叶一头撞死在朱红殿柱上,所有的线索戛然而止。储秀宫的这场风波,最终以宫女的畏罪自尽草草了结,再无人深究。 没有参加那场昭告六宫的册封典礼,康妃的妃位便缺了最关键的一环,总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底气不足。 好在出事那天,帝王终究亲自来了一趟储秀宫。 圣驾亲临,在外人看来便是天大的颜面与重视,勉强维系住了康妃表面的尊荣。 加之她膝下还抚养着五皇子,明面上,各处倒也无人敢公然克扣份例,或刻意刁难,康妃该有的体面一丝不少。 然而…… 康妃自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无形的差别。 同样是妃位,敦妃、璇妃行过册封大礼,名册录入宗正寺,便是铁板钉钉的皇家内命妇。 而她,仿佛总是隔了一层。在一些细微末节处,总能体会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区别…… 康妃心头如同堵着一团湿棉,憋闷得慌,却又无处诉说。 她与彩菊都心知肚明,指望陛下在国库吃紧,战事未平之际,单独为她补办一场册封礼,无异于痴人说梦。 去求谁都没用。 即便是看似宽和的庄贵妃,那日的承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这个哑巴亏,康妃不吃也得吃。 但让她就此认命,康妃是不甘心的。 她将彩菊唤至跟前,吩咐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次是我们大意了。” “彩菊,你给本宫暗中留心,储秀宫里里外外,但凡有丝毫可疑之处,都要报与本宫知晓。” “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容不得本宫!” 彩菊神色一凛,郑重应下:“娘娘放心,奴婢省得。定会仔细查访,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 冷宫深处,绝望的气息日复一日,几乎要将人逼疯。 巴哈尔古丽那双曾经妩媚多情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焦灼与日渐黯淡的光。 距离上次与康妃在夜里密谈,已过去近一个月。而她期盼的转机,却迟迟未见踪影。 “小雷子。” 巴哈尔古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这都多久了,储秀宫那边……当真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雷子闻言,抬头道:“不是奴才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康妃娘娘近来自身难保。” “她没能参加册封礼,还惹了一身腥。听说陛下对此事也不甚上心,草草结案了。” “康妃娘娘怕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咱们这边……” 巴哈尔古丽的声音,带着被轻视的怒火:“自顾不暇?” “康妃再如何,也好端端地住在储秀宫里。而我呢?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天,都觉得快要发臭了!” 她霍然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盯着小雷子:“我等不下去了!” “你去想办法,给储秀宫递个话。” 巴哈尔古丽逼近一步,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告诉康妃,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她相信康妃听到这句话,自然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那个足以让康妃万劫不复的秘密…… 康妃若再没有行动,她不介意让它提前见见光。 深宫里的博弈,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小雷子被巴哈尔古丽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狠厉惊得心头一跳,连忙垂下头应道:“是,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 储秀宫。 康妃本就因遭人暗算错过册封礼,却求助无门而心绪不宁。加之五皇子近日又有些咳嗽,她亲自看顾,更是劳心劳力。 康妃的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郁色。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小雷子悄悄递来的威胁,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击溃了康妃强撑的镇定!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来逼本宫?!” 康妃猛地挥袖,扫落了手边小几上的茶盏,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罕见的失控和哽咽,像是要将满腹的委屈、愤怒都倾泻出来。 “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一个个的,都要这般逼本宫!不肯给本宫一条活路吗?!” 彩菊被康妃突如其来的失态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连声劝慰:“娘娘!娘娘您冷静些!莫要气坏了身子!” “您还有五皇子啊!” 听到“五皇子”三字,康妃的理智似乎回归了一点。 她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内间方向。 里面传来五皇子细微的咳嗽声。 她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康妃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眸中的水汽已被强行逼退,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她的眼底深处,有幽暗难辨的光芒一闪而过。 “彩菊……” 康妃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婉,却比平日低沉几分:“去回冷宫那边的话……” 彩菊屏息凝神地听着。 康妃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巴哈尔古丽,她的意思本宫明白了,让她稍安勿躁。” “本宫……会尽快设法,助她离开那个地方。” 第1384章 对醒尘大师一见倾心 彩菊心中微震,实在想不明白,娘娘为何这么重视巴哈尔古丽的话,倒像是被对方拿捏了一样。 但她不敢多问,只能恭敬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康妃看着彩菊离去的身影,独自站在满地碎瓷中,身影伶仃。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退这一步,非她所愿。 但形势比人强。 巴哈尔古丽手中的把柄,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不得不先稳住对方。 至于以后…… 康妃眼中再次闪过幽光。 …… 冷宫。 听完小雷子的汇报,巴哈尔古丽的身影挺直了些,眸子重新燃起光亮,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很好!” “康妃总算还没蠢到家。” “接下来,我们就安心等着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小雷子觑着巴哈尔古丽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心头却莫名有些发沉。 他起初真以为,巴氏与康妃娘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厚情谊,康妃娘娘才会甘愿冒风险相助。 可这些时日观察下来,他隐隐觉得康妃娘娘那边,倒更像是被什么致命的把柄拿捏住了,不得不屈从。 小雷子搓了搓手,提醒道:“康妃娘娘那边……奴才瞧着,她似乎并非全然情愿,您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宫里的人被逼急了,难免……难免会狗急跳墙,想着永绝后患……” 他的话说得隐晦,但杀人灭口的意思已然明了。 巴哈尔古丽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嗤笑了一声。 她斜睨着小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嘲弄:“小雷子,你以为我会那么蠢,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任人拿捏吗?” 巴哈尔古丽的语气十分笃定:“我既然敢跟康妃开这个口,自然早就留好了后手。” 那个秘密……可不止她一个人知道。 若是她在冷宫里悄无声息地死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自然有人会替她把秘密原原本本,送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到时候……康妃就算有十个皇子傍身,也将万劫不复! 巴哈尔古丽懒洋洋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然胜券在握:“康妃是个聪明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她不敢动我。非但不敢,还得想方设法地保着我,直到我安安稳稳地从这里出去!” 小雷子看着巴哈尔古丽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终于放心了,垂首道:“是奴才多虑了。” 巴哈尔古丽不再理会他,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很快她就将脱离苦海,重新在后宫搅动风云。 …… 储秀宫。 康妃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海棠树,眼神却毫无焦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帕角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彩菊端着刚煎好的安神茶进来,看到康妃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忧虑更甚。 她轻轻将茶盏放在小几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未能惊动沉思中的康妃。 犹豫再三,彩菊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走到殿门口,低声吩咐守在外面的宫人都退远些,没有召唤不得靠近。 待殿内彻底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彩菊才转身走到康妃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娘娘……” 彩菊仰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这里没有外人,您……您就跟奴婢说说吧。” “您这些日子,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奴婢瞧着您这般煎熬,心中实在是难受得紧……” 她顿了顿,问道:“是不是……是不是跟冷宫那位巴氏有关?” “她是不是……拿捏住了娘娘什么?” “娘娘,奴婢是您从府里带进来的,这条命都是您的。若真遇到了天大的难处,您说出来,咱们主仆一起想办法,总好过您一个人硬扛着,再憋出病来啊!” 康妃的目光终于从虚无处收回,落在了彩菊写满忠诚和焦虑的脸上。 彩菊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在深宫里为数不多,可以交付后背的心腹。 许多事,尤其是这种涉及身家性命的隐秘,想要运作,确实绕不开彩菊。 看着彩菊眼中真切的关怀,康妃一直紧绷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痕。 连日来的压力、恐惧、委屈,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然。 康妃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带着微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道:“彩菊……” “事到如今,本宫……确实不能再瞒你了……” 彩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跪直身子,声音紧张:“娘娘,到底是什么事?” “您说出来,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定会护您周全!” 康妃的目光变得悠远而苦涩,似乎在回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彩菊,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本宫还未入王府时,有一次随母亲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归途中,在山道遭遇了一伙劫匪?” 彩菊立刻点头。 那段经历虽已过去多年,但当时惊险的情形,她记忆犹新:“奴婢记得!那时真是凶险万分!” “幸好法图寺的醒尘大师,恰巧带着几位武僧路过,出手击退了匪徒,救下了我们所有人。” 彩菊说着,眼中流露出感激,随即又化为不解:“可……可这件事,与巴氏有何干系?” “当年她还在西域,跟此事八竿子打不着吧?” 康妃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内心涌起了巨大的波澜。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盈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与一丝……被岁月尘封,却未曾熄灭的情愫。 康妃看着彩菊,终于将那个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秘密,艰难地说了出来:“因为……从那一刻,本宫便对醒尘大师……一见倾心。” 彩菊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康妃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涩然和自嘲:“可他是德高望重,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而本宫……已定下亲事,即将入王府为侍妾。” 第1385章 这是亵渎佛门 “这份心思悖逆人伦,为世俗礼法所不容,更是对佛门的亵渎……本宫如何敢让任何人知晓?” 她惨然一笑:“莫说是醒尘大师本人毫无察觉,便是你……彩菊,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可曾察觉到分毫?” 彩菊怔怔地看着康妃,脑海中一片混乱。 作为康妃最贴身,最信任的侍女,她自然能感觉到自家娘娘心中,似乎一直藏着一个人。 一个让娘娘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眼中流露出复杂情绪的人。 可娘娘不说,她一个奴婢也不敢多问。 彩菊曾暗自猜测过,可能是娘娘入王府前认识的某位公子。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是救人于危难的法图寺高僧,醒尘大师! 这……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彩菊呆愣了许久,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用力消化着这个石破天惊的秘密,眉头却越皱越紧。 “娘娘……” 彩菊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困惑:“奴婢愚钝。” “就算……就算娘娘当年对醒尘大师存了那份心思,可这事已经过去多年了。您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半句,连醒尘大师本人都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情。” 她努力梳理着逻辑,试图找出其中的关窍:“而且,醒尘大师曾数次奉诏入宫讲经,奴婢记得清楚,您每次都刻意避开了,从未与他见过面,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此事如此隐秘,巴氏一个西域来的,后来才入宫的贡品,究竟是如何得知的,还能以此来拿捏娘娘?” 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一个被深埋心底,连最亲近的侍女都未曾察觉的陈年秘密,如何会成为冷宫罪妇手中的利刃? 彩菊提出的疑问,正是康妃之前最大的不解之处。 她看着彩菊困惑的面容,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起初,本宫也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夜在冷宫,巴氏凑在本宫耳边,清晰地念出了两句诗——” 康妃深吸一口气,仿佛那两句诗让她难以启齿:“晓镜描眉忽忘语,心随雁影过东篱。怕君窥见眸中事,佯折花枝立日西……” 彩菊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这两句诗字字句句,写的都是压抑在心底的情愫…… 康妃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追悔莫及的颤意:“情愫难抑,本宫却又深知万万不能宣之于口,便鬼使神差地将这两句诗……写在了醒尘大师所著的佛经,扉页夹缝处。” “字迹极浅极小,混杂在印刷的经文里,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那本佛经,本宫一直小心藏在寝殿书架的最深处,视若禁忌,连你都不曾让触碰。” “直到后来家族蒙难,本宫在宫中势单力薄,急于寻找盟友,才与当时圣眷尚可的巴哈尔古丽多有往来,许她时常入内殿小坐……” 说到这里,康妃的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懊悔:“就在之后不久,本宫便发现那本佛经不翼而飞。” “当时本宫心惊肉跳,日夜难安,唯恐此事泄露,便是灭顶之灾!” “可等了许久,依旧风平浪静。” “本宫……本宫便渐渐心存侥幸,以为或许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偷去换钱了;或是自己记错了存放位置;甚至可能是在某次整理时,不小心混入旧物处理掉了……本宫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康妃苦笑一声,笑容比哭还难看:“本宫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巴哈尔古丽!” “她定是那时趁本宫不备,窥见了本宫的秘密,甚至可能早已察觉本宫对那本佛经异常珍视,这才伺机将其盗走。” “巴哈尔古丽隐忍至今,直到沦落冷宫,走投无路,才将这柄淬了毒的利剑,架到了本宫的脖子上……” 彩菊听完这完整的来龙去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中冒了出来。 她跟随康妃多年,竟不知娘娘曾将如此致命的把柄遗落在外! “娘娘……” 彩菊声音颤抖:“这……这虽然只是娘娘单方面的倾慕,与醒尘大师毫无干系。” “可、可此事一旦被陛下知晓……后妃思慕圣僧,还将情诗写于佛经之上……这是亵渎佛门,更是给皇家颜面抹黑啊!” “陛下……陛下他……” 彩菊不敢再说下去,但康妃已然明了她的未尽之言。 是啊,即便她与醒尘大师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瓜葛。可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帝王震怒,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康妃和彩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把柄落入他人之手,还是如此阴险狡诈,身处绝境的人,她们已然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局面…… 彩菊纠结了许久,才咬着牙凑近康妃,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既然巴氏如此逼迫,我们……我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寒光:“巴氏早已是失了圣心的罪妇,如今困在冷宫。那等地方,悄无声息地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 “奴婢……奴婢从前从未起过这等害人的心思,可如今是她先不仁,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 “若这秘密泄露,等待娘娘的,就是万劫不复啊!” 康妃听着彩菊充满杀意的话,身体颤了一下。 她何尝没有在无数个被恐惧笼罩的深夜里,动过同样的念头? 让那个掌握着她致命秘密的女人彻底闭嘴,似乎是最一了百了的办法。 然而…… 康妃终究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力:“本宫又何尝没想过这条路?”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可是彩菊,巴哈尔古丽既然敢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本宫,逼本宫助她脱离冷宫,又岂会毫无准备?” “只怕我们前脚刚在冷宫动了手,后脚……后脚那本要命的佛经,就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陛下面前,或者落入任何想扳倒本宫的人手中。” 第1386章 沈茂学要续弦了(182万打赏值加更) “到那时,人死了,证据却活了,我们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更是坐实了做贼心虚,杀人灭口的罪名。” 康妃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便是那投鼠忌器之人。”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境地。 打不得,杀不得,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陷入更深的泥沼…… 彩菊定了定神,问道:“那娘娘……眼下我们该如何行事?” 康妃收敛起外泄的情绪,道:“如今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顺着巴哈尔古丽,稳住她。” “一边设法周旋,寻找机会助她离开冷宫。至少要让她看到,本宫在尽力。” “另一边……” 康妃的语气陡然转沉:“必须动用储秀宫的所有力量,暗中查访那本佛经的下落!” “巴哈尔古丽在冷宫消息闭塞,佛经她绝不可能随身携带,定然藏在宫里某处,或是交给了某个她信得过的人保管。”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康妃抬起眼,看向彩菊道:“一旦找到,立刻销毁,半点痕迹都不能留!” “然后……” 后面的话,康妃没有再说下去,但彩菊已然心领神会。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郑重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待到证据销毁,再无后顾之忧的那一天……冷宫里那条凭着毒牙,肆意咬人的蛇,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威慑力。 那时,巴哈尔古丽的死期,便也到了。 深宫之中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既然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那么能做的便只有先一步,将对方踹入深渊! …… 五月十三,是五皇子的周岁礼。 尽管五皇子从降生那日起,便被太医断言先天不足,恐难活过弱冠之年。 但皇室血脉终究是皇室血脉,礼部与内务府不敢有丝毫怠慢。 或许正因如此,五皇子每一次生辰都显得弥足珍贵,带着过一个便少一个的凄婉,反倒更引得帝王怜惜和关注。 底下办事的宫人最是敏锐,揣摩着这份圣意,筹备起来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力求周全。 胡忠才捧着拟好的五皇子周岁礼章程,恭敬地呈到永寿宫,请沈知念最终定夺。 “……皇贵妃娘娘,这是五皇子周岁礼的流程单子,及一应器物、宴席的安排,请您过目,看看可还有需要增减之处?” 沈知念接过那摞写得密密麻麻的笺纸,垂眸细看。 流程规制皆符合皇子礼制,并无疏漏,用度上也看得出内务府是用了心的。 她浏览完毕,并未提出异议,只将单子轻轻放回案上,道:“安排得甚是妥当,便按此筹备吧。” 沈知念略一停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你将这份章程,也拿去储秀宫给康妃看一看。问问她可还有什么想添置的,或是觉得不合宜的地方。” “毕竟是五皇子的周岁礼,康妃作为养母,她的心意也当顾及。” 胡忠才闻言心头微动,立刻躬身应道:“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储秀宫请示康妃娘娘。” 他心下了然,皇贵妃娘娘此举,并非是真的做不了主,需询问康妃娘娘意见。 后宫诸事,如今本就是皇贵妃一言而决。 这不过是上位者的驭下之道,做些表面功夫,更显宽容大度。 毕竟皇贵妃有三年的考察期,才能登上后位,皇贵妃娘娘在后宫最需要的就是好名声。 胡忠才不敢耽搁,捧着章程,便转道往储秀宫去了。 他离开后,芙蕖上前一步禀报道:“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说是……老爷近来似有续弦之意,正托人暗中相看京中几位门第相当的贵女。虽未明言,但姿态已然委婉放出。” 她顿了顿,见沈知念神色未动,才继续道:“如今外头都传,沈家怕是好事将近了。” “以老爷如今的地位,加之娘娘您在宫中的尊荣,不知多少人家盼着能将女儿送进沈府,做未来的吏部尚书夫人。” 沈知念眼睫微垂,掩去眸中流转的思量。 父亲丧妻已久,如今身居吏部尚书之位,自己又位同副后。他的婚事,已不再是简单的家事,更牵扯着前朝、后宫的势力平衡。 沈知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都有哪些人家?” 芙蕖略一沉吟,将在心中梳理过的信息清晰道来:“回娘娘,目前的风声里,有意向的人家不少。奴婢拣几位门第、年纪都最相宜的,说与娘娘听。” “首一位,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温家的嫡出二小姐,年方十六。听闻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尤擅丹青,在京中颇有才名。温家家风清正,虽非顶级勋贵,却是世代书香,在清流中颇有声望。” “第二位,是光禄寺卿周大人的幼女,今年刚满十五。周家与周小将军家是远房本家,也算沾着些武将的门风。这位小姐的性子据说活泼些,骑射都通些皮毛,模样生得明媚娇艳。” “还有一位……” 芙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更谨慎的考量:“是皇商夏家的嫡长女。” “夏家虽无功名在身,但富甲一方,与内务府关系盘根错节,宫中许多用度都经由夏家操办。” “这位夏小姐年十七,打理庶务是一把好手,只是……商贾出身,终究是缺了些底蕴。” 芙蕖抬眼悄悄觑了觑沈知念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悦,才继续道:“另外,通政使司副使陈大人府上的一位嫡女也在其列,年岁比那几位小姐稍长,十八了。” “听闻陈小姐性子稳重,颇通医理,只是母家势力稍弱了些。” “还有几位,或是家中子弟不甚成器,或是门第略低了些。奴婢想着,怕是入不了娘娘的眼。” 沈知念静静听着,末了道:“告诉夕颜,让她派人在宫外仔细查查这些贵女。” “她们的家世背景、族中关系、性情为人、平日喜好,乃至过往可有什么不妥当的传闻……” “事无巨细,都给本宫查清楚。” 第1387章 康妃的计划 “叮嘱夕颜务必谨慎,莫要惊动了旁人。” 芙蕖心领神会,躬身应道:“是,娘娘,奴婢明白。” 沈知念不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案几上的书卷。然而微微抿起的唇角,却泄露了她对此事的重视。 父亲的续弦人选,绝不能出半分差错,这关乎沈家的未来,也关乎她在后宫之中的安稳。 …… 储秀宫。 彩菊靠近倚在窗边出神的康妃,禀报道:“娘娘,内务府的胡总管来了。” 康妃闻言,睫毛微动,从怔忡中回过神。 胡忠才? 他是皇贵妃手下得用的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刻过来…… 康妃心下微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传他进来吧。” “是。” 胡忠才躬身入内,规矩地行了礼,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奴才给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万安!” 康妃淡声道:“胡总管不必多礼。” “多谢康妃娘娘。” 康妃适时问道:“不知胡总管这时过来有什么事?” 胡忠才双手将一份章程呈上,道:“禀康妃娘娘,五皇子周岁礼在即,内务府拟定了详细章程。” “皇贵妃娘娘已过目首肯,特命奴才送来给娘娘瞧瞧,看您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或是觉得不合宜的地方。” 康妃接过那叠厚厚的笺纸,心头滋味难辨。 她垂眸一行行看下去,流程、器物、宴席……无一不周到,无一不合规制。甚至比寻常皇子的周岁礼,更显几分用心。 康妃看完将章程轻轻合上,递还给胡忠才,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婉得体的笑容:“有劳胡总管跑这一趟。” “章程甚好,皇贵妃娘娘思虑周全,本宫并无异议,一切凭皇贵妃娘娘做主。” 胡忠才接过章程,又行了一礼:“既如此,奴才便告退,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待胡忠才退了出去,殿内重归寂静。 彩菊看着康妃晦暗不明的神色,试图宽慰,轻快道:“娘娘,再过几日便是五皇子的周岁礼了,咱们储秀宫也该热闹起来。” “皇贵妃娘娘特意让胡总管来请您示下,可见……可见心里还是记挂着,与娘娘从前的情分的,并未因前事真正疏远了。” 康妃没有接话,只是缓缓转过头,望向窗外那株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海棠。 情分?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这哪里是什么情分。 分明是上位者的施舍,是敲打之后的安抚,是做给六宫看的宽宏大度。 让她看章程,并非真在乎她的意见,不过是全了她作为五皇子养母的颜面,彰显皇贵妃的仁德罢了。 康妃伸手,抚上自己的手背,还记得那日的红疹带来的痒痛。 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愈发幽深难测。 彩菊絮絮叨叨地说着五皇子周岁礼的筹备:“……娘娘,再过几日便是五皇子的大日子了,咱们宫里也该……” “彩菊。” 康妃轻声打断了她,缓缓道:“你去把本宫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都取出来。” 彩菊一怔,心下莫名一紧:“娘娘,您是要打赏宫人,还是……” 康妃缓缓转过头,目光幽深地看向她:“你亲自出宫一趟,去找……找法图寺的僧人,捐一笔足够厚重的香油钱。” “然后……” 吩咐完,她又叮嘱道:“记住,切莫引人注意!” 彩菊瞬间明白了康妃的用意,垂下眼道:“是,奴婢知道。”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康妃虽然不怎么得宠,但毕竟是妃位娘娘,宫里还是有不少人想要投效她的。 “还有……” 康妃的声音压得更低:“太医院那位乔太医,之前不是几次三番想递投名状么?你去找他,告诉他,本宫……准了。” 彩菊的心忽然一沉,抬头看向康妃,眼中满是不解。 康妃迎着她的目光,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你告诉他,本宫要他做一件事。在周岁礼那日,想办法让五皇子……发起高热,啼哭不止。” “娘娘!不可!” 彩菊几乎要跪下去,声音带着哭腔:“五皇子身子孱弱,您是知道的。那虎狼之药,万一……万一剂量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啊!这太冒险了!” “冒险?” 康妃眼中是走投无路,被逼到极致的痛苦:“难道本宫就想吗?” “可这是唯一能暂时稳住,冷宫里那条毒蛇的办法。” “只有岁安‘病’了,病得可怜,本宫才能借冲喜、祈福之名,向陛下和皇贵妃进言,赦免罪妇,为皇子积福。” “巴哈尔古丽才会相信,本宫在尽力。” 说这话的时候,康妃眼中涌上水光,却又被她强行逼退:“就这一次!彩菊,本宫发誓,真的就这一次,以后绝不会再伤岁安分毫!” “你想想,若本宫因此事倒了,五皇子在这吃人的地方,还能依靠谁?谁会真心护着他?” 康妃的声音低哑下去:“这件事……绝不能让初儿知晓。” 彩菊只觉得浑身冰凉。 初儿是郝嫔娘娘留下的旧人,将五皇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若知道她们竟要用五皇子的健康行此险招,必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看着康妃濒临崩溃,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彩菊知道她们已身在悬崖,退无可退。 她艰难地吞咽着喉间的苦涩,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娘娘,奴婢……遵命。” …… 乔太医得了康妃隐秘而危险的吩咐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寻了个由头,将消息递进了冷宫。 他本就是晋王多年前,精心埋入太医院的一枚暗棋。 巴哈尔古丽风光入宫时,他便听命于她。后来巴哈尔古丽失势被贬,他这步棋便沉寂下来。 直到近来,巴哈尔古丽授意他主动向康妃示好,他才重新活跃起来。 听闻康妃竟真的接受了乔太医的“投诚”,并吩咐下这等关乎五皇子安危的险招,巴哈尔古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了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 第1388章 五皇子的周岁礼 康妃倒是真舍得下血本,连自己最大的倚仗都敢拿来赌,看来是真的被逼到绝路,铁了心要捞她出去了。 巴哈尔古丽刚理清思绪,小雷子便也悄摸着带来了储秀宫的最新动向,将康妃那个借助五皇子病体“冲喜”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康妃娘娘让奴才传话,说到时还请您务必配合。” 巴哈尔古丽闻言,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配合?她倒是想得周全。告诉储秀宫的人,我知道了。” “是。” 巴哈尔古丽沉吟片刻,眼中算计的光芒更盛。 康妃这么做虽然是一个办法,但未必能成事。她不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个被自己捏住把柄,已然方寸大乱的女人身上。 “小雷子。” 巴哈尔古丽吩咐道:“你去联系浣衣局的宫女竹影。” 小雷子一愣:“竹影?” 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嗯。” 巴哈尔古丽不欲多解释,道:“你只需要将康妃的计划,原原本本告知竹影,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竹影会设法将消息递出宫,到该知道的人手里。 光靠康妃那个废物,巴哈尔古丽怕她会弄巧成拙,需要有人在背后助她一把,确保此事能成。 晋王殿下知道后,不会袖手旁观的。 巴哈尔古丽心中清明如镜。 王爷当初在她身上投入诸多资源,看中的是她搅动后宫,牵制帝心的价值。 自她被打入冷宫,这份价值便大打折扣。王爷对她不闻不问,亦是常情。 可如今,她巴哈尔古丽即将有重见天日,再掀风雨的机会。 只要让王爷看到这份希望,看到她依旧是一枚有用的棋子,王爷便绝不会放弃她。定会暗中助力,确保她顺利走出冷宫。 小雷子虽不知道竹影究竟是谁,但见巴哈尔古丽如此笃定,他只当这是她预留的,不为人知的后手,连忙躬身应下:“是,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 五月十三,储秀宫一改往日的寂静,宫门大开,处处张灯结彩。 宫里早已洒扫洁净,熏上了清雅的御香。 光洁的金砖地上,铺设着明黄色的皇家专属地毯,一直延伸至正殿中央。 那里设了一张铺着大红缎面的长案,案后摆放着尊贵的龙凤宝座,专为陛下与皇贵妃预备。 两侧则设了数排陪坐席,以供前来观礼的皇亲宗室、高位妃嫔安坐。 长案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麒麟送子图》,寓意吉祥。 案上陈列着小型鎏金香炉、玉如意等象征皇室威仪和福泽的器物,庄重而不失喜庆。 一旁专门辟出的区域,整齐摆放着内务府和礼部共同拟定的抓周物品。从书本、印章,到小巧的弓矢、算盘。 每一样都寓意鲜明,彰显着皇子尊贵不凡的身份。 今日的主要负责人,是五皇子的养母康妃。 帝王则是至高无上的监礼人。 天色刚亮,获邀前来的妃嫔和宗室亲贵们便陆续抵达。 珠环翠绕,衣香鬓影,低声寒暄间,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今日的小主角。 五皇子被初儿抱在怀中。 他因是早产,比寻常周岁的孩子确实显得瘦小一圈,裹在特制的皇子礼服里,更显伶仃。 但小小的脸蛋上倒透着几分红润,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看得出康妃平日确是精心照顾,费尽了心血。 文淑长公主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宫装,更显精神。 她率先走到初儿跟前,弯下腰笑眯眯地瞧着被裹在锦缎里的五皇子。 “岁安,让五姑姑瞧瞧。” 文淑长公主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缀着彩色羽毛和铃铛的布艺摇铃,在五皇子眼前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看这。” “小岁安,喜不喜欢这个?” 五皇子被晃动的色彩和声音吸引,乌溜溜的大眼睛跟着摇铃转动,小嘴微微张开,发出“咿呀”的细微声响。 一只小手从襁褓里挣出来,无意识地朝着摇铃的方向抓了抓。 文淑长公主见状,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将摇铃凑近了些,几乎要碰到五皇子的手指:“诶,真机灵,知道要抓呢。” “岁安以后定是个耳聪目明的好儿郎!” 她逗得兴起,又伸出食指,极轻地点了点五皇子柔嫩的脸颊。 触手温软,文淑长公主脸上的神色,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一旁的云安长公主,今日穿着一身料子极贵的绛紫色宫装,裙摆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下巴微扬,带着皇室长公主固有的骄矜。 她并未像文淑那般凑近,只是站在一步之外,目光落在五皇子身上,温和道:“五皇子瞧着,是比寻常孩子小了一圈。” “不过脸色倒还算润,没想象中那么病气。” 一旁的宗室女眷里,有人笑着道:“早产的孩子能养得这般精神,康妃娘娘的确是费心了。” 云安长公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五皇子脸上:“眉眼依稀能看出些皇兄的影子。” “好好养着吧,身子骨弱些不打紧,平安长大便是福气。” 文淑长公主倒是又陪着五皇子,玩了一会儿摇铃,才笑着将摇铃塞到初儿手中:“留着给岁安平日玩吧。” 初儿连忙道:“多谢文淑长公主。”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五皇子,初儿激动得眼圈泛红,眼中隐隐渗出水光。 她小心翼翼地替五皇子理了理衣襟,心中默念:郝嫔娘娘,您看到了吗?五皇子今日周岁了,一切都好,您在天之灵定能安心了。 康妃身着妃位吉服,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得体的温婉笑容,迎接各方来客。 只是笑容底下,藏着一丝无人能察的紧绷和隐忧…… 晋王端坐在宗亲席位上,手持酒盏,目光状似无意地看向康妃,又落在初儿怀中那个瘦小,却穿戴得异常隆重的五皇子身上。 他温润的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玩味和期待。 第1389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195万票加更) 好戏……就要开场了。 晋王很是期待,康妃这步被逼出来的险棋,究竟会将这潭水搅得多浑?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李常德清晰而悠长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寒暄和私语。 “陛下驾到——!!!” “皇贵妃娘娘到——!!!” 殿内所有人无论身份尊卑,皆齐刷刷地起身,拂袖整冠,面向殿门方向恭敬地垂下头颅,跪倒一片:“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恭迎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南宫玄羽身着常服龙袍,和沈知念步入殿内。 今天不是她的主场,沈知念未着朝服,穿着一身清雅却不失华贵的宫装。神色端庄,威仪自成。 更引人注目的是两人中间,还牵着四皇子南宫承祐。 快一岁九个月的四皇子,比五皇子壮实不少,穿着小巧的皇子礼服。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殿的人。 他被父皇和母妃牵着,小短腿稳稳地走着,丝毫不怯场,带着一种被娇养出来的无畏。 帝妃二人,连同活泼可爱的四皇子一出现,瞬间便成为了全场无可争议的焦点。 原本集中在五皇子身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分了大半到四皇子身上。 南宫玄羽在主位落座,沈知念坐在旁边。 四皇子则被乳母牵在手里,好奇地张望。 帝王目光微扫,声音沉稳:“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齐声谢恩,方才依序起身归位。 晋王随着众人的动作直起身,目光似是不经意,扫过端坐在帝王身旁的沈知念。 她今日未施浓妆,可容颜在宫灯的映照下,依旧妩媚得不可方物,通身的气度沉静而雍容。 晋王眼底深处那抹扭曲的火焰悄然跃动,又被他完美地压制在温润的表象之下。 如此绝色,如此心智的女人,合该被他征服、碾碎! 礼官上前一步,运足中气道:“吉时已到——” “五皇子周岁礼,开始——!” 殿内顿时肃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今日的小主角身上。 两名身着整洁宫装的宫女,端着盛有温水的银盆和柔软的白巾上前,屈膝行礼后,小心翼翼地开始为五皇子擦拭小手、小脸。 水温恰到好处,动作轻柔细致。 康妃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看着初儿怀中,乖巧任由摆弄的五皇子。 她伸出手,手指轻柔地拂过五皇子细软的额发,声音温柔,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紧绷:“愿以清泉,涤尔尘垢;身心明澈,福寿安康!” 康妃口中念着吉祥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快速扫过站在一旁彩菊,心头如同擂鼓。 宫女们为五皇子擦拭完毕,迅速为他换上了一早备好的皇子周岁吉服。 只有嫡子才能用明黄色,五皇子的吉服是杏黄色。 袍上以金线绣着精致的幼龙戏珠图案,既显尊贵,又区别于帝王与太子的明黄龙袍。 足蹬虎头鞋,头戴一顶小巧的锦缎帽,帽顶缀着三颗圆润的东珠,正是妃位膝下皇子应有的品级。 穿戴一新的五皇子,被初儿稳稳抱在怀中,小小的身子裹在华服里。虽仍显瘦弱,却也透出几分皇家子弟的贵气。 然而细看之下,他原本还算红润的小脸,似乎隐隐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初儿依着礼制,双手稳稳地抱着五皇子,缓步走到铺着红缎的长案前。 她小心调整着姿势,让怀中的五皇子,正面朝向案上那些琳琅满目,寓意各异的抓周物品。 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他小小的手臂伸展开来,触碰得到。 案上之物,皆由内务府精心备办。材质贵重,做工精巧。 皆是按比例缩小的版本,边角圆润,确保不会伤及五皇子娇嫩的肌肤。且事前都已用清水仔细擦拭,光洁如新。 文治一类,静静躺着莹润的白玉小印、紫檀杆的微型毛笔、卷起的宣纸卷轴,以及线装的四书五经。象征着未来若能执掌权柄,学识渊博。 武功一类,则陈列着鎏金的小弓小箭、装饰华丽的迷你腰刀,以及一根精巧的马鞭。寓意着崇尚武备,护卫江山。 象征尊贵身份的,有通体剔透的玉如意、红艳的珊瑚枝、浑圆的东珠,和闪烁着华光的各色宝石。祈愿着富贵安康,地位稳固。 代表生活富足的,则有银锭造型的小元宝、柔软光滑的绸缎料子,以及一架小巧玲珑的算盘。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寓意的物件。比如一尊慈眉善目的小玉佛、一串乌木念珠等,寄托着祈福消灾的愿望。 所有物品在明烛照耀下熠熠生辉,吸引着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宗亲命妇们皆引颈而望,脸上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笑容,低声议论着,不知五皇子会率先抓起何物,以此来预卜未来的志趣与命运。 若是往常,康妃定会屏息凝神,满心期盼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她辛苦养育的孩子,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仪式! 然而此刻,康妃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她的目光落在五皇子的小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似乎更深了。他原本乌亮清澈的眼睛,也显得有些恹恹的,不似平日有神。 康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五皇子会抓什么。 每一息等待,于康妃而言都是煎熬…… 南宫玄羽的目光,从案上那些精巧物件上扫过,转而看向被乳母牵着的四皇子,眸中起一丝柔和。 他微微侧首,对身旁的沈知念低语,回忆道:“朕记得阿煦抓周时,旁的东西瞧都不瞧,独独抓了本游记,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沈知念闻言,眉眼微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目光也落在四皇子活泼的小脸上,声音温和:“陛下记得真切。” “阿煦这孩子,自小便有些不同。” 南宫玄羽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今日,五皇子会抓什么?” 沈知念看向长案前瘦小的身影,含笑道:“陛下很快便能知晓了。” 第1390章 邪风入体,以致啼哭不止 坐在庄妃旁边的大公主,也好奇地望着摆满物件的长案。 然而比起猜测五皇弟会抓取何物,她更多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主位那边。 看着父皇与皇娘娘并肩而坐,低声交谈。 看着四皇弟在乳母身边不安分地扭动,被父皇略带无奈,又纵容地看了一眼。 画面那般自然而亲密,刺痛了大公主的眼睛…… 她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母妃还在世的时候,父皇经常到永寿宫看望她们。 母妃会温柔地笑着,自己则会依偎在父皇膝边,或是被父皇抱起来逗弄。 那时候的永寿宫,也常常充满着轻快的,属于家的气息。 可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母妃被打入冷宫开始? 还是从皇娘娘入主永寿宫开始? 父皇的目光,似乎越来越难落到她身上了…… 即便偶尔见到,父皇的眼神也多是威严的审视,少了从前那种让她心安的温情…… 大公主小小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衣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闷的,有些发酸。 她飞快地低下头,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眼底不合时宜的水光。 满殿的喜庆喧嚣里,大公主感受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孤单…… 在初儿小心翼翼的引导,和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五皇子慢吞吞地向前爬了两步,小小的身子在红缎上挪动。 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琳琅满目的物品上扫过,最终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一枚闪烁着银光,雕刻着“长命百岁”纹样的长命锁。 初儿见状,眼圈瞬间就红了,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对她而言,五皇子抓到什么文治武功的象征都不重要。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这个自出生,便被断言难活弱冠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枚长命锁,最契合她心中祈愿的吉兆。 观礼的众人见五皇子抓了此物,无论心中作何想,面上都立刻堆起笑容,吉祥话不停地响起:“恭喜陛下,恭喜康妃娘娘!” “五皇子抓得长命锁,定能福泽绵长,平安顺遂!” “此乃大吉之兆!” “五皇子必能逢凶化吉,健健康康!” “……” 就连南宫玄羽,看着五皇子攥着长命锁的模样,眉眼也柔和了几分,眸中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对这个体弱的儿子并无多余的期许,唯愿五皇子能如名字所期,岁岁平安,便是最好。 敦妃看着这一幕,心中滋味复杂。 她厌恶康妃,设计康妃错过册封礼时毫不手软。但敦妃并未因此迁怒,这个注定命不久矣的孩子。 敦妃早就察觉,自己的三皇子有些异于常人,智力反应似乎总慢上半拍。私下里,她没少为此懊恼、不甘。 可无论如何,阿景总比活不过二十岁的五皇子要强上许多。 至少……阿景能平安活着。 然而……就在其乐融融的气氛达到顶点时,被初儿抱在怀里,还握着长命锁的五皇子,小手忽然无力地松开…… “哐当”一声轻响,那枚象征着长命百岁的银锁,掉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紧接着“哇——”的一声,五皇子爆发出了带着明显不适的啼哭。他小小的脸蛋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抓周礼上吉物落地,皇子骤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满殿的喜庆气氛骤然凝固! 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大变,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只剩下五皇子的哭声在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不祥…… 初儿抱着啼哭不止的五皇子,急得脸色发白,连声轻哄,却毫无作用,只能无助地看向康妃。 康妃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作为母亲应有的惊惶和担忧,颤抖道:“岁安!岁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去探五皇子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药效发作了。 看着五皇子真实的痛苦模样,康妃的心揪了起来。 这份难受倒有七八分是真的。 南宫玄羽眉头蹙起,沉声吩咐道:“传太医!” “是!” 彩菊闻言立刻应声,转身疾步而出。 不多时,乔太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行完礼,他仔细查看了五皇子的面色、舌苔,又搭了脉,这才躬身回禀:“……陛下,康妃娘娘,五皇子这是突发急热,邪风入体,以致啼哭不止,需立刻用药退热、安神。” 一旁的文淑长公主蹙眉道:“本宫方才瞧着,五皇子的脸色就有些异样的红,还以为是殿内燥热所致……” 康妃立刻顺着话头,语气急切中带着自责:“乔太医,快去开药,务必让五皇子尽快退热!” 她转而面向南宫玄羽,屈膝便要请罪:“陛下,是臣妾疏忽了……” 彩菊连忙在一旁帮着解释,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陛下明鉴,娘娘照顾五皇子向来亲力亲为,日夜不敢松懈。” “昨日五皇子都还好好的,精神头也足,怎会突然就……” 初儿也觉得蹊跷。 明明早上更衣时,五皇子还好好的。 可这突如其来的高热做不得假。 她只能紧紧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五皇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无论如何,皇子在周岁礼上突发高热,总归不是好兆头…… 张贵人见状,小声嘀咕了道:“小孩子身子骨弱,偶感风寒也是常事,何况五皇子本就体弱。” “唉,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此时,周岁礼的核心环节已然完成。 南宫玄羽看着哭得小脸通红,浑身滚烫的五皇子,又见康妃忧惧交加的模样。 他想起五皇子先天不足,康妃平日照顾确实尽心,便也无意追究。 “罢了。” 帝王挥了挥手,语气透着几分宽容:“五皇子体弱,突发急症也非你所愿。” “乔太医,好生为五皇子诊治,务必使他康复。” 帝王既发了话,便等于为此事定了性。 康妃和乔太医同时应道:“臣妾/微臣遵旨!” 眼见陛下已无兴致,众人皆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纷纷寻了由头,恭敬地行礼告退。 第1391章 晋王并未出手 原本喜庆热闹的储秀宫,转眼便空了不少。 晋王随着人流缓步向外走去,行至殿门处,脚步微微一顿。 他并未回头,只是侧过身,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意味深长地看了康妃一眼。 先前巴哈尔古丽通过竹影急急递出消息,恳求他暗中助康妃一把,确保计划顺利。 这个请求,他自然收到了。 但晋王并未出手。 其一,不久前帝王“劝”他捐了一大笔银子,眼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他,就等着抓他的错处。 此时若贸然在后宫的事情上动手脚,风险太大,极易露出马脚,得不偿失。 其二,晋王亦想借此机会,好好掂量一下康妃的份量。 这个看似温婉怯懦的女人,在被逼到绝境时,究竟能爆发出多少能量,是否值得他日后投入更多关注? 今日观礼,康妃的表现,倒是比晋王预想中,要稍微聪明那么一点。 若康妃在五皇子刚发病时,便急不可耐地跪地哭求,借着为皇嗣祈福的名头,直接请求帝王赦免冷宫罪妇。 那意图便太过赤裸、愚蠢,不仅容易引人怀疑,恐怕连帝王那关都过不去,徒惹厌弃。 而现在看来,康妃选择了隐忍。 她只表现出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担忧,并未立刻提出任何请求。 这分明是打算先让此事沉淀,待帝王对五皇子的病情生出更多怜惜,阴影在众人心中留下印记后。再寻个更自然,更不易被察觉的时机,徐徐图之。 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脑子。 晋王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转身融入了离去的人群中。 康妃这枚棋子,或许比他最初估量的更有趣一些。 至于巴哈尔古丽…… 让她在冷宫里再多耐心等待些时日,也无妨。 南宫玄羽政事繁忙,这个插曲过后,他嘱咐了句“好生照看五皇子”,又赐下些珍稀药材补品,便起驾回了养心殿。 沈知念与其他妃嫔见状,也纷纷跟着离开了。 文淑长公主快走几步,赶上了正要上肩舆的沈知念,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皇贵妃,今日时辰尚早,文淑想去永寿宫讨杯茶喝,不知是否叨扰?” 沈知念微微颔首,笑道:“长公主愿意去坐坐,是本宫的荣幸。” “请。” 两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这一幕落在正准备离开的云安长公主眼里,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她们姐妹三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最是亲近不过。 可自从四妹被皇兄赐死之后,就只剩下她和文淑相依为命了。 她们本该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可不知从何时起,文淑与皇贵妃走得越来越近,言谈举止间的熟稔与信任,甚至超过了她这个姐姐。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微微的酸意,涌上了云安长公主的心头…… 她平日是有些瞧不上皇贵妃的出身,觉得对方不过是靠着狐媚手段和几分运气,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但经历了许多事,云安长公主心里也清楚,皇贵妃并非心思歹毒之人。 可后宫是什么地方?一步一陷阱。 文淑性子怯懦,若真被卷进这些妃嫔的明争暗斗里,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蹙了蹙描画精致的眉,迈步走了过去,对文淑长公主道:“五妹,我瞧着皇兄前日赏的几匹浮光锦色泽极好,正想找你一同去看看,裁几件新衣。” “不如你随我出宫回府吧?” 文淑长公主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 她看了看沈知念,还是婉拒道:“三姐,我方才已与皇贵妃说好了,去永寿宫小坐。” “浮光锦的事,改日我再过府去瞧可好?” 被当面拒绝,云安长公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艳丽的面容上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她深深看了文淑长公主一眼,不再多言,只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便拂袖转身离去。 文淑长公主看着云安长公主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沈知念歉然道:“皇贵妃莫要介意,三姐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并无恶意的。” 沈知念目光平静,望着云安长公主远去的方向,语气轻缓,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无妨。本宫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沈知念搭着芙蕖的手,优雅地上了肩舆。 文淑长公主见状,连忙跟上。 永寿宫。 沈知念和文淑长公主对坐,品着新贡的茶,闲话了些宫中趣事。 几盏茶过后,沈知念见文淑长公主虽言笑如常,眉宇间却似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郑重,便轻轻搁下茶盏,对芙蕖和菡萏微微颔首。 两人会意,立刻屏退了内室伺候的宫人,只余下绝对可信的人守在门帘处。 文淑长公主沉吟了片刻,方才将话题引向正事:“……皇贵妃,前朝战争欠条之事,推行得倒是颇为顺利。民间富户、商贾认购踊跃,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她略作停顿,抬眼看向沈知念,继续道:“据我所知,其中认购数目最巨的,乃是皇商夏家。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小半份额。” 沈知念的美眸微微眯起。 她身居后宫,纵有权柄,于前朝财政这等敏感事务上,亦不便明目张胆地打探。 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交集,由对方在宫外走动,听些风声。再借喝茶、闲谈的机会递话进来,正是沈知念放在前朝的一只耳朵。 此刻听到“皇商夏家”四字,沈知念立刻想起不久前,芙蕖禀报的那份父亲续弦人选的名单。 富甲一方,与内务府关系盘根错节的夏家,嫡长女赫然在列。 夏家在此刻如此高调地认购巨量战争欠条,是单纯的投资之举,还是别有深意,欲借此攀附权贵? 联想到父亲的婚事,沈知念的眸色不由得深了几分。 她未露声色,看向文淑长公主,语气平静无波:“本宫知道了,有劳长公主费心。” “此事还需请你代为留意,看看后续还有何动向。” 第1392章 请大师入宫祈福(183万打赏值加更) “皇贵妃放心,文淑晓得。” 文淑长公主见沈知念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 又稍坐片刻,见时辰不早,她起身道:“……文淑就不打扰皇贵妃了。” 沈知念对芙蕖道:“送文淑长公主出去。” 芙蕖恭敬道:“是。” 殿内重归寂静,沈知念独自坐在窗下。 “夏家……” 她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看来让楚夕颜调查那些贵女时,对夏家的背景与动向,需得更上心几分了。 前朝后宫,钱财权柄,从来都是丝缕交织,牵一发而动全身。 “娘娘。” 菡萏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道:“内务府送来了上月的账册,说是有几处开销需您定夺。” “另外还呈报了新一轮宫女的名单,请您过目。” “还有……” 不过片刻功夫,沈知念的桌案上,便堆起了几摞待处理的卷宗和册子。 她转身走向书案。 有贤妃和璇妃从旁协助,确实为沈知念分担了不少琐碎事务。但她如今虽非中宫,却掌着副后之权,处理六宫事宜。 庞大的后宫,各种事宜千头万绪,每日仍有无数需要沈知念亲自拍板定论的事情。 更何况,她真正耗费心神的,远不止这些明面上的宫务…… 沈知念先处理了要紧的事情。 “……前日吏部考功司郎中丁忧出缺,陛下属意的人选是……” 沈知念执起朱笔,在密信里写下一个名字,递给一旁的小明子:“送去给父亲,他知道该怎么做。” 小明子躬身接过:“是。” 元宝端上一盏新沏的茶,悄声道:“娘娘,江大人那边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江南道御史的缺,晋王殿下的人活动得很厉害。” 沈知念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冷光。 江令舟如今在翰林院的位置上愈发沉稳,借着清流身份,为她在前朝留意着各方动向,尤其是晋王派系的蛛丝马迹。 沈知念必须确保自己布下的棋子,能落在最关键的位置。 “告诉江大人,不必与晋王的人正面相争,只需将竞争对手的把柄,‘不经意’地漏给都察院的李御史。” “奴才明白。” 元宝记下,转身去安排。 培养人手,安插眼线,不动声色地影响前朝决策…… 这些事耗费的心力,远比批阅十本宫务册子更甚。 沈知念常常在烛火下独坐至深夜,面前摊着看似无关的诗词歌赋,脑中却在飞速推演着各方势力的此消彼长。 …… 五皇子的病自周岁礼那日便一直反反复复,总不见大好。 他本就因早产而体弱,如今更是瘦得像一只小猫,连哭声都细弱得可怜。 这日午后,南宫玄羽处理完朝政,到了储秀宫。 内室药气浓郁。 康妃正半跪在窗边,亲自拿着温热的帕子,一点点擦拭五皇子额头上虚弱的冷汗。 听见通报声,她慌忙起身迎驾:“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看到康妃的模样,南宫玄羽微微怔了一下。 不过半个月没见,康妃整个人竟瘦脱了形。往日合身的宫装,此刻显得有些空荡。 她的脸颊凹陷下去,衬得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愁绪的眼睛更大,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连脂粉都遮掩不住。 “……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抬手虚扶了一把,目光越过康妃,落在床上的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闭着眼,呼吸微弱,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南宫玄羽的声音放缓了些:“岁安今日如何?” 康妃看着五皇子,未语泪先流:“太医日日都来请脉,药也一碗不落地灌下去了,可……可就是不见起色。时好时坏,反反复复……” “臣妾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没有一刻安宁……” 她抬起泪眼,望着南宫玄羽,泪珠滚落:“陛下,乔太医……乔太医前几日私下跟臣妾说,岁安本就先天不足,根基有损。这般耗下去,只怕……只怕等不到二十岁就……” 这话狠狠扎在了南宫玄羽心上。 他的子嗣不算丰盈,即便五皇子体弱,那也是他的骨血。 看着康妃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南宫玄羽心中,那点因五皇子久病不愈,而生的些许不快,此刻也化作了复杂的叹息。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康妃的肩头,动作有些生疏,却已是难得的安抚:“好了,莫要再哭了。” “太医之言,也未必作准。岁安还小,好生将养着,谁说没有转机。” 康妃顺势靠入帝王怀中,汲取着片刻的温暖,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化作压抑的抽噎。 良久,她似乎才缓过气来,用绢帕拭了拭泪,抬起红肿的眼睛,轻声道:“陛下,药石之力或许已尽……” “臣妾听闻,法图寺醒尘大师的师弟,慧尘大师佛法亦很高深,十分灵验。” “臣妾想……想请慧尘大师入宫做一场法事,为岁安祈福,求上天庇佑,驱除病孽。” “或许……或许诚心能感动上天,给岁安一线生机呢?” 康妃说着,眼神怯怯地望着帝王,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恳求,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南宫玄羽沉默了片刻。 他对神佛之事虽不是全然笃信,却也抱着敬畏之心。 看着康妃这般模样,再看看榻上气息奄奄的五皇子,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南宫玄羽道:“既然你有此心,那便依你吧。” “朕会让李常德去安排,请慧尘大师择吉日入宫,为五皇子祈福。” 康妃眼中瞬间涌出惊喜和感激,连忙退后一步,深深拜下:“臣妾谢陛下恩典!” 南宫玄羽淡淡“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五皇子:“好生照顾五皇子,自己也注意身子。” 康妃哽咽道:“多谢陛下关怀。” 帝王坐了一会儿,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储秀宫。 康妃连忙起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待南宫玄羽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缓缓走到榻边,手指轻轻拂过五皇子的额头。 方才那副凄风苦雨的模样渐渐收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第1393章 新一轮选秀章程 康妃刚照顾着五皇子用了药,小半碗褐色的汤汁喂得艰难,到底还是洒了些在杏黄色的锦缎兜衣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她正拿着温湿的软布细细擦拭,初儿掀帘进来,面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道:“娘娘,明日……是郝嫔娘娘殁了一年的忌日。” “内务府方才派人来问,咱们储秀宫的小祭台设在何处?” 康妃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郝嫔。 这个名字早已在深宫之中沉寂。 在大周,嫔位作为后宫中等级较高的主位娘娘,忌日礼仪虽不及上面的位分隆重,但仍遵循严格的宫廷典制。 不仅要在东陵举行正式祭祀,宫室也需设临时祭台。宫中上下茹素一日,以示哀思。 若那个嫔位无子失宠,或是戴罪之身,这规矩多半也就流于形式,甚至无人提起。 可郝嫔不同。 她虽福薄去得早,却留下了五皇子这点血脉。 母凭子贵,即便人已不在,该有的体面,内务府那些奴才也不敢短了她的。 康妃将软布递给旁边的彩菊,缓缓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眉眼间染上浓重的伤感,拿起绢帕按了按眼角,哽咽道:“日子过得真快,郝嫔妹妹竟已走了整整一年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的庭院,语调愈发凄然:“想起去年此时,郝嫔妹妹拉着本宫的手,将岁安托付给本宫,千叮万嘱,只盼他平安康健。” “可如今……岁安这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大好。叫本宫……叫本宫哪里有脸面去祭告郝嫔妹妹?” “是本宫没照料好岁安,辜负了郝嫔妹妹的托付……” 初儿见状,连忙上前温声劝慰:“娘娘快别这么说!” “您对五皇子如何,宫里谁人不知?日夜不休地亲自照料,人都熬瘦了几圈。” “五皇子先天不足,太医都说了需得慢慢调养,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郝嫔娘娘在天有灵,知晓您这般尽心竭力,只有感激的份,断不会怪罪您的。” 康妃听着,依旧用绢帕掩着半张脸,肩膀微微抽动,似是极力压抑着悲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帕子,眼圈倒是真被她揉红了些许。 康妃轻轻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道:“吩咐下去,明日储秀宫的祭台,就设在西侧暖阁,那里清静。” “一应祭品、香烛都要用最好的,务必办得妥帖庄重,不可有丝毫轻慢。” 初儿连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盯着他们布置。” 康妃又补充道:“再告诉小厨房,明日宫中茹素,咱们储秀宫更要严格遵守。” 初儿一一记下,见康妃的神情依旧恹恹,便又宽解了几句,这才躬身退下去安排事宜。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五皇子偶尔发出的,细微而不安的梦呓。 康妃走到榻边,垂眸看着他而泛红的小脸,手指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 她抿着嘴唇,神色愧疚。 她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永寿宫。 午后的光影透过细密的竹帘洒进来。 沈知念端坐在紫檀木案后,面前摊开着内务府新呈上的,关于今夏用冰的预算册子。 另一侧,还摞着几本待批复的宫务卷宗。 还有一本用杏黄色绫面包裹的册子,是礼部初步拟定的,新一轮选秀章程的草稿。 沈知念是景泰元年九月初九入宫,一晃眼,还差三个月左右,就满三年了。 芙蕖走近禀报道:“……娘娘,储秀宫那边,陛下准了康妃娘娘所请,允法图寺的慧尘大师入宫为五皇子祈福,日子定在后日。” 沈知念执朱笔的手未停,只在预算册某处,不甚合理的开销上划了一道,随口应道:“哦?陛下允了?” 她并未抬头,声音平淡:“康妃为五皇子操心劳力,人都瘦脱了形。既然她信这个,祈求佛祖庇佑,或许真能让五皇子安稳些,对病情也有益处。” “由着她去吧。” 话音落下,沈知念便搁下用冰的册子,伸手取过了那本杏黄封皮的选秀章程,翻开细看。 芙蕖见状,知道娘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也不再多言。 她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替沈知念将已批复好的册子整理归类。 沈知念的目光掠过章程上一条条繁琐的规制,心思却已飘远。 三年一度的选秀,如同即将涌起的暗流,预示着前朝、后宫的势力,又将迎来一番新的排列组合。 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家族摩拳擦掌。 她这个手握宫权,圣眷正浓的皇贵妃,更是处在风口浪尖。 要叮嘱内务府,确保遴选过程不出纰漏。 要留意哪些人家送了女儿参选,其父兄在朝中任何职,与各方势力有何牵连。 还要适时在帝王面前,对一些可能搅乱局势的人选,不着痕迹地递上两句话…… 比起这些关乎自身根基和未来格局的大事,康妃请个和尚进宫祈福,实在算不得什么。 沈知念快速浏览完章程,提笔在其中几处做了标记,吩咐道:“拿去给贤妃和璇妃看看,让她们也参详参详,回头本宫再与她们商议。” 芙蕖接过章程道:“是。” 沈知念又伸手,拿起了下一本等待处理的宫务册子。 …… 六月初三,天色澄澈,日光却不算烈。 储秀宫院子里的空地上,临时设起了香案。 案上铺着杏黄色的绸缎,供奉着新鲜瓜果、清茶素点。 三炷粗檀香已然点燃,青灰色的烟气笔直上升,散开一股沉静宁和的香气。 慧尘大师身着袈裟,手持一串乌木念珠,肃立在香案前。 他虽是醒尘大师的师弟,却比醒尘大师年长许多,年约三旬。面容清癯,眼神平和而深邃,确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度。 在慧尘大师身后,还跟着两名垂首敛目的年轻僧人。一人手持引磬,一人捧着经卷。 康妃今日穿得格外素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未戴钗环,只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绒花。 她跪在香案侧前方的蒲团上,腰背挺得笔直,双手合十,眼帘低垂。面容被缭绕的香烟模糊了几分,更显得脆弱而虔诚。 第1394章 阻滞了皇室福运 慧尘大师口诵佛号,声音不高,却浑厚沉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两名僧侣随之敲响引磬,清脆空灵的声音,和低沉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南无阿弥陀佛!求佛祖慈悲,庇佑信女张氏之子南宫岁安,消灾解难,祛病延年……” 康妃跟着低声祈愿,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眼角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初儿和彩菊等人跪在后头,个个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祈福仪式进行到一半,诵经声正绵密,储秀宫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守门的太监还没来得及高声通传,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月洞门下。 南宫玄羽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身旁伴着沈知念。 沈知念今日穿着浅碧色常服,发髻简约,只簪了一支通透的玉簪。在这般场合下显得既不失身份,又恰到好处地敛去了几分华彩。 院内众人皆是一惊,诵经声都顿了一瞬。 康妃更是慌忙就要起身行礼:“臣妾参……” “都不必多礼。” 南宫玄羽摆了摆手,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朕与皇贵妃只是过来看看。” “大师请继续,莫要因朕打断了法事。” 帝王的目光扫过香案和慧尘大师,在康妃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与沈知念一同走到了旁边的回廊下。 早已有机灵的小太监搬来了锦凳。 慧尘大师到底是修行之人,神色不变,只朝着帝妃的方向微微躬身合十。便重新凝神,带领僧侣继续诵经祈福。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南宫玄羽身侧,目光平静地看向庄严肃穆的仪式。 南宫玄羽看着眼前场景,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但愿佛祖真能庇佑五皇子几分。” 沈知念闻言,唇角微微弯起一抹的弧度,声音轻柔:“心诚则灵。” “康妃妹妹一片慈母之心,上天总会垂怜的。” 祈福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康妃跪在蒲团上,背影单薄而虔诚。 南宫玄羽和沈知念静坐在廊下,一个神色莫辨,一个面容淡然。 就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慧尘大师正诵经到紧要处时—— 他捻动念珠的手指忽然微微一顿,浑厚平稳的诵经声也随之一滞。 慧尘大师闭合的双目缓缓睁开,眉头蹙起,目光仿佛穿透了缭绕的香烟,望向了其它地方。 他这细微的变化,自然被一直留意着的康妃注意到了。 “大师?” 康妃立刻仰起脸,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可是……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这一问,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慧尘大师身上。 “阿弥陀佛!” 慧尘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慈悲的神色。 他转向南宫玄羽的方向,微微躬身道:“陛下,贫僧方才于诵经中,感应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机,关乎五皇子的病情根源。” “哦?” 南宫玄羽眉峰微动:“慧尘大师请直言。” 慧尘大师沉吟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缓缓道:“五皇子近来是否时常夜惊多梦,睡不安稳。即便服用安神药物,效果亦不甚显著。且病情反复,药石之力仿佛泥牛入海,难以根除?” 康妃闻言,眼圈立刻又红了,连连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正是如此!大师所言丝毫不差!” “五皇子他……他夜里总睡不踏实,时常惊醒啼哭。太医开了安神的方子,吃下去也像是隔靴搔痒……”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宫人,包括初儿在内,脸上都露出了惊异和恍然的神色。 五皇子夜惊多梦,虽是事实,但经高僧道破,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或许这并非简单的病症,而是某种冥冥中的征兆? 南宫玄羽的眼神也深沉了几分,追问道:“慧尘大师既知根源,不知是何缘故?又当如何化解?” 慧尘大师再次双手合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回帝王身上,声音沉缓:“依贫僧所感,五皇子年幼,魂魄未坚,易受外邪侵扰。” “其病根除却先天体弱,更因宫中东南方向,有一股阴祟怨郁之气积聚不散,隐隐阻滞了皇室福运,尤其对年幼体弱的皇嗣影响更甚。” “此气不除,恐五皇子之疾难愈,即便暂时好转,亦易反复。” 南宫玄羽下意识顺着慧尘大师目光所示的方向望去,眉头微锁:“东南方向?” 一直沉默旁观的沈知念,此刻略一沉吟,道:“若论宫中东南方位……似乎是……冷宫所在?” “冷宫”二字一出,在场不少宫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那地方可是宫里人人避之不及的晦气所在,关押着无数失宠获罪、疯癫绝望的妃嫔。 若说冷宫积聚了怨气,实在是再合理不过。 慧尘大师顺势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悲悯:“皇贵妃娘娘明鉴,冷宫之地久困怨魂,郁气难舒。此气无形,却如阴霾,侵蚀福泽。” “尤其对根基尚浅、阳气未足的稚龄皇嗣,影响尤深。” “长此以往,恐非五皇子一人之困……” 他这话并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冷宫的怨气,威胁着宫里所有年幼的皇子、公主! 当即就有跪在后排的宫人低声窃语起来,脸上带着惊恐和深信不疑的神色:“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就说太医都瞧不好,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冷宫那边想想都吓人,怨气能不大吗?” “慧尘大师到底是高僧,一眼就看穿了根源!” “……” 南宫玄羽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康妃瞬间变得苍白、惶恐的脸。 以及乳母怀中,小脸泛着不正常红晕的五皇子。 他脸色沉静,眸底却翻涌着思量。 帝王并非全然迷信之人,可关乎子嗣安康,尤其是慧尘大师这样有名望的高僧,指出的根源,由不得他不慎重。 南宫玄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大师既有此言,想必亦有化解之法?” 第1395章 康妃已经不是从前的悠然了(184万打赏) 慧尘大师再次躬身,言辞恳切:“阿弥陀佛!” “陛下,怨气需以善举化解,福运需以仁德滋养。” “贫僧斗胆进言,不若趁着宫中某个节庆,或是恰逢祥瑞之兆。陛下可下恩旨,赦免几位罪责稍轻、年迈,或神智已不甚清明的冷宫妃嫔。” “此举一来可彰显陛下仁德,泽被后宫,感化怨戾。二来,借此冲喜之举,亦可为皇嗣祈福,增添福佑。” “或可助五皇子渡过此劫,亦能惠及其他小殿下。” 慧尘大师顿了顿,补充道:“此举并非纵容罪责,而是陛下念及旧情,施以天恩。以无边慈悲,化解无形怨怼。” “功德无量,福报自至!”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指出了问题,又给出了解决方案。 而且这个方案听起来,彰显了帝王的仁慈,还能为皇嗣祈福,几乎让人难以拒绝。 康妃已经伏下身去,哽咽着恳求:“陛下,若此法真能为岁安,为宫中其他皇子、公主求得平安,臣妾恳请陛下……考虑慧尘大师之言!” 周围的宫人也大多面露期盼,显然已经被慧尘大师说服了。 毕竟宫里的皇子、公主不好了,他们这些当差的还想有好日子过?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从慧尘大师悲天悯人的脸,移到康妃微微颤抖的肩背,再落到南宫玄羽沉思的侧脸上。 她经历过重生,窥见过命运的诡谲与无常,对神佛之说,远比常人更多一份敬畏。 甚至可以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阿煦还那么小,不到两周岁,正是慧尘大师口中魂魄未坚,易受外邪侵扰的年纪。 若冷宫怨气之说真有几分道理,沈知念岂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风险,落在四皇子身上。 做母亲的,但凡涉及到孩子,再微小的可能,也会被放大成惊涛骇浪。 但沈知念终究是沈知念。 前世的磨砺,今生的筹谋,早已将她淬炼得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 短暂的忧惧过后,更深的冷静和理智,开始占据上风。 沈知念需要梳理,从这看似慈悲为怀的祈福背后,理出可能的蛛丝马迹。 首先,便是这位慧尘大师。 她努力在纷繁、庞杂的前世记忆碎片中搜寻。 法图寺……高僧…… 一段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前世,醒尘大师被盛怒下的南宫玄羽,下令五马分尸,死状极惨。随后,法图寺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 沈知念与顾锦潇在朝堂上斗得最凶的时候,似乎隐约听说过,寺中有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实则极为贪财。只要银子给得足够,他甚至可以颠倒黑白,为人“消灾解难”。 当时的沈知念自身难保,全部心力都用在应对顾锦潇的步步紧逼上,对这些方外之事的细节并未深究,更不清楚那个贪财的高僧究竟是谁。 如果……如果那个人,就是今日指出怨气根源的慧尘大师呢? 这个假设一旦冒出,许多原本看似合理的事情,瞬间就蒙上了一层别有用心色彩…… 一个贪财的高僧,最容易被什么驱动? 自然是金银。 那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需要买通慧尘大师,在帝王面前上演一出怨气冲撞皇嗣的戏码? 答案呼之欲出。 慧尘大师的目的,是让帝王赦免冷宫罪妇。 而如今冷宫里最有可能掀起波澜的,就是巴哈尔古丽! 如果慧尘大师真是被人以重金收买,那么幕后主使是晋王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晋王如今看似安分,但以他的心性,绝不会甘心永远当一个王爷。 他将巴哈尔古丽送进宫,本就是一步棋。如今这步棋陷入死局,他设法捞人,合情合理。 然而,这里还有一个关键的环节—— 让慧尘大师有机会进宫,并在帝王面前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康妃。 她不仅主动提出,请法图寺的高僧进宫为五皇子祈福,更在慧尘大师察觉到异常时及时接话,也是她哭求帝王考虑慧尘大师之言。 康妃在这盘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沈知念细细回想着康妃今日的表现。 担忧、憔悴、泣不成声的样子,看上去毫无破绽,完全是一个为儿子忧心如焚的母亲。 她是因为真心相信佛法,病急乱投医,恰好被晋王的人利用? 还是……康妃本身就知道些什么? 甚至,她就是局中的一环? 沈知念眸色微深。 康妃是潜邸旧人,性子温婉,甚至有些怯懦。因失去过一个孩子,和郝嫔临终前的嘱托,把五皇子看得如同眼珠子般重。 她有什么理由要去帮晋王? 是为了换取对五皇子更好的保障? 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晋王手中? 抑或是……她根本就是晋王安插在宫中的另一枚棋子? 信息太少,沈知念无法断定。 但她知道,人心易变。 康妃已经不是从前的悠然了…… 储秀宫庭院内的诵经声已歇,香案上的檀香也将燃尽,只余几缕残烟,固执地缭绕在渐沉的暮色里。 宫人们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 南宫玄羽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满怀期待的康妃,以及周围那些显然信服了的宫人。 最终,他的视线与沈知念的目光相接:“皇贵妃怎么看?” 康妃依旧跪在蒲团上,维持着虔诚的姿态,袖摆下的手指却悄悄收紧,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 她不清楚陛下究竟信了慧尘大师几分,更拿不准皇贵妃会如何表态。 这位宠妃的心思,往往能左右陛下的决断…… 看到南宫玄羽的神色,沈知念心下了然。 巴哈尔古丽不仅是晋王的人,更是帝王用来反制晋王的关键。长久关在冷宫,这枚棋子就废了。 帝王需要的正是一个不引人怀疑的理由,将巴哈尔古丽重新挪回棋盘。 而眼下,慧尘大师的这番说辞,简直是想打瞌睡遇到了枕头。 无论南宫玄羽是否真信这些鬼神之说,这都是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 他方才的沉默并非犹豫,而是在权衡利弊。 第1396章 迁至京郊行宫安养 沈知念心下了然。 既然帝王需要一个台阶,她又何必做拦路人? 沈知念妩媚的眼眸中,盛满了忧虑。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乳母怀中,昏睡的五皇子身上,带着感同身受的怜惜。继而转向南宫玄羽,声音清柔:“陛下,慧尘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所言想必非虚。” “臣妾方才听着,心中实在难安……” 沈知念微微蹙眉,继续道:“若真因冷宫怨气阻滞,影响了五皇子的病情,甚至……波及宫中其他年幼的皇嗣,那便是天大的事了……” “阿煦和瑾儿他们都还那样小,臣妾只要一想到慧尘大师所言可能成真,就……就心惊胆战……” “既然慧尘大师说,以善举化解怨气,可为皇嗣祈福。臣妾愚见,不若便依大师所言,趁着时机赦免几位冷宫妃嫔?” 她看向南宫玄羽,眼神纯净,满是为皇嗣担忧的诚挚:“如此既能彰显陛下仁德,又能为孩子们祈福添寿,求个心安。” “终究……稚子何辜啊。” 康妃讶异地抬头看向沈知念,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支持。 南宫玄羽深邃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脸上,凝视片刻,点了点头:“皇贵妃所言不无道理。” “既是为皇嗣祈福,朕便准了。” “李常德。” 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李常德立刻上前:“奴才在!” 帝王道:“着内务府与慎刑司核查冷宫名录,择选年迈或罪责较轻、神智已不清明者,拟个章程上来。” “待朕览后,便依慧尘大师所言,行赦免之事,为皇子、公主们祈福。” 李常德躬身领命:“奴才遵旨!” 康妃顿时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臣妾代岁安谢陛下隆恩!谢皇贵妃娘娘!” 慧尘大师亦躬身念诵佛号:“阿弥陀佛!” “陛下圣明,慈悲为怀,功德无量。” 沈知念微微垂下眼帘,唇角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祈福仪式结束后,帝王与皇贵妃的仪仗远去。 慧尘大师也带着两名僧侣,在太监的引路下,离开了储秀宫。 经过康妃身边时,他那双悲悯众生的眼眸,目光和她短暂地交汇了一瞬。两人的模样都平静无波,却又仿佛传递了千言万语。 康妃一直保持着恭送的姿态,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才搭着彩菊的手走回内室。 彩菊手脚利落地为康妃斟了一杯温热的参茶,脸上是掩不住的松快:“娘娘,事情总算按着预想走下去了。” 康妃接过茶盏却没有喝,眼神有些幽深:“陛下金口已开,赦免冷宫罪妇之事算是定了。只是……” 她顿了顿,思虑道:“如何将巴哈尔古丽,不着痕迹地添进赦免名单里,才是关键。” 彩菊闻言,眉头也微微蹙起:“是啊,娘娘。” “巴哈尔古丽当初被打入冷宫的罪名,可是毒害大公主!这罪不轻,若无特别的缘由,慎刑司和内务府那边,恐怕不敢轻易将她列入赦免名单。” “毒害大公主……” 康妃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大公主的性子,倒是跟她的亲娘柳时清,天差地别。” 她抬起眼看向彩菊,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你忘了?在大公主单纯的世界里,她认定的好人,便是十恶不赦,她也会觉得对方有苦衷。” “本宫记得前些时候,大公主不是还为了巴哈尔古丽,在庄贵妃面前闹过几次,口口声声说巴哈尔古丽是冤枉的?” 彩菊眼睛一亮,立刻想了起来:“没错!” “大公主心地纯善,总觉得世上没有真正的坏人。她那时认定巴哈尔古丽没有害她,还为此跟庄贵妃赌气了好一阵子。” “若是……若是能让大公主亲自去求情,以陛下对这位长女的疼爱,再加上为皇嗣祈福的名头,此事定然能成!” 康妃微微颔首:“不错。” “一个天真无邪的大公主,发自内心地原谅了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并为对方求情……这份纯善与大度,陛下如何能不动容?” “庄贵妃那个伪善的女人,平日里最会标榜自己对大公主视如己出,教导有方。届时为了维持慈母的形象,庄贵妃即便心中不愿,多半也会顺水推舟,帮着说上两句话。” 说到这里,康妃吩咐道:“彩菊,你这几日多留心长春宫那边的动静,看看大公主平日都喜欢去哪里玩耍……” “寻个合适的时机,本宫也该‘偶遇’一下这位天真烂漫的大公主,好好宽慰她一番了。” 彩菊心领神会,躬身应下:“是,娘娘,奴婢明白。” …… 出了储秀宫,南宫玄羽的目光落沈知念身上,似是随意地问道:“念念觉得冷宫那些人,该如何甄选赦免?”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沈知念心中明镜似的。 帝王此问,绝非毫无目的。 他心中恐怕早已有了决断,问她不过是试探。想看看她能否与他的心思同步,给出一个既合乎情理,又能为他后续动作铺路的说法。 沈知念微微垂眸,作势沉吟片刻,方才抬眸道:“陛下,臣妾以为冷宫情况复杂,确需仔细甄别。依臣妾浅见,不若分而处之。” 她的条理十分清晰:“譬如先帝时期的一些废妃,年事已高,在宫里蹉跎了数十年。当年纵有些许错处,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若其中确有罪责轻微,或神智已不甚清明者。陛下仁德,不妨将她们迁至京郊行宫安养,派稳妥人照料,使其得以安度残年。” “如此既全了陛下的仁心,彰显天家恩泽,也可算是彻底化解前朝积郁的旧怨。” “至于本朝的……” 沈知念话语微顿,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涉及宫规与陛下圣裁,内务府和慎刑司想必存有详尽的案卷记录。” “何人罪责可恕,何人情节严重,他们应是最清楚的。” 第1397章 让巴哈尔古丽“病”死在里头 “不若由他们先行斟酌,拟出初选名单,再由陛下圣心独断,最为稳妥。” 沈知念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又将本朝废妃的筛选权,巧妙地推回了内务府、慎刑司和帝王手中。 她当然知道,南宫玄羽想借机放出巴哈尔古丽。但那女人的罪名是毒害大公主,太重了。 由沈知念这个拥有皇子的皇贵妃,主动提出赦免一个试图谋害皇嗣的罪妇,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极易惹人非议,甚至引来攻讦。 她绝不会主动去碰这个烫手山芋。 但沈知念相信,以南宫玄羽的帝王心术,既然存了要动用这枚棋子的心,就必然能想到合理的理由。 或许是寻个由头,证明当初证据不足;或许是利用大公主的宽恕。 总之,不需要她来操这份心。 沈知念只需确保,自己不在这个环节留下任何话柄即可。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道:“念念思虑周全。” “先帝时期的旧人,确是应当安抚。就依你所言,让内务府和慎刑司先去办吧。” 沈知念含笑道:“陛下圣明。” 从储秀宫到养心殿,要经过永寿宫。 到了永寿宫门前,沈知念停了下来盈盈一拜:“臣妾恭送陛下!” 南宫玄羽淡淡颔首。 沈知念直起身,目送明黄色的仪仗远去。 直到南宫玄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身扶着芙蕖的手,缓步踏入永寿宫。 内室帘幕低垂,熏着清雅兰香。 沈知念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接过菡萏递上的热茶,却并未饮用,只是捧在掌心,眸光落在虚空某处。 芙蕖与菡萏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知娘娘心中有事。 芙蕖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娘娘可是在想今日储秀宫之事?” 沈知念声音低沉:“五皇子久病不愈,康妃忧心忡忡,请高僧为其祈福,本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她顿了顿,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只是……话题转得未免太过突兀。” “从祈福引到了冷宫怨气,再顺理成章地提出赦免罪妇,冲喜祈福……一环扣一环,倒像是早就备好了说辞,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抛出来。” 菡萏心直口快,闻言立刻蹙眉道:“娘娘是怀疑,康妃娘娘与巴哈尔古丽结盟了?但这怎么可能……” 她虽知深宫人心易变,早不对康妃抱有信任,此刻仍觉得难以置信。 “康妃娘娘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她如今靠着五皇子,在陛下面前尚有一席之地,何苦去沾染冷宫的人?” 沈知念轻轻摇头,眸色深沉:“本宫暂时也想不出,康妃确切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或许有把柄,或许有所求,或许……她看到的好处,与我们想的不同。” 当初,沈知念初学协理六宫时,冷宫归她管辖。但后来事务繁杂,沈知念便将冷宫的一应事宜,逐步移交给了贤妃打理。 加上前朝后宫,沈知念要费心的地方实在太多,冷宫那边她确实无暇顾及。 沈知念并非全知全能的神。 即便她对巴哈尔古丽心存警惕,无论对方是在水溪阁时,还是打入冷宫后,沈知念都曾派人留意过动向。 但巴哈尔古丽背后站着的是晋王,那条毒蛇最擅隐匿,所做之事又岂会件件都让沈知念察觉? 其中或许真有她未能留意到的关窍,让康妃与巴哈尔古丽搭上了线。 “不过……无妨。” 沈知念妩媚的狐狸眼中锐光一闪,疑虑已被冷静取代:“现在最重要的事,并非去纠结她们如何勾连,而是先证实一件事。” 她的目光看向芙蕖,果断道:“芙蕖,传话出去,让我们在宫外的人,仔细查一查那位慧尘大师。” “重点查他是否贪财。近段时间,尤其是康妃提出请他入宫前后,他或者法图寺,是否收受过不明来源的金银?” “还有……康妃及其身边心腹,在提出请慧尘大师入宫为五皇子祈福前,是否曾私下接触过他,或法图寺的其他人。” 沈知念需要确凿的证据,来印证心中的猜测。 只要证实慧尘大师是个能用银子打动的角色,那么今日这场怨气之说,便极大概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 “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芙蕖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转身退下安排。 …… 帝王要赦免冷宫罪妇的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但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能被打入冷宫的人,不可能成为她们的对手,就算出来了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长春宫,小佛堂。 檀香袅袅。 庄贵妃闭目跪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一串光滑的佛珠,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的木鱼。 她的神情温婉平和,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这里无关。 小蔡子脚步轻悄地进来,垂首立在帘外,等木鱼声停歇才低声道:“娘娘,宫里都在传陛下要为皇嗣祈福,欲赦免冷宫几位罪责稍轻的废妃。” 庄贵妃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小蔡子有些踌躇,往前凑了半步:“娘娘,奴才担心巴哈尔古丽,会不会也……” “她?” 庄贵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小蔡子心头一凛。 小蔡子躬身道:“奴才只是想着,当初咱们费了那般周折,才借着大公主的事,将那祸水弄到了冷宫。” “若让巴哈尔古丽借着这阵东风又出来了,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上次为了扳倒巴哈尔古丽,他们不得不兵行险着,让大公主中了不至于伤及性命,却足以嫁祸的毒,这才坐实了巴哈尔古丽的罪名。 大公主受的那番苦楚,是实打实的。 庄贵妃沉默着,目光落在面前的佛像上,没人猜得透她在想什么。 小蔡子眼中凶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低声道:“娘娘,要不……一不做,二不休?” “趁着名单未定,让巴哈尔古丽‘病’死在里头,也省得日后麻烦!” 第1398章 查到了大量钉子(185万打赏值加更) 庄贵妃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悲悯平和:“阿弥陀佛!” “小蔡子,本宫是信佛之人,日日诵经祈福,求的是内心安宁,岂能妄造杀孽?” 她抬眸看向小蔡子,眼神深邃:“更何况,陛下刚刚下旨,意在祈福,冷宫那边立刻就死了人,你当慎刑司是吃素的?” “若查到了长春宫,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小蔡子神色一僵。 庄贵妃顿了顿,继续道:“再者,陛下此次赦免,明旨是罪责较轻者。” “巴哈尔古丽的罪名是毒害大公主,证据确凿,乃大罪。内务府和慎刑司除非疯了,否则绝不敢将她列入赦免名单。” “本宫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一身腥臊?” 小蔡子细细一想,确实如此,心下稍安,忙道:“娘娘思虑周全,是奴才愚钝了。” 庄贵妃重新闭上眼,木鱼声再次不疾不徐地响起,伴随着低沉的诵经声。 另一边。 大公主曾经跟着楚夕颜学了很久的绘画,近来画得最多的,就是柳时清和巴哈尔古丽了。 她真的很想她们…… 这天,大公主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发呆。 画上是模糊的人影,有着小麦色的皮肤,是她记忆里的春娘娘。 宫女端上来的牛乳羹已经没了热气,大公主也浑然不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愁和执拗。 她始终不相信春娘娘会害她。 记得那次中毒后醒来浑身难受,所有人都说春娘娘蛇蝎心肠。 可她明明记得,春娘娘会给她塞甜甜的葡萄干;会给她讲西域的故事;会在她因为背不出书被责罚时,笨拙地用手帕给她擦眼泪…… 连她弄坏了春娘娘最心爱的宝石簪子,春娘娘也只是笑着摇摇头,怎么会狠心给她下毒呢? 定是有人陷害春娘娘! 这个念头在大公主心里扎了根。 前些日子,她还想偷偷找个机会,再去冷宫看看春娘娘,哪怕只是隔着门缝说几句话也好。 可惜被照顾她的保母发现,禀报了母妃。她被母妃好生说教了一顿,未能成行。 正当大公主闷闷不乐,苦于找不到办法时,却听到了一个让她欣喜若狂的消息—— 父皇要为皇嗣祈福,赦免冷宫罪妇! 大公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只被关久了,终于看到笼门打开的小鸟,提着裙摆就往外冲。 康妃如果知道这件事,应该也想不到,她还没来得及在大公主面前说些什么,大公主就自己去养心殿,为巴哈尔古丽求情了。 保母慌忙追了上去:“大公主!大公主,您去哪儿?!” 大公主头也不回,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急切:“韫儿要去找父皇!” 她忘了庄贵妃平日的教诲,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去求父皇,一定要把春娘娘放出来! 大公主一路小跑,穿过长春宫的花廊,径直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裙裾拂过清扫干净的石板路,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头。 养心殿的侍卫,远远看到那抹奔跑而来的娇小身影,认出是大公主,皆是一愣。 他们还未来得及阻拦,大公主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殿门前,气息微喘,小脸因奔跑而泛着红晕,急急道:“我有要紧事求父皇!” …… 养心殿内。 南宫玄羽阖目靠在蟠龙宝座的椅背上。 他留下巴哈尔古丽,任她在宫中蹦跶,甚至容忍她一度接近御前,自然不是出于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同在宫里长大,晋王明里暗里不知借着母族旧势和早年经营,埋下了多少颗不见光的钉子。 这些钉子深藏宫廷,平日没有任何异常,关键时刻却能成为传递消息、兴风作浪的利器。 想要将晋王安插的那些钉子一颗颗拔除,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而巴哈尔古丽,便成了撬动那些钉子的最佳突破口。以她为诱饵,便能吸引藏匿的同类悄然靠近。 李常德躬着身,谨慎道:“……陛下,顺着巴哈尔古那条线,目前浮出水面的,有浣衣局一个叫‘竹影’的宫女。” “她负责浆洗一些低等宫人的衣物,位置不起眼,但偶尔能接触到各宫废弃的杂物。” 南宫玄羽连眼皮都未抬。 李常德继续道:“御马监有个负责打理西域进贡良马的小太监,名叫‘福顺’。入宫七年,手脚麻利,很得管事看重。” “经查,巴哈尔古丽得宠时,他曾以请教西域马匹习性为借口,往水溪阁跑过几趟。” “如意馆有个负责管理字画的宫女,名唤‘檀香’,性子孤僻,不爱与人往来。但她有个同乡,如今在晋王殿下的封地并州,一家绸缎庄里做管事。” “还有御茶房一个姓‘钱’的老太监,负责分拣各地贡茶,位置不高,却能最早知晓每年新茶的成色、数量。” “去岁江南新茶入库前,晋王殿下在京中的一处产业,便提前囤积了大量旧年陈茶,时机巧得很。” 李常德顿了顿,补充道:“这些人,与之前查出的那几个一样,行事都极为谨慎。若非有巴哈尔古丽在,极难察觉到异样。”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眼底浮现出冷芒。 浣衣局、御马监、如意馆、御茶房……晋王的网撒得确实够广,也够深。 这些位置看似不起眼,却往往能接触到旁人难以留意到的细节。 “还有其它地方……” 李常德顿了顿,报出了另外两个名字。 一个是负责某处宫门值守的侍卫,另一个是内务府掌管部分器皿分发的小管事。 “……目前查实的,便是这些。” “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牵连,奴才还在核实,不敢妄断。” 南宫玄羽缓缓道:“看来朕的这位八弟,手伸得比朕想的还要长些。” 帝王声音平淡,却让李常德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常德请示道:“陛下,是否要收网?” “不急。” 南宫玄羽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小鱼小虾,捞起来有何趣味?” 第1399章 帝王教导大公主 “朕倒要看看,借着这次赦免的东风,还能引出些什么人来。” “给朕盯紧了,一个都不许漏掉。” 李常德深深躬身:“奴才明白!” 这些钉子已浮出水面,而晋王尚不知晓,这便成了绝佳的机会。 正好可以借着这些人的手,给他那位好八弟,送去些精心准备的“佳音”。 “陛下。” 小徽子低头走了进来,恭敬道:“大公主在外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南宫玄羽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韫儿与巴哈尔古丽向来亲厚,甚至有些执拗的维护,他是知道的。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所求为何,几乎不言而喻。 南宫玄羽收敛了外泄的情绪,淡淡道:“让她进来。” “是。” 小徽子躬身退下。 片刻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正是大公主。 她跑得急,小脸泛着红晕,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直直望向御案后的帝王:屈膝行礼:“韫儿参见父皇!” 南宫玄羽看着大公主这副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如明镜:“起来吧。” “韫儿这般匆忙,所为何事?” 大公主抬起头,眼神纯净而坚定:“父皇,韫儿听说……听说您要赦免冷宫里的人,为弟弟、妹妹们祈福,是真的吗?” 南宫玄羽看着大公主,给了肯定的答复:“不错。” 大公主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往前凑近一步,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仰着头恳求:“父皇,那……那您能把春娘娘也放出来吗?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南宫玄羽眸色微深,看着大公主不谙世事,却异常执拗的脸,语气听不出情绪:“韫儿,你忘了?她曾意图毒害你,证据确凿。” “不是她!肯定不是春娘娘!” 大公主猛地摇头,小脸上写满了坚信不疑:“春娘娘对韫儿最好了!” “她会给韫儿讲好玩的故事,吃甜甜的葡萄干,怎么会害韫儿呢?父皇,一定是有人陷害春娘娘!” 看着大公主那双酷似柳时清,此刻却写满了纯然信任的眼睛,南宫玄羽沉默一瞬,才缓缓问道:“那你告诉父皇,若不是她,又会是谁?” 大公主被问得一怔,眨了眨清澈的桃花眼,小嘴张了张,最终却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韫儿……韫儿也不知道……” “但儿臣相信,绝不会是春娘娘!” “父皇,您就放了她吧,求求您了!”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南宫玄羽凝视着大公主,目光深沉。 终于,他似是权衡已定,开口道:“既然你这般为她求情……罢了。” 帝王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李常德:“李常德。” “奴才在!” “将巴哈尔古丽的名字,添入此次赦免的名单之中。” 李常德心头微凛,面上却不露分毫,立刻躬身应道:“是,奴才遵旨。” 大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连道:“谢谢父皇!谢谢父皇!” “您真是太好了!” 看着大公主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欢欣,南宫玄羽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 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的性子单纯良善,像一张白纸。可这在勾心斗角,步步惊心的深宫之中,未必是福。 南宫玄羽看着眉眼间依旧洋溢着欢欣的大公主,状似随意地开口:“韫儿,你今日为巴哈尔古丽求情,念及旧日情分,此心赤诚。” 大公主抬起头,甜甜一笑:“春娘娘以前对韫儿是真的好!”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只是……深宫之中,人心复杂。有时你眼中所见的好,未必全然是真。” “有些人接近你,对你好,或许……是另有所图。” 帝王语气平和,如同寻常父亲在教导女儿。 大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随即又化为了不以为然的坚定:“父皇是说春娘娘吗?不会的!” “春娘娘性子直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才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呢。她对韫儿的好,就是真心实意的!” 见大公主如此笃定,南宫玄羽心中微叹,换了个方式,引经据典道:“你以前读过《左传》,里面有云,‘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意思是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同,就像他们的面孔一样。表面看着和善,内里如何,未必可知。” “你要学会分辨。” 大公主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反驳道:“可是父皇,韫儿就是知道春娘娘是好人!” “她的眼睛看着韫儿的时候,是笑着的,亮亮的,跟那些表面恭敬的人不一样。” 南宫玄羽默然。 大公主分辨“好人”与“坏人”的方式,竟如此简单直接。 凭感觉,凭对方的眼神是否带笑。 这在天家,何其危险。 他沉吟片刻,试图再深入一些:“韫儿,你可曾想过,若巴哈尔古丽当没做过这件事,当初人证物证指向她时,她为何不奋力自辩?” “有些沉默,并非无辜,或许是……无从辩起。” 帝王点到即止,希望大公主能从中品出一丝不同寻常。 然而,大公主立刻为巴哈尔古丽找到了合理解释:“那肯定是因为春娘娘吓坏了呀!” “她来自西域,不懂大周的规矩,被那么多人指着,肯定害怕得说不出话了。” “而且……而且肯定有人陷害她,她辩了也没用。” 大公主逻辑自洽,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真相里,对帝王的提点半句也听不进去。 南宫玄羽看着大公主这副众人皆醉我独醒,坚决捍卫心中“好人”的模样,到了唇边的话,终究是彻底咽了回去。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深宫里的波谲云诡,人性的幽暗复杂,对于这个被保护得太好,心思纯净如同白纸的女儿来说,太过深奥了。 南宫玄羽默然片刻,朝大公主招了招手:“好了,事情既已定了,便不说了。” 第1400章 您去向春娘娘道个歉吧 “留下来陪父皇用顿膳吧。” 大公主闻言更是喜出望外。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父皇单独用过膳了,立刻雀跃地应道:“是!韫儿遵命!” …… 长春宫。 晚膳的时辰已到,宫女们安静地布好了碗筷。 精致的菜肴冒着丝丝热气,殿内却不见大公主的身影。 庄贵妃端坐主位,手持佛珠,目光扫过空着的,属于大公主的位置,眉头微微蹙起。 韫儿虽偶尔贪玩,但在用膳这等规矩上,向来是准时的。 “大公主呢?” 庄贵妃声音平和,听不出波澜,看向旁边的若即。 若即还没来得及回话,保母便从外面进来,躬身禀报道:“娘娘,大公主刚刚往养心殿去了。” 庄贵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养心殿?” 保母笑道:“是啊,大公主说是想念陛下,主动去的。奴婢瞧着,大公主近来是越发懂事,知道亲近陛下了。” 若是平日听到这个消息,庄贵妃心中必是欣慰的。 她当初将大公主养在膝下,固然有几分怜惜这孩子失母。但更深层的盘算,便是希望借着大公主,能让陛下的目光多几分落在长春宫。 如今大公主知道主动去御前邀宠,于她而言,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不知怎的……想起午后传来的,陛下欲借祈福之名,赦免冷宫罪妇的旨意,再结合大公主此刻的动向…… 一股强烈的不安,猝不及防地涌上庄贵妃的心头…… 大公主心思单纯,认死理。以前为了巴哈尔古丽,没少在她面前哭求,口口声声说对方是冤枉的,固执得让人头疼。 今日……大公主突然跑去养心殿,不会……不会是为了巴哈尔古丽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若大公主真在陛下面前旧事重提,为巴哈尔古丽求情…… 庄贵妃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悸,告诉自己不会的。 大公主再不懂事,也该知道谋害皇嗣是何等大罪,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求情的? 自己平日教导她的规矩,她总该听进去几分…… 应该……不至于吧? 庄贵妃反复在心中说服自己,可那份没由来的心慌,却如同殿外渐沉的暮色,越来越浓重地笼罩下来…… 她看着满桌的菜肴,再无半分胃口。 若即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娘娘,这些菜要凉了……” 庄贵妃摆了摆手:“都撤了吧。” 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若事情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该如何应对。 那个被她亲手设计,打入冷宫的巴哈尔古丽,若真借着大公主的天真,重新爬出来……她绝不允许! 长春宫内烛火通明,晚膳的菜肴早已凉透,被宫人悄无声息地撤了下去。 庄贵妃端坐在主位上,手中的乌木佛珠,捻得比平日更快了些。 帘子一动,大公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她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红晕,眉眼弯弯,显然心情极好。 “母妃!” 大公主走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里都带着雀跃。 庄贵妃抬起眼,脸上是惯常的温婉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声音放得柔和:“韫儿回来了?” “你去养心殿见陛下,所为何事啊?可是贪玩,误了用膳的时辰?” 大公主毫无防备,被问及此事,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分享自己的功劳。 她往前凑了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小得意:“母妃,韫儿是去求父皇办正事呢!” “父皇不是要赦免冷宫里的人,为弟弟、妹妹祈福吗?韫儿去求父皇,把春娘娘也放出来!” 庄贵妃脸上的笑容,如同骤然冻结的湖面,瞬间僵住。握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出细微的“咯”声。 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大公主,丝毫没有察觉到庄贵妃的异样。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天真的确信:“您看,父皇都答应韫儿了,这说明春娘娘根本就是被冤枉的,当初定是咱们误会她了!” 大公主甚至上前,拉起庄贵妃有些冰凉的手,认真地说道:“母妃,等春娘娘出来以后,您去向春娘娘道个歉吧。” “春娘娘的心肠最好了,一定会原谅您的!” “到时候,所有误会就都解开啦,咱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庄贵妃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股灼热的气血猛地冲了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声音! 去向巴哈尔古丽道歉?! 庄贵妃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几乎喷出的老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宽大袖袍下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看着大公主写满了纯善和为她好的脸庞,庄贵妃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将其撕碎的暴戾冲动! 这个蠢货!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费尽心机谋划,大公主竟、竟要她去向那个被她亲手设计,弄进冷宫的巴哈尔古丽道歉?!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让庄贵妃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没有当场失态。 庄贵妃的脸扭曲了一瞬,又强行恢复温婉之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而大公主依旧眨着清澈、无辜的眼睛,对庄贵妃的情绪起伏浑然不觉。 她犹自沉浸在化解干戈的美好愿景里,小嘴还在不停说着:“……等春娘娘出来,韫儿要带她去御花园看新开的花!” “还要把新得的,那个漂亮的木偶送给她,她定会欢喜……” 每一个字都刺得庄贵妃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感觉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戾气,快要压抑不住了,眼前阵阵发黑…… 庄贵妃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斥压了回去。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平静:“好了,韫儿!” 庄贵妃打断了大公主兴致勃勃的规划,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算是温和的笑容:“母妃……母妃有些累了。” 第1401章 庄雨眠的报应(186万打赏值加更) “你今日也奔波了半晌,先下去歇息吧。” 大公主这才停下话头,看了看庄贵妃略显苍白的脸色。 她虽然觉得,母妃今日似乎格外容易疲倦,但也未作他想,依旧高高兴兴地行了个礼:“是,韫儿告退。” “母妃好生安歇,等春娘娘出来那天,韫儿再来邀母妃一同去迎接她!” 说完,大公主便转身,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内殿,哼着的小曲儿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 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下,内殿厚重帘幕垂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哐当!” 一声不算响亮的声音,猛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庄贵妃那串平日从不离手的佛珠,被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掼在了光洁的金砖地上! 珠子瞬间崩散,噼里啪啦地跳跃着滚向四面八方,如同她此刻再也无法拼凑的理智…… 庄贵妃的胸口剧烈起伏,总是挂着温婉笑容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哪里还有半分宝相庄严的模样? 蠢货! 天真到愚蠢的白眼狼! 她耗费心血才除掉的心腹大患,竟被她亲手抚养的孩子,欢天喜地请了回来! 还要她去道歉?!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一片,将头深深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小蔡子也没想到,自己先前那份模糊的担忧,竟真的一语成谶! 大公主竟跑去养心殿,求得了陛下的恩准,要将巴哈尔古丽从冷宫里捞出来。 这个消息如同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下意识就想去请示庄贵妃,是否要……斩草除根! 可小蔡子的脚步刚挪动半分,就硬生生顿住了。 娘娘已被大公主天真烂漫的背刺,气得失了理智。这时候凑上去问要不要杀人灭口,简直是自找没趣。 更何况…… 小蔡子缩了缩脖子,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陛下金口玉言,明发旨意要赦免巴哈尔古丽。名单一旦拟定,内务府和慎刑司必然都会盯着。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巴哈尔古丽突然“病故”,或者“意外”死了,那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此事有鬼? 陛下若追究下来,难保不会查到当初下毒、嫁祸的蛛丝马迹,那才真是自掘坟墓,把现成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 小蔡子暗暗啐了一口,心里将不知轻重的大公主,和即将出来的巴哈尔古丽骂了千百遍。 这口气,娘娘怕是只能硬生生咽下去了…… 至少,在巴哈尔古丽刚出来的这段时间,绝不能让她出半点岔子,否则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长春宫。 …… 储秀宫。 彩菊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康妃身边,将大公主做的“好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娘娘,您是没瞧见,长春宫那边虽瞒得紧,可大公主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有里头隐约传来的动静……” 彩菊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庄贵妃这次,怕是真被这大公主捅到心窝子了!” 康妃听着彩菊的叙述,原本因思虑过重而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露出一丝意料之外的讶然和嘲讽。 “本宫原还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去‘点拨’大公主几句。没想到她自己就去了养心殿求陛下,效率比本宫预想的还要高。” 说到这里,康妃轻轻摇头,眼中闪过恨意:“庄雨眠当初以为抚养了大公主,便能多一份争宠的筹码。” “却不知这个心思单纯,认死理的孩子,有时候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人,更会伤己。” “如今看来,大公主倒像是庄雨眠的报应!” 彩菊连连点头,压低声音道:“不管过程如何,娘娘,咱们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巴哈尔古丽即将出冷宫,她答应您的事……想必也能暂时压下了吧?总不会再威胁到娘娘……” 然而康妃脸上的神色,却一点都不轻松:“彩菊,你想得太简单了。” “巴哈尔古丽是要出来了,可那本要命的佛经,却还在她手里。就像悬在本宫头顶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一日不拿回来,本宫便一日寝食难安。” “必须想办法彻底毁了它!” 彩菊见康妃神色凛然,知道那本佛经确是心头大患,忙敛了笑意,凑近些低声道:“娘娘,您的顾虑奴婢明白。” “只是眼下这个关头,陛下刚下旨意,不知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都盯着冷宫那边呢。您若此时再去接触巴哈尔古丽,风险实在太大了。” 她见康妃凝神听着,便继续分析道:“不如……且耐心等巴氏出来,安顿下来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届时风头稍过,宫里的目光自然也就散了,行事反倒便宜些。” “况且巴氏能出来,全赖娘娘此番筹谋,她心中岂能没数?” “佛经是她握着的把柄不假,可若贸然说出去,对她又有何好处?撕破了脸,娘娘您固然麻烦,她难道就能讨得了好?” “奴婢想着,只要那本佛经还在她手里,作为倚仗,她反而会守口如瓶。” 彩菊的话确实在理。 此刻妄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康妃闭了闭眼,将翻涌的焦躁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 “罢了。” 康妃道:“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就依你所言,且等巴氏出来再说。” 她转过头,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暂时的安全,不过是建立在更危险的隐患之上。 那本佛经如同一根扎在心头的刺,不拔出来,她永远无法真正安宁。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 永寿宫内烛影摇红。 沈知念卸了钗环,正由菡萏伺候着,梳理一头如瀑青丝。 小明子悄步进来,将长春宫那边的事,大致禀报了一遍。 菡萏听得忍不住抿嘴一笑,手上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第1402章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沈知念对着菱花镜,唇角亦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镜中人眉眼妩媚,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之色。 “本宫原以为,宫里能制住庄贵妃那般人物的,需得是更精妙的算计,或是更狠绝的手段。” 她声音清淡,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如今看来,倒是本宫想岔了。” “大公主的心思纯净得像张白纸,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庄贵妃平日里那些弯弯绕绕、佛口蛇心的手段,在她面前,竟全然派不上用场。” 想想那场景,庄贵妃被大公主一番天真烂漫的“劝和”,堵得心口滴血,偏生还发作不得,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任庄雨眠如何工于心计,善于伪装。碰上天性纯良,油盐不进的大公主,便如同重重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非但伤不了对方分毫,反倒震得自己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深宫里的因果,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 翊坤宫。 “什么?!” 听小田子禀报完外面的消息,敦妃艳丽的面容,因惊怒而微微扭曲:“大公主那个蠢丫头是失心疯了吗,竟去为毒害自己的贱人求情?!” “果然跟她那个短命的亲娘一样,脑子里装的都是糨糊!” 说这话的时候,敦妃的胸口剧烈起伏。 想起昔日巴哈尔古丽得宠时,自己在她手上明里暗里吃的那些亏,受的那些憋屈,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敦妃的心头! 小田子吓得连忙上前一步,急急劝道:“娘娘慎言!慎言啊!” “大公主再如何,那也是陛下的长女,陛下对她向来宽厚。您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只怕……” 敦妃也知道自己失言,愤愤地住了口。 她喘着粗气,眼中怒火熊熊:“本宫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异域贡品,再大摇大摆地回来?” “想到巴哈尔古丽那副张狂样子,本宫就……” 小田子见敦妃怒气稍缓,忙凑近些,谄媚道:“娘娘息怒!” “您仔细想想,巴哈尔古丽如今是什么光景?” “她可是背着谋害皇嗣的罪名出来的,陛下就算看在祈福和大公主的面上饶她一命,难道还会给她什么体面?” “依奴才看,她能得个官女子的位分,已是天恩,顶天了也就是个答应。如今她可没有圣宠护身,更没有子嗣倚仗,就是没牙了的老虎。” 小田子观察着敦妃的脸色,继续道:“等巴哈尔古丽出来,还不是任由娘娘拿捏?娘娘想如何‘招待’那位故人,不都随您的心意?” “往日她让娘娘受的气,如今正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敦妃听着,眼中的怒意渐渐被狠厉所取代,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艳丽的笑容。 “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恢复了慵懒,却带着寒意:“本宫倒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个异域宫嫔如今一无所有,本宫想怎么揉捏她都行!” 小田子点头道:“可不是吗?” “巴哈尔古丽出来了,娘娘才有机会,好好跟她算一算旧账!” …… 帝王的恩旨如同春风,到底还是吹进了冷宫。 一些罪责轻微,或是年迈神昏的先帝废妃被陆续迁出,送往京郊行宫安养。 至于巴哈尔古丽…… 纵然大公主对她坚信不疑,涕泣求情,可毒害皇嗣的罪名终究记录在案,铁板钉钉。 帝王看在祈福和爱女苦苦哀求的份上,法外开恩,活罪却难逃。 毕竟是伺候过帝王的人,不可能做正常的宫女。最终,巴哈尔古丽得了一个最低微的官女子身份。 官女子,不过是名目上好听些,实则与普通宫女无异。没有正经小主的名分,没有独立的居所,没有额外的份例。 一切皆需仰人鼻息,由内务府分派去处。 这个消息传到翊坤宫,敦妃红艳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官女子……呵……” 敦妃讥讽道:“内务府那帮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一个罪妇出身的官女子,能分到什么好去处?无非是到哪个角落自生自灭罢了。” 小田子躬着身,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娘娘说得是。” “不过……奴才想着,与其让巴官女子在别处不清不楚地待着,不如……放到咱们翊坤宫来?在眼皮子底下,才最是稳妥,不是吗?” 敦妃自然明白小田子的意思。 放在别处,万一那个异域贡品又凭着什么狐媚手段,勾搭上陛下,或是被其他人利用,反倒不好。 只有放在自己手里,才能确保对方永无翻身之日! “你倒是机灵。” 敦妃轻哼一声:“去使些银子,打点妥当。本宫身边,正好缺个懂事的洒扫宫女。” “是!奴才这就去,保管办得妥帖!” 小田子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退下,脚步都透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殷勤。 …… 长春宫。 大公主得知巴哈尔古丽仅被赦免为官女子,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只要春娘娘能离开冷宫就好! 春娘娘如今处境艰难,若能到长春宫来,由她这个公主庇护着,定不会再受人欺负。 想到这里,大公主兴冲冲地去主殿求见庄贵妃。 庄贵妃听闻大公主来了,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厌烦,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 她捻动着新换上的沉香木佛珠,脸上已挂起柔和的笑意。 “韫儿来了?快到母妃这儿来。” 庄贵妃声音慈爱,仿佛前两天那场几乎将她气死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大公主凑过去,依偎在庄贵妃身边,仰着小脸,满是期盼地说出了来意:“母妃,韫儿想求您一件事。” 庄贵妃温声问道:“什么事?” 大公主笑道:“春娘娘……就是巴官女子,如今出来了,却没有好去处。” “韫儿想将她要到身边来伺候,这样韫儿就能日日见到她,也能好好照顾她,免得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母妃,您帮帮韫儿,跟内务府说一声,好不好?” 庄贵妃:“……” 第1403章 宫外查探的事,有结果了 她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僵住,精心维持的温婉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嘴角甚至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将那个祸害要到身边,日日相对? 这个蠢丫头是真想不明白,还是装不知道,巴哈尔古丽是因为什么进的冷宫? 她费尽心机才将人按死,如今大公主竟要亲手将这个祸根,埋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哪是照顾,分明是引狼入室,拿着刀往她心口上戳! 庄贵妃死死攥住佛珠,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 她不能答应。 且不说她根本不愿见到巴哈尔古丽。 单是她多年来经营的慈悲为怀、宽容大度的名声,也不允许她将一个曾“毒害”自己养女的罪妇,放在身边磋磨。 庄贵妃深吸一口气,强行让声音听起来温和:“韫儿,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官女子分配,自有内务府的章程,母妃也不便过多插手。” “况且巴官女子身份特殊,留在你身边,难免惹人非议,对你、对她都未必是好事。” 说到这里,庄贵妃抬手,轻轻抚了抚大公主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让巴官女子去别处当差,安稳度日,或许才是真正的慈悲。” “此事莫要再提了。” 大公主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妃不肯帮她? 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啊…… 可见庄贵妃态度坚决,大公主也不敢再纠缠,只得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是,韫儿知道了。” 看着大公主这副失落,却不敢多言的模样,庄贵妃心中并无半分轻松,反而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憋闷得厉害。 这丫头,真是她命里的克星! …… 不过两日功夫,关于巴氏的调令便下来了。 罪妇巴哈尔古丽,赦免为官女子,拨至翊坤宫伺候。 敦妃看着盖着内务府朱印的条子,手指在上面的“翊坤宫”三个字上轻轻划过,仿佛已经感受到将仇人捏在掌心的快意。 小田子说得对,她怎么能放过这个绝佳的,将昔日趾高气扬的对手,踩进泥里的机会? 她有得是时间和手段,慢慢“款待”那个异域贡品! 很快,巴哈尔古丽便被带了过来,跪在了敦妃面前。 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服饰,头发规规矩矩地梳成了宫女的样式,低眉顺眼地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周身那股曾经让帝王也为之侧目,带着异域风情的妩媚气质,此刻只剩下卑微和沉寂。 敦妃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扶手椅上,一身簇新的石榴红宫装,衬得她的容颜愈发艳丽逼人。 她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眼角余光居高临下,扫过地上那抹卑微的身影。心头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丝毫不掩饰的快意。 敦妃没有立刻叫起,也没有问话,就任由巴哈尔古丽这么跪着。 殿内伺候的宫人皆垂首敛目,大气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官女子巴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巴哈尔古丽的膝盖都有些微微发颤,敦妃才仿佛刚注意到她似的,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声音拖得长长的:“哟……这不是咱们昔日的春贵人吗?” “哦,不对,如今该叫官女子巴氏了。”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啧啧啧……冷宫那地方可真是磋磨人啊,你这颜色……可是大不如前了。” 巴哈尔古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是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她的一丝隐忍。 敦妃看着巴哈尔古丽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更是畅快,面上却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也是可怜见的。” “你既然到了本宫的翊坤宫,就要守翊坤宫的规矩。本宫这里,可不比别处松散!” 巴哈尔古丽低声道:“是……” 敦妃放下茶盏,纤纤玉指随意指向殿角,那座半人高的紫铜鎏金熏笼:“这熏笼积了灰,瞧着碍眼,你去把里里外外擦拭干净。” “记住,要用细棉布,一点刮痕都不许有。” 那个熏笼结构繁复,镂空雕花无数,真要里外擦拭干净,怕是得跪在地上耗上许久。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巴哈尔古丽垂眸,低低应了声:“是。” “还有……” 敦妃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本宫的小厨房里缺个看火的,往后这差事也归你了。” “记住,火候要恰到好处,若是误了本宫炖补品的时辰,或是火大了、小了……仔细你的皮!” 看火是最熬人,最下等的差事。烟熏火燎不说,还需寸步不离。 巴哈尔古丽依旧是那句:“是。” 见她如此顺从,敦妃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非但没觉得解气,反而更生了几分无名火。 她冷笑一声:“怎么只会说‘是’?” “看来在冷宫待了这些时日,你连规矩都忘了?见了本宫,该如何自称?” 巴哈尔古丽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声音艰涩:“奴婢……遵命!” 听到这声“奴婢”,敦妃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舒心又残忍的笑容。 她挥了挥手,厌恶道:“行了,下去干活吧,别在这里杵着碍本宫的眼!” 巴哈尔古丽默默磕了个头,站起身。因跪得久了,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却很快稳住。 看着她的背影,敦妃端起茶,惬意地呷了一口。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有得是耐心和手段,慢慢地将这个昔日的仇敌,一寸寸碾落成泥! …… 永寿宫内殿,烛火将沈知念翻阅书卷的身影投在窗纱上,静谧安然。 芙蕖脚步轻悄地走近,待到沈知念放下书卷抬眸看来,她才低声回禀道:“娘娘,宫外查探的事,有结果了。” 沈知念神色未动,只微微颔首,示意芙蕖继续说下去。 “确如娘娘所料。” 芙蕖的声音带着一丝揭露隐秘的凝重:“那个慧尘大师,表面上是法图寺德高望重的高僧,受世人香火敬仰。” 第1404章 见钱眼开,毫无底线之人(187万打赏值) “背地里……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只要银子给得足够,他便能为人‘指点迷津’。甚至做过几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阴损事。” “只是手脚干净,一直未曾败露。” 沈知念静静听着,妩媚的狐狸眼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了然之色:“世人皆信佛,尤其是法图寺这等皇家寺院,香火鼎盛。高僧的一言一行,在信众眼中几近神谕。”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慧尘大师的话,即便不能使人全然深信不疑,也足以让人在心中掂量,格外看重。” 菡萏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慧尘大师可是醒尘大师的师弟啊!” “醒尘大师是何等人物?德行高洁,受万民敬仰。他的师弟怎么会……怎会是这种人?” 她这话,问出了殿内许多人心中的疑惑。 醒尘大师之名,如同皓月当空。大周上下,无论是皇室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心中,他都是不容亵渎的圣僧。 圣僧的师弟竟是如此品行,着实令人心惊! 沈知念闻言,默然了片刻。 光影在她的侧脸上流转,投下淡淡的阴影。 何止是菡萏她们。 前世,沈知念没听说过那些颠覆认知的事情之前,醒尘大师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云端之上的存在。 若非有重生的记忆,沈知念又怎敢相信,那位被奉若神明的圣僧,最终会做出与后宫妃嫔私通,这等惊世骇俗,身败名裂之事。 人心之幽微,地位名声之虚妄,她比谁都体会得更深。 沈知念敛起心中翻涌的旧事,将思绪拉回当下:“人心隔肚皮,名声与品性,未必总能划等号。” “眼下紧要的,是这位慧尘大师。” “借助他的口,说出冷宫怨气冲撞皇嗣之言,再顺势提出赦免罪妇,冲喜祈福……当真是好手段!” “既全了表面仁德,又达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将神佛置于股掌之间,玩弄人心于无形……” “背后之人,倒是深谙此道!” 如此一来,康妃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便愈发清晰了。 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是知情者和推动者。 沈知念看向芙蕖,问出了关键:“可查到储秀宫的人,近期是否与法图寺有过接触?” 芙蕖摇了摇头,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回娘娘,我们在宫外的人仔细查过,这条线……像是被什么人特意抹去了一般,干净得很。” “他们并未找到,康妃娘娘与慧尘大师往来的实证。” 这个结果在沈知念的意料之中。 她轻轻“嗯”了一声,眼底一片了然。 不出所料,康妃定然是与巴哈尔古丽,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以晋王经营多年的势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去,储秀宫和慧尘来往的痕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就如同抹去案几上的一点浮尘,不会留下任何确凿的证据。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沈知念在宫外派出去的人,查不到任何康妃和慧尘联系的蛛丝马迹。 不是没有,而是被人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 至于康妃所求为何,巴哈尔古丽握住了她什么把柄,眼下还是一片迷雾…… 康妃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是不知,她最终是能从中获利,还是会被暗处的猛虎连皮带骨,吞噬殆尽? 菡萏看看芙蕖,又看向沉思的沈知念,忍不住问道:“娘娘,既然知道了康妃娘娘,可能私下与慧尘大师有牵扯,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沈知念抬起眼,眸光清冷,如同浸了寒潭。 她从来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更非喜好多管闲事之人。 晋王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无论是他,还是巴哈尔古丽,最终都只有死路一条。 与这等逆臣贼子牵扯上关系的人,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若放在从前,念及几分旧情,沈知念会出言劝阻康妃,甚至设法拉她一把。免得康妃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康妃自己选择了踏上这条歧路,与她背道而驰,她又何必浪费心神,去救一个甘愿沉沦之人? 更何况此事牵扯甚大,贸然插手,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将帝王的猜忌引到自己头上。 这等得不偿失之事,沈知念不会做。 她平静道:“由康妃去吧。”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路是康妃自己选的,后果自然也需康妃自己承担。 沈知念只需冷眼旁观,确保这团火,不会烧到她和阿煦身上便是。 至于康妃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菡萏点了点头:“娘娘说得对,深宫之中,明哲保身才是首要。” “康妃娘娘自己选了那条路,旁人又如何拦得住? 芙蕖眉头微蹙,显然想得更远。 她沉吟着开口,声音带着谨慎的担忧:“娘娘,慧尘大师既是个见钱眼开,毫无底线之人。今日他能为了钱财,助巴哈尔古丽脱困,编排出一套怨气之说。” “他日,若有人出得起更高的价码,难保他不会故技重施,将矛头指向娘娘您,或是四皇子殿下……” “此人留在世上,终究是个隐患。” 说到这里,芙蕖抬眼看向沈知念,试探着问道:“咱们既已握有他贪赃的证据,不若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众,让他身败名裂,从神坛跌落?” “如此,慧尘大师便再也无法倚仗这层高僧的皮囊,行构陷之事,对娘娘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沈知念静静听着。 芙蕖的顾虑,她岂会不知? 慧尘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咬人。 沈知念缓缓抬起眼眸,眸中却没有芙蕖预想中的杀伐果断,反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沉:“公诸于众?”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呢?” “你以为,仅凭我们手中这些证据,就能轻易扳倒一个在法图寺经营多年,信众无数的高僧?” 第1405章 值得留下的棋子 “世人多愚昧,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届时,慧尘大可反咬一口,声称是有人构陷高僧,破坏佛门清誉。法图寺为了维护自身声望,也定会全力保他。” “闹起来胜负难料,反倒将我们置于风口浪尖。” 芙蕖谨慎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不同的棋子,自有不同的用处。” 沈知念的声音不高,冷静道:“有时候一枚摆在明处的‘坏棋’,若能拿捏住对方的命脉,用好了,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她抬起眼看向芙蕖,眸中闪烁着精光:“既然那位慧尘大师,眼中只认黄白之物,那便简单了。” “他能被晋王和康妃收买,来日本宫若有所需,未必不能让他也为本宫开一开‘金口’。” 菡萏听着有些不解,但见沈知念神色笃定,便和芙蕖一起凝神细听。 沈知念微微侧首,回想起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们可还记得,本宫封宸贵妃时,宝玺无故裂开之事?” 芙蕖立刻想了起来:“那时朝野上下,多少人借此攻讦娘娘德不配位,乃不祥之兆。使得娘娘的处境,一度颇为被动……” 沈知念点头道:“不错。” “当初若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肯在关键时刻为本宫说上几句话……那些所谓的‘不祥’流言,即便不能全然平息,也会消失大半,本宫便不会那般被动。” “舆论如刀,可伤人,亦可护己。神佛之言,在宫闱内外,有时比千军万马更为有力。” “本宫不需要慧尘真的信佛,只需要他能在必要的时候,说出本宫需要他说的话。” 菡萏和芙蕖听到这里,心头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终于明白了娘娘的深意。 娘娘并非要立刻铲除慧尘这个隐患,而是要反过来利用他。握住了他贪财的弱点,便等于握住了驱使他的缰绳。 “奴婢明白了!” 芙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再无迟疑,只剩下心领神会之色:“娘娘深谋远虑,奴婢不及。” “慧尘此人,确是一枚值得留下的棋子。” 沈知念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 巴哈尔古丽一直在翊坤宫,被敦妃找各种借口磋磨。康妃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趁着巴哈尔古丽外出办事时,让彩菊把她叫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说话。 巴哈尔古丽身上,还带着从翊坤宫小厨房出来的烟火气,额角沾着一点灰渍。 然而,当她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康妃时,背脊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脸上逆来顺受的麻木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讥诮之色。 到了康妃面前,巴哈尔古丽甚至没按规矩行礼,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真是有劳康妃姐姐费心筹谋了。” “若非姐姐鼎力相助,妹妹我怕是还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苦苦捱着呢。” 这声“姐姐”叫得又轻又慢,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彩菊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 一个卑贱的官女子,竟敢如此僭越,与自家娘娘姐妹相称? 可她一想到那本要命的佛经,到了嘴边的呵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康妃面沉如水,听到巴哈尔古丽那声刺耳的“姐姐”,并未立刻发作。 她今日冒险前来,不是为了听这些虚情假意的感谢。 康妃盯着巴哈尔古丽,懒得与她多做周旋,直接切入主题:“废话少说。” “本宫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让你脱离了冷宫。你呢?答应本宫的东西,何时归还?” 巴哈尔古丽听着康妃的质问,非但不惧,反而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角落显得格外刺耳。 她抬起那双依旧带着异域风情的眼眸,只是如今里面盛的不再是妩媚之色,而是冰冷的算计。 “康妃姐姐何必如此心急?” 巴哈尔古丽慢悠悠地开口:“那东西妹妹好好保管着,待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完完整整地交还给康妃姐姐。” 康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反悔不成?” 巴哈尔古丽有恃无恐地迎上她的目光,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了:“康妃姐姐这话,可真是冤枉死妹妹了。” 说到这里,她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姐姐您想啊,妹妹如今是什么身份?一个命如草芥的官女子,连自己的寝殿都没有,在敦妃手底下讨生活,朝不保夕。” “若是现在就把保命的东西交了出去……姐姐您位高权重,届时若是翻脸不认人,转头就来对付妹妹……妹妹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巴哈尔古丽的这番话,戳中了康妃内心最隐秘的打算。 康妃被她道破心思,呼吸一窒,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被她迅速垂眸掩去。 但那一瞬间的僵硬,未能逃过巴哈尔古丽的眼睛。 “你……” 康妃强自镇定,声音却到底泄露了一丝不稳:“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本宫既答应了你,便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你我之间,从此便两清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可信,但在巴哈尔古丽听来,却十分可笑。 两清? 巴哈尔古丽心中冷笑。 在这吃人的深宫,哪有什么真正的两清。 她好不容易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那本佛经是她如今唯一的护身符,必须牢牢攥在手里! 见康妃神色变幻,眼中厉色隐现,巴哈尔古丽心知,不能将她逼得太紧。 狗急尚会跳墙,何况是身处妃位,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康妃? 她当即收敛了面上过于外露的讥诮,换上一副略显无奈,又带着几分诚意的神情,放缓了语气道:“康妃姐姐息怒。” “妹妹并非要挟,实在是自身难保,不得已而为之。” 话音落下,巴哈尔古丽往前凑近半步,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意味:“这样如何……” 第1406章 沈知念的忠告 “只要康妃姐姐再帮妹妹办成最后一件事,事成之后,妹妹必定将那本佛经原封不动,亲自奉还到姐姐手中,绝无虚言!” 康妃眯起眼,警惕地盯着她:“什么事?” 她可不信这女人,会提出简单的要求。 巴哈尔古丽却卖起了关子:“具体何事,妹妹一时还未想得周全。但康妃姐姐放心,定然是在姐姐的能力范围之内,绝不会让姐姐为难的。” “一件又一件,何时才是个头?” 康妃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胸口气得发闷,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贪得无厌,“你的保证在本宫这里,早已一文不值!” “这次是真的,康妃姐姐信我!” 巴哈尔古丽立刻举起手,作发誓状,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就这最后一件事!” “只要康妃姐姐应下,帮妹妹办成了,妹妹对天发誓,定将佛经归还,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若违此誓,叫我巴哈尔古丽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得信誓旦旦,眼神恳切,仿佛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康妃死死盯着巴哈尔古丽,试图从她的眼眸里,找出丝毫作伪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真诚。 即便如此,康妃心中依旧半点不信这女人的鬼话。 这最后一件事之后,定然还有下一件,无穷无尽…… 可自己有选择吗? 那本要命的佛经如同悬顶利剑,她冒不起鱼死网破的风险。 僵持了片刻,康妃终是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憋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她眼神冰冷,一字一顿地警告:“记住你说的话,最后一件事!若你再敢得寸进尺……” 后面的话康妃没有说尽,但森然的语气,足以表明态度。 巴哈尔古丽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媚却虚假的笑容:“康妃姐姐放心,妹妹晓得轻重。”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俱是算计。 最终,康妃冷哼一声,不再多看巴哈尔古丽一眼,扶着彩菊的手,转身快步离去。 巴哈尔古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尽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化作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也转身走向了另一条小径。 …… 永寿宫。 文淑长公主坐在下首的绣墩上,正捧着茶盏,与沈知念说着近日看的闲书趣闻。语调轻快,带着少女的明朗。 沈知念含笑听着,目光落在文淑长公主的脸上,心头却如同被冷风吹过,骤然一紧。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好像就是在这个月,一场由某位宗亲举办的宴会上,远宁侯府那位刚游学归京的世子,对文淑长公主一见钟情。 远宁侯疼爱世子,便向帝王请求赐婚。 那位世子表面上学问、名声俱佳,远宁侯在朝中也算得用,帝王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谁能想到,一切皆是假象…… 远宁侯世子私底下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性情更是暴戾。 虽说以文淑长公主的身份,远宁侯府的人不敢明着对她不敬,可有这样一个和想象中大相径庭的夫君…… 文淑长公主嫁过去后,便如同坠入深渊,整个人都变得黯淡无光。 那场宴席,竟是她悲剧一生的开端。 沈知念端着茶盏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温热的茶水微微晃荡。 她抬起眼,看着依旧言笑晏晏的文淑长公主,看似不经意道:“文淑,本宫记得这个月,宗室里似乎有几场宴会?” 文淑长公主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是呢,皇贵妃也听说了?” “安阳侯府的老太君做寿,递了帖子来,三姐还说要跟我一起去凑凑热闹呢。” 沈知念沉吟片刻,缓缓道:“本宫觉得……你这个月还是称病,莫要出府赴宴了。” 文淑长公主微微一怔,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她与皇贵妃交好,深知对方从不无的放矢。可这突如其来的劝阻,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皇贵妃,这是为何?您可是……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沈知念却不能明言,只轻轻拍了拍文淑长公主的手背,关切道:“你只当是本宫的一点私心。” “宫外人多眼杂,有些热闹不凑也罢。留在府中静静心,或是来永寿宫陪本宫说说话,岂不更好?” 文淑长公主看着沈知念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里面有关切,有她看不懂的深意,唯独没有玩笑。 她虽不解,但对这位手段通宸的皇贵妃,有着深深的信任。 文淑长公主只是性子怯懦,并非愚钝,略一思量便乖巧地点了头:“好。” “回去我便回了帖子,只说身子不适便是。” 见她应下,沈知念心头微松,脸上重新漾开笑意。 两人又闲话了片刻,文淑长公主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退。 沈知念看着她离去时轻盈的背影,尚且无忧无虑,与前世记忆中,那个眉宇间总带着轻愁的妇人判若两人。 但愿这一世,文淑长公主能避开命定的劫数。 茶香渐渐冷却。 送走了文淑长公主,沈知念心头的沉重,却并未减轻多少。 拦下一次宴会容易。 可世间因缘际会,谁又能保证躲过了这一次,文淑长公主不会在旁的场合,与远宁侯世子产生交集? 若真如此,那才是真正的劫数难逃。 沈知念自然盼着文淑长公主与白慕枫的婚事,能早日落定。 这不仅能彻底绝了文淑长公主掉进火坑的可能,更能将那位前途无量的探花郎,更紧密地与自己的派系捆绑在一起。 白慕枫出身清流,潜力不俗,若能成为文淑长公主的驸马,于沈知念而言,无疑是添了一员得力干将,同盟更为稳固。 可陛下那边……态度始终不明。 白慕枫虽好,但在帝王眼中,或许尚不足以匹配一位出身尊贵的长公主。 贸然提起,反而容易惹来猜忌。 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在这件事上推一把呢? 沈知念蹙起的眉头忽然微微舒展,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 第1407章 造势(188万打赏值加更) 慧尘大师! 前些日子,沈知念查出那位高僧的不堪之事,还思忖将此人握在手中,未必没有用处。 没想到这颗棋子,竟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世人信佛,帝王有时也需要一些“天意”,来佐证自己的决断。 沈知念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有些话由她来说,可能是别有用心。 但若是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在合适的时机以天命、佛缘的方式点出,分量便截然不同了。 沈知念抬眸看向芙蕖,道:“芙蕖,去取些香油钱,暗中送去给慧尘,就说……” “记住,做得隐秘些,莫让他察觉到本宫的身份。” 对于如今的沈知念而言,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便不是事。 芙蕖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道:“是,娘娘,奴婢明白。” …… 云安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今年皆已及笄,礼部依制,早开始留意合适的驸马人选,拟订名单。 但最终拍板定论的,终究是高坐明堂的帝王。 法图寺作为皇家寺院,香火鼎盛,往来皆是非富即贵。 得了沈知念厚重香油钱,和隐晦暗示的慧尘大师,自是慈悲为怀,懂得如何广结善缘。 不过几日,一些皇室宗亲、高门命妇往来法图寺上香时,便隐约听得慧尘大师讲经说法时,似是无意间提及夜观天象,见皇室有长公主命格清贵非常,乃凤鸾之姿,其姻缘关乎国运。 若能匹配清流文臣,尤以才华卓著、品行端方者为佳。则于皇室安稳、朝堂气象皆有大益。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传开了。 慧尘大师说得玄妙,并未点明究竟是哪位长公主,只强调了清流文臣,才华品行。 与此同时,探花郎白慕枫,因翰林院修撰的身份,和一手清隽出众的好字,偶尔会去参与一些皇家佛事。 在一次洒净仪式中,他负责书写祈愿文书。姿态从容,笔走龙蛇,引得一些在场宗室命妇暗自点头。 两相结合……一些心思活络之人,不免将目光在两位适龄的长公主,和风头正劲的探花郎身上,悄悄打了个转。 时光流转,倏忽间便到了六月底。 法图寺举办法会,钟磬悠扬,香客如织。 达官显贵和皇室宗亲们纷至沓来,将庄严的佛殿衬得愈发煊赫、热闹。 大殿内香烟缭绕,诵经声低沉肃穆。 云安长公主也在场。 她自然听说了这段时间,京中沸沸扬扬的传言。不免在心中猜测她命定的缘分,究竟是哪位清流名臣? 若不是早就知道顾侍郎心中没有她,云安长公主都要以为,这个天命是在暗示她和顾侍郎了…… 文淑长公主正细心调整着佛前供花的姿态,将那枝含苞的并蒂白莲,轻轻插入青瓷净瓶中。 “这白莲倒是清雅。” 一旁的安阳侯夫人微微颔首:“配得上佛祖宝相。” 文淑长公主浅浅一笑:“本宫不过是尽份心意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抽气声! 只见文淑长公主刚插好的那枝白莲,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绽放。 花茎顶端的并蒂莲同时开了,花瓣层层舒展,相依相偎。在袅袅佛香与烛光映照下,圣洁非常。 安阳侯夫人惊得掩唇:“这、这是……” 一旁诵经的慧尘大师适时上前,手持念珠,朗声道:“阿弥陀佛!” “并蒂莲开,乃是祥瑞之兆!” 他声音浑厚,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位宗室老夫人急忙问道:“慧尘大师,此等祥瑞,主何吉兆?” 慧尘大师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文淑长公主和白慕枫身上,意味深长道:“并蒂者,佳偶天成也。” “贫僧近日夜观天象,见文星与鸾星交相辉映,光芒直指我佛宝刹。今日见此异象,方知天意在此——” 他故意顿了顿,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才缓缓道:“这吉兆,正应在今日供奉此花之人身上。”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文星……莫非指的是朝中的那几位青年才俊?” “鸾星自然是公主了,只是不知是哪位殿下?” “今日供花的,不是文淑长公主吗?” “……” 这些议论声虽低,却清晰地传到了,站在不远处记录经文的白慕枫耳中。 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去,恰巧对上文淑长公主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文淑长公主脸颊微红,慌忙垂下眼去。 云安长公主蹙眉看着这一幕,对身旁的侍女低语:“天定姻缘,指的是五妹?” 她还以为是自己呢…… 殿内的窃窃私语愈发汹涌:“文淑长公主温婉贤淑,若真配个青年才俊,倒是美事一桩。” “听说那位白探花尚未婚配,家世也清白……” “慧尘大师乃得道高僧,他说的定然不假!” “……” 这些话语随着法会结束的人流,迅速传开。不过半日,便已传到了养心殿。 李常德小心翼翼地向正在批阅奏章的南宫玄羽禀报:“陛下,法图寺今日倒是出了件奇事……” 南宫玄羽朱笔未停:“哦?” 李常德继续道:“文淑长公主供奉的白莲,开了并蒂花。慧尘大师说这是天定姻缘之兆,还提及文星与鸾星相逢……” 帝王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深邃的眸中看不出情绪:“慧尘大师真这么说?” 李常德点头道:“千真万确,当时许多宗亲命妇都在场呢。” 南宫玄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传慧尘大师进宫觐见。” “是!” 许久之后,慧尘大师随着李常德走了进来,袈裟在殿内明暗交错的光线下,流转着圣洁的光泽。 他双手合十,向御座上的帝王躬身一礼,眉目平和,不见丝毫波澜:“贫僧参见陛下!” “平身。” 南宫玄羽搁下朱笔,目光如古井深潭,落在慧尘大师身上,道:“法会之事,朕略有耳闻。” 慧尘大师的声音平稳无波,带着方外之人特有的高深:“阿弥陀佛!” 第1408章 赐婚 “陛下圣明,贫僧不敢妄言。” “然并蒂莲在佛前盛开,确乃百年难遇之祥瑞,象征天作之合。” 慧尘大师微微抬首,目光澄澈,迎上帝王审视的视线:“贫僧依天象所示,依异象所显,据实而言。” “此段姻缘若能成就,不仅是儿女佳话,更暗合星宿运转。于国祚安稳、文运昌隆,皆有益处。” “贫僧已将那株并蒂白莲,恭敬供奉于佛祖座前,日夜诵经,祈佑大周风调雨顺,国运绵长!”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深邃的眼眸中,辨不出信或不信。 他信天意,敬神佛。却从不是那等会被几句玄妙之言,轻易左右的帝王。 早时时候,南宫玄羽便偶然撞见过白慕枫和文淑携手出游。两人虽未逾矩,但白慕枫眼中的亮光,和文淑微赧垂首的模样,他看得分明。 如今又有并蒂莲与星宿相合之说……未免太过巧合。 南宫玄羽心中自有疑虑的种子。 然而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真相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对帝王来说,利弊权衡才是根本。 他登基以来,着力打压盘根错节的世家,大力提携无根基的寒门子弟,为的便是巩固皇权,防止尾大不掉。 将长公主许配给势大的世家,对帝王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并不代表南宫玄羽,就一定不会把文淑长公主许配给世家,只是说他更偏向寒门。 白慕枫出身清流,无党无派,才华能力出众,办事得力,正是帝王想要扶持的寒门典范。 况且慧尘大师之言已然传开,若真能成就这段带着天命色彩的姻缘,于皇室声誉,于安抚天下文人士子之心,皆是一桩美谈。 既然他们二人本就有意,白慕枫又是可造之材,此举既能成全文淑,又能向天下寒门示好,彰显皇室不拘门第,唯才是举的胸怀……一举数得。 诸多念头在南宫玄羽脑中闪过,那点因巧合而生的疑虑,在更大的政治图景面前,渐渐消弭。 他转过身,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一旁的李常德道:“拟旨。” 李常德立刻躬身,备好纸墨:“是!” “既然天意如此,朕便顺应天命。” 南宫玄羽的声音平稳有力,在寂静的殿中回荡:“咨尔翰林院修撰白慕枫,风姿俊雅,学行纯良……长公主文淑,柔明婉顺,德容俱佳……兹闻天成佳偶,特赐婚配,命礼部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一下,这桩带着祥瑞色彩的婚事,便成了铁板钉钉。 既全了天意,也遂了帝心。更在不知不觉中,推动了朝堂格局的微妙变化。 至于背后的丝丝缕缕,帝王心中洞明,却无需,也不必点破了。 慧尘大师双手合十道:“陛下英明!” 这桩天作之合的戏码,总算是尘埃落定了。他这位高僧的金口,又一次显了神通。 至于背后究竟是谁花费重金,绕这么大的圈子,非要促成白探花与文淑长公主的姻缘,对慧尘大师来说并不重要。 于他而言,深宫里的明争暗斗,派系倾轧,都跟他这个方外之人无关。 他的人生信条再简单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只要供奉的香火足够厚重,他便能给出对方想要的神谕。 而且慧尘大师深知,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快。 唯有装聋作哑,只做好一枚有用的棋子,才能在权势滔天的名利场,长久地安稳下去,源源不断地汲取那些黄白之物。 好在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颇为顺利。 至于这桩姻缘是福是祸,日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那便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了。 慧尘大师只需确保下一次,还有这样的善缘找上门来便是。 …… 白府。 此刻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庭院里十分安静。 李常德手持明黄卷轴,站在庭院中央,缓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翰林院修撰白慕枫,风姿俊雅,学行纯良……” 听到这道圣旨,白父和白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慌忙领着全家老小,对着圣旨深深叩拜下去,口中连呼:“臣/臣妇接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的声音里,皆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白家不过是清流门第,在京城这种权贵遍地,簪缨云集之地,向来算不得显赫。 如今竟能尚长公主,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泼天荣耀! 惊喜过后,沉甸甸的皇家威仪,也随之压上众人心头。让他们既感荣光,又难免生出几分战战兢兢。 跪在父母身后的白慕枫深深俯首,灼热的情感在心中奔涌激荡! 文淑长公主……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了! 狂喜过后,是深深的清醒。 白慕枫比谁都明白,这桩婚事能越过重重阻碍,最终以带着天命色彩的方式落定。若没有深宫中,那位运筹帷幄的皇贵妃娘娘暗中推动,绝无可能。 想到皇贵妃,白慕枫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难以言喻的钦佩,更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坚定。 他早已看清前路,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经此一事,那份追随的决心,愈发坚不可摧! 白慕枫能想象到,文淑长公主得知消息后,定然会露出明媚的笑颜。 …… 文淑长公主府。 听到帝王赐婚的旨意,文淑长公主先是怔住,随即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涌出了眼眶,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她竟真的得偿所愿了?! 文淑长公主心中涌起了巨大的喜悦! 她下意识便想立刻更衣,赶往永寿宫。 若非皇贵妃屡次提醒,暗中筹谋,她岂能迎来与白翰林的这段姻缘? 文淑长公主恨不能立刻当面,向皇贵妃诉说感激。 然而……她的脚步刚迈出,却又生生顿住。 文淑长公主抬手,用绢帕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苏醒的谨慎。 第1409章 两位皇嗣的生辰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关注,这桩带着天意的婚事。她这边刚接到圣旨,转头就急匆匆地去往永寿宫去…… 落在有心人眼里,会如何作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此事与皇贵妃关联过深,从而引来皇兄的猜疑? 文淑长公主轻轻吸了一口气。 皇贵妃在宫中看似荣宠无限,实则步步惊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等着寻找她的错处。 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给皇贵妃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文淑长公主躁动的心缓缓沉静下来。 这份感激暂且放在心中,来日方长,总有能安然表达的时候。 碧痕脸上是由衷的笑意,轻声道:“奴婢恭喜长公主,终于得偿所愿了!” 文淑长公主的脸颊微微泛红,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恬静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掩饰不住的欢喜和羞涩。 她轻轻“嗯”了一声,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如同沾染了晨露的荷花,悄然绽放。 翌日,云安长公主来访。 花厅里茶香袅袅,云安长公主一身月白色常服,目光扫过文淑长公主明显比往日更添光彩的脸庞,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直率:“……听说皇兄下了旨,给你和白探花赐了婚?倒是要恭喜五妹了。” 文淑长公主端坐着,闻言脸颊又微微热了起来,垂眸轻声道:“谢谢三姐。” 云安长公主看着她这份分明沉浸在蜜糖里,却偏要强作镇定的模样,挑了挑眉,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看你这样子,对这桩婚事是相当满意了?” 文淑长公主的脸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羞涩得说不出话来。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明显。 看着她这般情态,云安长公主原本带着戏谑的眼神微微一顿,心底莫名涌上了一丝空落…… 她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了瞬间的失神。 文淑比她还小上几个月呢,如今竟已觅得称心如意的郎君,婚事落定。 而她的驸马,还不知在何方…… 最重要的是……文淑嫁了白慕枫这等清流才俊,便彻底安稳地留在了京中。无需再担忧有朝一日,会被当作维系邦交的筹码,和亲远嫁不知名的外邦,此生难归。 云安长公主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心里却翻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羡慕。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她放下茶盏,随意理了理衣袖,将那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下,语气恢复如常:“行了,五妹且好好备嫁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文淑长公主起身道:“我送三姐出去。” …… 永寿宫。 听闻赐婚圣旨已下,沈知念执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眼底掠过一丝满意之色。 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亦是她步步推演所期盼的。 沈知念的思绪不由得飘远…… 前世初涉权柄之时,她曾百思不解,为何帝王明明洞察某些臣子的奸猾,却仍将其置于要职? 直到后来,沈知念才渐渐窥见其中真意。 对上位者而言,棋子本身何来忠奸善恶之分? 重要的,从来不是棋子是黑是白。而是执棋之人,能否将他们落在最合适的位置,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即便是世人眼中十恶不赦之徒,若能撬动关键,达成目的,便是一步好棋。 便如慧尘大师。 此人贪财枉法,借神佛之名行龌龊之事。若依律法,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可这枚恶棋在沈知念手中,不过略施金银,稍作引导,便吐出了她需要的天命之言,不着痕迹地推动了赐婚之事。 既全了文淑长公主的心愿,又巩固了白慕枫的投靠。 一石二鸟。 此事让沈知念更加明白,她要做的便是看清每一枚棋子的本质。无论他们是金是铁,是玉是石,皆要物尽其用。 这件事已经解决,沈知念便没有再关注,因为宫里又要忙起来了。 七月初五,是二公主的两周岁生辰。 紧接着七月初六,是六皇子的周岁礼。 两位皇嗣的生辰紧挨着,庆典的筹备自是怠慢不得。 礼部与内务府早早就拟好了章程,呈报上来。 沈知念过目后,又让贤妃和璇妃分别看过,着她们酌情调整了些细节。务求既合乎规制,又显得体贴周全。 眼看日子将近,各项准备皆已就绪,沈知念为求稳妥,还是命人将贤妃与璇妃请到了永寿宫。 内殿,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驱散了余热。 三份用工整楷书誊写,盖着内务府朱印的流程册子,分别摆在了沈知念、贤妃和璇妃面前。 “……两位妹妹再看一遍。” 沈知念缓缓道:“七月初五、初六连着两场庆典,事关天家体面,皇嗣荣光,务必周全。” “今日请妹妹们来,便是要再细细核验一遍,查漏补缺。” “从宾客名单、宴席布置、赏赐份例;到当日仪仗、护卫安排;乃至六皇子抓周、叩谢的时辰方位。可还有何疏漏或不妥之处?” 贤妃率先拿起册子,目光扫过内务府拟定的宾客名单,沉吟道:“皇贵妃娘娘思虑周全。” “只是臣妾瞧着,安阳侯府的老太君位列席间。她年事已高,畏风惧寒。依臣妾浅见,不若将她的席位从通风处,挪至屏风后侧?既全了礼数,也显天家体恤。” 沈知念微微颔首:“贤妃妹妹心细,考虑得是,便依此调整。” 她目光转向璇妃:“璇妃妹妹,你那边呢?瑾儿的抓周礼,物件摆放可还有需要斟酌之处?” 璇妃早已将属于六皇子庆典的那本册子翻得熟稔,闻言立刻抬头:“回皇贵妃姐姐,臣妾与珠儿反复核验过抓周物件了。” “金印、玉如意、书卷、算盘、小弓矢等一应俱全,次序也按吉祥寓意排定,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了。” 沈知念微微颔首,又指向宴席赏赐部分:“内务府拟定的赏赐份例,按规制是足了。” “但本宫想着二公主年岁小,除了常规的金玉,是否再加一件她生肖的羊脂玉把件?小巧玲珑,适合孩童玩。” 第1410章 爬上龙榻,挣个名分(189万打赏值加更) “六皇子那边,除了文房四宝,再加一对青玉镇纸。” “两位妹妹看呢?” 贤妃清冷道:“皇贵妃娘娘仁心,体恤入微。这般添置更显慈爱关怀,极好。” “臣妾代囡囡,多谢皇贵妃娘娘!” 璇妃更是面露感激之色:“皇贵妃姐姐厚爱,臣妾代瑾儿谢过姐姐!” 沈知念淡淡一笑:“皆是陛下骨血,理应如此。” 她神色随即一正,目光扫过二人:“最后便是护卫与仪仗。” “詹统领那边已做好安排,各处通道、席间守卫皆已布控。” “两位妹妹宫中得力之人,届时也需机灵些,务必确保二公主和六皇子身边时刻有可靠之人,绝不可出任何闪失。” 贤妃肃容道:“皇贵妃娘娘放心,延禧宫上下臣妾必亲自叮嘱,绝无疏漏。” 璇妃也郑重应道:“承乾宫那边,妹妹亦会让珠儿和乳母寸步不离!” “好。” 沈知念合上手中章程:“既然各处都已思虑周全,便照此办理。” “吩咐下去,务必精心,让二公主和六皇子过个喜庆、平安的生辰。” 贤妃和璇妃齐声道:“是,臣妾遵命!” 这个插曲过后,两人便起身告退,去安排接下来的事了。 二公主和六皇子的生辰虽然不在永寿宫办,但沈知念要负责的事很多,宫人们也跟着忙碌起来了。 冰巧捧着刚从浣衣局取回来的,浆洗好的帐幔,从院子里走过,目光看向主殿的方向。 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吩咐声,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活络起来…… 冰巧早已看得分明,在宫里做奴婢做得再出色,终究是仰人鼻息。 想要真正改换门庭,握住荣华富贵,唯一的出路便是爬上龙榻,挣个名分! 可惜……陛下虽常来永寿宫,她却并非娘娘身边那几个得脸的大宫女。莫说近前奉茶,便是远远让陛下瞧上一眼的机会都难寻。 冰巧暗地里绸缪了许久,可始终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契机。 她的目光扫过宫人们,为筹备两位皇嗣的生辰礼而忙碌的身影,心头猛地一跳。 七月初五、初六……二公主和六皇子的生辰宴,届时陛下必定亲临。延禧宫与承乾宫人来人往,场面定然纷杂。 或许……这正是她苦苦等待的机会? 趁着忙乱浑水摸鱼,未必不能寻到接近陛下的空子! 冰巧细细盘算着。 永寿宫的人,即便是最低等的宫女,走出去了旁人也要高看几分,不敢轻易得罪。 届时,她借着送东西、传话的由头,往延禧宫或是承乾宫去一趟,合情合理。 只要寻个恰当的时机,在陛下的必经之路上“偶然”出现…… 风险自然有,但富贵险中求! 冰巧捏紧了手中微凉的布料,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六皇子是璇妃娘娘的心头肉,比二公主的身份贵重多了,陛下或许会多停留片刻,机会可能更大些。 冰巧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野心压回心底,面上恢复成恭顺模样,脚步却比往日更轻快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了通往锦绣前程的路。 …… 七月初五,晨光熹微。 延禧宫一改往日的清冷素净,处处装点着朱红锦缎和琉璃宫灯。连廊下悬挂的鸟笼,都换上了崭新的茜素红罩子。 整个宫里透着一股与贤妃性子不相符的喜庆热闹。 后宫妃嫔和皇室宗亲们依着品阶,陆陆续续到了。 殿内笑语寒暄,珠翠生辉。 二公主怯生生地站着,穿着杏子黄的绸缎宫装,衬得小脸愈发白皙。 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不安,小手紧紧攥着贤妃的衣角,仿佛这是唯一的依靠。 云安长公主今日穿了身石榴红的宫装,明艳张扬。 她性子急,率先蹲下身平视着二公主,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赤金铃铛手串,轻轻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囡囡,看,三姑母给你带了好玩意!” 云安长公主试图吸引二公主的注意,声音放得比平日柔软许多:“喜欢吗?叮叮当当的,多好听。” 二公主被亮闪闪的金色和声音吸引,抬起眼睛看了过去,似乎有些好奇。 但随即,她像是被云安长公主过于直接的热情吓到,小脑袋一缩,更紧地贴着贤妃,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对着云安长公主。 云安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文淑长公主见状,柔柔地走上前。 她今日身着浅粉色衣裙,气质温婉。没有急着拿出什么新奇物件,只是缓缓蹲下,保持着一段让二公主感到安全的距离。 文淑长公主的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声音如同春日里融化的溪水,涓涓流淌:“囡囡,还记得五姑母吗?上次在御花园,五姑母还给你指过停在牡丹上的蝴蝶呢。”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二公主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攥着贤妃衣角的手,也略略松了力道。 她偷偷抬起一点点头,用那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怯怯地打量着文淑长公主。 文淑长公主也不催促,只是含笑回望着二公主,目光纯净而温暖。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鲛绡帕子,帕角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玉兔。 文淑长公主没有把帕子递过去,只是轻轻展现在二公主眼前,手指点了点那只小兔子,柔声细语道:“你看,小兔子也在看着我们囡囡呢。” “它说今天是囡囡的两岁生辰,它也想跟囡囡一起玩。” 帕子质地轻柔,绣样童趣可爱。 二公主的目光终于被吸引住,盯着那只雪白的小兔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贤妃在一旁看着,眼中流露出柔软的神色:“囡囡,过去吧,别怕。” 终于,在贤妃的注视下,二公主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她的衣角,伸出短短的小手指,似乎想去碰一碰帕子上那只安静的兔子。 文淑长公主适时将帕子往前递了半分,让柔软的布料,轻轻触到二公主的指尖。 二公主终于不再躲闪,小手轻轻抓住了帕子,抚摸着上面的小兔子。 第1411章 父皇愿你平安喜乐 她小脸上紧绷的神情,如同被春风吹化的薄冰,渐渐漾开一丝腼腆的笑意。 云安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对文淑长公主道:“还是你有法子。” “这小丫头怎么跟贤妃一样,清冷得紧。” 文淑长公主微微一笑,继续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终于愿意展露笑颜的二公主。 正当殿内气氛融融之际,外间响起了李常德悠长的声音:“陛下驾到——!!!” “皇贵妃娘娘到——!!!” 满殿的喧嚣瞬间静止。 众人皆敛衽垂首,恭敬起身。 只见殿门处,南宫玄羽一身玄色常服,缓缓走了进来。 沈知念跟在旁边,今日穿着碧色的宫装,发间只簪一支赤金点翠凤钗,华贵而不失清雅。 她与帝王并肩走进来,威仪自成。 众人立刻跪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帝妃步入殿中,目光淡淡扫过在场众人。 落座后,南宫玄羽淡声道:“平身。” “谢陛下!” 二公主抬起小脸,怯生生地看着那抹熟悉的明黄身影。 她虽胆小,却认得这是父皇。 在众人注视下,二公主竟鼓起勇气,独自朝着南宫玄羽走去。 走到近前,她依着嬷嬷平日教了无数遍的规矩,极其认真地屈下小小的膝盖,奶声奶气道:“儿……儿臣,参见父皇!” 南宫玄羽垂眸,看着二公主这副怯懦,却努力遵守礼数的模样,冷硬的眉眼不易察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并未让宫人代劳,而是微微俯身,亲自伸手,稳稳地将二公主扶了起来。 “安佑乖。” 帝王的声音比平日面对臣子时,多了几分温和。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二公主细嫩的脸颊,动作带着真实的怜爱。 李常德适时捧上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 上面放着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童镯,和一套打造精巧的赤金长命锁项圈。 “今日是你两岁生辰。” 南宫玄羽示意李常德,将赏赐呈到二公主面前,目光落在她依旧带着些许紧张的小脸上,温声道:“父皇愿你平安喜乐,日日如今朝!” 二公主看着亮晶晶的物件,又抬眼看看南宫玄羽,小脸上的腼腆终于化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细声细气地道谢:“儿臣……谢谢父皇。” 站在庄贵妃身侧的大公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艳羡。 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很快又强迫自己松开,垂下眼睫,将翻涌的涩意悄悄掩藏。 接下来,后宫妃嫔与皇室宗亲们依次上前,向二公主献上贺礼和祝福。 敦妃送上一对赤金嵌宝的玲珑镯,叮当作响,华贵非常。 璇妃则是一套亲手绣制的小儿四季衣裳,针脚细密,用料柔软。 康妃赠了一柄品相极佳的玉如意,寓意平安顺遂。 其余妃嫔、宗亲亦各有心意。或送珠玉,或送古籍,或送奇巧玩物。 各种礼物琳琅满目,堆满了旁边的长案。 二公主被虞梅稳稳抱着,依旧有些怯生生的,大多时候都将小脸埋在虞梅的肩头。 在贤妃或虞梅的柔声引导下,她才偶尔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一眼那些亮闪闪的礼物,细弱地道一声谢,便又迅速缩回去。 贤妃清冷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宫女们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和各色精巧茶点,往来穿梭,步履轻盈。 到了午时,宴席设在延禧宫偏殿。 南宫玄羽和皇贵妃自然居主位,贤妃作为二公主的养母,亦陪坐主位。 二公主则由虞梅抱着,坐在贤妃身侧特意安置的软凳上。 其余妃嫔、宗亲,则按品阶尊卑,于下首依次落座。 宴席间安排了丝竹助兴,亦有教坊司排演的小型傀儡戏。咿咿呀呀,演着些吉祥如意的剧目。 只是音量刻意放低,唯恐惊扰了胆小的二公主。 二公主的饮食皆由虞梅亲自照料,另备了温热的牛乳粥、嫩滑的蛋羹。 虞梅一小勺一小勺,耐心喂食。 直至日头偏西,这场为二公主举办的生辰宴,方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缓缓落下帷幕。 霞光渐染宫墙,延禧宫内的喧嚣渐渐散去。 二公主早已撑不住,小脑袋靠在乳母的肩上。 接到贤妃的示意,乳母将她抱往内室安睡。 贤妃回到正殿,略显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 虞梅上前为她斟了一杯温热的参茶,轻声道:“娘娘今日辛苦,操持许久,喝口茶润润喉吧。” 贤妃接过茶盏,脸上缓缓漾开一个极为柔和的笑容。 “辛苦什么?” 她忍不住感慨道:“只要看着囡囡,本宫便不觉得累。” 虞梅亦有些感慨:“一转眼,二公主都两岁了。” 贤妃抬起头道:“你可还记得,她刚出生时的模样?那样小,那样弱,连哭声都跟小猫似的……” “太医那时还说,囡囡需得精心养护,若能平安度过周岁,才算真正养住了。” 忆起当初的艰险和担忧,贤妃语气微沉,随即又忍不住欣慰:“如今她不仅过了周岁,还平平安安地过了两个生辰。” “瞧囡囡今日虽还是怯怯的,却能稳稳当当地走到陛下面前行礼,身子骨也一日比一日结实……本宫这心里,真是再满足不过了!” 虞梅眼眶微热:“娘娘对二公主亲力亲为的照顾,奴婢都看着眼里,难怪二公主能长得这么好。” 贤妃轻轻呷了一口茶,暖意仿佛从喉间,一直流淌到了心底。 二公主虽非己出,但日夜相伴,看着一个孱弱的婴孩,在自己膝下一点点长大,变得健康。 这份牵绊与成就感,远比任何赏赐都更让她感到充盈。 …… 延禧宫外的宫道上,宾客散尽,只余下些洒扫的宫人。 文淑长公主立在汉白玉石阶下,望着永寿宫的方向,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激,再次翻涌上来。 今日人多眼杂,她一直未能寻到机会,与皇贵妃单独说上话,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 第1412章 皇贵妃不也是因为会争宠吗 文淑长公主正欲举步,衣袖却被人从旁轻轻拉住。 “文淑,发什么呆呢?” 云安长公主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走吧,宫里的宴饮闷死人了,陪我出去逛逛。” “听说西市新来了一个胡商,有些稀罕玩意。” 文淑长公主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云安长公主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柔声道:“三姐,我……我还有些事,想去一趟永寿宫。” “三姐若不急,可否稍等我片刻?或者……三姐先出宫去?” 云安长公主的眉头当即蹙起,扯着文淑长公主衣袖的手也松开了:“永寿宫?” 她上下打量了文淑长公主一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骄纵的眼睛里,瞬间漫上了毫不掩饰的不满和探究。 云安长公主轻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诮:“本宫怎么不知道,你何时与永寿宫那位如此亲近了?” “文淑,你告诉三姐,你是不是也瞧着如今皇贵妃势大,便也学着那些人,上赶着去巴结、奉承了?” 她话语尖刻,目光灼灼,仿佛要将文淑长公主看穿。 文淑长公主被云安长公主这番话,刺得脸色微白,下意识想要解释。 可那些筹谋的真相,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她只能垂下眼帘,避开云安长公主逼视的目光,声音依旧轻柔:“三姐误会了。” “我只是……有些女儿家的体己话,想与皇贵妃说说。并非三姐想的那样。” “女儿家的体己话?” 云安长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罢了,你既要攀你的高枝,本宫也不拦着你。” 她深深看了文淑长公主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有失望,有不屑。 云安长公主不再多言,猛地转身,径直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文淑长公主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余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她明白,有些误会,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开。 而她与皇贵妃的亲近,在三姐眼中,恐怕已跟趋炎附势画上了等号。 文淑长公主喟叹一声,收敛心绪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依旧坚定地朝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有些感谢,她必须当面说出。 至于三姐的不解和怒气,只能留待日后再慢慢消解了。 …… 永寿宫。 几个宫人一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茶具,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回想往年,但凡遇上这等皇室庆典,宫里总免不了生出些是非。或是哪个宫人当差出了纰漏,或是哪位主子借机生事。 慎刑司的苏公公每每都绷紧了心神,忙得人仰马翻。 可自从皇贵妃娘娘协理六宫以来,但逢节庆,虽也忙碌,却是有条不紊,很少再有从前那些提心吊胆的乱子。 芙蕖轻步进了内室,躬身禀道:“娘娘,文淑长公主在外求见。” 沈知念闻言抬眸,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是。” 文淑长公主缓步走入内室,和沈知念打过招呼,又说了几句关于二公主生辰宴的闲话。 待到芙蕖奉上茶点后,让其他人悄然退至外间,文淑长公主才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着沈知念郑重地行了一礼。 “皇贵妃,今日没有外人,文淑特来拜谢皇贵妃大恩!” “若非皇贵妃屡次提醒,暗中周全,文淑……文淑绝无今日之幸。” 沈知念唇边漾开一抹笑意,伸手虚扶起文淑长公主:“快起来。” “本宫不过是顺水推舟,成人之美罢了。能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宫心中亦是欢喜。” 她示意文淑重新落座,语气温和:“圣旨已下,此事便是铁板钉钉。礼部正在择选吉日,你如今只需安心待在府中备好嫁妆,静待佳期便是。” 文淑长公主听着,脸颊飞起两抹红云,羞涩地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至此才算彻底落地。 两人又说了些绣嫁衣、选首饰之类的体己话,殿内的气氛温馨融洽。 约莫一炷香后,文淑长公主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退。 沈知念看着她轻盈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明日又是六皇子的周岁礼,还有得忙,沈知念便准备歇下了。 菡萏一边用温热的帕子,轻柔地为她卸妆,一边似是无意地提起:“娘娘,奴婢听说陛下今夜未曾翻牌子,歇在养心殿了。” 沈知念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汽浸润肌肤,闻言长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晓了。 菡萏见娘娘依旧不在意,便也不再多言,手脚麻利地伺候她卸下钗环,褪去外袍。 浓密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衬得沈知念的脸庞,在灯下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威仪,多了几许慵懒。 对于帝王今夜宿在何处,沈知念确实不甚在意。 她如今手握权柄,圣眷正浓,早已过了需要时刻揣度帝心,争抢一两夜陪伴的时候。 外间的小房里。 烛芯剪了又剪,光影明明灭灭,映得冰巧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忽明忽暗。 与其他渐入梦乡的宫女不同,她毫无睡意,手心里沁出一层湿冷的汗。 明日……就是明日了! 六皇子的周岁礼,陛下必定亲临承乾宫。 这是她反复思量后,认为最有可能接近天颜的机会。 宫人忙碌,场面纷杂。永寿宫宫女的身份,是她的护身符,或许能让她寻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缝隙。 冰巧知道自己此举十分危险,一旦行差踏错,被娘娘察觉,或是惹了陛下厌弃,下场不堪设想…… 可什么都不做,她哪能甘心永远做个二等宫女,看着芙蕖、菡萏那般风光,看着那些得了势的小主们颐指气使。 自己却只能在一旁低头躬身。 不! 冰巧死死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偏执。 前程富贵,从来不是等来的。 皇贵妃娘娘从一个小小的答应,成了如今的副后,不也是因为会争宠吗? 第1413章 让陛下记住她这张脸(196万票加更)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争不得? 明日无论如何,她也要搏上一搏! 成,则一步登天;败,也不过是维持原状,或者更糟罢了。 冰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脑中一遍遍推演明日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都不能出错。 这一夜对冰巧而言,注定漫长而无眠…… …… 七月初六,六皇子的周岁礼。 沈知念用过早膳,便带着菡萏、芙蕖,和几名捧着贺礼的太监,早早往承乾宫去了。 冰巧自然没资格过去,心思却十分活络。 从养心殿到承乾宫,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经过乾清门,二是穿过御花园。 以冰巧区区二等宫女的身份,莫说打探帝王具体择了哪条路,便是想凑近御前伺候的人套个话,也是痴心妄想。 自从上次那个在御前当差,却管不住嘴的小乌子被严惩后,帝王身边那些人的口风,一个个都变得十分紧了。 冰巧别无他法,只能赌。 她思忖着,今日天清气朗,陛下或许有兴致赏看园景。便一咬牙,选了御花园那条路。 冰巧早早寻了个由头告假出来,守在御花园的月洞门内侧,一丛茂密的蔷薇花架后。既能遮掩身形,又能透过枝叶缝隙,窥见外间情形。 时间一点点流逝…… 冰巧的掌心沁出了紧张的汗水。 可陛下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就在她几乎绝望,以为赌错了的时候,远处隐约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冰巧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来。 是御驾! 她竟真的等到了! 冰巧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深吸一口气,理了理丝毫未乱的鬓发。 她算准时机,从蔷薇花架后迈出,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御驾的侧前方。随即深深俯身,恭敬无比地跪拜下去。 “奴婢永寿宫冰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行礼的时候,冰巧低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后颈。 身上的宫装被她用熏笼细细烘烤过,带着一股清浅的香气,此刻随着她的动作幽幽散开。 腰间束着的丝绦,被她刻意系得比平日高了三分,愈发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和窈窕身段。 脸上薄施粉黛,额角冒出了几颗细小的汗珠,衬得肌肤愈发剔透。唇上用胭脂纸染了淡红,宛若初绽的樱瓣。 鬓边几缕碎发,被冰巧用水珠打湿,乖巧地贴在颊边,更显得那如玉的耳垂小巧可爱。 她跪在那里,如同一枝带着晨露,悄然绽放在御道旁的幽兰。 帝王根本不会多注意一个宫女,听到冰巧说自己是永寿宫的人,南宫玄羽才看了她一眼:“永寿宫的?”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在此处作甚?” 冰巧的声音愈发柔顺:“回陛下,奴婢奉皇贵妃娘娘之命,来御花园采摘些新鲜的花枝,预备装点殿宇。” 她将早就备好的说辞流畅道出,低垂的眉眼显得无比温驯。 站在御驾旁边的李常德眼皮微抬,那双阅尽人心的眼睛,在冰巧精心修饰,却故作惶恐的姿态上扫过,心中已是了然。 这等小宫女的心思,在他眼里如同清水观鱼,一览无余。 想借永寿宫的势,在御前露脸,搏个前程罢了。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并未出声。 宫女想爬床,在宫里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成了,是陛下一段风流;不成,也不过是个痴心妄想的奴婢。 在陛下明确表露厌烦或兴趣之前,李常德这样的人精,自然不会去做恶人,平白得罪一个日后可能得势的小主。 既是念念宫里的人,南宫玄羽并未多想,“嗯”了一声,不再多看冰巧一眼。 明黄的仪仗离去,很快便消失在冰巧的视线里。 冰巧缓缓直起身,望着御驾消失的方向,脸上并无半分气馁,唇角反而轻轻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从未奢望过,今日便能如何。 让陛下记住她这张脸,记住永寿宫有一个形容出挑,举止得体的宫女,这便足够了。 今日,已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开端。 种子已然撒下,只需静待时机,细心浇灌,总有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冰巧的眼神重新变得恭顺低敛,仿佛刚才那个心思活络,试图吸引帝王注意的宫女,从未出现过。 …… 承乾宫内,气氛喜庆而不失庄重。 宫里已经办过很多次周岁礼了,一切依着宫中旧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内务府的宫人们经验老道,各项流程娴熟,丝毫不见忙乱。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 四皇子虽然只比六皇子大了八九个月,却已经颇有兄长的模样,正拿着一个布艺摇铃,逗弄着坐在厚垫上,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六皇子。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一个努力递出玩具,一个好奇地伸手去够,童稚可爱。 连平日怯生生的二公主,也被这温馨场景吸引,慢慢走过去,腼腆地看着两个皇弟玩耍,小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 大公主站在稍远些的珠帘旁,静静望着皇弟、皇妹们天真烂漫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她也想凑过去,摸摸六皇弟软乎乎的小脸,或者陪四皇弟和二皇妹玩一会儿。 可她比他们大了好几岁,是长姐,得有长姐的稳重和气度,怎能像婴孩般嬉闹? 大公主只能悄悄绞着衣带,将那份渴望压回心底。 另一边,沈知念正与璇妃、贤妃坐在一处说话。 沈知念神色平和。 璇妃眉眼间带着人母的喜悦。 贤妃则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三人言谈间,气氛颇为融洽。 康妃坐在稍远处的圈椅上,手中捧着一盏早已微凉的茶,目光落在那边言笑晏晏的三人身上,心头如同被细针刺了一下,泛起阵阵酸涩。 她不明白。 明明曾经……她们也算站在一处。 为何如今贤妃与璇妃,就能得了皇贵妃的青眼,协理宫务,风头正盛。而自己却被无形地隔开了,渐行渐远? 第1414章 他们兄弟俩约好了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比直接的冷待,更让康妃难受。 初儿稳稳地抱着五皇子,站在康妃身侧。 与其他活泼玩耍的皇嗣不同,五皇子依旧安静地偎在初儿怀中。 他的小脸虽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那双原本总是恹恹无神的眼睛,也清亮了些许,正安静地打量着周遭。 自上次慧尘大师入宫祈福,指出冷宫怨气需以善举化解,帝王随后下旨赦免部分罪妇。 说来也神奇,五皇子缠绵病榻,反反复复的病症,竟真的一日日有了起色。 高热退去,夜惊减少。连太医请脉时,都说脉象恢复了平稳。 这般变化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对慧尘大师更加敬畏、信服了。 宫里还有人在私下议论,说慧尘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一句点拨,一番法事,竟真能上达天听,福泽皇嗣! 正当殿内气氛各异时,外间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所有人瞬间收敛了神色,起身齐齐转向殿门方向,恭敬跪了下去:“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并未理会旁人,走过去伸手亲自将沈知念扶起,才淡淡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谢恩起身,各自归位。 礼官高声唱喏:“吉时已到——!!!” “六皇子抓周礼启!!!” 铺着大红锦缎的长案早已设好,上头整齐摆放着金印、玉如意、书卷、算盘和小弓矢等,各式象征不同前程的物件,光华熠熠。 璇妃的位分虽不及庄贵妃和贤妃,但她身为六皇子的生母,今日亦被安排在沈知念身侧的主位就坐。 乳母将六皇子放在长案一端,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前方琳琅满目的物事,开始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 璇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伸手,紧紧抓住了沈知念的衣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皇贵妃姐姐,不知瑾儿会抓个什么……” 沈知念感受到了璇妃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柔和:“抓什么都是好的,孩子的心性最真。” “妹妹马上便能知晓了。” 其他妃嫔、宗亲,也都含笑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带着或真心,或凑趣的期待。 唯独康妃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眼神恍惚了一瞬。 她仿佛又回到了五皇子的周岁礼上。 那时岁安伸出的小手,分明已经抓住了象征着健康长寿的长命锁。 可下一刻,他却因骤然袭来的高热浑身一颤,金锁便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那声响,至今似乎还砸在她的心坎上。 康妃心头涌上愧疚与酸楚。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被初儿抱在怀中,依旧比同龄孩子显得单薄的五皇子,目光落在他渐渐褪去病气的小脸上。 郝嫔妹妹临终前,将岁安托付给她时的殷切目光,仿佛就在眼前。 而她,却曾因一己之私,利用这孩子的病弱…… 康妃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痛色。 她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攥紧,在心中对着郝嫔,也对着自己,立下了一个沉重的誓言。 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六皇子胖乎乎的小手,在琳琅满目的物件上逡巡片刻,最终一把抓住了一个温润光洁的白玉小马雕,紧紧攥在手里,咧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 “抓到了!抓到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应景的恭维声,吉祥话如同早就备好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六皇子抓住了玉马,将来定是骁勇善战,能于马上建功立业!” “马到功成,好兆头啊!” “可见六皇子志向高远,非同凡响!” “……” 璇妃见六皇子抓了这么个物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失笑,侧过头对着身旁的沈知念,玩笑道:“皇贵妃姐姐,您瞧。” “阿煦周岁时抓了本游记,瑾儿今日又抓了匹小马。难不成他们兄弟俩约好了,长大以后要结伴去游历天下,看尽山河不成?” 她这话带着明显的戏谑,谁都没当真。 因为皇贵妃娘娘是副后,地位尊崇。四皇子身份贵重,将来必定被寄予厚望,陛下岂会真的放任他去游山玩水? 沈知念闻言,也只是莞尔,伸手轻轻点了点璇妃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亲昵:“两个孩子随手一抓,也能被你编排出许多故事来。” 她的目光扫过被六皇子紧握不放的玉马,笑意温然:“无论瑾儿抓什么,平安康健,顺遂长大便是最好。” 璇妃笑着称“是”,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流程按部就班,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至礼成,喧嚣渐歇。 帝王率先离开,宾客们带着各自的心思,陆陆续续起身告退。 承乾宫内的热闹渐渐退去。 璇妃抱着已然酣睡的六皇子,脸上是掩不住的满足。 …… 永寿宫内殿素来雅致,沈知念偏爱以时令鲜花点缀。因而每日皆有专司此事的宫女,前往御花园挑选、修剪最新鲜妍丽的花枝带回。 冰巧费了些心思,寻了个由头,与负责此事的宫女调换了差事。 自此她便得了正当名目,时常挎着竹编花篮,往来于永寿宫与御花园之间。 她总在估算着帝王可能经过的时辰,停留在视野开阔,易于被瞧见的花丛旁。手下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枝叶,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周遭动静。 一日,两日,三日…… 接连许多天过去,御花园除了往来巡视的侍卫、低头做事的宫人,以及偶尔结伴游玩的低位宫嫔。那抹象征着无上权势的明黄身影,再未出现过。 冰巧握着剪刀的手,有时会微微停顿,望着开得夺目的花朵,心头难免升起焦灼和失落。 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陛下日理万机,政事繁重。便是后宫那些有品级的娘娘们,一连数月见不到圣颜也是寻常。她一个宫女,这才等了多久? 想到那些独守空闺,望眼欲穿的妃嫔,冰巧心中的挫败感反而淡了。 第1415章 邀请京中适龄的贵女们入宫 她如今好歹能借着差事,日日在御花园中行走,已然比那些娘娘们多了一些机会。 冰巧重新拿起剪刀,利落地剪下一支半开的花朵,动作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皇天不会负苦心人。 她既已走出了这一步,便没有回头的道理。 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耐心。 只要这个差事握在手中,她日日出现在这里,总会有下一次“偶遇”。 将剪好的花枝轻轻放入篮中,冰巧直起身,理了理鬓角,目光再次投向那条寂静的宫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回到永寿宫,冰巧挎着盛满鲜妍花枝的竹篮,低眉顺眼地步入殿内,将花篮恭敬地呈给正指挥小宫女擦拭多宝阁的菡萏。 她声音轻柔,姿态谦卑:“菡萏姐姐,今日的花枝剪好了。” 菡萏回头瞥了一眼,见花枝新鲜水灵,修剪得也恰到好处,便点了点头:“嗯,搁那里吧,我一会儿便插瓶。” “是。” 冰巧依言放下,低头退下了。 芙蕖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卷宗,步履沉稳地走向内室。 她对沈知念福了一礼,道:“娘娘,您上次吩咐宫外查探的事,有回音了。” 沈知念闻言抬眸看来。 芙蕖将卷宗双手奉上:“这是按娘娘吩咐,调查的适合老爷续弦的贵女信息,请娘娘过目。” 沈知念接过,展开卷宗逐行扫过。 上面详细罗列了那几位贵女的出身、父兄官职、年岁、相貌评语、才情所长,以及最重要的品性、风评。 她看得仔细。 以沈茂学如今的地位,若有人敢在这等终身大事上做手脚,将一个品行不端,或是背后牵扯复杂的贵女塞过来…… 那便绝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京城里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不会犯这等愚蠢的错误。 因此名单上的几位贵女,无论是出身、相貌,还是才情、品性,都挑不出明显的错处。 个个都是家中精心教养的嫡女,贤名在外,也无任何不良的传言或牵扯。 沈知念眸光微凝。 续弦之人,不仅要品貌相当,更需懂得安分守己,知晓进退,不会给沈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目光离开卷宗,抬眼问芙蕖:“父亲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芙蕖恭声回禀:“老爷让人带话进来,说一切但凭皇贵妃娘娘做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着十足十的信任和倚重。 沈知念听在耳中,唇角却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依她对父亲的了解,这位深谙权衡之术的吏部尚书,绝不可能在续弦这等关乎家族未来、内宅安稳的大事上全然撒手。 这般漂亮的场面话背后,必然藏着更深层的考量。 说不定他心中,早已有了属意且权衡过利弊的人选,只是不会早早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罢了。 沈知念并未点破,只将卷宗轻轻合拢,置于一旁。 名册上的贵女个个看似完美无瑕,可这世间,尤其是高门后院,最不缺的便是粉饰太平。 她总要亲眼见一见,亲耳听一听,才能窥见几分真实。 沈家如今圣眷正浓,如日中天。想攀上这门亲事,成为新任沈家主母的贵女,自然不在少数。 可这些正当妙龄,如花似玉的姑娘,未必人人都甘心嫁给一个年岁足以做她们父亲的男人。 其中若是有人心有不甘,只是迫于家族压力勉强应下,即便入了沈府,心中存了怨怼,日后难免不会生出事端。 那时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想到这里,沈知念心中已有决断。 她抬眼望向窗外,见阳光正好,便语气随意地开口:“本宫瞧着,如今曲荷园的荷花开得正好,宫里倒是许久未曾热闹过了。” 芙蕖是何等机敏之人,立刻心领神会,躬身应道:“娘娘说得是。” “奴婢这就去安排,发帖邀请京中适龄的贵女们入宫,办一场赏荷宴,也正好让娘娘松快一番。” “娘娘觉得如何?” 沈知念微微颔首:“就让你说的办吧。” 芙蕖向来聪慧,将来嫁去周家她也放心。 “是!” 很快,芙蕖便退下安排去了。 殿内重归宁静,沈知念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卷宗上,眼神幽深。 这场赏荷宴,便是她审视未来沈家主母的试金石。 究竟是真贤淑,还是假温顺,总要放在眼前才能看得分明。 日头西斜,将永寿宫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小徽子踩着细碎的步子欢快而来,脸上堆着讨喜的笑,在殿门外便扬高了声音,带着十足的喜气:“奴才给皇贵妃娘娘报喜!” “陛下今晚翻的是娘娘的牌子,晚些时候便驾临永寿宫!” 沈知念正执笔批阅着内务府的账册,闻言神色如常,只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她搁下笔,对站在旁边的菡萏微微颔首。 菡萏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着塞到小徽子手里:“有劳徽公公跑这一趟了,请公公吃杯茶。” 小徽子捏着沉甸甸的荷包,脸上的笑意更盛,连连躬身:“奴才谢皇贵妃娘娘赏!谢菡萏姐姐!” “奴才不打扰皇贵妃娘娘了,先行告退!” 话音落下,他便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虽然永寿宫上下对帝王驾临早已习以为常,但众人心中依旧十分欢欣。 娘娘圣眷不衰,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走出去也脸上有光,份例、赏赐更是丰厚。 宫人们的手脚愈发利落,准备香汤、检查熏香、打理殿内陈设,一切井然有序。 冰巧低着头,听到小徽子的报喜时,心中猛然涌上一股欢喜。 陛下今晚要来永寿宫! 她心跳如擂鼓,死死低着头,强压心中的激动。唯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冰巧内心的激动。 虽然她清楚,自己依旧只是个难以靠近御驾的二等宫女,可只要陛下在永寿宫,便意味着机会! 冰巧悄悄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狠狠压下。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恭顺。 第1416章 念念拿主意便是(190万打赏值加更) 只是低垂的眼帘下,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里面燃着执拗的火焰。 今晚她必须更加谨慎,寻找任何一个可能靠近陛下的机会! 暮色四合。 永寿宫内,灯火初上。 帝王的仪仗停驻在宫门前,南宫玄羽从御驾上下来,往里面走去。 沈知念已经领着宫人静候在院中,见那抹明黄身影出现,便福身行礼:“臣妾参加陛下!” 南宫玄羽径直走到沈知念面前,伸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将人扶起,语气温和:“朕早同你说过,不必在外候着。” 沈知念就着南宫玄羽的力道起身,唇角微弯,并未多言。 南宫玄羽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并肩向内殿走去。 冰巧垂首站在一众宫女之中,位置不算靠前,却能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情形。 她不敢直视天颜,只能用眼角余光,贪婪地捕捉着那抹挺拔、尊贵的身影。 暮色与灯影交织,勾勒出帝王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 他并未穿着繁复的朝服,只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却依旧难掩通身的清贵气度,和不怒自威的气势。 冰巧的心跳骤然加快,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即便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陛下每一次出现时,她都能清晰地意识到,陛下竟生得这般俊美无俦! 那是一种超越了权势地位,极具冲击力的好看! 她想,即便剥离了帝王的身份,单凭这样的容貌和气度,也足以令世间无数女子倾心痴狂,甘愿飞蛾扑火! 冰巧死死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不敢泄露半分异样。 直到帝妃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内殿晃动的珠帘之后,她才微不可察地抬起一点眼帘,望着仍在微微晃动的帘影,眼底翻涌着痴迷的暗光。 这样的男子,怎能不让人疯狂? 她一定要得到陛下的宠爱,哪怕只是片刻! 内室烛火融融,熏香袅袅。 南宫玄羽解下外袍,随口问道:“阿煦呢?” 沈知念接过他递来的外袍,交给一旁的芙蕖,声音温软:“阿煦今日玩得疯了些,有些累,刚哄着睡下了。” 南宫玄羽闻言,并不在意,只点了点头。 他隔三差五便来永寿宫,并非次次都要见到四皇子。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在窗边的软榻上相对坐下,中间摆着一副棋盘。黑子白子错落,很快便你来我往地对弈起来。 落子的清脆声中,南宫玄羽抬眸看了沈知念一眼,忽而问道:“朕瞧念念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沈知念执着一枚白子,正凝神看着棋局,闻言眼帘未抬,唇角微弯,语气闲适:“臣妾今日出去走了走,见曲荷园的荷花开得正好,团团簇簇,很是喜人。” “臣妾想着,宫中近来也有些沉闷,便起了个念头,想办个赏荷宴,邀些京中的贵女进宫来说说话,陪臣妾解解闷。” 她说着,手中的白子轻轻落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并未深究沈知念突如其来的兴致,只淡淡道:“这等小事,念念拿主意便是。” “你协理六宫,平日琐事繁多,也该寻些乐趣松散一番,就让内务府好生操办。” 帝王语气随意,透着全然的信任和纵容。 沈知念微微一笑,应了声“是”,目光重新落回棋盘。 偏殿一侧的耳房内,烛光如豆。 自从与周钰湖的婚事定下,芙蕖便悄然开始了交接的准备。 她深知自己离宫后,娘娘身边不能没有得用的人,便开始有意栽培秋月和夏风,这两个素日里还算稳重、机灵的宫女。 她带着她们熟悉更多宫内事务,如何揣摩娘娘心意,处理突发状况。只待日后从秋月和夏风之中择一稳重可靠的,顶替自己的位置。 这细微的人事变动,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难得的机遇。 冰巧早已瞧准了夏风性子直率,心思不如秋月缜密,便时常有意亲近。平日里帮着做些绣活,分些时兴的吃食,说些体己话。 一来二去,两人的情分竟好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晚间,夏风正准备将刚沏好的云雾茶送进内室。刚端起茶盘,便被冰巧轻声唤住。 “夏风姐姐。” 冰巧脸上带着关切之色,声音柔柔的:“忙了一整日,瞧你眼下都泛青了。这茶要不我替你送进去吧?你歇歇脚。” 夏风脚步一顿,看着冰巧真诚的目光,心头涌上一丝暖意。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臂膀,却还是摇了摇头:“冰巧妹妹,你的心意姐姐领了。” “只是陛下今日也在,侍奉御前马虎不得,一点岔子都不能出。还是我亲自去吧,稳妥些。” 冰巧闻言,脸上并无半分被拒绝的不悦,反而赞同地点点头,伸手替夏风理了理衣襟,语气愈发体贴:“姐姐思虑得是,是妹妹想岔了。” “那姐姐快去吧,仔细着些。” 她看着夏风端着茶盘,小心翼翼走向内室的背影,眼神平静无波。 里面没有急切,更没有失望。 不急。 距芙蕖离宫还有很久,她有得是功夫,将和夏风的“姐妹情分”经营得更深、更牢。 水滴尚能石穿,何况是人心? 徐徐图之,方是上策。 内室烛影摇红。 棋盘上的厮杀已歇,残局未收,黑子白子错落间,犹带着方才的刀光剑影。 南宫玄羽执起手边的茶盏,浅呷一口,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 左右伺候的宫人皆是机警的。 见帝王撂下茶盏,芙蕖便无声地打了个手势,领着一众宫女悄步退至外间。最后轻轻合拢殿门,将一室静谧留给帝妃二人。 南宫玄羽起身走到沈知念身后,伸手拔下了她发间最后一支凤钗。 浓密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柔和了沈知念眉宇间的几分威仪,更添妩媚。 红烛高烧,帐幔低垂。 看着南宫玄羽炙热的眼神,沈知念羞涩地垂下头:“陛下……” 一室春光正好…… 第1417章 皇贵妃娘娘这么做,应该是在避嫌 在大周,选秀乃是为帝王、宗室子弟遴选后妃与配偶的国之重典,规制森严,等级分明。 流程大致分为初选、复选、终选三步,环环相扣。 有资格参选的皆非寻常女子,须得是五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千金。 父兄的官职若低了些,或是平民富户之女,纵有万贯家财,亦无资格踏入宫门半步。 年岁则多在十五至十八岁之间,若因故未能参选,也需等到二十岁后方可自行婚配,此前不得私定终身。 符合条件的官员家族,需提前将适龄女子报备给内务府,统一核查家世、年岁,造册登记,以防错漏、假冒。 初选重在观其形貌。 内务府的嬷嬷、太监们,首要便要审视秀女们的容貌、身量、体态,探看有无缺陷或隐疾。 若在这一关被淘汰,便可归家自行婚嫁。若得记名,方能进入复选。 复选则要考校内里,由宫中的女官和有品级的太监负责。 记名秀女需再次入宫,多在御花园、体元殿等处,经受更为细致的审视。 先观其言行举止,是否端庄得体,进退有度。剔除那些举止轻浮、言语失当的。 再察其基本才艺,如女红、书写、谈吐等。倒也非要求个个才情绝世,重在是否符合皇家审美,性情是否温婉。 最后,还要细核家世背景,父兄有无爵位、官职高低,皆是考量。意在维系皇室与朝臣、宗亲之间的纽带。 此轮过后,合格者便能等待终选。 终选,也叫决定命运的殿选。 到了这一步,秀女们方有机会面见帝王与太后,由圣心独断其归宿。 未被选中的可返回本家,由父母安排婚嫁。 若得幸入选,或被册封为后宫妃嫔,按品阶入住东西六宫;或被指婚予宗室王亲,依旨完婚,不得有违。 殿选定在今年九月初。 然初选早在四月便已开始,复选也在六月完成了。 不少贵女已经过了初选和复选,如今正悬着一颗心,等待殿选。 而与沈茂学议亲的,皆是那些未过初选和复选的贵女。合乎规矩,不会引人非议。 正因如此,当皇贵妃欲在曲荷园举办赏荷宴,邀请京中贵女入宫的消息传开后。那些已过了复选,等待殿选的秀女们,心情大多十分激动! 原因很简单。 殿选之前,她们根本没资格面见天颜。这场赏荷宴,无疑是天赐良机! 若能借此机会在御前露个脸,留下些许印象,或是能攀附上宫中那位圣眷正浓的皇贵妃娘娘。 待到九月殿选之时,岂不是比旁人更多了几分底气,占得了先机? 一时间,备选的秀女们,心中皆暗暗激动起来。各自盘算着该如何在宴会上不失分寸,又能恰到好处地展露自己。 这看似风雅的赏荷宴,在许多人眼中,已成了通往九重宫阙的一道无形阶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皇贵妃发出的赏荷宴请柬,竟未邀请任何一位已过了复选,记名在册的秀女。 这个消息在京城权贵圈里传开后,引得众人私下猜测纷纷。 不少人都在想,皇贵妃娘娘这么做,应该是在避嫌。 毕竟殿选在即,若在此时与备选秀女过于亲近,难免惹人非议。觉得她这个协理六宫的皇贵妃,有意提前拉拢人心,结党营私。 如此干脆地撇清,倒显得光明磊落,不落人口实。 可京中这些权势滔天的人家,哪个不是心思剔透,嗅觉灵敏之辈? 仔细瞧受邀名单,再结合眼下这微妙的时间点,不少人都渐渐回过味来了。 是了。 殿选固然要紧,可吏部尚书沈大人,不也正在为续弦之事斟酌人选么? 赏荷宴受邀的贵女,皆是未曾记名,已无资格参加殿选的。 皇贵妃娘娘早不办宴,晚不办宴,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正的用意并非笼络秀女,而是要借着这场赏荷宴,亲自相看未来的沈家主母。 想通了这一层,那些家中女儿在受邀之列,且有意与沈家结亲的人家,顿时精神大振。 原先还只当是寻常宫廷宴饮,如今看来,竟是关乎家族前程的紧要关头! 一时间,各府后院都忙碌起来。 受邀的贵女们更是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一个个铆足了劲,精心挑选衣饰,反复练习仪态,琢磨言谈举止。 只盼着能在赏荷宴上,入了皇贵妃娘娘的青眼,博个前程远大的沈家主母之位。 七月十九是大公主的六岁生辰,沈知念便将赏荷宴定在了七月底,免得内务府操办不过来。 当然,沈知念不止邀请了和沈茂学相看的贵女。 既是赏荷,便要办得风雅热闹,方不辜负这满池盛景。 不仅云安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在受邀之列,京中几位辈分高,有体面的老太君,以及诸多皇室宗亲、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皆在邀请名单上。 如此一来,这场赏荷宴,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室宗亲与高门命妇的聚会。既全了赏花的名头,也显得皇贵妃行事周全,不偏不倚。 消息传开,宫内宫外愈发忙碌。 内务府得了帝王好生操办的口谕,更是不敢怠慢,调派人手清扫曲荷园的水榭回廊,布置座次案几,准备茶点果品,遴选伺候的宫人,忙得脚不沾地。 永寿宫。 芙蕖和菡萏更是不得闲,核对宴席流程,确认宾客座次,安排助兴的丝竹乐曲,事事需得经心。 连带着下头的宫女、太监们也穿梭不息,整个宫阙都因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平添了几分忙碌和期待。 看似风雅的赏荷宴,在无形之中间,牵动了前朝、后宫无数人的心思。 …… 赏荷宴的请柬送到云安长公主府时,她正对着一局残棋,百无聊赖。 展开精致的帖子扫了一眼,云安长公主随手便搁在了一旁。 她是性子骄纵,看不上许多人,但与沈知念之间倒也没有仇怨。对方既以赏荷之名相邀,场面上的功夫,她自然不会推拒。 只是……随口打听过受邀的贵女名单,云安长公主心中微微一动。 第1418章 邀请晋王 这些都是已经没有资格参与本届选秀的女子……她忽然想起了晋王。 八哥府中虽有侧妃齐氏,和一些姬妾,可正妃之位始终空悬,至今更是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平日里云安长公主虽不说,心中却难免为晋王着急。 皇贵妃的这场赏荷宴,来的皆是家世不俗,却又恰好绕开了选秀规矩的贵女,岂不是个绝好的机会? 既不会犯皇兄的忌讳,又能让八哥亲自相看。若有合眼缘的,请旨赐婚也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云安长公主再也坐不住,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罐里一丢,扬声吩咐道:“备车,本宫要去晋王府!” 她行事向来风风火火,心中既有了盘算,便一刻也不愿多等。 或许这次赏荷宴,真能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 晋王府。 密室。 晋王端坐在主位,齐侧妃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 下首坐着几位面容精干,眼神冰冷的幕僚。 “……俗话说得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空有满腹经纶,若无刀兵在手,终究是镜花水月。”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幕僚声音低沉:“但镇国公和定国公,皆因暗中蓄养私兵而败露,引得陛下雷霆之怒。前车之鉴,王爷不可不察!” 晋王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温润依旧,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算计:“本王自然知晓其中利害。” “私兵作用虽大,却也极易引火烧身。” “所幸,本王与他们不同。” 说到这里,晋王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缓缓道:“并州是本王的封地,亲王之尊,按制可拥有护卫兵马,此乃名正言顺之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们要做的,便是在名正言顺四个字上,好好做一番文章。” “并州山高路远,朝廷耳目难以周全……暗中扩充兵额,汰弱留强,储备粮草军械。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徐徐图之,未必不能成事。” 幕僚们纷纷点头,正待细商如何避开朝廷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壮大并州兵力时。 书房门外传来了心腹侍卫脚步声:“王爷,云安长公主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晋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 但长公主的身份不俗,且与他素来亲厚,不能不见。 晋王迅速与齐侧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齐侧妃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今日便先议到这里吧。” 晋王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对齐侧妃道:“爱妃随本王一同去见见三妹。” 齐侧妃恭敬道:“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密室,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花厅熏香淡雅,陈设清贵。 晋王快步走入,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容,迎向云安长公主:“三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齐侧妃跟在他身后,对着云安长公主恭敬地福了一礼,姿态柔婉:“妾身参见长公主!” 侧妃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室,哪配让她这个长公主正眼相看。 云安长公主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晋王见状,对齐侧妃挥了挥手:“这里不用你招呼了,先下去吧。” 齐侧妃低眉顺目,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姿态恭谨,毫无怨怼。 待厅内只剩兄妹二人,晋王引着云安长公主落座,语气依旧亲厚,带着兄长对妹妹的包容:“三妹可是在府里闷了,来找八哥说话?” 侍女奉上香茗后便下去了。 云安长公主端起那雨过天青的瓷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浮叶,却并未饮用。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晋王,杏眼里少了平日的倨傲,多了几分难得的认真。 “八哥。” 云安长公主放下茶盏,直接道:“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找你闲话的。有桩正经事,关乎你的终身。” 晋王眉梢微动,依旧含笑:“哦?三妹如今也操心起八哥的终身大事了?” “我能不操心吗?” 云安长公主微微蹙眉:“八哥瞧瞧自己,府里虽说有齐侧妃她们,可正妃之位空悬至今,连个子嗣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别说跟皇兄比,就是寻常宗室子弟,到你这份上,也该着急了。” 她不等晋王接话,便继续道:“我知八哥顾虑多,但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机会。” 晋王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三妹说的是什么机会?” 云安长公主挑眉道:“永寿宫那位要在宫里办赏荷宴,帖子已经送到我府上了。” 晋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皇贵妃雅兴,这是好事。” “重点不在这!” 云安长公主有些不满他的平淡反应:“我仔细看过了,皇贵妃邀的大都是京中贵女,而且一个过了复选,有资格参加殿选的都没有。” 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眼神灼灼地看向晋王:“八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些女子的家世、门第都不差,却又恰恰绕开了选秀的规矩,不会犯了皇兄的忌讳。” “你若是在这些女子中,瞧中了哪个合心意的,届时请皇兄赐婚,岂不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晋王静静听着,面上温润的笑意不变。 待云安长公主说完,他才沉吟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本王也听闻了,皇贵妃要办赏荷宴的事。” “只是……她宴请的皆是女眷,并未邀请宗室男子。本王若贸然前去,只怕于礼不合,徒惹非议。” 云安长公主觉得此事可行,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话虽如此,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八哥你毕竟是亲王,又是我的兄长。” “我带你一同前去,只说是陪我散心,顺道在园子外头,或是水榭远处瞧上几眼,谁能说出个‘不’字来?” “总好过你整日待在府里,婚事迟迟没有着落强!” 她说完,带着几分期待看向晋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为八哥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 第1419章 暗示大公主受了委屈(191万打赏值加更) 晋王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你自己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呢,怎么还操心起本王来了?” 云安长公主端起茶盏又放下,显然没什么品茗的心思:“八哥,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我今日来,是真为你的正事操心。” “你瞧瞧你这晋王府,连个正经王妃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我知道你眼光高,寻常女子入不了你的眼,可正妃之位总不能一直空着。” 晋王闻言,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润笑容,仿佛被数落的不是自己。 他执起茶壶,慢条斯理地为云安续上半盏热茶:“三妹,你的心意八哥明白。只是正妃人选关乎甚大,岂能如市集买菜般随意相看?需得从长计议才好。” “从长计议?再计议下去,好的都让人挑完了!” 云安长公主柳眉微蹙:“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永寿宫要办赏荷宴,请的都是顶好的贵女,这岂不是天赐良机?既避开了皇兄的忌讳,又能让你亲自相看。” “八哥,你难道真想永远这么耽搁下去?” 晋王垂下眼帘,沉吟道:“本王刚才说了,皇贵妃设宴邀的皆是女眷。本王一个男子贸然前去,于礼不合。只怕会惹来非议,徒增烦恼。” 他抬眼看向云安长公主,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为难:“况且,此事若让皇兄知晓……” “皇兄那边有什么要紧?” 云安长公主打断了晋王,不以为然道:“咱们就在水榭那边远远瞧着,又不凑到跟前去。” 见晋王依旧迟疑,她索性使出了杀手锏,带着几分娇蛮扯住他的衣袖:“八哥,你就当是陪我去散散心不成吗?我整日在府里也闷得慌。” “你就去看看嘛,万一……万一真有合眼缘的呢?难道你非要等到皇兄哪天随意指一个你不认识的,才满意?” 晋王看着云安长公主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盘算。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终于被她缠得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妥协道:“好好好,怕了你了。八哥陪你去,陪你去总行了吧?” “只是说好,咱们远远瞧着便罢,莫要声张。” 云安长公主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松开他的衣袖得意道:“这还差不多!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心情大好,又闲话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 望着云安长公主雀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晋王脸上那抹无奈之色渐渐淡去,目光变得幽深而难以捉摸。 正妃自然是要娶的。 只是这人选,绝不能由着云安儿戏般在赏荷宴上相看而定。 齐侧妃去而复返,来到晋王身侧,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不懂声色地试探道:“……王爷,云安长公主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晋王并未睁眼,享受着齐侧妃的伺候,语气平淡无波:“没什么。” “云安小孩子心性,操心起本王的婚事来了。说是赏荷宴上贵女云集,想让本王去瞧瞧,若有合眼缘的,好请皇兄赐婚。” 话音落下,晋王感觉到肩上的手猛地一僵,揉捏的力道乱了片刻。 齐侧妃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王爷……当真准备娶正妃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 晋王府没有王妃,齐侧妃便是实际上的女主人。掌着中馈,享受着不亚于王妃的尊荣。 若真来个正妃,王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晋王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齐侧妃。 齐侧妃被他深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慌忙垂下眼睫:“是妾身僭越了……” 不知怎么的,晋王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掠闪过一抹娇媚的身影。 永寿宫的皇贵妃…… 他的正妃之位,自然要留给最值得,也最配得上的人。 留给那个他真正想征服、拥有的女人。 但这些心思,晋王绝不会显露分毫。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抚上齐侧妃略显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语气却听不出真假:“胡思乱想什么?” “本王不过是进宫陪云安玩玩,顺她的意罢了。正妃之事,岂能儿戏?” 齐侧妃感受着晋王手指的温度,心下稍安,连忙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是妾身多心了。” 话音落下,她依偎过去:“王爷心中有数便好。” 只是那股隐隐的不安,依旧浮现在齐侧妃的心头。 王爷的话听起来是安抚,可她不知道这平静无波的语气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她看不透的算计…… …… 七月十八。 明日便是大公主的六岁生辰了,长春宫里已初现喜庆模样。 宫人们正轻手轻脚地悬挂着彩绦宫灯,庭院里的石榴树也系上了几抹嫣红。 只是这热闹里,总透着一丝不甚酣畅的意味。 大公主站在廊下看着宫人们忙碌,不由得想起去年她五岁生辰,是皇娘娘亲自操持的。 宴席在御花园,宾客如云,各色新奇的玩意堆满了,连父皇都夸赞办得热闹、体面。 想到这里,大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黯淡…… 庄贵妃步走到大公主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大公主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歉意和怜惜:“韫儿,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只是……如今宫里上下都在紧着筹备,月底曲荷园的赏荷宴。那是皇贵妃娘娘交代的大事,内务府那边对你生辰,难免就有些疏漏了……” 庄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俯身,将大公主揽近些,语气愈发低沉,自责道:“说到底,还是母妃没本事,不及皇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得脸,说话有分量。” “否则内务府那帮看人下菜碟的奴才,又怎敢将皇贵妃娘娘的事摆在最前头,委屈了我们韫儿的生辰……” 她话语轻柔,如同春风拂过水面,却悄然暗示大公主受了委屈。 看似无奈的自责,字字句句,都巧妙地指向了永寿宫的煊赫,与长春宫的“失势”。 第1420章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贴心了 大公主望着庭院中不如去年繁盛的装饰,心里确实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去年御花园里的喧闹与华彩,终究是难忘的。 但她却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小脸看向庄贵妃,一双桃花眼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认真:“母妃,别这么说。” “韫儿知道的,如今大周正在跟匈奴打仗,边关的将士们很辛苦,朝廷用度也紧张。” “韫儿的生辰本就可以从简,甚至……甚至不办也是可以的。就算心里有些失落,韫儿也明白道理的。” 说到这里,大公主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为那个她心中不该被责怪的人辩解。 “而且,内务府的奴才们怎么做,是他们自己惫懒或是不会办事,跟皇娘娘又有什么关系?” “皇娘娘要操办赏荷宴,想必也是为了正事,怎么会特意吩咐他们慢待韫儿的生辰呢?” 这番话清晰又坦荡,一下子将庄贵妃那番试图引向对沈知念不满的暗示,戳得七零八落。 她脸上温婉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心中又升起了一股邪火。 这个蠢丫头,竟如此维护皇贵妃?! 庄贵妃深吸一口气,极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充满慈爱,甚至带着一丝感动:“好孩子……母妃的韫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竟能想到这些……” “母妃……母妃心里真是欣慰。” 话音落下,她伸手将大公主揽入怀中,借这个动作掩饰脸上闪过的怒意。 大公主依偎在庄贵妃怀中,感受到母妃的怀抱似乎比平日更紧了些,却只当母妃是被她的话感动了。 庄贵妃抱着大公主温软的小身体,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意。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贴心了! …… 巴哈尔古丽当初被打入冷宫,她的贴身宫女迎香,也被遣返回内务府重新分配。 敦妃恨极了巴哈尔古丽主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迎香早就被她要到了翊坤宫磋磨。 这对昔日的主仆,在翊坤宫受了不少苦楚。 翊坤宫最偏僻的后罩房角落,堆着些废弃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巴哈尔古丽和迎香借着搬运残破花盆的由头,终于寻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缝隙,能短暂地凑近说上几句话。 两人皆瘦了一大圈。 巴哈尔古丽那身小麦色的肌肤黯淡无光,眼底带着浓重的倦色和压抑的恨意。 迎香更是面色蜡黄,手上布满细细的伤痕,早已看不出当初在水溪阁时的伶俐模样。 迎香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般的颤抖,却又不敢真的哭出来:“主子……再这样下去,不等王爷成就大业,咱们……咱们怕是就要被那个毒妇磋磨死了!” 她声音里是刻骨的恐惧。 这些时日非人的待遇,早已将迎香仅剩的锐气磨平,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巴哈尔古丽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她何尝不知,敦妃变着法地折辱她们。让她们做最脏、最累的活计,吃最少的饭食,动辄打骂…… 巴哈尔古丽眼中燃着幽冷的火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该死的毒妇!” 迎香惶急地抓住她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愈发急促:“主子,您从冷宫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王爷……王爷那边,就真的一点指示都没有吗?” “难道……难道王爷不管我们了?” 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若连王爷那条线都断了,她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巴哈尔古丽心中同样焦灼不安。 出冷宫是第一步,可王爷迟迟没有新的指令送来,她如同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挣扎不得。 “别慌。” 巴哈尔古丽强自镇定,反手握住迎香冰冷的手:“王爷定然有他的安排。” “我们需得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等到指令的那一天!” 迎香的声音满是绝望:“那个毒妇恨毒了我们,不见我们咽气,她岂会甘心?” “活下去……谈何容易……” 巴哈尔古丽的手指,死死抠进身旁一个破旧花盆的泥土里,冰冷的湿意透过指尖传来。 活下去……她当然要活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从不见天日的冷宫出来,岂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折在敦妃手里? 忽然,一个身影清晰地浮现在巴哈尔古丽的脑海里—— 大公主南宫知韫! 那个心思单纯,曾被她用几颗葡萄干,几个西域故事就轻易哄住的孩子。 此刻,巴哈尔古丽心中,竟生出一丝扭曲的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为了固宠,对着那个天真的大公主,费心扮演了那么久的温柔。 那些虚情假意,如今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巴哈尔古丽抬起头,那双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幽光:“明日是大公主的生辰。” 迎香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主子,您忘了咱们如今是什么身份了?” “当初您是小主,想见大公主自然容易。可现在……我们是翊坤宫里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低等宫女,长春宫的门槛,咱们如何跨得过去?连靠近大公主都是奢望……” 巴哈尔古丽何尝不知其中的艰难,但她没有退路。 “我知道。” “所以才要赶紧想想出一个办法来!” 迎香忽然道:“主子,康妃娘娘不是答应过,要为您办最后一件事吗?” “咱们何不借此机会,让她设法安排您见大公主一面?” 巴哈尔古丽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摇了摇头道:“康妃那条线,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或是传递要紧消息的。” “让她安排这等小事,不仅浪费了这枚棋子,更可能暴露我们之间的联系。” “见大公主的机会,必须靠我们自己来创造。” 迎香低头道:“主子说得是,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接下来,两人压低了声音,在这个方寸之地密谋着。 渐渐地,迎香眼中的惶恐,被决绝之色所取代。 一个险中求生的计划,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1421章 让父皇为你做主 翌日,长春宫。 处处张灯结彩。 宫人们穿着崭新的宫装,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 大公主的六岁生辰宴,虽不及去年在御花园那般盛大,却也足够热闹。 后宫妃嫔、皇室宗亲们陆续抵达。珠环翠绕,笑语寒暄,将宫殿烘托得喜气洋洋。 大公主穿着庄贵妃精心为她准备的宫装,发髻上簪着新得的珠花,小脸因兴奋和喜悦泛着红晕。 她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听着那些或真心,或客套的夸赞,享受着久违的热闹与关注。只觉得连月来的委屈都被冲散了不少,眉眼弯弯,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随即,大公主被几位年幼的宗室子弟围着,小脸上洋溢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陛下驾到——!!!” 声音未落,那抹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明黄身影,已出现在殿门口。 南宫玄羽并未穿着繁复的朝服,只一身玄色暗金龙纹常服,玉冠束发,更显身姿挺拔,步履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 他面色平静,目光淡淡扫过殿内,并无刻意施压。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垂首,不敢直视。 以沈知念为首,殿内众人齐刷刷跪了下去,衣裙窸窣:“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看了沈知念一眼,温声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谢恩起身,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敢放肆。 南宫玄羽步履未停,径直走向主位,目光落在大公主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绯色宫装,此刻正规规矩矩站在庄贵妃身侧。 “韫儿,今日是你的六岁生辰。” 帝王招招手,语气温和:“上前来。” 大公主的心脏怦怦直跳,走上前依礼跪下:“韫儿在。” 南宫玄羽看着她努力做出沉稳模样,却依旧难掩稚气的脸,对李常德微微颔首。 李常德立刻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捧上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 “这套紫毫湖笔、歙砚,望你勤勉学业,明理修身。” 南宫玄羽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还有这柄玉如意,佑你平安顺遂。” 那套文房四宝一看便知是内造精品,价值不菲。玉如意更是玲珑剔透,光泽温润。 这份赏赐,既合了大公主读书的年纪,又饱含了父皇的期许和祝福,可谓用心。 大公主看着托盘,眼圈微微泛红,不是委屈,而是巨大的惊喜。 她连忙叩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韫儿……韫儿谢父皇厚赏!定不负父皇期望!” 政事繁忙,南宫玄羽“嗯”了一声,并未再多言,也未久坐,随即起身。 沈知念连忙领着众人再次跪送:“恭送陛下!” 大公主心中十分感动。 不管怎样,父皇亲自来了,还给了她这般用心的赏赐。这个生辰于她而言,已然圆满。 大公主的生辰宴继续着,长春宫依旧十分热闹。 侧殿的暖阁里,喧嚣被稍稍隔绝。 大公主刚由宫人伺候着净了手,准备吃糕点,一个低着头,捧着茶盘的宫女悄步凑近。 “大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公主疑惑地转头。 待看清那个宫女抬起的面容时,她的桃花眼瞬间睁圆,低呼道:“春……” 巴哈尔古丽急忙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仓皇地扫视四周。 大公主立刻会意,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和喜悦,努力板起小脸,对身旁暖阁里的宫人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 待宫人尽数退下,暖阁内只剩二人,大公主立刻拉住巴哈尔古丽的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激动和关切:“春娘娘!真的是你?!” “韫儿知道你从冷宫出来了,一直想去看你,可是……可是母妃不允,说于礼不合……”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无奈。 巴哈尔古丽看着大公主毫不作伪的急切模样,心底冷笑,面上却瞬间涌上无尽的悲苦。眼圈一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反手抓住大公主温热的小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大公主……” 巴哈尔古丽声音哽咽,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奴婢……奴婢如今在翊坤宫,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让大公主能清晰地看到她消瘦的面颊,和眼底的青黑:“敦妃娘娘恨毒了奴婢,日日磋磨,重活、累活都压在奴婢身上。饭食是馊的,动辄打骂……您看……” 说这话的时候,巴哈尔古丽挽起一点点袖口,露出手臂上几道新旧交错的淤青:“再这样下去,奴婢……奴婢怕是再也见不到大公主了……” 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奴婢如今别无他求,只求大公主怜悯,救奴婢出那个火坑……” “求求您了!” 大公主看着巴哈尔古丽手臂上刺目的淤青,听着她悲切绝望的哭诉,小小的心被狠狠揪住,又惊又痛。 她当即站起身,稚嫩的脸上满是气氛:“敦娘娘怎能如此欺负你?!” “春娘娘,你别怕,韫儿这就去禀报父皇,让父皇为你做主!” 说着,大公主提裙便要往外走,一副立刻要去养心殿的架势。 巴哈尔古丽心头猛地一沉,暗骂这丫头果然天真得可笑! 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一个卑贱的官女子。 陛下日理万机,岂会为了她这等微末之人,去训斥一位有皇子的妃位? 只怕非但无用,反而会彻底激怒敦妃,让她往后的日子更加生不如死! “不可!大公主,万万不可!” 巴哈尔古丽慌忙跪行两步,死死拉住大公主的衣袖,仰起泪痕斑驳的脸,急切道:“大公主金尊玉贵,一片赤诚之心维护奴婢,奴婢……奴婢感激涕零,死不足惜!” 她先重重磕了个头,才抬起盈满泪水的眼睛,带着一种卑微的恳切。 “只是……陛下朝政繁忙,奴婢这等微末小事,岂敢劳动圣心?” 第1422章 你们难道都不愿意满足韫儿吗(192万赏) “况且……敦妃娘娘毕竟是三皇子的母妃,陛下总要顾全些颜面。” “若因奴婢之故,惹得陛下烦忧,甚至让陛下与敦妃娘娘之间生了嫌隙。那奴婢……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字字句句看似在为大公主和帝王考量,将自身的苦难,轻描淡写地说成微末小事,实则点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陛下不会管,也不能去告这个状。 大公主被巴哈尔古丽拉住,听着这番深明大义,却又充满无奈的话,脚步顿住了。 她虽年幼,却也隐约明白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父皇确实不会为了一个官女子,去责罚妃嫔。 她若真去说了,恐怕非但帮不了春娘娘,反而会害了对方。 看着巴哈尔古丽强忍悲痛,处处为人着想的模样,大公主心中更是酸楚难当,只觉得春娘娘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这般善良。 她弯下腰,用力想将巴哈尔古丽扶起来,小脸上满是坚定:“那……那你说,我该如何帮你?”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翊坤宫受苦。” 巴哈尔古丽抬起泪眼,紧紧握住大公主的手,祈求道:“大公主,今日是您的生辰,您是长春宫最重要的人。” “若是您此刻向敦妃娘娘开口,说想将奴婢和迎香要到身边伺候,就当是您的生辰愿望。” “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宗亲、命妇的面,敦妃娘娘即便心中不愿,也定然不好驳了您的面子,拂了这喜庆。” “迎香那丫头在翊坤宫,也受了许多非人的苦楚……” 大公主闻言,眼睛先是一亮,这似乎是个极好的办法! 可随即,她眼中的亮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大公主沮丧地低下头,小声道:“不行的……” “春娘娘,你刚出冷宫时,我就想求母妃把你要到我身边。可母妃她……她当时就拒绝了。” 巴哈尔古丽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显得柔弱无助。 她轻轻摇着大公主的手,引导道:“大公主,您忘了么?今时不同往日,今天是您的生辰啊,寿星最大!” “贵妃娘娘素来最疼您,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怎会忍心拒绝您呢?” 庄雨眠那个伪善的人最重脸面,在这么多人面前,为了维持她慈母的形象,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必定会应下。 大公主被巴哈尔古丽这番话点醒。 是啊,今天是她的生辰! 母妃那么疼爱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定会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 大公主的小脸重新焕发出光彩,用力点头,承诺道:“春娘娘,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母妃说,一定把你要过来!” 巴哈尔古丽脸上,立刻绽放出感激的笑容,眼泪再次涌出。 她连忙用袖子擦拭,低声道:“大公主大恩,奴婢永世不忘!” “奴婢不能久留,得赶紧回去了。” 大公主虽不舍,却也知利害,连忙道:“好,你快去,一切有我!” 看着巴哈尔古丽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公主攥紧了小拳头,心中充满了拯救春娘娘的使命感。 正殿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大公主深吸一口气,从暖阁走出,径直来到正与几位宗室夫人说话的敦妃面前。 她仰起小脸,期盼道:“敦娘娘,今日是韫儿的生辰。” 敦妃正与人说笑,闻言垂眸,见是大公主,脸上立刻堆起的慈爱笑容:“是啊,我们的小寿星今日最大了。”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想要的?” 满殿的目光都被这个小小的插曲,吸引了过来。 大公主感受到那些视线,心跳更快了些,但还是鼓足勇气,按照巴哈尔古丽教的说道:“韫儿……韫儿想向敦娘娘讨个恩典,不知敦娘娘可否满足韫儿的生辰愿望?” 敦妃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有些不耐,只当是小孩子想要什么新奇玩意,随口应承:“自然可以。” “韫儿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她甚至特意将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彰显自己的大度。 大公主眼睛一亮,立刻说道:“韫儿听说敦娘娘宫里的巴官女子和宫女迎香,做事很是稳妥。” “韫儿身边正缺这样细心的人,想请敦娘娘将她们赐给韫儿,到身边伺候!” 敦妃脸上慈爱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底深处翻涌起难以置信的色彩。 巴哈尔古丽和迎香,那两个她恨不得剥皮拆骨的贱婢! 大公主竟敢当众向她讨要?! 她还没让她们受尽折磨,怎么可能放手! 端坐在主位的庄贵妃,一直含笑看着这一幕,此刻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她立刻蹙起眉头,责备道:“韫儿,不可胡闹!” “岂能如此不懂事,向你敦娘娘讨要宫人?还不快向敦娘娘赔罪。” 庄贵妃这话明着是训斥大公主,暗里却是想将这事轻轻按下。既全了敦妃的颜面,也避免节外生枝。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大公主、敦妃和庄贵妃之间逡巡,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直静坐品茗,仿佛置身事外的沈知念,唇角弯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妩媚的狐狸眼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她自然知晓大公主与巴哈尔古丽那段旧日情分,却未料到大公主竟会选在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向敦妃开口要人。 这背后,若说没有巴哈尔古丽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大公主被庄贵妃训斥,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眼圈微微发红,却依旧固执地仰着头,声音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可是……可是这真的是韫儿唯一想要的生辰愿望啊!” “敦娘娘方才明明答应了的……” “母妃,敦娘娘,你们……你们难道都不愿意满足韫儿吗?” 她说着,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下来。 殿内那些不知内情的宗亲命妇们见状,不免心生怜意,低声窃语起来:“不过是要两个宫女,小孩子家家的心愿,成全了便是……” 第1423章 有没有后悔抚养了大公主 “是啊,大公主今日生辰,这点小事何必驳了她?” “敦妃娘娘素来大方,贵妃娘娘也最是慈和,想来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 听着这些议论声,敦妃和庄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大公主一片赤子之心,喜爱两个宫女罢了。 若她们执意不允,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她们心胸狭窄,连小寿星这般微末的愿望都要吝啬,徒惹一身非议,损了贤名。 这个哑巴亏,她们此刻竟是吃定了。 敦妃心中虽然不情愿,可众目睽睽之下,大公主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她当然没办法不同意。 敦妃脸上瞬间重新堆起宠溺的笑容,伸出手亲昵地捏了捏大公主的脸颊,爽快道:“哎呀,本宫当是什么大事,原是这样。” “不过两个宫女罢了,既然是我们小寿星亲口要的生辰礼,本宫岂有不肯的道理?给了!” “待宴席散了,本宫便让她们收拾好,来伺候你!” 她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这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全然不见半分不情愿。 连敦妃都明白的道理,庄贵妃又怎么会不懂? 她脸上也适时露出温婉的浅笑,顺着敦妃的话柔声道:“既然你敦娘娘如此疼你,母妃自然依你。” “只是往后,你身边的人更要仔细管教,莫要辜负了你敦娘娘的一片心意。” 大公主见敦妃和庄贵妃都应允了,顿时喜笑颜开,方才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连忙躬身行礼:“韫儿谢谢敦娘娘!谢谢母妃!” 众人见此事圆满解决,纷纷笑着附和,称赞敦妃大方,庄贵妃慈爱,大公主纯孝。 一时间,殿内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只是无人瞧见,敦妃在转身与旁人寒暄时,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戾气。以及庄贵妃垂下眼帘时,眸底深处那抹难以察觉的阴霾。 这口闷气,她们不得不咽得,心底却各自记下了一笔。 而大公主,沉浸在自己拯救了春娘娘的喜悦之中。 沈知念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大公主这般天真赤诚,认准了谁便掏心掏肺。 这份不掺杂质的良善,对庄贵妃来说却是致命的。不知道时至今日,庄贵妃有没有后悔抚养了大公主? 不过……大公主今天能因着旧日那点虚情假意,便当众向敦妃索要巴哈尔古丽,全然不顾此举会令庄贵妃陷入何等尴尬、被动的境地。 来日又会被谁利用,做出何等更难以预料之事? …… 养心殿。 李常德垂着脑袋,恭敬地汇报道:“陛下,长春宫那边,大公主的生辰宴刚散不久。” “席间出了段小插曲,大公主……当众向敦妃娘娘讨要了两个人。” 南宫玄羽头也没抬:“哦?” 李常德缓缓道:“是如今在翊坤宫当差的巴官女子,以及她昔日的大宫女迎香。大公主言道,此乃她的生辰愿望。” “敦妃娘娘起初似有迟疑,然则当着众多宗亲命妇的面,大公主又将话说得恳切……” “最终,敦妃娘娘与贵妃娘娘皆应允了。宴席散后,巴氏主仆二人,应已迁往长春宫安置。” 李常德没有添加任何评判,只将结果陈明。 南宫玄羽缓缓搁下了手中的朱笔,并未立刻发作,甚至脸上都没见多少怒容。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抬起时,里面沉淀的冷意,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韫儿心思单纯,与巴哈尔古丽亲近是不假。可若无人在背后引导、怂恿,她断不会想到,更不会在生辰宴这等场合,公然提出这等要求。 除了巴哈尔古丽,还能有谁? 他留着她本是为了放长线,关键时刻能通过她,给晋王传去一些假消息。 可巴哈尔古丽竟敢将主意打到韫儿头上,利用一个孩子的纯善,来为自己谋求出路,这已然越过了帝王容忍的底线! 南宫玄羽眼底的寒意凝聚。 不过他心下明了,巴哈尔古丽既将大公主视为倚仗,短期内必会小心维系,不至于做出伤害大公主之事,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然而,此事也给南宫玄羽提了个醒。 晋王那边……不能再这般慢条斯理地等下去了! 须得再添一把火,让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更快地露出七寸。 收网的时机,需得重新斟酌了。 南宫玄羽早就知晓晋王的野心,他这位八弟,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只是铲除一位素有贤名的亲王,需要的不是雷霆一击,而是足够的耐心。 帝王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行动了,如今一切都在进行中。只是要暗中行动,不能让晋王察觉到,打草惊蛇。 南宫玄羽看向李常德,报出了几个名字,皆是手握实权,且绝对忠诚于他的股肱之臣:“……传他们即刻入宫议事。” “是!” 李常德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躬身领命,退出了养心殿。 …… 翊坤宫正殿。 气氛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巴哈尔古丽和迎香各自拎着一个小包袱,垂首立在殿中,向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的敦妃行礼告退。 “奴婢谢敦妃娘娘这些时日的‘照拂’!” 巴哈尔古丽的声音不高不低,姿态看似谦卑,可那微微扬起的尾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敦妃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心中满是的怒火! 这个异域贡品,竟敢在她面前流露出这等隐晦的得意! 敦妃艳丽的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眼底是浓浓的怨毒:“本宫的‘照拂’,你们怕是还没受够!” 话音落下,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像淬了毒一样,一字一顿道:“巴哈尔古丽,你给本宫记好了,今日你能走出翊坤宫,不代表你可以高枕无忧。” “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巴哈尔古丽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轻轻抬起眼帘,眸子里闪过一丝的讥诮。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道:“敦妃娘娘的‘厚爱’,奴婢自然时刻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第1424章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说完,巴哈尔古丽不再看敦妃瞬间铁青的脸色,轻轻扯了一下身旁的迎香,转身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背影落在敦妃眼中,刺目无比。 她死死盯着消失在宫门外的身影,猛地一挥袖,将手边小几上的茶盏狠狠扫落在地! “啪嚓”一声脆响,碎瓷四溅,如同敦妃此刻碎裂的理智。 她定要让那个异域贡品知道,得罪她会是何等下场! …… 长春宫。 一道杏黄身影雀跃着扑了出来。 “古丽!迎香!” 大公主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满心都是欢喜。 她一把拉住巴哈尔古丽的手,开心道:“你们可来了!” “以后你们就在长春宫当差了。放心,有韫儿在,没有人会欺负你们的!” 巴哈尔古丽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诮。再抬眼时,已是盈盈笑意。 她福身行礼,声音婉转:“奴婢谢大公主怜惜。能得大公主庇护,是奴婢天大的福气!” 一旁的迎香也忙跟着行礼,姿态恭顺。 大公主被巴哈尔古丽哄得心花怒放,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巴哈尔古丽则含笑听着,偶尔柔声应和几句,便将大公主逗得眉开眼笑。 热闹了一阵,若即出来引着巴哈尔古丽和迎香,去正殿拜见庄贵妃。 庄贵妃依旧是一身素雅宫装,手持佛珠,端坐在上首。 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衬得她宝相庄严,温婉沉静。 两人恭敬地跪下行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庄贵妃的目光淡淡扫过巴哈尔古丽,在她那张妖娆妩媚,与中原女子迥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看得分明,巴哈尔古丽低眉顺眼下藏着的,绝非安分之心。 “既来了长春宫,便要守长春宫的规矩。” 庄贵妃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好生当差,伺候好大公主,安分守己,自有你们的前程。” “若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说到这里,她话语微顿,指尖轻轻拨过一颗佛珠,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宫里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 巴哈尔古丽立刻俯身,额头轻触地面,声音愈发柔顺:“奴婢谨记贵妃娘娘教诲,定当恪守宫规,尽心尽力伺候大公主,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迎香也连忙叩首应和。 庄贵妃似是满意了,挥了挥手:“下去安置吧。” “奴婢告退!”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旁边的小蔡子凑近几步,低声道:“娘娘,您瞧那巴哈尔古丽,装得一副恭顺样,谁知道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大公主年纪小,心思单纯,可别被她给蒙蔽了。” 庄贵妃捻动佛珠的动作未停,唇角勾起一丝冷意:“韫儿被她灌了迷魂汤,本宫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她何尝不想将这个隐患立刻拔除?只是…… 巴哈尔古丽刚进长春宫,若此时出了什么差池,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到她头上。 庄贵妃眼底掠过一丝算计,道:“且让她们安稳几日。” “你看紧些,别让两人近身伺候大公主的饮食起居,也别让她们进内殿。” 小蔡子躬身应道,心里已有了计较:“是,奴才明白。” 这件事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后宫。 有人听了直撇嘴:“大公主这不叫天真,是傻了吧?原谅差点毒死自己的人还不够,竟还把人弄到自己宫里,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 也有人想得更深些,私下嘀咕:“若当初下毒之事真是巴哈尔古丽所为,陛下怎会轻易将她放出冷宫?大公主又怎会待她如此亲热?这里头……怕不是另有蹊跷吧?” 不过种种议论,都只是在私下里,没人敢真的在明面上编排。 …… 晋王府,书房。 一名身着黑衣的心腹正垂首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兴奋:“王爷,边境传来最新消息,大周与匈奴的战事愈发吃紧,陛下已决意从京畿大营再调两万精锐驰援。” “如此一来,京城周围的防务必然空虚!” 烛光下,晋王指节分明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闻言动作一顿。 他眉眼低垂,俊美温润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消息。 恰在此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齐侧妃身着茜红色的裙子走了进来。 她对晋王微微一福,也不赘言,开门见山道:“王爷,浣衣局的竹影,今日终于又递了消息出来。” 晋王抬眸看去:“什么消息?” 齐侧妃恭敬道:“竹影留心多时,察觉禁军内部气氛微妙。几番周折,总算探得几位副统领之间,近来似有龃龉。” “尤其是詹巍然手下那两位,早在去年就因秋猎诛杀反贼的功劳归属,已生嫌隙。” 齐侧妃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如同发现了猎物的弱点:“若能设法拉拢,许以重利,未必不能在他们之间撬开一道口子……” “届时,宫禁守卫,或可为我等所用!”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名负责联络朝臣的心腹也躬身补充:“王爷,近几日暗中递来投诚书信的官员,又多了三、四位。” “其中有两位,是手握实权的……”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传来,书房内的气氛都灼热了几分。 晋王缓缓抬起眼,那双总是蕴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在烛光的映照下深不见底,如同两口收敛了所有光芒的古井。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玉佩,微眯着眸子道:“皇兄当真如此轻易,便将京畿兵力调空?” “禁军统领詹巍然,是条忠心的狗。他手下的人,竟会在此等紧要关头,因争功而内讧?” 说这话的时候,晋王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满是思量。 齐侧妃谨慎道:“王爷的意思是……” 晋王冷笑了一声:“曾经的镇国公府,何等煊赫?定国公府亦曾权倾朝野。” “他们皆是以为胜券在握,小觑了龙椅上那位,才落得满门倾覆的下场。” 第1425章 婚事定在了明年正月二十八(193万打赏) “本王的那位皇兄,最是狡猾不过。示弱、空城,未必不是请君入瓮的毒计!” 他倏地转身,目光扫过书房内的心腹,温润的表象下,是警惕与野心:“去给本王一一核实,边境调兵的真伪,禁军内部的矛盾根源,还有那些递来投诚信的官员……” “他们背后是否干净,有无可能是皇兄派来的诱饵。” “若这一切皆为真……” 晋王的唇角终于缓缓露出一抹的笑容,里面是压抑已久的渴望:“那本王隐忍多年,百般筹谋,总算没有白费工夫。” 心腹与齐侧妃神色凛然,齐声应道:“是!” 晋王重新坐回椅中,眸中光影交错。 东风似已渐起,但他这个蛰伏已久的猎手,绝不会在看清陷阱前,轻易扑出草丛。 …… 永寿宫。 初秋的暖阳透过雕花长窗洒进来。 芙蕖脚步轻巧地走进内殿,禀报道:“娘娘,内务府的胡总管来了,说是有要事回禀。” 沈知念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胡忠才躬身而入,拂尘搭在臂弯,恭敬地行礼:“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沈知念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何事?” 胡忠才垂首回禀:“回皇贵妃娘娘的话,礼部与钦天监已共同卜选了好日子,文淑长公主和白翰林的婚事,定在了明年正月二十八。” “陛下已准了。” “正月二十八……” 沈知念轻声复述了一遍,算着时日:“还有半年光景。” “是。” 胡忠才道:“长公主金枝玉叶,半载时间筹备大婚,既显郑重,又不至太过冗长,正是合宜。” 沈知念微微颔首。 长公主身份尊贵,自是要从宫中风光出嫁。 如今中宫之位空悬,操办长公主婚仪的重担,自然而然便落在了沈知念这位掌六宫事的副后肩上。 她略一沉吟,便条理分明地吩咐道:“既然日子定了,内务府就该尽早动起来。” “文淑长公主的嫁衣、冠服,着造办处即刻开始赶制。用料、纹样皆按最高规制,务必精益求精,不得有丝毫马虎。” “长公主府邸的修缮、布置,你派人盯着。一应陈设用度,既要彰显天家气度,也不可太过奢靡,惹人非议。” “陪嫁的妆奁、田庄、仆役,列出单子来,给本宫过目。” “至于大婚当日的仪程、宴席,与礼部多沟通,拿个细致的章程出来。” “还有……” 沈知念语调平缓,字字清晰,自有一番运筹帷幄的气度。 胡忠才凝神静听,一一记下,末了躬身道:“奴才谨遵皇贵妃娘娘令,定当尽心竭力,将文淑长公主的婚事办得风光体面,绝不出一丝差错!” “嗯。” 沈知念挥了挥手:“去忙吧。” “奴才告退!” 胡忠才再次行礼,这才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 …… 七月三十,碧空如洗,正是皇贵妃在宫里设宴赏荷的日子。 天光未亮,接到帖子的贵女、命妇们便已起身梳妆。香膏敷面,珠翠盈头。 一辆辆华盖马车早早候在了各府门前,只等时辰一到,便手持烫金请帖,向着九重宫阙迤逦而行。 云安长公主府。 婢女们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整理着一身绯色宫装。 她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眉眼间带着一贯的倨傲。 云安长公主自然清楚,即便八哥是亲王之尊,无诏也不能随意入宫。 因此她早早便去求了皇兄,只说是想与八哥一同赴宴,热闹些。 这等小事,南宫玄羽自是不会拂云安长宫中的面子,随口便应允了。 云安长公主今日打算先去晋王府,与晋王会合,再一同入宫。 她心下笃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那些贵女中,为八哥寻一位配得上他的正妃! 这时,贴身婢女轻步进来,禀道道:“长公主,文淑长公主的马车已到府门外,说是想与您一同前往宫中赴宴。” 若是以往,云安长公主定会欢喜地拉着文淑长公主同行。 可此刻,她眼前瞬间闪过这段时日,文淑长公主和皇贵妃亲近的画面。以及对方几次三番在细微处,为了皇贵妃而让她下不来台的情景。 云安长公主嘴角一撇,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她如今不是攀上皇贵妃那根高枝了么?不急着早早进宫去巴结奉承,来我府前做什么?” 话音落下,云安长公主猛地一挥袖,带起一阵香风,冷声道:“不见!让她自己去寻她的知音吧!” “是……” 婢女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文淑长公主的马车,依旧安静地停在那里,宝蓝色的车帷在微风中摇晃。 婢女走到车窗前,隔着帘子,语气惶恐:“……文淑长公主,云安长公主说,说请、请您自便……”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 车帘内,文淑长公主端坐着,一身天青色的宫装,衬得她面容清雅。 她听着婢女小心翼翼的回话,脸上并无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捏着绣帕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婢女心中惴惴,不知是否该再请示一遍时,才听到里面传来文淑长公主的声音:“……本宫知道了。” 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随即,文淑长公主轻轻敲了敲车厢。 候在外面的车夫会意,立刻牵动缰绳。 马车缓缓启动,调转了方向,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车帘依旧低垂,将内里的情形遮挡得严严实实,无人能窥见此刻的文淑长公主,脸上是何表情。 唯有渐行渐远的马车,在清晨的微光中,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孤清…… …… 曲荷园。 早有宫人精心布置妥当。 七月底,满池碧荷接天连叶。 或粉或白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午后骄阳下舒卷着花瓣。风过处,带来阵阵清雅荷香,混着水汽稍稍驱散了暑意。 临水的九曲回廊与敞轩中,已设好了席位。 锦毡铺地,凭几陈列,瓜果点心精巧,茶汤氤氲着热气。 第1426章 赏荷宴开始 每一处座席视角皆佳,既能赏荷,又得荫凉,可见筹备之用心。 后宫妃嫔与受邀的贵女、命妇们,身着符合品阶和身份的衣裙,由宫人引着陆陆续续入园。 环佩轻响,衣香鬓影,低声寒暄和裙裾窸窣之声不绝于耳,为曲荷园添上几分热闹。 贤妃到得颇早,拣了处视野开阔,又不至太过惹眼的位置落座。 她今日穿了身藕色暗纹宫装,发间只簪一支赤金簪子,并几朵小巧珠花,通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之气。 贤妃并不与旁人过多寒暄,只安静品着宫女奉上的新茶,目光偶尔掠过水面亭亭的荷盏,或是扫向陆续入席的众人,如同池中静立的莲花。 庄贵妃依旧是一身素雅宫装,手持佛珠,与身旁的命妇低声说着什么。 康妃带着浅笑,只是目光偶尔落在大公主身边的巴哈尔古丽身上时,有些不自然。 敦妃今日显然刻意打扮过,一身水红色缕金纱裙,珠翠环绕,在人群中颇为扎眼。她眼波流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续到来的贵女们。 璇妃则安静许多,与珠儿寻了处靠水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池中摇曳的荷影上。 佟嫔扶着宫女的手,悄无声息地挨着边进了曲荷园。 她在众妃嫔中年纪最长,虽也穿了身应景的浅碧色衣裳,料子和样式却都有些过时。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戴的几样首饰也中规中矩,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陈旧感。 她侍奉帝王多年,早已磨平了棱角,也失了颜色,眉眼间十分温顺。 佟嫔刻意避着人,拣了处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席位坐下,几乎是屏息凝神,努力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 偶有目光扫过她这边,也多是径直掠过,并无多少停留。 佟嫔便在这片衣香鬓影,笑语寒暄的热闹场景里,如同池水映照不出的黯淡影子,安静地存在着。 命妇们依着各自夫君的品级,和宫中妃嫔的亲疏关系,依次落座,言谈举止皆合乎礼仪。只是偶尔飘向主位的目光,泄露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盼。 不多时,园内已是珠围翠绕,笑语盈盈。 只待今日宴会的主人,皇贵妃娘娘驾临。 很快,园门口传来一阵环佩叮咚之声。 “皇贵妃娘娘到——!!!” 原本言笑晏晏的曲荷园霎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处。 只见沈知念搭着芙蕖的手,步履从容地缓步而来。 她今日并未过分珠翠满盈,一身云锦宫装,裙摆用银线疏疏绣着缠枝莲纹,外罩同色系薄纱广袖袍。 发髻高绾,只簪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钗,并几朵小巧的淡紫色宫花。简约中自显华贵,清雅里透着威仪。 几乎同时,园内众人,无论是妃嫔还是命妇、贵女,皆齐刷刷起身,恭敬地行礼:“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整齐划一,在水榭荷香间回荡。 那些存了心思,盼着能入沈府做续弦的贵女们,姿态更是格外恭谨、热络。目光悄悄追随着沈知念的裙摆,试图得到皇贵妃娘娘一丝半点青睐。 沈知念的目光平和地扫过在场众人,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声音清越:“都起来吧。” “本宫今日设这赏荷宴,不过是借着由头请诸位姐妹、夫人和小姐们一同聚聚,松散片刻,不必多礼。” 她语调舒缓,抬手虚扶,自有一派令人心折的气度。 沈知念的话音落下,园内便响起一片婉转逢迎之声。 “皇贵妃娘娘体恤,真是折煞臣妇等了。” 一位身着绛紫诰命服的夫人率先开口,笑容满面,眼角的细纹都堆叠起来:“能得皇贵妃娘娘相邀,赏此清荷,已是天大的脸面!” 她身旁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夫人立刻接话,恭维道:“正是呢!” “臣妇瞧着这满池荷花,再瞧瞧皇贵妃娘娘,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这些花儿见了皇贵妃娘娘,怕是都要自惭形秽了。” 这话引得周围几位命妇掩唇轻笑,连连称是。 贤妃的唇角含着清冷的笑意:“难得皇贵妃娘娘有如此雅兴,设宴同乐,臣妾等自是欢喜。” 她话语得体,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表达了遵从之意。 璇妃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知念:“皇贵妃姐姐,您就是太谦和了。能来您的宴席,是咱们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您瞧瞧这园子布置得多精巧,荷花也开得比别处精神,定是沾了皇贵妃姐姐的灵气!” 那些心中存了念想的贵女们,更是铆足了劲。 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声音如出谷黄莺:“早听闻皇贵妃娘娘风仪万千,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虚。这荷花再美,若无皇贵妃娘娘在此,也失了九分颜色呢。” 她说完,脸颊适时地飞上两抹红云,更显娇俏。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闺秀则要沉稳些,笑着道:“皇贵妃娘娘仁心,体恤臣女等。能在这荷风送爽之处,聆听皇贵妃娘娘教诲,观摩娘娘风范,实乃幸事。” 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感念恩典、赞美之词。 一时间,曲荷园内莺声燕语,奉承话如同池中涟漪,层层漾开。 气氛被烘托得愈发活络,真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宴会。 席间言笑晏晏,有眼尖的命妇四下略一扫视,含笑望向文淑长公主:“怎么不见云安长公主,可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这话引来邻近几位女眷的侧目。 有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摇头。 那位云安长公主,生母不过是宫女出身,偏养就一副目下无尘的倨傲性子。 倨傲便也罢了,还拎不清轻重。 长公主的婚事,虽需要陛下拍板,可副后的话语权很大。 瞧瞧文淑长公主,因着与皇贵妃娘娘亲近,便得了白翰林那样一桩人人称羡的好姻缘。 云安长公主倒好,连皇贵妃娘娘亲设的宴席都敢姗姗来迟,真是生怕自己的前程太顺遂了。 文淑长公主端坐着,闻言唇角依旧维持着得体的浅笑,温声替云安长公主解释:“三姐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或是妆扮上多费了些时辰,想必很快就到了。” 第1427章 沈知念观察贵女 沈知念端坐上首,纤指拈起一枚冰镇过的葡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并未开口,只静静听着,唇角挂着一抹浅笑,眸光却似有若无地掠向下首那几个,在续弦名单上的贵女。 被沈知念目光扫过的贵女,顿时愈发挺直了背脊。 一位身着月白缕金裙的贵女,忙垂下眼睫,故作专注地瞧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耳根却微微泛红。 另一位穿着杏子黄绫衫的,则趁机抬眸,飞快地朝沈知念的方向投去一瞥,眼神里带着恭谨和仰慕,旋即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沈知念心中了然。 这些看似温顺恭敬的表象下,藏着多少攀附的心思和家族的期许。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心中那杆秤,却已开始无声地衡量。 宴至中途,丝竹悠扬。 觥筹交错间,众人面上言笑晏晏,心底却都明镜似的。 皇贵妃娘娘今日这赏荷宴,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知念端着温和的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地流转,最终落在她最关注的几位贵女身上。 先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温家的嫡二小姐。 沈知念唇角含笑,声音温和:“早闻温家二小姐丹青妙笔,在京中颇有才名。不知平日除了笔墨,还喜爱些什么?” 年方二八的姑娘,穿着一身淡雅的雪青衣裙,娉娉婷婷上前行礼,行动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姿态优雅,声音如涓涓细流。 “皇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不过是闺中无聊,信手涂鸦罢了。” “臣女平也只爱翻几页闲书,或与姐妹对弈一局,都是些不成器的消遣。” 温二小姐答得谦逊得体,眉眼低垂,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沈知念微笑颔首,未再多言。 接着是光禄寺卿周大人的幼女。 她刚及笄,眉眼间带着尚未褪尽的跳脱,像枝头初熟的果子,鲜亮明媚。 沈知念的目光转向那抹醒目的石榴红:“周小姐这身衣裙倒是利落。” “本宫听闻周家与周小将军家是本家,想来周小姐于骑射一道,也颇有家风?” 周家幼女眼睛一亮,带着几分少女的雀跃,却不忘规矩:“回皇贵妃娘娘话,臣女只是跟着兄长们胡乱学过几日,勉强能坐在马背上不掉下来罢了,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不过策马迎风的感觉,确实畅快!” 她言语间自带一股鲜活气,与温小姐的温婉截然不同。 轮到皇商夏家的嫡长女时,气氛微有不同。 夏小姐年十七,穿着虽不失华贵,用料与样式却比旁人格外新颖、考究些,行动间也隐隐带着几分利落。 沈知念眼中闪过的考量:“夏小姐这身料子花纹倒是别致。” “如今京中时兴的样式,似乎多是出自夏家的织坊?” 夏小姐从容起身,礼数周全,应答却不卑不亢:“皇贵妃娘娘好眼力,正是家中所出。” “家父常教导,商事虽为末流,亦当精益求精,方不负皇恩,不负主顾。” 她言语清晰,不着痕迹地将商贾之事与皇恩挂钩。既表明了家世,又抬高了格局。 接着,沈知念又问了几句话。 夏小姐应答从容,谈及庶务打理井井有条,目光清明。 只是皇商的出身,让她在满园勋贵清流中,显得格外突出。 最后是通政使司副使,陈大人府上的嫡女。 这位小姐年岁稍长,已满十八,穿着紫色衣裙,神色疏离。 沈知念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淡然:“陈小姐瞧着气度沉稳,听说还通晓医理?这倒是难得。” 陈小姐起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声音平稳:“皇贵妃娘娘过誉。” “家母体弱,臣女侍疾时略看过几本医书,不过识得几味药材罢了,不敢称通晓。”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可微微敛下的眼睫,和始终平淡的语调,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沈知念心下了然。 此女对父亲无意,不过是家族之命难违罢了。 这个过程中,她将四人的神态、语气、应对一一收入眼底,心中那杆秤已然有了倾斜。 曲荷园的另一侧,紫藤花架掩映的月洞门旁,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身影。 晋王与云安长公主并未惊动园中众人,只悄立在绿荫深处。 云安长公主难掩兴奋,扯着晋王的衣袖,手指隔空点向那些姹紫嫣红的身影,声音雀跃不已:“八哥你快看!” “那是温御史家的二小姐,才名远播……” “那边穿红衣的是周家姑娘,性子活泼……” “还有那个,陈家的,听说性子最是沉稳……” “今日来的,可都是京里拔尖的贵女!” 晋王顺着云安长公主所指的方向,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那些娇艳的面容,唇边依旧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容。 然而笑意却未真正抵达眼底。 他的视线,最终越过满园喧闹,不偏不倚落在了水榭主位之上。看着那位被众人簇拥,言笑间从容自若,风华绝代的皇贵妃。 水榭里,站在大公主身边,拿着团扇给她扇风的巴哈尔古丽,动作忽然微微一僵。 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眼眶瞬间便红了,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巴哈尔古丽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未曾见过王爷了…… 此刻在这个意料之外的场合重逢,她心中满是惊喜! 可这个惊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巴哈尔古丽顺着晋王的目光望去,发现他看向的赫然是沈知念! 作为了解晋王的人,巴哈尔古丽看出晋王的眼神,并非简单的欣赏或审视,里面藏着的复杂之色,让巴哈尔古丽的心猛地一沉! 曾经那点盘桓在心底,不敢深想的怀疑,似乎在此刻得到了无声证实…… 巴哈尔古丽攥紧了手中的团扇,眸色微凉。 云安长公主犹自沉浸在,为兄长挑选王妃的兴奋中。 她扯了扯晋王的衣袖,好奇地问道:“……八哥,你到底中意什么样的?总得给个准话才好……” 第1428章 顺道送去曲荷园(194万打赏值加更) 晋王收回目光,垂下眼睫看云安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不变:“三妹费心了,这些贵女都很好。” “只是……” 晋王话锋一转,继续道:“我们在此停留已久,若再不现身,只怕真要落个怠慢之嫌了。” 云安长公主还想再说,晋王却已率先挪动了脚步,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 云安长公主无法,只得快快地跟了上去,满腹的挑选大计,就这样被晋王四两拨千斤地带过了。 看到两人,原本言笑晏晏的场面霎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在场的妃嫔、命妇和贵女们纷纷起身,恭敬行礼:“参见晋王殿下!参见云安长公主!” 晋王面带温润笑意,与云安长公主一同,在众人或好奇,或敬畏的注视下,径直走向主位的沈知念。 行至近前,晋王含笑道:“本王和三妹来迟,扰了皇贵妃雅兴,还请皇贵妃恕罪。” 在大周,亲王、长公主和皇贵妃都是正一品。晋王此刻的姿态放得足够低,礼数周全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云安长公主在一旁跟着点头,脸上却没什么愧色,目光反倒忍不住,又往那些贵女堆里瞟去。 巴哈尔古丽在晋王开口的瞬间,便低下了头,唯有紧握的手指,泄露了她心底翻腾的情绪。 沈知念眼波微转,唇边依旧含着浅笑,声音温和:“晋王与云安长公主不必多礼。” “本就是闲暇小聚,何来怪罪之说?快请入座吧。” 她的话音落下,席间一位身着绛紫色诰命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宗室命妇,却慢悠悠地开了口。 “云安到底是年轻人,精神头足。不像咱们这些老骨头,早早便起来进宫,候着皇贵妃娘娘了。” 这位命妇素来不喜云安长公主,此刻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语气带着一股倚老卖老的刻薄:“只是这赏荷宴是皇贵妃娘娘精心筹备的,来迟了,终究是有些失礼……” 云安长公主何曾受过这等当面挤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可眼前这个老妇辈分高,又是在皇贵妃的宴席上,若当场发作,反倒坐实了倨傲无礼的名声。 云安长公主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道:“婶母说得是,确是云安的不是。” “路上有些耽搁,扰了诸位雅兴,还望皇贵妃与诸位海涵。” 这话说得干巴巴,毫无诚意可言。 沈知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火候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好了,不过小事一桩。” “晋王,云安,且安心入座吧,莫要辜负了这满池风荷。” 晋王自始至终面色不变,仿佛未曾听见那些绵里藏针的讽刺:“谢皇贵妃海涵。” 随即,他便领着兀自气闷的云安长公主,在宫人引导下,于预留的席位落座。 只是云安长公主紧绷的侧脸,依旧泄露了她此刻的憋屈。 随着晋王的出现,不少贵女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晋王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兄弟,身份尊贵,偏又生得俊美温润,待人接物从无亲王架子。加之正妃之位空悬,早已是京中众多待嫁闺秀心中,炙手可热的人选之一。 此刻那些或矜持,或羞涩的贵女们,眼神不由得都热切了几分。目光流转间,只盼能得这位王爷一瞥。 更有家世显赫,性子也大方些的,已然端起面前的果酒,朝着晋王的方向遥遥一敬。唇边笑意嫣然,带着仰慕之色。 晋王端坐席间,对这些或含蓄,或直接的目光,皆报以温和的浅笑。 他举杯相应,姿态从容,言辞得体。既不显冷淡,也未露半分逾矩的热切,分寸拿捏得令人如沐春风。 云安长公主在一旁瞧着,心中甚是满意。 她只觉得这些贵女们颇有眼光,若能成了她的八嫂,自是再好不过。 云安长公主看向那些主动示好的贵女时,眼神里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审视和衡量。 然而这番景象落在巴哈尔古丽眼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她看着那些身份高贵的贵女,可以那般自然地与王爷交谈、敬酒。 而自己却只能顶着官女子的身份,远远站着,连上前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 永寿宫。 冰巧在宫女的寝殿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将鬓角最后一缕碎发仔细别好。 镜中人眉眼清秀,虽不及娘娘那般绝艳,却也自有一段娇俏。 这段时间,冰巧心里一直存着念想。 可御前露脸的机会,岂是轻易能得的? 今日曲荷园的赏荷宴,在她看来,便是风里送来的一线机缘。 陛下待皇贵妃娘娘如何,六宫有目共睹。娘娘亲自设宴,陛下即便只是去露个面,略坐片刻,那也是极大的恩宠。 若他当真去了…… 冰巧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不敢深想,只怕期望太高,落空时更显难堪。 冰巧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理了理身上那身不算新,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宫女服饰。 不能太过刻意,需得寻个任谁也挑不出错处的由头。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寝殿,寻到正在廊下盯着小宫女擦拭摆设的夏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色:“夏风姐姐,我方才想起,娘娘前几日吩咐,用那套天青色的冰裂纹瓷瓶插荷,最是清雅。” “可我瞧着今日日头毒,瓶里若只用清水,怕荷花撑不到宴席散时便焉了。” “不如我去小厨房取些镇着的冰块,顺道送去曲荷园,添在瓶里,也好让娘娘赏玩得尽兴些?” 她语气恳切,理由也着实正当。 夏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莫要在园中逗留,扰了娘娘雅兴。” “是,我晓得轻重。” 冰巧心头一松,转身便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脚步看似平稳,藏在宽袖下的手,却微微有些汗湿了。 能否“巧遇”圣驾……便要看老天爷是否肯成全她的这番痴心了。 …… 曲荷园。 宴至中程,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愈发活络。 第1429章 晋王殿下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谈笑。 也有人觉着酒意上涌,趁着间隙离席,踱步到临水的回廊,或假山旁吹风醒神。 晋王也离了座,沿着一条青石小径缓步而行。荷风拂面,稍稍驱散了筵席间的闷热与酒气。 他凝神望着池中一株莲花,收回目光转身时,却在拐角处被一道身影撞上了。 “哎呀!” 伴随着一声低呼,只见一个穿着浅碧宫装的宫女踉跄一步,手中提着的朱漆食盒脱手摔落,传来“哐当”一声。 盒盖掀开,里面盛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块,顿时滚了一地。 这个宫女正是寻了借口前来,心中正盘算着能否“偶遇”圣驾的冰巧。 她万万没料到,圣驾未遇,反倒先撞上了晋王。 冰巧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满地狼藉,慌忙跪伏在地,颤抖道:“奴婢该死!奴婢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她低着头,看着眼前那双绣着云纹的墨色靴子,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晋王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冰巧,又扫了一眼洒落的冰块,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 他并未动怒,声音平和:“无妨,起来吧。”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可有伤着?” 冰巧惊魂未定,依言起身,却依旧不敢抬头,只连声道:“谢王爷宽宏,奴婢、奴婢无碍。” “奴婢冰巧,是……是永寿宫的。” 听到“永寿宫”三个字,晋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色。 他唇角的笑意真切了些许,非但没有怪罪冰巧,反而温声道:“原是皇贵妃宫里的。” “可是皇贵妃有何差遣?方才撞疼哪里没有?” 晋王突如其来的关切,如同暖流涌进冰巧的心田。 她在宫里谨小慎微,何曾有过男子对她这么温和。尤其还是俊美无俦,地位尊崇的晋王殿下。 晋王这张与帝王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温润的容颜,在眼前放大,竟让冰巧一时有些晕眩。 她想爬龙床,并非爱惨了南宫玄羽,不过是想求一个翻身的机会。 比起陛下难以接近,要跟那么多娘娘争宠,晋王殿下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冰巧原本惊慌失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羞怯的笑意。眼波流转间,已多了几分热络。 “劳王爷关心,奴婢无碍。” 她的声音放柔了些,微微抬眸,怯生生地看了晋王一眼,又飞快垂下:“是皇贵妃宴上用的荷花,需添些冰块进去,保持新鲜。” “奴婢正要送去,不想冲撞了王爷,真是、真是罪该万死……” 冰巧的话语里带着自责,姿态却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晋王是何等人物?在权谋中浸淫多年。 冰巧这点欲说还休的怯弱和热络,在他眼中几乎如同摊开的书卷,一清二楚。 不过是个以为自己有几分颜色,想攀高枝的宫女罢了。 他心中闪过一丝讥讽。 这等女子,他见得多了。 然而……这个冰巧是永寿宫的人…… 晋王的眸色深了深,目光再次落在冰巧清秀的脸上时,便带上了几分刻意的温和。 “原来如此。”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柔和道:“你这般伶俐的可人儿,本王如何舍得责怪呢?” 晋王的目光在冰巧脸上停顿了一瞬,带着几分欣赏,语意甚至沾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好冰巧,快去吧,莫误了皇贵妃的正事。” 这番温柔的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挠在冰巧心上…… 她的脸颊“唰”地飞红,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心口怦怦直跳。 冰巧慌忙垂下头,不敢再看晋王那双含笑的眼,低声道:“谢……谢王爷,奴婢告退。” 她几乎是脚下发飘地蹲下,捡起散落在地上,还未融化的冰块,重新放进食盒里,快步朝着曲荷园的方向走去,背影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直到走到沈知念座前,冰巧才按捺下翻腾的心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恭敬的模样,福身行礼:“娘娘。” “奴婢想着天气炎热,特意取了些冰块来,给瓶里添些凉意。免得荷花蔫了,扰了娘娘和诸位贵人的雅兴。” 沈知念正微微侧首,与身旁的夏家小姐说话。 夏小姐眸光清亮,应对从容。两人间的气氛,透着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见冰巧近前行礼,沈知念只随意瞥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目光又落回到了夏小姐身上。 冰巧心下稍定,手脚麻利地将食盒中剩余的冰块,小心添入案几上的天青釉瓷瓶里。 冰冷的寒气触到温润的瓶壁,凝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做完这一切,冰巧不敢多留,恭敬地垂首退下。 她今日原本是冲着至高无上的帝王而来,可转身离开时,冰巧心底竟奇异地没有丝毫失落。 圣驾未至,她反倒觉得轻松了…… 陛下的恩宠如同天上皓月,清冷遥远,需与六宫佳丽争抢。 而晋王殿下……那般温润的人物,若能得其青眼,或许是一条更易攀附的捷径。 心思既定,冰巧便原路返回了,心中带着隐秘的期待。 果然,就在紫藤花架将尽未尽之处,那道身着墨色袍子的挺拔身影,依旧闲适地站在原处。 晋王负手而立,似在欣赏池中残荷。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来。 见到去而复返的冰巧,晋王眼中并无多少意外,唇边反而漾开一抹了然的浅笑,如同早已料定她会回来。 冰巧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心头如小鹿乱撞,面上却强作镇定,上前几步再次福身行礼,声音柔婉:“王爷……” 晋王转过身,唇边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是你?事情办妥了?” “回王爷,已经办好了。” 冰巧抬眸飞快地看了晋王一眼,见他的脸色似乎因酒意带着些许薄红,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细声道:“请王爷恕奴婢多嘴……酒多伤身,还请王爷保重,不要贪杯。” 晋王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讥诮,面上却十分受用,语气愈发温和:“难为你细心,本王记下了。” 第1430章 娘娘英明,此计甚妙 他的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如同闲话家常:“冰巧姑娘,你在永寿宫当差,想必平日甚是辛劳。” “贵妃御下严谨,能得她信重的人,必是极伶俐的。” 这番试探落在正做着攀龙附凤美梦的冰巧耳中,全然变了味道。 她只当晋王是对她生了兴趣,才会关心她的处境,心下更是欢喜得如同浸了蜜,那点警惕心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冰巧壮着胆子,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座掩在翠竹间的凉亭,怯生生地提议道:“谢王爷夸赞。” “王爷若是觉得酒意上头,前面那个亭子僻静通风,最是适宜歇脚醒神。奴婢、奴婢去小厨房弄碗醒酒汤来,很快便好。” 听到这话,晋王眸光闪了闪。 永寿宫被皇贵妃管理得如同铁桶一般,他多次想安插了人手进去,都无功而返。没想到今日竟有此等意外之喜,一个永寿宫的宫女,主动凑了上来…… 晋王压下心头的盘算,笑容愈发温润,赞许道:“冰巧姑娘倒是个细心的。那便有劳了。” 得了晋王这句准话,冰巧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锦绣前程在向她招手。 她强抑着激动,福了一礼:“王爷稍待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说罢冰巧便转身,脚步急切地朝着永寿宫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晋王负手立于原地,望着她消失在竹影深处的背影,方才温和的笑意渐渐敛去,眸中只剩下幽深的算计。 这枚意外的棋子若能用好,或许能将铁桶般的永寿宫,撬开一丝缝隙…… 殊不知这一幕,都落在了另一个人眼里。 敦妃扶着听竹的手,正准备往水榭的方向走去,脚步却倏地顿住。 她的目光透过层叠的紫穗和叶隙,恰好将不远处凉亭小径旁,冰巧和晋王低语的一幕尽收眼底。 敦妃所处的角度刁钻,两人俱未察觉。 她未动声色,只给小田子和听竹使了个眼神。 主仆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隐入更浓密的花荫深处。 待离得远了些,小田子才压着嗓子开口:“娘娘,刚才那不是永寿宫的冰巧么,她怎么和晋王殿下凑在一处?” “瞧她那模样,对晋王殿下倒是殷勤得紧……” 敦妃脸上露出一抹讥诮之色。 她在宫中沉浮多年,这等钻营爬床的心思,如何能瞒过她的眼? “永寿宫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窝子的狐媚子!” “主子惯会倚仗颜色蛊惑圣心,底下的小蹄子便有样学样。一个二等宫女,也敢做起攀附王爷的春秋大梦来了?” “定是平日瞧着她们主子的做派,学了满身的狐媚劲!” 小田子眼珠一转,立刻顺着敦妃的话说下去:“娘娘,要不要奴才想个法子,把这事当场闹开?” “皇贵妃娘娘办的赏荷宴,她宫里的人竟敢这般不检点……若是传了出去,皇贵妃脸上怕是好看不了!” 敦妃闻言却冷冷一哼,摇了摇头:“蠢货!” “冰巧对晋王殿下不过是态度热络了些,凑上去说了几句话,可有半分逾矩之举?” “此刻若闹起来,她大可辩称晋王是贵客,她不过是谨守本分,替皇贵妃殷勤待客。” “咱们无凭无据,反倒落个无事生非,搅扰宴席的名声。” 小田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急色,道:“娘娘,难道就这么算了?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算了?” 敦妃眼底瞬间翻涌起压抑不住的怨毒。 她身子落下的病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皇贵妃赐予的“恩典”。 这样的深仇大恨,她如何能忘?! 好不容易逮到一丝能给对方添堵的可能,她岂会轻易放手? 敦妃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沉声道:“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她的目光扫过冰巧消失的方向,笃定道:“那个贱婢,方才定是去张罗什么讨好晋王的物事了。” “你悄悄跟上去瞧仔细了,别惊动人。” 敦妃略一沉吟,眼中精光一闪,对听竹吩咐道:“你立刻去寻太医李树,让他……” 小田子和听竹凝神细听,脸上的神情从疑惑,逐渐转为恍然大悟。 小田子连连点头,语气激动:“娘娘英明,此计甚妙,奴才这就去办!” 听竹一向苦闷,得不到受娘娘重视的机会。如今娘娘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办,她当即点头道:“奴婢明白,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记住……” 敦妃冷冷瞥两人一眼,警告道:“手脚干净些,若走漏半点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是!” …… 冰巧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上面稳稳放着一只白瓷小盅,里面盛着她精心熬煮,正温热的醒酒汤。 她步履匆匆,一心只想快些回到翠竹掩映的凉亭,将这份心意呈给晋王殿下。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在晋王面前显得更体贴些。 穿过一处假山的岔路口时,冰巧迎面遇到了两个宫女,正费力抬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海棠,似乎要往宴席的方向去。 那个花盆瞧着不轻,两个宫女走得有些踉跄。 其中一人抬头见到冰巧,如同见了救星般,连忙喊道:“诶,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搭把手。这花盆沉得很,别让它摔了!” 冰巧脚步一顿。 她心系要事,本不想耽搁。可见那个花盆摇摇欲坠,若真砸了惊扰了宴席,她这个路过却不帮忙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冰巧只得先将托盘小心翼翼放在一旁平整的石墩上,上前帮着扶稳了花盆。 “两位姐姐这是要抬到哪里去?” “就前头水榭边上,娘娘们说那边要添些颜色。” 一个宫女喘了口气回答,目光顺势落到石墩的托盘上:“妹妹这是给哪位主子送汤水?闻着像是醒酒汤的味道。” 冰巧含糊应了一声,不欲多言。 就在她的注意力,全在稳住花盆和应对问话上时,另一个太监从暗处出来,将手伸向托盘,极其小心地撒了些无色无味的细末进去。 第1431章 一颗颇为显眼的大黑痣(195万打赏值加) 冰巧与这两个宫女合力将花盆调整好位置,便松手拍了拍手掌:“两位姐姐慢忙,我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那两个宫女连连道谢,看着她转身疾步离去,这才重新抬起花盆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冰巧端着托盘,脚步轻快地来到凉亭。 亭内,晋王正负手而立,望着亭外摇曳的竹影,侧影在微光中显得清俊而温雅。 “王爷久等了。” 冰巧的声音放得又柔又软,娇怯道:“醒酒汤好了,您趁热用些,解解酒气才好。”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石桌上,素手端起那白瓷小盅,递到晋王面前。眼波流转间,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娇艳。 晋王本就有意笼络冰巧,以便从这个永寿宫宫女口中探听些消息,见状自是顺势而为。 他接过汤盅,指尖似不经意般擦过冰巧的手指,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有劳你费心惦记。” 晋王的声音本就清润,此刻刻意放柔,更显得体贴入微。 冰巧何曾受过这般对待,只觉得晋王殿下待她果真不同,心下越发荡漾起来…… 她抿唇一笑,眼风斜飞,声音很甜:“能伺候王爷,是奴婢的福分……” 冰巧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晋王身上淡淡的香气,姿态愈发显得亲昵。 在她这般明显的勾引下,晋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股莫名的燥热,毫无预兆地从下腹窜起,如同野火燎原,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晋王的心猛地一沉! 他自认并非急色之人,自制力向来极佳。 眼前这个宫女虽有几分颜色,但莫说与巴哈尔古丽那等绝色相比,便是较之齐侧妃,也逊色不少。 怎会引得他如此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然而那股陌生的冲动却来势汹汹,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晋王只觉得浑身发热,血液奔流。看向冰巧故作娇羞的脸庞时,竟觉得她寻常的眉眼,也莫名诱人起来…… 他强自凝神,想压下这股诡异的躁动,可思绪却如同陷入泥沼,渐渐混沌。 那碗醒酒汤的气息,混着女子身上的脂粉香,不断钻入鼻息,竟像催情的毒药,瓦解着他最后的清明。 晋王只觉得脑中嗡鸣,理智的弦在那一霎彻底绷断…… 他猛地攥住冰巧的皓腕,力道之大,让她轻轻抽了口气。 “王爷……” 冰巧惊呼一声,腕上传来微痛。 抬眸对上晋王那双骤然变得幽深,翻涌着她看不懂情绪的眼眸时,冰巧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那又如何?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晋王手臂一揽,冰巧几乎是半推半就,柔若无骨地跌进了他的怀抱里。 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牢牢笼罩。 冰巧还未及再吐露什么娇语,晋王已俯下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以及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 冰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便彻底沉沦在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之中。 她的双臂如水蛇般,缠上了晋王的脖颈,眼波迷离,全然忘却了身处何地。 就在凉亭内的气息愈发旖旎、混乱之际,不远处的假山后,小田子眯着眼,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他瞧着火候已到,迅速将脚边早已备好的几簇干枯枝叶点燃。 火苗初起不大,却因沾了特制的油料,瞬间窜起,浓烟随之弥漫开来。 小田子立刻捏着嗓子,用一种尖锐又惊慌,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声音喊了起来:“走水了!快来人啊!这里走水了!” 水榭那边,正言笑晏晏的众人闻声皆是一惊,纷纷起身张望。 眼见假山方向确有灰黑色烟雾升起,席间顿时一片哗然:“怎么回事?!” “哪里走水了?” “快!快去看看!” “当心惊了贵人!” “……” 沈知念霍然起身,绝美的脸上瞬间凝上一层寒霜。 她的眸光扫向冒烟的方向,冷声道:“慌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查看究竟!” “是!” 沈知念率先步出水榭,朝着出事的地点快步走去。 皇贵妃一动,庄贵妃等人,以及一众命妇、贵女,无论心中作何想,也立刻呼啦啦跟了上去。 人群霎时如潮水般,涌向浓烟起的地方。 敦妃脸上露出了一抹看好戏的神色。 然而……当众人急匆匆绕过假山,并未见到预想中的熊熊火势。地上只有几簇将熄未熄,冒着青烟的枯枝残烬。 还不等她们松口气,几个眼尖的命妇,已经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凉亭。竹帘半卷的亭内,竟有两人衣衫不整,姿态不堪地纠缠在一处! “啊——!!!” 立刻有年轻的贵女惊得低呼出声,慌忙以袖掩面。 真是羞死人了!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凉亭内猝不及防的一幕…… 方才因“走水”而起的慌乱,瞬间被一种极其微妙的死寂所取代。 沈知念眸光骤冷。 眼前这不堪的一幕,和那声突兀的“走水”,让她心头浮现出极重的疑影。 此事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然而此刻,绝非深究幕后之事的时候。 最要紧的是立刻将这桩丑事摁下,绝不能任其污了宫闱清誉,更损及天家颜面。 沈知念当即厉声道:“来人!将这两个秽乱宫闱,不知廉耻的东西拿下!” “奴才遵命!” 小周子早已蓄势待发,闻令即刻带着数名闻讯赶来的侍卫,扑向了凉亭。 亭内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 冰巧尖叫一声,慌忙拉扯凌乱的衣衫。 晋王眼神迷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混乱间,一名侍卫猛地扯开半垂的竹帘,试图将里面的人拖拽出来。 帘角掀动的刹那,后方几位站得稍前的命妇,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那个狼狈男子。 隐约间似乎在他的臀部,瞥见了一颗颇为显眼的……大黑痣? 几位命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垂下眼,心跳如擂鼓! 早就听闻晋王殿下的臀部,似乎……似乎就有一颗这样的大黑痣? 第1432章 璇妃没资格,那本宫有资格吗 难道、难道这个胆大包天,在宫中行此苟且之事的狂徒,竟是晋王殿下?! 若即反应极快,在大公主好奇探头张望的瞬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掌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公主的眼睛,低声哄道:“大公主,不看这个。” 站在大公主身侧的巴哈尔古丽,脸色煞白如纸,一双美眸死死盯住凉亭方向,里面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相信。 王爷…… 她心中天神般的王爷,怎么会、怎么会与人在此地行苟且之事? 定是这些人看错了,那肯定不是王爷! 云安长公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精心描画的眉眼几乎扭曲。 她今日一心想为八哥,寻觅一位端庄贤淑的名门淑女做正妃,怎料竟撞见如此污糟之事。 若那男子真是八哥……她简直不敢想! 不,不会的。 八哥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定不会做这种事。 无论是巴哈尔古丽,还是云安长公主,心底都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冀,盼着那个被拖出来的男人不是晋王。 然而最后这丝侥幸,在侍卫将凉亭里的男女强硬拖拽而出,按倒在众人面前时,彻底粉碎了…… 男子发冠歪斜,亲王服饰的衣襟散乱,露出里面中衣。那张温润俊朗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眼神涣散。 不是晋王南宫玄澈,又是谁…… 他身旁那个衣衫不整,鬓发散乱,抖如筛糠的宫女,正是永寿宫的冰巧。 “真是晋王殿下!” “天啊……” “这……这成何体统!” “我认得这个宫女,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冰巧,刚才还过去送冰块呢,怎么会和晋王殿下在一起?” “……”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 先前还维持着表面平静的贵妇、闺秀们,再也按捺不住,窃窃私语声迅速蔓延开来。 每一个人看向晋王和冰巧的目光,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鄙夷,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 皇家赏荷宴,竟演变成了如此一场惊天丑闻!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按在地上,抖作一团的宫女脸上时,心头亦是一震。 冰巧? 竟是她永寿宫的人! 冰巧是方才过来送冰块时,便存了攀附之心? 还是更早之前,就已与晋王暗通款曲? 亦或是……背后还藏着什么自己尚未察觉的隐情? 无数念头在沈知念的脑海里闪过,让她的眸色愈发沉冷。 与此同时,巴哈尔古丽和云安长公主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消失…… 巴哈尔古丽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她心中那般尊贵的王爷,竟会自降身份,与一个粗使宫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苟且之事!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云安长公主更是眼前发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她满心期盼的贤良八嫂,转眼成了泡影,取而代之的是这等令皇室蒙羞的丑事! 就在满场哗然,众人心思各异之际,被侍卫死死按住的晋王,体内那股邪异的燥热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神智骤然清明。 他看清了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和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以及那些或震惊,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 最后,晋王对上了沈知念那双冰冷的眸子。 晋王不是蠢人,立刻便明白过来,自己中了套! 与当初在沈家故意入局不同,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被人算计了! 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皇贵妃面前…… 晋王心中瞬间涌起暴怒、羞愤,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狼狈…… 他晋王南宫玄澈,竟会栽在这种龌龊的手段里?! 尤其……还是在皇贵妃面前…… 这认知让他的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云安长公主甩开身旁侍女搀扶的手,向前踉跄两步,纤纤玉指直指地上抖作一团的冰巧,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八哥素来端方守礼,怎会无故行此、行此荒唐之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狠狠剐过冰巧,随即转向沈知念。 “这个贱婢是永寿宫的人,定是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蓄意勾引,坏八哥的清誉!” 云安长公主甚至想说,说不定这件事就是皇贵妃授意的。八哥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竟想毁了八哥!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云安长公主,无凭无据指控副后,后果她承担不起。 云安长公主狠狠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的怒火,对着沈知念高声道:“皇贵妃,你执掌六宫,如今你宫里的宫女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勾引亲王,秽乱宫闱的丑事!” “此事你难道不该给八哥,给皇室,给在场所有人一个交代吗?!” 她刻意将“永寿宫的人”和“勾引亲王”咬得极重,目光死死钉在沈知念脸上,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心虚或破绽。 这番话既将矛头直指永寿宫规矩不严,又将晋王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更是将处置此事的压力,全然推到了沈知念肩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沈知念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沈知念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璇妃已气得柳眉倒竖,上前一步道:“云安长公主此言差矣!” “事情尚未查明,你怎可一口咬定是冰巧勾引,焉知不是有人仗着身份威逼胁迫?”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冰巧,带着几分同为女子的恻隐:“女儿家的清白何等要紧,若冰巧真是被迫,你这话岂不是要逼死她?!” 云安长公主满心邪火正无处发泄,见璇妃竟敢当众驳斥自己,顿时将矛头转向她,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普通妃位,也配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沈知念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目光带着浓烈的压迫感,看向云安长公主:“璇妃没资格,那本宫有资格吗?!” 她缓步上前,周身威仪自成,语气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云安,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能肆意喧哗,口无遮拦的地方!” 第1433章 晋王可有异常 “本宫竟不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张口闭口便是‘下作’、‘勾引’这等污言秽语,你的教养便是如此吗?!” 这番话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云安长公主脸上! 她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白,竟一时噎住。 周遭不少命妇与贵女闻言,皆微微颔首,看向云安长公主的眼神悄然变了味道,透着不赞同和隐隐的轻视。 几位心思深重的命妇,更是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暗自决定回府后,定要严诫家中儿孙,务必离这位言行无状,毫无闺阁风范的长公主远些。 若是不慎被这等人物瞧上,招为驸马,那才真是家门不幸,贻笑大方。 文淑长公主站在人群中,眉头微蹙,心中虽觉此事处处透着蹊跷,却并未贸然出声。 她深知宫中水深,相信皇贵妃自有决断。 文淑长公主缓步上前,轻轻拉了拉云安长公主的衣袖,低声道:“三姐,你少说两句吧,皇贵妃自有主张。” 云安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见文淑长公主非但不帮着晋王,反而来劝她,心头那股被背叛的怒火更盛。 她猛地甩开文淑长公主的手,恨恨道:“八哥平日待你不薄,你如今倒好,胳膊肘往外拐!” 文淑长公主脸色一白:“三姐……” 她也是相信八哥的,希望此事能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只是不想三姐把皇贵妃得罪得更狠,这样没有好处。 怎么就成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冰巧此刻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她原本只想悄无声息地攀上晋王这根高枝,日后寻个机会求到名分,怎会料到事情竟演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听着云安长公主一口一个“勾引”,她仿佛已看到自己血溅当场的下场…… 求生的本能让冰巧泪水涟涟,哭得浑身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只是、只是见王爷喝多了,给他送了碗醒酒汤……王爷他、他忽然就……” 冰巧泣不成声,将姿态放得极低,俨然是一个受尽欺凌,无力反抗的弱女子。 她心中残存着一丝侥幸。 若能将罪名推到晋王酒后失德上,皇室为了保全颜面,或许会将她这个受害者赐给晋王。虽不光彩,但至少能保住性命,甚至可能因祸得福。 隐在人群后的敦妃,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眼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快意。 经此一遭,永寿宫宫女与亲王秽乱宫闱的丑闻,必定传遍朝野。 她倒要看看,皇贵妃还如何维持她那副完美无瑕的形象! 沈知念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知此事已非她一人能轻易压下。 众目睽睽,涉及亲王和宫闱清誉,必须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裁决。 沈知念看向身旁的小明子,吩咐道:“你去养心殿将此处之事,原原本本禀告陛下,请陛下圣裁。” 小明子神色一凛,躬身应道:“奴才明白!” 他随即转身,脚步迅疾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这场赏荷宴,注定要以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惊动天听了……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刚批阅完手头最后一本奏折,将朱笔搁下,正欲起身前往曲荷园,瞧瞧沈知念那边是否顺遂。 李常德却匆匆进来,躬身禀报:“陛下,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小明子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急禀。” 南宫玄羽眉峰微挑,闪过一丝讶异。 念念身边得力的人,此刻不在宴席上伺候,反而来养心殿,定非小事。 他沉声道:“宣。” “是!” 小明子垂首进入养心殿,殿内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他不敢抬头直视天颜,走到御阶之下约莫十步远的地方,便“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恭敬道:“奴才小明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问道:“皇贵妃派你过来,有何要紧事?” 小明子深吸一口气,不敢有丝毫耽搁,更不敢添油加醋,条理清晰地将曲荷园发生的事禀报出来:“启禀陛下,曲荷园赏荷宴上出了变故。” “有人发现临近假山的一处凉亭附近有烟雾升起,误以为是走水,惊动了宴席上的众人。” “皇贵妃娘娘带领大家前去查看,不料……不料却在凉亭内发现……发现晋王殿下与永寿宫宫女冰巧……二人衣衫不整,行迹不堪……” 说到这里,小明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恰当的词语。既不能隐瞒,又不敢过于污秽圣听:“……皇贵妃娘娘已命侍卫将二人拿下。” “现场……现场的诸位娘娘、命妇和贵女皆目睹了此事,议论纷纷……” “云安长公主情绪激动,指斥冰巧勾引亲王。璇妃娘娘出言辩驳,认为事有蹊跷。冰巧则跪地哭诉,称自己只是去送醒酒汤,不知晋王殿下为何会……会如此。” “皇贵妃娘娘见事涉亲王与宫闱清誉,在场人多眼杂,不敢擅专。特命奴才即刻前来将此事禀明陛下,恭请陛下圣裁!” 小明子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完,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等待着帝王的反应。 每一句话都力求客观,只陈述所见所闻,不掺杂半点个人猜测。 “砰!” 南宫玄羽龙颜大怒,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砚乱颤。 帝王一怒,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宫人跪了满地,屏息垂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南宫玄羽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岂有此理!” “摆驾曲荷园!” 一路上,帝王面沉如水,胸中怒意翻涌。 但南宫玄羽的理智,并未全然消失。 他了解他那个八弟,城府深沉,心思缜密。即便真对某个宫女起了心思,也绝无可能如此蠢笨,在念念举办的宴席上,于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凉亭内,行此苟且之事。 其中必有蹊跷。 帝王侧首,看向随行在侧的小明子:“当时具体是何情形?” “晋王……可有异常?” 第1434章 被人做局了(196万打赏值加更) 小明子忙道:“回陛下,奴才……奴才并未目睹事前情形。只听得冰巧哭诉,说是去送醒酒汤,晋王殿下便……便拉扯于她……” 醒酒汤? 南宫玄羽的眸子倏地眯起,眸中翻涌着莫测的幽光。 他未再言语,只将视线投向曲荷园的方向。无人能窥见这位年轻的帝王,此刻心中究竟在思量着什么。 在帝王下旨裁决之前,晋王依旧是大周的亲王,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终究不好看。 众人早已从凉亭处移回水榭,个个敛声屏气。 晋王重新整理好衣冠,坐在一张紫檀木扶手椅上,面色铁青,薄唇紧抿。 他虽维持着亲王的体面,但紧绷的下颌和眼底尚未散尽的阴鸷,泄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心绪。 冰巧则换了一身干净的宫女服饰,跪在厅堂中央的空地上,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陛下驾到——!!!” 随着李常德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齐刷刷跪了下去,恭敬道:“参见陛下,万岁!” 南宫玄羽驾临曲荷园时,园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他步履沉稳地踏入水榭,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沈知念身上。 帝王并未立刻叫起众人,而是径直走到沈知念面前,伸出手亲自将她扶起。动作自然,带着的回护。 “起来吧。” 南宫玄羽声音低沉,对着沈知念说完,才转而瞥向地上黑压压的人群,随意地摆了摆手:“都平身。” “谢陛下!” 帝王携着沈知念一同落座,姿态间透着一股无需言说的亲密。 这一幕落在敦妃眼中,让她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皇贵妃向来自诩治宫严谨,可今日在她主办的宴席上,竟闹出亲王与宫女秽乱宫闱这等惊天丑事,让皇室颜面尽失! 陛下为何不仅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反而待她依旧如此温和、亲近? 这和自己预想中陛下震怒,皇贵妃颜面扫地的场面全然不同…… 晋王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帝王对沈知念毫不掩饰的维护,心中五味杂陈。 南宫玄羽目光如炬,并未理会面色难看的晋王,而是直接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冰巧,声音沉冷:“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冰巧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攀龙附凤的野心,在生死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她深知此刻唯一的生路,便是将自己彻底摘出来,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出去! 闻言,冰巧抬起头,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朝着南宫玄羽和沈知念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将之前那套说辞,又哭着重复了一遍,言辞间更是添了几分凄楚:“奴婢冤枉!陛下明鉴!” “奴婢……奴婢只是想着,今日是皇贵妃娘娘举办的盛宴,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见晋王殿下似乎饮多了酒,独自在凉亭歇息,奴婢……奴婢便想着尽些本分,去小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给王爷送去……” 说到此处,她哽咽得几乎讲不下去,仿佛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身子抖得更厉害。 “奴婢……奴婢万万没想到……王爷他……他突然就拉住奴婢,力气大得吓人……” “奴婢、奴婢挣脱不得……” “陛下,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求陛下、娘娘为奴婢做主!” 冰巧哭得凄凄惨惨,将自身塑造成了一个恪尽职守,却惨遭欺凌的弱质女流。每一个字都在竭力撇清自己的主动,将所有不堪,归咎于晋王的酒后失态。 这番说辞,倒是与小明子禀报的一样。 南宫玄羽听完,面上看不出信或不信,深邃的眸光晦暗不明,令人难以捉摸。 沈知念也静静地看着冰巧,无人能窥探她是否相信了冰巧的泣血陈词。 晋王听着冰巧这套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说辞,心头被算计的暴怒,反而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清明。 他原本只当这个宫女是存了攀附之心,如今看来,自己倒像是被人做局了。 晋王甚至开始怀疑,冰巧是否根本就是受了皇贵妃的指使,故意演这出戏。好让皇贵妃与皇兄一唱一和,借此打压他? 思绪流转间,晋王反而镇定下来。 他起身撩起衣摆,端端正正跪在南宫玄羽面前,姿态不卑不亢,声音十分冷静:“皇兄明鉴。” “臣弟虽不才,却也并非那等急色忘形,罔顾礼法之人。” “皇贵妃身边的宫女,臣弟岂会不知避嫌?” “纵使……纵使臣弟真对哪个宫女另眼相看,也深知宫规森严,断不会行此秽乱宫闱,自毁前程之事!” 说到这里,晋王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帝王审视的视线,语气凝重:“臣弟方才饮下那碗醒酒汤后,便觉体内骤然燥热难当,神智混沌,全然不似平常。” “臣弟严重怀疑,是这个贱婢在汤中动了手脚,意图不轨!” 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那碗醒酒汤,和冰巧蓄意下药。 跪在地上的冰巧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叫屈不迭! 她之前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给晋王殿下留下好印象,盼着能得他青眼,怎会做出下药这等蠢事? 况且她虽有攀附之心,却也深知在宫中给亲王下药,是何等大罪,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晋王殿下这分明是为了脱罪,把脏水全往她身上泼! “陛下!娘娘!奴婢冤枉!” 冰巧急得眼泪直流,慌忙辩解:“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王爷下药啊!” “那碗醒酒汤既然是奴婢所煮,若真有问题,奴婢岂会自己送来?” “奴婢之前连靠近王爷的机会都少有,又去哪里寻那等虎狼之药?” “王爷……王爷您不能这样冤枉奴婢啊!” 晋王和冰巧,一个咬定被下药失了理智,一个哭诉被冤枉蓄意勾引。 两人各执一词,互相攀咬,在气氛严肃的水榭内,竟透出一种如同市井无赖,互相推诿责任的狼狈感…… 南宫玄羽冷眼看着脚下狗咬狗的一幕,并未立刻发作。 第1435章 好狠狠打皇贵妃的脸 云安长公主伸手指向冰巧:“皇兄,八哥府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至于此?” “定是这个贱婢痴心妄想,用了那等龌龊手段,意图攀附,坏八哥清誉,其心可诛!” 冰巧听得心头猛跳。 攀附的心思她确实有,可下药这口黑锅,她是万万不敢背的! 冰巧跪在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重复道:“没有……奴婢真的没有下药……” “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陛下,奴婢冤枉……” 巴哈尔古丽死死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听着冰巧的哭喊和云安长公主的斥骂,她心中对冰巧的恨意,越来越浓烈! 她视若神祇的王爷,竟被永寿宫一个卑贱宫女如此玷污、构陷! 这究竟是冰巧一个人的野心,还是……背后有皇贵妃的授意? 庄贵妃安然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手中慢慢捻动着佛珠,面上是一贯的端庄,仿佛置身事外。 唯有低垂的眼帘下,极快地闪过一丝冷嘲。 谁说永寿宫经营得铁桶一般?瞧,这不就自己漏了风,闹出这等好戏来了么。 然而无人知晓,此刻端坐上首的南宫玄羽,心中盘算的却是另一回事。 真相究竟如何,于他而言,或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位心思深沉的八弟,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行了丑事,留下了无法抵赖的把柄。 这才是千载难逢,可以名正言顺敲打,甚至整治晋王的绝佳机会! 还让人挑不出他这个皇兄的半分错处。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心中杀伐已定,南宫玄羽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冷峻、威严的模样。 他的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几人,和跪地哭泣的冰巧,沉声开口:“够了!” 带着帝王的威压的声音,瞬间让现场安静下来。 南宫玄羽转而看向一旁的李常德,吩咐道:“传慎刑司总管苏全叶!” “奴才遵旨!” 李常德躬身领命,立刻前去传召。 随即,帝王又命人去传召太医,来为晋王诊脉,查验他体内是否真有药物残留。 冰巧跪在地上,听闻要彻查,起初心下稍安。 她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既未下药,便不怕人查。 然而在宫中浸淫数年,冰巧早已不是天真懵懂的少女,心中又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此事无非两种可能。 要么是晋王殿下自身失态,事后寻个借口脱罪。 要么……便是真有人设局算计晋王殿下,而自己不幸成了那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想到这里,冰巧的心倏忽一沉…… 可真相究竟如何,她无从得知,只能寄希望于慎刑司的调查,盼着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另一边的敦妃,安然坐在席间,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掩饰得很好的得意。 她自然清楚,那个碗里残存的醒酒汤,以及晋王体内,必定能查出媚药的痕迹。 但那又如何? 这一切最终只会指向冰巧蓄意下药勾引。 届时,皇贵妃治宫不严,手下宫女做出此等丑事的污名便坐实了。 有了这个污点,皇贵妃的副后之位,还能像如今这般稳固吗? 不多时,苏全叶便跟着李常德过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提着药箱的太医。 两人恭敬地向帝妃行礼:“微臣/奴才参见陛下!参见皇贵妃娘娘!” 南宫玄羽面沉如水,冷声道:“醒酒汤、相关器具,乃至晋王的身体,都给朕仔细查验!” “朕要一个水落石出。” 太医与苏全叶齐声应下:“微臣/奴才遵旨!” 随即,两人隐晦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闪过的幽深之色。 来的路上,李常德就已隐晦提点过苏全叶。 太医亦深谙圣心。 两人此刻自是明白,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沈知念安静地坐在南宫玄羽身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知此事必有蹊跷,冰巧未必有那个胆量和本事布局,但她的心情却异十分平静。 因为沈知念太了解身边的这个男人了。 无论真相是冰巧下药爬床,还是另有隐情,最终呈报上来的“真相”,都只会有一个—— 晋王酒后失德,秽乱宫闱! 至于冰巧是主动勾引,还是被动卷入,甚至那碗醒酒汤里究竟有什么,对帝王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终于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足以在明面上狠狠打压晋王,且让朝野上下都挑不出错处的机会。 南宫玄羽绝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晋王跪在冰凉的地上,一颗心渐渐冷了下去…… 他是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长大的,怎会天真到以为帝王真会彻查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所谓的查验,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纵使他这些年暗中布下了不少棋子,可事发突然,此刻的他如同被缚住了手脚,什么也做不了…… 晋王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他的目光晦暗地扫过主位上,那个姿容绝代,神色平静的女子。 永寿宫的宫女蓄意勾引。 被下了药的醒酒汤。 大庭广众之下的捉奸…… 若说这不是皇贵妃精心为他设下的局,他绝不相信! 冰巧不过她的棋子,她定是与帝王联手,要借此机会打压他! 想通了这一点,晋王心头除了被算计的怒火,还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竟觉得这女人……不愧是能让他屡次吃瘪,又让他始终难以忘怀的存在。 连算计起人来都这般狠辣,打得他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 巴哈尔古丽站在大公主身边,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做些什么,为王爷解围。 可眼下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她若贸然离开,或有所动作,无异于自暴。甚至可能牵连出,王爷布置在宫中的其他暗桩。 巴哈尔古丽只能死死攥着拳,强忍着心中无能为力的焦灼。 跟她相反,云安长公主却是一脸的笃定。 她坚信八哥是清白的,定是那个贱婢搞鬼。 云安长公主只等着苏全叶和太医查出真相,好狠狠打皇贵妃的脸,为八哥洗刷冤屈! 第1436章 爱妃受委屈了,朕定会为你做主 这时,太医已经为晋王把完脉了,朝着南宫玄羽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已为晋王殿下仔细诊脉。王爷脉象虽因酒意略显浮滑,但……并无任何中药的痕迹。” 话音落下,水榭内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众人虽没有说话,但彼此交换的眼神,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意味。 太医的结论,等于直接戳破了晋王方才的辩解。 既然没有中媚药,那他所谓的神智不清,身不由己,又从何谈起? 晋王闻言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情绪。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云安长公主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 她依旧不信八哥会做出这等事,心底拼命为他找寻借口。 许是八哥已经和冰巧……所以药性散了,太医才未能诊出? 跪在地上的冰巧,则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 至少这要命的下药罪名,暂时是洗清了。 她伏低身子,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很快,苏全叶也调查完毕,结论与太医如出一辙:“陛下,奴才已带人仔细查验了剩余的醒酒汤,及所用器皿,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汤水本身也无毒无害。” 两条调查结果相互印证,将晋王被陷害的可能性彻底堵死。 敦妃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被宽大衣袖遮掩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精心保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怎么会?! 她心中惊愕万分! 那碗醒酒汤里明明被下了东西,晋王体内也该有残留才对。 她安排得那般周密,李树那边也打点妥当,怎会查出毫无痕迹的结论?! 难道是李树临时反水? 不。 且不说晋王真的中了药,李树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他的把柄还捏在自己手里,又怎么敢背叛。 那便是……陛下授意? 这个念头让敦妃瞬间通体冰凉。 是了,只有陛下才能让太医和慎刑司,同时给出这样一份“干净”的结论! 可是……陛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晋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在宫里被人算计了,陛下都不为他做主吗?! 还是说……陛下对皇贵妃的宠爱,已经到了这种眼盲心瞎的地步?即便皇贵妃出了天大的纰漏,陛下也会为她遮掩…… 敦妃原本是想看皇贵妃被拖下水,看永寿宫颜面扫地。 可如今,结果完全偏离了她的预想。非但没有伤到皇贵妃分毫,反而将晋王彻底架在了火上。 更让她的这番算计,如同一个无人知晓的笑话! 敦妃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南宫玄羽的目光落在晋王身上,里面翻涌着滔天怒意,还有说不出的失望。 沈知念猛地起身指着晋王,娇媚的脸上适时浮现出屈辱和愤慨,厉声质问道:“晋王,如今太医与慎刑司皆已查验清楚,你体内无药,汤中无毒!” “你酒后失德,玷污本宫宫里的宫女,已是罪过。如今竟还敢信口雌黄,倒打一耙,将污水泼到永寿宫?!”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似是气极,又似是委屈。 沈知念转向南宫玄羽时,声音已带上了哽咽,却又强撑着,维持着皇贵妃的仪态:“陛下,臣妾实在不知道,自己与晋王之间有何仇怨?” “他竟如此行径,玷污臣妾宫中之人,还要让世人觉得永寿宫的宫女不检点……” “呜呜……臣妾恳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沈知念说着便跪了下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南宫玄羽立刻伸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臂弯,将人轻轻带起。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微红的眼眶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惜:“爱妃受委屈了,朕定会为你做主!” 随即,南宫玄羽转向晋王,帝王威压尽显:“晋王,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先前那些曾对这位温润亲王,暗怀憧憬的贵女们,此刻再看向他时,目光已然全变了味道。里面掺杂着震惊、失望,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鄙夷。 谁能想到这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王爷,内里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在宫宴上玷污宫女已是不堪,事后竟还将脏水泼向一个无力反抗的宫女,妄图以被下药为借口脱罪,实在是毫无担当! 果然,看男人不能光看外表。 晋王直挺挺地跪着,感受着那些微妙的目光,胸中翻涌着百口莫辩的憋屈和怒火。 半晌,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是臣弟疏忽,未能察觉小人算计。” “臣弟无话可说。” 他终究没有承认那个莫须有的罪名,却也无法在“铁证”面前,再做无谓的辩解。 一旁的云安长公主看着晋王这般模样,心如刀绞,浓浓的愧疚几乎将她的整颗心淹没。 赏荷宴原本与八哥无关,是她一心想要为他挑选正妃,才硬将他拉来。 若没有她多此一举,八哥怎会落入这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受此奇耻大辱? 这场祸事因她而起,她必须做点什么! 云安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站出来,执拗道:“皇兄,即便太医与慎刑司查验无误,臣妹仍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她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冰巧,厉声道:“赏荷宴上伺候的宫人众多,若八哥真需醒酒汤,冰巧大可随意吩咐任何一个太监,或宫女去办。” “她为何偏偏要回永寿宫的小厨房亲手熬煮?又为何要亲自端来送给八哥?” 云安长公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冰巧,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一个永寿宫的宫女,若非存了别样心思,为何对晋王如此殷勤热络?这难道不是蓄意接近,有心勾引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引得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确实。 冰巧此举细细想来,透着不寻常的主动……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回了瑟瑟发抖的冰巧身上。 冰巧被云安长公主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吓得脸色更白。 第1437章 惩治晋王(197万打赏值加更) 她强自稳住心神,跪在地上哭道:“云安长公主明鉴……奴婢、奴婢方才就说过,赏荷宴是皇贵妃娘娘办的盛宴。” “奴婢身为永寿宫的宫女,生怕底下人办事不经心,怠慢了各位贵人,尤其是晋王殿下这样的贵客。这才想着事事亲力亲为,力求周全,绝无半分他意啊!” “奴婢只是……只是想办好差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这番说辞,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忠心为主,恪尽职守的位置上。 云安长公主柳眉倒竖,还想再驳斥,沈知念却已缓缓开口:“云安!”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云安长公主,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意:“太医与慎刑司均已查验清楚,冰巧并未下药,汤水也无毒。事实俱在,她乃是受辱之人。” “你此刻不去追问加害者,反而一再质疑受害者的动机与言行。难道在你看来,受害者便活该受此屈辱,甚至尽心当差也有罪不成?” 沈知念心中自然清楚,冰巧对晋王定然存了攀附之念。 但此刻,她与南宫玄羽的目标高度一致,那便是将酒后失德,玷污宫女的罪名,钉死在晋王身上。 既然如此,冰巧就必须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受害者。 冰巧何等机灵,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朝着沈知念的方向重重磕头,哭声里充满了感激和委屈:“多谢娘娘!多谢娘娘为奴婢主持公道!” “奴婢……奴婢真的只是尽本分罢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所有的冤屈,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洗刷。 云安长公主张了张嘴,还想继续为晋王辩解,帝王却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衣袖一拂,声音如同数九寒冰,沉声道:“够了!” “晋王南宫玄澈行为不端,秽乱宫闱,事后更妄图诿过他人,其行可鄙,其心当诛!” “朕念及血脉亲情,只革除其亲王爵位,降为郡王,罚俸三年。即日起闭门思过,不得参与朝政!”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巨震,面色微变。 这道旨意对南宫玄澈来说,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虽说他的爵位只降了一级,但其中的差别,宛如云泥之别! 在大周,亲王乃是宗室的最高爵位,非帝王至亲或功勋卓著者,不得获封。 亲王年俸万两白银,万石米粮。府邸规制宏大,仪仗护卫煊赫。更常被授予军机大臣、议政王等核心职权。 是真正能触摸到权力中枢的存在! 而郡王和亲王,虽然只一字之差,年俸便已折半,府邸规制缩减,仪仗护卫削减。在朝堂之上也多担任些闲散职务,或外放差事。 话语权与亲王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这不仅仅是俸禄和待遇的削减,更是将南宫玄澈多年来苦心经营,得以接近权力核心的资格彻底剥夺! 更致命的是……经此一事,他昔日温润贤良的名声已彻底扫地。 从今往后,世人提及他南宫玄澈,只会记得他是个在宫宴上玷污宫女,敢做不敢当的淫贼! 双重打击狠狠砸在了晋郡王的心头! 饶是他心性坚韧,惯会隐忍,此刻听着这个断送他前程,毁尽他清誉的判决。看着周围那些或怜悯,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晋郡王的喉头! 他的身体剧烈晃了晃,想强撑着维持最后的体面,可那口郁结于心的鲜血,却终究没能忍住,“噗”地一声喷溅而出! 在身前光洁的金砖地上,染开一片刺目的红。 随即,晋郡王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倒,竟是生生被气得昏死过去! “八哥!!!” 云安长公主发出一声担忧的尖叫,连忙扑了过去。 文淑长公主站在人群中,望着倒地不起的晋郡王,心头亦是一紧。 八哥待她一向亲厚,说她毫不担忧,自然是假的。 可文淑长公主更明白眼下的形势。 皇兄正在盛怒之下,铁了心要惩治八哥。此刻任何求情都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引来更严厉的斥责。 她只能默默垂眸,将那份忧虑压在心底。 巴哈尔古丽更是心如刀绞,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平静之色。 她是全场最揪心的人,却偏偏不能流露分毫。甚至要竭力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巴哈尔古丽比谁都清楚,唯有保住自身,继续在深宫中潜伏、筹谋,将来或许才能为王爷寻到一线生机。 南宫玄羽冷眼看着昏迷不醒的晋郡王,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因为……帝王万万想不到,念念举办的赏荷宴,竟能一举将晋郡王的实力削弱大半,甚至给了他毁灭性的打击。 南宫玄羽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笑出来…… 众人见状连忙齐声行礼:“恭送陛下!” 帝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曲荷园的尽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无数心思各异的人。 沈知念面若寒霜,目光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晋郡王,冷冷道:“来人,将晋郡王送回府去!” “是!” 立刻有侍卫上前抬起了晋郡王。 云安长公主抬起头,狠狠剜了沈知念一眼。可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一甩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沈知念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显然丝毫未将云安长公主的怨愤放在眼里。 今日这场赏荷宴闹到如此地步,自然无法再继续了。 不过沈知念相看贵女的目的已然达到,心中并无多少遗憾。 她从容起身,对着满园神色各异的宾客道:“今日之事扰了诸位雅兴,实乃本宫之过。” “宴席便到此为止,诸位夫人、小姐请慢行,宫人会妥善送各位出宫。” 沈知念的言谈举止间不见丝毫慌乱,处置得有条不紊。 而且帝王刚才亲口定论,此事乃晋郡王见色起意,永寿宫宫女冰巧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故而此刻无人敢将这件事,归咎于皇贵妃管教不严。 众命妇、贵女恭敬地行礼,态度比来时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皇贵妃娘娘言重了。” “臣妇/臣女告退!” 第1438章 自己不过是一个用来维系家族荣耀的工具 那些原本存了心思,想嫁入沈府做续弦的贵女们,经此一事,对这位年纪轻轻便执掌六宫的皇贵妃,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那份想要攀附的心思里,不由得掺杂了更多的敬畏,再不敢有半分小觑。 人群渐散,唯独敦妃落在最后,脚步沉重。 她低垂着头,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自己满心的算计落了空,非但没能撼动皇贵妃分毫,反而阴差阳错地重创了晋郡王…… 敦妃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晋郡王知晓了今日之局是她的手笔,她会迎来怎样可怕的报复……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让敦妃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憋屈和隐忧…… 曲荷园内宾客渐散。 璇妃上前几步,眉间间是浓浓的关心,轻声问道:“皇贵妃姐姐,您还好吗?” 贤妃虽没有说话,但投来的目光中,也含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毕竟皇贵妃主办的宴席上闹出来这样的事,她的心情不好也正常。 沈知念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淡淡道:“本宫没事。” 此事说到底是晋郡王德行有亏,永寿宫亦是受了无妄之灾。在世人眼中,沈知念和永寿宫的宫女都是受害者。 见她神色如常,璇妃和贤妃这才稍稍安心,各自行礼告退。 无论是南宫玄羽还是沈知念,都丝毫不担心今日的丑闻会传扬出去。 彻底毁了晋郡王的声誉,本就是他们乐见其成,甚至刻意推动的结果。 另一边。 几名侍卫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不醒的晋郡王,抬上了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郡王与亲王的府邸规制迥异,他既已被贬为郡王,自然不能再居住亲王府。只是在帝王新的明旨下达前,他们也只能暂且将晋郡王送回原府安置。 云安长公主站在马车旁,看着侍卫们的动作,冷声斥道:“手脚都轻些!” “若磕碰了晋王……晋郡王,仔细你们的皮!” 侍卫们虽心知这位郡王前程已断,但对着依旧骄横的云安长公主,却也不敢怠慢,动作愈发小心。 文淑长公主默默跟了过来,也想一同上车探望。 云安长公主却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眼神冰冷刺骨:“你还跟来干什么?” “方才在皇兄面前,你可是半句为八哥分辩的话都没有。既已早早投靠了皇贵妃,此刻又何必假惺惺?” 文淑长公主被这话刺得面色微白,却仍维持着镇定,道:“三姐,皇兄正在盛怒之下,岂是我们求情便能回转的?贸然开口,只会适得其反。”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劝诫:“听我一句,日后莫要再与皇贵妃对着干了。” “对着干?” 云安长公主嗤笑一声,下巴微扬,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本宫从没想过跟皇贵妃作对,只是单纯瞧不上她那等出身和做派罢了!” 话音落下,她不再理会文淑长公主,径自弯腰钻进了马车:“走!” 文淑长公主看着云安长公主决绝的背影,心知再劝无用,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色。 曾经她们姐妹三人何等要好,可四姐被皇兄赐死,三姐也跟她离心了…… …… 宫门外,各府马车陆续驶离。 命妇、贵女们低声议论的,皆是今日曲荷园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 那几位在续弦名单上的贵女,比起晋郡王,她们更关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贵妃。 都察院右都御史家的温小姐,此刻倚在车壁上,眉头微蹙,眼底笼罩着一层轻烟似的愁绪。 贴身丫鬟见她神色不对,小心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今日受了惊吓?” 温小姐轻轻摇头,声音低柔:“并非惊吓。只是……想起了皇贵妃娘娘。” “上次宫宴,皇贵妃娘娘慧眼如炬,一语道破晋郡王所献古画为赝品。那份见识与气度,令人心折!” “今日赏荷宴上,我与娘娘谈及丹青笔墨,娘娘竟也能信手拈来,见解独到,言语间令人如沐春风。” 丫鬟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痴迷此道,难怪能与皇贵妃娘娘说上话,随即又疑惑地问道:“那小姐为何还闷闷不乐?” 温小姐幽幽叹了口气:“沈家门第显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姻缘。” “可……可我心中所愿,不过是寻一位年岁相当,志趣相投的读书人。春日赏花,冬夜围炉,煮酒论诗,平淡相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只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我做主?” “他们……他们只看重门第利益,何曾问过我的心意?” 温小姐不敢明着反抗,可心里当真十分苦涩。 这件事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用来维系家族荣耀的工具。 丫鬟听出温小姐话中的寥落,心生同情,却又不解:“小姐既如此想,方才在宴上,为何不对皇贵妃娘娘疏远些?” “若娘娘觉得您对沈大人无意,或许就……” 温小姐苦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 “我今日进宫,一言一行皆代表温家,岂敢有半分失礼,得罪皇贵妃娘娘?更不敢丢了家族的脸面。” “如今我只盼着……沈家与皇贵妃娘娘,瞧不上我才好。” 丫鬟闻言,心中恻然,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替自家小姐添了杯热茶。 另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里。 光禄寺卿家的周小姐正倚着软枕,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的兴奋。 她扯了扯身旁丫鬟的袖子,语调轻快:“今天宫里可真是热闹,比听戏还有意思!” 周小姐说着,忍不住咂咂嘴,仿佛还在回味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这副全然不知愁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小姐,您还乐呢!” “奴婢听人说,皇贵妃娘娘办这场赏荷宴,明面上是赏花,实则是为了给沈大人相看续弦。” “您……您也是在名单上的。” 第1439章 她们都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周小姐闻言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随手拿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晃着双脚,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嚼着蜜饯含糊不清地说道:“沈大人可是未来的国丈爷!” “你看看我,从小就被家里惯坏了,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脑子里只惦记着骑马射箭那点事,管家算账看得我头疼。” “你觉得本小姐这样的,像是能当得起沈家主母的人吗?” 话音落下,周小姐擦干净手上的糖霜,歪着头看丫鬟,笃定道:“皇贵妃娘娘那双眼睛多厉害呀,一眼就能把人心都看透。她啊,肯定瞧不上我这样的!” 丫鬟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小姐这副理直气壮的表情,竟一时语塞,彻底没了话说。 跟温小姐和周小姐不同。 另外几辆驶离皇宫的马车里,贵女们却是另一番心思。 她们的出身虽也不俗,可嫁入寻常勋贵之家,也不过是做个小心翼翼的新妇。上头有婆母拘着,左右有妯娌比着。不知要熬多少年,等到韶华渐逝,或许才能挣得一品诰命的荣光。 可若能嫁入沈府,成为吏部尚书的续弦夫人,那便是现成的一品诰命加身! 更难得的是,沈府没有老夫人坐镇,入门便是当家主母。无需立规矩,不必晨昏定省,立刻就能执掌中馈,享尽尊荣。 更何况,宫里有圣眷正浓的皇贵妃娘娘,沈家前途不可限量,自己的母族自然也能跟着沾光。 这等一步登天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思及此,几位贵女心头皆是一片火热。 只是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今日赏荷宴上,她们虽竭力表现得端庄得体,却不知是否入了皇贵妃娘娘的法眼。 此刻在归途中,她们也只能暗暗于心中,将今日的言行反复回想,祈求神明庇佑,能让皇贵妃娘娘青眼有加,将这桩人人艳羡的姻缘,落到自己头上。 成为沈家主母的风光,光是想想,便让人心驰神往! 夏家的马车里铺设着柔软的波斯绒毯。 丫鬟一边替夏小姐斟上温热的蜂蜜水,一边轻声细语道:“小姐,奴婢今日瞧着,您与皇贵妃娘娘相谈甚欢。” 夏小姐接过剔透的琉璃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皇贵妃娘娘是七窍玲珑心,与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自是省心省力。” 丫鬟伺候她多年,深知自家小姐虽为女儿身,胸中丘壑却不输男儿。 她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小姐,您当真……当真想嫁给沈尚书?” “沈家门第自是极高,是咱们夏家高攀了。可……可沈大人已年近四十,比老爷还长上几岁……” 夏小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嘲,淡淡道:“世间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今日许你情深似海,明日便能拥他人入怀抱。所谓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最是靠不住。”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向车窗外流转的街景,语气愈发冷静:“与其将命运寄托在那等虚无缥缈之物上,不如把实实在在的权势握在手中!” “皇商这块招牌,京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唯有倚靠沈家这棵参天大树,咱们夏家的生意才能做得更大,真正做到……富可敌国!” “更何况,我们是商贾出身,纵有万贯家财,在那些世家清流眼中,依旧低人一等。” “若能一跃成为一品诰命夫人,让昔日那些瞧不起我,轻贱我的人,都不得不匍匐在我脚下……那才叫真正的痛快!” 夏小姐垂眸浅笑,轻轻“呵”了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至于情爱……那等无用的东西,我要它作甚?” 丫鬟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被她话语中的清醒震住,半晌才心悦诚服地低下头,轻声道:“奴婢明白了。” “愿小姐心想事成!” 夏小姐没有说话,心中却已有了三成把握。 因为她知道,皇贵妃和她是一样的人。 今日的赏荷宴,她们都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 养心殿。 闲杂人等都已被屏退,只剩下李常德,以及方才奉命查验的苏全叶,和那名太医。 两人此刻才敢将真实的查验结果禀报上来。 苏全叶垂首道:“……陛下,奴才之前仔细查验了那个凉亭内,剩余的醒酒汤及器皿。在汤盏边缘,确实发现了极微量的媚药残留。” 太医也随之躬身补充:“微臣细诊晋郡王脉象,虽因时辰稍过,痕迹已浅,但确有心火亢盛,气血异动之象。” “与那等药物之效相符。” 对于这个结果,南宫玄羽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他懒得去追问这药从何而来,又是经了谁的手。 后宫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手段,帝王自小见得多了。只要最终的结果符合他的心意,他便不会耗费心神去深究细枝末节。 帝王眼下要权衡的军国大事,远比这桩阴私重要得多。 “此事到此为止。” 南宫玄羽淡声道:“今日水榭内的结论,便是唯一的真相。朕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同的风声,明白么?” 苏全叶与太医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奴才/微臣遵旨,绝不敢泄露半分!” 见帝王再无吩咐,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李常德上前一步,请示道:“陛下,永寿宫那个叫冰巧的宫女……该如何处置?” 南宫玄羽闻言,眉头微微蹙起:“那个冰巧……朕今日瞧着,倒觉得有几分面熟。” 他平日去永寿宫的次数虽多,目光却从未在一个二等宫女身上停留过。今日细看之下,才觉冰巧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常德是何等机敏之人,立刻道:“陛下,奴才记得六皇子周岁礼那日,冰巧曾在御花园偶遇过圣驾,还特意上前向陛下行礼问安。当时的姿态……便颇为惹眼。” 经他一提,南宫玄羽模糊有了些印象。 第1440章 如何处置冰巧(198万打赏值加更) 再结合今日之事,帝王心中了然,眼中瞬间浮现出厌弃:“如此说来,此女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早已存了攀附之念。” “今天不过是见晋郡王那里有机可乘,便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被人利用了。” 李常德面露难色:“奴才也是这般揣测的,只是……” “如今在所有人眼中,冰巧都是受了晋郡王欺凌的可怜女子。若按私通之罪处置了她,只怕会引人猜疑。” “既是晋郡王酒后失德,陛下为何要处死受害者?” “可留着她……” 李常德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此女心术不正,留在宫中终究是个隐患,看着也膈应。 南宫玄羽反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那个宫女?” 李常德闻言,立刻领会了帝王话中的深意,躬身道:“奴才明白了。” “冰巧既然已经……自是不能再留在宫里。晋郡王身为事主,理应对此事负责,给陛下和永寿宫一个交待。” 南宫玄羽微微颔首。 将冰巧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晋郡王去处置,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全了皇室颜面,表明此事已由晋郡王承担责任,给了苦主一个说法。 二来免了帝王亲自处置,可能引发的猜疑。 三来嘛……让刚刚遭受重创的晋郡王,再去处理那个令他蒙羞的祸水,无异于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其中的憋屈和难堪,足以让晋郡王更加煎熬! 既然冰巧和晋郡王都不是什么无辜的人,索性让他们互相膈应去。 李常德见帝王默许,心中已有计较,盘算着该如何提点晋郡王府的人,才能让这件事按照陛下的心意圆满解决。 …… 晋王府。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稳。 晋郡王已然转醒,只是面色灰败,眼神空洞,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样子。 侍卫搀扶着他下了马车。 云安长公主紧随其后,看着晋郡王这般模样,心中如同刀绞,既愧疚,又心疼。 她连忙上前宽慰道:“八哥,你别这样……” “皇兄今日只是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些。等过些时日查明真相,他念及手足之情,定会恢复你的亲王爵位!” 然而此刻的晋郡王,哪里听得进这些劝解。 他满脑子都是今日在曲荷园遭受的奇耻大辱,和帝王冰冷无情的判决,以及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 晋郡王只觉得一股邪火憋在心中,无处发泄。 他挥开云安长公主想要搀扶的手,一言不发,步履踉跄地朝着府内走去,背影萧索。 云安长公主心疼之余,对冰巧的恨意也达到了顶点。 都是永寿宫的那个贱婢! 若非她不安分,八哥何至于此?! 府里,听闻王爷回来了,齐侧妃匆匆整理了下衣裙,便急忙迎了出来。 见到晋郡王狼狈失魂的模样,她吓了一跳,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她话音未落,晋郡王就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温润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阴沉得吓人。 他一把攥住齐侧妃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将她狠狠往内室拖去! 齐侧妃吃痛,惊惶失措道:“王爷!王爷您……您怎么了?!” “砰”地一声! 内室的门被晋王重重关上。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压抑的闷响,以及女子极力忍痛的呜咽声…… 齐侧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拳脚相加。 起初是茫然和恐惧,但很快,她便咬着牙默默忍受着。 齐侧妃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暴怒,但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齐侧妃明白,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折磨。 世界上哪有人真的喜欢挨打? 她只是无力反抗,只能逼迫自己从中寻找到一丝扭曲的享受。用这种荒谬的感知来麻痹自己,分担那无边无际的痛苦,才不至于被无望的深渊彻底逼疯…… 于是,在剧痛传来的时候,齐侧妃脸上竟又缓缓浮现出,带着几分迷醉的享受神色。 仿佛她正在承受的不是毒打,而是某种甘之如饴的恩赐。 齐侧妃从未受过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毒打! 饶是她素来隐忍耐痛,待到晋郡王停手时,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晋郡王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了无生息的齐侧妃。 他心中的那股邪火,随着这番暴力的宣泄,终于稍稍平息。 晋郡王喘着粗气,冷漠道:“把她带下去,传府医诊治,别让她死了。” “是!” 立刻有两名粗使婆子低着头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齐侧妃抬了出去。 这时,一名心腹进来,神色凝重地禀报道:“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带了陛下的口谕。” 晋郡王脸色瞬间又阴沉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命人迅速伺候他梳洗、更衣。 晋郡王整理好凌乱的仪容,这才快步来到前厅。 厅内,一名面生的年轻太监正垂首而立。 见晋郡王出来,他也只是微微躬身,并未行大礼,态度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疏离:“郡王。” 晋郡王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公公此行,可是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太监抬起眼皮,面无表情道:“陛下口谕:其一,着晋郡王三日之内搬离晋王府,迁往城西旧邸居住。” 晋郡王的拳头陡然握紧! 城西旧邸,有一座规制低了一等的郡王府。位置偏僻,多年未曾修缮。 跟晋王府比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太监继续道:“其二,永寿宫宫女冰巧,既已被郡王……她名节有损,宫中不便再留。” “陛下想问郡王,此事准备作何处置?总该给宫里一个交代。” 听太监提起冰巧,晋郡王心头那股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又冒了出来,眼底瞬间布满了阴鸷! 第1441章 本王愿负起责任,纳她为侍妾 那个贱婢与皇贵妃和皇兄联手做局,将他害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竟还敢来向他讨要交代?! 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然而……暴怒过后,晋郡王敏锐多疑的性子,让他立刻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气息。 不对! 若此事当真是皇兄与皇贵妃精心策划,意图将他踩入泥潭…… 那么事成之后,冰巧要么会被暗中处置干净,永绝后患;要么就该牢牢控制在宫中,绝不让他有丝毫接触的机会才对。 可如今,皇兄却主动将人推到他面前,问他如何处置? 难道不怕他从冰巧身上,找到他们一起给他做局的证据吗? 皇兄那般精明、谨慎的人,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除非……他最初的判断错了。 冰巧并非皇兄和皇贵妃的人,这个局也非他们所为。 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晋郡王心念流转,面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自责的神情,懊悔道:“公公所言极是。” “无论如何,此事因本王而起,终究是毁了冰巧姑娘的清白。她一个女儿家,日后在宫中确实难以为继。” “若……若冰巧姑娘不弃,本王愿负起责任,纳她为侍妾,也算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稍作弥补。” 太监只是奉命传话,见晋郡王如此表态,便也点了点头:“郡王既有此心,奴才定将话带到。” “奴才这便回宫向陛下复命。” 待太监离去,晋郡王脸上的沉痛之色瞬间褪去,只余一片冰冷。 将冰巧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倒要看看,究竟能查出什么来!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听了太监的回禀,眉梢微挑,唇边勾起一丝冷嘲。 对冰巧负责,纳她为侍妾? 他这个八弟倒是会顺水推舟。 “冰巧终究是永寿宫的人。” 南宫玄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去将晋郡王的意思告知皇贵妃,此事由她决断。” “奴才遵旨!” 太监躬身领命,立刻转身前往永寿宫传话。 南宫玄羽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冷峭。 晋郡王的爵位一降,便如同猛虎被拔去了利齿、尖爪。 亲王所享有的护卫、仪仗、参政之权,乃至每年万两的俸禄,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不仅仅是名号上的改变,更是实打实的势力削减。 以往盘根错节的党羽,在失去亲王这面大旗后,还能剩下几分忠诚? 那些依附晋郡王的官员,见风使舵者恐怕不在少数。 对付一个声名狼藉,且失去实权的郡王,比起对付一个树大根深,随时可能插手朝政的亲王,不知要容易多少倍。 机不可失! 南宫玄羽转身唤道:“李常德。” “奴才在!” 李常德立刻上前一步。 帝王吩咐道:“传朕口谕,明日午后召吏部尚书、兵部侍郎,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进宫议事。” 他没有说议什么事,但李常德心中明了。 陛下这是要趁着晋郡王的势力动荡之际,迅速调整朝堂布局。 将那些空出来的,或是原本被晋郡王势力把持的位置,牢牢抓在自己人手中,同时进一步清理晋郡王党羽。 “奴才遵旨。” 李常德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安排,确保明日诸位大人能准时入宫。” …… 永寿宫。 沈知念坐在主位上,听着心腹们的议论今日发生的事。 肖嬷嬷眉头紧锁,话语带着历经风霜的谨慎:“娘娘,老奴总觉得今日这事透着古怪。” “晋郡王并非那等毫无分寸的莽撞之人。” 芙蕖在一旁点头附和:“奴婢也觉得,肖嬷嬷说得是。” “即便晋郡王真对冰巧起了心思,也断不会选在娘娘办的赏荷宴上,于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凉亭内行事。” “更蹊跷的是,他事后一口咬定自己被了下药。” “可太医与慎刑司,偏偏又查不出任何痕迹……” 沈知念心中清楚南宫玄羽的意图,但不能对旁人明言。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冰巧:“冰巧平日在永寿宫的表现如何?” 芙蕖略一思索,回禀道:“回娘娘,冰巧平日当差还算勤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这人心隔肚皮,她心里是否存了别的想法,奴婢不敢妄断。” “不过退一万步讲,即便冰巧真有攀附晋郡王之心,以她一个二等宫女的能耐,从哪里去弄那等虎狼之药?她又岂会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在宫中行算计亲王之事?” 沈知念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光,缓缓抬起眼,声音清冷:“这么说来,那媚药既非晋郡王自己服下寻欢,也非冰巧所能谋得。” “背后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菡萏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声道:“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晋郡王,这是……这是与他有何等深仇大恨?” 沈知念眸光微凝,道:“或许幕后之人最初想算计的,本就不是晋郡王。而是想借着晋郡王的手,玷污永寿宫的名声。” “让世人都以为本宫治下不严,宫女行为不检,竟勾引亲王在宴席上行此苟且之事。” “只不过阴差阳错,把事情闹得太大,反倒让晋郡王栽了进去,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芙蕖和菡萏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若真如此,那藏在暗处之人,其心可诛! 此次未能得手,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芙蕖当即肃容道:“娘娘,此獠不除,永寿宫何以安稳?必须尽快将人揪出来!” 沈知念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小明子:“小明子,你去仔细查问,今日曲荷园内外可有何异常?但凡有半点不对劲,都需报与本宫知晓。” “奴才遵命!” 小明子神色一凛,立刻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吩咐完小明子,沈知念又看向芙蕖:“冰巧现在在何处?” 芙蕖道:“回娘娘,冰巧回来后,夏风已带她仔细梳洗过。她一直在寝殿里呆着,由夏风陪着,也是怕她一时想不开。” 第1442章 我还有其它路可走么 沈知念的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冰巧惜命得很,绝不会自尽。 “去带冰巧过来见本宫。” “是!” 冰巧很快被带到内殿。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宫女服饰,头发重新梳过。脸上却刻意留着未干的泪痕,眼睑低垂,肩膀微微瑟缩,一副受尽屈辱后,强撑着的脆弱模样。 冰巧跪伏在地,哽咽道:“奴婢……奴婢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目光平静地看着冰巧伪装出来的哀戚,并未戳破,只淡淡道:“起来回话。” “谢娘娘……” “将你今日从离开水榭,到凉亭事发的所有经过,事无巨细与本宫说一遍。” 冰巧依言起身,抽抽噎噎地复述起来,话语跟之前在曲荷园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出入。 直到提及送去醒酒汤的途中,她像是才想起什么细节,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说道:“……奴婢端着汤盅路过假山那边时,遇见了两个抬花盆的姐姐。” “花盆瞧着快摔了,她们喊奴婢帮忙扶了一把……奴婢怕误了时辰,扶稳后便赶紧走了,并未多耽搁。” 沈知念捕捉到了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眸色倏然一凝:“扶花盆?” 在那样关键的节骨眼上,任何一点意外接触,都显得十分可疑。 冰巧点头道:“是。” 沈知念不动声色地给小周子递去一个眼神。 小周子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显然是去查证那两个抬花盆的宫女了。 沈知念心中正权衡着,该如何处置眼前的这个烫手山芋。 恰在此时,菡萏过来通传道:“娘娘,御前伺候的太监来了。” 沈知念眉梢微动:“传他进来吧。” “是。” 只见一名面皮白净的太监躬身进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沈知念行了个大礼:“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抬眸问道:“起来吧。” “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太监依旧微微躬着身子:“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才奉陛下口谕前来。” “陛下道,晋郡王方才已上禀,言及自身酒后失仪,致使永寿宫宫女冰巧名节受损,心中甚为愧疚不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站在一旁的冰巧,才继续道:“晋郡王说愿负起责任,若冰巧姑娘不弃,可纳她为侍妾,予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也算稍作弥补。” “陛下让奴才将此意转达娘娘,言明冰巧终究是永寿宫的人,此事还请皇贵妃娘娘定夺。”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沈知念身上,等待她的回应。 待太监退下,沈知念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冰巧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晋郡王的话,你也听到了。” “他愿纳你为侍妾,给你一个名分。你自己如何想?” 冰巧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心头先是一阵遏制不住的狂喜! 摆脱卑贱的宫女身份,翻身成为主子,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哪怕只是个侍妾,那也不用再为奴为婢,不用对人卑躬屈膝,不用看人脸色,甚至还有机会一步步往上爬! 然而这丝喜悦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今日在曲荷园为了活命,她可是口口声声哭诉自己是被晋郡王强迫,无力反抗。 晋郡王也因此从尊贵的亲王,被贬为了郡王,声名狼藉,受尽屈辱。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因她而起…… 她若点头踏入郡王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晋郡王不会轻饶了她,日后等待她的,恐怕不是锦衣玉食,而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报复…… 一时间,冰巧只觉得前是深渊,后是悬崖。进退维谷,竟找不出一条活路来。 她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沈知念并未催促,优雅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香。 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冰巧心头,逼着她必须做出抉择。 冰巧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失了清白,皇宫是绝对待不下去了。别说爬上龙床了,连继续做个普通宫女都是奢望。 放眼望去,除了应下晋郡王负责的提议,她竟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至少去了郡王府,她名义上是个侍妾,总比被逐出宫,或悄无声息地“病逝”要强。 至于以后…… 冰巧眼底闪过了一丝狠色。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届时再想法子周旋保命了! 想到这里,冰巧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神色是认命般的凄楚,跪下哽咽道:“奴婢……奴婢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晋郡王愿给奴婢一个容身之处……” “奴婢……奴婢叩谢娘娘恩典,愿……愿听从娘娘安排。” 她将头深深埋下,掩去了眼底所有真实的情绪,只余下一副走投无路,被迫接受的柔弱模样。 沈知念听完并未多言,只颔首道:“既如此,你便下去准备吧。” 她的语气既无怜悯,亦无斥责。 冰巧闻言,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深深叩首道:“奴婢遵命。” 她退下后,芙蕖上前一步道:“娘娘,之前瞧冰巧那般哭诉,奴婢还曾有过一丝疑虑,觉得她或许真是被迫。” “可方才看冰巧的神色,虽极力装作勉强,真实反应却骗不了人,分明是乐意的。”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她绝非全然无辜。” 沈知念道:“本宫要查的,是那只藏在暗处,意图将永寿宫拖下水的黑手。” “至于冰巧……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自然也需她自己承担。” 另一边。 冰巧回到寝殿收拾细软。 夏风脸上带着愤愤不平,压低声音道:“晋郡王平日看着人模人样,内里竟如此龌龊!” “冰巧妹妹,他那样对你,你怎么还能……还能答应去做他的侍妾?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对冰巧来说,夏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也懒得继续伪装。 她一边整理着不多的私物,一边淡漠道:“事已至此,我还有其它路可走么?” 第1443章 掏心掏肺的真挚,换来的却是虚假(197) 夏风只当冰巧是遭受巨变后心灰意冷,并未察觉她态度的微妙变化,依旧急切地劝道:“怎么没有?” “我去求娘娘开恩,送你出宫,找个安稳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凭你的样貌和伶俐,将来未必遇不到一个不介意过往,真心待你的良人。” “哪怕日子清贫些,也总好过去龙潭虎穴受磋磨啊!” 冰巧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在心底嗤笑。 清贫的良人? 她费尽心机,甚至赌上清白,为的可不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是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 若真被送出宫,失了清白,又没了依仗,那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去了郡王府,虽是险境,却也是机遇。 只要她能设法平息晋郡王的怒火,日后何愁没有绫罗绸缎,锦衣玉食? 冰巧压下心头的不耐,拦住就要转身的夏风:“夏风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为了我去求娘娘,我不想让你为难。” 夏风见她这般委曲求全,心中更是酸楚难过,执意道:“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今日是我没看顾好你,才让你遭此大难。” “我怎能、怎能眼睁睁地看你往火坑里跳?一定要去求娘娘!” 眼见夏风铁了心要坏事,冰巧心头火起,用力拉住她的手臂,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说了,不必了!” 夏风错愕地望着她:“冰巧妹妹,你……” 冰巧直视着夏风的眼睛,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我觉得去郡王府挺好。” 夏风能被芙蕖视为接班人之一,重点栽培,自然有过人之处。她是性子直率,却绝非愚钝。 冰巧毫不掩饰的冷漠和话语,如同当头棒喝,让夏风瞬间清醒过来。 原来,冰巧往日与她姐妹相称的那些热络、亲近,竟全是装出来的! 对方温顺勤勉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一颗攀龙附凤的心! 想通了这一点,夏风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她看着正在系紧包袱的冰巧,声音微微发颤:“你……你之前对我那些好,都是假的?” “你早就存了攀附主子的心思?” 冰巧闻言,系包袱的动作一顿。 既然已经撕破脸,且即将离开永寿宫,她索性也不再伪装,转过身破罐子破摔道:“是又如何?” 冰巧上下打量了夏风一眼,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宫里谁不想翻身做主子?谁不想过人上人的日子?” “夏风,你别说你没想过!” “若有朝一日,机会摆在面前,能爬上龙床,或是攀上哪位贵人……你敢说你不会动心,不会紧紧抓住机会?!” 夏风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她指着冰巧,语气带着被羞辱的怒意:“……你!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没错。可也该走得堂堂正正,而不是怀着这等龌龊心思,用下作手段!” “你如今这样,与那些汲汲营营的宵小有何区别?!” 冰巧冷哼一声,懒得再与夏风争辩,一把抓起桌上的包袱,转身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还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出宫呢。 看着冰巧毫不留恋的背影,夏风的眼眶骤然一红。 她待冰巧是掏心掏肺的真挚,换来的却是虚假…… 那中被欺骗、辜负的难过,让夏风喉头哽咽。 经此一事,那个曾经带着几分天真赤诚的宫女,仿佛在一夕之间,被残酷的现实赋予了清醒和冷硬。 深宫果然是最能催人成长,也最能磨砺人心的地方。 …… 晋王府。 帝王口谕,让晋郡王迁去郡王府。 往日门禁森严,仆役肃穆的亲王府邸,此刻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 仆从们脸上带着仓皇和不安的神色,抬着箱笼、家具穿梭不息。 吆喝声、碰撞声和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哪里还有半分王府应有的威仪和秩序? 几位幕僚模样的文士聚在廊下,个个面带焦灼,不停地朝着内院张望。显然是想求见晋郡王商议对策,却都被挡在了外面。 府中大小事务以往多由齐侧妃打理,可如今齐侧妃被打得昏迷不醒,无法主事。这些幕僚顿觉失了方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冰巧被两名内侍领着,送到晋王府时,看到的便是一派人心惶惶,嘈杂混乱的景象。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裙,手里只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一片忙乱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跟想象中天差地别的场面,冰巧心头不由得一沉。 晋王府没有她预想中的井然有序,富贵逼人,只有树倒猢狲散的颓败…… 尤其是刚从规矩森严,陈设华美的永寿宫出来,巨大的落差感更是扑面而来,让冰巧下意识蹙了蹙眉。 然而这点不快,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冰巧暗暗吸了口气,挺直了背脊。 无论如何,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任人驱使的奴婢了。 从今往后,她是这府里的侍妾,是半个主子! 眼前的混乱不过是暂时的,只要她稳住心神,抓住机会,总有拨云见日,过上真正锦衣玉食生活的那一天! 这么一想,冰巧眼底又重新燃起一丝微光,将心中不安和嫌弃深深掩藏起来。 冰巧被人引着,一路穿过忙乱的前院。 所过之处,无论是匆匆搬运物件的仆役,还是那些面色凝重的幕僚,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府中上下谁人不知,王爷从天潢贵胄的亲王,一夕之间跌落成尴尬的郡王,皆是因永寿宫出来的宫女! 若非她,王府何至于此?! 只是如今王爷尚未发话,众人纵使心头恨极,也不敢在明面上,对一个宫里送来的人如何。 很快便有下人进去向晋郡王通禀。 不多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沉着脸出来,扫了冰巧一眼,冷冷道:“王爷要见你,跟我来!” 冰巧心头一跳,强自镇定跟着管事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书房外。 管事推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晋郡王负手立于窗前,周身是掩饰不住的冷意。 第1444章 风度翩翩的王爷,竟然会亲自动手打她 听到脚步声,晋郡王缓缓转过身。 那张曾经温润俊雅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凝结的寒潭,视线沉沉地落在冰巧身上,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剥皮拆骨的冷意! 冰巧被晋郡王看得腿脚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埋下,颤声道:“奴……妾身冰巧,参见郡王殿下!” 晋郡王阴恻恻地俯视着跪在脚下的冰巧,目光像是淬了毒。 “呵……” 他从喉间溢出一声嗤笑:“白日里在曲荷园,你不是口口声声,泣血控诉本王强迫了你,毁了你的清白?” “那时,你多么刚烈不屈啊!怎么眼下却是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了?” 听到这话,冰巧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晋郡王咬着牙道:“旁人被蒙在鼓里,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你是如何去煮那碗醒酒汤,又如何在本王独处时送来……” “你眼角眉梢暗藏的秋波,当真以为本王是瞎的不成?!” 冰巧跪在地上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她知道自己的生死荣辱,就看能不能过这一关了。 面对晋郡王这样心思深沉的人物,任何虚伪的辩解,都无异于自寻死路。只会更加激怒他,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求生的本能让冰巧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却不是伪装,而是真真切切的恐惧。 她放弃了所有辩解,声音颤抖:“王爷明鉴!” “妾身……妾身白日那么说,实在是被逼到了绝路……” “当时那般情景,妾身若不自保,只有死路一条啊!” “可妾身对天发誓,媚药绝非妾身所下。妾身纵有攀附王爷之心,也绝无胆量,更无能耐弄到那等宫禁之物……” “王爷,您细想,您若倒了霉,对妾身有何好处?” “妾身所求,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岂会自断前程?” “我们……我们都是被人算计了!” “妾身……妾身也不过是幕后之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话音落下,冰巧重重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王爷,妾身自知有罪,不敢求您宽宥,只求王爷给妾身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妾身愿竭尽全力,助王爷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妾身在宫中多年,或许……或许能想到一些王爷容易忽视的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冰巧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跟她的野心相匹配的急智。 她这番半是坦白,半是投诚的话,戳中了晋郡王此刻的需求—— 找出真凶。 若冰巧仍一味狡辩喊冤,盛怒之下的晋郡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 他之所以顺势将冰巧纳为侍妾,根本的目的,正是想从她这里打开缺口,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凶。 晋郡王盯着冰巧,眸中翻涌的杀意消退了一些。 但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缓缓直起身,走到椅子前撩起衣摆坐了下去。 阴影笼罩着晋郡王半边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神情。 “将你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每一个细节都给本王复述一遍!若有半分隐瞒或错漏……” 后面的话晋郡王没有说,但话语中的威胁,比任何酷刑都令人胆寒。 冰巧不敢怠慢,连忙稳住心神,再次事无巨细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这一次,她刻意加重了对那两个抬花盆的宫女的描述。 “……妾身当时只觉得是巧合,心中还嫌她们耽搁了时辰。” “可后来细想,那处假山并非搬运花卉的必经之路,且她们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了……” 冰巧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还有……妾身离宫前,皇贵妃娘娘也详细盘问了此事,尤其对那两个宫女格外关注。” “皇贵妃娘娘似乎……似乎也认为此事背后另有隐情……” 她刻意提及沈知念也在追查,无形中增加了这番话的可信度。 然而晋郡王是何等人物? 他能在残酷的夺嫡斗争中存活下来,并经营起不小的势力,多疑和谨慎早已刻入骨髓。 听完冰巧的叙述,晋郡王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皇贵妃也在查,这并不能完全洗脱冰巧的嫌疑。 万一,这本身就是皇贵妃布下的迷魂阵呢? 她故意让冰巧抛出那两个宫女的信息,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引导他去对付她想对付的人。 这种可能性,他不能不防。 晋郡王心中自有盘算。 冰巧提供的线索,他会去核实,但不会全然相信。 见晋郡王久久不语,冰巧一直紧绷的心绪稍稍松弛了一瞬,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至少暂时保住了性命。 她甚至开始暗自想象,如何在王府立足,一点点获取晋郡王的信任,乃至…… 谁知道就在这时—— 晋郡王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几步便走到冰巧面前。 冰巧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头皮传来了一阵剧痛! 晋郡王竟狠狠攥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向上一提! “啊——!!!” 冰巧痛得惨叫一声,被迫仰起脸,对上那双充满了暴戾的眸子。 “贱人!” 晋郡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你以为你将本王害到如此地步,还能跑到本王府里过攀龙附凤,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已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扇了下来!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掴在冰巧娇嫩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让她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冰巧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哭泣和求饶…… 她设想过无数种,来到晋王府后可能面临的处境。 冷遇、刁难、被其他姬妾排挤,甚至暗中被下毒手…… 冰巧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隐忍,可以筹谋。 可她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王爷,竟然会亲自动手打她! 第1445章 陆江月被冰巧吓到 而且是以如此粗暴,如此不留情的方式! 打女人…… 这对于一个自幼接受皇室教育,讲究体面尊贵的王爷来说,是多么失格,多么不体面的事情! 这完全超出了冰巧的认知范畴。 在她之前的想象里,晋郡王就算再恨她,最多也就是冷漠以待。 要么通过下人,要么通过其它更文雅的方式来折磨她,绝不会如此、如此直接地付诸暴力! 这和她想象中,即便盛怒,也该维持着上位者仪态的晋郡王,差别实在太大了! 冰巧心中升起了巨大的落差……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晋郡王似乎将冰巧当成了愤怒和屈辱的宣泄口,一巴掌过后并未停手,紧接着又重重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 “唔……” 冰巧痛得蜷缩起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她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从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 “本王的名声、权势!本王多年的苦心经营,全都毁于一旦了!” 晋郡王状若疯魔,一边对冰巧拳打脚踢,一边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都是因为你这个贱婢!!!” 冰巧在地上翻滚着,躲避着。衣裙被撕破,发髻彻底散乱,珠钗掉落一地…… 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她只能用手臂护住头脸,承受着晋郡王突如其来的狂暴怒火。 这一刻,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侍妾名分,全都成了虚幻的泡影…… 冰巧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错了!彻底错了! 晋郡王根本不是什么温润君子,骨子里藏着的是暴戾和疯狂!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翻身作主子了,却没想到是主动跳进了令人绝望的深渊…… 原来攀龙附凤的代价,竟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晋郡王的胸腔剧烈起伏,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蜷缩着,气息微弱的冰巧。眼中狂暴的赤红才渐渐褪去,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幽寒。 他到底还存着一分理智。 不管怎么说,冰巧名义上是宫里出来的人,更是他为了补偿、负责纳进府的侍妾。 若真刚进门就把人打死了,传扬出去,不仅坐实了他暴虐无道的名声,更是公然打了帝王和永寿宫的脸。 于他眼下岌岌可危的处境毫无益处。 “把她拖下去。” 晋郡王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只是让人清理掉一件垃圾。 “是!” 立刻有两名粗壮的婆子,低着头快步进来。 她们对地上的惨状视若无睹,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两人一言不发,一人一边,架起几乎无法站立的冰巧,半拖半抬地弄出了书房,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很快,门外候着的低等仆役,进来手脚麻利地擦拭干净了。 冰巧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小腹和脸颊,火辣辣地灼烧着…… 她作为最低等的侍妾,当然不可能有单独的院子。 冰巧被两个婆子毫不怜惜地架着,穿过昏暗的走廊,七拐八绕,最终被扔进了偏僻狭小的院落里。 院子里还住着陆江月。 她正对镜自怜,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凭着几分姿色和心计进了晋王府,本以为能过上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谁承想,晋郡王竟是如此可怕的人物…… 陆江月的长相只能算清秀,在美人环绕的王府里并不出挑,加之性子不算十分讨喜,平日里得到的宠爱有限,见晋郡王的机会也少。 这反而成了她的护身符,让她挨打的次数,相较于齐侧妃等人要少得多,日子倒也勉强算得上平静。 除了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王爷哪天心情不好,波及到她。 此刻听到外面动静,陆江月好奇地推开房门,正好看见冰巧如同死狗一般被拖进来,扔进了对面的房间。 借着廊下昏暗的灯笼光,她瞧见了冰巧红肿破裂的嘴角,散乱的头发,以及衣裙上沾染的血污和尘土…… 吓得陆江月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捂住了嘴。 “天呐……那个新来的女人,是犯了什么大忌讳?被打成这样……” 陆江月心里直打鼓。 她无法理解王府里这些女人的想法,尤其是像齐侧妃那样的,明明挨了打,有时竟还能流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好像晋郡王的拳头,是恩宠的证明。 陆江月只觉得可怕,想躲得远远的…… “真是吓死个人了!”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便飞快缩回去,紧紧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陆江月只盼着对面那个女人安分些,千万别把晋郡王那尊煞神,引到这个偏僻院子里来了。 她可不想遭受池鱼之殃! 另一边。 书房。 晋郡王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胸腔里翻腾的暴戾压下。 接连殴打了齐侧妃和冰巧,那股积郁在心的怒火和屈辱,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让他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此时才敢小心翼翼地进来,躬身禀报:“……王爷,几位先生都在外书房候着了,焦急万分。” “您看……” 晋郡王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让他们去密室。” “是。” 管家应声,立刻前去安排。 不多时,晋王府地下,一间隐蔽的密室里。 以几位核心幕僚为首,七八名男子围坐在一张木桌旁。 当晋郡王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时,所有人立刻站起身,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王爷!” 晋郡王走到主位坐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 他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神情已经恢复了沉静。 一位年纪稍长,留着山羊胡的幕僚率先沉不住气,颤抖着问道:“王爷,宫里传来的消息……可是真的?” 尽管消息已经确认,但他们仍需要从王爷口中,得到最终的证实。 晋郡王没有回避,言简意赅地将今日曲荷园发生的事,以及帝王的最终裁决说了一遍。 他语气平淡,如同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但那双放在桌子底下,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第1446章 齐侧妃小产了(199万打赏值加更) 密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岂有此理!” 一个性情较为急躁,武将模样的幕僚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这分明是构陷!是冲着王爷您来的!” “慎言!” 那个山羊胡幕僚立刻喝止,尽管他自己也气得胡子发抖:“隔墙有耳!” “如今府内……未必干净。” 这话让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的确。 王爷被贬,树倒猢狲散。难保没有小人趁机投靠别处,或者被安插进来眼线。 “王爷……” 另一位面相儒雅,但眼神精明的文士,是这群幕僚中的智囊之一,姓韩。 他开口道:“当务之急是查出幕后真凶,找到证据,洗刷王爷的污名。” “否则名声一旦彻底败坏,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墙头草,定然会纷纷远离。” “今后……恐怕再难有人愿意投效我们了!” 名声是招揽人才,结盟势力的金字招牌。 一个被扣上秽乱宫闱罪名的郡王,谁还敢轻易沾染? 晋王微微颔首,这一点他自然清楚。 “本王已命人全力追查,宫中的几条线也会动起来。” “冰巧那个贱婢,也提供了一些线索。她的话虽需仔细甄别真伪,但总归是个方向。” 韩先生点了点头:“有方向就好。” “此事需暗中进行,绝不能打草惊蛇。” 这时,另一位一直沉默寡言,面容清癯的老者缓缓开口:“王爷,韩先生所言极是。查出真凶,乃挽回声誉之要务。” “然,老夫以为,眼下尚有一事,较之更为关键、迫切,关乎我等大业的根本!” 他是府中资历最老的幕僚,姓徐。平日深居简出,但每每发言都直指核心。 众人目光都看向徐先生。 徐先生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晋郡王脸上,开门见山道:“那便是子嗣!” “王爷,我们暗中筹谋多年,为何许多手握实权,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却始终态度暧昧,不肯明确表态支持?” “除了顾忌陛下天威,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便是王爷您……至今膝下犹虚啊!”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没有子嗣,就意味着传承可能中断,他们即便压下重注,也可能血本无归。” “看不到光明的前程,那些老谋深算的世家,如何敢将全族的身家性命,押在王爷身上?” 密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于众人心头,只是往日晋郡王权势正盛,大家尚有时间等待。如今遭遇重挫,这个短板便被无限放大,成了致命的弱点。 那个急躁的武将忍不住插嘴:“徐先生说得是!” “得赶紧让王爷娶个正妃,生下嫡子才是正理!” 韩先生却微微摇头,补充道:“娶正妃固然是根本,但挑选门第相当、品性贤良,又能助益王爷的正妃,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需仔细筹谋,徐徐图之。” “眼下局势紧迫,恐缓不济急。” 他看向晋郡王,道:“王爷,依在下愚见,在寻得合适的正妃之前,或可让府中哪位侧妃,甚至姬妾先生下庶子。” “哪怕只是庶子,也能暂时稳住一部分人心,让那些观望者,看到王爷血脉延续的希望!” “有了子嗣,许多事情,便都好商议了。” 众人纷纷点头:“没错!” “韩先生言之有理!” “必须先有子嗣!” “……” 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有继承人,本身就是稳定性和号召力。 幕僚们的话,晋郡王听进去了。 子嗣问题,确实是他一直以来被诟病、掣肘的关键之一。 以往他自恃年轻,觉得子嗣总会有的。再加上有时候手底下没个轻重,打掉了不少孩子…… 可如今形势逼人。 晋郡王的脑海里,闪过府中那几个得宠女人的面孔。 齐侧妃精明能干,却被他打得昏迷不醒,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 其他姬妾要么资质平庸,要么家世低微,要么不得他心…… 晋郡王沉默了片刻,最终抬起眼,沉稳地做了决定:“尔等所虑甚是。” “正妃之事需从长计议。” “至于庶子……本王心中有数。” “当务之急,是先应对眼前的危机!” 他没有明确说,会让谁先生下庶长子,但表明自己已经采纳了这个建议。 幕僚们见晋郡王已有决断,心下稍安。 只要王爷没有因这次打击一蹶不振,他们就还有希望。 接下来,密室内又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如何应对爵位降低带来的势力收缩,如何安抚可能动摇的党羽,如何利用手中剩余的资源进行反击…… 就在他们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厚重的密室门被轻轻叩响。 一名身着黑衣的心腹,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他快步走到晋郡王身侧,惊惶道:“王爷,侧妃……侧妃她出事了……” 晋郡王的面色骤然一变,心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是—— 难道今天他盛怒之下失了分寸,下手过重,竟将齐氏打出了好歹? 齐侧妃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后院的一个女人。 她心思缜密,手段玲珑,在许多事上都能为他出谋划策,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是枕边人,更是幕僚。 他今日虽因迁怒而对她施以暴力,却绝不想就此折损这柄好用的刀。 “怎么回事?!” 晋郡王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可是侧妃的伤势有变?” “需要什么珍稀药材,立刻去库房取,不惜代价治好她!” 心腹却摇了摇头,脸色更加难看,颤抖着回禀道:“王爷,不是外伤……” “侧妃被抬回去后,下身突然血流不止。府医诊脉后说……说是……小产了……” 晋郡王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小产?!” 府中姬妾众多,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因他脾气上来,控制不住力道,而失手将人打得小产的先例。 可齐侧妃入府这么多年,肚子一直悄无声息,他几乎已默认她于子嗣上无缘。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 第1447章 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幕僚们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面面相觑。 他们方才还热烈地讨论着庶长子的重要性,转眼间一个可能出生的子嗣,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简直像是命运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晋郡王的胸口一阵窒闷,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懊悔,有惊怒,还有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再也无心议事,猛地一拂袖,起身道:“今日先到这里!” 话音落下,晋郡王甚至来不及多做交代,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外面走去。 密室门在晋郡王身后沉重地关上,留下一众幕僚呆在原地。 王爷的子嗣之路,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坎坷得多…… …… 齐侧妃的院子。 这里往日虽不算多么喧闹,却也总有侍女轻声走动、低语,安排事务的细微声响。 如今却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安静,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内室带着浓郁不散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 齐侧妃躺在凌乱的锦被中,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回笼的瞬间,便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痛。 尤其是下身隐隐传来的,空落落的坠痛感,以及昏迷前汹涌而出的温热液体,让齐侧妃的心莫名一沉。 她看向在床畔守着的贴身侍女:“我……这是怎么了?” 侍女眼圈红肿,见齐侧妃醒来,又是欣喜,又是悲痛,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泣不成声道:“侧妃……您、您终于醒了……” “您……您……府医说您小产了……” “小产?” 齐侧妃重复着这两个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手下意识抚向自己平坦,却依旧隐痛的小腹:“我……我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 “我……我怎么不知道?” 她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时候,怀上了孩子? 这一刻,齐侧妃彻底懵了。 刚嫁给晋郡王的时候,齐侧妃何尝没有做过母凭子贵的美梦?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渴望能怀上他的骨肉。一个流淌着王爷和她血脉的孩子,将是她在王府立足的基石。 可年复一年,她的肚子始终没有丝毫动静…… 请了多少名医,喝了多少苦药,都无济于事。 齐侧妃曾无数次在深夜,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到无尽的失落和自我怀疑。 后来王府里的其他女人,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喜讯。 起初,她嫉妒得发狂,阴暗的念头在心底疯狂滋生,盘算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那些碍眼的胎儿…… 然而,齐侧妃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些怀有身孕的女人,便一个接一个地因为王爷突如其来的暴怒,失去了她们的孩子。 她亲眼见过一个得宠的侍妾,只是因为奉茶时不小心洒出了一些,便被盛怒的王爷一脚踹在肚子上,当场血流如注。 那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就这么没了…… 那一刻,齐侧妃惊骇之余,心底深处涌起的,竟然不是庆幸对手遭殃的快意,而是一种让她感到齿寒的庆幸。 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怀上孩子。 否则以王爷阴晴不定,暴戾起来毫无理智的性子,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只怕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甚至更惨…… 久而久之,这种扭曲的庆幸,渐渐磨平了齐侧妃对于拥有子嗣的渴望,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认命的麻木。 她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帮助王爷处理事务,经营势力上。用权力和谋略,来填补那份空缺。 齐侧妃几乎已经认定,自己此生与子嗣无缘了。 可命运偏偏在她最不抱希望的时候,跟她开了一个如此残忍的玩笑…… 她竟然……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怀上了? 在她早已放弃期盼时候,一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孕育在她腹中。 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感知到孩子的存在,还没来得及品尝到身为人母的喜悦和期待。 这个孩子,就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被她倾心辅佐,甚至扭曲自己的心性去爱的男人,亲手扼杀了…… 泪水无声地从齐侧妃的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和枕巾。 这一刻,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不是表演,也不是算计,而是真实的悲痛…… 府医再次被侍女唤了过来,提着药箱站在床边,看着这位平日精明干练,此刻却脆弱无比的侧妃,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王府内院的阴私和残酷,他见得太多,早已麻木。但此刻见齐侧妃如此绝望,他仍旧感到一阵唏嘘。 府医叹息道:“侧妃娘娘,您月份尚浅,自身并未有明显感知,也是常事。” “只是……此次骤然小产,对您的身体损伤极大。您……您要节哀,保重身子啊!” 齐侧妃猛地抬起头看着府医,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府医……我……我既然能怀上这个孩子,是不是说明……说明我的身子,是没问题的?” “我以后……以后是不是还能……” 她的语气里带着卑微的祈求,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府医看着齐侧妃充满希冀,却又无比脆弱的眼神,心中更加不忍。 他避开她的目光,垂下头道:“侧妃娘娘……您……您此次小产出血过多,胞宫受损极重……已是……已是再难承受孕育之责了……” “您……您要保重身子啊。” 再难承受孕育之责…… 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这个噩耗狠狠砸在了齐侧妃心上,将她那颗刚刚升起希望的心,彻底击得粉碎。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的泪珠滚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绝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晋郡王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他听到了府医的最后几句话。 幕僚们刚刚强调了子嗣的重要性,他就失去了这个未成形的孩子,晋郡王心中确实有些烦闷,觉得晦气。 第1448章 她要让晋郡王付出代价 但这份烦闷更多是出于利益考量,对于那个没了的孩子,他并没有太多真切的痛惜。 府里的女人那么多,齐氏不能生了,总有别人能生。 只要他愿意,子嗣不会缺。 然而,晋郡王脸上还是叠起了沉痛、愧疚的神色。 他挥挥手让府医和侍女都退下,然后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齐侧妃苍白憔悴,泪痕斑驳的脸,晋郡王伸出手,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满是怜惜和温柔。 “爱妃……”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充满了自责:“都是本王不好,是本王混账!” “本王今日实在是气昏了头,竟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害了我们的孩子,也伤了你的身子。” 说到这里,晋郡王俯下身靠近齐侧妃,深情地凝视着她空洞的眼睛,保证道:“你相信本王,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以后本王再也不会动手打你了,绝不会了!” “你好好养着,想要什么,尽管跟本王说……” 感受到晋郡王的触碰,齐侧妃的身子一阵战栗。 这熟悉的保证,虚伪的温柔,让齐侧妃想起了记忆深处,最不堪回首的一幕…… 很多年前,她帮晋郡王解决了一个棘手的对手,正满心欢喜地向他邀功,却因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触怒了他。 那是晋郡王第一次对她动手。 他当时也是这般,暴怒之后抱着她,抚摸着她的伤痕,用同样温柔的语气说那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时,她信了。 齐侧妃以为那只是一次意外,是王爷压力太,所以失控了。 可后来呢? 晋郡王第二次对她动手,是因为心情不畅。 第三次,是因为她在宴席上看了某位大臣一眼。 后来又有了第四次、第五次…… 第无数次! 理由千奇百怪,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 齐侧妃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委屈、恐惧。 到后来的麻木、隐忍。 再到最后……她甚至开始扭曲自己,试图从疼痛和屈辱中,寻找一种病态的享受。 寻找晋郡王还在意她,需要她的证明。 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忍受无边的黑暗,才不至于彻底疯掉! 她为晋郡王付出了所有。 青春、才智、尊严,甚至扭曲了自己的感知! 她帮他谋划势力,替他打理王府,在他需要安慰时送上温柔,需要发泄时默默承受! 可为什么? 为什么晋郡王连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都要夺走?! 为什么要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就因为他无法控制的暴戾脾气?! 就因为他高高在上的,视女人如蝼蚁的冷酷心肠?! 晋郡王看似愧疚的抚摸,此刻在齐侧妃看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虚伪! 她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恐惧、不甘。以及为了生存,而强行扭曲出的享受。 都在这一刻,被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和绝育之殇,彻底毁灭! 齐侧妃心中冒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但她依旧没有动弹,也没有推开晋郡王,甚至没有说一句怨怼的话。 只是空洞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然后凝聚成了浓浓的怨毒! 她要让晋郡王付出代价!!! 晋郡王并没有察觉到,齐侧妃翻天覆地的内心变化。 看到她依旧沉默地流泪,他以为齐侧妃仍然沉浸在悲伤之中,继续用虚伪的言辞安抚着。 晋郡王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尽快让其他女人怀上子嗣,以稳定局面。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齐侧妃终于艰难地调整好了情绪。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报复晋郡王的时机。 眼前的这个男人多疑成性,若她表现得过于平静,必然会引起他的警觉。 她不能让晋郡王察觉到分毫。 于是,齐侧妃缓缓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浮现出了一层朦胧的水光。 “王爷,您别这么说……” 她轻轻摇头,痴痴地望着晋郡王,似乎依旧沉溺在他虚假的温柔里,像以前一样说道:“是妾身不好……定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对,才惹得王爷动怒。” “王爷愿意管教妾身……是、是妾身的福分。王爷打妾身……也是……也是因为心里有妾身……” 不过齐侧妃知道,完全若无其事也不行。 一个刚刚失去了孩子,并且得知自己没有资格做母亲了的女人,若没有一丝悲痛,那才叫反常。 她让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声音哽咽起来,带着真实的痛楚:“妾身只是……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可怜……甚至还没有看看这个世界……” “是妾身没用,保不住我们的孩子……” “以后……以后妾身再也、再也不能为王爷生儿育女了,呜呜呜……” 说这番话的时候,齐侧妃将脸埋进晋郡王肩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果不其然,看到她这般识大体,又流露出符合常情的悲伤,晋郡王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既能帮他处理事务,又能满足他的掌控欲和变态需求,并且不会因他的暴戾,而真正反抗的女人。 齐侧妃一直做得很好。 晋郡王心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满意,伸手拍了拍齐侧妃的背,温和地安慰道:“莫要再伤心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府里有这么多女人,你还怕没有子嗣吗?” “你若是喜欢,日后谁生了孩子,抱到你膝下养着便是,与你亲生的也无异。” 他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失去一个孩子和做母亲的资格,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有女人对他来说,都只是工具罢了。 殊不知这番话,让齐侧妃心底熊熊燃烧的恨意,又浓烈了几分! 她的孩子和生育能力,在他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可以随意替代?!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杀意! 齐侧妃死死咬住了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不能功亏一篑! 第1449章 帝王下旨严查(200万打赏值加更) 齐侧妃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努力装出一副感激和依赖的模样:“王爷待妾身真好……” “妾身、妾身都听王爷的……” 她一向如此恭顺,尤其是在遭受暴力之后,总会表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依恋。 晋郡王对此早已习惯,甚至颇为受用。 他彻底放下心来,又温言安抚齐侧妃了几句。 见她疲惫不堪,渐渐睡去,他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房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床上“沉睡”的齐侧妃,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双眸子里哪里还有半分依赖?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微微颤抖着。 孩子…… 齐侧妃在心底一字一顿,立下了最狠的誓言! 是她对不起这个孩子,但她绝不会让她的骨肉白死! 南宫玄澈不是一心肖想九五至尊的宝座吗? 不是将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吗? 好! 很好! 她就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汲汲营营,费尽心机所求的一切,是如何一点一点化为泡影的! 她要让他永远、永远都与那个位置无缘! 要让整个晋王府,为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陪葬!!! 这一刻,那个精明能干,隐忍扭曲的齐侧妃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从地狱爬回来,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恶鬼! …… 翌日。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曲荷园发生的惊天丑闻,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晋郡王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温润如玉、礼贤下士、贤德宽厚的名声,在一夜之间彻底崩塌! 尽管他事后纳了那名宫女为侍妾,试图挽回一点颜面,但这种举动在世人看来,简直是欲盖弥彰,甚至更加坐实了他的荒唐。 “皇宫大内,在皇贵妃娘娘举办的赏荷宴上,晋郡王就敢如此急色,拉着永寿宫的宫女行苟且之事……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何止是骇人听闻?简直是目无君上,罔顾人伦,把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晋郡王平日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内里竟是如此不堪!” “酒后失德?呵!我看他是本性如此,只是以往藏得深罢了。” “将那名宫女纳为侍妾,是怕事情闹得更大,勉强找个台阶下吧?” “那个宫女也是倒霉,碰上了晋郡王。” “……”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晋郡王的脸上! 之前那些还在暗中观望,权衡利弊的世家门阀、朝中重臣,此刻纷纷下令族中子弟,与晋郡王府划清界限。 以往送去晋郡王那里的拜帖和示好,此刻都成了急于撇清的烫手山芋。 更致命的是……那些原本已经暗中投靠晋郡王,或与他有所勾结的官员,此刻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人心惶惶。 主上的名声臭不可闻,失去了皇室体面,跟着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说不定还会被牵连,惹上一身腥臊! 一时间,暗暗向晋郡王递送消息,表示要暂避风头的有之;悄悄烧毁往来书信的有之。 甚至开始偷偷向其它势力示好的,也大有人在。 晋郡王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困境…… 外有舆论压力如山倒,内有党羽分崩离析。 再加上圣旨勒令三日之内,搬离规制宏大的亲王府,迁往偏僻简陋的郡王府。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晋郡王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他需要稳定人心,需要重整旗鼓,需要应对帝王可能随之而来的进一步打压,还需要处理搬家的繁琐事宜…… 整个王府都乱成一团,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而在这片混乱里,有一个人却意外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正是被打得奄奄一息,扔进偏僻院落的冰巧。 晋郡王满腔怒火和精力,都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完全顾不上她。 管家和下人们也忙着王爷吩咐的要事,无人有空来刻意刁难她这个新人。 陆江月虽然跟冰巧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但被冰巧初来时的惨状吓到,平日根本不敢靠近她那间屋子,只求相安无事。 于是,冰巧便在被遗忘的角落,拖着浑身剧痛的身体,无人问津地熬着日子…… 侍女送来的饭菜粗糙简陋,汤药也是敷衍了事,但至少没有人再来打她。 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阴暗的房间,默默地舔舐伤口,积攒着力气。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不甘的光芒。 因为冰巧知道,晋郡王现在没空理会她,不代表她安全了。 一旦他缓过劲来,或者心情再次不好,她的噩梦随时可能重现…… 她必须尽快养好伤,然后想办法在这个龙潭虎穴里,找到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 养心殿。 南宫玄羽负手立于巨大的大周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并州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唇角噙着一抹冷冽的弧度。 晋郡王如今的处境,正是帝王乐见其成,甚至可说是他一手促成的。 以往顾忌着皇室颜面、兄弟阋墙的舆论压力,以及晋郡王多年来,刻意营造的贤名。他虽对这个野心勃勃的八弟多有防备,却始终未下死手,只是暗中制衡。 可如今,情况截然不同了。 晋郡王自毁长城,在曲荷园闹出那等惊天丑闻,温润贤德的名声已然臭不可闻。如同跌入粪坑的美玉,再也洗刷不干净。 舆论不再站在晋郡王那边,甚至对他口诛笔伐。 那些原本因晋郡王的名声而依附、观望的势力,也纷纷作鸟兽散。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帝王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李常德。” “奴才在!” 李常德躬身,心知陛下要有大动作了。 “传朕旨意……” 南宫玄羽转过身,沉声道:“着户部即刻选派精干官吏,组成稽核专班,严查并州近五年来所有赋税账目、粮仓储备、矿产收支。” 第1450章 知道是敦妃做的 “给朕一寸一寸地查,一笔一笔地核。” “若有任何不清楚,不合规制之处,无论牵扯到谁,一律据实呈报,不得有误!” 并州是晋郡王的封地,赋税收入、人事任免,与晋郡王的利益息息相关。也是他暗中经营势力,攫取财富的重要途径。 查税,看似是针对地方政务,实则是直捣黄龙,要斩断晋郡王最重要的财源和根基! 户部那个看起来像财神爷,实则精明无比的尚书,早就对并州的账目有疑虑。只是以往碍于晋郡王的权势,不敢深究。 如今有了帝王明旨,他定然会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把这差事办得漂漂亮亮。 李常德心头一凛,立刻领命:“奴才遵旨!”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 并州账目经得起查吗?恐怕未必。 晋郡王在那边经营多年,手脚怎么可能干净? 一旦查出问题,轻则罚俸削爵,重则…… 李常德不敢再想下去。 “还有……” 南宫玄羽踱步到了御案前,手指敲了敲桌面:“之前让你派人盯着的,那几个与晋郡王往来密切的官员,证据收集得如何了?” 李常德恭敬道:“回陛下,其中有受贿的,有徇私的,还有暗中传递消息的……证据基本已经齐全了。” 帝王满意地点点头:“时机到了。” “告诉让都察院那边,弹劾晋郡王的奏章,该呈上来了。” 这是第二步,剪除羽翼。 将晋郡王在朝中的明暗势力一一拔除,让他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李常德道:“是!” “另外……” 南宫玄羽眸中寒光一闪:“郡王府规制狭小,想必用不了那么多护卫。” “传朕旨意,晋郡王府护卫裁撤八成,保留必要的仪仗即可。所需银两由内务府拨付,算是朕这个做兄长的,对他乔迁之喜的一点‘心意’。” 裁撤护卫,是明晃晃的削弱晋郡王的自保能力。 名为体恤,实为缴械。 李常德明白,陛下这是要将晋郡王往绝路上逼。 他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晋郡王那样心高气傲,野心勃勃之人,被逼到极致,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朕怕的就是他不跳。” 南宫玄羽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他若一直龟缩隐忍,朕反倒要费些手脚。一旦他敢跳出来……那便是自寻死路!” 正好给了帝王一个彻底铲除这个隐患,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就是要逼晋郡王做困兽之斗,让对方将最后的把柄送到自己手上。 李常德恍然大悟:“奴才明白!” 养心殿的灯火接连数夜,通明至东方既白。 南宫玄羽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密报之中,御笔朱批,运筹帷幄。 针对晋郡王的一系列举措,如同张开的无形大网,正一步步收紧…… 帝王忙起来,许多天没有进后宫。 后宫在沈知念的管理下,一切井井有条。 内心最不安宁的,就是敦妃了。 她怎能不惧? 那日曲荷园的局,是她一手策划。 利用冰巧的攀附之心,借助太医李树的手,本想坏了永寿宫的名声。 可敦妃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失控到如此地步,晋郡王竟直接从亲王被贬为郡王,声势一落千丈! 她更害怕的是,晋郡王会查到她头上…… 直到晋郡王自顾不暇的消息传来,敦妃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微微落下了一些。 …… 永寿宫。 小周子沉稳道:“……娘娘,奴才查了那两个在假山路口抬花盆的宫女,确是曲荷园负责洒扫的人。那日她们搬花盆路过,表面看来并无不妥。”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继续道:“但奴才留了心,深查下去发现,其中一人这几日手头忽然阔绰了不少,托相熟的小太监,从宫外捎带了最时兴的胭脂。” “奴才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发现她们似乎与翊坤宫的一个二等宫女有过几次接触。” “只是对方行事谨慎,并未留下什么实在的把柄。” 小明子紧接着补充:“娘娘,奴才这边也探得赏荷宴那日,曾有在附近当值的太监隐约瞧见,敦妃娘娘似乎在凉亭附近停留过片刻,只是当时并未有人特别留意。” “如今想来,或许……或许正是那时,敦妃娘娘瞧见了冰巧和晋郡王搭话,才临时起意,布下了此局。” 虽然没有确凿的铁证,但几条线索结合起来,都隐隐指向了翊坤宫那位。 沈知念听完,眸中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掠过一丝冷嘲。 直觉告诉她,此事与敦妃脱不了干系。 自沈知念执掌六宫以来,敦妃明里暗里的挑衅和怨恨,她岂会不知?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敢用如此阴损的招数,将主意打到了晋郡王头上,险些将永寿宫也拖下水。 一旁的菡萏早已气得柳眉倒竖,忍不住愤愤道:“敦妃娘娘未免也太过分了,竟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娘娘,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任由她逍遥法外!” 沈知念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她自然要反击。 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将这个调查结果,“不经意”地透露给晋郡王。 以晋郡王的性子,若知晓是敦妃害他至此,定然不会放过她! 然而,沈知念心中却有顾虑。 前朝动向微妙,帝王对晋郡王的打压之势,已如雷霆骤雨。 晋郡王如今自身难保,是否有余力顾及后宫的阴私,尚未可知。 贸然将线索送过去,若他没有能力追究,反而打草惊蛇。 还有……万一晋郡王顺着敦妃这条线,真的查到了确凿证据,证明自己当日是遭人陷害,中了媚药,那岂不是间接为他洗刷了酒后失德的污名? 这与帝王想要彻底摁死晋郡王的意图背道而驰,更是弄巧成拙,违背了沈知念的初衷。 考虑到这些事,沈知念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心中有了一个更佳的人选。 “晋郡王如今自顾不暇,暂且不必去打扰他。” 她放下茶盏,缓缓道:“本宫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或许更合适知晓此事。” 第1451章 皇贵妃算的倒是准得很 芙蕖和菡萏皆抬眼望去:“娘娘是指……” 沈知念唇角微勾,道:“长春宫的巴官女子。” 芙蕖的眼睛顿时一亮,立刻领会了沈知念的意图:“娘娘英明!” “巴哈尔古丽是晋郡王送进宫的人,若让她知道是敦妃娘娘设计,害得晋郡王身败名裂,定然恨毒了敦妃娘娘,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知念颔首:“正是此理。” “她们本就因旧怨势同水火,如今再加上这桩新仇……想必会十分热闹。” 说到这里,沈知念转向小明子,吩咐道:“你去安排,设法让巴哈尔古丽‘偶然’得知,敦妃可能与曲荷园之事有关。” “记住,点到即止,只需让她知晓敦妃有嫌疑,绝不可让她拿到任何能证明晋郡王清白的实证。” 沈知念既要借刀杀人,又要确保这把刀,不会反过来伤及自身。 两人鹬蚌相争,永寿宫只需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便可。 小明子心领神会,躬身道:“奴才明白,定会办得妥帖,不留痕迹。” 芙蕖也笑着附和:“娘娘此计甚妙。” “以巴哈尔古丽的性子,一旦得知此事,定然会与敦妃娘娘斗个你死我活。” …… 自从晋郡王出事后,巴哈尔古丽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心急如焚。 她只想做些什么,帮她心中天神般的王爷渡过难关。 这些日子,巴哈尔古丽试图悄悄联络,晋郡王早年安插在宫中的几处暗棋。 可她每次试图联络,都如同石沉大海,好几条线莫名断了联系,再无回音…… 这让巴哈尔古丽的心更沉,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一个不慎,不仅帮不了王爷,反而暴露了剩余的人手,引来灭顶之灾。 更让巴哈尔古丽感到无力的,是自身处境的窘迫。 昔日怀着龙裔,风头无两时,她得罪过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跌落尘埃,成了最低等的官女子。若不是有大公主庇护,她在宫中的日子,恐怕早已寸步难行。 巴哈尔古丽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谈襄助远在宫外,处境比她凶险万倍的晋郡王? 这种无能为力的焦灼感,日夜充斥在巴哈尔古丽心中。 不过几日光景,她的嘴角便急出了一串细小的燎泡,隐隐作痛,更是搅得她心烦意乱。 巴哈尔古丽手中并非全无筹码,毕竟她还捏着康妃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呢。 就在巴哈尔古丽盘算着,是否要利用这个把柄,逼迫康妃为晋郡王做点什么时,却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设计陷害王爷,酿成曲荷园丑闻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敦妃! 初闻此讯,巴哈尔古丽心头巨震。 但她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来这样的消息,焉知不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利用她去对付敦妃? 巴哈尔古丽压下想冲去翊坤宫,找敦妃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顺着这条线索,利用手中还能动用的微薄力量,小心翼翼地查探。 可是事情没有确凿的铁证。 指向敦妃的线索,都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看得见,却抓不牢。 但几番查证下来,那些零碎的,看似偶然的细节,隐隐约约都勾勒出敦妃的影子。 巴哈尔古丽心中的怀疑,渐渐变成了八九分的确定。 起初她想不通,敦妃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算计晋郡王。 迎香也皱着眉头道:“……敦妃和王爷之间并没有仇怨,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巴哈尔古丽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你忘了冰巧是哪里的人?” “敦妃恨皇贵妃入骨,若她本是想设计冰巧勾引王爷,好让永寿宫蒙羞呢?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把王爷拖下水了……” 迎香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敦妃真是祸害遗千年!” 巴哈尔古丽咬着牙道:“这个毒妇,她怎么敢?!” 敦妃与皇贵妃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到自己视若神明的王爷?! 迎香亦痛恨道:“王爷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 “他的雄心、抱负,还有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竟全都毁在了那个毒妇的一己私怨之下!” 巴哈尔古丽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 “敦妃往日如何磋磨我,羞辱我,我都可以为了王爷的大计隐忍。可这一次,她触碰了我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 不管敦妃最初的目标是谁,最终的结果,是王爷承受了无妄之灾,被她害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迎香急切道:“主子,若真能查到确凿证据,证明王爷是遭人陷害……那王爷眼下的这些困境,岂不是都能迎刃而解了?” “陛下总不能再因莫须有的罪名,继续打压王爷吧?” 巴哈尔古丽闻言,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冷笑:“敦妃既然敢做这种事,又岂会留下明显的把柄,等着我们去抓?” “那两个宫女即便真是她指使的,如今恐怕也早已被她处理干净,或是用重利封了口。” “我们听到的这些风声,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线索罢了,如何能当作呈堂证供?” “况且,我现在只是官女子,因为一些猜测就去指控敦妃,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迎香的脸色白了白:“主子……” 巴哈尔古丽看向迎香,继续道:“而且……你难道没发现,这消息来得太过巧合?我们刚想查,线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分明是有人故意的。” 迎香一怔:“主子的意思是……” “还能有谁?” 巴哈尔古丽语气笃定:“永寿宫的那位皇贵妃,可不是吃素的。” “她怕是早已查到了敦妃头上,自己不愿脏了手,便想利用我,替她除掉敦妃那个眼中钉!” 说到这里,巴哈尔古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屈和怒火:“皇贵妃算的倒是准得很!” “她知道,就算我猜到了她的用意,为了王爷,我也绝不会放过敦妃!” 第1452章 除掉三皇子(201万打赏值加更) “皇贵妃更不会那么好心,让我们找到能彻底洗刷王爷清白的证据。” 迎香不解地问道:“为何?” “王爷不曾得罪过皇贵妃吧?” 巴哈尔古丽冷笑道:“陛下如今正对王爷步步紧逼,皇贵妃与陛下同心同德,又怎会做出有损陛下布局之事?” “让王爷背负着污名,才更便于陛下掌控和打压!” 这番透彻的分析,让迎香瞬间哑口无言。 她喃喃道:“那……那我们难道真要被皇贵妃当枪使,顺着她的心意去对付敦妃?” 巴哈尔古丽攥紧了拳头,眼中翻滚着剧烈的挣扎。但最终,还是对敦妃的恨意战胜了一切。 哪怕明知这是一个局,可为了王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敦妃把王爷害成了这样,此仇不共戴天!” 巴哈尔古丽望着翊坤宫的方向,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道:“她想继续安安稳稳做妃位娘娘,享受着尊荣和富贵?做梦!” “就算是被皇贵妃利用,这把刀我也当定了!敦妃……必须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血的代价!”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粉身碎骨,自己也要拉着敦妃一同坠入深渊! 迎香听着巴哈尔古丽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头一紧,压低声音问道:“主子,您……您打算怎么做?” “敦妃毕竟位份尊贵,身边守卫森严,我们怕是难以近身。” 巴哈尔古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光是让敦妃受皮肉之苦,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让她尝到永世难忘的滋味!” “那个毒妇不是最宝贝三皇子吗?日日把他捧在手心,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若是敦妃的心肝宝贝出了什么‘意外’……你说,她会不会发疯?会不会痛不欲生?” 说到这里,巴哈尔古丽顿了顿,心中升起了报复的快意:“而且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若是出事,陛下定然心神大乱。朝堂的视线被分散,王爷那边的压力,或许就能减轻些许。” “这才是一箭双雕!” 迎香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思索片刻,眼中也闪过认同的光芒:“主子思虑周全。” “三皇子若真出事,确实能重创敦妃,也能暂时牵制陛下。” “只是……谋害皇嗣是大罪,我们万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把自己搭进去……” 巴哈尔古丽冷冷一笑:“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蠢,亲自去对三皇子动手。” “有一个人……由她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 储秀宫。 康妃听闻巴哈尔古丽要见她,心先是猛地一跳,随即有一种该来的终究来了的宿命感。 她与巴哈尔古丽之间见不得光的牵扯,总是需要彻底解决的。 两人找准时机,悄悄碰了面。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将康妃和巴哈尔古丽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 康妃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要见本宫,有什么事?” 巴哈尔古丽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不紧不慢地开口:“康妃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上次你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康妃面色微白。 她当然记得。 那本要命的佛经,还捏在巴哈尔古丽手中。 “……你说过,只要本宫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你便把东西还给本宫。” 巴哈尔古丽含笑道:“康妃姐姐好记性。” 康妃不想与她多做纠缠,直接问道:“说吧,到底要本宫做什么?” 巴哈尔古丽向前逼近一步,对康妃道:“我不想看到三皇子……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什么?!” 康妃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巴哈尔古丽:“你疯了?!” “你跟敦妃之间有仇怨,要报复她,尽管冲她去。三皇子他还只是个孩子,稚子何辜?!” 巴哈尔古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稚子无辜?” “康妃姐姐,你当初利用五皇子,对他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这四个字?” 康妃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心虚和愧疚…… 她下意识避开了巴哈尔古丽尖锐的目光,手指微微颤抖。 是啊。 她有什么资格说“稚子无辜”四个字? 一番挣扎过后,康妃还是摇头道:“谋害皇嗣,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况且本宫早已说过,绝不会再对无辜的稚子下手。这个忙,本宫帮不了!” 巴哈尔古丽眼底闪过一抹戾气,逼近一步道:“帮不了?” “康妃姐姐莫不是忘了那本佛经?上面可有姐姐亲笔写下的,对醒尘大师见不得光的心思。” “若是陛下知晓此事……哪怕这只是康妃姐姐的单相思,你猜陛下会不会容得下,后宫妃子心中爱慕的,却是别的男人?” “张家满门,又当如何自处?” 康妃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本宫怎知,若本宫依言做了此事,你不会继续用那本佛经要挟本宫?” “除非……你现在就把东西还本宫!” 巴哈尔古丽嗤笑一声:“若我还了,康妃姐姐转头就反悔,我岂不是人财两空,还拿什么牵制你?” 康妃看着巴哈尔古丽步步紧逼的模样,闭了闭眼睛。 她不能永远活在对方的威胁之下,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她操控,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万劫不复的事! 破釜沉舟的勇气涌上心头,康妃挺直了背脊,豁出去道:“本宫已经为你做了不少事,甚至利用了五皇子的健康。上了这条贼船,岂是能轻易下去的?你完全是多虑了。” “今日,要么你按本宫说的,先把佛经还给本宫,本宫再为你除掉三皇子。” “要么——” 康妃深吸一口气,决绝道:“我们就鱼死网破,本宫现在就去向陛下坦白一切!” “左右都是死,拉上你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说罢,她竟真的猛地转身,背影是义无反顾的决然。 巴哈尔古丽完全没料到,在她面前一向显得软弱可欺,被牢牢拿捏的康妃,竟会突然展现出如此强硬的一面,甚至不惜跟她同归于尽! 第1453章 康妃拿回佛经 巴哈尔古丽脸上的狠戾之色瞬间僵住,眼底满是错愕和慌乱。 康妃……康妃怎么敢?! 殊不知,康妃正是在赌。 赌巴哈尔古丽绝不敢将事情闹到御前,引发更大的风波。 只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她才有可能挣脱无休止的胁迫,拿回那本致命的佛经。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 对巴哈尔古丽来说,那本佛经是她钳制康妃的把柄。 没有它,康妃还会听她的吗? 可是不给,康妃铁了心要跟她鱼死网破…… 而且……王爷等不了。 只有让敦妃痛失爱子,才能稍解她的心头之恨,更让陛下分心,给王爷一丝喘息之机。 她必须赌这一次! 就在康妃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 “等等!” 巴哈尔古丽急切的声音,终于在她身后响起。 康妃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面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模样。 巴哈尔古丽的胸口起伏着,显然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她死死盯着康妃,咬着牙道:“好……我答应你!可以先把佛经还给你。” 随即,巴哈尔古丽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阴鸷,警告道:“但若康妃姐姐拿到东西后敢反水,或是阳奉阴违……” “就别怪我把姐姐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抖出去!” “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康妃迎着巴哈尔古丽的目光,心跳得十分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不会。” 巴哈尔古丽狠狠剜了她一眼,才极其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 正是那本记录着康妃秘密的佛经。 她是咬着后槽牙,将东西递了过去。 康妃伸出手迅速接过,紧紧攥在手里。 这一刻,她心头百感交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康妃姐姐,记住你的承诺!” 巴哈尔古丽冷冷道:“三日之内,我要听到三皇子的死讯!” “否则……陛下就会知道,你为了助我出冷宫,是如何收买法图寺的僧人,并在五皇子的周岁礼上对他下手的!” “届时,你又该如何解释?” “即便没有这本佛经,陛下也会相信我的说辞!” 康妃将佛经紧紧按在胸口,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只低低应了一声:“……本宫知道。” 两人不再多言,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回到储秀宫后,康妃一直强撑着的冷硬姿态,瞬间垮塌下来。 她踉跄几步,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怀中紧紧抱着那本失而复得的佛经。 康妃低头看着,这本能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的小册子,眼眶骤然一热,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 起初是无声的啜泣,随即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面对巴哈尔古丽阴鸷狠毒的目光,她的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是何等的提心吊胆…… 每一句对话,每一次对峙,都像是在万丈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怕。 她真的怕极了。 怕巴哈尔古丽不管不顾,将情诗的内容公之于众。 怕陛下震怒,怕家族蒙羞。 怕自己落得个身败名裂,凄凉惨死的下场。 好在……好在最后关头,她赌赢了! 她那番鱼死网破的狠话,逼得巴哈尔古丽不得不退让,将这要命的东西还了回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康妃抱着佛经,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过了多久,康妃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 彩菊一直安静地守在一旁,见康妃情绪稍定,才默默端来一个火盆,里面炭火正旺:“娘娘,赶紧把这东西烧了吧……” 康妃的目光落在火盆上,缓缓翻开佛经,目光停留在那两行,自己情难自禁时写下的情诗上。 这是她心底最隐秘,最柔软的秘密,如今却成了最致命的污点。 康妃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寂。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本承载了太多恐惧和不堪的佛经,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中。 橘红色的火焰蹿高,迅速舔舐着纸张,墨迹在高温下扭曲、模糊。 那两行情诗率先化为灰烬,随即整个册子都被火焰吞噬,最终化作一小撮再也无法辨认的灰烬。 康妃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此刻才真正松懈下来。 “娘娘。” 彩菊上前一步,欣慰道:“恭喜娘娘,往后再也不用受巴哈尔古丽的胁迫了。” 康妃脸上却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望着那盆渐渐熄灭的炭火摇了摇头,脸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彩菊,你想得太简单了。” “巴哈尔古丽方才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就算没了这本佛经,本宫也已经沾了一身的泥泞。” “她若狗急跳墙,将之前本宫助她出冷宫,以及她暗示本宫的那些事,统统捅到陛下面前……陛下会如何想?” “陛下定然会追问,本宫当初为何要助她?” “若巴哈尔古丽届时胡言乱语,将……将本宫对醒尘大师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攀扯出来……即便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陛下心中难道就不会怀疑吗?” 说到这里,康妃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一个被陛下怀疑爱慕方外之人的妃子,在后宫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只怕日后陛下见到本宫,都会觉得膈应,觉得本宫不洁……” 这番话让彩菊瞬间从喜悦中清醒过来,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是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根除。 尤其是涉及帝王尊严和妃嫔德行之事,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要陛下心里存了疑影,娘娘在后宫的日子,就算彻底到头了……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彩菊焦急道:“难道、难道真要按巴氏说的,对三皇子下手……” “不!” 康妃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稚子无辜。” “上次那般对岁安,实在是逼不得已。本宫至今想起,心中仍懊悔难当……” 第1454章 沈茂学恳请觐见皇贵妃 “本宫发过誓,绝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孩子下手!” 那是康妃心底无法愈合的伤疤,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 她可以为了自保算计,可以为了争宠用些手段。但谋害一个无辜的幼儿,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可巴哈尔古丽那边……” 彩菊忧心忡忡道:“她只给了三天时间,若我们不按照她说的做,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康妃沉默着。 她的眼神从挣扎、犹豫,逐渐变得冰冷、坚定。 最后凝聚成一股狠厉的杀意! “既然不动无辜的幼子……” 康妃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那就除掉逼我们动手的人!” 彩菊抬头看向康妃:“娘娘,您的意思是……” 康妃深吸了一口气:“巴哈尔古丽是晋郡王送进宫的,在后宫搅动了这么久的风云,定然有些保命的后手和暗桩,确实不好对付。”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如今只是个最低等的官女子,无宠无势,若非大公主护着,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而康妃再怎么说也是妃位之尊,想在深宫让一个官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办法总比困难多! 彩菊明白了康妃的意思。 她心中虽仍有些忐忑,但也知道,这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彻底摆脱威胁,永绝后患的办法了。 “娘娘说得是。” “只有除掉巴哈尔古丽,我们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 永寿宫。 沈知念正执笔批阅六宫事务的册录。 芙蕖在一旁安静地研墨。 小明子进来躬身行礼,禀报道:“……娘娘,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把线索透露给巴哈尔古丽之后,她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不过昨晚负责盯梢的人说,她借故去了御花园西北角,与康妃娘娘见了一面。两人说了约莫一炷香的话,具体内容……未能探知。” 沈知念停下笔,眼底闪过了一抹深色。 从上次康妃暗中助巴哈尔古丽出冷宫起,她便知道两人勾结在一起了。 “巴氏的心思不难猜。” 沈知念道:“她恨毒了敦妃,却又碍于自己如今只是个官女子,动手不便,更怕引火烧身。” “得了敦妃暗害晋郡王的线索,巴氏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自然是寻一把现成的刀,既能泄愤,又能将自己摘个干净。” “康妃……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由她们去吧。” 小明子低头道:“是。” 菡萏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精巧的雕花匣子,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娘娘,宫外刚送进来的,是夏家小姐的一点心意。” 赏荷宴后,那些存了心思,盼着能入主沈府的贵女们,对沈知念愈发殷勤、热络起来。 隔三差五,便有各色贴着名帖的礼盒送入永寿宫。 或是时兴的苏绣杭缎,或是精巧的西洋玩意,或是难得的古籍孤本。 无一不费尽心思,力求别致,只盼能在皇贵妃娘娘心中,留下一丝半点好印象。 沈知念看向雕工细致的匣子。 菡萏会意,将匣子轻轻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璀璨夺目的珠宝,也不是过于张扬的珍玩,而是一柄素雅的缂丝团扇。 旁边还搁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开一看,竟是江南最新流行的织锦花样。 这些东西看似寻常,却透着用心。 沈知念淡淡点了点头:“收起来吧。” 菡萏福了一礼:“是。” …… 庄贵妃素来在意形象,待下人一向宽厚,自然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巴哈尔古丽。 再加上大公主纯善,又喜爱她,巴哈尔古丽在长春宫的日子,比预想中舒心不少。 午后,大公主在寝殿里睡着了,呼吸均匀,睡颜恬静。 巴哈尔古丽对迎香使了个眼色,两人轻轻退至外间。 迎香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压低声音道:“主子,佛经您已经还回去了,康妃那边会不会就此撇清,不再听咱们的?” 巴哈尔古丽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手早就脏了,如何能撇得清?” “再说了,咱们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而康妃的位份在那里,还养着五皇子,她敢跟我拼命吗?” 迎香还是有些不安:“就怕康妃狗急跳墙,对咱们……” “她不敢。” 巴哈尔古丽讥讽道:“我们日日与大公主在一处,康妃有多大本事,能在庄贵妃的眼皮子底下,于长春宫动我?” “而且我只给她三天时间,若她还不让我看到想要的结果,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迎香听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乖乖替主子办完最后一件事,对康妃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她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 养心殿。 几位重臣刚议完事,正躬身告退。 沈茂学落在最后,脚步略显踌躇。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目光落在沈茂学身上,将他的迟疑尽收眼底。 “沈爱卿还有事?” 沈茂学连忙转身,深深一揖,喉头滚动了一下,才似鼓足勇气般开口:“回陛下,老臣……老臣是想说,皇贵妃娘娘入宫已近三载,老臣与娘娘之间鲜少有机会说话……心中实在思念得紧。” 说到这里,沈茂学顿了顿,跪在地上道:“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容老臣拜见皇贵妃娘娘,一叙天伦。” 帝王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念念和沈茂学的父女感情并不亲厚。 沈茂学如今这般作态…… 南宫玄羽想起他准备续弦的事,念念还特意办了一场赏荷宴,看那些贵女。 “准了。” 帝王并未拆穿沈茂学,平和道:“父女天伦,人之常情。沈爱卿便去永寿宫走一趟吧。” 沈茂学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眼眶都有些发红,再次深深拜下:“老臣谢陛下恩典!” 顾锦潇正与同僚缓步离去,官袍肃整,步履沉稳,恰好听见身后那番恳请觐见皇贵妃的言辞。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日光洒落下来,将顾锦潇的身影拉得细长。但他未曾回头,甚至连侧首都不曾,面上依旧是那副古板端方的模样。 第1455章 皇商夏家,是最好的选择(202万打赏值) 永寿宫。 沈知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听元宝禀报沈茂学求见,帝王已经允准的消息。 她声音平静无波:“……请父亲去正殿稍候片刻。” “菡萏,替本宫梳妆。” 菡萏应了声“是”,手脚利落地为沈知念梳理乌黑浓密的长发,动作轻柔而熟练。 芙蕖则指挥着小宫女们准备茶点。 铜镜里映出沈知念娇媚的容颜。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间已褪去了三年前初入宫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沉淀下来的威仪与风华。 不多时,沈茂学被引到了正殿。 他身着尚书官服,脚步小心翼翼。目光未敢在上首的沈知念身上多做停留,便撩起官袍下摆,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大礼。 “老臣吏部尚书沈茂学,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沈茂学。 记忆中,在沈家后宅的那些灰暗岁月,父亲从未正眼瞧过她。 嫡母磋磨,生母早逝,她如同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野草,自生自灭。 那时,父亲或许连她具体长什么模样,都记不真切。 而如今,这位曾经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却恭恭敬敬地跪在她的面前行大礼。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伤心?那倒没有。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父女情深可言,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这层认知,让沈知念的心绪平静得出奇。 “父亲请起。” 她语气疏离,带着威仪:“赐座。” “老臣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沈茂学这才起身,却不敢全然坐下,只挨着锦凳的边缘坐了半个身子,姿态依旧是十足的恭敬。 菡萏奉上香茗,他双手接过:“谢娘娘。” 沈茂学捧着茶盏并未饮用,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喉头滚动了几下,声音竟带上了一丝哽咽:“一转眼,娘娘入宫已近三载……” “老臣……老臣每每想起娘娘,心中实在牵挂得很……” 他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语气愈发情真意切:“皇贵妃娘娘在宫中,一切可还安好?饮食起居还习惯吗?深宫重重,规矩繁多,可有受什么委屈?” 这番作态,言辞恳切,眼神殷殷。若叫不知内情的人看了,定会以为这是一位对女儿爱重至深的慈父。 沈知念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茂学,眉眼间不见丝毫动容,淡声道:“劳父亲挂心,本宫一切都好。” 站在她身后的林嬷嬷,面色沉静如水。菡萏和芙蕖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沈茂学演了片刻,见沈知念态度冷淡,殿内伺候的宫人也个个如同泥塑木雕。 他脸上悲戚的表情略微一僵,随即又继续叹道:“宫中到底是不比家里,老臣想见娘娘一面,也如此不易……” “今日得见娘娘凤仪,风采更胜往昔。老臣、老臣心中真是既欣慰,又……” “父亲。” 沈知念开口,打断了沈茂学冗长而略显尴尬的抒情:“宫中规矩多,我们父女叙话的时辰有限。若有什么要紧事,不妨直言。” “这里都是本宫的心腹,无需顾忌。” 沈茂学脸上强撑的慈爱神色,终于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放下了拭泪的袖子。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那点残存的悲情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商议正事的凝重表情。 “既然娘娘问起,老臣便直说了。” 沈茂学坐直了些身子,道:“沈家不可无主母。中馈之事由妾室打理,终非长久之计,也惹人笑话。” “前番赏荷宴,娘娘也见过几位适合的贵女,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人选?” 他没有再绕圈子,直接将续弦之事摆到了台面上。 沈知念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直直地看向沈茂学,反问道:“父亲心中又属意何人呢?” 父女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这一刻,没有虚伪的亲情表演,没有多余的寒暄客套,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茂学看着沈知念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头微凛。 他知道,这个女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后宅默默无闻,可以随意忽视的庶女了。 她的心智和手段,远非常人能及。 沈茂学不再卖关子,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剖析时局:“娘娘明鉴。” “陛下登基以来,先是以雷霆手段铲除了盘踞多年的镇国公府,后来定国公府也大厦倾覆。陛下打压世家,抬举寒门之心,众人有目共睹。” “沈家能在这几年迅速崛起,除了仰仗皇贵妃娘娘圣眷优渥,更因沈家根基不深,于陛下而言暂无威胁,可用得放心。”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然而时至今日,娘娘位同副后,手握六宫大权。四皇子聪慧康健,圣心垂青。沈家亦随之水涨船高,门生故旧渐多,已有向世家发展的趋势。” 沈茂学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念一眼:“若此时,沈家再与那些盘根错节的高门大户联姻,结两姓之好,势力进一步膨胀……陛下会如何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届时,沈家与皇贵妃娘娘,恐怕就不再是陛下手中的利刃,而是新的心腹大患了……” 这番分析鞭辟入里,直指要害。 沈知念静静地听着。 沈茂学所言,正是她这些日子也在思量的事情。 帝王心术,重在平衡。 南宫玄羽能扶植沈家,自然也能在沈家势大时,将其按下。 沈知念心中已猜到了答案,却还是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沈茂学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直言道:“老臣以为,皇商夏家,是最好的选择。” 沈知念眉梢微挑:“夏家?” 这个答案,与她心中的念头不谋而合。 “正是。” 沈茂学肯定道:“夏家虽是商贾出身,地位不高,但富可敌国。且与各地官员,甚至军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消息灵通。” “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沈茂学的声音又低了几分:“陛下连年用兵,又经匈奴和战争欠条之事,国库已然空虚。” 第1456章 巴哈尔古丽死了 “此时,若沈家能在银钱上为陛下分忧,效力于暗处。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远比十个高门姻亲更得圣心。” 他看着沈知念,话中的意思已十分明显:“况且……来日方长。” “四皇子将来……若有心那个位置,最缺的绝非虚名,而是实打实的银子!” 沈知念和沈茂学对视着,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断。 无需再多言。 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舍弃虚浮的门第联姻,选择能为沈家和四皇子的未来,提供坚实财力支持的皇商夏家。 这既是向帝王表明,沈家无意结党营私,甘为孤臣的姿态。也是在为更长远的将来,铺设一条最适合的路。 权力与金钱,本就是世间最坚固的同盟。 “夏家……” 沈知念缓缓勾起了唇角,望着沈茂学道:“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如此,此事便依父亲之意去办吧。” 沈茂学连忙躬身:“老臣明白!” 这时,帘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小明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顾不得沈茂学还在场,快步上前躬身禀报:“娘娘,出事了!” “刚刚传来的消息,官女子巴氏,和她从前在水溪阁的大宫女迎香,两人被人发现在太液池,已经……已经溺亡了!” 沈知念蓦然抬眼,眸中闪过错愕之色:“什么?!” 巴哈尔古丽溺亡了? 这怎么可能! 在沈知念前世的记忆里,巴哈尔古丽心思诡谲,手段不凡。不仅在后宫掀起过风浪,更是在后来晋郡王谋反一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是帝王最终扳倒晋郡王的重要棋子之一。 那样一个人,这辈子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死了? 沈知念的声音沉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小明子连忙道:“奴才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知道是在太液池东南角,那片水榭附近被发现的,已经没了气息。” “奴才一接到消息,立刻就回来禀报娘娘了。” 一旁的沈茂学见状,极有眼力见地站起身,躬身道:“娘娘既有宫务需处理,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沈知念此刻心念流转,巴氏之死太过蹊跷,她必须亲自去看看,于是对沈茂学微微颔首:“元宝,替本宫送父亲出去。” “是。” 元宝应声上前,引着沈茂学退出了永寿宫。 沈知念随即起身:“去太液池。” …… 翊坤宫。 敦妃正歪在暖榻上,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一想到巴哈尔古丽那个贱人,得罪了她之后,非但没有落魄,反而因祸得福去了长春宫。 庄贵妃惯会装模作样,明面上自然不会为难巴哈尔古丽,大公主又是个纯善没心机的,倒让巴氏在那过得挺安稳。 这让敦妃心里如何痛快?简直像有根小刺扎在心头。不致命,却时时提醒着她的挫败。 敦妃恨恨低语:“哼!倒是让那个异域贡品寻着了好去处!” 谁知道小田子一脸喜色进了内殿,凑到敦妃跟前,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娘娘,娘娘!大喜事啊!” 敦妃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什么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小田子眉飞色舞地汇报道:“是巴官女子!她和那个迎香,在太液池里淹死了!” 敦妃猛地坐直了身体,第一反应是不信:“死了?你听谁胡诌的?” “那个贱人手段了得,本宫都在她手里吃过亏,她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死了?” 敦妃实在难以相信,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对手,会以这种近乎潦草的方式退场…… 小田子急急道:“千真万确啊,娘娘!尸首都捞上来了!” “太液池那边现在都乱成一团了,连皇贵妃娘娘都惊动了,已经往太液池去了!” 听到连沈知念都亲自过去了,敦妃这才信了七八分。 她的眼珠转了转,脸上惊疑不定:“怎会如此……” 说此事是意外,敦妃可不信。 巴哈尔古丽怎么会好端端跑到太液池偏僻处,还带着迎香一起淹死?背后定然有人做了手脚! 是谁? 庄贵妃?不像。她还要维持菩萨面孔。 皇贵妃? 还是……别的什么人? 无论如何,这可是一出难得的好戏! 敦妃立刻来了精神,方才那股不得劲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热闹的兴奋:“快!给本宫更衣!” 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本宫也得去瞧瞧,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听竹恭敬道:“是!” 敦妃脸上满是笑意:“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帮本宫除掉了这个眼中钉,又是谁在宫里再次掀起了暗涌波澜。” 这出好戏,她可不能错过了! …… 太液池畔,空气里裹挟着一股不祥的死气。 沈知念的凤辇抵达时,慎刑司的人早已将现场围住。 苏全叶正指挥着手下维持秩序。 几个小太监面色凝重。 大公主被庄贵妃揽在怀中,小小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惊吓过度,又为巴哈尔古丽的死伤心不已。 庄贵妃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面上是一贯的温婉慈悲。 见沈知念到来,众人立即行礼问安:“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两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上,心底那份不真实的感觉愈发强烈。 前世搅动风云的人,今生竟如此突兀地死了? 她没有多言,只递了一个眼神给身侧的小周子。 小周子会意,立刻上前,伸手便要掀开覆面的白布。 “皇贵妃娘娘。” 苏全叶赶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劝阻:“这……两人泡了一夜,形容不雅,只怕冲撞了娘娘……” 小周子抬眼看了苏全叶一眼,眼神平静却坚定。 苏全叶是个人精,见状立刻咽回了后面的话,默默退开半步,垂首不再言语。 白布被掀开一角,露出了下面的面容。 虽被池水浸泡得有些浮肿,肤色青白,但五官依稀可辨。 的确是巴哈尔古丽无疑。 第1457章 会不会是康妃娘娘下的手 旁边那具尸体,正是她昔日的大宫女迎香。 沈知念蹙起精致的眉头,迅速移开了视线,心底疑窦丛生。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自身后传来,带着十足的惊吓。 正是匆匆赶来的敦妃。 她本想着来看热闹,谁知刚挤到前面,就对上了白布下那张泡得变了形的脸…… 敦妃吓得脸色一白,慌忙用帕子捂住了嘴,连着倒退了两步,心口怦怦直跳。 她虽盼着巴哈尔古丽倒霉,可这般直接见到对方的死状,还是让她一阵反胃。 反应过来之后,敦妃连忙向沈知念行礼:“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臣妾失仪了,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沈知念扫了敦妃一眼,丢下一句“起来吧”,便将目光落在了苏全叶身上:“苏总管,可有什么发现?” 苏全叶躬身回话,语气谨慎:“回皇贵妃娘娘,奴才已仔细查验过,巴官女子与宫女迎香身上并无外伤,周遭也无挣扎、拖曳的痕迹。” “初步看来……确是意外失足落水。” 沈知念听着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 没有异常,往往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转而看向被庄贵妃揽在怀里,依旧抽噎不止的大公主,放缓了声音问道:“韫儿,巴氏既是贴身伺候你的,你可知她昨夜是何时离开长春宫的?” 大公主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抽抽搭搭地回答:“回、回皇娘娘……昨晚韫儿睡下时,古丽和迎香还在旁边守着。” “今早醒来,韫儿就没见到她们了……” “韫儿还以为,她们是去给我准备早膳,或是取东西了……” 大公主越说越伤心,小脸皱成一团:“谁知道……谁知道就听苏公公派人来说、说她们掉进池子里了……呜呜呜……” 庄贵妃连忙轻拍大公主的后背,柔声安慰:“韫儿乖,莫要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说这话的时候,她拿着绢帕细细为大公主拭泪,动作温柔。 沈知念的视线转向庄贵妃,语气平和,目光却带着审视:“贵妃,巴氏既已安排在长春宫伺候大公主,深更半夜,她与迎香为何会来到这僻静的太液池畔?” 不等庄贵妃回答,一旁的敦妃像是终于抓住了机会,用帕子掩着嘴角道:“是呀,这也太奇怪了。” “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向来不喜巴氏,她好端端地在长春宫待着,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莫非是听了什么‘吩咐’,不得不来?” 敦妃话里话外,都在直指庄贵妃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面对她近乎直白的指控,庄贵妃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敦妃:“敦妃妹妹此言差矣。” “巴氏虽曾与本宫有些许不快,但她既已入了长春宫伺候大公主,本宫又怎会再与她计较?” “倒是妹妹你……巴氏从前在翊坤宫时,与你似乎积怨颇深。她骤然殒命,妹妹莫非知道什么内情?” 敦妃没料到,庄贵妃会直接把火引到她身上。 她脸色微变,急忙辩解:“贵妃娘娘可别冤枉好人!” “巴氏去了长春宫后,臣妾连她面的都没见过几次,能知道什么内情?臣妾只是觉得此事蹊跷罢了。” 沈知念冷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互相攀扯,心中明了,再问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的口舌之争。 庄贵妃稳如泰山,敦妃色厉内荏,都问不出什么真东西。 “罢了。” 沈知念淡淡开口,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既然慎刑司已查验无误,后续事宜,苏总管便妥善处理吧。” 苏全叶连忙躬身:“奴才遵命。” 说到底,一个无足轻重的官女子,和一名宫女的死亡,在深宫之中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 “恭送皇贵妃娘娘!” 众人行礼后,很快便各自散去了。 回到永寿宫,沈知念眉宇间的疑虑仍未散去。 “本宫记得之前吩咐过你,派人盯着巴哈尔古丽的动向。” 她望着小明子问道:“巴氏和迎香昨夜去了太液池,你派出去的人,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小明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沁出冷汗,惶恐道:“娘娘明鉴!” “奴才确实安排了人手日夜盯着巴氏,可是……可是昨夜盯梢的人回报,并未见巴氏离开长春宫啊!” “奴才也不知,她……她和迎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液池,还溺亡了……” 沈知念眸光一凛。 盯着的人没看到巴哈尔古丽离开,她和迎香却死在了太液池。 这只能说明,要么是小明子派出去的人失职了。 要么……就是对方的手段,比他们预想中还要高明。不仅能悄无声息地将人带出长春宫,还能避开她布下的耳目。 菡萏拧着眉,忍不住猜测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康妃娘娘下的手?” “您之前不是推测,巴氏手里可能攥着康妃娘娘的把柄吗?万一康妃娘娘被逼急了,来个杀人灭口……” 沈知念闻言摇了摇头:“刚听闻巴氏的死讯时,本宫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 “但仔细想想,康妃或许有这份心思,却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 小明子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是。” “巴官女子和迎香是在长春宫不见的,却能避开奴才派去的眼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液池,死后连慎刑司都查不出任何破绽,只能以意外结案。” “这份周密和干净利落,绝非如今势微,身边人手有限的康妃娘娘能做到的。” 众人闻言,神色更加困惑。 芙蕖轻声道:“若不是康妃娘娘,那会是谁?” “对方竟有这般能耐,又与巴氏有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沈知念微微蹙眉。 是啊,会是谁? 忽然间,一道灵光在沈知念的脑海里闪过! 她一直陷入了思维误区。 因为拥有前世的记忆,沈知念先入为主,认定巴哈尔古丽是个重要角色,会一直活到晋郡王造反,并在那场风波中起到关键作用。 第1458章 沈知念猜到动手的人是谁(203万打赏值) 可这一世,许多事情的走向早已不同。 晋郡王被一步步打压,如今只是个失了圣心,谨小慎微的郡王,势力大不如前。 他安插在宫中的这颗棋子,价值自然也随之骤降。 甚至对某些人来说,巴氏可能已经变成了需要及时清除的隐患,或者是切断线索的弃子。 一个失了宠,没有利用价值了的细作,在吃人的后宫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前世巴哈尔古丽能活那么久,是因为晋郡王势大,帝王需要她传递假消息。 今生晋郡王自身难保,她这颗棋子提前被拔除,合情合理。 想通了这一层,沈知念只觉得豁然开朗,心头那团疑云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甚至能隐约猜到,动手的人是谁…… “不必再纠结此事了。” 沈知念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是意外也好,不是也罢,既然慎刑司已经有了定论,我们便无需再深究。” 她看向小明子,吩咐道:“让你的人都撤回来吧,此事到此为止。” 小明子虽仍有不解,但见沈知念神色笃定,便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下:“奴才遵命。” …… 储秀宫。 巴哈尔古丽和迎香溺毙于太液池的消息传来时,康妃手里正端着一个茶杯,闻言差点把杯子摔了。 她努力稳住神色,挥退了伺候的宫人,只留下彩菊在内室。 “……巴哈尔古丽和迎香……都死了?” 康妃声音颤抖,抓住彩菊的手臂,力道不自觉地收紧:“这……这怎么可能是意外?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 彩菊也是满脸惊疑不定:“娘娘,咱们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动手,她们怎么就……” 康妃松开手,起身在地上来回踱了两步,眉心紧锁:“是谁抢在了本宫前头?” “是敦妃?还是……” 她的脑海里闪过庄贵妃永远慈悲的脸,以及永寿宫那位深不可测的皇贵妃。 彩菊定了定神,扶着康妃到软榻上坐下,道:“娘娘,您想想,巴氏从前仗着几分颜色和心机,在宫里得罪的人还少吗?” “她失了圣心,有人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彻底除了这个祸害,也不稀奇。” “敦妃娘娘恨巴氏入骨。贵妃娘娘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未必容得下她。还有皇贵妃娘娘……心思深沉,谁也猜不透。” “宫里多得是墙倒众人推的事。” 康妃听着,心跳稍稍平复了些。 彩菊说得在理,巴哈尔古丽树敌众多,如今落魄了,有人想要她的命,太正常了。 “是啊……” 康妃像是在说服自己,喃喃道:“是这个道理。” 彩菊见她神色稍缓,连忙趁势安慰,庆幸道:“娘娘,往好处想,那要命的佛经咱们已经拿回来了。如今巴氏和迎香又都死了,死无对证!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既不用脏了娘娘的手,又彻底除了后患。” “这说明什么?上天还是眷顾娘娘的!” 康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好事。” “只是不知为何……本宫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种感觉,并非是对巴哈尔古丽的怜悯,而是对未知的危险感到不安。 宫里有谁能如此干净利落地除掉巴氏和迎香,连慎刑司都查不出端倪? 那个人的手段,才是真的令人发寒…… …… 长春宫。 大公主的哭声断断续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听得人心头发紧。 她面前摊着几件巴哈尔古丽留下的零星物件。 一条色彩鲜艳的异域风格披帛。 一个小巧的,装着不知名香料的绣囊。 还有两个巴哈尔古丽闲暇时,亲手做给她的小布偶。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大公主紧紧攥着那两个小布偶,眼泪大颗砸在布料上,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韫儿喜欢的人……为什么总要离开韫儿……” 她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望向坐在身旁的庄贵妃,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先是那些照顾我的保母、嬷嬷,一个个没了……” “然后是母妃,被父皇赐死了……” “外祖父死了……” “皇祖母也走了……” 大公主掰着手指,数着那些从她的生命里消失的身影,越数越伤心。 “还有夕颜姐姐……她明明说过要一直陪我画画的……” “现在古丽也……” 大公主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将脸深深埋进带着巴哈尔古丽气息的披帛里,哭泣道:“为什么韫儿一个都留不住……为什么……” 庄贵妃看着大公主这副模样,脸上依旧是那副悲悯、温和的神情。 她伸出手,轻柔地将大公主揽入怀中,用帕子细细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 “韫儿乖,莫要太过伤心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庄贵妃叹息道:“人生聚散,皆是缘法。有些人缘分浅,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 “巴氏……或许是福薄,受不住宫里的富贵,早早去了极乐世界。这对她而言,未必不是解脱。”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大公主的背,语气充满了怜惜:“你还有母妃,母妃会一直陪着韫儿的。” 大公主在庄贵妃怀里抽噎着,或许是哭得累了,也或许是庄贵妃温柔的安抚起了作用。 她颤抖的身子渐渐平息下来,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终于在极度疲惫和悲伤中昏睡过去。 庄贵妃又静静抱了大公主一会儿,直到确认她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床上。 随即,她交待宫人伺候好大公主,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脸上悲悯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 小蔡子眉头紧锁,道:“娘娘,巴氏和迎香的事……奴才总觉得透着古怪。” “就算是天黑路滑,失足落水,哪就那么巧,两个人一齐掉进去,连个呼救的声音都没有?这太说不通了。” “还有慎刑司那边,查得也太过潦草,急急以意外结案,好像生怕谁再多问一句似的。” 第1459章 并非大肆庆贺的时机 庄贵妃坐在窗边,手指慢悠悠地拨弄着一串佛珠。 听了小蔡子的话,她脸上没有意外之色,淡淡道:“苏全叶在慎刑司经营多年,最是滑不沾手。他这般急着盖棺定论,无非两种可能。” “要么是在他眼里,巴哈尔古丽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官女子,死了便死了,不值得慎刑司大动干戈,耗费心神。” “要么就是……” 说到这里,庄贵妃话音微顿,眼底闪过了一丝幽光:“上头有人发了话,让他就此打住,苏全叶不过是奉命行事。” 小蔡子心头一跳:“娘娘的意思是……此事有人授意?” 庄贵妃不置可否:“若真是后一种可能,宫里能让苏全叶如此顺从的,除了陛下,还有谁?” 小蔡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陛、陛下?!” “奴才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早已失宠的官女子,如何能劳动圣心,让陛下用这般隐晦的方式处置? 庄贵妃轻轻摇了摇头:“本宫也只是猜测罢了。” “圣心难测,或许巴氏无意中触及了什么不该碰的,或许只是陛下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小蔡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巴哈尔古丽死了也好,倒是给娘娘省事了,不必再为她耗费心神。” 庄贵妃最关心的不是这件事,眼底闪过了一丝沉思。 父亲还朝之后,在文官之中声望日隆。她这个贵妃哪怕没有亲生子嗣,只要不出大错,地位便无人可以撼动。 眼下最要紧的是庄家那几个年轻子弟。 他们既已步入仕途,便不能只在清水衙门里打转。六部、都察院,乃至将来有望入阁的紧要位置,都需及早绸缪,安插人手。 唯有前朝根基稳固,她在后宫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 养心殿。 李常德躬身道:“……陛下,事情都已办妥了。” “晋郡王早年安插在宫里的那些暗桩、眼线,能用的已尽数握在奴才手中。” “至于那些不识时务,或是知道得太多的……都已清理干净,再无后患。” “如今晋郡王想知道宫里的什么风声,全凭陛下心意。陛下让他知道几分,他便只能知道几分。” 南宫玄羽坐在御案后面,闻言点了点头。 最初他确实存了心思,想留着那个颇有手段的巴哈尔古丽,作为日后对付晋郡王的一步暗棋。 然而时移世易,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如今他手中握住了更趁手,更隐秘的棋子,巴哈尔古丽这枚弃子,便显得多余且碍眼起来。 晋郡王的探子继续留在后宫,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变数,帝王自然不会容许这等隐患存在。 这时,小徽子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陛下,诸位大人已在殿外候着了。” 南宫玄羽敛去了眼中的思绪,沉凝道:“传。” “是。” 几位重臣鱼贯而入,依次禀报要事。 话题很快便落到了如今势微,龟缩在郡王府的晋郡王身上。 顾锦潇手持玉笏,出列躬身,语气是一贯的严谨刻板,分析却十分犀利:“……陛下,晋郡王经此前连番打压,羽翼折损殆尽,于朝野声望亦是一落千丈。” “据臣观察,晋郡王表面虽安分,实则暗中联络旧部,筹措银钱,举动颇为异常。” “臣以为,他已被逼至悬崖边缘,困兽犹斗,恐……不日将有狗急跳墙之举。”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面上无波无澜,唯有眼眸深处寒意渐凝。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臣子,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既然如此,朕便给他这个机会!” 帝王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名身着气质沉毅的将领身上,寥寥数语,吩咐了京畿几处关键营防的微妙调整,以及一支精骑的隐秘调动。 将领瞳孔微缩,旋即垂首道:“末将明白!” 紧接着,南宫玄羽又接连吩咐了许多事。 众人皆恭敬应下,立刻去办了。 …… 永寿宫。 胡忠才身着总管服制,步履轻缓,恭敬地踏入殿内,朝沈知念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沈知念正由菡萏伺候着用一盏燕窝,闻言轻轻颔首:“胡总管不必多礼。” “你这时过来,可是为了四皇子生辰之事?” “娘娘明鉴。” 胡忠才脸上满是笑容,既显热络,又不失规矩。 他微微上前半步,从袖中取出一卷工整的清单,双手呈上:“还有半个月,就是四皇子的两岁生辰了。奴才遵照旧例,初步拟定了四皇子的庆典细则,特来请皇贵妃娘娘定夺。” 芙蕖上前接过清单,递给沈知念。 她看的时候,胡忠才条理清晰地禀报:“奴才拟的是在永寿宫正殿设宴,邀各位主位娘娘、皇室宗亲赴宴。宴席设八珍席面,冷热荤素点心拢共三十六道。” “歌舞助兴方面,奴才想着四皇子年幼,怕吵闹,只安排了司乐坊一支雅乐小队,奏些吉祥曲子。” “再让巧匠局扎些寓意好的彩灯、彩绸装饰殿宇。既热闹,又不至太过喧哗。” “贺仪方面,内造办已用上等的和田玉,雕了长命锁和麒麟玉佩各一对,金丝嵌宝的项圈一件。另备了新贡的云锦、蜀缎各十匹,给四皇子裁制新衣。” 说到这里,胡忠才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另外,奴才特意让工匠打制了一套,按四皇子小手尺寸做的桃木小弓、小箭。届时在宴上呈给四皇子把玩,定能添些趣味。” 他一口气将筹备事宜说得详尽周全,从宴席、装饰、贺仪,到助兴节目,无一遗漏,显然是花了十足的心思。 既恪守了规制,又努力在细节上讨好这位圣眷正浓的皇贵妃,和陛下心尖上的四皇子。 沈知念安静地听着,待到胡忠才说完,方才抬起眼看向他:“胡总管费心了。” “只是近来朝堂、宫中事多,并非大肆庆贺的时机。” 第1460章 大臣们接二连三弹劾晋郡王 “阿煦年纪尚小,也受不得那般喧闹,此番生辰一切从简。无需设宴,贺仪也一概免了,只在永寿宫内小小庆贺一下便可。” 胡忠才微微一愣,下意识道:“皇贵妃娘娘,四皇子乃陛下爱子,生辰若是太过简薄,只怕……” 沈知念淡淡打断了他:“陛下那里,本宫自会去说。内务府按此办理即可,不必铺张。” 如今的局势,低调些总是好的。 皇贵妃的语气虽平淡,态度却明确表示此事已定。 胡忠才深知她言出必行,且思虑深远。 见沈知念确是真心要俭省,他便不再多言,躬身应下:“奴才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一切按皇贵妃娘娘的吩咐来。定会办得既不失体统,又合乎俭省之意。” 沈知念微微颔首。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宫中众人闻听,反应各异。 庄贵妃没说什么,只淡淡道:“皇贵妃娘娘果然深明大义。” 敦妃在翊坤宫里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她倒是会装模作样。” 璇妃则真心实意地对珠儿感叹:“皇贵妃姐姐总是这般顾全大局,咱们也要学着些。” 前朝得知此事,那些清流文臣们更是纷纷颔首:“皇贵妃娘娘贤德啊!” “如今多事之秋,正该俭省为上。” “四皇子年幼,皇贵妃娘娘不矜不伐,懂得韬光养晦,实乃后宫之福。” “是啊,不因皇子生辰而劳民伤财,顾全朝廷体面,这份见识难得,难得!” “……” 一时间,众人无论是真心佩服,还是顺势而为,六宫和朝堂皆是一片对皇贵妃识大体,顾大局的称颂之声。 …… 永寿宫。 南宫玄羽走进内室时,沈知念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就着烛光翻看一本棋谱。 见他来了,她放下书卷,起身行礼:“臣妾参见……” 礼还没行完,就被帝王抬手制止了。 沈知念含笑问道:“近日前朝事忙,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南宫玄羽在她身侧坐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 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念的侧颜上,毫不掩饰地赞许道:“念念近日处置阿煦生辰之事,做得很好。” 沈知念微微垂眸,语气谦和:“臣妾只是觉得近来事多,不宜铺张。况且阿煦年纪小,也经不起那般闹腾。” 南宫玄羽摇了摇头,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含笑不语。 他夸念念,不单单是为了省下的银钱。毕竟国库再吃紧,一场皇子的生辰宴还耗费得起。 而是念念贵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言行举止皆是天下女子风范所向。 她主动提出为皇子节俭庆生,上行下效,宫中、命妇圈子,乃至民间富户,必然也会收敛奢靡之风。 如今边疆与匈奴战事未歇,朝廷又发行了战争欠条以充军资。此时提倡节俭,于国于民,都是雪中送炭的好事。 再者……晋郡王近来看着安分,不过是蛰伏,等待鱼死网破的机会罢了。 他虽令晋郡王禁足府中,但宗室里难保没有几个依旧效忠晋郡王的。若按常例大办宴席,邀他们入宫。人多眼杂,万一出了差池,伤到了阿煦…… 念念此举既全了大局,又护了阿煦周全。心思缜密,通透至此,他怎么不欣慰? 此时此刻,南宫玄羽看沈知念的目光,是找到同道中人的契合:“念念,六宫也唯有你,才担得起皇贵妃之位!” 沈知念抬起眼,对上帝王深邃的眸光,唇边漾开一抹清浅的微笑:“陛下谬赞了。” “臣妾不过是想为陛下,为大周,略尽绵力而已。” 她的话语依旧谦逊,但两人眼神交汇时,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和理解。 南宫玄羽看着沈知念这般模样,心中因朝政诡谲而升起的疲惫,仿佛找到了放松的地方。 他发觉,念念越来越懂他心中所思,所想,所虑。 帝王伸手将沈知念轻轻揽入怀中,下颔抵着她散发着清雅发香的脑袋。 殿内的气氛宁静而温馨。 …… 太和殿。 百官肃立,气氛严肃。 一名身着御史官服,面容清癯的中年官员率先出列。 他手持玉笏,步伐沉稳:“老臣监察御史,冒死弹劾晋郡王南宫玄澈,于封地并州罔顾国法,贪墨国税,行径令人发指!” 这名御史略一停顿,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双手高举:“据查,景泰二年至三年,并州上报税银共计八十二万两,粮四十万石。然,经臣暗中查访核实,并州实际征收数额,远超此数!” “其中仅盐税一项,历年隐匿、亏空便达十五万两之巨!粮赋则巧立名目,多征鼠雀耗、搬运折损等。盘剥百姓,中饱私囊,以致并州民怨暗涌!” 御史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官员出列,是刑部的一位郎中。 他脸色凝重,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陛下,臣附议!” “臣掌管刑名,近日接连收到并州苦主血书控诉!” “晋郡王府属官,倚仗王府权势,强占民田、欺行霸市,甚至纵容家奴殴毙人命!” “地方官员慑于王府淫威,或与之同流合污,或敢怒不敢言,致使冤狱丛生,法纪荡然!” “此皆晋郡王御下不严,纵容包庇之过!” 紧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 他是户部的一位侍郎,掌管天下钱粮,此刻老泪纵横,悲声道:“陛下!老臣……老臣愧对圣恩啊!” “并州账目表面光鲜,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晋郡王不仅贪墨国税,更挪用朝廷拨付用于修筑河堤、赈济灾民的专项款银!” “去岁并州水患,堤坝溃决,百姓流离,根源便在此处!” “他将朝廷的救命钱,化为了他结党营私、蓄养门客的资本。其心可诛!” 这三位官员的奏报,一道比一道猛烈,将晋郡王在并州的斑斑劣迹层层揭开。 然而,这还未完…… 一名一直沉默不语的官员,此刻缓缓出列。 他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素以刚正不阿闻名。 第1461章 有内鬼(204万打赏值加更) 此人没有拿出任何账册或血书,垂眸拱手道:“陛下,若晋郡王仅是在封地贪墨枉法,或可称之为藩王常有的劣迹。” “然,晋郡王真正大逆不道之处,在于结党营私,窥伺帝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什么?!” “晋郡王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此事当真?!” “……” 左副都御史继续道:“据查,晋郡王暗中与朝中多位官员往来密切,书信不绝。” “更暗中蓄养谋士、死士。其王府长史、司马等属官,频繁与某些武将、文臣秘密会晤。” “晋郡王所图为何,不言自明!” 说到这里,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队列中几个面色瞬间惨白的官员:“是否需要臣,将那些与晋郡王暗通款曲的名单,在此一一念出?” 那几名被左副都御史目光扫过的官员,都腿肚子一软,几乎要当场瘫倒。 整个金銮殿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龙椅上,那位始终沉默的帝王身上。 从经济到民生,从吏治到谋逆。针对晋郡王的罪名证据确凿,步步紧逼。 “好!很好!” 帝王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朕的八弟……当真是好得很!” 他没有给晋郡王任何辩驳的机会,甚至没有召对方入殿对质,直接道:“传朕旨意——” “晋郡王南宫玄澈,御下不严,纵容属官贪墨国税,更兼结交朝臣,行为不端,有负圣恩!” “即日起,圈禁宗人府,等待发落!” 这还没完。 南宫玄羽冷冷地看向那些在名单上的官员:“凡涉事官员,一律停职查办,交由三司会审,严惩不贷!” 紧接着,帝王又是一道命令颁下:“着吏部、户部即刻选派干员前往并州,接管晋郡王封地一应政务、税务,核查所有账目、仓廪。并州驻防将领,暂由兵部直接统辖调派!”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雷霆骤雨,毫不留情。 被帝王点到的心腹大臣立即出列:“微臣领旨!” 谁都明白,这不仅仅是惩罚,更是彻底斩断了晋郡王在并州的根基和财源,将他最后一点可能翻盘的依仗连根拔起! 陛下这是要将那位曾经权势煊赫的王爷,彻底打入尘埃。 …… 郡王府朱红的大门被人轰然撞开,沉重的声音响起! 一群身着玄色铁甲的禁军,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瞬间将郡王府的所有出口,把守得水泄不通。 李常德走在最前面,手持一卷明黄绫缎,神色肃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看到这个架势,晋郡王的心猛地一沉:“李公公这是做什么?!” 李常德的目光扫过面色微变的晋郡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尖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开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郡王南宫玄澈,受命藩屏,不思君恩,反怀悖逆之心。” “纵属贪墨、结党营私之过,朕念及血脉,薄惩以示警醒。然其不知悔改,近日更查实结交外臣,窥伺帝位之实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读到此处,李常德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如此不忠不义,目无君父之徒,岂容再玷污天家清誉,祸乱朝纲?” “着即刻锁拿至宗人府高墙之内,严加看管,等候最终发落。钦此!” 晋郡王的身体晃了晃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饶是他心机深沉,此刻也被这道毫不留情的旨意,击得心神剧震。 这不是禁足,而是要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晋郡王心中满是错愕。 那些事他做得何等隐秘! 并州天高皇帝远,账目弄得四平八稳,往来书信更是阅后即焚,绝不留痕。 就算皇兄起了疑心,派人去查。没个三年五载,也不可能将那些埋藏在层层掩护下的勾当,挖得如此干净,如此彻底! 怎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日内,所有问题如同约好了一般,齐齐爆雷? 晋郡王不是蠢人,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了什么—— 有内鬼! 他的心腹里,必然有人早已倒戈,将他的底细卖了个干干净净! 是谁?! 是那个掌管钱粮,笑容可掬的幕僚? 还是那个负责与大臣暗中联络,行事最为谨慎的长史? 抑或是…… 无数张面孔,在晋郡王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每一个都曾信誓旦旦效忠他,但此刻都显得可疑。 李常德没有理会晋郡王变幻的神色,合上圣旨冷漠地挥手:“拿下!” 两名粗壮有力的侍卫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反剪了晋郡王的双臂。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他试图挣扎,却发现周身要穴已被侍卫巧妙制住,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了。 整个郡王府像被捣碎的蚁穴,哭喊声、呵斥声、杂乱的脚步声混作一团。 仆从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精美的瓷器从架子上被撞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就在这片混乱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侍女搀扶着,踉跄地穿过纷乱的人群,出现在前厅门口。 正是齐侧妃。 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宽大的衣裙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齐侧妃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走到这里,呼吸急促,额角沁出虚弱的冷汗。 她倚着门框,抬起那双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眸子,望向被禁军押着的晋郡王。 晋郡王如同在无边的黑暗里,瞥见了一线微光。 他多年的筹谋,遍布朝野的暗线,隐匿在各地的产业,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势力……如此庞大的根基,怎么可能因为皇兄的一道旨意就彻底倾覆? 这不过是暂时的挫折! 齐侧妃向来是他最得力的臂膀,心思缜密,手段过人。 许多连他都不便直接经手的事务,都是由她暗中打理,脉络盘根错节。 她手中掌握的秘密和资源,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更重要的是,齐侧妃的母家虽非顶级勋贵,却在吏部和地方上颇有根基,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她一定有办法! 第1462章 齐侧妃打晋郡王 就算齐侧妃无法立刻扭转乾坤,以她的聪慧和手中掌握的东西,也定能在暗中周旋。 联络旧部,寻找转机。 哪怕……哪怕最终事不可为,凭借齐侧妃手里的那些力量,也足以在关键时刻,助他拼个鱼死网破,让皇兄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晋郡王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狠戾。 他盯着齐侧妃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试图从她眼中读出默契。 他相信,她懂!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何况齐侧妃那么爱他,绝不会坐视他彻底倒下。 这时,齐侧妃在侍女的扶持下,一步步朝晋郡王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慢,脚步虚浮,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李常德只是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并未出言阻止,那些禁军便没有阻拦齐侧妃。 晋郡王心中一喜。 她定是有什么计策,或是要传递什么消息。 然而……齐侧妃在晋郡王面前站定,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低声耳语,或递送什么物件。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这个她曾小心翼翼侍奉,也曾无数次带给她痛苦和恐惧的男人。 在晋郡王充满期待的目光中,齐侧妃缓缓抬起了曾为他抚琴、研墨,也曾无数次在被他殴打后,颤抖着擦拭血迹的手。 然后……她用尽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恨意和屈辱,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晋郡王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晋郡王被打得脸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脑海里一片空白。 齐侧妃的手心也被震得发麻,微微颤抖着。 可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感,瞬间浮现在她的心头。 原来……打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不必逆来顺受,不必强颜欢笑,不必在疼痛中麻痹自己,说那是宠爱的感觉,是这样的痛快! 她被这个男人打了那么多年,身上旧伤叠着新伤,这还是第一次结结实实地回敬了他! 这种感觉……比挨打爽快太多了! 晋郡王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齐侧妃,眼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 他殴打过那么多女人,打死打残的也不在少数,竟被一个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侧妃,当众扇了耳光?!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这个贱人!” 晋郡王发出一声怒吼,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禁军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不等晋郡王有进一步的反应,齐侧妃竟再次抬起手—— “啪!!!” 她反手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狠狠掴在他的另一边脸上! 清脆的声音再次回荡,比刚才那下更加响亮! 晋郡王彻底暴怒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如同困兽般死命挣扎,目光像是要将齐侧妃生吞活剥:“贱人!你做什么?!” 齐侧妃站在那里微微喘着气,苍白的两颊因为刚才用力的动作,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她看着晋郡王这副狼狈不堪,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复仇的快意。 “我做什么?” 齐侧妃止住笑,讥讽道:“我在看不可一世的晋郡王殿下,也有今天这副落水狗的惨状!” 晋郡王不是傻子,到了这一刻,他若还想不明白,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内鬼根本不是那些他怀疑过的幕僚、长史…… 出卖他的,是这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甚至肆意凌辱的女人! “是你?!” “是你这个毒妇!竟然是你?!” 晋郡王目眦欲裂,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心中满是被愚弄的愤怒:“为什么?!” “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齐侧妃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指着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待我不薄?” “王爷所谓的不薄,就是心情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就是用鞭子、棍棒,在我身上留下永远去不掉的疤痕?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发泄的物件?!” 她的声音充满了积压多年的血泪:“是!我从前是犯贱!” “我告诉自己,打是亲,骂是爱。王爷肯打我,是看得起我,是对我的宠爱。” “我不得不这样麻痹自己,不然我早就疯了!” “这些事我忍了!我都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 “我甚至还在为你殚精竭虑,为你暗中筹谋,指望你有朝一日成就大业,我能跟着沾点光!” 说到这里,齐侧妃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看晋郡王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恨意:“可你呢?!南宫玄澈,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因为心情不好,就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踢掉了我刚刚怀上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我盼了多久的孩子!”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晚:“府医说……说我此生再也不能有孕了……你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你毁了我这辈子最后的指望!” 齐侧妃一步步逼近被按在地上的晋郡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就因为你那一脚!因为你那该死的脾气!你让我永远失去了做娘的资格!你让我在这世上,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南宫玄澈,我怎能不恨你?!”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话音落下,齐侧妃直起身,看着面如死灰的晋郡王,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快意的笑容:“所以,我就是要背叛你!” “我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结党营私的证据、暗中蓄养的势力……所有的一切,我都一点不漏地送到了陛下面前!” “我就是要看你功亏一篑!看你所有的筹谋都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着你从云端跌落,变成人人可欺的阶下囚!” “我要你……不得好死!!!” 晋郡王疯狂地挣扎着,污言秽语诅咒着齐侧妃:“毒妇!贱人!!你这个疯子!!!” 第1463章 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齐侧妃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晋郡王,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心中积压了太久的怨恨,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宣泄!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常德,此时终于挥了挥手:“堵上嘴,带走。” “是!” 禁军领命,毫不客气地将晋郡王肮脏的骂声堵了回去,如同拖拽死狗一般,把他拖离了此处。 齐侧妃站在原地,看着晋郡王消失的方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侍女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大仇得报,可齐侧妃的脸上却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苍白…… 晋郡王府的朱红大门,被贴上森冷的封条,瞬间门庭冷落,树倒猢狲散。 除了因检举有功,而被特旨赦免的齐侧妃外。府中上至管事、幕僚,下至仆役、丫鬟,凡与晋郡王有所牵连者,皆被禁军锁拿带走。 昔日雕梁画栋的庭院,此刻只剩下被翻检、搜刮后的狼藉。 陆江月混在哭哭啼啼的女眷队伍里,手腕上拴着冰冷的铁链。 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削尖了脑袋,以为攀上晋郡王府这棵大树,哪怕只是当个不起眼的侍妾,后半辈子也能锦衣玉食,受人奉承。 谁曾想……福气没享到几天,晋郡王的脾气阴晴不定,她倒是没少挨打,整日提心吊胆。 如今倒好,荣华富贵成了镜花水月,还要被牵连着去蹲暗无天日的大牢! 陆江月此刻只盼着,远在荥阳做知县的哥哥,能早些得到消息,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想办法周旋,救她脱离苦海。 冰巧更是整个人都懵了,如同丢了魂般被推搡着前行…… 她至今还记得,当初被分到永寿宫当差时,多少姐妹羡慕她运气好。 皇贵妃娘娘虽威严,却从不无故苛待宫人。永寿宫的份例和体面,更是六宫里头一份的。 可她偏偏鬼迷心窍,不满足于只做个被人使唤的宫女,做着翻身当主子的美梦,费尽心机搭上了晋郡王这条线。 如今当主子的梦倒是实现了,成了晋郡王府的侍妾。可还没过一天好日子,转眼就变成阶下囚,说不定还要跟着掉脑袋…… 现在回想起来,在永寿宫做二等宫女的日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月按时领月钱,偶尔还能得些娘娘的赏赐,那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冰巧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悔意,可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愿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何等愚蠢。 承认了,就等于否定了她拼尽一切换来的,短暂而虚幻的风光…… 偌大的郡王府,转眼间空空荡荡,只剩下齐侧妃和她的贴身侍女。 她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前院,身上还是那件素净的衣裙。 齐侧妃虽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水,给了晋郡王致命一击。但她的母家齐家,早已将全族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晋郡王这艘船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绝不会理解和支持她的“背叛”,甚至可能恨她入骨。 因此,齐侧妃暗中收集证据,向帝王投诚之事,从未向齐家透过半分口风。 如今,齐家也因为晋郡王的倒台而受到牵连,主要成员皆已下狱。 支撑着齐侧妃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便是等着晋郡王人头落地的那一天! 只有亲眼看到他的结局,她被彻底毁掉的人生,才算有了些许欣慰。 这一刻,齐侧妃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天下之大,似乎已无她的容身之处…… …… 随着晋郡王被圈禁宗人府,京城的一些深宅大院之内,气氛十分凝重。 一些原本暗中支持晋郡王的皇室宗亲,还指望着借四皇子生辰宴的机会,以庆贺为名混入宫中,或许能找到机会制造混乱。 或可趁机向陛下求情,设法营救晋郡王。 至少也要探听些虚实。 谁承想,皇贵妃竟如此不识趣,直接以不宜铺张为由,将四皇子的生辰宴取消了,连宫门都不让他们这些宗亲轻易踏入。 计划还未实施便胎死腹中,几个为首的宗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密室里团团转。 “这下如何是好?宫禁森严,咱们的人根本递不进消息,也摸不清里面的情况。” “晋郡王被关在宗人府高墙之内,那里是铜墙铁壁,劫狱更是痴心妄想!”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晋郡王这么完了?” “不然还能怎样?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清理门户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 几人压低了声音,焦急地商议着,试图找到一丝可供利用的机会。 晋郡王虽然倒了,但他们这些早已和他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若不想被接下来的风浪彻底掀翻,就必须另寻出路。 或者……拼死一搏! …… 云安长公主府。 一名心腹侍女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将晋郡王被圈禁宗人府,整个晋王府都被抄了的消息禀报上来。 “……胡说八道!” 云安长公主娇艳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怒:“八哥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 “他待人最是温和不过,平日里连句重话都没有,定是有人陷害他!” “是了,有人见不得他好,捏造了这些罪名!” 在云安长公主心里,八哥永远是那个风度翩翩,会对她温言浅笑的兄长。跟结党营私、窥伺地位的滔天罪名,根本扯不上关系。 侍女低着脑袋道:“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胡说啊……” 云安长公主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心头十分担忧。 只是她虽贵为长公主,享尽荣华,可在朝政大事上,却没有任何插手的资格。 她既不能上朝辩驳,也无法查阅卷宗,甚至连为八哥说句话,都找不到合适的门路。 “不行……本宫不能就这么看着……” 云安长公主在华丽的寝殿内来回踱步:“本宫要进宫要去求皇兄!皇兄定是受了小人蒙蔽!” 她刚准备往外走,脚步便顿住了。 云安长公主虽骄纵,却也并非全然不懂世事。 第1464章 绝交(205万打赏值加更) 自己虽得皇兄的几分疼爱,但涉及此等大案,一个长公主的分量恐怕轻如鸿毛…… 忽然,云安长公主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快!备车!” 她扬声吩咐道:“去文淑长公主府!” 五妹性情柔顺,在宗亲中口碑颇佳。若能拉上她一同进宫求情,两位长公主的面子加在一起,或许……或许能让皇兄听得进几句劝。 侍女恭敬道:“是。” 云安长公主顾不上整理微乱的鬓发,也顾不得挑选更显庄重的服饰,只想立刻赶到文淑长公主府上。 另一边。 文淑长公主府。 她正执笔临帖,笔锋尚稳,却听闻了晋郡王出事的消息。 “……你说什么?!” 文淑长公主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八哥待她们这些妹妹向来宽和,怎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搁下笔,眉宇间满是难以置信。 此事太过骇人,她需要时间消化…… 这时,碧痕进来禀报道:“殿下,云安长公主来了,此刻正在前厅,瞧着神色很是焦急。” 文淑长公主微微一怔。 三姐性子急,此刻赶来,必然是为了八哥之事。 她敛了敛心神,道:“快请。”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 珠帘被猛地掀开,带来一股风。云安长公主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静室门口。 她发髻微乱,显然来得匆忙,连平日最在意的仪容都顾不上了。 “五妹!” 云安长公主一眼看到文淑长公主,几步上前,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文淑长公主微微蹙眉。 “你听说八哥的事了吧?这定然是有人陷害!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走,你跟我进宫去见皇兄!我们两个一起去求情,皇兄一定会听的!” 云安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急切。 文淑长公主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紧箍感,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得用另一只手,覆上云安长公主的手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三姐,你先别急,慢慢说。” 她引着云安长公主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碧痕上茶,这才温声开口:“八哥的事我刚听说,心中亦是震惊不已,难以相信。” 云安长公主立刻接口,语气激动:“是吧,你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去……” “但是,三姐……” 文淑长公主打断了她,声音依旧柔和,却很理智:“你且静下心来想一想。” “皇兄是明君,执掌天下,耳目众多。如此关乎谋逆的大案,若非证据确凿,怎会轻易下此决断?” “皇兄绝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八哥。” 看着云安长公主瞬间变得不服气的眼神,文淑长公主继续耐心道:“况且朝政大事,非同小可,绝非我们可以置喙、插手的。” “后宫尚且不得干政,何况我和三姐?我们此刻贸然进宫,非但于事无补,恐怕还会惹得皇兄不快,反倒可能对八哥的处境更为不利。” 这番话,文淑长公主自认为是权衡利弊后的金玉良言,也是避免火上浇油的最好选择。 然而听在情绪激动的云安长公主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她脸上的急切之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云安长公主抽回自己的手,冷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文淑长公主:“呵,说得好听!” “什么明君,什么朝政。” “文淑,我看你是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昔日的兄妹情分,生怕被八哥牵连,损了你的荣华富贵吧?!” 这番诛心之言刺得文淑长公主脸色一白,她也跟着站起身,急声解释:“三姐,你怎能如此想我?我何曾有过这等心思?” “我们姐妹一场,我岂是那等趋炎附势,不顾亲情之人?我正是顾念着姐妹情分,才不愿看你莽撞行事,引火烧身啊!” 云安长公主步步紧逼,咄咄逼人道:“引火烧身?” “你怕,我可不怕!” “我只知道八哥如今蒙冤落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文淑,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 她盯着文淑长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今天你要么跟我一起进宫,向皇兄陈情,为八哥分辨一二。” “要么……” 说到这里,云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眼中满决绝之色:“从今往后,你我姐妹桥归桥,路归路!只当从不认识!” 文淑长公主心头剧震,不敢相信云安长公主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三姐?!” “你……你何至于此?我们好好说不行吗?你冷静下来想想……” “我想得很清楚!” 云安长公主厉声打断了她,脸上再无半分平日娇纵嬉闹的模样,只剩下被背叛的愤怒:“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了。好!很好!” 她不再看文淑长公主伤心的眼神,转身拂袖而去:“从此刻起,我云安,没有你这样的姐妹!” 话音落下,云安长公主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珠帘之外。 文淑长公主僵立在原地,望着兀自晃动的珠帘。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云安长公主紧攥过的微痛,耳边回响着她绝交的冰冷话语。 一滴温热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只是想保全三姐,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为何……为何会闹到这般地步? 云安长公主的马车一路疾驰,往皇宫而去。 她的脑海中反复演练着,见到皇兄时要说的话。 她相信,皇兄只是一时被奸人蒙蔽,只要她这个亲妹妹出面,定能唤起皇兄的亲情,收回成命。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云安长公主不等侍女搀扶,自己利落地跳下车,往里面走去。 到了养心殿门口,詹巍然恪尽职守地拦住了她:“云安长公主请留步!” 云安长公主柳眉倒竖,拿出了平日的威仪:“让开!本宫要见皇兄!” 第1465章 四皇子两岁了 詹巍然上前一步,躬身道:“长公主恕罪,陛下有旨,近日政务繁忙,不见任何宗亲。” “请您回府吧。” 云安长公主根本不信这套说辞:“本宫有要紧事!你们速去通传,皇兄一定会见我的!” 詹巍然面不改色,依旧挡在门口,重复道:“陛下旨意,属下不敢违抗,还请长公主莫要为难。” 云安长公主何时受过这等阻拦? 她气得胸口起伏,正要发作,就见李常德从养心殿里面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 李常德脸上挂着毫无温度的笑容,微微躬身:“奴才给云安长公主请安。” 见到帝王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云安长公主急忙道:“李公公,你来得正好,快带本宫去见皇兄!本宫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报!” 李常德笑容不变:“云安长公主,陛下此刻正在与几位阁老商议军国大事,特意吩咐了谁也不见。” “您还是请回吧。” “连本宫也不见?” 云安长公主难以置信,上前一步抓住李常德的衣袖:“李公公,你帮本宫通传一声,就说云安求见,是为了八哥的事!皇兄一定会见本宫的!” 李常德轻轻将自己的衣袖,从云安长公主手中抽出,语气不失恭敬,却带着疏离:“长公主,不是奴才不肯通传,实在是陛下有严旨在前。” “关于晋郡王之事,陛下心意已决,证据确凿,再无转圜余地。您此刻前去,非但于事无补,只怕还会触怒龙颜啊。” 他顿了顿,看着云安长公主瞬间苍白的脸,继续道:“陛下还有口谕给您。” 云安长公主心中一紧:“皇兄说什么?” 李常德微微挺直了腰背,清晰道:“陛下说,云安长公主不谙世事,易受人蛊惑。即日起,于府中闭门思过,静心思量何为君臣之份,何为兄妹之界。无诏,不得出府门半步!” 闭门思过?不得出府? 这分明就是禁足! 云安长公主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她不是来求情的吗?怎么、怎么会连皇兄的面都没见到,就得了这么一道羞辱的旨意? “不……不可能!” 云安长公主喃喃自语,拒绝相信这个事实:“皇兄怎么会……” 李常德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公主,请回吧。” 云安长公主别无他法,只能转身离去。 回去的马车里,她失魂落魄地坐着,来时的那股勇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委屈,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她贵为长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等对待? 皇兄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让她闭门思过…… 为什么? 为什么皇兄如此狠心? 难道他真的丝毫不顾念兄妹之情了吗? 八哥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严惩? 连她这个求情的妹妹,也要被牵连…… 她恨那些陷害八哥的小人,恨文淑的明哲保身,更恨皇兄的冷酷无情! 马车在云安长公主府停下,云安长公主将迎上来的侍女狠狠推开:“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她将自己关在寝殿内,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想起在宫门前受到的冷遇…… 云安长公主越想越气,抓起梳妆台上的一个胭脂盒,狠狠砸在地上! 嫣红的胭脂溅得到处都是,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云安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毫无办法。 皇兄是帝王,他的旨意,就是天下最不可违抗的命令。 她再骄纵,再不甘,也只能被困在华丽的府邸里…… 闭门思过?她有什么过?! 云安长公主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怒,可她除了在自己的府邸里发脾气,什么也做不了。 …… 永寿宫。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宗亲府的暗无天日,都没有影响到这里。 八月二十六,四皇子的两岁生辰。 虽依了皇贵妃的意思,并未大张旗鼓设宴,只在永寿宫内小范围庆贺,但该有的喜庆和热闹一样不少。 暖阁内铺着绒毯,隔绝了地砖的寒气。 小小的四皇子穿着一身崭新的宝蓝色锦袍,衬得小脸愈发白嫩精致。此刻正兴奋地在柔软的毯子上跑来跑去,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今日格外热闹的宫殿。 璇妃特意穿了身杏子黄的宫装,衬得她的眉眼愈发鲜亮。 她牵着六皇子进来,六皇子穿着同色的柔软小袄,虎头虎脑,对周遭充满了好奇。 璇妃将自己宝贝得不行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也带来了,行礼后对沈知念道:“……皇贵妃姐姐,您是不知道,瑾儿一听到乐声就安静。将来没准随臣妾,也是个喜欢音律的。” 沈知念坐在主位,看着璇妃身旁白嫩可爱的六皇子,眼中是柔和的笑意:“瑾儿眉眼像你,灵秀得很。若是喜欢音律,将来让你这个母妃亲自教导,定能青出于蓝。” “那臣妾可盼着了!” 璇妃笑得开怀,低头对怀里的六皇子道:“听见没,瑾儿。你皇娘娘都发话了,以后母妃就天天弹琵琶给你听。” 这时,四皇子走到璇妃跟前,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一旁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道:“璇娘娘……弹琴……” 璇妃的心都要化了,连忙半蹲下身子,平视着四皇子:“对呀,阿煦,这是璇娘娘的琵琶。” 随即,她又对沈知念笑道:“姐姐您看,阿煦多聪明,还知道臣妾会弹琴呢。” 沈知念看着四皇子懵懂,又努力想表达的模样,心底软成一片,对璇妃道:“他就是觉得新奇。” 两人正说着话,贤妃便带着二公主到了。 二公主比四皇子大上一些,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绣花裙子,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安安静静地被乳母牵着。小脸蛋白里透红,十分玉雪可爱。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声音温和,行礼后便让乳母将二公主带到四皇子身边。 璇妃也起身向贤妃行礼。 “免礼。” 第1466章 在皇家已是难得了 沈知念含笑抬手,目光落在二公主身上:“有些日子没见,囡囡好像又长高了些,愈发标致了。” 贤妃清冷一笑,走到二公主身边,柔声引导:“囡囡,看,今日是你四皇弟的生辰,囡囡是不是该给四皇弟贺喜呀?” 二公主眨着大眼睛,看了看正盯着她看的四皇子,又看了看贤妃,似乎有些害羞,小声地吐出几个字:“四皇弟……生辰……生辰开心……” 四皇子见漂亮的二皇姐跟自己说话,立刻兴奋起来:“二皇姐!” 他边说,边把自己手里攥着的一个彩色布球,往二公主跟前递。 贤妃见状,眼中流露出慈爱,对沈知念道:“皇贵妃娘娘,您瞧,孩子们在一处就是好。” “囡囡平日里在延禧宫十分安静,今日见了阿煦,倒肯说话了。” 璇妃抱着六皇子也凑过来,接口道:“可不是嘛!” “瑾儿也是,在自己宫里就臣妾和乳母对着他,到底冷清些。还是得多跟皇兄、皇姐们一处玩才好,瞧着都活泼不少。” 她说着,又逗四皇子:“阿煦,你是小寿星,要不要听璇娘娘弹个小曲呀?” 四皇子虽然不懂寿星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弹曲,立刻被吸引了,朝着琵琶的方向扑腾:“听!听琴!” 暖阁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沈知念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对璇妃和贤妃道:“有劳两位妹妹今日特意过来陪阿煦,还带了这么些精心准备的礼物。” 贤妃淡声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 “阿煦生辰,我们理应过来道贺。况且孩子们多在一处玩耍是好事,性情也能更开朗些。” 璇妃更是快人快语:“就是!” “皇贵妃姐姐跟臣妾们客气什么?臣妾巴不得常来永寿宫坐坐呢,又热闹,又有好吃的点心!” 她说着,还促狭地朝沈知念眨了眨眼:“姐姐宫里的芙蓉糕,瑾儿闻着都流口水呢!” 沈知念被璇妃逗笑,吩咐芙蕖:“去把新做的芙蓉糕和牛乳菱粉香糖拿来,给两位娘娘和二公主、六皇子尝尝。” 芙蕖福了一礼:“是!” 宫女很快端上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牛乳。 璇妃一边小心地喂六皇子,一边跟沈知念说着,六皇子最近开始尝试辅食的趣事。 贤妃则细心地帮二公主擦干净小手,让她自己拿着小块的点心慢慢吃,偶尔低声纠正一下二公主的坐姿。 孩子们咿咿呀呀,母亲们轻声细语,画面生动而宁谧。 林嬷嬷和肖嬷嬷在一旁慈爱地看着。 乳母和保母们则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皇子、公主们磕着、碰着。 菡萏和芙蕖则指挥着宫人,将各宫娘娘、小主、宗亲,以及几位交好重臣府上送来的贺礼,一一登记造册。 礼物十分繁多,而且件件精巧别致,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午膳安排得精致而不奢靡,都是些适合孩子和女子口味的清淡菜式,却也色香味俱全。 席间的气氛十分融洽。 用过午膳,璇妃和贤妃见时辰差不多,便识趣地起身告退。 宫人们刚将膳桌撤下,收拾妥当,外面便传来了李常德的声音:“陛下驾到——!!!” 南宫玄羽踏入内室,看到迎上来的沈知念,以及眼睛一亮,张开小手扑过来的四皇子时,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他弯腰,一把将冲过来的四皇子稳稳抱了起来。 小家伙毫不怕生,用软乎乎的小手搂住了帝王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着:“父皇!” 这一声,叫得南宫玄羽心都要化了。 他掂了掂怀里沉甸甸的四皇子,笑道:“阿煦又重了,看来有好好用膳。” 沈知念走上前,含笑看着父子二人:“臣妾听闻前朝事务繁忙,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再忙,阿煦的生辰,朕总要来看看。” 南宫玄羽抱着四皇子,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很自然地将沈知念也揽到身侧。 一家三口挤在一张软榻上,显得亲密无间。 四皇子在帝王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对南宫玄羽腰间玉佩上的流苏,产生了浓厚兴趣,伸出小胖手去抓。 沈知念连忙轻轻握住四皇子的小手,无奈道:“阿煦,你都抓了多少块你父皇的玉佩了?” 南宫玄羽却浑不在意,反而熟练地将玉佩解下来,递到四皇子手里让他把玩,语气纵容:“无妨,让阿煦玩吧,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沈知念无奈地摇头:“再这样下去,阿煦寝殿里的玉佩都要堆不下了。” 帝王看着沈知念,目光柔和:“那又如何?” “念念,朕觉得今日这般就很好,清净,温馨,比那些虚假的热闹宴席强得多。” 沈知念依偎在帝王身侧,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轻声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阿煦平安喜乐,比什么都强。” 最重要的是,晋郡王的党羽还没有彻底一网打尽,她必须保护好阿煦,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南宫玄羽低头看了看正专心致志研究玉佩的四皇子,又抬眼看向身边眉目如画,沉静妩媚的女子,心中一软。 外界的纷扰、算计,仿佛都被隔绝在永寿宫外面了。 南宫玄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握住了沈知念的手,含笑问道:“朕早上让李常德送来的那对玉麒麟,阿煦可喜欢?” “喜欢得很呢,一看到就抱着不撒手,被乳母好说歹说才拿去收好了,都怕他摔着。” 沈知念笑道:“陛下费心了。” 南宫玄羽的语气理所当然:“他是念念和朕的皇子,朕不费心,谁费心?” 四皇子玩腻了玉佩,又开始对帝王衣襟上的盘龙扣子感兴趣,伸出小手去抓。 南宫玄羽极有耐心,低头哄着。 沈知念看着这一幕,心中微软。 或许只有在阿煦面前,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才会流露出类似寻常百姓家的父爱。 这样的父子温情,在皇家已是难得了。 帝王一下午都待在永寿宫,陪沈知念和四皇子。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一家三口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第1467章 特赐毒酒一杯(206万打赏值加更) 八月底,秋意渐浓。 京城上空的云层,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审问了许久的晋郡王谋逆案,终于有了最终的判决。 圣旨颁下,明发天下。 晋郡王南宫玄澈,结党营私、贪墨国税、暗蓄甲兵、窥伺帝位……条条罪状证据确凿,罄竹难书! 晋郡王封号予以削除,废为庶人,玉牒除名。念及其皇室血脉,为保全天家颜面,免他公开受刑之辱,特赐毒酒一杯,留其全尸。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的晋郡王府,如今只剩下一座被查封的空宅。 府中那些曾经倚仗王府权势的姬妾、仆从,命运也随之尘埃落定。 凡经查实参与或知晓谋逆内情的,一律处斩,血染刑场! 而那些被判定为并不知情,只是依附晋郡王生存的,则被废为庶人,全部流放至极北苦寒之地宁古塔,此生难返。 陆江月和冰巧,便在流放的队伍之中。 前者戴着沉重的木枷,望着京城渐行渐远的城墙,心中一片死灰…… 她当初只看到王府的富贵,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陆江月如今只盼着,哥哥将来或许能想办法,把她从宁古塔那个鬼地方弄回来,哪怕只是换个稍好一点的处境。 而冰巧……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麻木地跟着队伍前行。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舍弃永寿宫的安稳,去搏虚无缥缈的主子梦,是何等愚蠢、可笑! 消息传到云安长公主府时,这位骄纵的长公主将自己关在房中,哭了整整一日。 她依旧难以相信,那个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八哥,竟真的落得如此下场,还被冠上那么多难听的罪名。 皇兄……皇兄真是太狠心了! 云安长公主心中充满了悲伤、不解,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文淑长公主闻讯后,独自去佛堂静坐了许久。 她心中亦是难过。 八哥毕竟是她的兄长,血脉相连。 但她比云安长公主更早看清了现实,也更明白帝王之心与法度之严。 八哥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触及了皇权底线,落得如此结局,虽是悲剧,却也是必然。 文淑长公主为逝去的兄长默默诵了一段往生经,愿他来生莫再生于帝王家,莫再行差踏错。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内,已从晋郡王侧妃,被废为庶人的齐氏,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听到南宫玄澈被一杯毒酒赐死的消息,她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开了。 她太了解南宫玄澈了。 即使到了最后关头,她也总担心那个男人,是否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能否绝处逢生。 现在,他终于死了,死得透透的!被帝王亲手赐死。 她的仇,算是彻底报了! 支撑着齐氏活下去的唯一念想,现在也没了。 她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环顾四周,只觉得一片虚无…… 大仇得报之后,是漫无边际的空洞。 她在这个世上已无任何牵挂,也没有任何留恋。 齐氏骄傲了一世,不允许自己余生都只能以庶人的身份苟活。 她平静地找出一根结实的麻绳,搬来凳子,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当冰凉的绳索套上脖颈时,齐氏脸上甚至带着解脱般的平静。 “孩子,娘总算为你报仇了……” 话音落下,她决绝地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南宫玄澈,此刻却藏身于京城最混乱的暗巷深处…… 他脸上覆盖着一层精巧无比的人皮面具,完全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甚至有些猥琐的中年男子模样。身上穿着粗布衣衫,与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的晋郡王判若两人。 帝王赐下毒酒,最终喝下的不过是他暗中培养多年,身形与他有七八分相似,被李采容易容成他模样的替死鬼。 而南宫玄澈则在几个绝对忠心,且从未暴露过的死士拼死掩护下,再加上忠于他的一帮皇室宗亲的运作,利用李采容神乎其技的易容术,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回想起齐氏的背叛,和那两记狠狠的耳光,南宫玄澈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机! 那个毒妇,毁了他的一切! 但此刻,南宫玄澈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庆幸和后怕。 幸好…… 幸好他当初虽倚重齐氏,却始终留了一手。 李采容那手足以以假乱真的易容术,是他暗中布下的,最重要的一枚暗棋,他从未向齐氏透露过分毫。 若非如此,以齐氏对他的了解,和对他手中势力的掌握,他这次恐怕真要在阴沟里翻船,死得不明不白了…… “呵……” 南宫玄澈低低冷笑一声,声音在面具下显得有些沉闷。 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皇兄……这盘棋,还没下完! 南宫玄澈望着窗外狭窄而肮脏的街道,眼神阴鸷无比,里面燃烧着不甘和复仇的火焰! 失去的一切,他定要一点点夺回来! …… 南宫玄澈被废为庶人赐死后,只有一具薄棺草草收敛,停放在城西一处专用于安置罪臣尸身的破旧院落里,无人问津。 昔日王府亲信要么一同赴死,要么流放千里,连个前来烧张纸钱的人都没有。 云安长公主在府里急得团团转。 听闻八哥的尸身被如此轻慢对待,她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冲出府,去为他料理后事,让他走得体面些。 可她尚在禁足期间,府外守着禁军,任她如何哭闹、斥责,也无人敢放行。 云安长公主只能隔着重重高墙,遥望着城西的方向垂泪,心中对帝王的怨怼又深了一层。 文淑长公主也记挂着此事。 她终究顾念着那一点血脉亲情,和从小到大的情分。 八哥已经死了,天大的罪过也该了了。 文淑长公主相信,皇兄既已全了皇家体面,未公开行刑,便不会在意她这个妹妹为死者稍作收拾,让他入土为安。 文淑长公主只带了两个绝对可靠的嬷嬷,和贴身侍女碧痕,乘坐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低调地来到了那个荒凉的院落。 第1468章 发现人皮面具 院子里杂草丛生,秋风萧瑟。 只有一口薄棺孤零零地停在破败的堂屋中央,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显得格外凄冷。 文淑长公主站在棺材前面,素净的衣裙在萧瑟的风里微微摆动。 她看着简陋得刺眼的棺材,想到里面躺着的是曾经风流倜傥的八哥,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文淑长公主转过头,轻声吩咐身后随行的两位嬷嬷:“把棺盖打开吧。” 两个嬷嬷闻言,脸上立刻露出迟疑和担忧的神色,上前一步劝道:“长公主,这……这怕是不太妥当吧……” “里头那位毕竟是戴罪之身,又是那样去的……样子恐怕不雅,仔细冲撞了您。” “再者说,陛下那边万一知道了……” 嬷嬷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南宫玄澈是谋逆重犯,赐死是帝王恩典,如今尸身能有一口薄棺收敛已属难得。 长公主金枝玉叶,实在不该来看这晦气的景象,更不该亲手触碰。万一传出去,惹得陛下不快,那才是得不偿失。 文淑长公主自然明白嬷嬷们的顾虑。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位嬷嬷,那双温婉的眸子里,此刻却满是深沉的哀戚:“嬷嬷,本宫知道,你们是为本宫好。” “可里面躺着的,终究是本宫的八哥……” 说到这里,文淑长公主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冰冷的棺木上:“八哥活着的时候待我不薄,可本宫最后……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未见着。” “如今他人已经走了,什么罪过也烟消云散了。难道本宫连让他走得稍微干净、体面些,都不能吗?” 文淑长公主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是压抑的难过:“皇兄既已准了八哥留全尸,便是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我今日来,只是以一个妹妹的身份,送兄长最后一程,为他净面更衣,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地去见列祖列宗。” “皇兄不会连这点情分都不讲的。” 嬷嬷见文淑长公主的坚持,知道再劝无用。 长公主平日里看着性子软和,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那份骨子里的执拗,是谁也拉不回来的。 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担忧地看了棺材一眼,然后和另一个嬷嬷一起动手。 两人上前费了些力气,才将并未钉死的棺盖,缓缓移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带着木头霉味,和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文淑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迈步上前:“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吧。” “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文淑长公主单薄的背影,道:“是。” “老奴们就在门外,长公主若有什么不适,千万唤老奴。” 说完,她们便退到了破旧的屋门外,轻轻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几缕残光,从破败的窗纸洞中透入。 文淑长公主独自站在棺椁旁,看着里面那具穿着粗糙囚服,面容青紫浮肿的尸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净布巾,浸入清水盆中。 文淑长公主拧干了帕子,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南宫玄澈脸上的污迹,和不太自然的青紫色。 然而刚动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皮肤…… 文淑长公主动作一顿,定睛去看,果然发现了南宫玄澈的脸不太服帖。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果然触到了不同于正常肌肤的感觉…… 文淑长公主起初以为,是尸身变化产生的褶皱。 可她凑近了些,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仔细看去,发现南宫玄澈脸颊的肌肤边缘过于整齐,甚至微微翘起了一丝,绝非正常纹理…… 一个荒谬而骇人的念头,浮现在文淑长公主心中,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她屏住呼吸,颤抖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抠住边缘,轻轻一掀。 一层薄如蝉翼,触感奇特的“皮肤”,竟被她缓缓揭了开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 根本不是南宫玄澈! 文淑长公主手一抖,湿润的帕子和刚刚揭下的人皮面具,同时掉落在了地上……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冰冷的柱子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 这个人不是八哥! 八哥……没死?! 那死的是谁? 这张精巧得可怕的人皮面具从何而来? 八哥现在又在何处? 无数的疑问浮现在文淑长公主的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守候在门外的碧痕和两位嬷嬷都听到了动静,心头一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长公主?” 碧痕试探着轻声唤了一声,里面却无人应答。 嬷嬷再不犹豫,立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三人一同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文淑长公主背靠着棺木,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似乎刚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地上是一方湿帕子,和一片近乎透明,边缘微微卷起的薄皮物件。 碧痕急忙上前扶住文淑长公主,担忧地问道:“长公主,您怎么了?” 两个嬷嬷快步走到棺旁,目光往棺内一看。 这一眼,让她们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惊骇! “这……这……” 一位嬷嬷指着棺中那张完全陌生的脸,诧异道:“这不是……” “他是谁?!” 碧痕顺着嬷嬷的目光望去,待看清棺中那具尸体的真容时,也吓得差点惊呼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 她们都是文淑长公主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时常随她出入各种宗室宴席,对南宫玄澈的容貌再熟悉不过。 棺中之人,虽然身形有几分相似,但那张脸,分明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第1469章 此事关系国本,瞒不得 嬷嬷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问道:“长公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淑长公主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狂跳的心。 她指着地上那片薄皮,错愕道:“……是人皮面具。” “八哥他……他没死……” “里面的这具尸体,只是个替身……” 碧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失声惊呼道:“人皮面具?!” 这等只在话本子里听过的手段,竟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 两位嬷嬷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沉声道:“长公主,此事非同小可!” “庶人南宫玄澈竟敢假死脱身,这是欺君大罪,您必须立刻禀报陛下!” “否则一旦东窗事发,陛下若知长公主曾来过此处,却隐瞒不报,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碧痕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嬷嬷说得是!” “长公主,这可是天大的事情,瞒不得!” 文淑长公主听着她们的话,心中剧烈地挣扎着。 八哥没死……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她的内心深处除了震惊和恐惧之外,竟升起了一丝隐秘的庆幸。 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纵然他犯下大错,但听到他可能还活着的消息,那份血脉亲情,让文淑长公主无法立刻硬起心肠。 如果八哥真的能借此机会,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隐姓埋名,安安分外地度过余生,未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文淑长公主就自嘲地笑了笑。 太天真了!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亲眼见过当年那场血流成河的夺嫡之争,见识过兄弟们为了龙椅是如何不择手段,你死我活。 八哥在皇兄如此严密的监视和打压下,还能布置下这么精妙的金蝉脱壳之计,心机之深,势力残余之隐秘,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平庸,怎么可能放弃高无上的权力诱惑? 他若活着,必定会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到那时,掀起的将是更加猛烈的腥风血雨,遭殃的会是无数无辜的黎民百姓…… 更何况,边境与匈奴的战事正值紧要关头,大周需要的是稳定和上下一心,绝不能再有任何内乱动摇国本。 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兄妹之情,一边是江山社稷的安稳、天下苍生的福祉…… 文淑长公主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让她维持着清醒。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皇兄威严的面容…… 过了许久,文淑长公主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总是温婉的眸子里,此刻是沉重的决然。 她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却异常坚定:“嬷嬷说得对。” “此事关系国本,瞒不得。” 文淑长公主看了一眼棺材里陌生的替死鬼,缓缓道:“本宫要立刻进宫面圣!”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对她而言颇为艰难,却无愧于心的路。 碧痕和两个嬷嬷听到文淑长公主的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暗自松了口气。 她们最怕的便是长公主一时心软,顾念那点微薄的兄妹情分,将这个天大的秘密隐瞒下来。 若真如此,日后一旦事发,便是滔天大祸! 幸好,长公主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来是清醒而果决的,从未让人失望。 文淑长公主最后看了一眼那口薄棺,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她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碧痕和两个嬷嬷连忙跟上。 主仆几人并不知道,就在文淑长公主刚上马车的时候,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院落周围。 他们正是南宫玄澈留下的,负责处理首尾的死士。 南宫玄澈心思缜密,深知李采容的易容术虽精妙,但维持的时间有限。尸体存放越久,破绽越大,必须尽快销毁。 然而在宗人府严密的看守下动手,风险太高,极易暴露。 因此,他们特意等到这具尸身,被草草转移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城西荒院,才准备动手将其焚毁,真正做到毁尸灭迹! 南宫玄澈的人原本计划周密,算准了这样的罪人之躯,绝不会有任何皇亲国戚前来吊唁、收尸,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可万万没想到,几人竟会目睹文淑长公主在此停留! 一个隐在墙根阴影里的黑衣人,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头儿,现在怎么办?”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阴沉地盯着马车,眉头紧紧锁住。 文淑长公主为何会来? 她不是与云安长公主不同,向来明哲保身,不掺和这些浑水吗? 她刚才在里面待了不短的时间,是否……发现了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能赌!” 首领狠厉道:“若文淑长公主察觉到了异常,回去禀报了帝王,我们所有人,连同主子,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旁边的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头儿的意思是……” 首领眼中凶光一闪,做出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趁文淑长公主的马车还没走远,动手!绝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 另一名手下有些犹豫:“可是……那是长公主啊……” 刺杀皇室成员,尤其是跟帝王血脉相连的长公主,罪过非同小可。 旁边的黑衣人跟着点头:“这个紧要关头,文淑长公主若是死了,只怕会节外生枝……” “蠢货!” 首领低斥道:“只要做得干净,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而且我们的目的是保护秘密,不是杀人!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她性命。” “至于文淑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人……” 说到这里,首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是!” 死士们不再犹豫,如同矫健的猎豹,朝着文淑长公主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马车为了不引人注目,走的并非官道,而是穿行在相对僻静的小巷之中,车速不算快。 第1470章 失踪(207万打赏值加更) 车厢内,文淑长公主尚沉浸在发现了惊天秘密的震惊里。做出艰难抉择后,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碧痕和两个嬷嬷也还在为刚才的发现,感到害怕不已。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伴随着车夫的一声惨叫,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左边的嬷嬷反应最快,厉声喝问,同时一把将文淑长公主护在身后。 车帘被人猛地掀开,露出车夫歪倒在一旁的身影。他脖颈处的一道血线,正“汩汩”涌出鲜血。 几张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里。 碧痕虽吓得脸色发白,却仍鼓起勇气挡在文淑长公主身前,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袭击长公主的车驾?!” 回答她的是一道迅疾的刀光! “噗嗤!” 利刃割破喉咙,碧痕甚至没来得及发出闷哼,便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车垫…… “碧痕!” 嬷嬷目眦欲裂,正想拼命,另一名黑衣人已经探身进来,一刀砍在她的胸口! 嬷嬷惨叫一声,倒下去没了声息。 最后一个嬷嬷更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快! 电光火石之间,车内便只剩下文淑长公主一个活口。 她看着瞬间倒在血泊中的碧痕和嬷嬷们,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恐惧! 文淑长公主强迫自己冷静,厉声道:“你们……你们可知本宫是谁?刺杀长公主,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为首的黑衣人钻进车厢,冰冷的目光扫过她,似笑非笑道:“得罪了,文淑长公主。” “我们无意取您性命,只是需要请您去个地方,暂住几日。” 话音落下,他根本不给文淑长公主再说话的机会,一记手刀劈在她的颈侧。 文淑长公主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迅速将昏迷的文淑长公主扛在肩上。 其他人则动作利落地将碧痕和两个嬷嬷的尸体,连同那个倒霉的车夫一起,重新塞回马车。 首领冷声下令:“处理干净。” “是!” 将马车赶到郊外后,一名死士取出火折子,点燃浸满火油的布团,扔进了车厢里。 火焰瞬间窜起,迅速吞噬了马车和里面的尸体,升起浓烟滚滚。 几名黑衣人对这惨烈的一幕视若无睹,扛着昏迷的文淑长公主,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错综复杂的小巷,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那具放着“南宫玄澈”尸体的荒凉院落,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破旧的房梁和那口薄棺,将里面的替身尸体,连同可能存在的一切痕迹,都付之一炬。 …… 白慕枫与文淑长公主定下亲事后,这位风度翩翩,笑容温暖的探花郎,几乎每日都会遣人往文淑长公主府,送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 有时是几枝带着晨露的花卉,有时是街市上新出的精巧机关盒,或是他搜罗的异域小摆件。 东西并非多么贵重,却处处透着用心。 文淑长公主性子温婉,收到这些礼物,心中亦是受用。通常会斟酌着回赠一首清雅的小诗,或是几笔写意的山水画。 礼尚往来间,这对未婚夫妻的情意,在无声中悄然滋长。 这日已近黄昏,白慕枫搁下手中的公文,望向窗外渐沉的日头,眉头微微蹙起。 依照往常,文淑长公主那边的回礼或口信,早该送到了。 今日却迟迟没有动静,府里派去问候的人,也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白慕枫心中升起了莫名的不安…… 他们是未婚夫妻,白日里光明正大地往来探访,并不会惹来什么非议。 白慕枫思忖片刻,终究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去文淑长公主府走一趟。 马车行至半路,恰巧遇见一队京兆府的官兵,神色匆匆地往城西的方向赶去。 白慕枫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寻常的治安事务。 到了文淑长公主府,管家恭敬地将他迎入花厅。 “白大人。” 因着给南宫玄澈收拾尸身需要低调,文淑长公主并没有说自己去哪了。 管家只能客气道:“长公主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尚未回府。” “出门了?” 白慕枫心中那丝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知长公主去了何处?” 管家摇了摇头:“长公主并未明言,只带了碧痕和两个信任的嬷嬷,老奴也不敢多问。” 不知为何,白慕枫忽然有些坐立难安。 文淑长公主出门从不晚归,尤其不会不告知去处。 他强压下心头的焦灼,对管家嘱咐道:“若长公主回府,烦请立刻派人到我府上告知一声。” 管家躬身应道:“是,老奴记下了。” 白慕枫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在书房试图用处理公务来分散注意力,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就在他烦躁地搁下笔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他的贴身小厮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少、少爷!出……出大事了!” 白慕枫心头猛地一沉,霍然起身:“何事惊慌?!” “是……是文淑长公主!” 小厮焦急道:“长公主一直没有回府,京兆尹的人在城西郊外,发现了一辆烧得只剩下架子的马车!” “马车里还有……还有几具尸体,和文淑长公主日常随身携带的羊脂玉佩!” “京兆尹大人已经亲自赶过去查看了!” 白慕枫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你说什么?!” 烧毁的马车? 几具尸体? 文淑的玉佩? 那她…… 白慕枫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赶到那里去! 他一把推开小厮,踉跄着就往外冲:“备马!快!” …… 养心殿。 南宫玄羽刚刚批阅完一批紧急军报,李常德便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十分凝重。 “陛下……” 李常德沉声道:“京兆尹紧急传来消息,事关文淑长公主!” 南宫玄羽抬起眼,问道:“文淑怎么了?” 第1471章 反倒成了一枚有用的筹码 李常德深吸一口气,将京兆尹禀报的消息复述:“文淑长公主今日外出,至今未归。她的车驾在城西郊外被发现,已焚毁。” “车内发现四具焦尸,经初步辨认,应是文淑长公主的车夫、两名嬷嬷和贴身侍女。” “而文淑长公主……下落不明,只在现场寻获了她日常佩戴的一枚玉佩。” “砰!” 南宫玄羽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一跳。 他猛地站起身,深邃的眼眸中,瞬间翻涌起滔天怒焰! 并非因为南宫玄羽对文淑长公主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此事触及了他作为帝王的底线。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敢对皇室长公主行凶?! 杀她仆从,焚她车驾,劫持她。这简直是将皇家的脸面踩在脚下,是对帝王权威的公然挑衅! 南宫玄羽的声音带着森然的杀意:“朕的京城,何时成了匪徒可以随意劫掠宗室的地方?!” “可查清是何人所为?!” 感受到帝王的怒火,李常德的头垂得更低,谨慎道:“回陛下,京兆尹已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是寻常匪徒作乱,以免有损文淑长公主的闺誉。” “他正在全力排查今日出入城西的所有可疑人员,并盘问附近的住户。” “还有一事……城西那个临时停放罪臣尸身的荒凉院落,今日也起了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经初步查问,有附近百姓看到,午后确有一辆低调的马车曾在附近停留,经查证,便是文淑长公主烧毁的那辆。” “京兆尹怀疑文淑长公主出行,很可能就是去了那个院落。她的失踪,或许与此事有关联。” 南宫玄羽眸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存放南宫玄澈尸身的院子也被烧了,而文淑去过那里…… 他瞬间便想通了关键。 是了,以文淑念旧情的性子,即便南宫玄澈犯下弥天大罪,但人死如灯灭。她顾念着那点兄妹情分,前去为对方收敛尸身,这完全符合她的为人。 可为何会引来这般祸事,甚至连那个院子也被焚毁了? 如此只能说明……南宫玄澈的尸身,有问题!恰好被文淑发现了异常。 不然那些人何须大动干戈,既要劫持文淑,又要急不可耐地毁尸灭迹。 “呵……” 南宫玄羽冷笑一声:“看来朕还是小瞧了南宫玄澈,他的党羽并未清除干净。” 帝王几乎可以肯定,劫持文淑、焚烧院落,皆是南宫玄澈残余的势力所为。 他们定是察觉,文淑可能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为了掩盖某个更大的阴谋,才兵行险着。 “传朕的口谕给京兆尹。” 南宫玄羽冷声道:“告诉他,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哪怕翻遍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也要给朕把文淑长公主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李常德心头凛然,知道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连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 京城某处隐蔽的宅院地窖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当南宫玄澈看到昏迷不醒,被扛进来的文淑长公主时,惊得从破旧的木椅上站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怒之色,目光扫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死士:“谁让你们把文淑弄来的,这不是给本王招祸吗?!” 为首的黑衣人连忙低头解释:“主子息怒!” “属下等原本是按计划,去处理那个院子里的尸首。谁知刚到附近,就看见文淑长公主在那里。” “属下们实在无法确定,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为了稳妥起见,防止文淑长公主将任何疑点禀报上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把她弄了过来。” 南宫玄澈闻言,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了解文淑,她心软念旧。去给“八哥”收尸,确实是她会做的事。 但手下们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万一她真的发现了人皮面具…… 一想到那种可能,南宫玄澈便觉得后背发凉,难怪手下们会行此险招。 可他依旧余怒未消,斥责道:“愚蠢!” “你们将文淑掳来,那个院子又被你们一把火烧了。南宫玄羽难道是傻子吗?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岂会不生疑?!” “如今怕是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正在掘地三尺地找她,你们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几个黑衣人将头埋得更低,不敢辩驳。 其中一人忐忑地问道:“那……主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要不……趁夜将文淑长公主送回去?” 南宫玄澈都被气笑了,眸色阴鸷:“现在把她送回去?若她当真知道了那个秘密,放她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就算文淑什么都不知道,经此一遭,南宫玄羽也必定会严加追查,顺藤摸瓜。” “事已至此,放与不放,都已经晚了。” 死士们面面相觑,忐忑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 “……不过,这也未必全是坏事。” 南宫玄澈缓缓道:“文淑的外祖家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并非毫无价值,且十分疼爱她。” “如今文淑落在我们手里,或许……反倒成了一枚有用的筹码。” 说到这里,他看向手下,警告道:“但切记,看管必须万无一失,绝不能让她逃了,更不能让南宫玄羽的人找到这里。” “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为首的黑衣人连忙保证:“主子放心!” “京城这么大,人口繁杂。京兆尹就算一寸寸地搜,没有几个月也搜不过来。” “咱们这个地方极其隐蔽,是早年布下的暗桩,左邻右舍都是些不相干的平头百姓,绝不会引人注意。” “属下等定会严密看守,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南宫玄澈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昏迷的文淑长公主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这步棋险之又险,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第1472章 推迟殿选 地窖里阴冷潮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文淑长公主悠悠转醒,后颈传来一阵闷痛。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缚,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阴暗环境,心头瞬间升起了一股恐惧。 文淑长公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最终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发现了一个人。 但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是谁? 为何要掳她? 电光火石之间,文淑长公主捋顺了纷乱的思绪。 她自幼待人温和,从不与人结怨,更不可能有什么生死仇家。 对方既然敢对堂堂的长公主下手,杀了她的心腹,必然所图极大,且毫无顾忌。 那么便只有可能是……八哥! 只有跟他相关的人,才会因为她今天去了那个院子,而对她下手! 他们定是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人皮面具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文淑长公主的一颗心狂跳起来。 但她丝毫都不敢表露出来。 如今的八哥,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润的兄长,而是一个敢行谋逆之事,甚至能用替身假死脱身的亡命之徒。 若被他知道自己窥破了秘密,只怕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文淑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尽量维持着长公主的威仪,朝着那道身影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掳劫本宫!你可知道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若你现在放本宫离开,本宫、本宫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绝不追究!” 她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暗示对方,她并未发现什么。只要放她走,便可相安无事。 阴影里传来一声叹息。 随即,那个人缓缓站起身,从昏暗中走了出来。 油灯的光芒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文淑,是八哥。” 南宫玄澈的声音特意放得柔和,安抚道:“别怕,八哥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看到他主动现身,文淑长公主非但没有感到丝毫安心,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寒意。 八哥果然还活着! 而且他不在她面前隐藏,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只能说明,八哥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否则,他大可以一直隐藏在暗处,假借他人之名与她周旋。 八哥此刻现身,要么是认定她已经无法构成威胁,要么就是……为她安排好了“归宿”。 惊惧过后,文淑长公主脸上迅速换上了一副诧异、惊喜的神情。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从阴影中走出的南宫玄澈,哽咽道:“八哥,是你?!” “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文淑长公主仿佛真心实意为这件事感到喜悦,继续道:“既然此事已经了结,八哥,你就听我一句劝,远远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姓埋名,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你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她的话语听起来情真意切,眼神也努力表现得真诚。 然而……南宫玄澈只是静静地看着文淑长公主,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五妹。” 他摇了摇头道:“不必在八哥面前装傻了。” 文淑长公主心头一跳,努力让自己镇定,茫然道:“八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南宫玄澈向前走了一步,望着文淑长公主:“你今日去那个院子,难道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恐惧,然后才是这番故作惊喜的表演。若你真不知情,此刻最该做的,是质问八哥为何假死脱身,而不是急急地保证会守口如瓶,劝我远走高飞。” 他盯着文淑长公主微微闪烁的眼睛,道:“你发现八哥没死,下一步是不是就准备想办法,去向皇兄告发,以保全你长公主的尊荣,和白翰林的前程?” “我没有!” 文淑长公主矢口否认:“八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再卷入危险,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南宫玄澈摇头道:“罢了。” “五妹,那么多宗亲里,也只有你还肯去为‘我’的尸身收拾,顾念着兄妹情分。” “就冲这一点,八哥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安分守己,乖乖听话,我绝不会伤你性命。” 说到这里,南宫玄澈话锋一转,警告道:“但若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里面威胁意味,让文淑长公主遍体生寒。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和反抗都是徒劳,甚至可能激怒八哥。 识时务者为俊杰。 文淑长公主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真实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只剩认命之色:“我……我知道了。” “八哥,我听话就是了……” 见文淑长公主如此,南宫玄澈似乎满意了些许,点了点头道:“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文淑长公主不再言语,只是垂着眸子。 眼下势比人强,她只能暂且隐忍,等待或许可能出现的转机。 …… 永寿宫。 灯火温融。 夜风透过微开的窗隙,带来一丝深秋的凉意。 南宫玄羽过来时,神色沉凝,虽与沈知念说着话,眼神却不如往日专注。 沈知念察觉到他心绪不宁,待芙蕖奉上茶点退下后,柔声提起正事:“……陛下,殿选在即,臣妾与贤妃妹妹和璇妃妹妹,已将大致的章程拟定好了。” “您可要过目?或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地方?” 南宫玄羽道:“殿选之事……暂且往后放放吧,推到月底再说。” 沈知念微微讶异。 殿选乃关乎皇室子嗣和朝堂平衡的大事,若非有更要紧的缘由,绝不会轻易推迟。 “臣妾遵旨。” 她关切地问道:“臣妾见陛下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朝政繁忙,或是出了什么棘手之事?” 南宫玄羽抬眸看了沈知念一眼,沉吟片刻,并未隐瞒,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沈知念听完,眼底满是错愕:“……文淑竟出了这等事?!” 第1473章 突然发起了高热(198万票加更) 她心中确实升起了几分对文淑长公主安危的担忧:“文淑性子温婉,向来与世无争,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仇家。” “定是像陛下猜测的那样,她发现了南宫玄澈尸身的问题,才被他残存的势力掳走了。” 南宫玄羽冷声道:“朕已命京兆尹全力追查!” 但帝王最在意的,并不是文淑长公主的安危,而是南宫玄澈的尸身,究竟有什么问题? 沈知念看着南宫玄羽紧锁的眉头,温声道:“陛下,此事既然发生了,便必有痕迹可循。京兆尹是得力之人,定能查明真相。” “陛下是帝王,自有神明护佑,宵小之辈的伎俩,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您且放宽心,莫要过于劳神,保重龙体最要紧。” 南宫玄羽握住沈知念的柔荑,轻轻捏了捏,叹了口气:“也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得片刻清净。” 沈知念微微一笑:“臣妾身为后妃,理应为陛下分忧。” “而且……陛下是臣妾心爱之人,臣妾当然希望您的烦恼能少一点,这样臣妾看着也开心。” 南宫玄羽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将沈知念拥入了怀中。 …… 后宫妃嫔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选秀的事。 谁知道陛下去了永寿宫一趟,原定于月初的殿选,就被推迟到月底了,众人心中涌起了许多猜测。 长春宫。 小蔡子一边为庄贵妃斟茶,一边忧心忡忡道:“娘娘,庄家为这次殿选耗费了多少心血,三房的小姐更是日夜苦练规矩、仪态,就盼着能在殿选上一鸣惊人。” “这……陛下突然推迟殿选,会不会是因为皇贵妃娘娘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打压。怕新人入了宫,分了她的雨露恩泽?” 庄贵妃接过茶盏,神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永寿宫那位的心思,深着呢,你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 “皇贵妃圣宠优渥,若想延缓新人入宫,固宠专房,也是正常的心思。 随即,庄贵妃吩咐若即:“告诉家里稍安勿躁,静心等待。” “殿选只是延期,并非取消,让他们稳住阵脚便是。” 若即躬身应道:“是,奴婢明白。” 小蔡子却有些按捺不住,凑近道:“娘娘,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皇贵妃娘娘若真是出于嫉妒,故意拖延选秀,这名声可不好听。” “况且眼巴巴盼着送女入宫的大臣,不止咱们一家。如今殿选推迟,他们难免心生怨怼。咱们是不是可以……” 庄贵妃打断了小蔡子,警告道:“可以什么?” “散布流言,非议皇贵妃?还是怂恿那些心急的大臣上书?” “事情真相未明,贸然出手只会引火烧身。” “你莫忘了,如今圣心独眷的,是永寿宫那位。” 小蔡子低着头道:“娘娘教训得是。” “只是……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庄贵妃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你瞧着吧,自有沉不住气的人。” 小蔡子眼珠一转,立刻领悟:“娘娘是说翊坤宫那位?” 庄贵妃颔首,手指轻轻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敦妃当年是靠着家族依附定国公府,才入了恭肃太后的眼,晋为嫔位,抚养三皇子。” “她本性算不得聪慧,手段也寻常。以往不过是仗着恭肃太后在背后指点、撑腰,方能不出大错。” “自从恭肃太后薨逝,她那点心机和耐性,便不够看了。” “以敦妃和皇贵妃之间的旧怨,遇上这等事,她若能安稳,那才叫怪事。” 小蔡子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娘娘明鉴。那咱们就静观其变。” 这时,一名伺候大公主的保母脚步匆匆,面色惶急地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娘娘,不好了!” “大公主突然发起了高热,额头烫得厉害,还时不时说着胡话……” 庄贵妃皱起了眉头。 自巴哈尔古丽溺毙于太液池后,大公主的情绪便一直十分低落,小脸上再难见到往日的笑容,饭也用得极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萎靡下来,身子骨自然弱了不少。 如今这般时节,染上风寒,发起高热,倒也不算意外。 庄贵妃眼底闪过了一丝烦躁,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担忧地问道:“怎会如此?” “还不快去请太医!” 小蔡子立即道:“是!” 庄贵妃一边吩咐着,一边向外走去,步履急促,口中不忘细致安排:“去用温水拧了帕子,先给韫儿敷在额头上。” “库房里还有陛下赏的雪蛤,取些来炖上,等大公主好些了再用。” 若即道:“奴婢明白!” 庄贵妃亲自来了大公主的寝殿。 小小的大公主躺在锦被中,双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偶尔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母妃……” “夕颜姐姐……” “古丽……” “你们别离开韫儿……” 庄贵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大公主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的眉头蹙了一下。 她从保母手中接过浸了温水的帕子,轻柔地敷在大公主的额头,又细细为她掖好被角。 庄贵妃的目光落在大公主痛苦的小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担忧。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慈爱的母亲。 只有庄贵妃自己知道,心底的那丝不耐…… 只是后宫之中,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大公主是她稳固地位的重要角色,她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丝毫的疏离、冷漠。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仔细诊脉后,开了退热安神的方子。 庄贵妃查看了药方,又嘱咐保母仔细煎药,亲自喂大公主服下。 她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大公主的高热稍稍退去一些,呼吸变得平稳,才在若即的劝说下,回到自己的寝殿歇息。 次日清晨。 庄贵妃醒来,梳洗时便问起了大公主的情况。 若即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轻声回禀:“……娘娘放心,大公主后半夜发了汗,高热已经彻底退了。” 第1474章 命敦妃过来听训 “天蒙蒙亮时,大公主醒了一次,进了半盏温水,瞧着精神好了些,这会又睡下了。” 庄贵妃闻言,面上露出了欣慰之色:“那就好。” 用过早膳,她移步去了大公主的寝殿。 寝殿里窗户微开,透进些许清新的空气。 大公主已经醒了,正蔫蔫地靠在软枕上,小脸依旧有些苍白。 看到庄贵妃进来,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软软地唤道:“母妃……” 庄贵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大公主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又为她掖了掖被角,温柔地问道:“韫儿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想吃什么?母妃让小厨房去做。” 大公主看着庄贵妃眼底的关切,感受着她温柔的抚摸,连日来因巴哈尔古丽之死产生的难过,似乎减轻了一些。 她忽然伸出小手,紧紧抱住庄贵妃的腰,将小脸埋进庄贵妃带着檀香的怀抱里,依赖道:“韫儿听保母们说,母妃昨晚照顾了韫儿大半夜。” “母妃……韫儿最喜欢母妃了!” 这样充满依恋的话语,若是寻常母亲听了,肯定会觉得心都要化了。 然而庄贵妃的身体,却忽然僵了一下。 她垂眸看着大公主柔软的发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被大公主喜欢过的人…… 他们没有一个有好结局。 如今大公主又说最喜欢她…… 这份喜欢,让庄贵妃总觉得有些不祥…… 她掩去眼底的凉意,轻轻拍着大公主的背,声音依旧温和:“母妃也疼韫儿。” “韫儿要快快好起来,母妃才能放心。” …… 翊坤宫。 小田子躬着身子,将殿选推迟的消息,细细禀报给敦妃听。 “哦?” 敦妃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永寿宫那位皇贵妃,平日里总端着一副贤良大度,处事公允的模样。这才装了多久?眼见宫里要进新人了,就立刻坐不住,原形毕露了?” “她竟能撺掇着陛下,将殿选都推迟了,真是好本事!” 小田子陪着笑脸道:“娘娘说得是。” “这男人嘛,向来是喜新厌旧的。宫里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年轻娇艳的美人,莺声燕语,环肥燕瘦,陛下的心思难免会被分走。” “皇贵妃娘娘再得圣心,心里头能不慌吗?做出这等事,倒也不稀奇。” 敦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心情愈发舒畅:“皇贵妃啊皇贵妃,她也有今天!” 说到这里,敦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些摩拳擦掌准备送女进宫的人家,盼了这么久,如今希望落空,心里头能没有怨气?” “这件事只要稍稍煽风点火,闹开后……皇贵妃善妒、不容人的名声,可就甩不掉了!” 敦妃越说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她想坐上后位?做梦!考察期还长着呢,本宫看她还怎么装下去!” “小田子……” 小田子连忙应声:“奴才在!” “你去……” 敦妃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找几个机灵可靠的,把风放出去。就说皇贵妃娘娘忧心新人入宫,竟恃宠而骄,央求陛下推迟选秀……” “话不必说得太明,但要让人人都能往那处想,明白吗?” 小田子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 永寿宫。 沈知念正在看账册。 菡萏和芙蕖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菡萏的性子更急些,福了一礼,便带着些许愤懑地开口:“……娘娘,宫里不知何时起了一些不着调的闲话,暗指您……您因私心不愿新人入宫,才让陛下推迟了殿选。” “奴婢和芙蕖察觉后,已立刻带人将话头压了下去,没让流言大肆传开。” 芙蕖在一旁补充道:“此事虽未掀起大风浪,但背后之人其心可诛,意在损害娘娘清誉。” 沈知念听完,神色依旧很平静,抬眼看向仍面带不忿的菡萏,淡然道:“后宫之中,向来如此。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借题发挥,寻机打压对手。” 她并未动怒,也没有慌张,转头对一旁的小明子道:“去查查,这话最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奴才遵命!” 小明子躬身应下,立刻退出去办事。 他向来稳妥,第二日午后,便再次来到沈知念面前回话。 “……娘娘,奴才查清楚了。” 小明子低着头道:“那些流言,源头指向翊坤宫。” “是敦妃娘娘身边的小田子,前两日暗中接触了几个在各处当差,嘴皮子松快的宫人,将流言传了出去。” 沈知念闻言,眼中并无意外之色,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本宫知道了。” 敦妃……果然是她。 这般沉不住气,手段也依旧上不得台面。 菡萏听闻查明是敦妃所为,脸上怒意更盛,忍不住道:“娘娘,敦妃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暗地里使绊子,实在太过分了!” “真当娘娘您好欺负不成?” 沈知念坐在主位,眸光冷厉。 她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先前便想借巴哈尔古丽的手,给敦妃一个教训。奈何帝王另有安排,除掉了巴哈尔古丽。 这段时日事务繁杂,沈知念一时未顾得上敦妃,她倒又跳了出来兴风作浪。 沈知念抬眸看向小明子和芙蕖,吩咐道:“小明子,你去将那几个传话的宫人,连同他们接触过的人都带过来,务必人证俱全。” “芙蕖,你去翊坤宫传本宫的口谕,命敦妃过来听训!” “另外传话六宫,让各宫的娘娘、小主,无论品级大小,一律到永寿宫来。” 小明子和芙蕖齐声应下:“是!” 菡萏看着这一幕,心知娘娘这次是动了真怒,要拿敦妃娘娘作伐,在六宫立威了。 …… 翊坤宫正殿。 芙蕖进来后,朝敦妃福了一礼:“奴婢参见敦妃娘娘,娘娘吉祥万安。” 敦妃抬起眼,目光落在芙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第1476章 杖毙(208万打赏值加更) 几人一见殿内的阵仗,尤其是看到跪在地上的敦妃,以及上方面容威严的皇贵妃,瞬间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小田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身子微微晃了晃,全靠强撑着一口气才没当场瘫倒,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沈知念将小田子这副惊惧的模样尽收眼底,却没有理会,对小明子微微颔首。 小明子立刻会意,上前一步道:“皇贵妃娘娘面前,尔等务必从实招来!将所知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交待!” 这几个宫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到这话,更是磕头如捣蒜。 其中一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率先开口道:“回、回禀皇贵妃娘娘……是、是翊坤宫的田公公……” “他前几日寻到奴才,塞给奴才一些银钱,让、让奴才私下里跟几个相熟的宫人传几句话……” “就说……就说皇贵妃娘娘是担心新人入宫分了恩宠,才、才央求陛下推迟了选秀……” “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求皇贵妃娘娘开恩!求娘娘饶命啊!” 另一人也紧跟着连连磕头:“是是是!” “田公公也是这么吩咐奴婢的……”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几人争先恐后地指认,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面如死灰的小田子身上。 沈知念静静听完,将目光重新落在敦妃身上,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满是威压:“敦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敦妃跪在地上,只觉得芒刺在背,脸上红白交错,心知此事难以善了。 她慌乱之下急中生智,扭头看向身后早已面无人色的小田子,柳眉倒竖,厉声呵斥道:“好你个刁奴!” “小田子,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背着本宫,做出这等污蔑皇贵妃娘娘清誉,扰乱宫闱的恶事!是谁给你的胆子?!” 敦妃这一声呵斥来得突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小田子身上。 小田子被她劈头盖脸的指责弄懵了。 他抬头,对上了敦妃充满威胁和暗示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娘娘的意图—— 弃车保帅。 能成为翊坤宫的掌事太监,小田子一家老小的性命,自然都捏在敦妃手里。此刻除了认下滔天的罪责,他别无选择。 小田子朝着沈知念的方向连连磕头,绝望道:“是奴才!都是奴才的错!” “是奴才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编排皇贵妃娘娘!” “这一切都与敦妃娘娘无关!是奴才自作主张!” “奴才罪该万死!求皇贵妃娘娘只责罚奴才一人!”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额头很快便见了红。 璇妃在一旁看得分明,忍不住冷哼一声,鄙夷道:“敦妃现在倒推得干净。” “小田子不过是一个奴才,若没有主子在背后指使,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又哪来的银钱去收买这么多人散播流言?” 贤妃摇了摇头:“今日当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面对璇妃的直言和贤妃的暗讽,敦妃咬紧了后槽牙,打定主意死不认账。 她挺直背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咽道:“皇贵妃娘娘明鉴!” “臣妾御下不严,致使这个狗奴才犯下大错,臣妾难辞其咎,甘愿受罚。” “但臣妾确实未曾指使他,做下此等恶事,还请娘娘明查!” 敦妃一口咬定是小田子一人所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心中皆如明镜一般。却也都知道,若无更直接的证据指向敦妃,仅凭几个奴才的指认,确实难以将她彻底扳倒。 沈知念本就没指望单凭这件小事,就能除掉一位抚养着皇子的妃位。 今日之举,杀鸡儆猴,意在立威。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小田子,以及那几个瘫软在地的宫人,不带一丝感情道:“小田子身为翊坤宫掌事太监,竟胆大包天,散布流言,污损上位,扰乱宫闱。” “其余几人,收受钱财,助纣为虐,其心可诛!” “来人,将他们全部拖出去——” 说到这里,沈知念略一停顿,声音带着浓重的威压:“杖毙!” 小田子猛然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原想着最多被打个半死,贬去辛者库做苦役,万万没想到皇贵妃竟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娘娘!皇贵妃娘娘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开恩!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小田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挣扎着想上前,却被两旁上来的太监死死按住。 另外几个宫人也瞬间崩溃,哭嚎、求饶声响成一片。 沈知念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拖下去。” “是!” 小周子立刻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上前,毫不留情地将哭喊、挣扎的小田子等人往外拖拽。 敦妃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小田子被拖走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一阵青一阵白。 皇贵妃竟然直接下令杖毙了她的掌事太监…… 这不仅仅是杀了她一个得用的奴才,更是将她的脸面扯下来,当着六宫所有妃嫔的面,狠狠踩在了脚下! 她是堂堂妃位娘娘,抚养着三皇子,日后在宫里还如何抬得起头来?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敦妃气得一阵阵眩晕,却丝毫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将滔天的恨意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沈知念将敦妃不敢发作的模样看在眼里。 这还没完呢。 她今日就是要让六宫的所有人看清楚,后宫之中,谁才是真正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即便此事不是敦妃指使,但驭下不严,致使近侍胆大妄为,污损宫闱清誉,亦是重责。” 沈知念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敦妃:“月底殿选,众多新人即将入宫。若后宫风气不正,上行下效,岂非将九重宫阙搅得乌烟瘴气,徒惹陛下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