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 第81章 宝华殿失火 宋晚宁猜得没错,被偷的药方有严重的副作用,虽暂时止住了疫病蔓延,却让患病者身体出现了别的问题。 起初平民百姓反映此类状况,官府并不重视,直到官员们用药后也开始出现不适,事态才严峻起来。 原本被嘉奖的太医成了罪魁祸首,被陛下问责。 而与此同时,陆景之改良后的药方先给了谢临渊试用,确认无误后又给军中病患送去,效果比原先的要好上许多。 谢临渊带陆景之将新的方子递了上去,陛下下令由他二人全权负责新药在京城的推行。 算一算,谢临渊已经大半月没有回府,期间有小道消息称乔鱼儿偷偷溜进了军营,在他病重之时衣不解带亲自照料。 二人感情甚笃。 宋晚宁听到这个消息后不过一笑了之,并没有太过在意。 日子还是照常过着,她按时往返于宫内与王府抄送经书。 年关将近,且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宫里宫外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一日宋晚宁进宫送经书时,碰上了几个端水盆的宫女。 许是着急赶路,宫女们低着头走,在拐角处直愣愣撞到了她身上,泼了她一身的水。 “王妃恕罪,奴婢真的是无心之失!”宫女们吓得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抖如筛糠。 滴水成冰的天气,浑身湿透并不好受。 宋晚宁正欲发作,太子妃突然出现在身后,惊叫出声:“哟,这是怎么回事?” 她快步走上前,瞪大了眼睛:“一群糊涂东西,齐王妃还有身孕,你们怎么如此不当心?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宫女们如获大赦般一溜烟跑没影了。 宋晚宁连她们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这么冷的天,穿湿衣服怎么行?快随我去换一件!”太子妃不给她思考的余地,拉着她便往东宫走。 太子与太子妃大婚时在东宫住过一段时日,后来才在宫外新辟了套宅子作太子府。 东宫里存有一些太子妃的衣物。 宋晚宁没法湿着身子去诵经祈福,便只好随太子妃进了东宫,换了身衣服。 她原本穿的是一套月白的袄子,十分素净。 可太子妃的衣服都是鲜艳颜色,花团锦簇,她勉强选了件不眨眼的暗红色外袍穿上,带着经书去往宝华殿。 今日不知为何,宝华殿人比往常多了不少,诵经的声音老远都能听见。 走进去一看,乔鱼儿居然也在里面。 她今日一反常态,没穿红着绿,倒是穿了件天水碧的衣裳,戴着面纱,静静跪在佛前。 见宋晚宁来了,谢文茵起身迎了上去,将她拉至一旁小声嘀咕道:“嫂嫂,我刚来的时候看见那个乔侧妃还以为是你,差点打招呼,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真是可恶!” 她瞥了一眼乔鱼儿的侧脸,笑笑没说话。 她们俩本来长得就有点像,平日里穿衣风格大相径庭还算好辨认,如今两人着装都变了,确实不仔细看容易认错。 “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人?”宋晚宁岔开了话题。 谢文茵想了想,答道:“过几日便是小年,母后说晚上要在宫中放天灯祈福,所以召了许多人进宫。想来是你隔三差五都要过来,所以没有特意告知你。” 原来如此。 看来今日是不能早点回去了。 宋晚宁默默叹了口气,把自己带来的经书放到佛前,默默跪下念起经来。 天色逐渐暗沉,殿内开始点起蜡烛和油灯,火光闪烁。 “嫂嫂你看,天灯!” 谢文茵突然指着窗外喊道。 宋晚宁睁开眼睛顺着她的手向外看去,果然外面空中飞着一盏盏孔明灯。 再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偌大的殿内只剩了寥寥数人。 谢文茵有些愤愤不平:“我不就打了会瞌睡,怎的放天灯不叫我!” 她年纪还小,爱玩爱闹,宋晚宁对此倒没她那么热切,笑道:“跟她们一起放有什么意思,下回咱们单独放去。” 谢文茵这才喜笑颜开。 可不知是油灯还是外面天灯的火光,映得殿内格外亮堂,宋晚宁觉得有些奇怪。 但她没多想,继续闭着眼默念经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惊声尖叫:“快跑!走水了!” 第82章 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宋晚宁猛地睁眼,一把拉起身旁跪坐在地上昏昏欲睡的谢文茵:“醒醒,走水了,我们快走。” 可在蒲团上跪了太久,双腿早已麻木,站都站不稳。 谢文茵也好不到哪去,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宝华殿新修的几层全是木质结构,再加上存放了无数易燃的经书,火势蔓延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大殿中已浓烟滚滚。 哭泣声、尖叫声以及火烧木材的噼啪声响彻周围。 “嫂嫂,我腿麻了,走不了......”谢文茵瞌睡彻底清醒,急得直掉眼泪。 宋晚宁咬着牙将她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艰难拖着她往外走。 大难当头,众人皆作鸟兽散,根本没人来帮她们。 热浪扑面而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人的烟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别吸气,咱们快些出去!”宋晚宁屏住气,在谢文茵耳边叮嘱道。 谢文茵点点头,可双腿仍像挂了铁桶般迈不动一步:“嫂嫂,你还怀着孕呢,别管我了,自己先跑吧!” “胡说什么!省点力气我们一起出去!”宋晚宁皱眉怒斥道,用了吃奶的劲半拖半拽着她走。 火势越来越大,宝华殿的屋顶已经开始坍塌。燃烧的木材不断掉落下来,压缩着她们的生存空间。 两人均已满头大汗,脸也通红,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被火烤的。 宋晚宁的呼吸急促起来,意识也逐渐模糊,仅凭着求生的意志支撑自己没倒下。 “嫂嫂,我们会死在这吗?”谢文茵说话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不会的,看,前面就是大门了。”宋晚宁一边躲避着熊熊的烈火,一边加快了脚步。 眼前依稀已经看到宝华殿外的夜空了。 ...... “王爷,不好了,宝华殿走水了,王妃在里面!” 谢临渊刚踏进宫门,就被告知了这样一则消息。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不及思考,立刻奔向宝华殿的方向。 远远就能看见冲天的火光与浓烟,越靠近哭嚎声越大。 “怎么会走水?潜火队来了吗?”谢临渊边跑边问身后跟着的太监。 太监几乎要追不上他的脚步,上气不接下气:“今日...今日宫中放天灯,许是落在了宝华殿中...这才引起的大火......潜火队已经去了,可宫中存的水缸竟全部结了冰...现下他们正从池子里打水救火......” 该死!怎么会这么巧! 偏偏点什么天灯,又偏偏没有救火的水! 谢临渊加快了脚步,跑到宝华殿前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宋晚宁的身影,他拉住正端着盆出去打水的太监问道:“本王的王妃呢?在哪?”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带了哭腔:“奴才没见到王妃出来!” “什么?” 谢临渊抬头看着已烧得不成样子的楼宇,从一旁宫女手中抢过帕子沾了水,捂住口鼻就要冲进去。 “三弟莫要冲动,也许弟妹不在里面呢。” 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得连一丝人味都没有。 “在不在,我要亲自去看了再说。” 谢临渊头也不回冲向火场。 太子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个弧度,眼神晦暗不明。 ...... 火场里的宋晚宁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好在曙光就在眼前。 甚至已经能看到端着铜盆进进出出浇水的宫人了。 殿门就在前方,只要再走几步,她们就可以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快走!”她用力推了一把谢文茵的后背,先将她送了出去。 可就在她自己跟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将她撞倒在门口的楼梯上。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是扭伤了。 她强忍着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嫂嫂,你怎么样了?”谢文茵听见动静,回头想帮她。 可突然从天而降一根巨大的横梁,将两人隔开,横梁上燃着烈火。 谢临渊赶到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谢文茵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然后有个人低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浑身颤抖。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松散的发髻,一身沾了灰的天水碧袄子,想当然以为是宋晚宁。 瞬间松了一口气,手轻轻抚上怀中之人的后背,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里面的宋晚宁透过黑烟和火焰看到了这一幕,冷笑一声。 她知道,自己指望不了任何人了。 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掉落的木材越来越多,她若再待下去,不被烧死呛死也会被砸死。 可出去的路已被眼前的横梁彻底堵死,她只能手脚并用沿着楼梯往上爬。 二楼的火势比一楼好不到哪去,那些木架子、纸质书成了最好的燃料,火焰连成线看不到尽头。 宋晚宁缓了好一会才能站起来,跌跌撞撞奔向窗口。 窗外的池子结了一层薄冰,周围有太监宫女敲开冰面打水去救火。 她将头探出窗外,呼吸了一口冷冽的新鲜空气,脑子清明了些许,又回头望向熊熊火海,心中天人交战。 在这里待下去可能只能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从这里跳出去呢...... 她识得水性,可如今这天气下水也得丢掉半条命,更何况她脚还伤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她要冒这个险吗?还是说赌一把会有人来救她? ...... 殿外,谢文茵听见谢临渊的声音,转过身泪眼朦胧看过去,立刻尖叫道:“皇兄!嫂嫂还在里面!” 谢临渊瞪大了眼睛,一把拉开怀里的人,看到乔鱼儿的脸瞬间如五雷轰顶。 “怎么是你?”他嫌恶地甩开乔鱼儿,又要往里冲。 乔鱼儿拉住了他的胳膊,哭着道:“王爷不要进去,里面已经凶多吉少了。” “滚!别拦着我!” 他猛地抽回手,乔鱼儿没防备,被惯性甩得趔趄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谢临渊冲进火中的背影,僵在原地。 这是她印象中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怎么会这样?明明这段时间她在军营里照顾他,他没有赶走她的呀。 他对她明明是有情的!都怪宋晚宁! 乔鱼儿盯着宝华殿的眼神愈发怨毒起来,脸上的笑越来越放肆。 “你笑什么?刚才是不是你推的嫂嫂?”谢文茵走到她面前质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以为宋晚宁还能活着出来吗?” 乔鱼儿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语气戏谑。 第83章 终于要解脱了吗 火,到处都是火。 热浪和黑烟扑面而来,踏进殿内的一瞬间,谢临渊几乎睁不开眼。 “宋晚宁,宋晚宁你在哪?” 他大声喊着,可声音被火焰的咆哮吞没,无人回应。 到处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掉下来的木块,唯有深处的金身佛像仍在屹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世人的悲苦。 汗从额头上渗出,又顺着脸颊滑落,还未沾地便已被高温蒸发。 顶上的木材还在不断往下落,有两块甚至落在谢临渊旁边,若稍稍动一下位置便会砸在他身上。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断壁残垣外看不到任何东西,耳朵里也听不见有人呼救的声音。 他捂着口鼻,艰难地往里走,脚底穿着鞋都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 “宋晚宁——”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天花板上最粗的那根横梁突然断裂,砸在了他微躬的背上。 谢临渊只觉背后一阵剧痛传来,瞬间跪在了地上。 嗓子里涌出腥甜的气息。 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 二楼的火势越来越大,木质地板在高温炙烤下摇摇欲坠,最中间的部分甚至已经坍塌了,空洞越来越大。 不过多时整栋楼都会毁于一旦。 宋晚宁看着身后肆虐的火焰,又转头看向窗外的水池。 心一横,提起裙摆跨上了窗台,闭上眼纵身一跃。 短暂的失重感很快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破冰入水后的刺骨寒意。 冷得她浑身打了一激灵,身体也止不住颤抖。 厚实的袄子吸了水变得格外沉重,像在身上挂了一块巨石,她想往岸边游却根本使不上力。 双腿挣扎间突然毫无征兆地抽起筋来,下半身几乎动弹不得。 那点可怜的浮力已经无法支撑她浮在水面上了。 沉入水中前,耳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声音好熟悉。 可她已无心去分辨到底是谁了。 憋气憋到极限后,求生的本能让她不自觉放开了呼吸,可灌入的只有冰冷的池水。 黑暗逐渐笼罩视线,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远。 忽然脑海里一阵亮光闪过,回忆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 父亲、母亲、兄长...... 还有...谢临渊...... 终于,要解脱了吗? ...... 半炷香前,宝华殿失火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夏侯璟知道今日一整天宋晚宁都在宝华殿,还未出宫,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拔腿便往宝华殿跑。 他的宫殿在宝华殿后头,还未到时便看见火光冲天,许多太监宫女在池子里打水。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那里有个人。” 夏侯璟止住脚步抬头看去,二楼窗户上有个人正跨坐在窗台上要往下跳。 隔得有点远,看不清脸,衣服也陌生。 但直觉告诉他,似乎是宋晚宁!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跳下窗台,夏侯璟瞳孔一缩,想都没想,也跟着跳进了水池中。 池水太冷,还有薄冰未碎,游起来很费力。 他只能一边大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往她那里去,却眼睁睁看着她渐渐沉入水底,连水面上的涟漪都平静了。 “晚宁姐姐!” 夏侯璟浑身一滞,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若他能早一些过来,若他能早点认出她,是不是就能将她救回? 寒意入侵四肢百骸,他浑身麻木,强撑着憋了一口气潜入水底寻找着。 可水下本就没什么光亮,睁眼也困难,他连方位都辨不清。 换了两口气才终于捞到了宋晚宁的衣袍一角,顺着衣服将她紧紧抱住,游出水面。 夏侯璟甩了甩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喘息着。 怀中的人面色苍白,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他咬紧牙关,带着她游向岸边。 岸上的太监宫女等他们上了岸才认出溺水的是宋晚宁,一个个慌了神,急得像无头苍蝇般乱转。 夏侯璟伸手探了一下宋晚宁的鼻息,发现毫无反应,立刻转头命令道:“快传太医!” 一个小宫女应声匆匆往外跑,绕过宝华殿时刚好撞见了陆景之,忙跪下来道:“陆大人,齐王妃在殿后溺水了,大人快去瞧瞧吧。” “什么?” 陆景之瞬间感到一阵眩晕,手里的药箱差点没拿稳。 他本是奉命去救治烧伤者的,听闻此事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拉住那宫女的胳膊,颤声道:“在哪?快带我去!” 殿前到殿后的路并不远,他步子迈得极大,宫女都追不上,只能在身后遥遥指着方向:“就在那边——” 陆景之定睛一看,岸边围了许多人,一片嘈杂。 他用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见夏侯璟跪在地上,而宋晚宁双眼紧闭躺在他的腿上。 两个男人只是对视了一下,谁也没说话,眼底却都在试探。 陆景之定了定心神,伸手探向宋晚宁颈部脉搏,发现还有一丝微弱跳动,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救。” 他喃喃着,一刻也不敢停下,脑子已经慌乱成一片空白,仅凭肌肉记忆按部就班地为她清理口鼻中的泥沙和水草。 一只手按住她的前额,另一只手抬起下颌,让她保持后仰的姿态。 管不了什么礼节,什么体统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要紧。 陆景之将宋晚宁从夏侯璟腿上搬下来,平放在地面上。 双手交叠,重重按在她的胸口处,一下、两下...... 按到他都有点脱力了,可她仍然没有反应。 “你让开,我来。”夏侯璟想上前替他。 陆景之手上动作未停,头都没抬,眼睛只死死盯着她的脸:“你来也无用,要一个人给她渡气。” 夏侯璟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窃窃私语起来,眼神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许多人都觉得女子的名节该比命重要,他们两个都没有身份去碰她。 哪怕是为了救人。 “该死的,谢临渊人呢?”夏侯璟捏紧了双拳,扭头对着人群怒吼道。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本王在这。” 第84章 快看,地上有血! 围着的宫女太监闻声纷纷行礼退向一旁,给谢临渊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他被一个侍卫搀扶着,踉跄往里跑。 脸上沾了黑灰,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发红,腰也直不起来,狼狈得不像他。 “她...怎么了?” 谢临渊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宋晚宁,眼神先是慌乱,片刻后转为茫然。 凑近了想蹲下去,却直挺挺跪在了她身旁。 “王爷!”身后侍卫惊呼出声,正欲弯腰搀扶,被他抬手拒绝了。 陆景之没有起身行礼,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停下动作,让出了一个身位:“有脉搏,但是没有呼吸,需要渡气。” “宋晚宁......” 谢临渊怔怔地喊着她的名字,颤抖地伸手探向她还沾着水的脸庞。 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凉得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跪着往前凑了凑,将整个手掌贴在她的脸上,寒意顺着掌心直达心底。 已经不是没有体温的程度了。 整个人毫无生气,像一具美丽的雕塑。 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在谢临渊心底迅速蔓延。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木然转头看向陆景之,想求得一个安慰或者肯定的答复,但是只得到一个嫌恶的眼神。 另一边的夏侯璟却异常激动:“你在磨蹭什么?恨不得她死是吗?” 若不是有侍卫拦着,夏侯璟都要扑过来揪住他的领子了。 不过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 谢临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俯身贴上她冰冷的唇,熟练地撬开牙关,将气息渡进她的口中。 这一刻,她乖巧无比。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任他摆弄。 一口、两口、三口...... 她还是一动不动。 谢临渊着急了,已经近乎疯魔,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本该心无杂念的,可他忽然想起之前同宋晚宁吵架时,他曾想过,若是她能听话一些、温顺一些该有多好。 可现下他只想她睁开眼睛,哪怕坐起来打他、骂他,他也甘之如饴。 从来不信神佛的他,此刻却在心里默默祈祷,求上天庇佑于她,任何业果他一人承担。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在渡了不知多少口气之后,宋晚宁终于有了反应。 她侧头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两口水。 虽还未睁眼,但已经能自主呼吸了。 陆景之一把推开谢临渊,上前检查,确认恢复生命体征后松了一口气:“算是救回来了,先带回去再说吧,外面天寒地冻的。” 听了他这句话,谢临渊浑身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 背后的伤方才没注意,现在却疼得厉害。 他想抱起宋晚宁,可怎么也使不上力,试了几次都站不起身。 “真想不通她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夏侯璟轻蔑地瞥了一眼谢临渊,伸手将宋晚宁抱起,“她经不起折腾了,先在宫里住下吧。” 谢临渊没反驳,扶着侍卫的手缓缓站起,算是默认。 侍卫有些看不下去,语速极快地解释道:“王爷方才在火场中寻找王妃,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了脊背,伤得很重......” “多嘴。”谢临渊冷冷打断了他。 他在火中受伤晕倒被跟来的侍卫救了出去,恢复意识后听说宋晚宁在殿后,连伤口都未处理便匆匆赶来。 他从不肯在旁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在这两个爱慕宋晚宁的男人面前。 陆景之也站起身,看向陛下派来查看情况的大太监:“烦请公公带路,去最近的宫殿,齐王与王妃伤势很重,需要及时处理。” 那太监弯腰行了礼道:“奴才来便是为了此事,还请诸位随奴才来。” 他在前面带路,谢临渊跟着他走在第一位,夏侯璟抱着宋晚宁紧随其后,陆景之第三。 几人没走几步,后面突然有个宫女惊声尖叫起来:“你们快看,地上有血!” 三个男人闻声停下脚步,齐刷刷回头看去——宋晚宁刚刚躺着的地方,赫然有一大滩暗红色血迹。 刚才他们只顾着看她,均未曾注意。 陆景之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扭头看向谢临渊:“快走。” 谢临渊难以置信,眼神僵硬地从地上转移到宋晚宁脸上,几乎站不稳。 “前面是空置的长乐宫,陛下听闻王爷王妃受伤,特许二位暂时在宫中休养,快随奴才前去吧,莫要耽搁了病情。”太监催促道。 夏侯璟咬了咬牙,没管谢临渊,抬脚快步往长乐宫去。 太监匆忙追上他的脚步,陆景之和谢临渊被落在后面。 “他说得没错,我也时常在想,你到底凭什么配得到她的爱?”陆景之也不顾谢临渊身旁的侍卫,直接嘲讽道,“她在你身边,没有一日是开心的,如今差点连命也丢了。” 谢临渊面无表情:“这与你无关。” 他想不出反驳的话,却也不想放手。不光是陆景之和夏侯璟怨他,连他自己都恨自己的蠢和无能。 “我有时候挺想咒你赶紧死的,可又转念一想,你欠她那么多还未偿还,若一死了之还真是太便宜你了。你这样的人,就该一直活下去,活在一个永远爱而不得的人世间,才算是惩罚。” 陆景之像疯了一样,一句又一句说着不敬的话。 平常若是有人敢对谢临渊说这些,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觉得陆景之说得有道理。 “所以,我的命和宋晚宁的命,就全权托付给陆大人了。”谢临渊说罢,继续往前走着。 托宋晚宁的福,至少这宫里还有一位能信任的太医。 陆景之冷哼一声,默默跟了上去。 二人到长乐宫时,夏侯璟已将宋晚宁安置在内室的床铺上了,宫女们在里面替她更换衣物。 他见陆景之进来,抬起血迹未干的右手,脸上写满了恐惧:“血,溺水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谢临渊只看了一眼,没回答,用力甩开侍卫的手,跌跌撞撞冲进内室。 “她怀有身孕。”陆景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第85章 若是真的有神明 室内燃着碳火,温暖如春。 谢临渊进去时,宋晚宁已被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只是下身仍流血不止。 宫女们用沾湿的白布替她擦拭,一盆盆的清水已被染得通红。 “此处血腥太重,是为不吉,还请王爷先出去。”有个宫女劝道。 向来男子是不能进产房的,小产也是。 可谢临渊像是没听见一般,颤抖着走向床榻,死死盯着宋晚宁的脸不肯移开分毫。 和在外面不同,此刻她脸上泛着异常的红,嘴唇微张,睫毛也在不停抖动,并不平静。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烫得惊人。 “陆景之!”谢临渊缩回手,回头大叫道。 宫女们放下床帏,陆景之应声走了进来。 搭完脉后,他脸色更差了:“腹中已是一具死胎,要尽快拿掉。” “她呢,她怎么样?”谢临渊半跪在地上,紧紧攥着宋晚宁的手,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 “我会尽力。”陆景之没有给出准确答案,“你先出去。” 其实谢临渊在里面也碍不到什么事,可陆景之偏不想让他在眼前。 可他哪里肯听陆景之的话,一动不动守在原地。 “渊儿,你的伤还未治,先出去给太医看看,这里交给陆大人。”淑妃突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长的嬷嬷,“这位是我娘家带来的秦嬷嬷,妇科一事上许能帮衬一二。” “母妃......”谢临渊回头看去,终是松开了宋晚宁的手,给秦嬷嬷让出位置。 淑妃往前走了两步,靠近谢临渊,在他耳边说道:“此事颇有蹊跷,你若是倒了,便无人替她做主了。” 她在宫中几十年,虽不屑去争抢,却也见过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这次的事处处透着古怪。 谢临渊未必不清楚,只是关心则乱,一时顾不上其他。 淑妃这番话倒是点醒了他。 他不能消沉下去,该将她受过的伤千倍百倍还给加害她的人。 正厅里,常年专侍太后的陆太医垂首等在那里。 这位陆太医正是陆景之的父亲。 “太后病重听闻噩耗,心神不宁,特命微臣前来查看,好回去复命。”陆太医不卑不亢地开口。 要论医术,太医院里他当第一,只是从来只侍奉太后,并不管其他事,因此官职不高。 若无太后下令,断不会离开慈宁宫。 “多谢皇祖母挂念。”谢临渊坐了下来,解开衣服给他检查。 陆太医绕到他身后,不轻不重按了一下肋骨处,疼得他不由自主缩了一下。 “看样子是肋骨断了一根,倒不是什么大事。”陆太医又绕到前面,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脉象,“所幸未有内伤,只是背后有些淤血,需得划破皮肤放出来才好。” “嗯。” “这是止疼药,药效还得一会才发作,王爷先忍一忍。”陆太医递过来一颗小药丸,“微臣得罪了。” 谢临渊接过药丸一口吞下,任他操作。 刀尖划破皮肤的瞬间,黑红色淤血喷涌而出,淑妃实在不敢看,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站到了远处。 其实这点疼对谢临渊来说不算什么,从小到大受过的伤无数,皮肉之苦早已习惯。 可接骨上夹板时的疼痛却比之强烈上数十倍。 饶是吃了止疼药,还是痛得谢临渊冷汗直冒,咬紧了牙关才没发出惨叫。 他这边刚处理好伤口,秦嬷嬷便从内室走了出来,行了礼道:“回娘娘、王爷,王妃已排出死胎,胎儿看样子已有两月有余,只是还未分男女。” 之前一直有传言称宋晚宁这胎是一个多月的野种,如今这谣言倒是不攻自破,只是代价也太大了。 淑妃叹了口气,面色难掩沉痛。 谢临渊猛地站起身,焦急地问道:“王妃如何?” “王妃还在昏迷,陆大人说尽人事,听天命。”秦嬷嬷摇了摇头。 尽人事,听天命? 他从不信什么天命,可这次却产生了一丝动摇。 或许真的有神明呢?或许祈祷有用呢? 谢临渊跌跌撞撞走进内室,掀开床帏,看了一眼宋晚宁紧闭的双眸,毅然决然转身走出了门。 “你去哪?”淑妃皱眉问道。 他没回,自顾自急匆匆走了出去,连衣服都未穿好。 宫殿外候着的侍卫替他披上大氅,扶住他的胳膊。 “快,去灵光寺。”谢临渊吩咐道。 已然是深夜,屋外寒风肆虐。 侍卫打着灯笼,搀着谢临渊往宫外走,马车已在宫门前等候。 冬夜的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马车速度极快,仅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便到了灵光寺的山脚下。 天空忽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这是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灵光寺寺前一百零八道台阶,谢临渊推开侍卫的手,在台阶上一阶一叩首,缓慢向上去。 此举惊动了寺中僧人,主持与几位高僧齐齐出来迎接。 看到谢临渊这样,他们皆不知该不该劝,只能面面相觑陪在左右。 谢临渊旁若无人地继续跪拜着,像看不到身边的人,也感受不到背后伤口的疼痛。 他从未如此虔诚过。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求神明庇佑,让宋晚宁醒过来。 若能一命换一命,他也愿意。 他甚至在想,若是之前就信奉神明,是否神明更愿听他祷告? 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未经苦处,不信神佛。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信仰,是现在唯一能给他希望的存在,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路叩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初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干净又庄严。 额头已经磕出了一块红印,背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往外渗血,一片粘腻。 “夜深了,且还下着雪,齐王殿下不如在寺中先住下吧。”灵光寺住持提议道。 谢临渊撑着侍卫的手站起身,艰难摇了摇头:“去观音殿。” 他很少来庙里,并不知具体该拜哪尊神佛,只依稀记得听过有人说,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 既能渡世人,想必也能渡个她。 一步一颤地走进观音殿,他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磕头、起身、许愿,再磕头,三次礼毕,仍不愿起身。 “心诚则灵。”住持在一旁劝道。 谢临渊并不理会,只是重复着跪拜的动作。 一直持续到天快要亮,他终于坚持不住,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寺庙的客房里,侍卫告诉他,宋晚宁醒了。 第86章 那你呢,你爱我吗? 止疼药的药效早就过去了,稍微一动弹就疼得撕心裂肺。 除了疼,还有浑身无力的虚弱感。 谢临渊强忍着从床上起来,问道:“本王睡了多久?” “回王爷,有三日了。”侍卫扶着他起身,补充道,“王妃昨日便醒了,只是......”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谢临渊急了,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王爷恕罪,奴才不好说,还得王爷亲自回去瞧瞧才知道。”侍卫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临渊愈发焦躁,迅速洗漱了一下就要回宫。 这场初雪似乎下了很久,虽出了太阳,但地上的积雪还是厚厚一层,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山中格外明显。 结了冰的路面格外湿滑,马车走不快,从正午一直走到快傍晚才进了宫。 到了宫里才发现宋晚宁已被送回王府,他又马不停蹄回了家。 天色渐暗,夕阳余晖将雪地染得一片通红。 谢临渊进主院时,看见宋晚宁正抱着暖炉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盯着晚霞。 “当心着凉。”他解了披风,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宋晚宁的目光从窗外被迫转移到他的脸上,眼神里写着疑惑,还有一丝丝惊惶。 “怎么了?” 谢临渊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他习惯性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被她抬手大力拍掉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满脸的抗拒和防备:“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你说什么?”他一时间难以理解她话中的含义,愣在当场。 陆景之端着药碗走进来,放在宋晚宁手边的小桌上。 “该喝药了。” 他笑眯眯说完,转身瞥了一眼谢临渊,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两人走出了屋子,陆景之低声开口:“她受了刺激,身体虽无大碍,可精神不好,忘了很多事情。” “你的意思是,她失忆了?”谢临渊揪着陆景之的领口,难以置信。 他毕竟还受着伤,没多大力气,陆景之稍稍一用力便摆脱了他的控制,冷笑道:“拜你所赐,你现在满意了吗?” “有恢复的可能吗?”他颓然问道。 陆景之目光看向屋内安静喝药的宋晚宁,回答道:“这谁知道呢?我倒是巴不得她不记得,毕竟她这些年在你身边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谢临渊心口一阵绞痛,后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是啊,若是她忘了以前那些痛苦的回忆,那么他们是否可以重新开始? 这个想法一出,他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期待感了。 “陆景之。”宋晚宁在里面喊了一声。 陆景之抬腿往里走,口中不忘回应道:“怎么了?” “这药太苦,为什么不给我拿些蜜饯来?”她将嘴巴微微嘟起,娇声嗔怪着。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如瀑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许是因为风寒还未好,说话时带了一点鼻音,反倒更俏皮,不似往日的端庄持重,像个十五六岁的天真少女。 谢临渊从未见过这样的宋晚宁,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这似乎是她原本的性子,若没有那些接踵而至的变故,她本该受万千宠爱,做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她本该不用那么懂事的。 这么想着,心越来越痛,隐隐有越过肋骨断裂之痛的趋势。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下次一定给你准备。”谢临渊上前一步,笑着说道。 宋晚宁却并不买账,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又看向陆景之,勾了勾手指。 陆景之乖巧地走近,俯下身子听她说话。 她声音不大,但三个人都能听见:“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一直在我家里?” 陆景之直起腰,回头看了看谢临渊,眼神复杂。 “我是你夫君。”谢临渊主动回道。 宋晚宁茫然地看向他,重复了一遍:“夫君?” 她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破绽,又转头向陆景之求证。 陆景之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谢临渊一步步走向屋子深处,从最里面的柜子中取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宋晚宁。 盒子上挂着一把铜制藏诗锁。 像是肌肉记忆,她摸到那把锁就知道怎么开。 “晚照落林渊”,她和他的名字组合在一起便是密码。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卷装裱精致的绢帛,宋晚宁将它拿了出来,轻轻打开——是一张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今蒙天地之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妇。愿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同甘共苦,携手同行。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生同衾,死同椁。” 落款处写着谢临渊和宋晚宁,日期是嘉和二十三年八月十八日。 那是三年前。 她再抬头看向谢临渊时,眼眶有些泛红:“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谢临渊坐到她身旁,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 怀中之人身体僵硬了许多,明显是不习惯他的触碰。 “那你告诉我,这三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她连声音都低沉了,没有方才的活泼。 他心下一惊,眼神胡乱寻找落点时,瞥见了陆景之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三年,我们很恩爱。”谢临渊抱得更紧了些,喉结上下滚动,“你...很爱我。” 他不想提那些不愉快的时光,那些回忆于他而言是毕生的痛苦和耻辱。 既然她忘了,不去想起或许会更好。 宋晚宁不为所动:“那你呢,你爱我吗?” 她扭过头,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他清晰看见她脸上那条还未完全消失的丑陋伤疤,与白瓷般细腻的肌肤格格不入,像在嘲笑他谎言的可笑。 “爱,很爱。”谢临渊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宋晚宁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挣脱了他的怀抱,站在一边。 笑了好久才终于停下,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再次看向谢临渊时,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嘲弄与轻蔑。 第87章 越正常,越不正常 “你......”谢临渊看着她,不知所措。 宋晚宁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情,连语气都带了些许疏离:“你看,连你也很想忘记我们的从前吧。” 她根本没有失忆。 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在沉入水底时的走马灯里一幕幕闪过,清醒过来后愈发清晰,她怎么可能忘记。 “我多想真的忘掉这三年,可是谢临渊,我为什么忘不掉呢?” 她问着他,眼睛却看向桌上那张婚书。 在谢临渊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拿起婚书扔进了炭盆里。 那昂贵脆弱的布料沾火即燃,顷刻间便化为飞灰,他起身想去捞,什么也没有捞到。 点点火星落在右手皮肤上,燎起了几个水泡。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痛,左边胸膛的深处尤甚。 谢临渊收回手,目光一寸寸上移,与她对视。 他没说话,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质问。 他在质问什么呢?宋晚宁不知道,也不想回答。 “你知道我醒来后得知孩子没了,第一反应是什么吗?”她发问,却没给他回答的空隙,自顾自说道,“我竟然在想,这样也好,我和你在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了。” 这个来得不合时宜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也许这便是它的命吧。 愿它下辈子运气好些,投胎在一户寻常人家,受父母疼爱,平安顺遂。 而她,终于原原本本回归了她自己。 她才知道,原来死亡不是解脱,如释重负才是。 因此她才会假装自己什么都记不得,可谢临渊的谎言太拙劣,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让她无法装下去。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谢临渊捏紧了拳头,声音很小。 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宋晚宁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闭上眼轻笑了一声,转身看向陆景之:“劳烦陆大人将我的病情告知王爷。” 谢临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陆景之薄唇上下翻动,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小产伤了身子,她从今往后恐再难有子嗣。” 陆景之的医术想必不会有误。 他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个他们唯一的孩子...... 谢临渊低下头,努力平复心底汹涌的哀恸,过了许久才重新抬头看向她:“无妨,你若喜欢孩子,收养或者过继都好,我都听你的。” 他刻意说得轻松,眼尾却有些泛红。 许是烛火太过昏暗,宋晚宁并未看清他的神情。 “也是。”她笑了笑,“只要你想要,就会有无数女人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你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是我不一样,那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血脉至亲!” “爹、娘、哥哥,他们都走了!如今这个孩子也离我而去!你明白吗?你什么都不懂!”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无助地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那是人在没有安全感时本能的防御姿态。 陆景之朝外大喊道:“来人,安神汤!” 梨蕊脸上泪痕未干,端着一碗汤药快步走了进来,蹲在宋晚宁身边哄道:“小姐别怕,奴婢还在呢,奴婢永远在小姐身边。”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晚宁安静下来,从臂弯中探出头,打量着她。 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两下,像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小姐不要胡思乱想,天色不早了,喝完安神汤就歇息吧。” 梨蕊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送到宋晚宁嘴边。 宋晚宁僵硬地张嘴,如同提线木偶般喝完了整碗安神汤,听话地躺到床上,没过一会儿便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谢临渊站在一旁仍在发懵。 “她精神不好,这句话我没骗你。”陆景之低头盯着她安详的睡颜,幽幽开口,“一个平时总压抑自己情绪的人,一旦受了刺激,痛苦会成倍地反弹,直至崩溃。她已经尽量装成正常的样子了,可一直这样下去,我怕她会疯。” 他如果大吼大叫,或者直接动手,谢临渊可能会好受一点。 可他偏偏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没留一丝反驳的余地。 “怎么会这样?”谢临渊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床头喃喃自语。 陆景之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啊,他是知道的。 是他亲手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咬牙问道。 陆景之答道:“她若能自己释怀最好,若不能,那便只有离开,让时间冲淡一切,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离开。 她说过很多次想要离开。 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只觉得是欲擒故纵的戏码,现在才终于明白,那是她求救的信号。 “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将她困在身边折磨,放过她吧。” 陆景之叹了口气,语气近乎哀求。 “可你又怎知,她不是我的良药?”谢临渊抓起宋晚宁的一只手,放到自己唇边闭眼亲吻,如同虔诚的信徒。 陆景之突然意识到,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子是不能受任何刺激的。 ...... 次日,安神汤药效褪去,宋晚宁醒来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张床,谢临渊躺在上面。 他本就睡得浅,听见她起身的动静立刻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醒了?”他问道。 “嗯。”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提昨天发生的事情,气氛也没有尴尬,正常得好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天。 可于他们而言,越正常,越不正常。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洗漱、传早膳,只是没吃几口便作罢了。 “可是身体哪里不适?”谢临渊洗漱完出来,刚巧看见她放下碗筷。 她回道:“没胃口。” 两人又陷入沉默。 梨蕊准备的餐具,向来只有一份,他也不叫人重拿,只端起她的碗,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了干净。 宋晚宁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启禀王爷、王妃,禁军统领在议事厅候着,求见王爷。”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将他带到这儿来。”谢临渊不想动弹。 “既然王爷要议事,那我回避一下。”宋晚宁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无妨,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他不以为然。 她便也懒得推辞,同他一起坐着等人过来。 宋晚宁猜得没错,禁军统领此次前来是与谢临渊汇报宝华殿失火的调查情况。 “启禀王爷,宝华殿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线索极少,未查出有人蓄意纵火,可能真如目击者所言,是天灯掉落引发的意外。” 谢临渊单手撑着额头沉思着,不置可否。 宋晚宁却斩钉截铁反驳道:“不,不是天灯。” 第88章 他们的下一个春天 “不知王妃有何见解?”禁军统领问道。 宋晚宁无意识摩挲着手中温热的汤婆子,缓缓答道:“若是天灯掉落引起的大火,那么火源在上,上面的楼层该比下面的楼层烧得更严重才对。可是当时我在殿内,一楼几乎已无立足之地,二楼却才只烧到中间。” 若火是从楼上传下来的,哪里会给她跑上二楼逃生的机会。 “王妃的意思是......” “一定是有人在一楼放了火,天灯只是个借口。”她给出结论,并提出建议,“宝华殿虽已一片狼藉,但我想那些残垣断壁上应该还有些很急,大人不妨再仔细查一查。” “既如此,便照王妃说的去做。”谢临渊命令道。 禁军统领领命匆匆告辞。 “我原本以为,这场大火是个意外。”她抬眼看向门外的皑皑白雪,面无表情,“现在想来,似乎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从抄写经书祈福开始,她就已经一脚踏入敌人设下的陷阱中。 新修的宝华殿、那日往她身上泼水的宫女、放天灯祈福、不该出现的乔鱼儿...... 这些本不相关的细节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谢临渊问道。 “你就没想过为何我会从二楼窗台跳进水池里吗?明明楼梯与殿门仅一步之遥。”她嘴角微微上扬,“我本能从大门出去,可有人把我推上了二楼。” “是谁?” “你说呢?” 谢临渊想起那日他赶到宝华殿时,最后一个从火场里出来的是乔鱼儿。 她那天故意穿了件与宋晚宁平日风格相近的衣服,扑进他怀里,阻拦他进去的脚步。 是她!又是她! 他死死捏着椅子的扶手,气得浑身颤抖:“那一日我赶去找你,她穿了件浅色衣服,低头冲了出来,我以为是你......” 他说不下去,声音渐渐低了:“我又进了火场,可被掉下来的横梁砸晕了过去,没有救到你,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指望你能来救我,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不,不是......” 他的反驳软弱无力,因为他确实没有救到她,问心有愧。 然而他愧疚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好了,我也累了,王爷请自便吧。”宋晚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往内室走。 谢临渊跟了过去,寸步不离。 她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他便坐一旁悄悄看着,虽没有声音,但她总觉得在被窥视,根本睡不着。 终于忍无可忍:“王爷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有,但都不重要。”谢临渊撇了撇嘴,样子有些委屈,“宁儿,我疼。” 宋晚宁差点惊掉下巴。 他这是在——撒娇? 印象中他从不在人前示弱,哪怕身受重伤亦能谈笑风生。 可现在却将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乞求她的怜悯,像小兽露出柔软肚皮等人抚摸。 她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能帮我换个药吗?”他继续诱惑着。 “来人。”宋晚宁喊了一声,专门照顾谢临渊起居的贴身侍女应声进来。 “王妃有何吩咐?”侍女问道, 宋晚宁半倚在床上,手指遥遥指向另一张床上的谢临渊:“该伺候王爷换药了。” 他没拒绝,但是脸色难看了些许。 将衣服脱了,她才发现他伤得比想象的还要重。 胸背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条,背后已几乎被血液浸染,深红鲜红不已。 布条外还绑着几条细细的竹板,组合成固定的形状,防止折断的骨头位移。 宋晚宁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心头某处位置漾起隐隐约约的酸涩。 “回王妃,王爷这伤还得太医来才好换药,奴婢不敢轻举妄动。”侍女又将衣服一件件给他穿回去,屈膝告退。 谢临渊没阻拦,他的目的本就是在她面前袒露伤口,已经达成了。 她说他们在这世间已没有任何牵绊,他就要将自己的伤口给她看,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是为她而受的伤。 他爱她,便是最强的牵绊。 这样的苦肉计他原先是十分不屑的,可如今用起来却得心应手——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几分做狐媚子的潜质。 而她一向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 心疼是一种特殊的情感,只要足够浓烈,便足以让人将它和爱意混淆。 她不想爱他了没关系,有心疼也可以。 为了留她在身边,他无所不用其极。 “等我们伤好了,下个春天去江南好不好?”谢临渊突然开口。 “江南。”宋晚宁喃喃着重复了一遍,问道,“为什么?” “随口说的,汴梁、长安、姑苏、淮上,随便什么地方,只要和你一起都好。”他兴致勃勃,像是真在计划着什么。 她听着有些犯困,随口敷衍道:“随你。” 反正在她的计划里,他们不会有下个春天了。 之后的半个月里,宋晚宁都待在府里休养,谢临渊依旧像块狗皮膏药般日夜粘着她。 她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只是终日还是郁郁寡欢。 不管谢临渊说什么,她都只会随意“嗯”一声以示回应。 没有吵架也没有矛盾,像个再听话不过的泥娃娃。 年关已至,齐王府虽尽可能避免热闹,然而终究躲不过宫中的家宴,二人受邀一同入宫赴宴。 宴席间,宋晚宁借口更衣出来透气,在御花园里碰见了同样离席的夏侯璟。 “好久不见。”他主动开口寒暄。 她微微一笑:“上次之事还未好好谢过你,多谢。” 当时落水时依稀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后来问了旁人才知是夏侯璟奋不顾身救了她,她才幸免于难。 可惜一直没机会进宫,这声当面道谢竟迟了十几日才送达。 “你我之间,不必客套。”夏侯璟见四下无人,低声询问道,“上次你说要同我一起回西夏的话,还做不做数?” 第89章 一黑一白两个泥人 他眼眸亮晶晶的,盛满了期待。 数九寒冬,背阴处的积雪还未化完,刺骨的冷风从北方呼啸而来,刮得人脸生疼。 宋晚宁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可是冻着了?”夏侯璟眼里的期待被担忧冲破。 她摇了摇头道:“无妨,你哪一日动身?” “元月十六一早启程。” 今日是大年初一,算算日子刚好还剩半个月。 宋晚宁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随行的人呢?是江家吗?” “是,江少将军与其夫人领兵护送。” 那就好。 她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夏侯璟又试探着提了一句:“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吗?” 宋晚宁刚要回答,忽然看见他身后的小道上,谢临渊臂弯里挂着件她的披风,正往这边走。 感受到她目光的转移,夏侯璟也跟着转身看过去。 两人目光对视的功夫,谢临渊已到了眼前。 他绕过夏侯璟走到宋晚宁身侧,替她将披风穿在身上,低头认真系着带子,嘴上佯装责备:“多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她止住了话头,垂眸看向他手上的动作。 上次还是胡乱打的死结,这次竟能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了。 不知何时学的。 夏侯璟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别过头去不再去看。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谢临渊抬手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装似不经意地问道。 宋晚宁抬头,扬起灿烂笑意:“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她不想说,他便也没再追问,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原路返回。 越过夏侯璟时,她稍稍偏头,微不可察地递过去一个眼神。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便恢复如常,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行至半路,宋晚宁冷不丁问道:“上次失火之事查得如何了?” 握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手心温热。 “如你所言,对比了残余的木材,楼上的比楼下的损毁程度要轻些,着火点确定是在一楼西侧。查过了当日宫女太监的当值记录,锁定了几个可疑之人,具体还在细查。” 谢临渊声音平稳有力,透着他一贯的自信。 “有眉目就好,只是我担心查到最后只会查出一个替死鬼。”她还是不放心。 他们面对的敌人狡诈奸险,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交过这么多次手,除了那次她偶然撞破乔鱼儿的密谋现场外,任何把柄都没有留下。 想扳倒这棵大树,难如登天。 谢临渊停下脚步,站到她的面前,笑道:“你该对你夫君有点信心。” 他最近迷上了夫君这个称呼,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一嘴。 宋晚宁一开始觉得不适应,如今早已被他说得见怪不怪了,眉毛一挑反问道:“哦?是吗?” “除了失火的案子,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表面结案,暗中在查,且都有发现。”他对她知无不言,“太子与南疆之人有所勾结,走私南疆来的禁药,赚取大量私产在城外募集私兵,具体数量还未可知,但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已足以让他笑不出来。” 语气隐隐有些得意,像个孩子般期待着她的一句夸奖。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听到这些秘辛,宋晚宁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她迟疑了一会,仍然觉得难以置信:“他已经入主东宫了,为何还要这么做?不是自掘坟墓吗?” 一个东宫太子,只要不犯大错,都是稳坐皇位的。勾结外邦、屯私兵那都是造反之举,是正常人会做的? “我的这位皇兄,与父皇是一脉相承的生性多疑,虽是中宫嫡出,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可手里没有兵权,他不放心。”谢临渊轻蔑一笑,“他怕我造反,因此一直暗中挑拨我与各家武将的关系,想让我孤立无援,只能听他的命令。除此之外,他还必须有一把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刀,才能高枕无忧,所以他会养私兵也不稀奇。”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骇人听闻。 宋晚宁觉得自己背后渗出了冷汗,知道的越多,越觉得对手的可怕。 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你真的有把握能扳倒他吗?”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担忧。 “你信我,我就有把握。”谢临渊看着她,眼神坚定,“等这个年过完,所有的帐我都会一一为你讨回来。” 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极了六年前她一见倾心的那一眼。 宋晚宁突然有些恍惚。 “怎么走神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没事,我们回家吧。” “好。” 两人借口身体不适,没再回席,径直出了宫门。 因着前阵子疫情得到控制,陛下特许商贩初一就能出来摆摊,不必等初五才开市,且取消税款与宵禁,大街上热闹非凡。 宋晚宁心情大好,拉着谢临渊下了马车,漫无目的在集市上闲逛。 小贩们卖的东西品质都一般,但胜在新鲜。 她上一次逛集市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她还未入宫,父母兄长俱在。她骑在父亲肩膀上看杂耍,与哥哥为泥人糖画争得面红耳赤。 记忆中做泥人的手艺人还在那里,只不过头发已经花白了,泥人还是胖嘟嘟的样子,然而其他的东西早已物是人非。 “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个泥人?”那个泥人师傅感受到宋晚宁的目光,抬头笑着问道。 谢临渊往前一步,搂着她的腰,对泥人师傅说道:“照着我和她的样子做两个泥人。” 他下马车的时候刻意将腰上挂的牌子取了下来,可穿着打扮和周身的气度明显异于常人。 阅人无数的老师傅一眼就看出谢临渊身份贵重,忙应和道:“好,好,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做。” 他熟练地从架子上取出两个烧好的陶胚,用笔沾了油彩,仔细涂抹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黑一白两个泥人便已画好。 谢临渊满意地来回欣赏着两个小人儿,命人买了个锦盒小心翼翼将它们放好,又给师傅留了一锭金子,开心得像个孩子。 那泥人师傅拿到金子也开心得像个孩子。 二人继续逛着集市,路过一个绢花摊子时,被眼尖的小贩认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您二位是齐王和齐王妃吧?” 第90章 宋晚宁突如其来的主动 “是...你是?”宋晚宁被吓了一跳。 那小贩年纪不大,看着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旁还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 “快给王妃磕头,谢谢王妃大恩大德!”小贩一把将女娃娃拉至身边,按着她跪在地上,娘俩一起磕起头来。 引得周围一群人驻足围观。 宋晚宁赶紧将手中刚买的糖画塞给谢临渊,蹲下来扶住那妇人,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大过年的,在大街上被陌生人拜年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妇人已是泪眼朦胧,拉着宋晚宁的手不肯松开:“若不是王妃暗中扶持,草民和女儿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听了她断断续续的讲述,宋晚宁才知道,原来之前饥荒,这妇人的丈夫要将女儿卖进青楼,被她发现了,带女儿连夜逃进城里。 本以为可以进酒楼食肆做工换一口吃食,可荒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根本没有谋生之路。 虽有大户人家装模作样开设的粥棚,可老弱妇孺根本抢不过那些年轻力壮的流民,饿了好几日,走投无路的时候各家绣坊突然张贴告示大肆招人。 绣坊为了赶工,包了绣娘们的吃住,倒是给了她们娘俩一个立足之地。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齐王妃的主意,她便将宋晚宁视作救命恩人。攒了一个月的工钱,在京城租了个摊子卖绢花,只盼着有一日能见到恩公本人当面道一声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跪在宋晚宁面前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一张张或年迈或青涩的陌生面孔,在此刻皆含了热泪,齐齐地喊着:“多谢齐王妃!” 宋晚宁也有点想哭。 之前谢临渊不在时,她被皇后罚跪,听说有百姓替她敲登闻鼓鸣冤,心底虽有触动,但并未亲眼瞧见,感受并不深刻。 而此时,她们真挚的感激明明白白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真真切切体会到自己做的一切是有价值的,是值得的。 她们的心似乎被连在了一起。 天下女子本该如此守望相助。 谢临渊的侍卫惊奇地发现自家主子头一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搂着宋晚宁的肩膀,贴得更紧了些,像是赤裸裸地炫耀:你们看,这是我的王妃。 好说歹说,终于把地上的人都劝了起来,但她们又开始接二连三地给宋晚宁送东西。 什么绢花呀,点心呀,胭脂水粉之类的,她一个人都拿不下,还得让谢临渊和侍卫们分担着。 终于告别了热情的百姓们,马车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宋晚宁锤了锤发酸的胳膊,吩咐车外的梨蕊:“你回头让人悄悄给她们送点散碎银子,不必太多,总之咱们也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你这王妃,倒是比我口碑好得多。”谢临渊语气酸酸的,“这么多年可没人送我一个东西。” 宋晚宁噗嗤一笑:“谁让你一出现就是抓人,百姓看到你躲都来不及。” 他拉起她的一只手,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那便多谢夫人,让我也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受百姓爱戴的滋味。” 从宫里出来时没带暖炉,可她突然觉得,车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 脸颊有些发烫。 回了王府,宋晚宁心情大好,甚至破天荒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 明明厨房做的佳肴摆了满桌,可谢临渊却只在那两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菜上动筷子,怎么吃都吃不够。 难得的温馨氛围被窗外的噼里啪啦声打破。 彩色的光芒在夜空中不停绽放,绚丽非常。 宋晚宁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谢临渊当然明白是因为什么——她生辰那天,他为乔鱼儿燃了整夜花火。 慌乱和心痛几乎同时到来,他对着门外侍女吼道:“没本王的允许,谁在外面放烟花?” 侍女匆匆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又匆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回道:“回王爷,是乔侧妃......” 宋晚宁起身离开了餐桌,站到窗前面无表情看着天空。 这次的烟花不好看,不如那一天的,她终生难忘的一场烟花。 “别看了。”谢临渊走到她身后,从后面将她抱紧。 “好。” ...... 之后的日子里,乔鱼儿被禁足,宋晚宁也没再提烟花的事情,二人竟如寻常夫妻一般。 似乎她真的原谅了他。 谢临渊几乎要被这梦寐以求的幸福冲昏了头脑。 可他冷静下来时,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闲暇时,她总爱盯着他看,可那眼神里似乎不是爱意和眷恋,倒像是透过他在看些什么别的东西。 一些很遥远的东西。 她带着他从王府走到宁远侯府,向他介绍每一处的回忆,将她喜欢的不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全告诉了他。 然而当他提起来年春天,要陪着她在王府种上她喜欢的花草时,她却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突然有了一种错觉——她似乎在做离开前的告别。 这个错觉让他瞬间心神不宁。 夜里,宋晚宁要睡了,谢临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期待她的回答,又怕她说会。 第91章 不,我要你亲自去 “我帮你。”宋晚宁红着脸,声音娇软,引诱着谢临渊。 他自然是拗不过她的。 只是他肋骨骨折刚拆了夹板,还没有完全好,不能大幅度动作,只能半推半就草草结束了一次。 他叫人打了一盆水进来,亲自清理了一地狼藉。 又轻轻环着她,两人一起在铜盆中净了手。 今夜,难得月色如洗。 宋晚宁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有些痴迷地看着院中满地的银白月光。 一丝冷风趁机钻了进来,冻得她直发颤,只得又关上窗户。 她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抱住谢临渊,仰起头,眼波流转:“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爹爹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从蓟县买板栗酥给我......” 话留了一半,等他来补。 谢临渊不疑有他,立刻回应道:“明日我让人去给你买来。” “不,我要你亲自去。” 她像个赌气的小女孩,似乎想让他用行动证明他有多爱她。 若是搁在正常情况下,谢临渊虽然也不会拒绝,可免不了要多想一些,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宋晚宁刚刚的一番举动,让他彻底沦陷,即使这个时候她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如她所愿。 “今日是正月十二,备最快的马去蓟县来回大约要两日功夫,我明日一早便出发,十四日晚或十五日早上回来。”他摸着她脑后的发丝,情难自抑又低头吻了下去,“十五元宵,咱们晚上一起去看灯会。” 烛光下,宋晚宁的唇上和眼眸中都闪着滟滟的水光,美得有些不真实。 良久,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次日早晨,宋晚宁醒来的时候,谢临渊果然不在身旁。问了下人,都说他带了一队人马天不亮就出城了。 “小姐,镇国公家少夫人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早膳后,梨蕊端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三日前她给程少微送过一份新年贺礼,想必这是她的回礼。 宋晚宁看着小丫头将盒子放在桌上,吩咐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梨蕊顺从地退了出去,还替她关上了门。 空荡的屋子里只剩宋晚宁一人,她叹了口气,缓缓打开盒子的盖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西洋进贡的琉璃怀表,可不知怎么了,那表两根指针都不在走动,而是停留在上方和右方。 她想起小时候在宫里见过类似的钟表,那些金发碧眼的外邦人用不流利的庆国话说,这样的形状,指的是申时或丑时。 而此刻,刚过巳时。 还有时间。 “梨蕊,去库房将我大婚时戴的头面取来。”宋晚宁起身推开门,对门外摇着小扇子煎药的梨蕊喊道。 “是,小姐。” 她平日里不爱太华丽的首饰,那套纯金凤冠光头冠就有八斤重,还配有不计其数的发簪流苏,这么多年只在大婚那日戴过一回。 戴了一日,额头被压出一道红印,好几日才消。 梨蕊虽不知自家小姐为何突然想要那凤冠,却还是听话照做。 待她取来凤冠时,宋晚宁已换上了一身正红色吉服,端坐在铜镜前。 衣服是新做的,并不是大婚穿的那套。 大婚时的喜服几个月前被她亲手烧掉了。 “小姐今日怎么突然打扮得如此鲜艳?”梨蕊将盛着首饰的托盘放在妆台上,好奇问道。 宋晚宁拿了根金钗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回道:“没什么,替我戴上吧。” “是。” 如瀑的青丝被一丝不苟束在头上,挽成一个流畅的发髻,华光流转的金冠严丝合缝地戴在上面,由两根凤羽形状的步摇稳稳固定住。 然后是一根根发簪、珠花,整套行头穿戴整齐时已至正午,门口有小丫鬟进来问是否要传午膳。 “不必了。” 头冠太重,摇头都费劲,宋晚宁只能开口拒绝。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今日特意化了浓妆,脸上的伤看不出一点痕迹,粉面含春,完美无瑕。 梨蕊赞叹道:“小姐真好看,和三年前简直没有任何分别!” 没有分别吗? 宋晚宁扯了扯嘴角,镜中的人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可她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三年前自己的样子了。 她抬起一只手,示意梨蕊扶住:“走吧,出去转转。” “小姐不先用午膳吗?”梨蕊不解。 宋晚宁不答,起身向外走。 外面的下人见她打扮如此隆重,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要有大事发生,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跪了下来。 她也并不理会,带着梨蕊走出院门。 一路无言,在王府各处都转了一圈,几乎将府里的人见了个遍。别说其他下人了,连梨蕊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小姐,你手都冻僵了,咱们回去吧。”梨蕊提议道。 华丽的吉服果然还是抵御不了冬日的寒风,宋晚宁确实觉得有些冷。 她微微仰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猜测大约是未时左右,垂眸道:“去画室。” “小姐是要去画画吗?不如先回房换身衣服,这套行头也不方便呀。” 梨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又不知是为何。 “无妨,走吧。”宋晚宁还是不想解释什么。 她的画室在王府北边角落的院子里,平日里除了洒扫的下人,基本没人踏足。 连她自己都很久没进去过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看见里面陈设还是一如往常,可宋晚宁却觉得恍如隔世。 院里的下人们十分有眼力见,见她来了,赶紧端来两个炭盆给她取暖。 “你们去院外等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摸着架子上卷好的画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记得将院门关上,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要进这个院子。” 梨蕊转身出门的一刹那,又听见她说:“对了,我床头柜子底层有个匣子,你明日替我取出来。” “是,小姐。” 小丫头不理解,明日的事为何现在就吩咐下来,难道是怕忘了? 可她没多想,只觉得自家小姐的安排一定没错,听话便是了。 雕花木门“嘎吱”一声被关上,没过一会儿,院里的铜制大门也发出“哐当”一声,整个世界沉寂下来。 静得连宋晚宁头上的流苏轻微晃动、碰撞的声响也清晰可闻。 她从架子上一卷卷取下卷轴,胡乱铺在桌子上,随意堆叠着。 那些画卷里画着的是同一个人——谢临渊。 没有标注日期,但是看笔触和画上人的外貌神态也能分得清先后顺序。 最久远的一幅画作,画的是十七岁的谢临渊回宫受封的样子——稚嫩画工下的少年将军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眉眼含笑。 其实他那时没有穿铠甲,也没有笑。 只是十四岁的宋晚宁遥遥看了一眼,觉得他笑起来或许会更好看些。 思绪随着画里承载的回忆逐渐飘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闭上眼自嘲一笑。 然后抬手将那画扔进了燃着的炭盆里。 第92章 王爷请节哀,王妃已经薨逝 优质的银霜炭烧起来无烟无味,也没什么火焰。 可画纸不同,受热立刻蹿起明火,顷刻间便被吞噬殆尽。 ...... 一个时辰后,坐在院门口台阶上昏昏欲睡的梨蕊被人摇醒:“姑娘,快醒醒,里面走水了!” “什么?” 梨蕊大惊,忙推开门,看见里面的状况,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差点没站稳。 那火不知起了多久,已然冲破了屋顶,只是白天里火光并不明显,浓烟飘到空中才被人注意到。 “来人,快救火!王妃还在里面!”梨蕊尖叫着想冲进去救人,但里面火势太大,连个入口都没有。 其他丫鬟手忙脚乱拉住她,安慰道:“潜火队已经来了,姐姐别急,或许王妃不在里面呢?” 不在里面?怎么可能不在! 她一直守着这大门,根本没有人进出! 这场大火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被彻底扑灭,画室里能烧的全被烧了个干净,几乎什么也不剩。 铜制炭盆旁边,静静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 梨蕊颤抖着扑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僵在门口久久没有动。 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地上这个蜷缩的、丑陋的尸体,是自己陪伴了十几年的小姐。 天色昏暗,有下人提着灯进来,看见了尸体旁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他们上前捡起了那个东西,擦干净后发现是宋晚宁的凤冠。 纯金打造的头冠,镶嵌着各色宝石,珍贵非常,才能在大火中保存完整。 她几个时辰前,戴着这个冠在府里到处走了一圈,所有人都瞧见了。 “王妃......” 丫鬟们一个接着一个跪在地上,凄凄哀哀哭了起来。 梨蕊觉得自己也该哭的,可不知为何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什么也抓不住。 她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两眼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 正月十三的晚上谢临渊便到了蓟县,但到的时候那家卖板栗酥的店已打烊。 老板脾气大,说什么也不愿再开门迎客,哪怕听说他是王爷也不行。 没办法,只能在店外苦等一夜。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断裂的肋骨虽已无大碍,可还是经不住马背上的长途颠簸,又开始隐隐作痛。 随行的侍卫劝他找个客栈休息一晚,他们会帮他买好点心。 但谢临渊摇头拒绝了。 因为宋晚宁说,要他亲自去买,哪怕她不会知道,他也不愿假手于人。 天寒地冻的夜里,也没个火源取暖,十来个侍卫围成一圈替谢临渊挡着寒风,可即使这样他也完全合不了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老板打着哈欠开门,谢临渊立刻起身凑了上去,心满意足买到了第一锅热气腾腾的板栗酥。 他找老板多要了几张油纸,仔仔细细地多包了两层,牢牢提在手里才翻身上马,带上侍卫启程回京。 可刚出蓟县,在一条必经的小道上,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他只一眼便认出那人穿着王府的衣服,见了他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跪在路上。 “什么事?”他坐在马上,有些不耐烦。 管它什么事,难道不能等他回府再说?半路拦着,耽误他回程的时间。 “王爷节哀......”下人浑身颤抖,声音支离破碎,“王妃她...薨了!” 电光火石间,谢临渊翻身下马,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斥道:“再敢胡说八道,本王立刻杀了你!” 他在外向来处变不惊,很少有如此激动的行为。 跟了他多年的侍卫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暴怒,不知该如何劝慰,纷纷下了马,立在他身后。 来报信的下人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膝行到谢临渊面前,一字一句道:“王爷息怒,昨日下午府中画室失火,王妃在里面,没有救出来,千真万确......”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侍卫们不敢说话,只能面面相觑,等着谢临渊发号施令。 可他也是一句话没说,像是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回到马上,扬起长鞭——“驾!” 快马疾驰而去,扬起一地尘土,他这一刻冷静得可怕。 明明他走之前,她在他怀里撒着娇说要吃板栗酥;明明她答应了他,等他回来他们一起去看十五的元宵灯会。 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死? 他低头看了一眼握着缰绳的手——那只手里还提着一包板栗酥。 是啊,她还在等他回去,他要快些,再快些! ...... 赶到王府时已是深夜,府内灯火通明,到处挂着白幡和白色灯笼。 连门房小厮都换上了麻衣孝服。 看着满眼的白色,谢临渊异常烦躁,下了马将缰绳丢给小厮,立刻就要往后院走。 可那群不长眼的下人,竟拦住他的去路,让他去正厅瞧瞧。 真是胡闹! 若不是看在宋晚宁的面子上,他定要将这群蠢材痛打二十大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临渊强忍着怒气,转了方向,快步走向正厅。 还未进门,便见地上跪了无数丫鬟仆妇,均在低声抽泣着。 无一例外穿的都是一身白。 同样白色的幔帐从房梁上垂落,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即使这样,谢临渊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切,宁愿猜测这是一场恶作剧。 “闭嘴!都别哭了!” 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向大厅中央摆放着的红木棺材旁。 棺材后的供桌上摆着香炉、蜡烛、贡品,最正中的是一块黑色木质牌位。 借着烛光,谢临渊清晰看到那牌位上刻着“先室宋氏晚宁之灵位”。 他紧抿着唇,双眼逐渐赤红,目光逐渐阴鸷,透着刺骨的寒意。 在那几个字上盯了许久,终于失了神智,一把将那桌子掀翻。所有东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圆圆的供果在地上翻滚,零零散散在各处停下。 “王爷节哀!” 周围跪着的下人们齐刷刷劝道。 谢临渊想继续将棺材盖掀开,可刚才那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推了两下,纹丝不动。 “把这口棺材打开。” 他的声音颤抖到了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程度。 下人们自是不肯的:“王爷请节哀,王妃已经薨逝,开棺是为不吉,万万不可啊!” “本王说,打开!”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3章 她死在了他最爱她的时候 两个侍卫上前,合力将棺材掀开。 里面的女尸明显被整理过,穿着一套寿衣,只露出头部。 可脸已被烧得如炭一般,连五官在哪都辨不清,更别提能看清相貌了。 谢临渊单手撑在棺材的边缘,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模糊的脸,试图从中看出破绽。 然而,始终是徒劳。 过了很久,他如眩晕般连连后退,顺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咬着牙道:“来人,把仵作喊来。” 周围人连哭声都止住了,大气也不敢出。 传仵作,分明是要验尸。 开棺已是对死者大不敬,还要对尸体开膛破肚,岂非要王妃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王爷是疯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先到的不是仵作,而是程少微。 她径直冲到谢临渊面前,也不顾什么礼节,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里含了泪:“晚宁已经走了!她活着的时候你不肯放过她,死了还要受折磨!谢临渊,你还是不是人?” 他冷着脸将她推开,内心却升起一丝希望。 程少微是武将世家的出身,不该对仵作验尸如此抗拒。 她又与宋晚宁交好,会不会这个尸体有问题,会不会这根本不是宋晚宁,是她们合起伙在骗他! 宋晚宁还活着! “看在宁儿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谢临渊掩饰住内心的窃喜,不动声色警告道。 程少微被两个侍卫拉着,靠近不了他,只能恶狠狠地瞪过去:“宁儿?你配这么叫她吗?” 他沉了脸色不想回答,连眼神也懒得给。 空闲的那只手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耐心即将耗尽。 仵作姗姗来迟,简单行了一礼后便俯身查看棺材中的尸体。 谢临渊不开口,下人们自然也是不敢动的,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偌大的正厅里,只回荡着程少微不住的叫骂声。 “谢临渊,你这么做,她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宁!” “不光是她,宋老侯爷、宋夫人也绝不会原谅你!” “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后悔和愧疚吗?” “哪怕你死了,她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愿意见到你,你活着是孤家寡人,死了也只是孤魂野鬼!” “够了!” 谢临渊抓起一旁的茶杯,用力摔在程少微脚边,碎瓷片混着茶水四处飞溅。 她被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卡了壳。 他眯起眼睛,眼里带了嗜血的怒意:“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程少微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真的动了杀意。 但她丝毫不惧,反而嘲笑道:“齐王殿下真是装得一脸好深情,几次三番加害她的人你不追究,害她在火场中失了孩子的罪魁祸首你不问罪,如今反倒想杀一个为她鸣不平的人。” 她字字句句直戳谢临渊心窝,让他瞬间喘不过气来。 他比谁都更想置那些人于死地,可他也清楚,自己面对是怎样一个对手。 小打小闹根本撼动不了其分毫,反倒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在此之前,只能隐忍。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谢临渊闭上眼,不欲与她多说什么。 仵作走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回王爷,下官仔细查过了,尸体为成年女子,死因是在火场中吸入大量浓烟窒息而亡,无中毒痕迹,也无外伤。” 这个结论让谢临渊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尸体没问题,死因也对得上,种种痕迹都证明棺材里躺着的的确就是宋晚宁。 他还愣在原地,程少微已奋力挣脱了侍卫的桎梏,趴在棺材沿上嚎啕大哭起来。 被她一带,那群丫鬟们也跟着哭出声音,场面一片混乱。 忽然毫无预兆地刮起一阵北风,将满屋子白幡吹得摇摇欲坠,伴着北风而来的是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从漆黑夜空中落下,被呼号的寒风裹挟着往大厅里钻。 有几片落在了谢临渊的脸上,很快便化成水珠从脸侧滚下。 他再也维持不住假装的泰然自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抖,指尖颤颤巍巍,那包拎了一整日的板栗酥终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明明坐在原处,可耳畔的嘈杂哭声却好似越来越远。 灵魂像是逐渐抽离身体,急需抓住些什么东西,证明自己还存在。 他茫然站起身,想往前走,可左脚跘了右脚,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跌倒在地。 侍卫们想去搀扶,又不敢。 依谢临渊平时的性格,自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的。 可他这个时候仿佛浑然不知周围这无数只眼睛,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棺材旁,却不敢往里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除了胃里返上来的苦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终筋疲力尽伏在棺材上,闭上眼低声笑起来。 他笑自己蠢,明明一切早有迹象,却自欺欺人,沉溺在她给的温柔假象里。 那些看似甜蜜的日日夜夜里,他差点以为他们就要相爱了。 可是她骗了他,原来她根本不会原谅他,甚至越发恨他。 恨到故意在他最爱她的时候,毫不留恋地离他而去,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 那天晚上,她埋在他怀中,答应他要等他回来一起去看灯会的时候,他早该想到的——他对她食言了那么多次,她也是时候还他一次了。 越想下去,心越乱。 谢临渊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像被人用巨大的石磨缓慢碾压着、碾压着,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嗓子眼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气息,他下意识抬手捂住嘴,咳了两下。 手放下来时,赫然沾了一滩鲜红色血迹。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失去意识,缓缓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是正月十五的中午。 按规矩,宋晚宁死后该在府中停灵三日,这是最后一日,明日就该送出去下葬了。 谢临渊下令拒绝任何人前来吊唁,并将所有守灵的下人赶出灵堂,把自己锁在里面不吃不喝陪着那具尸体。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正月十六日清晨谢临渊从灵堂出来时,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不止是看上去沧桑了许多,头上还明显多了几簇白发。 而他不过才二十三岁。 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毫无生机,形同朽木。 宫里的太监传来旨意,陛下念及宋家为国捐躯的忠烈,特许齐王妃破例葬入皇陵。 送葬的队伍已候在门外,只等谢临渊示意便可将棺材运走。 他接了旨,却不置可否。 宋晚宁活着的时候,半辈子困于不见天日的深宫,如今死了,却还要被迫做个彰显皇室恩宠的棋子,葬在那冰冷孤寂的陵寝中吗? 他不舍得。 “王爷,莫要耽误了吉时。”太监催促道。 谢临渊将明黄色圣旨强行塞回太监手中,嗓音嘶哑:“请公公代为转告陛下,多谢陛下好意,可是本王已定好王妃的安葬之地,无需陛下费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公然抗旨。 太监没想到他竟乖张至此,那圣旨仿佛烫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急得直跺脚。 谢临渊不再看他,转身抱起宋晚宁的牌位,下令抬棺出发。 城郊有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山,种着漫山遍野的荼蘼,春末夏初会开成一片花海。 他觉得她会喜欢的。 天刚蒙蒙亮,王府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自发前来送宋晚宁最后一程。 谢临渊面无表情骑在马上,带着人缓缓往城外去。 行至一个岔路口,刚巧碰见了镇国公府大公子江淮与其夫人程少微领了一千精兵,护送夏侯璟回西夏。 他自然是不肯相让的。 西夏一行人倒也识趣,主动停下让他先走。 只不过夏侯璟与宋晚宁那样要好,竟也没下马车瞧上一眼。 不过谢临渊已无心管这些闲事,他自然也没注意到,西夏这一行人中,有道灼灼的目光一直悄无声息地追随着他的背影。 西夏队伍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出了城之后两队分道扬镳。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直到看不见京城的城楼,夏侯璟突然叫停了队伍。 他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在随行的侍女中看了一圈,指向其中一人道:“你,上来。” 被点到的侍女戴着面纱,低下头似乎有些娇羞,顺从地爬上马车。 其他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毕竟路途遥远,去西夏还有一个月的脚程,血气方刚的小皇子有点生理需求也是常事。 况且夏侯璟生得又实在是好看,许多年轻侍女早已芳心暗许,只恨上车的不是自己。 不过车上的人却没心思管她们这些小九九,车门被牢牢关上,车队继续前行。 夏侯璟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我们终于自由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她为了离开做了万全的准备 那侍女缓缓摘下面纱,眉眼如画,清冷出尘,未施粉黛却已足够动人心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不是宋晚宁还能是谁! 明明是重获了新生,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甚至不知为何,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嗓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夏侯璟看出了她的心事,脸上的欣喜逐渐被失望取代:“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吗? 自己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大获成功,有什么可后悔的。 宋晚宁摇了摇头,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只是方才看到自己的棺材,有点恍惚罢了。” 可她目光明明看的不是那口棺材。 “这样吗......”夏侯璟若有所思,换了个话题,“谢临渊那么一个多疑的性格,居然信了你的死讯,你是怎么做到的?” 提起这个,宋晚宁倒是有了点精神。 她回道:“多亏了程将军,她从大牢里找了个与我年纪相仿的死刑女囚,用蒙汗药迷晕了送进王府当了替死鬼。蒙汗药不是毒药,仵作验不出来,她的死因与正常死在火场里的人别无二致。” “原来如此。”夏侯璟点了点头。 宋晚宁轻笑一声:“光是这样还不够,只是一具尸体,哪怕死因对得上,还无法完全打消谢临渊的疑虑。所以我让程将军在仵作去之前,阻拦其验尸,她越是激动,谢临渊就越怀疑尸体有问题。然而最后结果却相反,他才会彻底失去希望,相信我是真的死了。” 她爱了谢临渊那么多年,深知他的谨慎与自负,将每一步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毫无破绽。 夏侯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不怕他发起疯来自掘坟墓,或者过几日便移情别恋吗?” 移情别恋这种事情宋晚宁倒不担心,她足够确信谢临渊已经彻底爱上自己。 至于另一种可能,她挑了挑眉,颇为自信:“为了将宋家托付给他,我自然做了准备。” 夏侯璟很好奇,可再三追问她也不肯说,便只得作罢。 车队走了一日,天色将晚,在一处水源地附近,江少将军下令原地扎营,准备休息。 化雪的夜晚格外冷,好在护送他们的士兵都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手脚格外麻利,很快便扎好了帐篷还生了火堆。 宋晚宁在夏侯璟的帐篷里烤着火,啃着干粮时,程少微带着江淮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正要起身迎接,被程少微一把按住了。 江淮来到她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宋姑娘相救之恩,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致谢,才拖到今日。” 他虽也是武将,却不像谢临渊那般锋芒毕露,倒有几分文人的温润如玉。 与性格直爽的程少微刚好互补,果真是天生一对。 宋晚宁将干粮放在一旁,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江公子少年英才,是我大庆栋梁,本就命不该绝,我只是做了应做之事。” “舍弟之前多有得罪,我在家中教训过他,他已知错,我代他再向你道一回歉。”江淮又鞠了一躬。 他说的是秋狩之时,江凌当众用茶水泼她之事。 她会心一笑:“江公子说的是什么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 另一边,谢临渊亲手将“宋晚宁”葬在了城郊的山坡上后,回了府将自己关在还未撤掉的灵堂里,喝得烂醉如泥。 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袭白色衣裙,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躺在地上,伸手胡乱挥着,想去够那道影子。 嘴里喊着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晚宁...宋晚宁......” 那影子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轻声唤道:“王爷,是我。” 这声音让谢临渊瞬间清醒。 他猛地睁开眼,翻身将乔鱼儿压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脖子,目眦欲裂:“你还敢过来?” 乔鱼儿惊恐万分,拼命挣扎着,可他下手极重,不过片刻便已将她掐得难以呼吸,连脸都涨红了。 她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千钧一发之际,太子带人匆匆赶来,不由分说拉开了两人。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皱眉,使了个眼色,命人将奄奄一息的乔鱼儿带到自己身后。 谢临渊站起身,嫌弃地甩了甩手:“我刚才还在纳闷,明明将她禁了足,她怎么还能出来,原来是有撑腰的来了。” 他不留情面地戳破了二人的关系,满脸嘲弄。 太子佯装惊讶道:“三弟怕是喝多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本宫来是代为传达父皇口谕罢了,这口谕与乔氏有关,便自作主张将她接来见你,三弟千万别多心。” “什么口谕?” 谢临渊漫不经心问道,也不跪下接旨,反而一屁股坐到身后椅子上,单手撑着头等面前之人开口。 太子用了毕生的功力,才控制住面部肌肉没因愤怒而扭曲颤抖,维持着那副一贯的平和模样:“陛下说,宋家满门忠烈,不应后继无人。乔氏虽是私生女,却也是宋老侯爷血脉,特赐其以庶女身份认祖归宗,以告慰宋氏先祖在天之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临渊还未听完便已冷笑起来。 好一个告慰宋氏先祖在天之灵! 宋晚宁尸骨未寒,他们便已急不可耐推个傀儡过来取而代之了! “不知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您的意思?”他歪着头,质问道。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宋晚宁的死让他失了理智,他的话越来越露骨,几乎是阴阳怪气。 太子终于被气得变了脸色:“本宫念在你刚死了妻子,悲痛欲绝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若再有此不敬之言,休怪本宫不念多年兄弟情分!” 兄弟情分?真是天大的笑话。 谢临渊差点没忍住要为他的演技鼓起掌来。 太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收敛了,便继续说道:“既已认祖归宗,且你王妃之位空悬,不如将乔氏扶正,也好成全你们之间多年的感情。” “多谢太子殿下为臣弟着想。”谢临渊迅速开口打断了他得寸进尺的提议,“只是宋晚宁始终是宋家嫡长女,哪有私生女与嫡长女平起平坐的道理?臣弟的王妃之位,还是空着比较好。” 太子眯起眼睛,心中立刻明白了。 自从宋晚宁有孕开始,谢临渊便对乔鱼儿冷淡,一开始他以为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分了宠。现在看来,这谢临渊怕是知晓了当年的真相,早已有所防备。 既然如此,乔鱼儿已然失去了美人计的作用,便只有另一个用途了。 打定了主意,他也不再纠缠,直接告辞:“你不愿就算了,本宫先带乔鱼儿去一趟宋家传个旨意,就不叨扰了。” 看着二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谢临渊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冲动。 若此时动手,以他的身手,哪怕有那几个碍事的护卫,完全有把握让他们横尸当场,走不出王府。 这样一来,不用费尽心机在朝堂上与他斗来斗去,直截了当地为宋晚宁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报仇,岂不快哉? 哪怕一命偿一命他也不怕。 反正宋晚宁已经不在了,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个疯狂的想法逐渐**、成型,他的双眼开始变得猩红,杀意渐显。 太子一行人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 谢临渊从墙上拔下一把长刀,悄无声息追了上去。 可刚一出门,便被一个小丫头拦下了。 定睛一看,是宋晚宁的贴身丫鬟梨蕊,捧着个匣子,似乎在门外守了很久,只为等他。 “有事快说,别挡道。” 谢临渊将刀藏在身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姐生前留了些东西,托奴婢转交给王爷。”梨蕊嗓子很哑,两只眼睛也肿得如核桃一般,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宋晚宁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取出床头柜子里放着的匣子。 她依言去找了,发现了匣子上有一封留给自己的信。 信中除了说让她好好活着以外,最重要的一句交代是:在谢临渊失控时,将这个匣子里的东西交给他。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弄丢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谢临渊颤抖着伸手去接那匣子。 梨蕊无言退了下去。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悄悄关上,微弱天光透过门上的镂空照射进来,勉强能视物。 他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将匣子放在桌上,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着,咽了口口水。 鼓足勇气才敢缓缓将盖子打开。 匣子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卷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和一块银质的宁远侯府令牌。 谢临渊茫然地展开那张纸,看清上面内容的一瞬间,几乎站不稳脚跟。 那是一幅画,他虽不懂丹青,可也看出这画笔触稚嫩,虽有些天赋,可功夫还不到家,大约是初学者的作品。 画中的人一袭黑袍,头戴金冠,眉眼间略有些飞扬跋扈的意味。 只一眼他便得出了答案——这画的分明是他自己。 左下角有两行小小的、娟秀的文字。 宋晚宁。 嘉和二十年三月六日。 是他十七岁从军营回宫受封那日。 画的主人似乎并不满意这幅画,只是卷了起来,连最简单的装裱都没做。 可是又像是格外珍视这幅画,过去六年了,它仅仅是略微有些风化发黄,整体保存得十分完好。 他一直以来对于宋晚宁的爱和不爱没有太明显的感受,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她当年倚仗宋家的功劳嫁给自己,和那些贪慕他权势的贵女没什么两样。 因此她越是做小伏低讨好他,他就越是不屑。 他认为她所谓的爱不过是争宠的托词,后来说的不爱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直到看到这幅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说出口的爱远不及藏在心里的万分之一。 而他愚蠢至极,弄丢了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谢临渊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泪珠悄无声息滑落,掉在画纸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明显。 他慌忙想补救,可又束手无策。 眼睁睁看着那滴眼泪洇湿了一小块画纸,恰好将画中人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不管什么东西,到他手里似乎都会变得一团糟。 他仔细地将画纸依原样卷回去,唇角弧度带上了隐约的自嘲与苦涩。 目光又落在了那块熟悉的令牌上。 那些未曾注意过的细节此刻重新出现在眼前。 是啊,宋晚宁要去办什么事,都是用宁远侯府的牌子,很少动过他给的王府令牌。 她连花销都分得很清,打定主意离开前能底气十足地说出她不欠他什么。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怀着目的嫁给他的呢? 他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谢临渊将那块令牌死死捏在手里,收紧、再收紧,直到所有指节都彻底泛白。 他忽然想起那一次闯进皇后宫中救下她时,她一字一句说道:“哪怕我死了,你也要替我将宋家基业守住。” 原来早在那时,或者更早的时候,她就打定了要将宋家托付给他的主意。 她算得很准,他再也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了。 从今往后,连这条命都不能自己做主,只为她的愿望而活。 谢临渊把画和令牌收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大门,用力推开。 门外阳光正好,有零星几个下人在院子里打扫,见他出来皆驻足行礼。 一切似乎如常。 可汹涌的孤独却像潮水般席卷了他全身。 因为这世间,从今往后只剩他一人了。 ...... 车队在途中颠簸了半月有余,宋晚宁病了。 她从未出过远门,一时间水土不服,加上身子本就未完全恢复,一病如山倒。 一开始还能勉强喝几口粥,后来吃什么吐什么,渐渐水米不进。 终于坚持不住直接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似乎有个人,满眼悲伤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在无意识的时候,嘴里却肌肉记忆般地说出了那个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谢临渊”。 马车里,正要给宋晚宁喂药的夏侯璟听到了这微不可察的三个字,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刚吹凉的药汁又落回碗里。 他闭上眼睛,费了好大劲才稳住心绪。 重新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确认不烫了之后,轻轻送到她的唇边。 看她喝下之后,又细心地拿起帕子将她嘴角溢出的药汁擦掉,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喂完一整碗。 宋晚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营帐里。 外面天已经黑了,身旁火堆照亮周围环境,散发着洋洋暖意。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程少微在旁边。 见她醒来,立刻喜笑颜开,夸张地拍着胸口道:“你终于醒了,要是出什么事,我这个带你出来的人得是罪魁祸首。” 宋晚宁支起身子,坐在厚厚的毛绒垫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让你担心了,抱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程少微上前扶住她,摇了摇头:“我倒没什么,你昏迷的这三日,一直是夏侯璟在照顾你,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好几日都没合眼,方才我好说歹说才让江淮把他拉走休息了。” 昏迷了三日吗? 梦里的那个人,难道是夏侯璟? 宋晚宁呼吸微微一颤,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程少微接下来说的话更如晴天霹雳一般:“你一直在喊谢临渊的名字。” “什么?” 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用假死这招来脱身?”程少微皱着眉头问道,“若只是对他死心,和离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这一走,可再也回不了京了。” 宋晚宁低下头,半晌才开口解释道:“我曾经觉得,与他和离我一个人能撑起整个宋府,可后来我发现,若没有他在,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什么满门忠义,什么皇恩浩荡都是假的,有的只是狡兔死走狗烹。所以我需要他爱我,做宋家的靠山,可他若爱我,又会生出软肋,我必须以死来将这根软肋彻底拔除。” 她看见程少微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其实不光是程少微震惊,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但她别无他法。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你害怕自己会再次爱上他?”程少微突然开口发问。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这世上再无宋晚宁 这个问题让宋晚宁瞬间一脸茫然。 她从没有这么想过。 可她确实在逃避。 她爱了他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呢? 若再纠缠下去,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再次动心,可是这样的话,她对不起那个受尽委屈的自己。 所以,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总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程少微见她不答,叹了口气道。 “不是这样的。”宋晚宁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你和江公子青梅竹马,心意相通,自然觉得爱可以抵万难。” “但是我不一样,哪怕他如今爱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永远不是对等的,这本身就是问题所在,更遑论还有外因。” 木柴在火中燃烧,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让这个夜显得不那么寂静。 程少微愣住了,似懂非懂。 过了好久,她终于像下定了决心般看向宋晚宁:“那夏侯璟呢?你与他也算青梅竹马,我瞧着他对你也是情根深种。” 情根深种吗? 宋晚宁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光有些闪烁。 程少微继续说道:“你昏迷这几日,他衣不解带地伺候汤药,连你吐得一地狼藉都没有一点嫌弃,亲自收拾,我瞧着他是个好的。你若真想彻底放下谢临渊,不如考虑一下夏侯璟?” 没有人能想象得出来,夏侯璟贵为一国王子,竟能放下身段做这些事情。 连宋晚宁也没有想到。 她心猛地一沉,而后眸光黯淡,眼底染上一抹自嘲:“我和他,何尝又不是同样的不对等。” 她不知道夏侯璟对她的感情是何时开始的,可她知道自己对他并无此意。 哪怕她放下谢临渊,开始接受他,她能给他的爱也远不及他给予她的。 这又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不过是重蹈覆辙。 “可若我说,我不在意呢?”夏侯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营帐外面。 宋晚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呆滞地循声望去。 只见他掀开帘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走得近了,才借着火光看见他脸色格外憔悴,眼下挂着两团乌青,眼里还满是红血丝。 可表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与认真。 直勾勾地盯着她,势必要让她给出一个答案。 可她思绪如同乱麻,连自己的心也看不清,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以为自己可以打动谢临渊的。 可是不爱就是不爱,要尝到了苦果才能明白。 她尝过一次,不敢再尝第二次了。 “无妨的,我会继续等你回头看我的那一天。”夏侯璟脸色苍白,清冷自哀,像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呢?” 说罢,他转身离去。 一夜无梦。 因着宋晚宁的病,车队行进速度格外缓慢,又过了大半个月才到大庆与西夏交界的山脉。 翻过这座山,便到西夏境内了。 按照规矩,庆国军队护送到此处即可止步返程。 宋晚宁下了马车,看着程少微远去的背影,心底那股酸涩感怎么压也压不住。 夏侯璟站到了她身旁,没说话,只是默默陪她看着。 直到他们从视野里完全消失,她才抬手擦了擦眼泪,示意他继续赶路。 从边境前往西夏主城又足足花了两日的时间,好在顺利抵达。 春光正好,万里无云,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豁达起来。 宋晚宁跟在夏侯璟身后走进王宫,第一批来迎接他们的是几个贵族孩子。 西夏民风淳朴,孩子们格外活泼亲人,笑嘻嘻地在他们脖颈挂上白色的哈达。 有几个小女孩痴痴地看着宋晚宁,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西夏话。 “她们在说什么?”宋晚宁悄悄问道。 夏侯璟忍不住笑出声:“她们说你好像是天上来的仙女。” “胡说八道!”她白了一眼,脸颊绯红。 两人随着孩子们一起走进宫殿里,西夏王和王后高坐在上位的宝座上,见夏侯璟进来,未等他行礼便奔下来一左一右将他扶起。 宋晚宁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太懂西夏的礼节,便按照庆国的规矩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她脸上,让她有些如芒在背。 “他们问你叫什么。”夏侯璟用庆国话提醒道。 宋晚宁思索了片刻答道:“阿宁。”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宋晚宁。 ...... 两年后,庆国北疆战场上。 阴云密布,裹着残破血衣的尸骸零落满地,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引得食腐的飞禽在上空盘旋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北齐这几年野心逐渐**,屡次进犯庆国边境,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谢临渊奉命领了十万大军驻守边塞要地雁山城。 天色将晚,刚结束一场小规模战争,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 这样的小打小闹已经持续月余了。 他知道,北齐在试探他的兵力。 此地易守难攻,若是正面打,谢临渊还不一定怕他们。 可偏偏是这种最恶心的骚扰战术,不断消耗着他的人力和资源,只待他彻底疲乏的一日大举进攻。 粮草库已经空了三日,他发往庆国的急报和请求支援的信函却始终石沉大海。 不止是他自己,所有将士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已经在到处挖野菜啃树皮了。 探子来报,北齐大军在关外整装待发,准备明日一早便攻城。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他们只能视死如归,放手一搏。 “将士们!明日便是生死决战!”谢临渊高举手中长枪,大声喊道,“我大庆男儿,守卫疆土,死战不退!”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天地。 “守卫疆土,死战不退!” 次日天还未亮之时,狂风呼啸,战旗猎猎作响。 谢临渊骑着马,立于城门后方,等待这场最终战役的来临。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踏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北齐分了一部分人攻打城门,另一部分人搭云梯往城墙上爬。 猛烈进攻后,城门竟裂出一道豁口。 城墙之上,厮杀的敌军也越来越多。 城,要破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她又救了他一次 在敌军冲破城门闯进来的一瞬间,谢临渊抬手下令,一支支利箭呼啸而过,如狂风暴雨般落在前排士兵的盾牌上。 战鼓擂动,喊杀声震耳欲聋。 潮水般的敌军顶着箭雨一步步上前,破开阵型,精锐骑兵冲了进来。 这一战,已无退路。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谢临渊一人一马,在铁盾一般的重甲骑兵之中来回冲杀。 手中长枪冷芒略过,血雾弥漫。 可北齐的兵力像是无穷无尽,不管杀了多少,还是有数不尽的人前赴后继。 眼看着他们这边就要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一支暗箭射中了谢临渊的马腹,战马吃痛将他甩了下来。 他反应迅速,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躲过受惊的马蹄和纷乱的刀光。 可刚站起身,便被数不清的敌军包围。 他们似乎并不想杀他,而是想要个活口。 敌军主帅遥遥驾着马在安全地带朝他大声喊道:“谢临渊,别抵抗了,投降归顺我大齐还能留你一命。” 那声音穿过嘈杂的战场传到谢临渊的耳中,宛如蚊蝇哼鸣。 他听不清,也不想听。 稍稍调息了片刻,捏紧长枪,爆喝一声迎了上去,枪尖所划之处敌人头颅应声掉落。 见他如此不识趣,敌军的士兵们也不敢再怠慢,纷纷咬着牙下了死手。 身上的战甲已近破碎,挂在身上摇摇欲坠,再也抵挡不住敌人猛烈的攻击。 谢临渊刚解决了面前的两人,肩膀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喷涌而出。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一柄柄血迹斑斑的刀高高举起。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甚至连武器都举不动。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抵抗的力气了。 可闭上眼后,预料中的灭顶之痛却没有到来,反而周围传来兵器掉落在地的“咣啷”声。 不知谁大喊了一句:“援军,是援军到了!” 谢临渊用力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身边已然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方才叫嚣着要杀他的敌军,此刻皆中了箭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战场上一片混乱,远远地似乎看见了一面红色旌旗竖在空中。 上面赫然是一个“江”字。 ...... 这场战役终于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散了满场的硝烟,雨水混着血水将目光所及的土地染得一片通红。 主将营中,谢临渊赤裸着上半身,面无表情任由随军的郎中替他处理伤口。 紧实的肌肉上新伤旧伤交错,几乎皮开肉绽。 最严重的还是肩膀上那道刀痕,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止疼的汤药喝下去也无济于事,药粉洒在伤口上时,还是疼得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你知道为何迟迟没有援军来吗?”江淮坐在一旁,突然发问。 谢临渊吐出一口浊气,勉强笑了笑:“自然有人希望本王战死沙场。” 他这些年在京中翻云覆雨,将太子一党成功拉下马。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子虽被废,到底也还没被处死,只是幽禁在自己府中。 太子背后的势力无法转投谢临渊门下,只能想方设法给他使绊子,妄图重新扶太子上位。 这次的守城之战,想必也是他们的手笔。 若江淮不出兵救援,他怕是真的会如他们所愿,死在这里。 军医默默包扎好,退了出去。 江淮这才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待北齐大军占领雁山城后再发兵,一举攻下。” 谢临渊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果然如他所料,不是求援的信没送出去,而是他们想等他死后再领个军功。 江淮领了百万大军埋伏在雁山城战场外二十里处,这样的兵力,根本无需惧怕北齐来犯。 京中的那些人知道,谢临渊自几年前秋狩夺药事件和江家决裂,虽不知那求药救命的江家大公子为何突然病愈,但两家势如水火是事实。 尤其是与江家少夫人交好的王妃故去后,江家人和谢临渊在朝堂上都互相没有好脸色。 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江淮必定不会出手,只会为谢临渊守尸。 谢临渊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本王?”他问道。 “不是救你。”江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着格外复杂的情绪,“是救你身后那些曾经属于宋家麾下的将士们。” 谢临渊微微垂眸,叹了口气道:“多谢。” “不必谢我,要谢便谢宋晚宁吧。”江淮幽幽说着。 宋晚宁。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了。 谢临渊心脏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 平日里他还能强迫自己忙碌,麻痹自己不去想,现下骤然被当面提及,再也避无可避。 思念肆虐,如潮水般来袭,令他喘不过气。 她,又救了他一次。 缓了很久,谢临渊才回过神来,嗓音嘶哑得可怕:“为什么?” 江淮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当年你在秋狩赢了那株人参后,宋晚宁悄悄来了趟江府,把她自己的那株给了我,我的病才好。她叮嘱我们不要声张,难道连你也没告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临渊茫然地看着对面之人的嘴一张一合,后来再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原来,她那天晚上去镇国公府是送药去了。 他那时愚蠢至极,竟以为她是偷偷代他向江家求和,对她说了很重的话。 她那时还怀着孩子,他甚至想强要了她...... 谢临渊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力道极大,瞬间满嘴都是血腥味。 江淮不明所以,立刻上前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他颤抖着垂下胳膊,从一旁的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泥娃娃,泪流满面。 那娃娃身上的油彩都有些脱落了,露着斑驳的泥胎。 一看就是经常被拿在手中摩挲的。 “你根本不懂,我都做了些什么。” 江淮怔怔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冷硬如阎王的男人,蜷缩在床铺上,握着那个小小的泥人,哭到浑身颤抖,逐渐失声。 他确实不懂。 从前人们都说谢临渊独宠外室,宋晚宁不过是个下堂妻。 后来宋晚宁失了孩子,谢临渊似乎对她怜惜了不少。 再后来,宋晚宁借着假死逃去了西夏,那位传闻中深受宠爱的侧妃却再也没能重新复宠。 他原以为谢临渊对宋晚宁没什么情分,不过顾惜着两人的孩子,要不然宋晚宁也不会出此下策,千方百计逃离谢临渊。 可如今瞧着,谢临渊倒像是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 他要不要告诉谢临渊,宋晚宁其实还没死?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不如你去趟西夏 江淮试探着问道:“从前人们只说那位姓乔的侧妃,哦不,如今改姓宋了,她才是你的心尖宠,怎么?你如今倒格外记挂起宋晚宁了?” 他表情装作漫不经心,眼神却悄悄打量着谢临渊。 谢临渊果然缓缓爬了起来,坐直了身子,但也不看他,只是盯着地面,像在回忆着什么:“我十岁那年被杀手追杀,有个小女孩为我挡了致命一刀,惊动了宁远侯府暗卫救了我。” 他语气平静,像个说书人,缓缓说着这些年的事情。 从乔鱼儿到他身边说起,到宋晚宁嫁给他,再到二人这些年里的纠葛,他对她的误解和伤害,一直说到她的离开。 声音渐渐颤抖,到泣不成声。 他不是个能随意向人敞开心扉的人。 但宋晚宁死后,他心里的事憋了太久太久,急需一个宣泄口。 江淮在旁一言不发,听了许久。 终于忍不住道:“我家夫人曾与我说过,宋晚宁不信那个乔氏是宋老侯爷的血脉,此事你怎么看?” 那年他们护送夏侯璟回西夏后,在边境处逗留了一阵。 程少微说想帮宋晚宁找一找当年的知情人,可惜一无所获。 他承了宋晚宁的人情,也一直没能还上,这次虽私自救了谢临渊,却也难消心头重担。 想为宋晚宁做些什么。 “她说不是,那自然不是。”谢临渊摇了摇头,“只是乔氏是陛下下旨归入宋家的,没有证据,不好将她从宋氏族谱中剔除。” 江淮思索片刻道:“说的也是,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谢临渊捏紧了手中的泥人:“回京,清君侧。” “你不怕我在这里将你依谋反之罪处置了吗?”江淮面色微微一惊。 “你要杀我便不会救我,况且你能抗命发兵,便足以证明你对京中那些奸佞也有所不满。”谢临渊十分自信。 他猜得没错,江淮确实对他们不满,而且是非常痛恨的程度。 此次北上,程少微本该与他一起上阵杀敌,建立军功。 可那些老顽固们为了让他听话,竟联名上书要求将她扣在宫中当人质,一如当年的宋晚宁。 清君侧,未尝不可。 反正他现在手里握着的,是庆国大半的兵力。 只是...... 谢临渊问出了他心底的担忧:“程将军如今还在宫中,你不怕他们用她威胁你?” 江淮深吸了一口气:“我信她。” 他们夫妻多年,早已达成了默契,他信她有保护自己的本事,也信她若到了最坏的境地,也能理解他。 谢临渊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愫。 他沉思片刻后道:“我有一计。” ...... 半个月后,大胜北齐的江淮班师回朝,陛下亲自出城迎接。 而谢临渊所带的那十万精兵竟无一人回来。 江淮说,他奉命赶往雁山城时,北齐已将城内杀得片甲不留,连个活的俘虏都没有。 谢临渊的尸首没有找到。 陛下大悲,追封谢临渊为太子,设立衣冠冢风光大葬。 在给江淮设庆功宴的同时,一群人悄悄溜进了废太子谢无恙的府邸。 正围坐一团商议着后续,谢临渊如同地狱里索命的恶鬼般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黑甲卫。 “你...你没死?” 长剑架在脖子上,谢无恙终于维持不住一贯的淡然,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令皇兄失望了,死的该是你。”谢临渊眼里一丝温度也无,看他像是看将死的猎物。 年纪大点的老臣被这场面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胆子大些的还敢叉着腰质问道:“我们都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们,是要谋反吗?” 黑甲卫的剑动了动,划破了说话者的脖子,他立刻噤了声。 只是眼神还不服输,愤愤地瞪着谢临渊。 谢临渊嗤笑一声:“本王身为禁军之首,有责任守护陛下安危,有你们这群奸佞在侧,陛下岂能安枕?本王不过是为君分忧罢了。” “你敢!”谢无恙双目猩红,几近疯魔。 谢临渊收了剑,凑近他耳畔低声说道:“在你多年前第一次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日。” 小的时候,谢无恙背后的人几次三番暗杀他。 长大了,又塞个乔鱼儿在他身边,欺骗了他这么久。 还害死了他的孩子,间接导致了宋晚宁的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岂能容谢无恙在世上逍遥自在? 他只恨没有早点杀了谢无恙。 “我真后悔没有早点狠下心对你下死手。”谢无恙突然疯狂大笑起来,“竟纵得你羽翼渐丰,如今反来杀我。” 他话锋一转:“你当真以为你赢了吗?我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你呢。” 谢临渊脸上一丝波动也无,抬起手掐住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直到他面色胀得通红才肯罢休。 然后将失去意识的谢无恙像垃圾一般丢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背身就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都带走。” 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了,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谢临渊本想暂时不露面,将谢无恙私自羁押起来折磨。 可第二日,有个言官突然弹劾起了已故的宋老侯爷,说乔鱼儿的生母是西夏女子,宋老侯爷有通敌叛国之嫌。 当年两国禁止通婚,除了和亲外私通者一律按通敌罪处置,直到近些年才改了律法。 言官认为当年之事该以当年律法论处,宋老侯爷犯了罪自然该夺爵,查抄宋府。 乔鱼儿被送进了狱中,至于是否牵连谢临渊,他们还在商量。 事已至此,谢临渊只得出来,给了乔鱼儿一纸休书,言官们便闭了嘴。 他没死,权势还如日中天,以清君侧之名处决了许多原太子党羽,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连陛下对他都忌惮不已,又没有制衡他的手段,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只是宋家之事,言官们有个莫名其妙的证人,而谢临渊这边没有证据,便暂时搁置,日后再议。 谢临渊这个“追封”的太子终于还是被正儿八经封了太子,自此京城彻底变了天。 一日,江淮来找谢临渊,提了自己的看法:“要保宋家简单,可是还宋老侯爷清誉却难。” 谢临渊也正是此意。 他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其实我之前在西夏边境打听过,虽没什么发现,却也有些头绪。”江淮若有所思,“当年宋老侯爷驻守的那个镇子虽被屠了干净,但周边一些散户有的逃往了西夏境内。” 他抬眼看向谢临渊:“不如你去趟西夏,或许会有收获。”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重逢的心跳比我先认出你 说实话,他存了私心。 一来确实想让他替宋老侯爷平反,算是帮一把宋晚宁;二来他总觉得,谢临渊的状态很不对。 时而喜怒无常,时而又像一具行尸走肉。 陛下年事已高,早晚有一日谢临渊会继位。 他认可谢临渊的能力,但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君主是个无牵无挂的疯子。 若是宋晚宁还在,或许会好些...... 虽然程少微同他说过千万不要透露宋晚宁的行踪,但他只是提了个建议,应该不算违背她的意思吧。 至于谢临渊能不能见到宋晚宁,能不能将她带回来,一切皆凭天意。 “去西夏吗?”谢临渊喃喃着,同意了他的提议,“待我将京中之事处理完,便启程去一趟。” 听闻两年前西夏王病逝,未留下子嗣,便由他的弟弟夏侯璟继位。 谢临渊知道夏侯璟对宋晚宁有意,想来为了她父亲的声誉,哪怕不帮衬一二,好歹不会给他使绊子。 虽不想见他,但这么想着,却也稍稍放下心来。 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先是将朝中事务打理清楚,后托江淮严加看管牢中的谢无恙和乔鱼儿,便带上人马赶往西夏。 待他风尘仆仆赶到边境附近时,又过了将近一个月。 抬头看去,小道上竖着的破败牌楼上面写着“沙棘镇”三个字。 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这里便是当时宋老侯爷驻扎的镇子。 谢临渊下了马,让士兵们远远跟着,自己孤身一人进了镇子里。 如今的沙棘镇倒是一片祥和,刚好是早上集市开放的时间,路边到处是摆摊卖东西的镇民。 全然不似那门头的破败之相。 “老人家,我有话想问你,不知方不方便?”谢临渊拿出一小块碎银,找了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悄声询问道。 那老者见了银子喜笑颜开,忙收进怀里将他拉到一旁:“小老儿必定知无不言。” “你可知道二十多年前这里曾被屠城的事?” 听见他这么问,老头立刻变了脸色,把银子又塞还给他:“这银子我要不起,你别问了。”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谢临渊赶紧加码:“你若告诉我当年实情,我能给你的可不止这些。” “现在日子这么舒坦,老是追究那些前尘往事做什么!”老头怒了,不为所动。 猜到估计问不出什么,谢临渊便也没再追根究底。 他换了个问题:“那你可曾见过驻扎在这里的庆国将士?”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总是时不时有人来问这种问题?” 老头不想回答,骂骂咧咧走了。 若是放在以前,谢临渊定将他捉起来,牢狱里几道刑罚一过,任他再硬的嘴也能撬开。 可现在他不是在审犯人,面对的是一个无辜百姓,实在下不去手。 他只能暂时放弃,又不想这条线断了,便留下几名心腹在此继续打听,并暗中保护这个老头。 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往西夏赶。 由于没有提前打招呼,西夏没有派人来接。 只是通关文书递过去后不久,西夏守关的将领匆匆赶了过来:“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小人怠慢了。” “无妨,本宫来不过是找你们王上办点事,不必声张。”谢临渊摆了摆手。 那将领小心翼翼问道:“从此处去往王城还需两日的功夫,殿下是否需要小人提前安排人往王宫报信?” 谢临渊思索片刻拒绝了。 在还没有透露来意前,最好还是别告诉夏侯璟他来了吧。 他怕夏侯璟称病不见他。 毕竟印象中,夏侯璟一直是小孩子模样和脾气。 两日后,到了西夏王宫门前,守关将领向宫中侍卫说明情况后便止了步。 谢临渊卸了甲,丢了佩剑,由几个会说庆国话的西夏侍卫领着进宫。 这是他第一次进西夏王宫,却无心欣赏,连周遭景致都懒得看,只想快点见到夏侯璟。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 “缈缈,慢点跑,别摔了。” 一时间,谢临渊如被人施法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捕捉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开始狂跳。 是宋晚宁。 她没死! 她还活着! “殿下?”引路的侍卫见谢临渊不动,回头催促起来。 他颤抖地指向宋晚宁,问道:“她是谁?” 侍卫们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那是我们王上即将要娶的大妃,阿宁姑娘。” 阿宁姑娘。 大妃? 这两个词在谢临渊脑子里瞬间炸开,他眼神一暗,理智尽失。 宋晚宁本没有注意到他,意识到时已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什么人?放开我!” 她看都没看直接抡圆了胳膊打了他一耳光。 谢临渊的脸上顷刻间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他低下头笑了两声,环着她腰的手却不肯松开:“几年没见,长本事了。” 听到他的声音,宋晚宁如五雷轰顶般僵在当场。 她从未想过他们还会再见,还是以这样一种难堪的方式再见。 “哪里来的登徒子,我根本不认识你!”她迅速调整了情绪,大声喊道,“来人!” 几个侍卫哪见过这样的场面,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小心翼翼劝道:“太子殿下,还请高抬贵手。” 世人皆知谢临渊在庆国独揽大权,而西夏处处得仰仗庆国鼻息,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位祖宗。 “这里没你们的事,先退下。”谢临渊头也不回,冷冷地发号施令。 他也不管侍卫们走没走,只顾痴痴望着怀中之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脸上那道疤痕,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来是西夏风霜吹得久了,肌肤不如在京城时细嫩,略微暗沉了一些,也红润了一些。 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康健了不少。 一身红衣如火,美得惊心动魄。 “坏人,放开我阿娘!” 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从宋晚宁身后探出头来,怒目圆睁。 谢临渊定睛看去,这孩子不过两岁大,皮肤白皙,眸色较浅,如年画娃娃一般。 长得并不太像宋晚宁。 倒有些像夏侯璟。 她方才喊宋晚宁...阿娘?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怎么,不装不认识了? 趁谢临渊发愣之际,宋晚宁用力推了一把,挣脱他的怀抱。 拉起小女孩的手,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样子,仿佛对他避之不及。 谢临渊没有去追,只是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渐渐扬起。 “太子殿下,王上在等您,咱们先过去?”侍卫小心翼翼提议道。 他这才点点头:“走吧。” 夜里,宋晚宁屏退了侍女,独自一人在寝殿休息,突然听见窗户有一阵异响。 她起身去查看,窗户外却冷不丁窜进来一个人,差点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来......” 她刚要叫人,一阵天旋地转被扑倒在地,嘴也被人用吻堵上了。 闻到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龙涎香味,不知为何,突然失了挣扎的欲望。 宋晚宁躺在地上,任由他轻咬自己唇瓣辗转厮磨,眼神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谢临渊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动作:“怎么,不装不认识了?”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她抿紧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心没来由地开始发痛,不由分说将她从地上拉起,紧紧抱在怀里。 “可是宁儿,谁来放过我呢?”他像以前那样,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三年了,快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仔细感受着,她身上的味道似乎与三年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多得是冷冽的花香,如今闻着倒像是自然的草木香。 不过只要是她,怎样都好。 “可是,没有你的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宋晚宁说得很快,尾音干脆利落,似是不带一丝留恋。 谢临渊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声音颤抖:“我不好,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她望着他的眼神,突然笑出了声:“可你现在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吗?” “宋晚宁,你到底有没有心?” 谢临渊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她逼疯。 知道她死讯后,他不止一次想过要随她而去,可她偏偏将宋家托付给他,让他继续苟延残喘。 如今却质问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连半分解释的念头都没有了。 “是,我没有心,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宋晚宁眼里满是不耐烦。 她不知道他已成了太子,还是习惯性喊他王爷。 “想都别想。” 说完这句话,谢临渊双手下移将她摁进怀里。 再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急切地吻住那娇艳的唇,无视她的挣扎抵抗,熟练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她逃,他追。 连这吻都仿佛不带什么情欲,只是他们在互相较劲。 两人纠缠的难舍难分之际,夏侯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殿外:“阿宁,缈缈她睡不着,吵着要见你。” 紧接着短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小姑娘的哭闹。 宋晚宁神经立刻绷紧,用力推了推身上的人。 纹丝不动,只是终于从她唇上离开,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 没办法,只能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劝退外面的人:“阿璟,我已经睡下了,你带缈缈先回去吧,我明日再去看她。” 她尽量保持声线平稳,不让外面的人听出破绽。 自己的清誉没什么,但外面明显还有其他侍从,若是因此影响了夏侯璟的名声,她万死难辞其咎。 更何况,外面还有个无辜的孩子。 怎么能让孩子看见她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一面呢。 谢临渊坏心眼地俯身含住她的耳垂,来回舔弄着,故意不让她冷静。 “你走开......” 她脸红得快要滴血,简直要被他逼疯。 “你本就是我的,让他们进来看见又有何不可?”他偏不让她如愿。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被逼到节节败退,抵在身后的桌子上。 手往后撑的时候摸到了一把削水果的匕首。 夏侯璟明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声吩咐了什么,然后几道脚步声逐渐远去,外面安静下来。 他沉声道:“阿宁,现下只剩我一人了,让我进去看看。” 眼看着他就要推门进来,宋晚宁来不及思索,拿起匕首就往自己脖子上横,小声威胁道:“你若不走,我发誓,你这次真的会见到我的尸体!” “你就当真这么厌恶我吗?” 谢临渊缓缓松开了对她的桎梏,神色里掺杂着难掩的悲伤。 其实就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他完全可以毫不费力夺下她手里的匕首。 可他终究还是没舍得继续为难她,迅速闪身到一旁的屏风后。 宋晚宁刚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襟,夏侯璟便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要传御医?”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眉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天气有点闷。” 然而窗户明明还大开着,夜风不合时宜地吹了进来。 像是在毫不留情戳破她拙劣的谎言。 好在夏侯璟也没继续刨根问底,只是叹了口气:“今日,谢临渊来了。” 宋晚宁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淡淡应了声:“嗯。” 根本不用他说,她早就知道谢临渊进了宫。 甚至现在还在她房里。 “他说,要我帮忙彻查当年你父亲私生女的事。”夏侯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口。 宋晚宁原本还迷蒙的脑子立刻清醒,眼睛亮了起来:“是不是有头绪了?” 这么多年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乔鱼儿身份之谜,只不过两国之间并不许频繁进出,并不好查探。 如今谢临渊亲自过来提及此事,想必事情有了进展! 她正想着,屏风后头突然“咣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谁在那儿?”夏侯璟眉头一皱,立刻看了过去。 但是看不见什么。 宋晚宁拉住他的手,强行扯出一丝笑容:“没什么,许是一只野猫。” 那笑还不如哭好看。 “你别怕,我去瞧瞧。”夏侯璟狐疑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屏风走去。 宋晚宁想拦,没拦住。 糟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修罗场! 都不用他进到屏风后面,谢临渊自己走了出来。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夏侯璟发出一声嗤笑:“果然是你在这里。” 他早猜到了。 在得知谢临渊来西夏的消息后,他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 只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令人难堪。 谢临渊倒是十分坦然,甚至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你来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 语气都异常平静,然而气氛却逐渐剑拔弩张起来。 宋晚宁站在一旁,倒像个局外人。 “她是我八抬大轿娶进府的结发妻子,我来找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是对夏侯璟说的,可谢临渊的目光却落在宋晚宁的身上。 那目光炽热滚烫,她下意识偏了头,不欲与他对视。 夏侯璟捏紧了拳头,声音里含了怒气:“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我没说结束,她永远都是我的。”谢临渊说得斩钉截铁。 他们俩无意义的争吵扰得宋晚宁头疼。 她皱起眉头,一字一句地质问谢临渊:“你难道忘了我是如何对你心灰意冷的,怎么好意思说出结发妻子这个词的?你有一日将我当成过你的结发妻子吗?” 以往种种,不去想,不去提起,不代表她忘了。 他怎敢如此大言不惭? “我没忘,我每一日都在后悔。”谢临渊的声音软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你说过,要我将你吃过的苦全都吃一遭再说爱你,我就快做到了,你别不要我。” 也不顾夏侯璟在旁,他毫不掩饰地向她苦苦哀求着。 和刚才那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晚宁难以置信,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 当年那句脱口而出的气话,她自己都有些不记得了,他竟一直没忘,还奉为圭臬。 他说的“就快做到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愿去细想。 她怕想下去,自己会动摇。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当时只是随口说的。”宋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受他话语影响,“况且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何必继续互相折磨呢?” “那你说,你如今爱谁?他吗?”谢临渊突然歇斯底里,伸手指向夏侯璟,“你告诉我,你爱他,你们还有了个孩子,是吗?” 他发疯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 宋晚宁知道他又误会了。 可这个时候若是解释太多,反而会给他希望,往后更是纠缠不清。 她只能咬着牙承认:“是,那又怎样?”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的心同时狂跳起来。 只不过,一个是惊,另一个是喜。 夏侯璟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般开心过。 他脸上是明显的得意神色:“你听见了吧?她都这么说了,你该死心了。” 骄傲得像个胜利者。 谢临渊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死心?” “你太小看我了。”他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我要的是她永远在我身旁,至于她爱谁,不重要。” 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宋晚宁浑身麻木。 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夏侯璟狠得牙痒痒:“真是疯子!” “是,我是疯子。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便能踏平西夏。”谢临渊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嘲弄,“你连自己的命都捏在我的手里,还想抢我的人?” 信,他自然是信的。 谢临渊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个没有背景的庶出皇子,凭一己之力让中宫嫡出的太子沦为阶下囚,独揽大权。 没人能想象得到这是怎样的魄力和手腕。 夏侯璟眼珠动了动,没说话。 他在犹豫。 若为了宋晚宁拼死一搏他不怕,可他身后有万千西夏子民,他不敢去赌。 她看到了他的挣扎,也理解他的为难。 如果选择太过残忍,她便替他做个决定。 “阿璟,我相信你能将西夏治理得很好。” 宋晚宁一步步走向谢临渊。 明明在笑着,眼里的泪花却如散碎星光。 谢临渊满意地揽住她的腰身,轻轻一勾便将人带进怀里。 当着夏侯璟的面,低头吻上她的眼角,将咸涩的泪水尽数接下。 “夜里更深露重,西夏王还是早些回自己宫中吧,恕不远送。” 胜利者和失败方互换了角色,他笑吟吟下了逐客令。 夏侯璟死死咬住下唇,眼中的不甘与屈辱几乎要溢出来。 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在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宋晚宁的时候,就已经落了下风。 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他几乎逃也似地转身,摇摇晃晃走向门口。 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宋晚宁才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谢临渊:“你满意了?” 倔强的、厌恶的眼神一如往昔。 刺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还不够满意,剩下的,要看你怎么做了。” 谢临渊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眼里是赤裸裸的暗示。 久违的屈辱感时隔多年再次涌了上来。 在西夏的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渐渐淡忘以前那些痛苦,可偏偏他又出现了。 不容置疑地又要拉她回深渊。 这几年的快乐和自由仿佛黄粱一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任他拿捏的玩物。 他不想要的时候弃如敝履,想要的时候又千方百计夺取。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由不得她做主。 “谢临渊,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宋晚宁声音清脆,没有丝毫柔情,极为有力地一字一字砸在谢临渊的心上。 他松开手,退了两步坐到她的床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恶心吗?”他自嘲一笑,低头掩饰掉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再望向她时是一贯的高高在上,“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在假死之前为了让我卸下防备,是怎样取悦我的吗?” 这样露骨的话的让宋晚宁羞愤难当。 她立刻脸颊通红,浑身颤抖。 像一朵被大雨摧残的花,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回到我身边,我帮你调查你父亲当年的事情。”谢临渊依次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你大可以再次一走了之,但我绝对会让西夏不留一个活口,他们的死,都是拜你所赐。” 不是爱夏侯璟吗? 他偏要看看,在她眼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他碰过这里吗? 宋晚宁深深吐出一口气,扬起一抹笑。 “不就是想要我这副身子吗,给你便是了。” 她说得极其轻松,缓缓将外袍褪去,露出圆润的肩头。 一步步走向他。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既然他想看她抛下自尊求他的样子,便如他所愿好了。 反正原来的那个宋晚宁已经死了。 谢临渊的眸色逐渐深沉。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任由她扯开自己腰间玉带,再拉开衣襟。 在看见他身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时,她手上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 “怎么?这么不情愿?” 谢临渊拉住她的一只手腕,轻轻一提便带到床上,再翻身压上。 碍事的衣袍散落一地。 身下的人紧闭着双眼,身子僵硬,像抗拒又像害怕。 温香软玉在怀,他并不急着进行下一步,反而细细打量起来。 比起在京城的时候,丰腴了些,不再是以前那般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样子。 夏侯璟,似乎将她养得很好。 这个想法一出来,嫉妒便于心底疯涨。 “为什么不看我?”谢临渊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侧过头去,“是还在想他吗?” 她眼睫毛抖得厉害,可偏不肯睁开。 “无妨,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他。” 夫妻三年,他最知道如何让她求饶。 蜻蜓点水般的吻从额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移。 他每吻一处,就抬起头问一句:“他碰过这里吗?” 宋晚宁绷紧了身体,死死咬着唇不让嗓子里的呜咽溢出。 她不回,他就故意动得更放肆些。 直到最后,她终于坚持不住,理智和倔强同时丢盔弃甲。 止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整张脸都弥漫着水汽,分不清哪里是汗哪里是泪。 “没有...没有......” 破碎的回答颤抖着落在谢临渊的耳朵里。 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烦躁的心好像落到了实处。 “那孩子?”他小心翼翼问道。 宋晚宁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从他身下的空隙处逃了出来,缩到床的角落,把自己抱紧。 “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缈缈是阿璟兄长的孩子,过继给了他。” 前一任西夏王是夏侯璟的哥哥,两年前突发恶疾骤然离世。 大妃听闻噩耗时怀孕已有七个月,悲痛过度竟导致了早产,生产时血崩,孩子生了下来,自己却无力回天。 在离世前,下令将孩子过继给夏侯璟,哀求宋晚宁好好照顾她。 宋晚宁来西夏之后,受他们照拂颇多,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从一个出生时不足六斤的小娃娃,养到如今这样粉嘟嘟的小团子,她倾注了极大的心血,虽无血缘,却与真母女无异。 她有时候会有些恍惚,若是自己的孩子还在,应该比缈缈大不了几个月。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会不会也像缈缈一般可爱。 缈缈学说话后说的第一个词,便是对她脱口而出一句“阿娘”。 连夏侯璟这个名义上正儿八经的阿爹都有些吃味。 为防有心人的闲言碎语,他们对外宣称两人早有婚约,但要守三年孝期,不宜大婚。 夏侯璟在等,等有一日宋晚宁能心甘情愿嫁给他。 但他终究是失了算。 “不管你信不信,我与他,从未逾矩。” 宋晚宁说出这句话后,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以前她质问他与乔鱼儿关系的时候,他说过类似的话。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看到谢临渊脸上那片刻的思索,以及之后一闪而过的尴尬,她便知道,他也想到了。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那你...爱他吗?”谢临渊还是忍不住问道。 宋晚宁把头埋进膝盖间,没有回答。 心是最难看透的东西,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女,一眼心动便非谁不可,爱不爱的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要事。 尤其是曾经那可笑的爱,让她白白受了无数伤害。 如今越发觉得,和夏侯璟在西夏的这些年里,这样平淡的日子格外难能可贵。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夏侯璟,但不止一次想过,就这样继续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和他,和缈缈一起。 这么想着,宋晚宁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自己浑然不觉,但谢临渊察觉到了,脸上的紧张逐渐被苦涩替代。 他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彻底失了兴致,套上外袍,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以为他就这么走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从窗户回来了。 还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盆水。 他将铜盆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像是在自己家一般,在她的柜子里翻翻找找,寻到一条干净的布巾。 将那布巾沾了水,拉着她,从脸开始,一点一点替她仔细擦洗。 这样伺候人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做,并不熟练。 下手根本没有轻重,擦得她皮肤肉眼可见地泛红。 “我自己来。”宋晚宁浑身不自在,试图去抢那块布巾。 谢临渊没有让她得逞,坚持自己完成这项任务。 手上的力道轻了不少。 “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一些。”他把脏了的布巾泡到水里,搓了搓,又重新拧干。 他这样一个人,肯放下身段伺候她,却不肯放过她。 宋晚宁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任由他摆弄,像个听话的木偶。 谢临渊替她清理完后,又给自己简单清理了一下。 然后吹灭了殿内的大半蜡烛,躺到床上。 “睡吧。”他说。 可这样的夜晚,两个人注定都是无眠。 宋晚宁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身旁的人翻了个身,面朝她这边,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痒痒的。 她听见了他的低语。 “为什么你喊他一口一个阿璟,却从来没这么喊过我?” “喊我一声阿渊,好不好?” “我不是生气,也不是想威胁你,我只是...嫉妒他。” “你明明以前那么爱我的,为什么回不去了呢。” “不爱我也没关系,能不能再继续骗我,像你走之前那样。” “骗我一辈子也好。”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你总该给我点甜头吧 他说个不停,像梦呓,又像催眠。 宋晚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时,天光大亮。 身旁的谢临渊还没醒。 殿外传来两下敲门的声音,侍女问道:“姑娘,小公主来了,要见您。” 话音未落,一声软软的“阿娘”跟着响起。 宋晚宁心下一惊,赶紧蹑手蹑脚爬下床,生怕惊动谢临渊。 他要是醒了,说不定又要发疯,给外人看到她房间里有个男人,这事儿就不好解释了。 更别说还有个孩子在。 她披了件外袍,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出头来。 小家伙穿戴整齐,仰着头伸手要抱抱。 “缈缈乖,阿娘还未洗漱,你先去父王那里用早膳好不好?” 宋晚宁蹲下来,摸了摸缈缈的脑袋,轻声劝道。 “好吧。”小姑娘有些失望,不过立刻又恢复了甜甜的笑容,“阿娘快些,缈缈等阿娘。” “好~缈缈去吧。” 宋晚宁把她的小手交到奶娘的手中,挥了挥手。 见孩子离开,她这才放下心,吩咐侍女去打洗漱的水来,将门轻轻关上。 “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再生一个。” 谢临渊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宋晚宁回身望去,他不知何时起来了,穿了件中衣,正半倚着屏风盯着她。 “王爷说笑了,之前小产,陆太医说过我的身子不会再有孕。”她收回目光,走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起了头发,“否则,我早该着人熬避子汤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用力攥了攥手,小声说道:“别喝了,以后都别喝了。” “嗯,确实不用再喝了。” 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谢临渊感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走到宋晚宁身后,不由分说夺过她手里的木梳,一下又一下梳着她如瀑的长发。 铜镜斜斜的角度,刚好能照见他的脸。 宋晚宁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那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此刻似乎有些沙哑和颤抖:“待回京之后,我给你找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一定可以养好你身子的。” 她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嘴角弧度轻蔑。 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丝毫不善:“就算养好了又怎样呢?你别忘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谢临渊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自然不会忘。 他身边明枪暗箭不断,连累了她,也连累了他们的孩子。 可现在,大局已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还有...我们的孩子。”他急切地解释起来,“如今我被封了太子,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宋晚宁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口敷衍道:“那恭喜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刚见他时,那些侍卫似乎是叫他太子殿下的。 只是她当时太过惊慌,没有注意。 看来这些年他在庆国呼风唤雨,过得还不错。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本来不需要什么保护,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宋晚宁按住了谢临渊梳头的手,通过铜镜与他对视,“是你非要将我带回京城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还美其名曰不会让我再受伤害,伤害难道不是你带给我的吗?” 她说得很轻,怕外面的侍女听见。 可字字句句像惊雷般在谢临渊脑子里炸开。 他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浑身僵硬,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连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任平日里再巧舌如簧,如今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她,可他实在没办法让自己放手。 尤其是经过了失而复得的大喜大悲之后,他这辈子再也离不开她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在来人进来前的一瞬间,谢临渊和昨夜一样,闪身躲进了屏风后。 他身手太快,宋晚宁甚至没反应过来。 “姑娘,洗漱的东西放在这里了,要奴婢伺候您吗?” 两个侍女将铜盆、水杯之类的用具摆在桌子上,欠身询问道。 宋晚宁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出去吧。” 待侍女们走了,谢临渊才站出来,两人依旧沉默着。 宋晚宁也不管他,随手扎起头发来。 西夏女子的打扮与庆国不同,不流行那些复杂的盘发,也不戴各种精致的钗环。和男子一样,或是直接披发,或是编个辫子,总之一切从简。 她在西夏这几年。在头发上倒是省事,不用侍女帮忙,自己也能处理了。 对着铜镜将鬓边几缕头发编成小股的麻花辫,再将左右两边的小辫子用红绳拴住,固定在脑后。 做好一切后,转头看向谢临渊:“你该回去了。” “不急。”他走了过去,拿起她刚放下的梳子递到她手里,“帮我。” 他暗示得很明显,可宋晚宁不愿。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这次来西夏的目的。”他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把梳子丢下,“有言官弹劾你父亲与西夏女子通婚,乔鱼儿便是证据。我来此就是为了调查当年之事,为你父亲平反。” “我千里迢迢来帮你,你总该给我点甜头吧?” 昨夜的威胁,和此刻的邀功,他就是要她无法拒绝。 宋晚宁原本还算红润的双唇瞬间失了血色,颤抖了几下后,摇摇晃晃站起了身,让谢临渊坐在凳子上。 木梳在他长发上游走。 纵使她心不在焉,还是发现了其中那些扎眼的白发。 以前也不是没给他梳过头,好像从未见他生过白发,这些白发是哪儿来的? 谢临渊透过铜镜反射看见了她目光的迟疑,心中了然。 不过他并不着急告诉她白发的由来,现在还不到时候。 宋晚宁终究没问出口,只是默默替他将头发挽起,用金冠束得一丝不苟。 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但重新拿起倒也不算生疏。 她有些自嘲地暗自想着,或许上辈子欠了谢临渊什么,这辈子是还债来的。 梳好头发后,谢临渊也不再继续纠缠,自己穿好衣服又熟练地从窗户走了。 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用完早膳记得来找我。”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他窥探着他们的幸福 照往常的惯例,夏侯璟与众臣属们议事后,回自己寝殿与小公主一同用早膳。 宋晚宁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往他寝宫去。 两人经昨夜的事情,乍一相见略显尴尬。 但缈缈什么也不知道,仍像往常一样甜甜地喊着“阿娘”。 小家伙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让宋晚宁瞬间红了眼眶。 “阿娘,不哭。” 小手扑腾着伸向她的脸,试图帮她擦掉眼泪。 “阿娘没哭,是风沙迷了眼睛。”宋晚宁温柔一笑,像往常一样轻轻吻了吻缈缈的额头。 还好她还小,并不知道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不可能有风沙。 夏侯璟脸色不太好,整个人也恹恹的。 看着亲密无间的母女二人,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昨晚睡得好吗?” 这话一脱口他便后悔了。 放在平时,不过是一句随口的问候。 而此刻,倒像是讽刺。 宋晚宁正抱着缈缈,用小银汤匙给她喂羊奶粥。 听到他这话,手上动作微滞了一瞬,后又恢复如常。 “还行,你呢?” 孩子总是无辜的,在孩子面前,她不愿表现出什么异常。 “我...也还行。” 两人心照不宣地说了谎话。 就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父王,那个,缈缈要那个。”缈缈用小短手指着夏侯璟面前的点心大叫起来。 他一样样端起来问道:“是这个吗?” 重复了三次,终于找到了小家伙要的东西。 他笑着端起那碟点心,走到宋晚宁身旁坐下,放到缈缈眼前。 宋晚宁正举着勺子要对那块点心动手,怀里的小人儿却又拍手撒起娇来:“缈缈要父王。” 这孩子自出生便被他们二人捧在手心里,无微不至照顾至今,养成了如今这副娇惯性子,格外粘人。 夏侯璟对这个小公主无有不依的,立刻从宋晚宁手里接过小勺子,挖了一小块点心送到缈缈嘴边。 “好吃吗?”他笑着问道。 “嗯,好吃!”缈缈的笑容和他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两人是亲父女。 夏侯璟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一扫方才阴霾:“那父王以后叫人多做与你吃。” “不可,小心坏了牙。”宋晚宁板起脸,佯装生气。 缈缈果然转过身,小手拉扯她胸前的衣襟,仰起头讨好地笑着:“阿娘最好了,缈缈会乖的,不会坏牙。” “你呀~”宋晚宁自然是拿她这套没办法的。 三个人笑作一团,谁也没注意到身后门外,站着个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谢临渊。 他捏紧了拳头,无比痛恨自己非要来自讨苦吃的决定。 明明与夏侯璟约了半个时辰后在议事厅见,却在打听到宋晚宁来这里后,自己偏要跟来。 好了,现在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满意了? 明明身在光亮里,却觉得自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在门外看了许久,连靠近的勇气也没有。 这样的场景,本该属于他的。 他不禁想起他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若那孩子还在...... 如今这样幸福的一家三口,会不会也有他一份? “太子殿下?” 进来送餐食的侍女撞见了他偷看的场景,心生疑惑。 谢临渊回过神来,装作刚到的样子大步走了进去。 宋晚宁和夏侯璟同时转头看向他,温馨的氛围顷刻间毁于一旦。 她皱起眉头,抱着孩子站起身,让孩子的脸对着自己。 很明显是防御的姿态。 她在害怕他会对孩子不利。 “不是约好半个时辰后再谈正事吗?太子殿下怎么提前来了?”夏侯璟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母女二人身前。 谢临渊脸上云淡风轻,心中妒火翻腾。 他无法劝自己接受他们是一家三口,而自己是个外人的事实。 “本宫来看自己的......”他话音未落,被宋晚宁急促打断。 她轻拍怀中孩子的脊背,似是安抚,看向他的眼神却不如动作那般温柔,甚至冷得像冰:“想来太子殿下是有要事与王上商议,妾身和公主就不打扰了。” 她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在孩子面前做出出格的举动。 可笑的是,如今他看似处于上位,可以任意拿捏,但对她依旧无法真的狠下心来。 她眼里的厌恶和仇恨,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子,剜得他的心鲜血淋漓。 宋晚宁抱着缈缈要出去,谢临渊拦住了去路。 “本宫与小公主初次相见,觉得甚是可爱,备了件薄礼,还望笑纳。”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捏在手心里,于宋晚宁面前展开。 她眼里的戒备渐渐消散,萦绕起显而易见的疑惑。 那是个小小的、红色的平安结,下面坠着块上好的羊脂玉。 倒也不是那玉有多贵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她想起来,这个平安结是谢临渊母亲的遗物。当年淑妃交给她,她不肯要,还给了谢临渊。 他怎么会把这个东西送给缈缈? 宋晚宁还未说话,怀里的小人儿自己翻了个身,看向那手心里的物件。 “哇,真好看,缈缈喜欢。” 小孩子哪里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天生爱这些漂亮的东西。 可宋晚宁不是小孩子,温言哄道:“缈缈,不可无理,阿娘怎么教你的?非亲非故,不可要旁人的东西。” 谢临渊却不容她拒绝,直接将平安结放到了缈缈手中。 他长得其实很好看,只是平日里总板着脸,看起来不好接近。此刻一反常态,露出温和的笑意,弯下腰对小姑娘说道:“我看着你,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生欢喜,所以想送给你,别听你阿娘的。” 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包括漂亮的人。 他笑起来的样子,着实好看。 小小的人儿瞬间就被俘获了,全然忘了自己昨日还指着他骂坏人。 “多谢王爷厚爱,只是这太过贵重......”宋晚宁不想缈缈与他扯上什么关系,仍试图拒绝。 若是旁的什么金银珠宝,收便收了,也还得起。 可旁人不知,她最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他送与缈缈,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所图? 她不敢往下细想。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阿娘不要缈缈了 “这个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别把人想得太坏。”谢临渊先发制人,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他凑近了些,依旧笑意盈盈:“况且,我确实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缈缈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的读音。 她的小脑袋瓜还不能理解它的含义,只是觉得新奇有趣。 “阿娘,什么是爱屋及乌呀?”小姑娘好奇地问道。 宋晚宁心中烦躁。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转移了话题:“缈缈,这位太子殿下有事找父王,我们先回去,改日阿娘再告诉你,好吗?” “那好吧。” 缈缈小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乖巧地抱住了她的脖子,不再追问。 “妾身先行告退。”宋晚宁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身后两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至背影消失。 缈缈趴在她肩头,小嘴嘟囔着:“阿娘,他是谁呀?” 虽未说这个“他”是哪一个,但宋晚宁知道这孩子近期见过的陌生人只有谢临渊。 她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去介绍。 说是自己的前夫?还是一个对自己百般折磨的混账? 怎么都不合适。 不该将自己这些糟心的过往说与一个孩子听。 好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想得多,忘得也快。还没等她回答,小姑娘自己就又叽叽喳喳说起别的东西来。 宋晚宁把缈缈送回了寝宫,屁股还没坐热,立刻来了个侍女让她去议事厅。 她刚要走,缈缈拉住了她的衣摆,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有泪珠打转:“缈缈不喜欢那个人,他一来,阿娘就不要缈缈了。” 说着,将方才还格外宝贝的平安结用力摔在地上。 幸好她力气不大,且殿中怕她摔跤,铺着厚厚的地毯,平安结上的玉没被摔碎。 宋晚宁顿时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 童言无忌,童言也最为致命。 小家伙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纠葛,也没看到她昨晚和谢临渊在一起,只是单纯觉得自从他来了,阿娘陪自己的时间变少了,因此十分不满。 她只能强笑着解释道:“是父王找阿娘有点事情,缈缈不要多心,阿娘怎么会不要缈缈呢?” “真的?”小家伙将信将疑。 宋晚宁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平安结,放到她的手心里:“当然,阿娘什么时候骗过缈缈?” 缈缈这才又喜笑颜开:“那好吧,阿娘快去快回。” 宋晚宁匆忙起身,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再晚一步,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直接泪如雨下。 她这一生,好像没什么亲人的缘分,至亲一个接一个离世,好不容易才有的骨肉连睁开眼看看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 来到西夏,因缘际会下得了这个女儿,享了两年天伦之乐。 谢临渊手中的权柄和心中的偏执更盛当年,她已没有任何法子逃脱,在他离开西夏之时,便是她们母女分别的时刻。 她不敢告诉孩子自己即将离开,只能尽可能拖下去,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 宋晚宁随宫女走到议事厅时,虽擦干了眼泪,可眼眶还是通红。 两个男人本沉默对坐着,见她来,目光皆落在她脸上,很容易便发现了她才哭过。 夏侯璟抢先问道:“怎么了?” 她随手将门关上,摇了摇头:“没事,路上风沙大,迷了眼睛。” 又是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他们不是孩子,自然不会相信。 可谁也没戳破。 宋晚宁装作没事人,习惯性往夏侯璟身边走,坐到他右手边。 两人并肩的画画落在谢临渊的眼里,激起一阵翻腾的妒火。 他不再维持那副装出来的温和模样,眯起眼睛,阴恻恻地朝对面伸出手:“过来。” 嗓音低沉,明显含了怒气。 宋晚宁低头苦笑了一下,顺从地走了过去。 她本想坐在椅子上,可刚一靠近谢临渊,便被他拉住胳膊用力一扯,跌坐在他怀里。 “你干什么......” 宋晚宁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两个人谁也没闭眼。 一个人眼里是惊慌,另一个人眼里是汹涌的醋意。 她只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碾碎。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才结束。 结束后,他也不放她回座位,就这么将她搂在怀里,一脸餍足地看向对面的人。 十足的挑衅意味。 夏侯璟的脸色已经和锅底无二了。 宋晚宁越挣扎,环在腰上的胳膊收得越紧,她无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 “叫你过来,是想与你仔细说一下关于你父亲当年之事的调查情况。” 明明是夏侯璟喊的地盘,谢临渊倒像个主人家,主动开口说起了今日要商议的事。 “什么?”说起这件事,宋晚宁猛地回头,等待下文。 父亲的清誉,宋家的基业,于她而言太过重要。 她自己的尊严和那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谢临渊顺势轻吻了一下她的侧脸,才缓缓开口:“我得到消息,当年你父亲驻扎的那个镇子虽被屠尽,但周边有些零散人家幸免于难,逃进了西夏境内,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夏侯璟咬着牙道:“有头绪的话查起来倒也不难,我让人去看看二十多年前记录的户籍,从外来人口里入手,想必能有收获。不过估计要多费些时日。” “无妨,有她在,我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谢临渊抓起宋晚宁的手,强势地与她交扣,十指紧握。 她完全无心与他调情,只盯着眼前桌子上的杯盏出神:“我父亲,绝对不会与什么外族女子通婚,更不会有私生女。” “我信你。”身后之人立刻回道。 ...... 夜里,好不容易将缈缈哄睡着,累了一天的宋晚宁趴在小家伙床头也昏昏欲睡。 身后的窗户外又传来奇怪的声响。 她立刻警铃大作,睡意全无。 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还在呼呼大睡,稍微放下心来。 踮起脚,悄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谢临渊想将孩子一起带走 窗户外,果然是谢临渊。 他一身黑衣,还真挺适合干这种夜里偷鸡摸狗的勾当。 宋晚宁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走开,别在这里。” 他怎样羞辱她都无所谓,她唯一的要求是别当着孩子的面。 谢临渊反倒没有那方面心思,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熟睡的孩子,又看了看满脸抗拒的宋晚宁,淡淡说了句:“走吧。” 他说的走,自然是要她回自己的寝殿。 宋晚宁自知逃不过,便也没多说什么,轻轻关上窗。 又走到殿外,让外面候着的乳母和侍女进去照看公主,自己孤身一人走回去。 到自己寝殿,进了内室后,果然发现谢临渊坐在床边等着她。 “堂堂一国太子,整日和做贼的一般。”宋晚宁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坐到妆台下拆起了头发。 谢临渊走了过来:“我倒是敢光明正大走进来,你敢吗?” 她自然是不敢的。 他是疯子,可以行为乖张不计后果,可她不行。 她身为缈缈名义上的阿娘、夏侯璟名义上的未婚妻,不得不顾及他们二人的脸面。 和谢临渊的这点子破事,她自己受委屈没什么,可若传出去,伤的是夏侯璟父女的名声。 缈缈还那么小,怎么能让她面对这些腌臜事情。 经过这些年的磨炼,谢临渊如今的权势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以前他说要杀了宋家所有人给她陪葬,她尚且能与他拼个谁输谁赢,因为她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不会这么做。 然而他现在说她敢逃跑便踏平西夏,绝对不是空口而谈,她不敢拿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去赌自己的自由。 所以她连死都不能选择,只能丢掉廉耻,丢掉自我,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孩子,确实可爱。”谢临渊双手搭在宋晚宁肩膀上,突然开口。 她听到这话,浑身汗毛直竖:“你想干什么?” 以她对他的了解,必然不会随口夸赞什么,估计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谢临渊从铜镜中看到了她惊慌的样子,轻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想着,你若不想和这孩子分开,将她一同带回京城也不是不可以。” 宋晚宁“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怒视着他:“想都别想!” 果然没安好心! 怕是从早上送那平安结开始,就打定了要抢孩子的主意。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那孩子吗?”他有些不解。 “你当京城是什么福地洞天吗?”宋晚宁气得浑身发抖,“还是说,她这么小小年纪,就要离开家乡,去庆国给你当人质?” 她脸色铁青,眼神冷冽,看他像看仇人一般。 若不是怕外面守夜的侍女们听见动静,估计要大声叱骂了。 “我并无此意!”谢临渊觉得百口莫辩。 他只是瞧着宋晚宁带孩子的模样很温柔,心生欢喜,想讨她高兴罢了。 只是没想到不仅没讨到好,还被彻底误解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庆国多的是抢着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你想要多少孩子都有得,何必抓着我的孩子不放?她身上流着的是西夏血脉!” 谢临渊还未想好怎么解释,又被劈头盖脸一顿嘲讽。 “我...只要你。”他有些哑口无言。 因为这些难听的话,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他用来嘲讽她的。 也正是因此,他现在说出的任何情话,落在宋晚宁耳朵里毫无用处。 反倒让她更为愤怒。 “你是觉得我生不出孩子,可怜我,所以想将她一起带走陪着我?”宋晚宁仰着头,似笑非笑的眸子瞥向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可在你身边我已经失过一个孩子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谢临渊有些着急:“你为什么总是不肯信我?如今已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带孩子一起回去,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他从小没有获得过父爱,亲生母亲也未曾见过一面。 虽有淑妃的精心照拂,终究没有感受过“家”的意义。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想要什么孩子,认为孩子不过是负累,是可以被拿捏的软肋,没什么必要。 但是得知宋晚宁有孕后,破天荒地期待孩子的降临,开始想象起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场景,可惜没能如愿。 在看到夏侯璟陪在宋晚宁母女身边,三个人幸福的模样,“家”的意义瞬间具象了。 他不仅开始嫉妒,甚至幻想起来,若是将夏侯璟换成自己,会不会也那样和谐。 因此才萌生了想带缈缈回京城的想法。 可宋晚宁认定了他是想将缈缈当做人质,日日放在眼前,逼自己就范:“一家三口?你和谁是一家三口?她和你毫无血缘关系,不必如此假惺惺。” 她咄咄逼人,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谢临渊的心上。 是啊,他是孤家寡人,他自作自受,怎么配享受妻儿在侧的幸福。 “罢了,你不愿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他像失了浑身的力气,连声音都颓丧了几分,表情更是失落至极。 宋晚宁还以为他会气急败坏,像之前那样,可他没有。 谢临渊像变了个人,默不作声走到窗户旁,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他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甚至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晚宁怔怔地走向窗台向外看去,夜色如墨,只听见几声虫鸣,什么也看不见。 接下来的几日,谢临渊没再出现在她和孩子面前,像消失了一般。 别的不提,倒是让宋晚宁睡了几次好觉。 可这样安稳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传来了当年屠城事件证人被找到的消息。 侍女来报时,宋晚宁正捧着书教缈缈认字。 听闻夏侯璟在议事厅等她,她便猜到了是事情有了进展。 她哄了几句后,便将孩子交给乳母照看,提起裙角匆匆奔向议事厅。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宋将军的陈年往事 宋晚宁跑了一路,到达时额头已渗出一层薄汗,气喘吁吁。 和上次二人对坐不同,这一次夏侯璟坐在了上位的宝座上,谢临渊坐在他左手边。 大殿中央的空地上,跪着几个平民打扮的人。 旁边还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西夏人。 她打量了一眼,匆匆行了一礼,坐上了夏侯璟右边的座位。 虽尽量目不斜视,可眼角余光还是能瞥见旁边两个人眼神死死跟随着她。 这还是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她与谢临渊第一次会面。 还好这次他没再做什么荒唐的举动,只是盯了一会儿,待她坐下后目光又落在前方。 “开始吧。”夏侯璟直起身子。 西夏官员用不太熟练的庆国话回道:“回王上,臣查阅了十八年前的户籍记录,在沙棘镇被屠前后移居我西夏的庆国人共二十八人,其中旅居或贸易往来者居多,原户籍在沙棘镇附近的只有这两人。” 宋晚宁向下看去,跪着的两人一男一女,皆不敢抬头,只能看见花白的头发。 想来年纪都不小了。 可骨子里还是对上位者有天生的畏惧,抖如筛糠。 “你们为何来到西夏?”那官员低头询问起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那个男人磕了个头颤巍巍答道:“回大人,为了活命。” 他的庆国话倒流利不少,只是夹杂着些边境口音,不似京城官腔,却也不难懂。 “说重点。” 谢临渊淡漠地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令人噤若寒蝉的压迫感。 他从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短短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令跪着的二人身子明显猛地抖动了一下。 “那一日,天色将晚的时候,我与老母亲二人从山上捡柴下来,看见东边来了一群庆国兵士打扮的人。”回话的人额头死死抵在地面上,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因着...之前也有将军带兵驻扎在这附近,小人并未觉得有异。” “可还未进镇子,便听到了哭喊求救声,小人哪见过这场面,吓得都快傻了。也不敢声张,悄悄拉着母亲又躲进了山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我们在山上看见镇子起了大火。硬是熬到天亮才敢下山,镇子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到处都被烧得焦黑。” “这我们哪敢再继续住下去啊,只能逃到西夏了。” 说完,才敢将头稍稍抬了起来,小心翼翼观察着身边西夏官员的脸色:“大人,我们虽不是西夏人,但来西夏这些年也算勤勉,没犯什么事吧......” “等等,你方才说在此之前有将军带兵驻扎在这附近。”宋晚宁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当年镇子里的人和这些庆国士兵关系如何?” 他刚才说一开始习以为常,说明父亲当年给这些百姓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 果然,那男人回道:“小人只记得当年那为首的将军姓宋,御下极严,不许士兵随意在镇子里走动,也不让拿百姓的东西。” “有一年闹饥荒,流民落草为寇,这位宋将军还帮着咱们镇子打跑了好些流寇,百姓们都很感激呢。” “哦哦,小人还想起来,有次上山捡柴,见士兵们在挖野菜,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朝廷补给的粮草未及时送来,士兵们只能以此充饥,就这样宋将军还不肯收百姓自愿给的粮食,他真是个好人呐!” 宋晚宁早已泣不成声。 自从父亲战死后,人们对他的赞誉只有为国捐躯,忠良之士。 原来除了她,还有人能记住这些具体的小事情。 就好像父亲活生生站在眼前,将曾经的故事重演一遍。 夏侯璟见她这般,心下不忍,递了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 眼神交汇间,她看出了他的安慰之意。 谢临渊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去,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悦:“既如此,那你可知这位宋将军收养了一个女孩?” 那男人想了想,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好像是这么回事,宋将军走后,镇上一个孤儿也跟着消失了,他们说似乎是被带着回京城了,那孩子...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孤儿?”谢临渊微微挑了挑眉。 “可不是吗,那孩子出生没多久生母就没了,也没个父亲照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男人越说越起劲,简直像是在村口聊八卦,浑然忘了座上坐着的是谁,“不过宋将军倒是时常进镇子照拂一二,就有风言风语说,那孩子是宋将军的骨肉。” “不可能!”宋晚宁红着眼眶,重重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突然站起身大声反驳道。 吓得下面的人又缩成鹌鹑一般,不敢再说话。 “先别生气,再问问。”夏侯璟温声劝了一句,转头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那孩子生母是何人?是否是我西夏子民?” “回...回王上,确有此事......” 这回答几乎让宋晚宁当场昏厥过去。 身子控制不住晃了两下,颓然坐回椅子上。 “怎么回事,我要你一五一十告诉我!”她捂着胸口,顺了两口气后咬牙质问道。 那男子虽不认识宋晚宁,但见她坐在王座旁,便知其身份尊贵,丝毫不敢怠慢。 又看她气成这样,想来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忙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回道:“那女子本不是镇子上的人,只是有天突然进来了,说的确实是西夏话,根本听不懂。但有好心的人家收留了她,可一日日的肚子竟大了起来,后来生下一个女娃娃。” “奇怪的是,生完孩子没多久,那女子便悄悄投湖自尽了......” 事情越来越蹊跷,处处充斥着谜团。 宋晚宁越听越糊涂,竟不知从何问起。 “那你们是如何揣测的?怎么就猜那孩子是宋将军的骨血?”谢临渊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前倾,看向那男人的眼神里含了探究的意味。 “这...这小人还真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传的。”男人被盯得有些发毛,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不然为何宋将军会独独对那孩子格外上心?” 他说完之后,殿内鸦雀无声。 一旁跪在地上一直没说话的老妇人突然抬起了头,缓缓开口:“不,不是这样的......”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七日后回京 那老妇脸上沟壑纵生,声音也嘶哑得如同锯木头一般,看样子至少得有七十岁。 她前面一直默不作声,此刻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脸上。 “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夏侯璟语气温和,怕吓到老人家。 宋晚宁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那个孩子,是耻辱啊!” 老妇年事已高,眼睛都已经浑浊了,视线没有落点,也不知是看不清还是陷入了回忆。 “那女子确实是西夏人,那时我们也听不懂她说的话,不知她是为何来到庆国的。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衣衫不整从流寇占据的山头逃出来的呀!”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西夏的官员听完后,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然后呢?”宋晚宁一个箭步冲到老妇面前,拉起她的手追问道。 老妇人没想到她会如此激动,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确认她没有恶意后,才放下心来,继续说着。 “当时,老身在河边与其他妇人一道洗衣服,发现了她衣不蔽体从山上下来,便领回家给她换了衣服。她孤身一人又语言不通,脑子似乎也不太好,在那样的乱世里哪里能有活路呢。” “我们于心不忍,便让她在镇子里住下了,不过每日给她一口饭吃罢了。但渐渐她肚子大了,郎中把了脉,算算月份,是来镇子之前怀上的。” “来镇子之前,那不就是被流寇......”老妇人摇了摇头,有些哽咽,“我们为了她的名声,从未说过此事,因此那孩子的来历一直是个谜。” “那为何...宋将军会收养那个孩子呢?”宋晚宁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就快了,就快要接近真相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因那女子生完孩子不久后就自尽了,孩子没有爹娘,吃百家饭长大,格外活泼些,经常在镇子周围走动。” “听说是有一日偶然冲撞了宋将军,但他并未动怒,还着人将那孩子好好地送了回来,之后也偶尔抽空给那孩子带些吃食衣物,百姓们都觉得奇怪。” “有人悄悄问了宋将军手下的士兵,才知道是因为那孩子和宋将军的女儿长得有几分相似,年纪也差不多,宋将军才格外照拂些。” “再后来,西夏与庆国不再起战事,宋将军收兵回京,那孩子也跟着走了,老身只知道这些了。”老妇人揉了揉眼睛,看向宋晚宁,又思索了片刻,有些奇怪,“这位贵人眉眼间似乎与那孩子有些相似呢......” “咳咳......”旁边的男子吓得魂不附体,忙干咳提醒她不要胡言乱语。 老妇人回过神来,忙磕起头来:“老身一时失言,还望贵人恕罪......” 宋晚宁蹲在地上,只觉得双腿发麻,几乎要稳不住身形。 谢临渊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揽着腰将她扶了起来。 “现下你可安心了?”他轻声问道。 那几个西夏官员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下,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偏过头去不敢多看。 自己国家王上未过门的大妃,被他国太子抱在怀里,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允许向外透露一个字。” 夏侯璟面无表情,冷冷看向下面的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除了关于宋老侯爷的事情,还包括他与谢临渊、宋晚宁之间的关系。 官员们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戳瞎。 宋晚宁缓了好久,终于将心绪平复,挣脱谢临渊的怀抱,把那老妇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面色格外凝重:“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别的事或许会记错,这事在老身心里埋了一辈子,断不会有假。”老妇人颤颤地回握住她的手,老泪纵横。 “老人家,你可愿随我们去一趟庆国京城,为宋将军做个证?” 谢临渊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难得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若有他的下属在场,绝对会以为他被夺舍了。 按他以往的性子,要什么人作证,早五花大绑押走了,根本不可能这么客气。 那老妇人却不知面前这个男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只觉得有些奇怪:“作证?要老身做什么?” 宋晚宁抢着解释道:“老人家,宋将军一生正直,死后却被污蔑与敌国女子通婚,他带回去的那个孩子,被说成是私生女,此等荒谬之事,还望您站出来替他洗清冤屈。” 有外人在,她并没有提自己是宋将军的女儿。 毕竟人人皆知宋氏嫡女嫁给了当今的庆国太子,两年多前已经去世了。 老妇人不疑有他,急得直跺脚:“真是糊涂啊!宋将军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如此污蔑!” “所以,您会去京城作证,对吗?”宋晚宁眼神真挚。 “自然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值钱,随时听候贵人们差遣。”老妇人颤抖着不住点头。 “既然如此,再过七日,咱们就动身回京。”谢临渊把手搭上了宋晚宁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他的语气温和又自然,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顿时就知道了,这是给她的倒计时。 她在西夏的日子,陪伴缈缈的日子,只剩下这短短七日了。 内心的狂喜瞬间被浇灭,眼里的光也逐渐消失。 宋晚宁浑身僵硬,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反应过来时已站在缈缈的寝殿门口。 小家伙正和年纪相仿的贴身侍女一起在院子里玩闹,乳母和嬷嬷们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一切都这么美好。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缈缈突然停下动作抬头朝门口看去。 看见宋晚宁后立刻迈着小短腿向她跑来:“阿娘,你回来啦!” 宋晚宁蹲下身子,把小人儿抱进怀里,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缈缈有没有乖乖听嬷嬷的话呀?”她笑着问道。 小家伙抬头挺胸,格外骄傲:“有,缈缈可听话了!” “那以后,阿娘如果不在了,缈缈还要继续这么听话哦。”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缈缈高烧昏迷不醒 宋晚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可嘴好像不受脑子控制,就这么说了出来。 缈缈睁着眼睛努力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阿娘不要缈缈了!” 一旁的小侍女被吓到了,也跟着哇哇地哭。 乳母和嬷嬷们乱作一团,怎么哄也哄不停,场面一片混乱。 宋晚宁想强撑着哄哄小家伙,可还未开口,自己的眼泪也直往下掉。 她早已将这孩子视作己出,如今生生的骨肉分离,实是痛不欲生。 可她没有办法,兜兜转转还是抗衡不了谢临渊,且父亲的冤屈还未洗刷,当年灭镇的真相也没有答案,她不得不回京城去。 京城那样的龙潭虎穴,她自己尚且脱了一层皮才得以逃脱,又怎舍得带缈缈一起去呢。 母女情分只能到这里了。 她只会比任何人都心痛。 “阿娘怎么会不要缈缈呢,阿娘只是......”宋晚宁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劝不住,一旁的乳母悄悄提醒道:“姑娘先哄哄吧,哪怕是骗一骗呢。” 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宋晚宁脑子一片空白。 连一句“阿娘不会走”的谎话都说不出。 两岁的孩子身体本就不好,哭太久吸了冷风立刻受了风寒。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哭累睡着了,却突然发起烧来。 小小的人儿满脸通红,浑身滚烫。 御医忙里忙外,又是用冷帕子降温,又是熬药,却怎么也不见好。 宋晚宁握着缈缈的小手,心如刀绞,恨不得代她受罪。 夏侯璟得知消息后赶了过来,一句话也没问,陪着宋晚宁一起蹲在孩子床前,试探着握住她的手。 “你来了。”宋晚宁转头看了一眼,没有挣开,任他握着。 三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没事的,咱们缈缈福大命大,不过是一场小风寒......”他强撑起一丝笑容,安慰道。 宋晚宁摇着头打断了他:“都怪我,我要是不提要走的事,她不会哭成那样的。” 包裹着她手的大手收紧了几分。 夏侯璟看向双眼紧闭的缈缈,语气难忍愤慨:“这不怪你,怪只怪谢临渊,若没有他......” “你别犯傻!”宋晚宁一惊,忙低声斥道。 她太了解他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夏侯璟动了杀谢临渊的念头! 可谢临渊真那么好杀吗? 且不说有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哪怕真有机会动手,在西夏境内死了大国太子,那也是难辞其咎,不是推几个替死鬼就能平息的事情。 再说谢临渊向来谨慎,从小被各路势力暗杀还能活到今天,怎知他不会留后路。 与这样一个人硬碰硬,稍有不慎便是灭族的大祸,他们赌不起。 一屋子来来往往的下人和医官,人多口杂,宋晚宁不好明着提醒,只能用眼神暗示夏侯璟不要轻举妄动。 他也识趣地噤了声,不再提。 可还是一脸凝重。 “阿娘,阿娘......” 缈缈还在昏睡,嘴里却止不住喊着阿娘。 宋晚宁忙探过身去,伸手轻轻摸着孩子滚烫的小脸,哽咽道:“阿娘在这里,阿娘不走。” 两人寸步不离守着孩子,亲自一遍遍喂汤药,后半夜的时候烧终于渐渐退了。 宋晚宁擦了擦眼泪,转头对夏侯璟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处理政务,这里有我。” “好,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再叫我。” 夏侯璟揉了揉眼睛,起身离开。 一直熬到太阳升起,缈缈还未醒,宋晚宁实在坚持不住,趴在床头打起了瞌睡。 梦里没来由地一惊,让她瞬间清醒。 睁开眼下意识朝床上看去,小家伙还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 她探了探缈缈的额头,还好,没再发烧了。 揉了一会麻木的腿,撑着床沿站了起来,感觉浑身像被人打了一顿般难受。 屏风外,还候着位御医,见宋晚宁出来,忙起身行礼。 “公主的病如何了?”她一只手撑着屏风,一开口便被自己嘶哑的嗓音惊到了。 御医拱手道:“公主烧退了便无大碍,不过还得继续观察着。” 宋晚宁稍稍放下心来,正要回去继续看孩子,匆匆跑来一个侍女,在她面前站住了。 “姑娘,庆国太子殿下说有要事找您,让奴婢带您过去。” 她皱了眉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去告诉他,改日再说,今日我实在脱不开身。” 缈缈还病着,她实在无心去和谢临渊多做纠缠。 那侍女走了没多久,又匆匆跑回,将她从内室叫了出来。 “姑娘,庆国太子殿下说,必须是今日,您若不去他便亲自来带您走。” 侍女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闭着眼睛等待迎接宋晚宁的怒火。 这样送信的活,往往是又累又两头不讨好。 可宋晚宁只是叹了口气,没有与她为难,轻轻地说了句:“走吧。” 她不是不生气,只是对个小侍女发火没有意义。 又逃不过,不如省点时间,去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早去早回罢了。 那侍女一路带着她来到王宫的门口,门外赫然停着一辆马车。 宋晚宁不明所以,马车旁的侍卫主动迎了上来:“夫人,殿下在等您。” 夫人这个称呼极其陌生,从前谢临渊偶尔会叫几句,但从没有外人这么叫过。 讲道理,若想点明她身份,叫太子妃也比夫人合适。 不过宋晚宁只是疑惑了一瞬,并不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抬腿便上了马车。 她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被侍卫叫醒:“到了。” 到的地方是西夏的一间酒楼,是照庆国风格建的,她来过几次,还算熟悉。 可看着此刻约莫是午饭时间,酒楼里却空无一人,不免有些疑惑。 酒楼的老板亲自站在门口,见她来了,笑着走过来道:“夫人,请进。” 整个楼里,除了老板和伙计,只有谢临渊一个人。 他笑吟吟地坐在正对门的位置,面前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你来了。”谢临渊朝她招了招手。 宋晚宁本就心中烦闷,见他这副轻松愉悦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气冲冲走过去,语气都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谢临渊,我今天真没心情陪你消遣。” 他倒是难得的心情不错。 没收到好脸色也不生气,反而起身拉开椅子,按着她坐下。 “不就是吃顿饭吗,在哪不能吃,非要跑这么远大张旗鼓干什么?”宋晚宁强忍着掀桌而起的怒气,没好气地质问道。 “不一样。” 谢临渊也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她面前小碗中。 宋晚宁这才发现桌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可她为了照顾生病的缈缈,一整夜都未曾合眼,也没来得及洗漱,整个人蓬头垢面,没有丝毫食欲。 况且缈缈还没好,她恨不得立刻飞回去继续守着。 “不合口味吗?那试试这个?” 见宋晚宁迟迟不动筷子,谢临渊又挑了一道菜送到她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才稍稍让自己能够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谢临渊,你要做什么直说吧,我现下真的没有胃口。” 哪怕是一时兴起,不嫌弃她没洗澡,大白天在这里要她,她也认了。 只求赶紧结束,别浪费时间。 谢临渊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小块碧绿菜梗,慢条斯理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咽下去之后才开口,却是一句反问:“你好像不太喜欢这里?” “是,我想回去。” 和他悠闲的状态相反,宋晚宁急得都快上火了。 “急什么?没我的允许,你也离不开这里。”谢临渊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在我身边,就让你这么如坐针毡?” “我真的有事......” 她话还未说完,嘴里被塞了块软嫩的鱼肉。 西夏地处荒漠,不比京城。这里没有水产,如此新鲜的鱼类十分难得,千金难求。 然而她此刻的心境,哪里能静下心来品尝,再好的食材也味同嚼蜡。 “你最好多吃一些,因为我这一整天都不会放你回去。”谢临渊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让她后背发凉,“午后和晚间,我都做好了安排。” 宋晚宁气得想翻白眼,但为了尽快脱身,仍耐着性子商议着:“改日不行吗?我已经答应了随你一同回京,何必急于这一时?” 可他这回软硬不吃:“必须是今日!” “为什么?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宋晚宁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谢临渊也不回答,抱着双臂沉了脸色,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气得拔腿就走,可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夫人,没有殿下的允许,您不能出去。” 没办法,她只能又回去,指着谢临渊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僵持间,酒楼老板亲自端了个托盘上菜。 “长寿面来咯,二位客官请慢用。” 一碗清汤长寿面被摆在了二人之间。 细长的龙须面被卷成一团卧在碗底,清透的面汤上只浮着一层碧绿的葱花,没有其他配菜。 简单到极致,和这一桌五花八门的山珍海味格格不入。 可是,按照庆国的习俗,只有生辰时才会吃长寿面。 宋晚宁愣住了,不明所以。 思维停滞了片刻后脱口而出:“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是我的。” 谢临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急转直下,方才的笑意一扫而空。 空气仿佛一瞬间都凝结了。 宋晚宁低头看了一眼那碗长寿面,又抬头看向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今日是几月几日来着? 进酒楼前,门口的木牌上似乎写着四月九日。 是了,确实是他的生辰,她竟然没想起来。 沉默了许久,宋晚宁心底有些波动,倒不是心生愧疚,只是惊讶自己的转变。 彼时关于谢临渊的一切,她一件件如数家珍,记得比自己的事情还重要。 嫁给他的那三年,每当他生辰那日,她都捧着一碗长寿面从白天等到黑夜,也等不来他的感动,得到的只是一句冷冰冰的:“你又不是下人,谁让你做这些的。” 原以为会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脑海中,一辈子也摆脱不了。 可如今,竟就这般毫无征兆地遗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对不住,我没想起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宋晚宁将长寿面推到谢临渊面前,“生辰快乐。” 其实她是很没必要说这么一句的。 毕竟他之前并不在乎,而且他也从来记不起她的生辰,只能说他们俩如今在这件事上算是扯平了。 可此刻他若不高兴,便不会放自己回去,少不得哄上两句。 谢临渊斜睇了一眼那碗面,不为所动:“就这样吗?” 样子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好在宋晚宁这两年带惯了缈缈,于哄孩子一事上颇为拿手。 她默默顺了一口气,把椅子往他那边拖了点,端起长寿面挑了一筷子递到他嘴边。 脸上的笑意格外灿烂,满眼期待。 “吃一口吧,别生气了。” 谢临渊面色稍霁,虽未说话,但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宋晚宁试图喂第二口时,他却伸手推开了筷子。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他对于她忘掉他生辰之事仍然耿耿于怀。 她放下碗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可是我今日真的有事!你的生辰,待回京之后我为你补过不行吗?” “生辰也能补过的吗?” 谢临渊此话一出,两个人同时僵住了。 那一年她的生辰,他给乔鱼儿安排了漫天的烟花,却在第二日丢给她一方砚台,美其名曰是补送的生辰贺礼。 生辰,怎么不能补过呢? 宋晚宁不愿去想那些难堪的回忆,没顺着他的话回答:“随你怎么想,我真的要回去了,缈缈还在......” “你便这么不愿见到我吗?哪怕知道今日是我生辰,也不愿多陪我一会儿?”谢临渊像是恼羞成怒,语速极快,不让她把话说完,“你满心满眼都是夏侯璟和那个孩子,为什么不肯再看我一眼?”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你没错,只是不爱我 他不是不知道缈缈病了。 昨日夜里,他悄悄站在公主殿外,看着宋晚宁和夏侯璟二人手握着手,一起守着那个孩子。 多么温馨美好的画面啊,刺得他从眼睛到心口都生疼。 如果他和宋晚宁之间没有那么多误会,如果他能早些认清自己对宋晚宁的心意,那么,陪在她身边的就不会是夏侯璟。 而是他。 她曾经那样爱着他啊,可此刻却连他的生辰也记不起来。 只记挂着那个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 “谢临渊,你发什么疯?”宋晚宁看着他,大为震惊,“缈缈病了,我要回去照顾她,我和你之间的事以后再说不行吗?” 谢临渊嘶吼道:“她自有乳母和御医照料,我不过是想留你陪我过一次生辰,这种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施舍给我吗?” 眼前这个男人,不复往日的矜贵淡漠,双眼猩红如同困兽。 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极为陌生,令她有些毛骨悚然。 宋晚宁心一提,呼吸也跟着乱了一拍:“你说什么呢?她还那么小,生病了最需要的就是我这个娘亲在身边,至于你的生辰......” 她本想说你的生辰从前明明并不在意,今日为何抓着不放。 可眼下这情况,后面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别刺激他又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我呢?我也需要你啊!”谢临渊几乎要歇斯底里了,“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走的这些年,我过得好不好?” 宋晚宁一时语塞。 她当年一走了之,是笃定了他那时已经爱上了她,且对她满心愧疚,因此一定会如她所愿替她守好宋家。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 可她却忽略了一点,他既爱她,又怎么会欣然接受她的骤然离世。 头上横生的白发,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无一不在向她昭告着,他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爱而不得和永失所爱到底哪一个更痛呢? 她说不上来。 只是莫名觉得,她头顶那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已经停了。 而他,还困在自己的雨季,走不出来。 “谢临渊。”宋晚宁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执着了,不好吗?” 谢临渊苦笑道:“我过不去。” 尤其在知道她曾经那样真切爱过他后,越发接受不了她的不爱。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他们明明差一点就相爱了。 “啪”。 突如其来的清脆巴掌声让宋晚宁猝不及防。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谢临渊一下又一下扇起自己耳光。 不多时,原本清贵冷隽的脸上乱糟糟地布满了鲜红掌印。 这场面实在太过荒唐,宋晚宁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临渊停下动作,缓缓跪在了她的面前。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错了,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仰着头向她苦苦哀求着。 宋晚宁心里五味杂陈。 她麻木地摇了摇头,却只能说出一句:“别这样。” 手,被面前的人紧紧抓住,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开。 越挣扎,越收紧。 好像她不给个回应就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没办法,只得自嘲一声:“可是原本你没错,只是不爱我,何谈原谅呢?” 她早已劝自己释怀了,这所有问题的一开始,本就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是她有了贪念,才会因得不到而痛苦。 与他无关。 与其说是原谅,不如说是与自己和解了。 谢临渊急切反驳道:“不,是我的错。是我眼瞎,没认出你才是救了我的人;是我愚钝,没早点看清我对你的心;也是我糊涂,一次次有意无意伤害你......” 他眼眶通红,眼泪控制不住向下滑落。 颤颤巍巍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对我一见钟情,可是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呢。” 宋晚宁理解不了他话里的含义。 于是他继续解释道:“我后来才意识到,我爱你的契机,从不是因为小时候被你救下,也不是因为你要离开时产生的悔恨。” “而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挑开盖头,第一次看见长大后的你。无关你的身份,也无关你是否于我有恩,我只是...单纯对你一见钟情。只可惜那时我只知情动,不知心动......” 她实在听不下去,拼了命抽出手捂住耳朵:“别说了!我不想听!” 谢临渊失去支点,被惯性带着往前扑,顺势抱住她的腰,将脸贴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又开始毫无意义地道起歉来。 宋晚宁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是在告诉我错过了很多,很可惜吗?还是说,怪我没看出来你的爱,错误地选择了离开?” 他的脑袋在她腰际缓缓蹭着,像是摇头。 过了很久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们为什么不能试着相爱呢?” 试着,相爱? 多么可笑的词语。 宋晚宁确实笑出了声:“谢临渊,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这么幼稚。你要我和你回京,陪在你身边,我可以答应。你说你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你帮宋家,我们两个各取所需罢了,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 她异常冷静,说出来的话都不带丝毫温度。 一开始期待设置得越低,达不到目标时的落差感也越低。 她不仅仅只是为了麻痹谢临渊,更是麻痹自己。 既然注定逃不脱他的手掌心,不如早些给自己个警醒,不要再重蹈覆辙。 谢临渊自嘲地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然后松开怀抱,站起身来,坐回他的椅子上。 纠缠的时间太久,早过了午饭的时间,桌上的菜也已然冷透。 吃不了了。 宋晚宁整了整衣衫,走到门口,回头问道:“敢问太子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生辰快乐 谢临渊没动,甚至没有看她。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吐出两个字:“走吧。” 门外,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门内,他的身影孤独而落寞,像浮在欢声笑语上的尾音。 不知怎的,宋晚宁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 她一咬牙,抬腿走回去。 弯下腰轻轻抱住谢临渊,在他耳边说了句:“生辰快乐。” 一瞬间,他的思维直接被抽空,只留下空白的脑海和僵硬的身体,竟做不出任何回应。 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晚宁已经小跑着出了门。 直到看着她上了马车,他才收回视线。 微张的嘴唇逐渐抿成一条线,然后止不住上扬、再上扬。 马车上的宋晚宁,情绪倒是没什么波动。 方才的举动虽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但她不后悔。 就当是给几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不必再耿耿于怀。 马车一路疾驰,赶回王宫。 宋晚宁一口气从宫门奔进公主殿,侍女们说,小公主已经醒了。 她站在门外深呼吸两口气,平稳了气息,才笑着走进去。 夏侯璟也在里面。 见她来了,屋子里的嬷嬷和乳母都自觉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他们一家三口。 “你回来了。” 夏侯璟坐在床头,转头看见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看起来他没想到她被谢临渊叫走,能这么快回来。 宋晚宁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缈缈半倚着床头,小脸苍白,连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看见宋晚宁来了,虚弱地喊了一声“阿娘”。 宋晚宁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明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缈缈不好,让阿娘担心了。”小家伙年纪不大,懂事得让人心疼。 软软的小手用力向前伸,想抓住她。 宋晚宁赶紧探过身子,握住那只小小的手,心如刀绞:“是阿娘不好,阿娘让缈缈受苦了。” 若不是她与谢临渊这些纠葛,孩子也不会受这般罪。 她这个阿娘做得真是失职。 缈缈吸了吸鼻子,眼里也浮了一层泪:“我梦见阿娘走了,阿娘不要我了......” 宋晚宁本还强撑着扯出一丝笑,听闻此话,再也忍不住,立刻泪如雨下。 翻来覆去只说一句:“阿娘怎么会不要缈缈。” 小家伙掀开被子爬到她身前,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母女俩哭作一团。 夏侯璟忽然在旁边幽幽开口:“缈缈放心,阿娘不会走。” 他语气淡漠,不像是安慰,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宋晚宁有些诧异,怔怔地扭头去看他,发现他表情异常严肃,眼神失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心下立刻觉得不安。 一只手抱着缈缈,另一只手扯了扯夏侯璟的衣袖:“你别胡思乱想。” 夏侯璟笑道:“是你别多想。” 那笑意分明不达眼底。 他在她面前从未露出过如此漠然的神色,让她不得不多想。 宋晚宁刚想劝一劝,夏侯璟突然站起身,摸了摸缈缈的头发:“父王还有政务要处理,缈缈要乖乖听阿娘的话。” “好,缈缈会听话的。”小家伙乖巧地点头。 都未与宋晚宁道一声别,他便匆匆转身离开,就好像是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绽。 她心中疑团纵生,可没机会问出口。 后面的几日,除了来看望缈缈,夏侯璟几乎没有再出现在宋晚宁面前。 就连三个人坐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宋晚宁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问他到底怎么了。 而谢临渊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半夜爬过窗户,白天也没叫人传她去哪儿见面。 她倒也乐得清闲,日夜陪着缈缈,小家伙的病渐渐好得差不多了,精神也越发地不错。 这日恰逢晴天,春暖花开的季节,最适宜外出踏青。 然而缈缈年纪还小,不便带她出宫,宋晚宁只带她在宫中花园里玩耍。 西夏气候干旱寒冷,并无多少土生花卉,花园里的花草皆是费了好大劲从庆国移植过来的。 大部分很难存活,只开一季。 好在,缈缈很喜欢这些花。 小家伙穿着新做的裙子,到处跑着扑蝴蝶,笑声如银铃一般。 突然停了下来,小手拉住宋晚宁的衣摆问道:“阿娘,那是什么?” 宋晚宁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树梨花开得正好,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如大雪一般。 高高的树杈上站着个人,似乎在弄些什么。 被花挡着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瞧见一身玄色衣袍,已沾染了片片梨花。 似乎有些熟悉。 走得近了,发现果然是谢临渊。 “太子殿下在这做什么呢?”宋晚宁牵着缈缈的手,抬头问道。 一大一小两个人,仰着同样的角度,脸上也是一样的疑惑。 谢临渊低头看了一眼便笑了:“在做秋千。” “秋千?”缈缈重复了一句,不解其意。 “是好玩的东西,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谢临渊继续敲敲打打。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忘性最大,压根想不起来几日自己曾说过不喜欢他的话,听到有好玩的东西,立刻满眼亮晶晶。 许是春日里的阳光太过和煦,又或许是微风吹得刚刚好。 在缈缈说想在这里等他做好时,宋晚宁回了句:“好。” 他们做了三年的夫妻,她还是头一回见他亲自动手做些什么东西,本以为没什么好期待的,没想到最后的成品竟然还不错。 缈缈很喜欢谢临渊做的这个秋千,坐上去就不肯下来,荡了一次又一次。 他也不厌其烦地推了一次又一次。 这样的画面,似乎多年前曾在梦中见过,宋晚宁有些恍惚。 乳母在旁边笑道:“太子殿下似乎很喜欢孩子。” 谢临渊看了一眼宋晚宁,像是在说给她听:“以前不喜欢,现在觉得还不错。” 说罢,扶住了秋千,蹲在缈缈面前,歪着头问道:“公主喜欢这个秋千吗?” “喜欢!”小家伙点点头。 他笑得更温和了,继续循循善诱:“那公主想去庆国看看吗?那里有更多好玩的东西哦。”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离开西夏,回庆国 闻言,缈缈睁着大眼睛,仔细思索起来。 吹来的风还是暖洋洋的,宋晚宁却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原来,他还是没打消要将缈缈带回京城的念头。 什么做秋千,什么喜欢孩子,都是装的。 目的,就是为了把她们母女牢牢捏在手里。 “你们陪着公主。”宋晚宁吩咐完随行的乳母和嬷嬷,转头看向谢临渊,“你跟我来。” 他本来仍在微笑着,可看见她转瞬间阴沉的脸色,将嘴角压了下去。 二人走到一僻静处,宋晚宁转身对着他质问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打缈缈的主意吗?” 她平日里还算冷静,可一牵扯到孩子身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谢临渊搭了一只手在她肩膀上,刻意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不愿带她一起走,可若她愿意呢?” 宋晚宁几乎处在失控边缘:“她一个两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被你哄骗也叫愿意吗?” 他深知她关心则乱,也愿意耐着性子解释。 可她的反应激烈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谢临渊神色疑惑:“你为何总是如此抗拒带她入京?你觉得我会害她吗?” 宋晚宁咬着唇没说话,可眼神里却写了答案。 她不信他。 “我在你眼里,便是如此虚伪的小人吗?”他闭上眼,自嘲一笑。 风卷起一地残花,飘在空中又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她离开京城时下的那场大雪。 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一场大雪。 “不说京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宦,就说你。”宋晚宁伸手拂去一片掉在他肩上的花瓣,缓缓开口,“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真心在乎别人的孩子呢?” “你说什么?”谢临渊几乎站不稳。 她说的每个字都在他心尖上寸寸凌迟,将他整个灵魂都撕扯到淋漓破碎。 他们的孩子没了,她痛,他也痛。 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是怕她难过,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 而她此刻,却责怪他没有心。 “难道不是吗?”宋晚宁笑着问道,“那场大火,我失了孩子。下水救我的是夏侯璟,守着我的是陆景之,你呢,你在哪里?” “甚至,你进火场第一个救的都不是我啊。” 她声音空灵极了,缥缈得不太真实。 谢临渊几乎要脱口而出他在求神拜佛,祈祷她能醒过来了。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忽然想起,那时在佛前许的愿望都是关于她的,竟没有一条是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于是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苍白地保证着:“那次是我来迟了,以后绝对不会......” “也许吧,但我不会再将缈缈的命交到你的手上了。”宋晚宁道。 “公主,别过去,姑娘在和太子殿下说话......” 不远处,乳母追着缈缈正往他们这里跑。 小家伙不知从哪折了一支梨花,拿在手里高高扬起:“阿娘你看!” 宋晚宁弯腰将她抱起,宠溺地揉了揉小脑袋:“慢些跑,小心摔着。” “花花给阿娘。”缈缈献宝似的把花递到宋晚宁眼前,忽而又想起什么,抱着她的脖子在怀里翻了个身,看向谢临渊,“缈缈不去庆国,缈缈要和阿娘在一起。” 谢临渊稍稍弯腰,凑近了些:“那若是阿娘一起去呢?” 他选择性无视掉宋晚宁那快要杀人的眼神,只瞧着小家伙若有所思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小脑袋瓜终于想出了回答。 “那缈缈也不去。” 谢临渊奇了:“为什么?” 缈缈肉嘟嘟的小脸格外认真:“因为缈缈要陪父王,阿娘走了,父王会孤单。” 懂事得让人心疼。 宋晚宁强忍着哽咽,看向一旁的乳母和嬷嬷:“是你们教她这么说的?” 她们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姑娘明鉴,奴婢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谢临渊问道:“那你和阿娘分开,不会想她吗?” “想啊。”缈缈立刻撅起了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庆国是阿娘的家乡,阿娘的爹娘在那里也想阿娘吧。” 小孩子天真无邪,说出来的话却最戳人心窝。 宋晚宁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乳母抱着,哭得浑身颤抖。 缈缈还不理解生离死别,自然也不知道她的父亲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庆国也没有人在等着她回去。 “阿娘,我是不是说错了?”小家伙一脸慌张,“阿娘别哭。” 宋晚宁擦了擦眼泪,捧着她的小脸,在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缈缈说得没错,阿娘很高兴。”她笑着说道。 至少对于她要离开这件事,这孩子比她想象中接受得还要更快些,她倒是能稍稍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把缈缈带回京城那个虎狼窝的。 ...... 四月十五日一早,天还未亮。 西夏王宫前停了一辆马车,后跟着两列士兵,等待出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宋晚宁在睡梦中听见窗边传来几下轻微的敲击声,立刻睁开眼睛。 她起身,看着身旁熟睡的缈缈,弯下腰虚吻了一下,狠下心下床离开。 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推开窗户。 谢临渊站在窗外,见她收拾妥当,默默伸出手。 宋晚宁将手搭了上去,借力跨过窗台,两人一起隐没在黑暗中。 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停在王宫门前的马车缓缓开动,开始返回庆国。 过不了多久,王宫里就会传来王上未来大妃暴毙的消息。 宋晚宁趴在车窗的横栏上,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 上一次假死离开庆国,这一次离开西夏的方式也如出一辙,她又“死”了一次。 谢临渊知道劝什么都没用,索性也不说话,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小木梳,轻轻梳起了她的头发。 “你干什么?”她被吓了一跳,扭头问道。 他将她的头按回去,继续梳着,漫不经心回道:“你走得太急,头发都没梳好,我帮你梳梳。” 宋晚宁不想搭理他,又趴了回去,任他动作。 走得能不急吗?她甚至都没敢多看两眼,怕一看就控制不住自己,没法脱身了。 木梳轻柔地在头上游走,力道刚刚好,舒服得令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没多久,梳子换成了一双手。 她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头发在被揪着来回拧,像是在扎辫子。 扎辫子?谢临渊? 这合理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返程路上遇到刺客! “别闹了。”宋晚宁下意识拨开了他的手。 本来就心情不好,路上还不消停,玩她头发呢? 谢临渊被推开倒也没觉得意外,又凑了上来,继续方才的动作:“别动,快编完了。” 她伸手往头上一摸,似乎是两条细细的麻花辫。 他将两条辫子合在一起,用什么东西系了起来。 “好了。” 谢临渊不知从哪又掏出来一块圆圆的小铜镜,递到宋晚宁面前。 她对着铜镜来回打量了几遍,竟看不出什么问题,很正常的一个发型。 “上次见你自己梳过一次,我便记下了,还不算难。”他脸上隐隐带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宋晚宁把铜镜塞回他手里,又趴到了窗台上,透过上面那些小小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色。 “学这些做什么。”她喃喃道。 谢临渊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把下巴放到了她的肩膀上,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马车刚驶离了街市,进了荒野大道上。 本是漫天尘土飞扬,寸草不生,此刻落在他眼中却莫名鲜艳起来。 “我喜欢。”他答道。 ......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出了西夏,踏进庆国土地。 晚间不好赶路,谢临渊便下令在水源附近安营扎寨。 初春的夜里,凉意沁骨。 前两个晚上是歇在沿途客栈里,并没有感觉太冷。可此刻在野外简陋的营帐中,即使铺着厚厚的毛毯,宋晚宁还是觉得手脚发凉。 但奇怪的是,营帐外士兵们都生起了火堆,谢临渊这个主帐里却黑灯瞎火。 只点着几盏油灯,连照明都费劲,更别提取暖了。 她正疑惑,两个侍卫竟抬着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放在地上一瞧,竟是个炭盆。 上好的银丝炭,燃烧时只有隐隐红光,无烟无味,却十分暖和。 见那两个侍卫出去,宋晚宁凑到炭盆前烘起了手,一脸疑惑道:“你怎么赶路还带炭火?也不嫌麻烦。” 谢临渊也走了过来,语气如常:“若我一人自是不用准备这些,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随口回道:“我也没那么娇气,简单生个火堆便罢了,哪用得着这些。” “火...不好。”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手脚暖和了,困意便也上来了。 宋晚宁没再追问,窝进被子里,眼睛一闭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收营出发前,谢临渊刚要跟在宋晚宁身后上马车,一个探子匆匆跑过来将他叫住。 贴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宋晚宁看见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里似乎掺了些不屑。 右眼皮突然狂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太对劲。 待谢临渊上了车,她忍不住问道:“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他刚要敷衍过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有一队人马从西夏方向跟了过来,就快要赶上我们了。” “真的?”宋晚宁心底突然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谢临渊点了点头,眼神意味深长:“而且,来者不善。”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离开之前,夏侯璟那异常的举动。 难道是他?不是提醒过他不要做傻事吗! 她抓着窗沿的手逐渐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唇瓣也不自觉颤动了几下,处处表露着慌乱。 谢临渊看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宋晚宁强撑出一丝笑意,反问道。 她倒是希望是自己多心。 “或许吧。”他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太在意,“不过你放心,就算后面跟着的这些人真要有什么动作,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刻意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 宋晚宁立刻意识到,他和她想的是同一个人。 猜到答案后,等待的过程变得格外漫长,像头上高悬着一柄利剑,痛苦程度不亚于被凌迟。 接下来他再说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心乱如麻。 一整个上午都安然无事,可越是这样,宋晚宁越觉得山雨欲来。 果然,在短暂午休后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转眼间,追兵到了眼前。 皆从头到脚穿戴了一身银甲,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有刺客!保护殿下!” 队伍最后的士兵高声喊道。 一瞬间,所有将士和侍卫都拔了剑,将谢临渊和宋晚宁护在当中。 “别怕。”他连武器都没拿,淡然得仿佛置身事外。 或者说,完全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宋晚宁却紧张得手心止不住冒冷汗,呼吸都不太顺畅。 一般来说,要想攻破阵型,第一波该是用羽箭远攻。可这群人却硬生生追到眼前,直接短兵相接,甚是奇怪。 像是怕误伤到什么人,只对着外围的士兵挥砍。 追兵人数明显是他们这边的好几倍,可谢临渊带的手下皆是精锐,一时间竟没有落入下风,打得有来有回。 可渐渐地,人数优势还是占了上风,他们这边隐隐有不敌之势,被压得节节败退。 包围圈逐渐收紧,外面的人停了攻势,两边剑拔弩张,互相虎视眈眈。 已经有人受了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宋晚宁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 扭头看去,谢临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没有被包围的慌乱,眼神里反倒添了些许玩味。 像在看小孩子玩闹一般。 “你是不是还留了后手?”她小声问道。 谢临渊低头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没有,你害怕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想来他真的不把对面的人放在眼里。 可他的自信来自哪里呢? 宋晚宁还未想明白,忽然看见包围圈豁了个口子,一个人骑着马缓缓走上前来。 那人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她这里,开口道:“谢临渊,不必挣扎了,把她交出来,可饶你一命。” 这声音!果然是他!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谢临渊要杀了夏侯璟 宋晚宁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如晴天霹雳一般。 腰上,谢临渊的手搂得更紧了些。 明明已无退路,他却像个没事人,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松动:“哦,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我若将她交出去,西夏王会立刻下令将我诛杀在这里呢。” 很显然,他也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夏侯璟。 或者根本就不用听,他一早便知道了追来的人是谁。 “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回庆国吗?”夏侯璟见自己被认了出来,索性也懒得装,直接冷笑着问道。 “为了灭掉我这不足一百人的队伍,派了五百精兵,还亲自上阵。”谢临渊笑道,“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些?” 他语气太过轻松。 以至于让宋晚宁觉得,若不是因为一只手揽在自己腰上,他都要给夏侯璟鼓个掌。 “阿璟,回去吧,别做傻事!”她咬着牙向对面大喊。 两边虽都见了血,到底还未出什么大事,此时收手还可以挽回。 谢临渊故意当着夏侯璟的面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 声音太小,除了宋晚宁以外没有人能听见。 在其他人眼中,倒像是当众在暧昧。 丝毫没有把对面的人放在眼里。 夏侯璟果然被激怒了,双眼通红,嘶吼道:“放开她!” “我若不放呢?”谢临渊抬眼看向他,收敛了笑意,“看来,偷过去的这三年让你忘了,她是我的妻子。” 说别的还行,提到宋晚宁,他瞬间失了继续周旋的耐心。 夏侯璟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朝宋晚宁遥遥伸出一只手:“阿宁,跟我回去,你父亲的事,我也能替你解决。” 他顿了顿,又道:“你走后缈缈一直在哭,她很想你。” 宋晚宁怔愣了片刻。 她强压下心脏处袭来的疼痛感,仰起头望向他:“是啊阿璟,还有缈缈。为了缈缈,你快收手吧!” 趁还没酿成大祸,趁一切还来得及。 哪怕看似夏侯璟占了上风,可宋晚宁从始至终都不觉得他真的能斗得过谢临渊。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远远不止五岁的年龄。 夏侯璟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太天真了。 竟然以为靠自己可以扳倒谢临渊,扳倒这个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 他自以为十拿九稳,实则不过是一场猫鼠游戏。 猫是谢临渊,正饶有兴味地欣赏猎物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谢临渊话音刚落,从不远处密林里突然窜出无数黑甲卫,瞬间将夏侯璟的人包了个严实。 攻防地位瞬间转换。 连宋晚宁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在那里埋伏的。 她惊得几乎失声,转念一想又合情合理。 若谢临渊没有点底牌和手腕,也不会安然活到今天,甚至爬上如今的地位。 想必他来之前就做了准备,否则怎么敢只带这么点人便来西夏。 眼看人数优势已去,夏侯璟非但不肯放弃,反而一声令下,攻得更猛烈了些。 他带着他的死士们不顾一切地往里冲,势必要突破层层防线带走宋晚宁。 两军交战,混乱不堪。 西夏那边不要命的打法,导致伤亡比之前惨烈很多。 宋晚宁看得心如刀绞,转身扯住谢临渊的衣袖哭道:“求你了,让他们停手,别伤了他。” 他低头看向她,右手抬起轻轻替她抹掉眼泪,不置可否。 二人对视间,谁也没发现夏侯璟突然突破重围挤了过来。 只听到侍卫大喊了一句:“殿下小心!” 宋晚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谢临渊拉着后退了几步。 他自己则迅速侧身,堪堪躲过夏侯璟的利剑。 见一击未中,夏侯璟咬牙又刺了第二剑,可他本就不是谢临渊的对手,况且又受了伤,被他躲过一次后再也没有偷袭的时机了。 甚至不用侍卫出手,谢临渊赤手空拳便卸了他手中的武器,毫不费力地将他踹翻在地。 两个侍卫迅速上前押住了夏侯璟。 见自家王上被抓,西夏将士们纷纷举手投降,这场混战终于结束了。 谢临渊从侍卫手中抽出一柄长剑。 寒光划过,剑尖直抵夏侯璟咽喉,再往前一寸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宋晚宁心中一惊,来不及思索,立刻扑到夏侯璟身前。 她动作太快,甚至差点撞到了剑锋上。 逼得谢临渊收了剑。 “谢临渊,别杀他!”宋晚宁张开双臂,挡在夏侯璟前面。 看向谢临渊的眼神里似有哀求。 “给我一个理由。”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冷笑,但那双眼睛却透着阴鸷的寒意。 这是发怒的前兆。 周围的士兵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西夏的君王,杀了他你怎么向陛下交代?”宋晚宁咬着牙同他对峙着。 谢临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笑出了声。 笑够了才幽幽开口:“什么西夏王?我不过是就地正法了一帮无名刺客罢了,也需要惊动陛下?” 他身后的侍卫与兵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他是真的对夏侯璟动了杀心,甚至不惜指鹿为马。 那么一瞬间,宋晚宁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想什么,只木然盯着谢临渊的眼睛,无声地落泪。 他回望着她满是哀伤的眼神,心脏一阵抽痛。 终究还是舍不得对她说重话,只是伸出了手:“过来。” 可宋晚宁没有动,依旧护在夏侯璟身前。 当着他的面,缓慢地跪在了地上,仰头哀求道:“求求你,放了他。”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缈缈失去阿娘之后,又失去父王。 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劝动谢临渊,只能丢了尊严,出此下策。 “阿宁......”夏侯璟想拉她起来,却被谢临渊的侍卫们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谢临渊眼瞳骤然收缩,额角青筋暴起:“宋晚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几乎气到失去理智,甚至喊了她的全名。 然后一字一句质问道:“你为了一个想杀我的男人,跪下来,求我?” 尾音上扬,难以置信。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宋大小姐不愿意吗 “求你......” 宋晚宁近乎失声,已经说不出话来。 泪水将视线阻隔,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也听不见任何回应。 只听见“咣当”一声,似是手中剑掉在了地上。 然后她被一把从地上拉起,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力道极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你就这么爱他吗?爱到连自己的尊严体面都不顾了?” 谢临渊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低头贴近问道。 嗓音格外低沉,还有一丝颤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宋晚宁知道自己解释不清,可是别无他法,只能在他的桎梏下艰难摇着头。 “谢临渊,放开她!” 夏侯璟突然疯狂挣扎,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谢临渊闻言轻蔑地瞥了一眼,嘲讽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当年宋晚宁假死逃跑,夏侯璟也出了不少力,这笔账他还未与他清算,他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当真是狂妄至极! “你......”夏侯璟被激得直接喷出一口血。 宋晚宁转过身看向他,哽咽着问道:“我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做傻事吗?为什么今日还是追过来?” 此时此刻,她无比后悔,没有在发现苗头时及时劝阻,任由他脑子一热做了蠢事。 她是看着夏侯璟长大的,早把他当弟弟、当家人。 本以为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没想到还是不够成熟。 眼看着他受苦,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我想你跟我回去......”看见她紧缩的眉头,夏侯璟慌了神色。 “不值得。”宋晚宁扯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你身后是西夏的万千子民,还有缈缈,为了他们,你该顾惜自己。” “可是......”夏侯璟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一旁的谢临渊忍无可忍,突然怒喝道:“够了!当我是死的吗?” 明明已是阶下囚,两个人竟当着他的面互诉衷肠起来,他倒像个拆散亡命鸳鸯的恶人了! 可宋晚宁从前是他的,现在也是他的,以后他更不会放手。 他们越是情意绵绵,他就越想杀了夏侯璟。 “阿璟,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做傻事了。”宋晚宁道。 谢临渊怒极反笑:“宁儿,我似乎没有答应你,要放了他吧。” 她的慌张落入他的眼中,换来的是一抹更明显的戏谑。 宋晚宁愕然失色,颤抖着问道:“他对你明明毫无威胁,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毫无威胁?”他接过她的话重复了一遍,眼中寒光更盛。 夏侯璟在宋晚宁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便是最大的威胁。 不过谢临渊当然不会把这样的想法公之于众,只是将问题又抛还给她:“那要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了。” 意思很简单,光下跪可不够。 可这话一出,先觉得不好的是他自己。 他当然希望宋晚宁能知难而退,但是她若真肯为夏侯璟豁出去,他怕是比她还要难受。 纯纯自虐行为。 宋晚宁睫毛上还挂着泪,死死咬住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然后扬起脸看向他:“只要你肯放了他,什么要求我都接受。” 她越是坚定,谢临渊越觉得她在向他展示她与夏侯璟情比金坚。 尤其是当看见后面的夏侯璟双眼赤红,嘶吼着喊“不要”,这样的感觉愈发明显。 谢临渊眸色又暗沉了几分。 他低头凑近宋晚宁,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妖冶慑人。 “你若能竭尽全力取悦我,我便放了他。” 低沉暗哑的声音扫过宋晚宁的耳畔,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谢临渊。 他的意思是——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去取悦他? 莫大的委屈和羞愤顷刻间涌了上来,泪意直接失禁。 始作俑者说完之后便直起了腰,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怎么?宋大小姐不愿意吗?”谢临渊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朝夏侯璟挑衅地扬起下巴,“看来,他的命,也不怎么重要。” 话音还未落,宋晚宁踮起脚,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主动献吻。 她模仿着他惯常的动作,笨拙地想要撬开他的牙关,将自己送进去。 饶是她如此努力,谢临渊却难得没有丝毫情动。 相反的,浑身上下像被浇了一桶冷水,透心凉。 夫妻三年,他比谁都知道宋晚宁在这些事上向来羞涩保守,平日里点到即止的亲密都能红了脸。 这次为了夏侯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下身段,竭尽全力地引诱着他。 狂热的妒火从心头开始,迅速蔓延至大脑,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长臂一伸,将宋晚宁揽进怀里,两个人贴得几乎没有缝隙。 她刚脱离片刻试图喘息,更灼热的吻即刻落下,后脑还被死死抵住,不留半分可供她退缩的余地。 他吻得又重又急,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两人唇齿纠缠间甚至还能听见彼此似有若无的吞咽声。 宋晚宁逐渐呼吸不畅,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谢临渊的气息。 他强势的占有欲几乎将她揉碎,令她仅剩的那点矜持显得破碎不堪。 她逃不脱,斗不过。 思绪和理智齐齐陷落,溃不成军。 谢临渊其实也不好受。 宋晚宁的眼泪源源不断,那些温热的液体流到他的舌尖,传来的是无法忽略的苦意。 她这是在为夏侯璟哭?还是觉得吻他太过屈辱? 越想下去,心底那股无名之火就越盛,理智之弦彻底崩断。 牙齿落在她的唇瓣上,稍稍一用力,腥甜的血液味道便盖过了眼泪的咸涩。 谢临渊觉得好受了很多。 宋晚宁吃痛,下意识想退缩,又想起他的承诺,忍着痛任他继续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缓缓结束。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还未来得及喘息,慌忙贴着他耳朵哀求道:“求你了,别在这里,别在这个时候......” 谢临渊侧目看去,她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 他意识到,这是她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能做到的极致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她从没有爱过夏侯璟 谢临渊本就只是吓吓她,压根没想过要在这里对她做什么。 但实在没想到她为了夏侯璟竟能做到如此程度,倒让他不知所措了。 他从未看见宋晚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像是掉入陷阱的小兽,脸色是苍白的,眼神是哀求的。 哪怕之前处境再差,她也没有求过他什么,这一次却为夏侯璟破了例。 “你就这么爱他吗?”谢临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让自己不至于颤抖得太明显。 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宋晚宁外,无人听得清。 她被他死死按住,连摇头都做不到,只能哽咽着反驳道:“我没有......” 谢临渊却没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一把将她拉至身后,自己则闪身到夏侯璟面前。 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谢临渊!”宋晚宁回过神来,尖叫出声。 她想上前拉走谢临渊,却被他的侍卫拦住,无法靠近半分。 谢临渊下了死手,夏侯璟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不过片刻,整张脸胀得通红,眼神也涣散了。 宋晚宁在身后哭喊得声嘶力竭,他这才面无表情松了手。 “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早死无葬身之地了。”谢临渊冷冷瞧着劫后余生疯狂喘息的夏侯璟,嫌恶地甩了甩手,“今日便饶你一命,若有下次,死的不会只有你一人。” 上次他便已警告过夏侯璟,别有非分之想,否则他必会踏平西夏。 最近好脸色给多了,真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别以为......”夏侯璟连站都站不稳,若不是两个侍卫拉着他,都要栽倒在地上。 可即使这样,还倔强地昂着头瞪向谢临渊,眼神里满是仇恨。 宋晚宁赶紧出言打断他:“好了阿璟,别再说了,回去吧!” 谢临渊好不容易才被劝住,她生怕夏侯璟再激怒了他。 “来人,将西夏王与西夏的将士们好好送回西夏。” 幸而谢临渊并不在意失败者的一时嘴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转身搂住宋晚宁,漫不经心地发号施令。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精神极度紧绷后又骤然放松,身体有些受不住,眼前金星直冒,忽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下有些颠簸。 眼皮太沉了,不管怎么用力也睁不开,连手脚似乎都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朦胧间觉得好像是魇着了。 脑子一片空白,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到。 只感觉嘴唇上有一丝湿意传来,像是有什么人在用银匙在给她喂水。 这感觉太过熟悉,就好像回到了前几年她离开庆国,路上病了,夏侯璟衣不解带为她侍候汤药的时候。 半梦半醒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阿璟。” 她梦呓的声音很轻,可马车里空间实在算不得大,谢临渊想听不见也难。 手里的小勺子“叮”的一声掉进瓷杯里,溅起几滴水花。 他原本以为自己该生气的,可见宋晚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安详了许多,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看来,梦见夏侯璟让她安心不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三年不到,她心里眼里竟全是夏侯璟了。 连做梦喊的都是夏侯璟的名字。 醋意过了头,涌上来的都不是酸涩,而是窒息的心痛。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束手无策的情况,没想到面对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挽回不了。 “水...水......”宋晚宁又开始梦呓。 昏迷了好几个时辰,水米未进,嘴唇都干得起皮。 谢临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绪稳定下来。 而后含了一口水,低下头,强行将水渡进她的嘴里。 他心里憋着气,动作太急了,宋晚宁呛得直咳嗽,终于睁开了眼。 意识回归的瞬间,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马车,而且整个人半倚在谢临渊怀里。 “咳咳...咳咳咳......”宋晚宁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挣扎着想脱身,却被他抱得更紧,“谢临渊,你......” 马车忽然一阵剧烈颠簸,像是陷进了沟里。 宋晚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发出一声惊呼。 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车只停了一下又继续行驶起来。 外面驾车的侍卫喊道:“属下一时失手,惊着殿下和夫人了,还请殿下恕罪。” 她讪讪地收回手,脸色有几分尴尬。 “无妨。”谢临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声音温和了些许。 车里,又陷入沉默。 “多谢。”宋晚宁忽然小声开口道。 谢临渊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多谢你肯放夏侯璟一条生路,不然,我怕我真的会疯。” 自从那次小产之后,她的精神就一直不好,吃什么药都没有用。 她这一生,至今不过才短短二十二载有余。 却眼睁睁看着父母、兄长、孩子接二连三离世,早已处在崩溃边缘。 若今日真看着夏侯璟死在眼前,脑子里那根仅存的、脆弱的弦估计会瞬间断裂,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发疯成什么样。 幸好,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况。 她眼里没有泪,却亮晶晶的,闪着感激和庆幸。 谢临渊静静看着她,眸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我没杀他,你就这么高兴吗?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若我真杀了他,你是不是会恨我一辈子?” 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宋晚宁愣住了。 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入手。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努力将混乱的思绪理清,尝试解释道,“他对我来说,是弟弟,是亲人,确实算是很重要的人。但是,我不爱他,也没有爱过他。”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并不是随口而谈。 不论他信或不信,总之她问心无愧。 “是吗?可你连睡梦中喊着的都是他的名字呢。”谢临渊露出一抹苦笑。 他显然没有相信。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回京后发现太子妃另有其人 “你也知道那是梦里啊。”宋晚宁垂眸,浅笑出声。 谢临渊被她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明白其中含义。 痴痴地望着她。 她将马车的窗户推开一条缝,手探了出去,外面微风正好,撞在手心里有些发痒。 “从今以后,我和他应该再也不会相见了,你完全可以将我留在身边,直到你腻的那一天。”宋晚宁声音极轻,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走,“所以,能不能不要再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难道我说爱他,你会放手吗?” 谢临渊立刻咬牙回道:“不会,永远不会。” 她是他后知后觉的爱人,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不想再回到那两年没有她的、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去了。 “是啊,我早猜到你会这么说。” 宋晚宁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收回手,又将窗户关上。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伸手轻抚着谢临渊的脸,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所以我没有再说求你放过我这种话,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白费力气。” “你想说什么?”谢临渊怔愣住了,全身感官都被她微凉指尖的游走轨迹吸引,失去思考能力。 其实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发现,只要她肯稍稍示好,他的底线便可以一降再降。 宋晚宁叹了口气道:“我想说,既然我说不爱他你不肯信,何必一遍遍再追问。谢临渊,我觉得好累,别闹了好不好?” 她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变故,还能安然活到今日,靠的就是一次又一次麻痹自己。 既然和他纠缠下去已成定局,无法逃脱,那不如想开些,尝试接受。 不要执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得过且过,好过互相折磨。 “对了,我还有个请求。”不等他回答,宋晚宁再度开口,“你要我乖乖待在你身边,可以。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了,看在我曾经那样爱过你的份上,还请还我自由。” 她习惯性在事情还未发生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对她的爱不假,可这爱基于悔恨和失去,是得不到时在心口隐隐发烫的朱砂。 但如今得到了,他还能继续爱多久,她不得而知。 总之,在现在还能谈条件的时候,先给自己准备好退路。 “你为什么总是不肯信我,我不会......”谢临渊急了,想解释。 她摇了摇头,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要一个承诺。” “好,我答应你。” 沉默了许久,他还是败下阵来。 不信就不信吧,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怎样都可以。 二人达成了一致后,倒是变得相敬如宾起来。 因着随行的皆是侍卫兵士,没有丫鬟,谢临渊便自告奋勇接下伺候宋晚宁起居的活,小到穿鞋袜这样的事都亲力亲为,且乐此不疲。 宋晚宁一开始还不习惯,推辞了几回,发现拗不过他,便任由他去了。 在百无聊赖的路途中,谢临渊一改往日锯嘴葫芦般的性格,事无巨细地和她说着他们分开这些年,京城发生的事情。 虽然她大部分时候都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不在听。 他依旧说个不停,从他抗旨下葬说起,到将谢无恙拉下台,再到自己在北齐战场死里逃生,回来后将谢无恙和乔鱼儿送进牢里等等。 只有提到带她回去亲手了结谢无恙一党时,她才睁开眼,“嗯”了一声。 “对了,还有件事要同你说。”谢临渊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你走后的那年春闱,谢文茵看上了新科探花郎裴言初,让陛下赐了婚。” 宋晚宁起初并未在意,只是有些唏嘘:“我本以为那丫头还是个孩子,没想到竟已经成婚了,想来真的长大了。” “倒也未必,她如今还是孩子心性。”他脸上浮现出一缕苦涩的笑意。 她倒是奇了:“何出此言?” 谢临渊语气满是无奈:“那探花郎本想入仕,一朝成为驸马,只领了个礼部的虚职,时常不忿,因此二人夫妻关系始终不睦。探花郎想求和离,谢文茵不肯,好几次都闹到了御前。” 宋晚宁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听上去又是一见钟情惹出的祸根,和她与谢临渊一样,都是孽缘。 只是不知他们这段感情结局走向如何,待回京之后找机会和谢文茵聊聊吧。 ...... 从西夏到京城这段路,怕宋晚宁身子不好吃不消,因此行进得并不快,走了将近一个半月才到进京大道。 马车驶入京城时是下午,再辗转回府时晚霞漫天,映得处处通红。 谢临渊先下了车,转身将宋晚宁扶了下来。 站定了,再次回到这磋磨了三年的地方,她心中五味杂陈。 还是熟悉的大门,不一样的是原本“齐王府”的牌匾已换成了“太子府”。 看门的小厮们先是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见谢临渊领了个女子回来,脸上皆布满疑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待看清宋晚宁的脸后,一个两个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颤抖着喊道:“王...王妃?” 宋晚宁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看来,这些下人把她当成鬼了。 谢临渊显然也不想解释什么,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刚穿过一条长廊,迎面撞见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婆子丫鬟,见到谢临渊后施施然行礼问安。 宋晚宁和那女子眼神交汇的一瞬间,都看出了彼此的不解。 她又扭头看向谢临渊,他的表情明显多了些慌乱。 “这位是?”两个女人同时开口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宋晚宁不免诧异。 仔细看去,那女子浑身上下虽是庆国的打扮,整体气质却不似庆国女子般温婉。肌肤胜雪,朱唇皓齿,明媚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那一双上扬的狐狸眼,自带魅意,勾魂夺魄。整张脸没有任何瑕疵,就连右眼下的小小泪痣都长得恰到好处,美得似仙亦似妖。 宫里宫外,宋晚宁见过的美人无数,可眼前这位,绝对算得上是个中翘楚。 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一时间看得呆了。 然而那女子身后嬷嬷的回话,让她立刻清醒过来:“这位是太子妃,还不速速来拜见?” 太子妃?好一个太子妃。 怪不得他的那些侍卫们只称她为夫人,原来太子妃早已另有其人。 他竟还瞒得滴水不漏,从未对她说过分毫。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得无礼。” 最先开口的竟是这位太子妃。 宋晚宁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遭,面色如常,并未多言,只是对着谢临渊道:“妾身本不该打扰殿下的,只是昨日宫里传来消息,十分要紧。听闻殿下回京,这才斗胆来迎,还望殿下恕罪。” 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挑不出任何差错,且态度上有恭敬无卑微,想来出身大家。 只是京城的闺秀们宋晚宁之前多多少少都认识,从未见过眼前这一位。 她到底是什么人? 宋晚宁瞧不出个答案,也失了探究的兴致,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被谢临渊拽住:“你去哪?” “既然太子与太子妃有事要说,我自该避一避才是。”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笑道。 人多口杂的,她不想被外人看轻了自己。 否则真想问问他,分明已经又娶了一个正室,还费这么大劲把她带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是要她没名没分做个玩物,还是大发慈悲给她个妾室当当? 这么羞辱她有意思吗? 谢临渊急了,忙闪身拦住她的去路,软了声音哀求道:“对不住,你先别生气,我会同你解释的。” 解释?从西夏到庆国,一个多月的路程,途中没有半点提过这位太子妃的事。 待她回了京,亲眼撞见了才说要解释。 有什么用呢?她横竖都是个笑话。 太子妃踌躇了片刻,试探着喊了声:“殿下?” “有什么事赶紧说。”谢临渊烦躁得很,耐心尽失。 “太后近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说仅剩几日光景了。”她皱着眉头,语速极快,“太后身边的姑姑传信来说,太后病中时常念叨着殿下,让殿下得空去慈宁宫中瞧瞧。” 说罢,规规矩矩屈膝行礼,带着随从们径直离去。 谢临渊身后跟着的下人们见状也十分知趣,纷纷离开了现场。 天色渐暗,长长的回廊里只剩他与宋晚宁两人。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站在她面前,低声为自己辩解着。 过了刚知晓时的愤怒,宋晚宁此刻觉得实在可笑:“所以你便不开口,把我当个傻子蒙在鼓里,是吗?” “不是的,我没有......” 谢临渊想拉宋晚宁的手,被她后退一步躲掉了。 她看他的眼神,满是嫌恶:“当年我在的时候,你让乔鱼儿进府;如今娶了新的太子妃,又千方百计带我回来。怎么,这样很好玩吗?”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爱得有多深,实际上处处践踏别人的心。 三个人的纠缠,注定没有赢家。 “你别这样看我......”他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目光,“她是西夏***夏侯瑛,那年你走后没多久她便入了京,一道圣旨直接将她送到府上赐了婚,我与她并无任何情意,也没有夫妻之实。” 像是怕她不愿意听似的,他一口气说得极快。 一些零碎的记忆被唤醒,宋晚宁这才想起当年夏侯璟的确说过,在他走后,他的姐姐会来庆国和亲,且大约是会被赐给谢临渊。 那时她沉浸在失子之痛中,并未在意,后来去了西夏更是抛到了脑后。 她无比痛恨自己的迟钝,早该在那些侍卫们叫她夫人时便有所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稀里糊涂成了戏台子上的丑角儿。 “所以呢?你觉得没什么,为何瞒得严严实实?”宋晚宁笑着质问道,“你既有了太子妃还来招惹我,口口声声说与她并无情分,和三年前有何分别?哦不,区别在于,我现在是那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是吗?” 她笑着笑着,屈辱的眼泪涌了上来:”“你到底有多恨我,才一次又一次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 “我从未想过你是什么外室,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谢临渊慌了神,音调都提高了不少,“我那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若我知道,哪怕拼死抗旨也不会娶她!” 宋晚宁抬手拭了泪,缓了口气道:“对,你没错,错的是我,我自作自受。” 此时此刻,她若是大吵大闹他还能安心些,哪怕是打他骂他,至少说明她还在乎。 可她却像突然释怀,连眼神都恢复如常,又变回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 谢临渊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深渊,怎么填也填不平。 “你放心,我会解决的,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他忍着心痛,咬牙承诺道。 宋晚宁低头莞尔一笑:“殿下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今殿下已然正位东宫,待来日继承大统,后宫佳丽三千也是应该的。到时随便赏我个什么位分都是天大的恩典,哪里会有什么委屈受。方才我不过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曾几何时,她还当众骂过乔鱼儿,说宋氏家规规定女子不可为妾。 现在却能口不择言地说出当妾室是恩典这种话,陌生得让谢临渊觉得有些可怕。 就好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在笼子里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完全失了生机。 和她相比,谢临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团团转。 “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一个!”他低吼了一声,觉得语气不好,又温柔地哄道,“就我和你,我们一起走到那最高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我现在真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宋晚宁闭上眼,微微摇头,“不过无所谓,你既然说了,我便回你一句——好。” 虽是这么说着,可语气和眼神里没有任何期待或者感动的情愫,纯粹只是敷衍。 谢临渊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便换了个劝法:“今日太晚了,你又舟车劳顿这么久,先在府中住下吧。你若想回宋府,明日休息好了我再送你去。” 怕她不肯答应,他又补充道:“我陪你回主院安顿一下就走,绝不扰你。”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他们的孩子不会回来了 宋晚宁略微思索了一番,没有拒绝。 此时确实天色已晚,再加上她身份还未恢复,在众人眼中是个已死之人,就这么骤然回去不太妥当。 先且在这太子府中住下,明日再说。 谢临渊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同回了主院。 院子里的下人听说谢临渊回来了,全部站到院门前迎接,提着灯看清宋晚宁的脸后,有胆子小的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王妃?是王妃回来了?”年长些的嬷嬷壮着胆子问道。 宋晚宁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嬷嬷立刻老泪纵横:“上天保佑,真是上天保佑!” 她无心与她们多做纠缠,在人群里迅速扫了一眼,快步往里走。 院子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虽长久无人居住,依旧打扫得一尘不染。 屋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宋晚宁四处找了一番,转身问道:“梨蕊呢?” 她走之前,分明叮嘱过梨蕊要好好活下去,万不可随她而去,为何此时不见这丫头? 谢临渊见她着急,赶紧解释道:“你走后,宋家来人将梨蕊和你的嫁妆都接了回去,如今好端端的在宁远侯府住着呢。”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宋家现在如何了?” “你放心,我走之前命人在侯府周围暗中保护,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信誓旦旦地答道。 宋晚宁“嗯”了一声,这才打量起室内的陈设。 她原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不在的,但肉眼可见新添了些,像茶盏妆奁之类的仍旧摆在原位。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各季衣物,一半是谢临渊的,另一半是女式的。 “是有人在这儿住吗?”宋晚宁不动声色关上柜门,转身看向谢临渊。 这里除了他,分明还有另一个女人的生活痕迹。 但是夏侯瑛很明显不在这儿,难道她走后府里还纳了新人?甚至还住在她原来的屋子里? 未免也太恶心人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临渊眼神动了动,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她不明所以地跟他来到西边的暖阁,点了灯一看,本就不算多宽敞的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 摇篮、小床、布老虎、小木剑、拨浪鼓、七巧板,窗边小桌上还放着几本启蒙的书。 都是些孩子的东西。 宋晚宁还在疑惑,谢临渊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两件小衣服。 一件浅粉色,另一件是浅蓝色。 “你的东西搬走后,这屋子到处都空荡荡的。”他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的刺绣,思绪飘远,自嘲一笑,“我让人按照你原先的布置,依样儿买回来差不多的东西放上,每月都新添些,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 宋晚宁对他这些自我感动的话兴致寥寥,拿起桌上的拨浪鼓问道:“那这些又是什么?” 她走之前可没有留下这么多孩子的玩意儿。 “我们的孩子,太医说还太小未分出男女,我便让人将男孩女孩的衣服都做了,玩具也是一样。”暖黄色烛光的映照下,谢临渊眼神竟格外温和。 可这温和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的癫狂的神色。 “他们说我疯了,可我明明觉得你和孩子都还在我身边!你看,你回来了!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要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衣服,抓住宋晚宁的肩膀,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狂热。 怎么回事? 宋晚宁一惊,手上的拨浪鼓晃了晃,发出“咚咚”两声。 这声音似乎让谢临渊回过神来,怔怔地放开她,垂着头后退了两步。 “对不住,我失态了。”他整个人都颓然了不少,眼神飘忽不定。 宋晚宁把拨浪鼓放回去,摇了摇头:“它和我不一样,我没得选。” 若那孩子真有来世,她宁愿它去到一户普通人家,不必多奢靡,平安幸福即可。 而不是回到这样一个窒息的环境里,时刻提心吊胆。 “找个时间,让陆太医来替你诊个脉,调养调养身子。”谢临渊淡淡道。 宋晚宁笑出了声:“不想要孩子的时候,一碗又一碗避子汤给我喝下去,如今想要了,又急不可耐要将我的身子治好?你为何从来不问我的感受?” 哪怕口口声声说爱她,他骨子里的专横独断还是从未改变。 他好像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更像是一块手心里的面团,任由他的心意揉扁捏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谢临渊苍白地解释起来,发觉没有作用后改成了哀求,“难道你不想我们的孩子回来吗?” 男人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几乎与她平视,不仅毫无往日的神采,甚至还显得有些可怜。 就像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普通父亲,憔悴不堪。 宋晚宁微微仰头,强行逼自己止住上涌的泪意,狠下心吐出两个字:“不想。” 她作为一个母亲,比谁都希望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可那孩子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它不会再回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不该再回来。 谢临渊浑身一震,跌坐在身后的床榻上,嘴唇虚张了两下,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我该休息了,殿下也早些离开吧。”宋晚宁平复了许久,恢复疏离淡漠的模样。 敷衍地屈膝行礼后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刚跨出门槛,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他说:“能唤我一声阿渊吗?” 她脚步只顿了一下,假装没听见,径直往自己的卧房去。 人这一生总在执着一些求不得的东西,如之前的她,和现在的谢临渊。 不过是自讨苦吃。 他能强行将她这个人困在身边,但是至少她的心还能自己决定归属。 她再也不要轻易交付一颗真心了。 ...... 宋晚宁不知道谢临渊后来去了哪里,但总之如他承诺的那样,没再来打扰她。 连日的舟车劳顿本就让她疲惫不堪,洗漱过后沾了枕头便一觉睡到天亮。 说来也奇怪,这竟是她再次遇到谢临渊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刚起身,她都没想问,便有嬷嬷进来回禀:“夫人,殿下说他进宫面圣去了,让您自己用早膳,不必等他。” 想来是谢临渊吩咐过了,不让下人们按以前的习惯叫她王妃,但也不好叫太子妃,只能喊一声夫人。 不伦不类的。 不过这一个多月里她听着这个称呼耳朵都要长茧子,早就习惯了。 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鬟都是之前的老人,除了梨蕊不在以外,一切如常。 各处都井然有序,连端上来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 宋晚宁正要端碗喝粥,门口的小丫鬟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太...太子妃过来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守宫砂 小丫鬟哆哆嗦嗦,生怕说得不好惹她生气。 宋晚宁放下碗,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则是起身向外看去。 昨日一见,她对夏侯瑛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 长得好看,落落大方,行为举止都很合规矩,看样子不像是会故意找茬的人。 只是不知她此刻趁谢临渊不在,单独过来有什么事情。 正思考着,只见夏侯瑛带了个丫鬟,走进院子。 两人一见面,宋晚宁还在愣神,夏侯瑛倒先上前行了个平礼,开口道:“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没来庆国前听说你与阿璟这孩子相交甚好,我又虚长你几岁,便斗胆叫你一声晚宁妹妹吧。” 若是上来直接叫妹妹,不免让人觉得她是在强调自己是谢临渊正宫,来者不善。 她刻意没提两人的身份,只以夏侯璟的姐姐自居,互称姐妹倒也合理。 这一番话,拉近了距离又滴水不漏。 “不知太子妃过来,有何要事?”宋晚宁也回了一个平礼,不卑不亢地问道。 虽有些佩服,但对着一个不知来意的女人,她实在叫不出一声姐姐。 夏侯瑛倒是对她的漠然并不惊讶,微微一笑:“我是怕你对我有什么误会,特意过来解释一番的。” “你...多虑了。”宋晚宁被她的直接打得措手不及,一时语塞。 “你们先退下。”她先是温声吩咐周围的下人,又回身看向宋晚宁,“我们进去说。” 宋晚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地随她进了内室。 丫鬟们顺从地将门窗关上,留她们二人在屋内。 夏侯瑛坐到了窗前的软榻上,开门见山道:“你放心,我与太子殿下只是圣旨赐婚,彼此并无情意。” 似乎是怕宋晚宁不相信,她翻过手腕,把袖子掀起。 瓷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这是?”宋晚宁有些疑惑。 夏侯瑛低头看着那一点红色,轻声道:“在被送来和亲之前,我是从小被大巫选中侍奉神明的圣女,为示贞洁,在右手手腕处点了这守宫砂。” 有没有夫妻之实这样的房中秘事,本是不该随意向外人提及的,可她却这么直截了当向宋晚宁证明了。 虽不在意这些,但她如此坦荡,反倒让宋晚宁不知该说什么。 “我入京时,谢临渊还只是齐王,且刚成了鳏夫,要和亲怎么也轮不到他。”夏侯瑛将袖口拢好,悠悠问道,“可偏偏一道圣旨将我送过来做续弦,你觉得这是为何?” 宋晚宁坐到软榻的另一侧,垂眸沉思起来。 之前夏侯璟猜测和亲公主会被嫁给谢临渊,她那时并不同意这个观点。 和亲本就是为了两国稳固,自然嫁给陛下或者储君才更为稳妥,且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异邦女子不可为正室,生的孩子也不能继承大统。 而夏侯瑛却破天荒地被安排给了身为亲王的谢临渊,还是以正妻身份入了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因为我死了,且乔鱼儿又失了宠,他们怕谢临渊无牵无挂不好控制,送你过来填个空缺?”宋晚宁喃喃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像夏侯瑛这样世间少有的美人。 多疑的掌权者能拒绝将她收入后宫,就说明她一定有着比入后宫更大的价值。 夏侯瑛明媚一笑:“你猜得不错,我入京后废太子便差人告诉我,让我施展浑身解数得到谢临渊的宠爱,做他的内应,他能保我一世无忧。哪怕谢临渊出了事,我也能在庆国安然无恙。但是若我不从,谢临渊倒台的那日便是我的死期,西夏也不能幸免。” “但你没有选择与他合作。”宋晚宁下了结论。 “我又不傻,他们夺嫡,与我一个外邦女子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装聋作哑,当个花瓶,祈祷两国不起战事便罢了。”夏侯瑛话锋突然一转,“况且,我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其他女人的男人不感兴趣。” “嗯?” 她手肘支在榻上的小桌上,托着腮看向宋晚宁:“我来之前偶尔听人提起,说这齐王殿下乃不世之才,年纪轻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极其威风。可我进这府里之后,却只见到一个整日酗酒,沧桑又颓废的男人,甚是好奇。” “我找人打听过,别人都说他与先王妃并不恩爱,甚至一度传出要休妻的谣言。可不知怎的,先王妃薨逝后,他却像变了个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一个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的人,竟会惧怕火光。夜里下人们在府里点火盆取暖,他见了立刻发了疯,好几个小厮都按不住他。传了太医过来,我悄悄问了才知道,原来有一回宫里走水,他失了孩子,后来府中走水,他又失了妻子,自此种下了病根。” 这么一说,宋晚宁才想起来,从西夏回京的路上,一到天黑他便只待在营帐中不肯出去。而春寒料峭的夜里,帐中也不生火,取暖用炭盆,照明用油灯。 她当时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细究,原来是因为那两场大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心底泛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莫名烦躁。 夏侯瑛见她心情不佳,忙开始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提你的伤心事。” “无妨,你继续说。”宋晚宁微微摇头。 “太医说像他这样的失心疯很难根治,只有开些安神的药物,以及避免见到引起刺激的东西才可稍稍好些。若是再受强烈刺激,也许彻底疯癫也未可知。”夏侯瑛道。 宋晚宁听得有些恍惚,刚失了孩子的时候,陆景之说过她精神不稳定,不能受刺激,但好歹没到失心疯的程度。 谢临渊这...到底真的假的? 看她愣着没说话,夏侯瑛以为她在担心谢临渊,安慰道:“我在西夏时整日供奉神明,为了静心,除了念清心咒外,还学了一套安神的琴谱。说来也怪,连安神汤都无法让他入睡,听了琴音后却能平静下来。” “他醒了之后说在梦中见到了妻子和孩子,便隔三差五地便让我去给他弹琴。如今你回来了,想来他应该再也不需要我弹琴了。” 她说完后一脸轻松,如释重负,宋晚宁却说不出话。 该说什么?谢谢?她又不是谢临渊。 说知道了?仿佛又太冷漠了些。 “所以啊,这个太子妃之位,我是不在乎的,也不想与你争什么。”夏侯瑛笑了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陛下多疑,我倒巴不得他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们皆大欢喜。只是我这一生原不由自己做主,只待来日殿下继承大统,能还我自由,也不让你受委屈。”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再见乔鱼儿 委屈吗? 可她的委屈,向来只拜谢临渊所赐,与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王妃也好,太子妃也罢,都只不过是他的笼中雀。 “你想多了,其实我......” 宋晚宁话音未落,听见屋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殿下到——” 眨眼间门被推开,谢临渊火急火燎地到了二人面前,眉头紧锁,神情戒备。 宋晚宁没动,夏侯瑛不紧不慢地起身行了个礼。 谢临渊狐疑地看向夏侯瑛,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她“噗嗤”一笑:“殿下怎的如此惊慌,我不过是来与晚宁妹妹聊会天罢了。” 看宋晚宁面色如常,想来两人应该没什么争执,他稍稍放下心来。 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妹妹?” “是啊。”夏侯瑛答道,“晚宁妹妹曾与妾身胞弟夏侯璟交好,于情于理唤声妹妹也应当。” 她还不知道宋晚宁就是夏侯璟那位未过门的大妃,更不知道夏侯璟带兵追杀谢临渊的事。 说完这番话后,眼看着谢临渊脸色急转直下,有些不明所以。 宋晚宁在一旁笑得尴尬。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他冷冷下了逐客令,丝毫不留情面。 夏侯瑛虽不知谢临渊为何突然生气,可早知他喜怒无常,便也没往心里去。 喊来屋外候着的侍女,取来一个册子递给宋晚宁:“这是安神的琴谱,听闻你的琴艺了得,想来不用我教你。” 宋晚宁像接了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夏侯瑛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行了礼带着侍女出了门,转眼便消失不见。 “她...没有为难你吧?”谢临渊眉头舒展了些,试探着问道。 宋晚宁随手把书搁在小桌上,脱口而出:“殿下多虑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乔鱼儿那般。” 说起乔鱼儿,她想起这次回京的目的。 父亲的清白还未洗刷,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能独善其身,一辈子隐姓埋名藏在谢临渊身边,做个无名无分见不得光的“夫人”。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恢复身份,堂堂正正看那些有罪之人受到报应。 可当年她一走了之,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连陛下都下旨厚葬,如今贸然出现在京中,有欺君之嫌。 因此要寻个合适的理由,以及合适的时机。 “今日早朝,陛下又提起宋老侯爷的案子。”谢临渊知她心中所想,主动说起事情的进展,“这几年北边战事不断,国库早已空虚。那些贪官污吏为了刀子不落在自己头上,一个劲撺掇着查抄宁远侯府。我不在时有禁军守着,如今回来了,他们催着我要个结果。” 一个后继无人的侯爵府,几代人靠功名攒下来的家业,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一块无主的肥肉。 随便寻个什么由头便能分而食之。 “看你回来得这么早,大约此事仍无定论。”宋晚宁淡淡道。 “西夏带来的证人已秘密安置好了,只是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所以我并未声张。”谢临渊不想瞒她,如实说来,“乔鱼儿一口咬定谢无恙提供的那两件证物是她生母的遗物,怎么审也不改口,那两个东西又查不出造假的痕迹......” 那枚宋氏的令牌还好说,只是那张书信,确实是父亲的亲笔,连宋晚宁自己都看不出破绽。 虽然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其中的细节她还有很多想不通。 “我想去见见乔鱼儿,顺便将那位西夏的阿婆一起带上。”她想亲自去一探究竟。 “好,我陪你一起。”谢临渊一口答应。 ...... 为掩人耳目,宋晚宁换了身丫鬟装扮,低头跟在谢临渊后面进了大牢。 牢房中常年不见天日,阴寒潮湿,连空气都让人觉得憋闷。 越往里走,越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因还未定罪,乔鱼儿只是被看押起来,并没有受刑。 宋晚宁到时,只见她端坐在稻草铺成的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和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子,不知多久没洗过了。 听到动静,她连眼睛都懒得睁,不耐烦地开口:“再问多少遍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我就是宁远侯的亲生女儿。” 狱卒斥道:“大胆,太子殿下到了,还不跪拜!” “太子殿下!”乔鱼儿立刻起身扑到牢槛上,伸手奋力向外够着,试图抓住谢临渊,“太子殿下您终于肯来看妾身了!还请您顾念旧情,救救妾身,妾身在这里生不如死啊!” 她的声线又恢复了平日的矫揉造作,和方才判若两人。 两只眼睛顷刻间便蓄出泪来,仰头望着谢临渊时格外楚楚可怜。 她这一招是之前屡试不爽的。 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真相大白,已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令他更加厌恶。 曾经因着那份偷来的救命之恩,他对乔鱼儿百般纵容,即使要天上的星星也摘得。当时太医断定她有心疾,听见雷声就心悸不安,因此每个雷雨天他都带着太医去看她,生怕出一点意外。 又用病入膏肓做幌子欺骗他,入府做了侧妃,将他耍得团团转。 到头来恩情是假的,人是假的,连所谓的病症也都是假的。 现在再看乔鱼儿,以前有多怜惜,如今就有多痛恨,越发觉得对宋晚宁亏欠太多。 乔鱼儿久久等不到谢临渊回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身侧的人。 看清的一瞬间,双眼瞳孔急剧收缩,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向后退。 “鬼啊,有鬼啊!”她双手胡乱挥着,生怕宋晚宁靠近。 “怎么?亏心事做多了这么怕鬼?”宋晚宁上前一步,冷眼瞧着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 乔鱼儿恢复了些许理智,强装镇定回怼道:“笑话,你活着的时候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又走到牢槛前,恨不得把脑袋从缝隙中挤出去,来回打量着宋晚宁,目露凶光:“宋晚宁,你真的没死?你怎么可能没死!” “你背叛宋家,毁我父亲声誉,害我失了孩子,我还未亲眼见你付出代价,怎么甘心赴死?”宋晚宁冷笑道。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她竟狠毒至此! “你胡说八道!我没有背叛宋家,我就是父亲的亲生骨肉!”乔鱼儿指着宋晚宁破口大骂起来,“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千金小姐,而我却要隐姓埋名做你的丫鬟?天道不公我便自己去争!我没有偷你抢你的,都是你欠我的!” “你争的东西,真的是你自己的吗?”宋晚宁问道。 乔鱼儿突然安静下来,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片刻后梗着脖子依旧嘴硬:“自然是我的,宋家女儿的身份,殿下的宠爱,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统统都是我的!” 她像是疯了一般,宋晚宁不欲再多费口舌,却被她追着骂:“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得意什么?装得一副高高在上什么都看不起的样子,实际上看见我能得到殿下的宠爱嫉妒得快要发疯是吧?你个天煞孤星,克死爹娘和哥哥,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还来怪我!谁沾了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闭嘴!” 谢临渊忍无可忍,伸手越过栏杆死死掐住乔鱼儿的脖子,几乎将她从地上提起。 乔鱼儿立刻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脚拼命踮起才堪堪碰到地面,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转眼间变成了猪肝色。 “现在暂时留她一命。”宋晚宁扯了扯他的衣袖,“就这么杀了她也太便宜她了。” 谢临渊听了她的劝告,收敛了杀意,将人放下,狠狠一推。 乔鱼儿摇摇晃晃瘫倒在地面上,大口喘着气。 再抬头时,脖子上有两道鲜红的指印。 她爬到牢槛前,哑着嗓子问道:“殿下,我们相识那么多年,哪怕我一开始骗了你,难道你对我不曾有过一丝真心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谢临渊还在用狱卒递来的湿手巾擦手,满脸嫌弃:“从前对你的那些好,本宫如今想起来只会作呕。” 他这个人,爱与不爱向来泾渭分明。 宋晚宁倒没什么感慨,乔鱼儿却像失了魂一般,趴在地上颤抖着笑起来。 笑了好久,直勾勾看向宋晚宁,嘲讽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他今日能厌弃我,明日就能厌弃你,哪怕我死了,在阴曹地府里也只等着这一天!” “找死!”谢临渊脱下手上玉扳指,狠狠朝她额头上砸去。 乔鱼儿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行鲜血从伤口处流下。 若再往下一寸,她的右眼便不保了。 乔鱼儿被吓傻了,连哭嚎都没有,呆滞地捂住额头,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宋晚宁朝一旁的狱卒递去一个眼神,狱卒立刻心领神会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位从西夏来的曹大娘。 “你是......”曹大娘两手抓着栏杆,睁大眼睛看着地上失了魂的乔鱼儿,思索了好久才喊道,“英娘!” 什么?英娘? 听到这个称呼,宋晚宁突然如遭雷击,定在当场。 那封父亲的亲笔信,上面写着的名字便是英娘! 她原以为是乔鱼儿的生母,没想到竟是乔鱼儿本人? 听到了这个尘封多年的称呼,乔鱼儿缓缓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曹大娘,仿佛又见到了鬼:“你...你怎么还活着?” 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改口:“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也不敢再看曹大娘一眼,挣扎着往后退,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娘,她是英娘?你会不会看错了?”宋晚宁轻拍老妇人的背脊,沉声问道。 曹大娘颤巍巍转过身来:“老身虽老眼昏花,但还没糊涂,她虽比那时长大了不少,模样却没怎么变,断断不会认错。” 她又心疼地看向里面的乔鱼儿,老泪纵横:“英娘,你不是被宋将军带走了吗?怎么如今落到这副田地?”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英娘!”乔鱼儿尖叫着矢口否认。 宋晚宁冷笑道:“是吗?可沙棘镇的镇民都说,当年被我宋将军接走的那个孩子,名字就叫英娘。” 乔鱼儿被激得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沙棘镇的人都死绝了,哪里还有什么镇民!”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她自知失言,马上噤了声,不再说话。 “你是如何得知沙棘镇被屠之事的?”谢临渊眯起眼睛,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连本宫都是去边境调查后才得知,你不过是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怎会知晓这样的陈年秘事?” 乔鱼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假装自己没听见。 宋晚宁只觉得浑身发冷,难以置信。 她知道乔鱼儿狠毒,但没想到她竟狠毒到这种程度。 为了彻底磨灭自己出身的证据,不惜牺牲掉上百个无辜的镇民,哪怕那些镇民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百般疼爱。 屠镇一事,哪怕不是她提议的,此事与她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她那时不过才五六岁的年纪。 “你身上背负着这么多血债,午夜梦回难道不会心惊吗?”宋晚宁咬着牙问道。 乔鱼儿依旧装死,动也不动。 “走吧。”宋晚宁越看她越觉得恶心,转身就走。 萦绕心头的问题得到回答,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谢临渊看向一旁的狱卒,吩咐道:“多派些人手看着她,不许懈怠,若她在本宫提审前寻了短见,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说罢,匆匆追上宋晚宁。 “你打算何时处置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他忙回道:“今日我让人将证物与供词准备妥当,明日便上大殿一起清算。你放心,她和她背后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两人刚走出大牢,还未适应外面的强光,听见了一道尖声尖气的声音:“太子殿下,宋姑娘,陛下请您二位移步养心殿。” 宋晚宁勉强睁开眼看去,确实是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那太监见了她这个“已死”之人竟没有半点惊讶之色,连语气都没有任何波动。 像是早就知道她“死而复生”了。 她还未准备好如何向陛下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死,又为什么欺君,陛下便先一步召她过去,感觉是兴师问罪的。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臣女有罪,请陛下责罚 宋晚宁许久未曾面圣,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谢临渊。 他顺势拉起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 传旨的太监在前面,她不好说什么,只能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看着脚下的路。 从大理寺走到皇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加上宋晚宁心绪不定,她只觉得一眨眼便到了养心殿门前。 看着眼前肃穆庄严的大殿,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太子殿下,宋姑娘,请吧。”引路太监将殿门推开,躬身示意他们进去。 谢临渊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松开,先一步跨进殿内。 宋晚宁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不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但是每次进来,她都觉得压抑到喘不过气。 二人进到里间时,皇帝正低着头批阅奏折。 “儿臣参见陛下。” 谢临渊站定了,弯腰向皇帝行了个常礼。 宋晚宁跪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头抵了上去:“臣女宋晚宁参见陛下。” 传旨的太监只叫她宋姑娘,想必是皇上已经不认她这个儿媳了,因此她没敢顺着谢临渊自称儿臣,只叫臣女。 皇帝这才把目光从奏折上转移到宋晚宁脸上,故作惊讶道:“哦?这不是已故的齐王妃吗?” 他语气平淡,宋晚宁却听得惊心动魄、 没喊平身,她也不好起来,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跪着回话:“臣女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笑了:“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臣女不该任性妄为没打招呼便私自离京三年,让陛下担忧了。”宋晚宁伏在地上大声答道。 她不敢提假死脱身,只说自己离京,暗示自己不是有意欺君,只是他们误会了。 皇帝没说话,谢临渊也跟着跪在了她身旁:“儿臣也有罪,请陛下责罚。” 宋晚宁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你又有什么罪?说来听听。”皇帝收敛了笑意,垂眸问道。 谢临渊沉声回答:“三年前儿臣混账不堪,护不住妻儿,致使她万念俱灰,愤然离京。后又因府中走水,烧死了一个丫鬟,儿臣以为是她,才闹出了这荒唐之事,都是儿臣的错。” 他顺着她的话,把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皇帝的声音隐隐有些不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责罚。”谢临渊重重叩了一次首。 “啪”的一声,是皇帝把手中奏折摔到桌面上,似乎动了怒。 宋晚宁也不敢抬头看,缩在地上如鹌鹑一般,等待被发落。 “既如此,你便说说,这三年你去了哪儿?是如何瞒得滴水不漏,又为何再次回京?”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淡漠得有些不真实。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大殿内寂静得可怕。 明明今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宋晚宁却只觉得浑身发冷,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谢临渊抢在她前面开口:“回陛下,她这三年在......” 他话都没说完,被皇帝直接打断:“朕问的是她。” 知道逃不过,宋晚宁只得咬着牙胡编乱造:“回陛下,臣女一直在京城外的净莲庵中带发修行,只因去的时候隐姓埋名,故而无人知晓臣女身份。后偶然听闻宋家有风波,在下山赶回京的途中碰巧遇上了太子殿下,便一起回来了。” 她不能提自己去过西夏,否则不但影响夏侯璟,还会给帮她的程少微夫妇招致灾祸。 此事一旦和盘托出,便是他们几个一起欺君罔上,难逃罪责。 因此只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个人所为,随口胡诌个落脚点,若陛下不肯信,那她便一个人担着这欺君之罪。 皇帝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显然是没有相信这套说辞。 “陛下,当年之事皆因儿臣而起,要罚便罚儿臣吧。”谢临渊主动打破沉默。 “那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久居上位的帝王一开口自带威压,明明是极平淡的语气,却足以让普通人吓得两股战战。 饶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宋晚宁,也不免心底一惊。 谢临渊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回道:“请陛下治儿臣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 说了那么多,他居然轻描淡写将所有过错归咎于他治家不严上。 然而这实际上也不是一项多么严重的罪名,不出什么大问题的情况下,通常也就被斥责两句的事情。 不但宋晚宁听呆了,连皇帝也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反问道:“治家不严?” “回陛下,确实如此。”谢临渊抬头直面天颜,丝毫不怯,“儿臣当年糊涂,宠妾灭妻,致使宋晚宁心灰意冷要与儿臣和离,儿臣不允她才出此下策。实为儿臣之过失,与她无关,还望陛下圣裁。” “儿臣还有一事启奏。”他接着说道,“当年是儿臣误以为宋晚宁离世,陛下怜惜儿臣,将西夏***赐予儿臣做填房,儿臣不胜感激。只是如今真相大白,还请陛下允准儿臣与夏侯瑛和离,儿臣心中的妻子,唯有宋晚宁一人。” 皇帝勃然大怒:“混账!你以为两国和亲是儿戏吗?况且朕还未说饶过宋氏,你倒先替朕做主了?” 宋晚宁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还有心思提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也不知该说他自负还是狂妄。 他到底有什么忤逆陛下的资本? 别又是发癔症了。 正胡思乱想着,谢临渊又开口道:“儿臣不敢,只是最近查探宋老侯爷当年之事有了些眉目,发现背后牵扯甚广,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废太子所为。”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乍一听好像与前面并没有什么联系。 宋晚宁细想了片刻,觉得陛下大约是希望谢临渊与她划清关系,好找个由头查抄宋府,以充国库。 而谢临渊执意要保她,以废太子身后那些还未完全铲除的势力做筹码,与陛下谈判。 “陛下,其实我大庆从来不弱,实在无需用和亲来稳固两国关系。”他继续说着,脸上表情愈发严肃,“只是朝堂之上有些蛀虫未清,若能连根拔起,还盛世清明,何惧这些周边小国。莫说西夏,就连被北齐占了的国土,也该尽数收回。” “儿臣还查到,当年宋将军在北疆战死,也与那群人脱不了干系。”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允您与太子殿下和离 宋晚宁大吃一惊,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谢临渊。 她只知道父亲当年奉命奔赴北疆战场,没过多久便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其中内情一直是秘辛。 本以为战场刀剑无眼,为国捐躯也是常事,难道这也是那些人的阴谋? 强烈的恨意席卷而来,深入骨髓的寒冷一寸寸冻结了她周身血液,唯有死死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才勉强不让颤抖显得过于明显。 她看着谢临渊仰头与皇帝对视,两人的眼神瞧不出任何情绪,面色也未有变化。 沉默了良久,才听见皇帝开口道:“宋氏,太后一直挂念你,你去看看她。” 这是下了命令,让她出去的意思。 一向循规蹈矩的宋晚宁忽然生出了抗旨的勇气,俯身又磕了次头:“此事与臣女父亲有关,还请陛下准许臣女旁听。” 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若查出实情,朕自当昭告天下,你逾矩了。” 电光火石间,宋晚宁突然意识到陛下为何对她这般不满。 假死欺君是一则,更重要的是她如今能轻而易举影响谢临渊的决策与行为。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她虽不是后宫妃嫔,可谢临渊已是储君,早晚有一日要继承大统,陛下当然不希望他被一个女人左右。 因此,是将她视作亡国祸水了。 宋晚宁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便顺从地请罪:“是臣女僭越,请陛下恕罪,臣女这就告退。” 说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也不知是跪得太久,还是身子太过虚弱,双腿又酸又软,差点没站稳。 谢临渊赶紧在旁扶了一把。 两人实现交汇的瞬间,宋晚宁看见了他眼底的担忧,还有无声的口型:“放心。” 她站定后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一步步退出大殿。 刚要走,听见里面皇帝的怒斥声:“为了个女人不顾朝堂稳固,你这太子当得真是极好!” 宋晚宁知道陛下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如此动怒的时候。 训斥得这么大声,想必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陛下不会留一个有可能祸乱朝纲的女人在谢临渊身旁。 这是对她的警告,也是威胁。 门口的太监们望着她的眼神皆有些复杂,为首的大太监上前问道:“宋姑娘可是要出宫?奴才着人送您?” 她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要去慈宁宫看望太后,认识路的。” “好,那您慢走。”大太监行了个礼,恭送她离开。 时隔三年再次踏入这座华丽的囚笼,一切景致都与之前无二,只有来往的宫人里有些新面孔。 路过岔路口时都不用思考,两腿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会自动找到正确的路。 不过多时,宋晚宁便已站在了慈宁宫大门前。 “您是...齐...齐王妃?”看门的宫女认得她,却又不敢认得。 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连行礼都忘了,连忙往里跑。 宋晚宁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宫女已经跑的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急匆匆带着福姑姑从里面又出来了。 “宋姑娘,真的是你!”福姑姑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惊喜,“你来得可巧了,太后刚醒,快随奴婢进去吧。” 宋晚宁边走边问道:“太后娘娘凤体如何了?” 福咕咕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她想起刚入京那日,夏侯瑛说太后病入膏肓,已没有几日光景了。 也许这会是她与太后见的最后一面。 生离死别的场景,哪怕见得再多也永远无法习惯。 一进殿中,扑面而来一股暖暖的檀香气息,隐隐间还是能嗅出一丝怎么盖也盖不住的药味。 最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太后,宋姑娘来了。”福姑姑走到床前,弯下腰轻声提示道。 一道格外苍老虚弱的声音咳嗽了两声,颤巍巍从明黄锦被中探出一只如朽木般干枯瘦削的手。 宋晚宁忙上前跪下,将太后的手轻轻握住,大声回禀道:“臣女宋晚宁,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福姑姑拿来一个软枕,扶着太后坐起身。 “宁丫头,抬头让哀家看看你。” 听见这话,宋晚宁才敢抬起头,可一看到太后的模样,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眼前这位全庆国最尊贵的女人,满脸都是被岁月和病痛摧残的痕迹。 原本温和慈爱的眼睛,如今也变得浑浊不堪,连完全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太后......”宋晚宁哽咽着喊道。 “哀家就知道,你这孩子不会那么轻易赴死。”太后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看着她,“看着不像三年前那么瘦了,好,很好。” 只是短短说了几句话,便已体力不支,倒在软枕上气若游丝。 宋晚宁忙劝道:“太后还请保重身子,不要太为臣女挂怀。” 太后说不出话,只是微微摇头,一根手指指向福姑姑。 福姑姑心领神会,欠身对宋晚宁道:“宋姑娘,您从小是在太后跟前儿长大的,太后始终将你视作亲孙女。” “臣女知道,多谢太后照拂。”宋晚宁磕头谢恩。 只听福姑姑又道:“今日下了早朝后,太子殿下来找太后求了一道旨意。” 有小宫女端来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上去。 宋晚宁愣了神,一时忘了起身,还是被福姑姑拉起,按在椅子上。 “这三年,您不是在府中意外身亡,而是奉太后之命秘密出宫祈福。”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福姑姑,又转头看向太后。 那张干瘪蜡黄的脸上扬起了一丝和蔼的笑意,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样的小表情,是太后和她之间的秘密。 小时候在宫里无意间犯了些小错,太后也是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的时候还会为她遮掩,让她不至于被皇后责罚。 如今,太后已到垂暮之时,仍然像从前那样护着她。 “太后......”宋晚宁喃喃着,说不出话。 她分不清涌上来的情绪里是感动更多,还是愧疚更多。明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非但没有在太后跟前尽孝,竟还总是让她老人家操心。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又听见福姑姑说道:“太后还下了一道旨意,允您与太子殿下和离。”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太后和陛下的意思 什么?和离? 宋晚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年她要和离,太后给了三个月时间让她考虑,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最后终究是心灰意冷假死离开。 如今也算是认了命,竟领到了一道和离旨意。 “宋姑娘,如今的太子妃是陛下下旨封的,且从无错处,又是外邦和亲的公主,是不能随意废弃的。”福姑姑见她一脸疑惑,解释道,“可若让你这么直接回去,哪怕是做平妻,也是委屈了你。太后思来想去,还是放你和离的好。” 一旁的太后缓过气来,缓缓开口:“哀家这一生没什么遗憾,只盼着你们这些小辈好。原以为你们少年夫妻有些龃龉是常事,便想着给你们些时间去冷静,没想到竟落得如此结果。” 宋晚宁早已泣不成声,再也坐不住,跪到了太后床前拼命摇头。 太后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唉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是哀家错了。哀家自知时日无多,怕是再也护不了你了。” “太后,您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让太后忧心了。”一时间,宋晚宁什么规矩体统都抛到了脑后,只伏在床上哭得喘不过气。 “哀家还有...咳咳......”太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宋晚宁看见床边小桌上放着茶壶和杯盏,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太后递去,一边喂水一边轻拍太后的背顺气。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却失了说话的力气。 殿外宫女喊道:“太子殿下到——” 宋晚宁将杯子放回原处的功夫,谢临渊就已走了进来,对着床铺弯腰行礼:“给皇祖母请安。” 她回头瞧了一眼,又跪在太后床前,默不作声。 只听见福姑姑问道:“太子殿下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刚从养心殿出来,想着来看看太后,顺便接她回家。”谢临渊毫不避讳,说得直截了当。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福姑姑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脸色有些尴尬。 支支吾吾说道:“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吧,方才太后娘娘下了旨意,命您与宋姑娘和离。” 话刚说完,宋晚宁的手腕就被谢临渊拉住,整个人被迫面对着他。 她不得不抬眼看去,对上的是他不解、哀伤的眼神。 “为什么?”他哑着嗓子问道。 宋晚宁还未开口,福姑姑先一步解释起来:“殿下误会了,不是宋姑娘的意思。” 谢临渊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轻轻放开了她,同她一起跪在了太后床前,哀求道:“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闭上眼睛,将头偏向里侧。 这是不愿与他商量的意思。 福姑姑见状叹了口气,劝道:“太子殿下不必再求了,太后心意已决。让你们和离,是为你们二位好。” “本宫愚钝,还请姑姑明示。”谢临渊眼皮一颤,瘦削修长的手指在袖子里攥紧。 他哪里是真的愚钝,方才还在养心殿被陛下斥责了一番,自然猜到了此时要他们和离的原因。 只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果然,福姑姑说出的答案与他心中所想相差无几:“太子殿下深受陛下器重,前途无量,只是作为未来的天子,可以有宠,不能有爱。” 两个人瞬间明白,这番话不一定是太后的意思,但一定是皇帝的意思。 陛下向来多疑,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储君会被一个女人左右。 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要想站到那最高处,就必须要忍受孤独。 他越是在意她,就越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只有分开,才能让皇帝不再视宋晚宁为眼中钉、肉中刺,才能保她平安。 “孙儿叩谢皇祖母圣恩。” “臣女叩谢太后恩典。” 宋晚宁与谢临渊几乎同时开口,在太后床前齐齐磕了头。 福姑姑从床尾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明黄色卷轴,恭敬地递给谢临渊:“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还请殿下带回宁远侯府当众宣读。” “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太后躺了回去,苍老疲倦的声音从锦被里响起。 福姑姑走上前来放下床上的幔帐,对跪着的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儿告退。” “臣女告退。” 两个人又齐刷刷地说道,然后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刚出门,宋晚宁忍不住问道:“你方才在养心殿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事关自己父亲,她顾不得什么女子不能干政的规矩,只知道若是不得到个答案,怕是寝食难安。 谢临渊犹豫了片刻,眼神有些闪烁。 她心下了然,自嘲一笑:“是臣女失言了,还请殿下恕罪。” 这样隐秘的政事,她居然生了窥探的心意,确实是僭越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看见她失落的神情,立刻慌了神,“只是此事牵扯甚广,我本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你,一时情急提前说了,此刻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当年战死沙场一事真的另有隐情?” 宋晚宁停下了脚步,声音格外颤抖。 “是,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谢临渊掰过她的肩膀,直勾勾看向她,眼神无比坚定。 她笑着拨开他的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多谢殿下好意,臣女愧不敢当。” 明艳又清冷,明明是两种矛盾的特质,在她的身上却意外和谐。此刻她就这般静静站在那里,像皑皑山巅盛放的雪莲,吸引人驻足,又不让人靠近。 “你不信我?” 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手也捏紧了。 目光灼热而直白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灵魂也看透。 “都是些陈年往事,若此时追究,必然引起朝堂动荡,人人自危。”宋晚宁仰头与他对视,答非所问,“陛下的意思,想必是劝你不要继续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如果他继续追究,陛下必然会迁怒于她,硬是追究个欺君之罪,连太后也不一定保得下来。 可如果他就此放弃,往后的日日夜夜,他们都会活在愧疚和懊悔之中。 他会怎么选?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明日早朝后,陛下许你上殿,同百官一起旁听宁远侯一案。”谢临渊答非所问。 他伸手将她头上微微松了的步摇往里推了推,动作十分自然。 宋晚宁有些猝不及防:“真的?” 明明方才还对她刨根问底不满,怎么突然又肯让她上殿了? 都说圣意不好揣测,果然如此。 “真的,这案子的结果已经递给陛下看了,明日上殿只是走个过场。”谢临渊的语气听起来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 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什么结果?” “宁远侯并未与西夏女子通婚,乔鱼儿也非其私生女。” “然后呢?” 他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 宋晚宁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质问道:“此事背后的策划者呢?灭了沙棘镇上百口人的凶手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说如今废太子被关押在牢里,但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孩童,自然不可能是他的手笔。 他背后的人,才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是所有仇恨的源头。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眉目,刚触及到了真相的一角,就这么结束了吗? 谢临渊眼眸低垂,表情带了些许嘲弄:“陛下的意思是到此为止,可以还宋家清白,条件是不再往下深究。” 果然,没有突然的大发慈悲。 允许她上殿,只是需要她扮演一个深受皇恩,感激涕零的角色,来体现皇帝的仁慈,并不是真的想让她知道什么。 若她肯听话,装聋作哑,便可安然无恙;若她不肯罢休,非要闹个天翻地覆,怕是会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强权之下,何谈公平正义,有的不过只是统治者粉饰下的太平。 当真是无趣极了。 “我知道了,多谢殿下告知。”宋晚宁收敛了心神,抬脚继续往前走。 谢临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快步追上,与她并肩。 迎面走来一排行色匆匆的宫女,见到二人忙跪在墙根行礼避让。 待路过这些人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放心,宋家的清白会洗清,那些幕后之人我也不会放过。” 他总是说“你放心”这三个字,就好像一遍又一遍在向她许下承诺,给她希望。 可一旦有了希望,在落空的时候才会更痛,她不知该不该去相信。 因此,宋晚宁没有回话,只盯着脚下的路,权当没听见。 似是怕她多心,谢临渊又解释道:“也不全是为了你,朝堂之上的那些蛀虫,若不彻底清除,终究是隐患。而陛下怕的不是朝堂动荡,是我失去制衡,不好掌控。你大可不必觉得有负担,这是我自己的事。” “曾经我对权力并不热衷,如今倒是觉得这权力是真不错。居人之下时得处处守着规矩,可若居人之上,这规矩则由我来制定。” 他从小便懂隐忍,很少像这样直白地吐露自己的野心。 明明在说惊心动魄的大事,语气和脸色却稀松平常,仿佛是与她闲话家常。 宋晚宁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又听见他说:“律法给不了你的公道,我会给你。你什么也不必想、不必做,只陪在我身边,同我一起走上那最高处便好。” “我们一起开创一个盛世,看这朗朗乾坤下不再藏污纳垢,事事皆有王法,看百年后你我之名同刻在青史之上。” 他说得认真,她不经意间也将这番话过了心。 倒不是真想要名垂青史,不过是吃过无权无势的亏,不愿再为人鱼肉了。 这世间有诸多不公,往小了说她想为父兄申冤,往大了说她想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忍饥挨饿、典卖妻女,这一切只有自己手握了权力才能做到。 不谈从前的是非恩怨,也无关情爱,她忽然觉得,若是能借着他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倒也不错。 只是...... 宋晚宁粲然一笑:“那便祝殿下得偿所愿。” 说罢,她话锋一转:“不过殿下别忘了,你我已经和离。” 他说得天花乱坠,她却只看他做了什么,会怎么做。 谢临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明黄色懿旨,指节愈发收紧了。 脚步迟缓了片刻,咬牙道:“这一切虽不是我本意,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太后的意思我明白,如今风波未定,将你置于事外能更安全些。待大局稳定,亏欠你的我会一一补偿。” 宋晚宁听完,不过略笑了笑,不置可否。 二人出了宫,又坐马车去到宁远侯府。 太后已提前派人来通过气,侯府有头脸的下人们早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乌泱泱跪了一地。 这般景象,引得周围民众也聚了过来,等着瞧是什么大事。 谢临渊牵着宋晚宁下马车时,侯府众人皆喜极而泣,连话也不会说了,只顾着喊“小姐”。 梨蕊冲出人群,猛地扑进宋晚宁怀里,紧紧抱着不肯撒手。 宋晚宁不动声色看了一圈,相熟的老人都还在,松了一口气,佯装生气嗔怪道:“你这丫头怎的一点规矩也不守,成何体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奴婢怕是做在做梦。”梨蕊依依不舍地放开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又哭又笑,“真的是小姐,小姐回来了!” “本宫奉命传皇太后懿旨,还请宁远侯府诸人接旨。”谢临渊举起手中卷轴。 宋晚宁带着梨蕊跪在众人之前,听他宣读。 “原齐王妃宋氏,为祈国运,奉太后之命于京外佛寺秘密修行三年。然如今回归,与太子殿下夫妻失和,情分渐疏。今哀家特下此懿旨,着太子殿下与宋晚宁和离。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一道旨意宣读下来,宋家这边欢呼雀跃,围观群众们也纷纷交头接耳,惊讶不已。 看他们这津津乐道的样子,怕是过不了今日,宋晚宁“死而复生”且与谢临渊和离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 谢临渊听见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努力克制住烦躁的心绪,一点一点把卷轴卷回原样,一丝不苟。 直到实在没什么可以做的,才缓缓递给宋晚宁:“宋姑娘,接旨吧。”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乍一出口,两个人都有些不习惯。 宋晚宁楞了一下,抬手接过:“臣女叩谢太后隆恩。” 趁着扶起她的间隙,他在她耳边说道:“明日早朝后,我派人接你进宫。” “知道了。” 虽暂时动不了幕后的那些人,但至少明日能将这些年与乔鱼儿的恩怨了结,倒也算是有所期待。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再见程少微夫妇 谢临渊走后,宋家的下人们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将宋晚宁团团围住。 赵嬷嬷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怎么看也看不够:“幸得祖宗庇佑,老侯爷、夫人在天有灵,小姐果然没事!” “嬷嬷别哭,我不在的这些年,府中可有什么事?”宋晚宁安抚了一下众人后,进了府里关上门悄悄问道。 梨蕊怒气冲冲地抢答道:“还不是那个乔鱼儿,陛下竟下旨让她入了府,改姓宋。她还想住小姐的院子,我说什么也没让她进去,后来不知怎的她又被禁军带走了,就再也没见着了。” “除了她,没有别的事吗?” 赵嬷嬷摇头道:“除了这些,便一切如常,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宋晚宁略微思索了片刻,命其他人都散了,只留赵嬷嬷和梨蕊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方才开口:“乔鱼儿的身世,你们可知?” 见她这般严肃,赵嬷嬷立刻察觉出问题,沉默不语。 梨蕊心直口快回道:“她不过是老爷捡回来的一个孤女,陛下非说是老爷的私生女,真是荒唐!” “住口!陛下也是你能胡乱评判的?当心祸从口出!” 宋晚宁还未说话,赵嬷嬷先皱起眉头将梨蕊狠狠斥责了一番。 小丫头自知理亏,恹恹地垂首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你这嘴确实要改改。”宋晚宁摇了摇头,看向赵嬷嬷道,“你们没听说乔鱼儿的生母是西夏人?”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赵嬷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吃一惊。 若陛下认定乔鱼儿是老侯爷的女儿,而乔鱼儿的生母又是西夏人,这不就意味着老侯爷私自与外邦女子通婚?这在当时可是重罪! 不说抄家灭族,多少也会派人来严加看管。 宋家怎么会安然无恙至今?甚至没有人知道此事。 见她这个样子,宋晚宁也明白了七八分,想必是有人压下了这个消息,刻意在保宋家。 这个人,是谢临渊吗? “小姐,还未来得及问你,这些年你去哪了?大家都以为你......”赵嬷嬷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梨蕊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小姐,当年要不是您留下的那封信,奴婢差点都要随您一起去了!” 宋晚宁伸手摸了摸梨蕊的头,淡淡道:“太后说我是去为国祈福,那我便就是去为国祈福了。” 她去西夏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知情者和参与者们的安全。 见她不想说,赵嬷嬷便也没再追问,又转回之前的话题:“小姐,乔鱼儿的身世,真的有问题吗?” “嬷嬷放心,她不是我爹的女儿,明天一切便会真相大白。”宋晚宁安慰道。 “有小姐这句话,老奴没什么不放心的。”赵嬷嬷看着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那道懿旨,心情复杂,“恭喜小姐,终于得偿所愿,成功和离了。” 宋晚宁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 对于三年前的自己来说,的确是得偿所愿,可现如今她的愿望却不是这个。 和不和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主仆三人正聊着,有小丫头进来通传,说是镇国公府大公子和其夫人前来探访。 宋晚宁忙起身出去迎接,刚走到院子里,便见程少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江淮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晚宁,没想到这辈子我们还能再见!”程少微一把将她抱住,立刻红了眼眶。 “我也没想到......”宋晚宁也是唏嘘不已,“这些年,你们可还好?” “好,好着呢,就是担心你。” 见有下人在,程少微没说得太仔细,眼睛朝周围扫了一圈,神情严肃。 知道她的意思,宋晚宁将她和江淮领进屋内,命梨蕊上了茶,让下人们都出了院子,才放心说话。 先是简略说了一下这几年在西夏的生活,又提到遇见谢临渊,被他威逼利诱带回了京,但刻意隐去了回京途中夏侯璟拦截的事情。 程少微听前半段的时候还算欣慰,听到后面部分气得牙痒痒,当场连骂了好几句无耻。 江淮的脸色却不太自然,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这副表情?我骂谢临渊你不高兴?”程少微不满地问道。 “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坦白......”江淮支支吾吾,不敢看她俩,“谢临渊会去西夏,是我提议的......” “你?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透露晚宁去西夏的事情吗?”程少微气得快要发疯,就差跳起来揍他。 宋晚宁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愣在一旁。 江淮解释道:“我没说宋姑娘在西夏,只是当时他在查宋老侯爷的案子,我便告诉他当年沙棘镇有几个幸存者逃往了西夏,他便去了......” “谢临渊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着他折磨晚宁?她受的苦还不够多吗?”程少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辩解,满眼失望。 江淮看着她的脸色,自觉理亏,赶紧转头向宋晚宁道歉:“宋姑娘,实在对不住。” 宋晚宁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主动劝和道:“少微,你也别太生气,换个角度想想,若不是江公子,我也不会回来亲眼瞧着害我父亲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也不完全是坏事。” 要说不生气是假的,若不是他阴差阳错的建议,她在西夏本可以活得很好,不必再回京趟这趟浑水。 但是江淮他也没有恶意,且当时离开京城也帮了她许多,她没有资格去责怪什么。 世间许多事本就祸福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再纠结回来之前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又改变不了什么。 日子还得继续过,人还得继续向前看。 “宋姑娘,此事终究还是我对不住你,往后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一定尽力弥补。”宋晚宁的宽容让江淮倍感愧疚,连忙承诺。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笑得如释重负:“那便以茶代酒,多谢江公子了,眼下倒却有一事想请二位帮忙。”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进宫对峙 “什么?”程少微夫妇俩异口同声问道。 宋晚宁轻转着手中茶盏,不答反问:“我父亲的案子在京城中流传得广吗?” 她方才就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谢临渊所说的,这样会被抄家灭族的大事,在京中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何竟然连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这个案子是有一日在朝堂上被提起来的,陛下震怒,当即就要抄检宁远侯府。”江淮摇了摇头,“但太子殿下说事情尚未有定论,不能仅凭一面之词污了宋将军清白,毕竟宋家是人尽皆知的满门忠义。” “朝中其他武将也唇亡齿寒,纷纷为宋将军进言,陛下这才松口,命太子殿下彻查此事。太子当即下令在未有定论前,严禁此事流出,若有违者从严处置,因此除了当日在场官员,无人知晓此事。” 得到了明确答案,宋晚宁却不如预料的那般开心。 照理说,若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谢临渊肯做到如此地步,她该是感激的。 可错就错在他们并非毫无关系,他做得越多,她就越觉得像补偿,补偿她那受尽冷落的三年,她没办法欣然接受。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宋晚宁皱着眉不说话,程少微关切地问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无妨,方才有些走神了。” “其实...太子殿下对宋姑娘还是用心的......”江淮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从一开始暗暗提醒谢临渊去西夏开始,他就带了私心。 如今宋晚宁还真被谢临渊带回来了,他是希望二人复合的。 毕竟像宋晚宁这样既聪慧又能顾全大局的女子,若能成为庆国未来的皇后,对庆国百益而无一害。 “住口!别乱说话!” 宋晚宁还未有什么反应,程少微先一步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哪怕夫妻多年,她也仍无法理解他此刻劝和的行为。 男人和女人天生不能站在同一立场去考虑事情,他只能看见谢临渊这几年过得辛苦,付出很多,却忘了宋晚宁当年是为什么出此下策,假死脱身的。 谢临渊受再多的苦也抵消不了他曾经做的孽,那些都是他应得的。 至于宋晚宁原不原谅,他们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去替她原谅,或者劝她放下。 江淮还欲反驳什么,看见程少微投来一道如刀子般带着怒气的眼神,默默闭了嘴。 宋晚宁笑了笑,把杯子放回原处,主动岔开了话题:“明日早朝后,陛下召我入金銮殿一同听审我父亲的案子,到时候若有需要,还望二位帮帮忙。” 其实她心里清楚,明天召她过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结果早已呼之欲出,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不想与他们讨论自己和谢临渊的事情,二来既然江淮方才说了对不住她,那就给他个能稍作补偿的机会,功过相抵,能安心些。 江淮和程少微果然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 三人之间的气氛这才缓和,又闲聊了一阵,程少微夫妇二人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一早,宋晚宁便起身洗漱梳妆。 因着如今已与谢临渊和离,也没个诰命在身,穿不了朝服,只打扮得得体端庄。 出侯府大门时,谢临渊果然派了侍卫和马车在外等着。 见她出来,改口只叫宋姑娘。 宋晚宁没说什么,扶着梨蕊的手上了车。 之前进后宫的路走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去前朝,不知为何心情莫名紧张,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脑子里也纷纷扰扰地想着各种事情,竟连马车停下也浑然不觉。 “宋姑娘,到了。”车窗外,侍卫的提示才让她如梦初醒。 掀开帘子下车,才发现这与抬头便是四方天的后宫不同,视野极为开阔,几乎看不见边际,连大门都高耸不少。 守门的禁卫检查了宋晚宁的腰牌,这才放行。 还未走几步,便来了个小太监,点头哈腰地领她往金銮殿走。 眼看着要进主殿了,小太监忽而脚步一个拐弯,将宋晚宁带进了偏殿,陪着笑解释道:“姑娘勿怪,陛下正与大人们议事,还未宣召,姑娘先在此处歇歇。” “无妨,多谢公公。” 她刚坐下,立刻就有宫女上了茶,然后与太监一同退了出去。 偌大偏殿只余宋晚宁一人。 明明看似与主殿只是一墙之隔,却听不见任何动静,等的时间越久,她的心越是莫名烦躁。 终于,那小太监再次推门出现了:“宋姑娘,陛下请您过去。” 宋晚宁忙起身,匆匆往隔壁赶。 金銮殿外面看上去气势已经相当恢宏,没想到里面也不输外面,甚至一眼望不到顶。 文武百官穿着朝服立在殿中,整整齐齐分成两边,见她来了,皆注目而视却无一人出声。 宋晚宁不敢乱看,只顺着中间留出来的那条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最前面才停住,跪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声回道:“臣女宋晚宁,参见陛下。” “平身吧。”熟悉的威严声音从顶上传来,听不出喜怒,“宋姑娘,你可知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宋晚宁当然知道皇帝在明知故问,却也只能不动声色陪他演起这出戏:“回陛下,臣女父亲一生为大庆鞠躬尽瘁,我宋氏满门也皆为国捐躯,臣女不信父亲会与外邦女子通婚,还有私生女。” 皇帝语气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像是十分痛心:“朕自然也是感念宁远侯的,今日叫你过来,也是做个见证,若他真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姑息造谣之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不是知道他虚伪多疑的性格,是个人都要相信这是一位仁慈博爱的君主了。 “来人,将人带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禁卫架着奄奄一息的乔鱼儿走了进来,像丢垃圾般丢在了地上。 她虽灰头土脸,但身上却也没见血迹,不像是受了刑,只是格外虚弱狼狈。 伏在地上声如蚊蝇:“臣女宋鱼儿,参加陛下。” 宋晚宁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咬紧了牙关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声冷笑。 宋鱼儿,真是个好名字。 姓是宋家的,名字是谢临渊赐给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千方百计骗来、抢来的! 如今,终于到了让她全部还回来的时候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真相水落石出 一道道或好奇或玩味的目光投向宋晚宁和乔鱼儿脸上。 宋晚宁甚至听到了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看这二人长得确实相像,保不准真是私生女呢。” 另一人轻声笑道:“不过是陛下与太子斗法罢了,是不是又不重要,最后不过一句话的事。” 一直沉默不言的谢临渊走上前,冷声喝道:“肃静!” 而后转身对皇帝拱手行礼:“启禀陛下,儿臣寻得了人证,证明次女并非宁远侯骨血。” “带上来。” 曹大娘跟在两个禁卫身后小心翼翼走了过来,想是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也没见过这么多官员,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乔鱼儿旁边,一句话也不会说,只顾着不停磕头。 还是谢临渊看不下去,将她拉住了,提醒了一句:“陛下面前,先好好回话。” 被他这么一说,曹大娘才想起来这是来做什么的,忙不迭回道:“草民姓曹,原先是庆国沙棘镇人士,后带着儿子去了西夏。” 听见“沙棘镇”这三个字,众大臣纷纷面面相觑起来,眼神互相瞥着,神色各异。 见他们想到了关键,谢临渊满意地问道:“那你可认识旁边这一位?” 来之前为防曹大娘露怯,不敢说话,他特地着人将问题排练了许多次。 果然曹大娘看了看乔鱼儿后回答得不假思索:“认得的,她是在沙棘镇出生的,小名叫英娘。” “你胡说!我不叫英娘,我娘才是!”乔鱼儿突然暴起,扑到曹大娘身上扭打起来。 一旁候着的侍卫立刻将两人拉开。 乔鱼儿仍不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十分难听。 “将她嘴堵上。”谢临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从袖中取出那块有着宋老侯爷亲笔的麻布,递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呈了上去。 见皇帝看了一眼那证物,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此物确是宁远侯亲笔,只是上面写的英娘,不是乔氏的生母,而是她本人。儿臣查到当年边境匪患严重,宁远侯奉命领兵镇守边关,顺便清理流寇。宫中档案记载是于元月十八出发,到沙棘镇时不过二月,而乔氏不止一次告诉过儿臣,她的生辰是在八月十二。” “敢问礼部张大人,短短六个月不到,宁远侯是如何与西夏女子勾结,并让其生下乔氏的?” 谢临渊转身,目光在人群中略过,精准落在当时弹劾宋老侯爷的张大人身上。 被盯得发毛,张大人慢吞吞走了出来,不过仍然嘴硬:“生辰之事,不过随口一说,作假可比证物容易多了。” 见他不肯松口,谢临渊倒也没意外,语气缓和了些,低头问向曹大娘:“大娘,你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曹大娘被他这么一问,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抬眼偷偷瞧了瞧周围威严的场景,心中慌乱不已。 但想到来之前的嘱咐,又努力定了定神,开始缓缓讲述当年的事情。 “回大人......” 她从沙棘镇旁边的流寇说起,到救西夏女子,再到那女子生了孩子后投井自尽等等,一口气全部说完。 包括宋将军是何时见到那孩子,又是为何将那孩子带走的。 一句句说得情真意切,说到动人处还不禁老泪纵横,在场许多官员都被打动了。 乔鱼儿却异常激动,嘴里被塞着布条,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四肢疯狂挣扎着,要不是两个侍卫力气大,说不定真能被她挣脱。 皇帝听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是说,宋将军当年是见乔氏长得像这位宋姑娘,才生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了京?” “回陛下,确实如此。”曹大娘道。 张大人还是嘴硬:“若只是觉得长得像,为何会留一张那样暧昧的家书,还给了自己的令牌?这分明是定情信物!” 弹劾宁远侯这事,他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在陛下还未明确松口的时候,他必须咬着牙与谢临渊对峙,哪怕是指鹿为马。 “大人莫要胡乱揣测,那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曹大娘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才敢反驳身后那个穿官服的人,“那是英娘幼时在镇子上因为无爹无娘,被其他孩子欺负,宋将军看不下去才给她留的念想啊!” 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 宋晚宁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几乎要喜极而泣,可转瞬间又被一股强烈的怒火席卷,浑身发抖。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乔鱼儿身前,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打得自己的手都生疼。 乔鱼儿被她这番举动惊得连挣扎都忘了,僵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她。 “这一巴掌是打你忘恩负义,我父亲对你那么好,你却与人勾结污蔑他清誉。” 宋晚宁说完,又反手打了她另一边。 大厅里乌泱泱一群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太过安静以至于清脆的巴掌声格外明显。 “这一巴掌打你贪心不足,为了一己私欲满口谎言,毁宋氏名声。” 她一字一句说着,竟无一人上前打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皇帝先看不下去,冷声道:“还未定罪,宋姑娘莫要失了分寸。” 宋晚宁这才走了回来,跪下请罪:“臣女一时激动,还望陛下恕罪。” “罢了,便饶你这次。”皇帝摆了摆手,并未追究,“将乔氏嘴里的布条取出来,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乔鱼儿左右脸上即使被厚厚的灰盖着,还能看出两个鲜红的掌印,像疯了一样死死盯着宋晚宁。 嘴刚一恢复自由,就源源不断往外吐着脏话,简直不堪入耳。 就连张大人也听不下去,高声提醒道:“你若有什么冤屈尽管说,陛下会为你做主。” 可乔鱼儿根本不听他的话,一个劲地骂着宋晚宁。 宋晚宁冷笑一声,回道:“你如今也只能骂一骂了,不过你若肯召出幕后主使,或许我能替你求个情也未可知。” 事实虽然水落石出,但她没有蠢到觉得凭乔鱼儿一人便能做这么多。奉命屠尽沙棘镇的人、从二十年前便布下这么一张天罗地网的人,究竟是谁? 废太子当年年纪也不大,不太可能是他。 他虽然倒台了,在他身后出谋划策,布局一切的人还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不得到准确的答案,她还不算完全安心。 “你做梦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看你日日夜夜都痛苦挣扎,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鱼儿彻底疯了,除了骂宋晚宁以外什么也不说。 “带走。”谢临渊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皇帝还未发话,他倒是先吩咐侍卫把乔鱼儿拖了出去。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你准备如何处置乔氏 直到那道挣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大殿才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众大臣们被谢临渊这通无视皇帝的操作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一个个低着头,眼睛却止不住往龙椅上瞥。 “太子,你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宋晚宁在心里悄悄捏了一把汗,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 谢临渊走上前来,却也不跪,只是弯腰行了一礼,淡淡道:“此事已经昭然若揭,留她在朝堂上也只会污了陛下清听,儿臣便自作主张将其带走,还望陛下恕罪。” “哦?这就昭然若揭了?”皇帝冷笑了一声,质询道,“你倒是给朕说说,此案该如何了结?” 天子向来喜怒难测,这次似乎是真被谢临渊气到了,表现得异常明显。 这个案子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不管是证物还是证人,都算不得什么板上钉钉的铁证,两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看的就是审判者更相信谁。 宋晚宁站在一旁,只看见谢临渊的侧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只能瞧见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龙椅上的人对视,没有半分怯懦:“回陛下,儿臣亲自前往西夏调查过,这农妇的身世与入西夏籍的记档都与当年之事对得上,此乃铁证,是无法造假的。” 他顿了顿,扭头向后喊了声:“来人,呈上来。” 一侍卫迅速端着托盘一路小跑至他身后,托盘上放着一纸口供。 谢临渊取了那张纸,递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陛下请看这上面的供词,这是在西夏时由西夏官员审出的结果。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那孤女是八月出生,与乔氏自己同儿臣说的生辰刚好对得上。” 陛下看着纸上的内容,一言不发。 张大人见状,梗着脖子硬要反驳:“太子此言差矣,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没准是谁先同这老妇串通好的,或者是和西夏那边通过气也不一定。” 替陛下办不好事是死,得罪谢临渊也是死,他两头都不讨好,干脆豁出去了。 谢临渊听闻此话也不恼,勾了勾唇角正准备开口。 宋晚宁突然走上前对着张大人道:“这位大人好一张巧嘴,空口白牙先是污我父亲清誉,如今又在造谣太子殿下与西夏勾结?不知大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的弱女子,竟敢在这大殿上站出来与言官对峙,真是难得的胆识。 说得还句句在理,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无数道目光落在宋晚宁身上,她却仿佛浑然不觉。 眼里只看着那位强装镇定的张大人,继续质问:“我宋氏一族自大庆开国以来便效忠朝廷,屡次立下战功,我父亲与兄长更是为国捐躯!我虽养在深闺,是个无用之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如此污蔑于他!” 那张大人一把年纪了,被她怼的哑口无言,老脸通红,差点没背过气去。 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道:“宋氏......” 可他话音还未落,宋晚宁转身又跪在了阶前,附身一拜:“陛下,就算您今日要治臣女一个不敬之罪,臣女也不得不一吐为快。” “我大庆这些年并非积贫积弱,何至于被北齐压得节节败退,丢了好些城池?”她直起身,扭头扫视了一圈那些穿着红色官服的文官,语气沉痛,“武将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力,而所谓的言官打着直言进谏的旗号在朝堂上造谣生事,甚至暗地里使袢子,唯恐天下不乱。” “用这样仅凭一面之词的无端揣测泼了我父亲一身脏水,太子殿下年少从军,拼死守住北疆关隘,如今也要被造谣与西夏勾结?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倒是想问问张大人,到底为何要视武将为眼中钉肉中刺,咄咄逼人?” “若无上阵厮杀的将士,诸位言官也不会安然站在这里,有弹劾的机会!”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令人动容。 谢临渊听她说完,眼神里的诧异褪去,只剩下了温柔和炙热。 整个人如同终年被阴霾笼罩的深山烟消雾散,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想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一刻也不肯松开。 然而宋晚宁在开口前并非想要为他说话,只是单纯站在武将世家的角度,抨击一下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罢了。 说完后无意间看见谢临渊的目光,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却也不好再解释什么,硬着头皮向皇帝谢罪。 “陛下,臣以为宋姑娘说得有道理,我等武将在外厮杀,却有这起子小人在背后捅刀子,实在是寒心至极!还望陛下严惩造谣生事之人!” 江淮主动站了出来,替宋晚宁进言。 本来朝中文武不和已久,有他起头,武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着声讨起了对面的文官,一时间乱成一团。 “太子殿下有何见解?”皇帝像是被吵得不耐烦,向后倚靠着龙椅,闭着眼睛问道。 谢临渊正了神色,沉声回应:“依儿臣愚见,言官弹劾是其本职,只是不该如此毫无根据地污蔑,若不严惩,恐无法以儆效尤。长此以往,只怕朝堂上文武不和愈演愈烈,与国无益。” 他顿了顿,拱手弯腰道:“儿臣恳请父王严惩造谣之人,还宋将军和儿臣清白!” “请陛下严惩,还宋将军与太子殿下清白!” 身后,武将们齐齐开口,声音震天。 “陛下,饶命啊陛下!微臣是冤枉的!”张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皇帝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只说了一句:“来人,带下去。” 立刻进来两个侍卫,精准地将吓到瘫软的张大人拖了出去。 至此,今日的这出戏总算是唱到了末尾。 宋晚宁刚松一口气,又听见皇帝冷冰冰的声音:“宋姑娘,乔氏一事委屈你了,你是苦主,朕想听听,你准备如何处置乔氏?”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明明是她父亲的案子,怎的苦主变成她了? 就算她是苦主,量刑定罪也轮不到她来吧? 宋晚宁被问得愣了片刻,想了想又俯身拜了下去,回道:“臣女多谢陛下抬爱,只是乔氏之罪已涉及欺君,她的罪不该由臣女定夺。臣女只求一个,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将乔氏从我宋氏族谱上除名。” 她不可能自己向陛下要求对乔鱼儿处以极刑,但若轻易放过,或者只是给她一个了断,心中又有不甘。 因此,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醒陛下,乔鱼儿骗了陛下,还由陛下亲自下旨入了宋氏族谱,罪无可恕。 果然,陛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那便以欺君之罪论处吧。” “陛下,儿臣还有事启奏。”谢临渊突然开口,“乔氏恶毒至极,不仅蒙骗陛下,还害死过儿臣的孩子,儿臣自请亲自处置乔氏。” 身后的文武百官不知道他哪来的孩子,宋晚宁却再清楚不过。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葬送在三年前宝华殿的那场大火里。 纵火的人早已被谢临渊处死,可乔鱼儿的这笔账一直还未清算。 她没忘,他也没忘记。 皇帝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没有再问,直接同意了:“既如此,便交由你负责吧。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以后谁再胡乱生事,污蔑肱股之臣,朕定严惩不贷!” 大殿内其他人全跪了下来,齐声高喊着:“陛下圣明!” 没有人再提那无辜被屠了干净的沙棘镇,也无人在意“罪魁祸首”乔鱼儿当时才五六岁年纪,怎么可能安排下这一切。 最终只处置了一个弹劾的张大人,以及一个作为棋子的乔鱼儿。 似乎又回到了海晏河清,其乐融融的场面。 可宋晚宁看着皇帝起身远去的背影,觉得异常可笑。 “来人,将证人带下去好好安置,过几日送回西夏。”谢临渊召来几个侍卫吩咐道。 散了朝,官员们也不再逗留,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大殿。 有些人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看仍跪着的宋晚宁,与身旁之人窃窃私语。 “走吧,回去了。” 宋晚宁回过神,看见眼前伸着一只手。 顺着往上看去,是谢临渊稍霁的脸色,弯着腰要扶她起来。 她本不想扶那只手,可跪得太久,两腿麻得不像话,根本站不起来,摇摇晃晃差点摔倒。 没办法,只好将手搭了上去。 “多谢殿下。”连站都还未站稳,便先急着道谢。 她像是铁了心要与他保持距离,即使是撑着他的手,浑身散发的疏离感却也像要把他推往千里之外。 谢临渊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轻笑起来,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充斥着无奈:“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如果宋晚宁肯明确告诉他,要怎样做她才能原谅他,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绝对不眨一下眼。 可她偏偏这样,什么也不肯说,不肯做,也不肯放下过去。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晚宁微微垂下眼眸,避开谢临渊那复杂的目光,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努力稳住身形,尽管双腿依旧麻木得厉害。 “殿下言重了。君臣有别,自当守礼。”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秋日里的微风,不带一丝温度。 话语虽轻,却似一把利刃,在谢临渊的心上划开一道细微的口子,隐隐作痛。 他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手还僵在原处:“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宋晚宁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殿下想说什么呢?说你与陛下早已商量好,今日只为来演一出戏,推出两个替死鬼便结案了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面对谢临渊总是会格外情绪化。 明明理智告诉她,陛下一定是用了宋家的安危和清白做筹码,威胁他不要继续查下去,到此为止。 可心里有一道声音却总是在问,仅仅就是这样吗? 她还是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将气撒在他身上,钻了牛角尖。 空荡荡的金殿中早已只余他们二人,连宫女太监都见不着一个。 “你信我,只是暂时到这里结束。”谢临渊强忍着心底的苦涩,温声哄道,“待时机成熟,后面那些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宋晚宁这才从满腔愤恨中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没说话,站着缓了片刻,正要走,被谢临渊拉住了手腕。 他问道:“午后乔鱼儿行刑,你要看吗?” “这么快吗?”宋晚宁有点惊讶。 虽说得了陛下的允准,但寻常犯人行刑也得挑个吉日吉时,哪有这么随意的。 而且,这也太突然了,都没有给她一个准备的时间。 她连杀鸡都没见过,骤然要眼看着杀人了,怎么想都有些恐惧。 哪怕她对乔鱼儿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似是看懂了她的担忧,谢临渊解释道:“自然不是给她个痛快,你别怕,若不想看就算了,不必勉强。” “不,我去。”宋晚宁突然下定了决心。 乔鱼儿不管怎么死,都是罪有应得。 她要亲眼看着乔鱼儿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为枉死的百姓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偿命,她没什么可害怕的。 “好。”谢临渊叮嘱道,“你先回去,午后我再派人去接你。” 两人一同出宫,在宫门前分道扬镳。 宋晚宁坐马车回了宁远侯府,简单同赵嬷嬷说了下上午的事,又用了午膳,正准备小憩一会儿,侍女却来报说太子殿下的马车已在外头候着。 她没想到谢临渊动作这么快,有些猝不及防。 也不午休了,带着梨蕊就往外走。 上了马车发现谢临渊并不在,问车夫和侍卫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致。 这路却越走越远了,不像是去刑场,倒像是要出城了。 不是要带她去看乔鱼儿行刑吗?这是要去哪里?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因果轮回,乔鱼儿下线 宋晚宁猜得没错,果然是出城的路。 马车行至城楼下停住了,车夫敲了敲门道:“宋姑娘,到了。” 她一下车,就觉得眼前场景格外眼熟。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呀?”梨蕊扶着宋晚宁的手,疑惑地四处张望。 也不怪她好奇,这皇城西侧的城门乃寻常民众进出的必经之道,为方便管理,大道两侧除了守卫的士兵外,连个小摊贩也无。 若不是要出城,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走到这里来的。 宋晚宁也不太明白,扭头询问一旁的侍卫:“太子殿下呢?” “宋姑娘莫急......” 侍卫话还没说完,谢临渊便从楼梯上下来,招呼道:“你来了。” 待他站定,宋晚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原本因见到她而欣喜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他嗓子眼里像是被堵了什么,说不出话。 “不知太子殿下带臣女来此处有何用意?” 像是没看见谢临渊脸色的变化,宋晚宁径直开口询问。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语气带了几分嘲弄:“若说不是正事,你是不是即刻就要走?” “还请殿下莫要与臣女开玩笑。” 宋晚宁别过脸,不去看他。 面前传来一声明显的叹息,然后听见谢临渊说:“跟我来。” 看着他像要往城楼上走,宋晚宁转头吩咐梨蕊在下面等着,自己跟了过去。 越往上走,那股熟悉感越明显。 心底那股疑惑也越强烈。 直到站到最上面,也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到底要做什么?”宋晚宁感到一股莫名的烦闷,彻底没了耐心。 谢临渊反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这个地方了吗?” 她站在城楼上向下看去,来往的人或形单影只,或成群结队,个个皆行色匆匆。 “我去西夏时,路过这里。”宋晚宁收回目光,给出答案。 “我说的,是这上面。”他摇了摇头。 记忆深处那段可笑的记忆她原不愿去想,刻意回避,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让她不得不记起。 是啊,她来过这里。 三年前她生辰那日,他便就是在这里为乔鱼儿放了漫天的烟火。 她当时竟信了谢文茵的话,跑来亲眼瞧着自己成了个笑话。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再次想来也没有预想中的难堪,只觉得确实好笑。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宋晚宁垂眸掩饰掉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抬头云淡风轻地问道。 谢临渊却慌了神。 他想让她知道这次的来意,却又害怕被她更加厌恶,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连解释都有些磕磕巴巴:“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宋晚宁不解,“不必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 她不被爱的事迹又不止这一桩,早就释怀了。 况且,没有人规定谁一定要记住谁的生辰。 “不,你听我说!”谢临渊急了,语速加快,“我知道怎么解释都没有用,错了就是错了。但当时太医说她快死了,我才......” 宋晚宁轻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你是想说你可怜她,想为她完成遗愿才做那些的吗?” 他张着嘴,怔住了。 她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全是因为她。你一次又一次冷落我、怀疑我,却被她的那点微末伎俩耍得团团转,凭的不就是我爱你吗?你觉得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你肆无忌惮做伤害我的事,还心安理得,总能给自己找到借口。” “可感情不是审案子,惩罚一个替罪羊就能天下太平。就算今日乔鱼儿受尽酷刑,也该是她罪有应得,而不是你故意折磨她来讨我欢心。” 她没有看人受苦取乐的癖好,同意来观刑,也不过是替枉死者来见证有罪之人的报应。 可谢临渊却牵扯起那些陈年往事,好像她不肯回心转意是因为乔鱼儿一般,真是不知所谓。 宋晚宁真生了气,连礼都不行了就要往回走:“若太子殿下没有旁的事,臣女就先回去了。” 他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带过来。” 随着谢临渊一声令下,两个士兵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从台阶走上来。 还未走近,便飘来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宋晚宁定睛看去,那半死不活的人正是乔鱼儿。 她原本如死鱼一般什么动静也无,却突然像是看见了二人的衣摆,猛地抬头发起疯来。 然而张着嘴只能发出阵阵嘶吼,根本说不了话。 唇边还残留着深红色血迹,嘴里黑洞洞的,舌头像是没了。 宋晚宁觉得实在是有些恶心,只看了一眼便侧过脸去。 “启禀殿下。”其中一个士兵出声回禀,“依大庆律例,已对乔氏处以拔舌之刑。” 她没接触过律法,对量刑这方面不太懂,下意识看向谢临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顺着解释道:“以下犯上,常生口舌是非者,合该受此刑罚。” 士兵又问道:“殿下,可要继续行刑?” 谢临渊“嗯”了一声。 两个士兵将仍在拼命挣扎的乔鱼儿拖到靠西侧的那面墙上,用手腕粗的麻绳将她四肢牢牢拴住,挂在城墙外。 宋晚宁跟着谢临渊走了过去,看见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正好奇地向上打量,对着乔鱼儿指指点点。 “依大庆律例,犯有欺君之罪者,该挂于城墙上示众,三日后问斩。” 她听了士兵的解释,目光落在乔鱼儿身上。 这样的刑罚宋晚宁不知算不算重,只是觉得对于乔鱼儿来说,还蛮滑稽的。 同样的地方,三年前她得意洋洋在这里享受着偷来的一切,如今真相大白,像条死鱼般被挂在这里受世人指指点点。 当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宋晚宁看够了,不想再待下去,转身欲走。 迎面匆匆跑上来一个侍卫,向谢临渊回禀道:“启禀太子殿下,朝阳公主与驸马又起了争执,请您过去瞧瞧。”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怎么回事?”谢临渊皱起眉抱怨了一句,转头看向停下来的宋晚宁,“跟我一起去瞧瞧?” 她本来只是好奇才驻足听了一嘴,被他邀请倒有些不好拒绝。 在回来的路上听他说起过谢文茵的事。 古往今来,公主看上新科探花也是常有的事,至于婚后如何,便是各自的缘法了。 回来这几日事情太多,一直未得空与谢文茵见一面。 如今虽已不是她的嫂嫂,可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去看看也无妨。 宋晚宁刚准备开口答应,谢临渊又补充了一句:“她这些年一直念着你。” 像是生怕她拒绝。 或许是今日微风正好,阳光不燥。 或许是终于了结了一部分恩怨,松了口气。 又或许是鬼使神差。 她突然觉得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 于是,没忍住笑了一下道:“走吧。” 谢临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扰得乱了心神,到嘴边的千言万语瞬间卡壳,不知从何说起。 再回过神时,宋晚宁的背影已经走下楼梯。 他忙追了上去。 二人一起赶到公主府时,正厅之中一片狼藉。 还未走进去,便听见谢文茵的叱骂声,满地都是碎瓷片和未干的茶水。 一只茶盏直冲冲地往门口飞来。 谢临渊反应迅速,在砸到宋晚宁身上之前拦下了它。 他脸色顷刻间沉了下去,手上一使劲,脆弱的瓷杯化为碎片掉落在地。 “闹什么?” 被他一声训斥,屋内嘈杂声顷刻间止住了,谢文茵浑身气焰灭了大半,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 看见谢临渊身后的宋晚宁时,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习惯性地喊着:“嫂......” 另一个嫂字还未出口,意识到二人已经和离,眼里的光又灭了。 蔫蔫地改口:“晚宁姐姐,你怎么来了?” 还不等宋晚宁回答,谢临渊没好气地斥责道:“怎么?你也知道自己不成体统,被人看见了丢人?” “我怎么了......”谢文茵小声顶起了嘴。 宋晚宁向里看去,竟跪着七八个年轻的男子,穿着打扮各异,皆低着头看不见相貌。 唯有一个人站着,身姿颀长,面如冠玉,端的是一副清俊公子之貌。 只是满眼怒火,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 “这是在做什么?”她收回目光,问向谢文茵。 一向大大咧咧的公主殿下竟一反常态,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谢临渊冷哼一声,对里面跪着的人说道:“滚出去。” 那七八个人像是得到赦令般,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屋内只剩他们三个,以及那位站着的男子。 宋晚宁猜这人大概就是谢文茵亲挑的驸马了,似乎是叫裴言初。 “太子殿下来得正好,下官正想问问,公主这般放浪形骸,可是皇家的规矩?”裴言初直白地质问道。 他身上有种文臣的傲气,丝毫不惧谢临渊的权势,甚至连皇家也不放在眼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谢文茵沉不住气,一点就着,“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凭我是你夫君!” “是吗?这个时候倒想起来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个夫君呢。” “那既然如此,不如和离了,也省得公主殿下日日瞧我心烦。” “既知道自己惹人厌烦,为何不改?” 两人看着是成年人,吵起架来像孩童一般幼稚。 谢临渊听得耐性全无,怒喝道:“都住口!” 谢文茵被吓了一跳,撇了撇嘴停了下来。 他看向满脸不服的裴言初,微抬下巴:“你,跟本宫过来。” 两人走后,屋子一下变得空旷,只剩宋晚宁和谢文茵。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小公主一下子变得委屈巴巴,一头扑进宋晚宁怀里哭道:“晚宁姐姐,我好想你。” 宋晚宁对这个亦亲亦友的妹妹格外怜惜,叹了口气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 “怎会如此?” 哪怕是贵为公主,遇到感情之事竟也束手无策,真是造化弄人。 谢文茵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姐姐,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之前听谢临渊说过,宋晚宁对他们俩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裴言初十年寒窗,终换得一日春风得意马蹄疾,还未施展抱负,便被谢文茵看中成了驸马。 从此斩断仕途,只能做公主府中的金丝雀,而他偏又是极其倔强的性子,不肯服软,对谢文茵从无好脸色,甚至连圆房都拖了大半月。 一开始谢文茵还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可怎么都行不通,便随他去了。两人在府里互相视而不见,都憋着一股气谁也不理谁。 直到后来谢文茵从外召了一个又一个男宠进来,裴言初才坐不住,每每夹枪带棒地嘲讽,可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和他吵得不可开交。 今日想来也是因为这个。 宋晚宁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觉得有些不解:“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何会闹成这样?” “可是姐姐,你以前也是喜欢皇兄的,不也没有得偿所愿吗。”谢文茵止住了哭泣,神情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果然,强扭的瓜不甜。” 宋晚宁听了谢文茵的话,并不完全赞同。 她们俩的境遇相似,又不完全相似。 虽说都是被爱而不得消磨了情意,可她面对谢临渊没有选择的权利,但谢文茵不一样,只要她想,可以随时结束这段拧巴的关系。 “你为何不同意与他和离?”宋晚宁问道。 谢文茵“哼”了一声,气鼓鼓道:“凭什么他想和离就和离?我偏不如他的愿。” 本还以为她足够豁达,没想到还是小孩子心性。 宋晚宁有些无奈:“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她也算是过来人,多少听出了些口是心非的意味。 若真不在乎,是不会大吵大闹的。 看来不仅是谢文茵不懂,裴言初也不明白,谁也不肯先低头。 “才没有。”谢文茵矢口否认,眼神飘忽,“我才不要喜欢他。” 宋晚宁正要再劝,被她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打得措手不及。 “那姐姐,你还喜欢皇兄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宋晚宁愣了片刻,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谢文茵擦了擦脸上的泪,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虽不聪明,却也不会傻到相信皇祖母懿旨上说的,秘密送你出京三年。你当年必定是心灰意冷才离开的,可如今却又回来了,还又与皇兄一起,瞧着比三年前和气多了,难道不是与皇兄和好了?” 她听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因为她是被动的那一方,所以她自己的感受与态度并不重要,旁人不会知道谢临渊是如何威逼利诱,只能看到她好端端地和他一起回来了。 好像面对他的“用情至深”,她合该以死明志,方才能显现出自己不是自愿的。 “你会喜欢上一个用你亲人性命威胁你,逼你陪在他身边的人吗?”宋晚宁苦笑起来。 谢文茵瞪大了双眼,努力思考,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你是说,皇兄他...怎么会呢?皇兄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摇着头,很难劝自己接受这个消息。 “他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宋晚宁不想继续和她说这个话题。 明明是来劝她的,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谢文茵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可是...皇兄他这几年也不容易......当年你的死讯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我后来再见到他时,他都瘦得快不成人样,听下人说还一夜之间生了许多白发。谢无恙被废后,北边战事又起,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兄几度活不下来。” “最后一战差点全军覆没,虽侥幸回来了,却浑身都是伤。太医说外伤好治,可在战场上常年饥饿劳累落下的病根需得静心调养。然而那时又有言官弹劾你父亲,他安顿好京城的事务,便又马不停蹄赶往西夏去查当年的事情,连一日都未曾修整。” “姐姐,皇兄他...也挺可怜的,你真的不能原谅他吗......” 宋晚宁听得失了神。 她看见谢文茵的脸上写着期待,眼神热切,渴望听见她说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她说不出口。 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念头,起初是愤懑难平,后又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凄楚。 “这些话,是他让你说的吗?”宋晚宁闭上眼睛,缓缓问道。 谢文茵矢口否认:“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说的。你们既然都吃了这么多苦,也算是扯平了,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呢。” 扯平了? 或许吧,可感情又不是拉锯战。 就算彼此受过的伤害扯平了,结果也该是各自放下,而不是继续纠缠。 “弄皱的纸怎么摊平都有痕迹,断了的绳子再接上也会有绳结。”宋晚宁摇了摇头,“我可以原谅,是因为我选择放过自己,告诉自己算了,就这样吧,而不是又做好重蹈覆辙的准备。” “我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我爱谢临渊的那几年,不仅从来没有对不起他,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企图迎合他。而他呢,却总是让我觉得我自己像个无比廉价的倒贴货。” “最可笑的是,他偏偏说他也早就爱上了我,只是不愿承认。他所谓的爱便是那些年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如今又用我最在乎的人和事来逼我就范,这样的爱,我可无福消受。” 她真的很不想提以前那些事情,每每想起都觉得苦涩难耐。 可若不说,无法打消谢文茵想继续撮合的心思。 看见谢文茵张着嘴难以置信的模样,宋晚宁顿了顿,狠下心来继续说道:“或许这三年谢临渊确实吃了很多苦,但那都是他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突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谢文茵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宋晚宁扭头看去,是谢临渊站在门口,明明面无表情,却又好像思绪万千。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了多少。 “皇兄......” 三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还是谢文茵没忍住打破了沉默。 谢临渊这才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嗯”了一声后走了进来。 谢文茵摸不准他的心情,试探着转移话题:“皇兄,裴言初呢?” 他并不回答,目光刻意避开了宋晚宁,对谢文茵训斥道:“把你府上的男宠都散了,别再做这些荒唐之事,传出去真是让全天下人看咱们皇家的笑话。” 本还担心他听见了什么,畏畏缩缩的谢文茵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皇兄站在他那一边?” “什么这边那边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等家事还要我替你操心?” “那你别管我!” 谢临渊皱眉揉了揉太阳穴:“若不是母妃所托,我也懒得管你。” 提到生母,谢文茵自知理亏,泄了气不再顶嘴。 他稍稍满意,继续说道:“我与裴言初打了个赌,他在礼部若能将差事做好,我便举荐他外放做个巡按御史,正好你也不用再看着他生闷气;若他做不好,便从此不再与你争吵,安心做个驸马,你也别再胡闹了,好好过日子。” 作为兄长,他自然了解自家妹妹。 也看得出来裴言初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两个人一个人从小被宠坏,另一个身上带着傲气,谁也不肯先低头才闹成这样。 于是想出这样的办法,若这位妹夫真有才干,举荐他也是给自己助力,外放几年两个人冷静冷静,或许还有转机。 若这位妹夫没有才干,磨一磨他的锐气也是好的,往后也听话些。 谢文茵虽心思单纯,却也知道他这法子是为自己好,然而拉不下脸,嘴硬道:“你又怎知我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我审了那几个男宠,他们说你只是召他们过来做做样子,并未真有什么。”谢临渊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你不过就是想气一气裴言初,若不在乎他,何必弄成这样,不成体统。” “说起我来一套一套的,自己还不是过得一团糟。” 谢文茵几乎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不止是谢临渊的脸瞬间黑了,旁边一直没作声的宋晚宁脸色也不太好看。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她又失去一个亲人 “既然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气氛太尴尬了,宋晚宁想逃。 看着谢临渊挺正常的,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没听到她的话。 若听到了,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还是先走为妙,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兄妹俩竟都没有挽留的意思,她都走出了门,身后一丝动静也无。 正要出院子,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不是她走路不注意,实在是来人脚步太快,没来得及躲开。 定睛一看是寿康宫里的太监,面色凝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哎呦......”那太监被撞得生疼,还不忘招呼道,“宋姑娘也在这啊。” 宋晚宁也好不到哪儿去,揉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公公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儿吗?” 听到动静的谢临渊和谢文茵赶了出来,几乎同时开口:“没事吧?” 太监急得音调都拔高了不少:“殿下、公主,快随老奴进宫吧,太后娘娘不好了!” “什么?” 宋晚宁大惊失色,心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疼痛难忍。 明明昨日进宫的时候太后还能说上两句话,怎么今日就不行了...... 谢文茵一把抓住她的手,催促道:“姐姐,别愣着了,咱们快走吧!” 宋晚宁没有动。 不是不想去,只是如今她已不是谢临渊的妻子,与皇家没有关系,无召入宫不合规矩。 可太后待她极好,连病重时都在为她操心。 她平日里不曾尽孝过,若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你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这样的大事,该去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谢临渊替她做了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宋晚宁觉得他好像也在故意回避着什么,说话时眼神甚至移开了,没有看她。 明明没做错什么,却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太监急得直跺脚:“各位主子,快走吧,天都快黑了。” 三人各怀着心思,匆匆往外赶。 宋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便简单交代了一下梨蕊,让她自己先回府。 平日里觉得还算宽敞的马车,此刻坐了三个人,显得有些逼仄。 尤其是里面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快让人喘不过气。 “姐姐,我害怕......” 谢文茵挪到宋晚宁身边,将头埋进她肩窝,浑身颤抖。 三个人中,只有这位温室里长大的小公主没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 宋晚宁恰恰相反,她已经快要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左胸口有一阵强烈的锐痛,现下已经彻底麻木。 像是触发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脑子里那些冗杂的思绪全部被排空,什么都感受不到,连灵魂都好像被抽离在半空。 只剩一具躯壳,僵硬地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怀中之人的后背。 什么时候到宫门口,什么时候下马车,又什么时候进到慈宁宫的,她统统不知道。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跪在了人群中。 她排在最末,只能看见太后的床榻,看不见人。 皇帝和皇后坐在床前,俯身似乎在听太后说话,但隔得太远,耳边又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听不见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皇后抬起头来,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最终与她对视上了。 然后皇后招了招手,唤道:“宋丫头过来,太后叫你。” 宋晚宁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跳动的烛火将殿内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暖黄色光晕,朦胧又不真实。 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站在床榻前,甚至都忘了跪下行礼。 “宁丫头,你来了。”太后看起来精神比上次见到时要好很多。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太后......”宋晚宁仍怔怔地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太后颤抖地抬起一只手,她赶紧往前探了探,双手握住。 那张常年被病痛折磨的脸,此刻舒展开来,扬起一丝释然的笑意。想来,离去对这个垂暮老人来说,不失为一种解脱。 “哀家这一辈子,也算了无遗憾,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太后浑浊的眼神微微放空,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吃得苦太多了,往后哀家只愿你能好好的。” 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戚的神色,转瞬间又恢复如常。 宋晚宁还在愣神,手被太后反拉住往里拽,似乎是要她凑近些,听什么悄悄话。 她顺从地低下了头,等待太后的吩咐。 可听见的话却让她如五雷轰顶。 “终究是皇家对不住宋家。” 宋晚宁还未来得及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太后的手缓缓从她掌心滑落,眼睛也闭上了。 一旁候着的太医见状,赶紧上前探了一下太后的脖颈脉搏,然后满脸沉痛地向皇帝皇后磕头道:“陛下娘娘请节哀,太后已经崩逝。” 殿内顷刻间爆发出巨大的哭声,连一向无甚表情的天子眼角都挂了泪。 宋晚宁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像个异类。 周遭那些或真或假的哀嚎钻进耳朵里,她只觉得十分嘈杂,莫名烦躁。 “宋丫头?” 好像听见了有谁在叫她,但脑子一片空白,分辨不出到底是谁。 她忽然觉得自己该和身后那些人一起哭,可所有情绪都似乎从身体里剥离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床榻上的太后面目慈和,像是睡着了。 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又一个亲人在她面前先走一步了。 宋晚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后的方向,可眼神是空洞的、失焦的。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喘不过气,胸闷难受,身子也颤抖起来。 站都站不住,脚步摇摇晃晃直往后倒。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没有如预想的那般跌在地上,倒是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像是在做梦。 宋晚宁觉得自己孤身走在一片雪原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茫茫白雪,其他什么也没有。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爹娘都是被你克死的,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你就是天煞孤星!” “谁沾了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乔鱼儿的咒骂声不停回荡在耳畔,她拼了命往前跑,那声音却如影随形,怎么也躲不过。 “别说了!” 宋晚宁捂住耳朵从床上坐起来,尖叫声撕心裂肺。 这一举动让她从噩梦里挣脱,逐渐清醒。 她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缓缓抬眼看去,有几个人冲了进来,站在床前。 目光一顿一顿地从每个人脸上划过,然后对应的名字才一个个出现在脑海。 谢临渊、谢文茵、陆景之、夏侯瑛,还有淑妃娘娘。 宋晚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行动和思维都像是生了锈的门栓,变得极为迟钝、缓慢。 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自己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有个看不见的罩子将她罩住了,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连面前这些人的神色、话语都异常模糊,看不清也听不清。 谢临渊半跪到床前,仰着头试图与宋晚宁对视,可看见的只是空洞的瞳孔。小声唤了几句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疑惑地转头望向陆景之,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陆景之往前走了两步,拉过宋晚宁的手腕,闭眼感受着脉象,神色愈发凝重。 而她呆滞得像戏台子上的悬丝傀儡,一动不动任人摆弄。 良久,陆景之才收回手,两道剑眉几乎拧在一起。 “肝气郁结引起的心虚寒症,是身病,也是心病。”他冷冷看向谢临渊,怒斥道,“三年前我就说过,郁郁寡欢会伤及心神,严重的可致命。她如今这个样子,比三年前还要严重,你是不是非要将她折磨到死?” 依谢临渊的性子,平时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他此刻却无心追究陆景之的不敬,满脑子只有郁郁寡欢四个字。 他不明白。 明明在西夏重逢时她那样明媚,这才不过一个多月,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殿下,借一步说话。”站在最后的夏侯瑛突然开口。 谢临渊深深看了一眼仍如雕塑般木然的宋晚宁,咬牙起身,跟随夏侯瑛出了房门。 宋晚宁在寿康宫晕厥后,为方便照顾,淑妃请旨将她安顿在自己宫内的偏殿。 又怕打扰到她,除了照顾的几个宫女,其余人都被安排远离此处。 因此,偏殿外没什么人,倒是方便说话。 即使这样,夏侯瑛还是压低了声音:“殿下可知为何许多人都信神佛?” 谢临渊本以为她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宋晚宁,没承想到这个时候了还拐弯抹角,顿时失了耐心:“有话直说。” “人世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夏侯瑛并没有遂他的意,还是坚持问道,“可有这么多苦,为何芸芸众生还是在努力地活着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妾身于神明座下侍奉时,聆听过诸多人世疾苦,从未真的做过什么,可来虔诚祝祷之人皆释然而归。”她闭上眼,像是陷入了回忆,“神佛于人的作用在于一份寄托,让人在苦难中生出继续向前走的希望。” “人生在世短的不过须臾,长的足足有三万多天。若没有一点执念与寄托,又该如何度过这些日日夜夜呢?” 她说得云里雾里,却让谢临渊一阵心惊。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 原本想着让宋晚宁见太后最后一面,当全了她的孝心。 可这最后一面,竟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此刻无比后悔,更加不知所措。 夏侯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殿下还记得妾身刚来之时吗?那时您也是这般颓然绝望,毫无生机。殿下与宋姑娘都是不信神佛之人,您之所以能重新振作起来,是因为还有宋姑娘这个寄托,要完成她的遗愿。如今,想要宋姑娘恢复,需得为她找到一份寄托,足以让她继续活下去。” 谢临渊越听下去,浑身的无力感越明显。 他当然知道宋晚宁是自己的良药,她赤诚热烈,爱得毫无保留,也从不求回报。像一束光强行照亮他昏暗的世界,让他看见色彩。 可惜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而他,只剩下她临走前营造的那些幸福瞬间,支撑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但是那些瞬间对宋晚宁来说估计毫无意义。 他到底怎样才能将她从绝望的泥淖中拉出来呢? “若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方法,那便尽量让她想些高兴的事情,逗她笑一笑也好。”夏侯瑛见他失神,又给出了建议。 内室里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姐姐,你才刚醒,还未好全,先留在母妃这里休养一阵子吧。” “是啊宁儿,在宫里住着召太医也方便些。” 谢临渊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只见宋晚宁掀开了被子要下床,被谢文茵和淑妃按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劝。 “多谢娘娘和公主的好意,我没病,该回去了。”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可眼神却淡漠至极。 “可陆太医说......” 谢文茵还未说完,被谢临渊直接打断:“好,我们回去。” 他一开口,屋内其他人都看向了他。 除了宋晚宁。 她趁众人惊诧的空隙,摇摇晃晃坐到床边,脚尖绷直尝试去够不远处的绣鞋。 按照庆国习俗,女子的脚是不能被丈夫以外的男子看见的。 此刻陆景之还在场,而她连袜子都没穿。 以前的宋晚宁恪守规矩礼法,从不行差踏错一步,是京中出了名的闺秀典范。现在却像变了个人,好像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身体不知为何不听使唤,连穿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她动了几下,愈发烦躁,正欲发作时,右脚脚踝被一只手轻轻握住。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他愿意拱手相让 谢临渊单膝跪在她面前,另一只手里是刚从架子上取下的干净罗袜,低头仔细地替她穿着。 这里虽没有下人,却也是当着其他几人的面。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身份尊贵且权倾朝野的人,竟毫不避讳地为她做这样伺候人的活。 两人甚至已经不是夫妻了。 陆景之看不下去,咬着牙把头偏向一侧。 宋晚宁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想往后缩,可被他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你放开。” 她小声的抗议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直到穿好两只袜子,又分别套上鞋,谢临渊才抬起头来。 她低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忽然发觉不仅是自己麻木,就连感受别人情绪的能力好像也丧失了。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去。 可是回哪里去却没有个答案。 “等你好些了,我送你回西夏。”谢临渊苦笑着,下定决心说出口,“你不是很惦记那个孩子吗,那个叫缈缈的......”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两个月前在西夏再次见到她时,他曾暗自发誓,哪怕被她恨一辈子也要将她牢牢抓住,再也不放手。 可此刻看见她毫无生机的模样,他后悔了。 若是能救回她,他愿意拱手相让。 宋晚宁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听见“缈缈”两个字的瞬间闪过一点光亮。 可紧接着,那些可怕的声音又出现了。 “天煞孤星!” “你会克死所有人!” ...... 她歇斯底里尖叫起来,痛苦地捂住耳朵,从床沿滑到地上,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住口啊!” 宋晚宁不住地哀求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在颤抖。 然而那些声音还是没有消失,甚至越来越响。 就在她快要崩溃之时,突然听到了许多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宁儿!” “晚宁!” “姐姐!” “宁丫头。” “宋姑娘?” 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呼唤,破开层层喧嚣,落在她的耳朵里。 然后,那些咒骂声逐渐平息,周围安静下来。 宋晚宁抬起头,发现自己被谢临渊圈在怀里,而其他人蹲在周围,都在看她。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慌乱推开谢临渊,拼命往后缩。 背后是坚硬的床板,退无可退。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不想这样的......”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嚎啕大哭。 谁也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宋晚宁,无助又落寞,哪里还有一丝端庄的仪态,活像个在雪夜里被抛弃的孩童。 谢临渊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要碎了。 他双膝跪地,身子往前探,抓住宋晚宁的两只手,将她拉进怀里。 本想着轻声哄她,可他自己的声音一出口也颤抖得要命:“没事的,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你病了。” 淑妃附和道:“是啊宁丫头,无妨的,大家都盼着你好起来。” 已近六月,衣裳穿得单薄。 宋晚宁头靠在谢临渊肩膀上,哭到失声。温热的眼泪源源不断濡湿衣料,层层渗透向下蔓延,一股股烫到了他的心里。 即使是在战场上被敌军包围,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束手无策之感。 “宋姑娘这病还得回去慢慢调养,在宫中确实不太方便。”夏侯瑛在一旁提醒道。 谢临渊微微扭头,眼角余光瞥向陆景之:“陆大人,还请你向太医院告个假,她的病旁人照料本宫不放心。” “我与晚宁多年情分,照顾她是自然。”陆景之冷笑着,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敢问太子殿下是以什么身份缠在她身边?前夫?” “前夫”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谢临渊心头,震得四肢百骸俱痛。 他差点忘了,他们现在没有关系了。 她那样憎恶他,恨他手段卑劣将她强行带回来,她也从来未曾原谅过他。 失去夫妻这层关系后,连个朋友都算不上。 谢临渊僵硬地转过头,只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宋晚宁的眼泪渐渐止住了,又恢复成刚醒来时的木然,连脸上泪痕都未拂去,就站起来要往外走。 也不管旁边几人惊诧的眼光。 手腕忽的被人捉住,她怔怔地向后看去。 谢临渊的眼尾有些泛红,语气格外温软,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外面风大,穿件外袍再走。” 宋晚宁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寝衣。 真是不合规矩。 她走到衣架前,拿起外袍穿到身上,可手抖得厉害,腰带怎么也系不好。 谢文茵往前走了两步想去帮她,却被谢临渊抢了先。 他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佝偻着,按住她颤抖的手,接过那条长长的带子,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好,再于正中央打了个结。 系好后,又直起腰替她整理了领口。 宋晚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动作,末了才缓缓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好像真的病了。” “人都会生病的,我...我们都会陪着你,会好起来的。” 谢临渊双手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用拇指擦去上面未干的泪迹。 指腹上的茧子刮蹭在皮肤上,并不是太舒服。 宋晚宁皱眉拨开他的手:“我要回去了。” “好,我陪你回去。” “我说,我要回宋府。” 哪怕是病成这个样子,她也不忘远离他的身边。 谢临渊苦笑着道:“我知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晚宁抬腿就走,连要与淑妃辞别的规矩都不记得。 其他几人见状,匆匆行完礼,追了出去。 这已是太后崩逝的第三日,宫内处处挂着白幡,于红墙黄瓦上异常显眼。 像春日里下的一场大雪。 宋晚宁一出门就愣住了,她终于想起自己是为何来到宫中的。 太后去世了。 临走前还拉着她的手,让她今后活得开心些。 可是,好不容易驱散的浓雾此刻好像又萦绕在周身,甚至更浓了一些。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心起来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越是平静,越让他觉得不安 宋晚宁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谢临渊:“太后灵堂在哪儿?我要去看太后。” 她说这话的神情是平静的,可越是平静,越让他觉得不安。 “我们先回去,等你好些了再去祭拜太后,如何?”谢临渊压下心中担忧,故作轻松地哄着。 夏侯瑛也跟着劝道:“是啊宋姑娘,大师正在做超度法事,此时过去也不合时宜。” 三个人屏气凝神等待宋晚宁的回应。 她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考什么,然后眼眶里又泛起点点湿意。 容色凄婉,像被打碎的羊脂美玉,令人望之生怜。 谢临渊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斟酌着开口劝慰,一不留神宋晚宁竟转身跑了起来。 “你去哪?”他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拉住了她。 宋晚宁情绪非常不稳定,手脚并用地在他怀里奋力挣扎。 任他怎么劝都没有用,此刻她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又把自己困在那方孤独的天地中。 只自顾自地喃喃着:“放开我...放开我......” 他强忍着心痛,咬牙往她颈后劈了一下,怀中之人这才安静下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跟上来的陆景之看见这一幕,又急又气。 谢临渊将宋晚宁打横抱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语气没了方才的温和:“这里人多眼杂,她状态不对,先回去再说。” 他下手自有分寸,不需要外人置喙。 说罢,抬腿就走,不再多做停留。 陆景之知道他说得有理,心中虽有气,却反驳不了,只能捏紧了拳头,默默跟上。 于是,来往的宫人就看见了这样奇怪的一幕—— 太子殿下抱着已和离的前任妻子匆匆赶路,身后跟着现任的太子妃,还有一位据说与太子不太对付的太医。 他们虽好奇,可还是惧怕谢临渊的权势,也不敢多看,一个个跪在墙根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然而谢临渊此时无心关注这些下人们的心思,只想着赶紧把宋晚宁送回府上。 马车出了宫,到宋府门前时,赵嬷嬷和梨蕊已带着丫鬟婆子们焦急地等在门口。 他将她抱下车时,宋府众人忙围了上去,见自家小姐不省人事,乱成了一锅粥。 “殿下,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赵嬷嬷终究还是老道,依旧恭敬地行了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前姑爷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二人已经和离了,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实在不成体统。 可毕竟他权势滔天,且看上去对自家小姐没有恶意,她也不敢贸然得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提醒。 谢临渊越过众人,跨进府内,边走边解释:“她悲伤过度情绪不稳定,本宫将她击晕了。” “什么?”听闻这个消息,连赵嬷嬷都有些绷不住。 偌大一个宋府,就剩这么个失而复得的大小姐,若再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梨蕊已经泣不成声,拉扯着陆景之哀求道:“求陆大人一定救救我们家小姐,奴婢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她对曾经的姑爷没有半分好感,反倒对陆景之格外信任。 谢临渊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停下脚步微微侧目:“她会没事的。” 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赵嬷嬷开口打了圆场:“是,多谢殿下。” 正要继续走,宋晚宁悠悠转醒。 目光从左到右转了一圈,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安心了不少。 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谢临渊怀中,眉头一皱:“放我下来。” 不确定宋晚宁还会不会情绪失控,他不愿再刺激她,只得无奈地将人放了下来。 她好像不记得方才在宫里哭闹的事了,神色如常,甚至还规规矩矩弯腰行了礼才开口说话:“多谢太子殿下送臣女回府,天色不早,还请殿下留步。” 落落大方,端庄有礼。 若不是双眼的红肿未消,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谢临渊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转头看向陆景之和夏侯瑛求证。 陆景之神色依旧凝重,夏侯瑛轻轻摇了摇头。 他瞬间了然——她并未好转,且不愿见到他。 于是便强撑着笑了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告辞了。” “恭送太子、太子妃。” 在宋府众人的注视下,谢临渊与夏侯璟转身离去。 宋晚宁浑身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扶着梨蕊的手,吩咐道:“带陆大人去厢房,其余人散了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明明才醒过来,却浑身乏力,神思倦怠,连话都懒得说。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病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想露出虚弱之态。 身边一道道关切的目光像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逃,逃到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 还好这里是宁远侯府,她有绝对的话语权,赵嬷嬷亲自带陆景之去安置,其余人也依言散了,身边只剩梨蕊。 这丫头胆子小又极依赖她,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不够沉稳,仍在哭哭啼啼:“小姐在宫里怎么了?奴婢整日都在担惊受怕。” 宋晚宁实在懒得去解释,也不想让她担心,敷衍道:“身子不好,休养了几日,不妨事。” 说罢,催促着她一同回了房。 真躺在床上的时候,原本那些困意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眼睛闭上了,脑子还是异常活跃。 宋晚宁分不清是真的听见了,还是自己的幻觉——她总觉得耳畔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对她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那些嘈杂的声音在嘲笑着她的无能与脆弱。 而她,像回到了三年前坠入的水池里,无力挣扎,只能闭着眼任由冰冷的池水进入胸腔,逐渐窒息。 “小姐醒醒,该喝药了。” 终于有人将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宋晚宁猛然睁开眼,大口喘息着,像是劫后余生。 梨蕊疑惑地将药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扶她坐了起来,问道:“小姐可是梦魇了?” 她费力地摇了摇头,端起碗喝了一口。 与平时喝的药不一样,应该是加了甘草和陈皮,入口并不苦涩,反而有些酸甜。 “这药倒不难喝。”宋晚宁开口想说话,可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嘶鸣。 她说不出话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宋晚宁患上了失语症 “陆大人,您倒是说说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呀!” 陆景之诊了足足半炷香的脉,迟迟给不出个结论,把一旁的梨蕊急得差点跳脚。 明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睡了一觉后连话都说不了了? 赵嬷嬷脸上也是难掩的焦急之色,攥着手死死盯着陆景之的表情。 终于,他收了手,脸色凝重:“是失语症,像是因心绪所致,无药可医。” “这可如何是好啊!”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赵嬷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症,一时间难免慌了神。 倒是宋晚宁本人没什么反应,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对着陆景之张了张嘴,嘴型似乎在说:“多谢。” 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罕见地觉得自己医术浅陋,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竟束手无策。 宋晚宁又摇了摇头,像是安慰,又像是示意他们出去。 陆景之随赵嬷嬷和梨蕊一起出了屋子,思索片刻还是叮嘱道:“她房间里不可留利器,白天和晚上都要安排人守着,万不可疏忽。” 梨蕊捂住嘴,不让尖叫溢出,眼睛瞪得溜圆。 “大人的意思是,小姐她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赵嬷嬷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 陆景之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宋晚宁正一动不动伏在窗前,也不知在看什么。 “不一定,她如今情绪不稳定,为防最坏的情况,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深深叹了口气。 赵嬷嬷点了点头道:“好,多谢大人提醒,老奴一定注意。” 宋晚宁这病着实蹊跷,正常时候安安静静,除了不说话外看着与常人无异。 可一听到些风吹草动,或是什么旁的杂音就变得格外敏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怎么劝都不行,闹得天翻地覆。 平日里她就喜静,院中洒扫的侍女一般不近身,而现在被赵嬷嬷下令连院子也不让进了。 来往的除了请脉的陆景之,便只有轮番照顾她起居的赵嬷嬷和梨蕊。 连喝了两日的药,手抖的毛病消了些,宋晚宁在衣柜底层找到了被梨蕊藏起来的针线笸箩。 赵嬷嬷想着陆景之的嘱咐,自然是不肯让她做女工的,生怕她一不留神伤着自己。 可宋晚宁一再坚持,眼看着又要发病,没办法只得顺着她,但放心不下,一瞬不瞬地盯着。 也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还是许久没拿针线了,她连穿针引线都做不好。 幸好赵嬷嬷还未老眼昏花,伸手接过了针线替她穿了。 然而拿起针刚一戳下去,就扎进了绣布下的手指上。 一阵尖锐的痛感传来。 宋晚宁突然有些痴迷这样细微的疼痛,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绣起来,在赵嬷嬷看不见的角度一下又一下刺入自己的指尖。 和终日郁郁的麻木不同,这样强烈的刺激让她找到了一丝还活着的感觉。 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伤口渗出的血汇聚在一起,沿着她的手掌向下滴落,露出了破绽,赵嬷嬷才发觉不对劲。 她一把抢过宋晚宁手里的针线绣布丢在一旁,掰开手只瞧了一眼便差点晕厥。 那一根根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鲜血淋漓,密密麻麻的针眼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涌着血液,骇人至极。 都说十指连心,可宋晚宁却仿佛浑然不觉,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抹笑容。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赵嬷嬷抓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陆景之很快过来了,皱着眉替她上了药,将手包扎好,拉着赵嬷嬷出门质问道:“不是说了房中不可有利器吗?” 赵嬷嬷十分懊悔:“是老奴疏忽了,以后不会了......” “我就怕她对自残上了瘾,会想方设法伤害自己。”陆景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宋晚宁听见,“天气好的时候带她出去转转,分分心也是好的,晚上一定要多加注意!” “好,奴才记住了。” 不过他的担心并没有应验,一到晚上宋晚宁连动都懒得动,要么坐在窗前,要么躺在床上,也不睡觉,只是默默流泪。 晚上是梨蕊看守,几乎寸步不离,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可是想到什么了?” 然而宋晚宁无法开口说话,也不想开口。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哭,明明心绪毫无波动,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一直硬生生熬到天快亮,才闭眼睡上一会儿。 之后的几日里,程少微和谢文茵轮番上阵,不是邀她去赏花,就是拉她去听戏。 花很好看,戏也有意思。 宋晚宁知道她们在想法设法让她高兴一些,可她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失语症也一直未有好转的迹象。 而且因着情绪低落,没有胃口,整个人眼看着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 她刚从西夏回来时气色还算红润,如今不过才短短半个月,脸色彻底蜡黄,眼下也一片乌青,一眼就能看出病态。 六月初夏,一切都生机勃勃,唯有她形同朽木,药石无医。 渐渐地,宋晚宁连门都不愿意出,任她们再怎么邀请,也绝不踏出院门一步。 天气好时便在院中树下的秋千上坐一坐,天气不好时就在窗前看着乌云翻滚。 不知过了多少这样无趣的日子,许久未曾见过的谢临渊突然出现在府上,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宋晚宁坐在秋千上没有动,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赵嬷嬷解释道:“殿下勿怪,我们家小姐最近说不出话,也不爱出门走动,殿下请回吧。” 谢临渊倒是对她的失语症并不惊奇,想来是早就知道了。 他不由分说拉住她的一只手,稍稍一用力便把她从秋千上拽了下来:“跟我走。” 吓得赵嬷嬷赶紧劝道:“殿下...我家小姐身子还未痊愈,经不起折腾......” 虽然早就知道宋府人对他没好感,可被当面这么质疑,谢临渊还是有些烦躁。 他拉着宋晚宁直接往外走:“本宫不会害她。”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你在害怕什么? 听闻此话,赵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临渊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在旁人看来,宋晚宁如今这样,大约都是拜他所赐吧。 他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再信我一次,好吗?” 谢临渊转过身,双手捧起宋晚宁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可眼前之人的瞳孔里却看不见一丝波动,仿佛对他置若罔闻。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陆景之提着药箱出现在院门口,见到这一幕霎时间变了脸色:“放开她!” 谢临渊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情绪,转过身时刚好与冲进来的陆景之面对面。 他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陆大人也能命令起本宫了?” 这语气恢复了一贯的鄙夷,眸色也变得幽暗危险。 陆景之心下一惊,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是看这段时间谢临渊对宋晚宁太过温和,让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本就久居上位,予夺生杀,是不容人挑衅与冒犯的。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他恭敬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来神情不卑不亢,言语间也找不出错处,“宋姑娘如今心病未消,还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莫要再刺激她了。” 可谢临渊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陆大人照顾了她半月有余,为何这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还更严重了些?” 陆景之被呛得险些绷不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病本就难愈,需要时间调养,殿下若再激宋姑娘,怕是真要将她逼疯了!” “既然陆大人不会医治心病,那就不要阻拦本宫。”谢临渊耐心所剩不多,不想再争执下去,“本宫比谁都想让她好起来。” “可也是殿下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不是吗?” 陆景之微微扬起了嘴角,那笑里带了些讽刺。 谢临渊忍无可忍正要发作,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他回头一看,宋晚宁正仰着头在看他。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走吧”。 一瞬间,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他也懒得追究陆景之的顶撞之罪,心软得快要化掉。 “好。” 谢临渊笑起来,抬手理了理她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碎发,动作温柔至极。 可当他想再次牵起宋晚宁手时,被她向后闪身躲过了。 他有些悻悻地收回手,在袖子里用力攥了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笑着道:“我们走吧。” 宋晚宁自己答应了,赵嬷嬷和陆景之也不好再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宁远侯府外,早有侍卫驾着马车在等候。 扶着宋晚宁上了车,车门关上,谢临渊才开口说了这一路的第一句话:“你是不是怕我对陆景之不利才答应我出门的?” 她把脸偏向另一边,像是在看窗外的街景,并不回应这个问题。 像是猜到了她会这样做,他低笑一声,自顾自说道:“我不会的。” 正值早市,马车外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宋晚宁盯着一张张一闪而过陌生面孔,依旧一言不发。 当垂在腿上的左手被拉起时,她才回过神试图缩回去,可谢临渊这次用了劲,不让她挣脱。 他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眼。 那些针眼已经结痂,有的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仅仅是看着它们,谢临渊就好似能感受到那些尖锐的疼痛。 奇怪的是,他本人是一个对于痛感接受阈值很高的人,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大部分时候都能保持面不改色。 可面对这些在他眼里本该是小儿科的创口时,他却觉得有细细密密的刺痛涌上心头,全身的血肉都仿佛要被割裂,几乎承受不住。 “疼吗?”谢临渊问道。 宋晚宁没回答,也没动。 他也不执着让她给个答案,继续自言自语道:“陆景之也好,宋家也好,西夏那些人也好,你在意的人或物,我不会动一分一毫。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送你回西夏去,京中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听到了要将她送回西夏,原本安安静静的宋晚宁忽然激动起来,捂着耳朵疯狂摇头,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拒绝。 像上次在淑妃宫里,听到缈缈名字那样。 谢临渊不懂这是为什么,慌乱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改口道:“没事,没事,不去西夏,哪里都不去,都听你的......” 怀中之人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息,可眼泪却像失禁了,怎么也止不住。 他握着宋晚宁的一只手,谨慎地循循善诱:“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她当然不会回答他。 她的失语症,一部分原因是发不出声音,另一部分是心底里排斥与人交流。 揣摩一个人的心思、斟酌说话的用词、猜测对面的喜怒这些事情太费精力了,她精疲力尽,实在做不到。 于是干脆不听、不看,也不说。 迟迟等不到回应,谢临渊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拉过她的手,轻吻了一下伤痕累累的指尖。 嘴唇触碰到手指皮肤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她条件反射般的瑟缩。 她好像还是很抗拒他的接触。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对他只有恨意,不会再爱上他了。 得到了这个结论,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却像毒药般迅速蔓延,渗入每一滴血液。 他不说话了,车里再度恢复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出了城,连车外的嘈杂都轻了,只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到了目的地,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敲了敲门道:“启禀殿下,到了。” 谢临渊先下了车,回身向宋晚宁伸出了手。 这一行没带丫鬟,没旁的人搀扶,她站在车上思索了片刻,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下车之后向周围打量了一圈,果然是在城外。 初夏时节,漫山遍野开满了白色的荼蘼,一层一层向上延伸,像海浪在风中翻腾。一条青石小道蜿蜒而上,指示着方向。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看她自己的墓地 宋晚宁扭头看向谢临渊,眼神里带着疑惑。 她本以为他是像谢文茵她们那样,只是带她出来散心。这地方景致虽不错,可看上去渺无人烟,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要跑这么大老远过来? 见她终于有了点反应,谢临渊开口问道:“喜欢这里吗?” 猜到了她不会回答,他便也没等,接着说道:“跟我走,若是坚持不住记得告诉我,我背你。” 话音未落,宋晚宁加快了脚步,越过他踏上石阶。 谢临渊自嘲一笑,表情有些无奈。 他比谁都清楚,她表面上温柔懂事,可心底格外坚韧,甚至有时候到了倔强的程度。尤其是在他面前,几乎没有示弱的时候。 成婚三年,她尚能将每一笔账目都算得门清,此时此刻,更不可能主动向他寻求什么帮助。 看似是他在主导他们的关系,实则他被逼得节节败退,就差缴械投降了。 看着宋晚宁渐渐走远,谢临渊收了纷乱的思绪,抬腿快步追了上去。 行至半山腰,她毕竟大病未愈体力不支,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出了层薄汗。 反观谢临渊,仍旧气定神闲,跟没事人一样。 宋晚宁咬着牙继续往上走,手腕被他抓住,被迫停了下来。 “我累了,歇会儿。”他挑了挑眉道。 于是两人就地并排坐在石阶上,身后跟着的侍卫十分有眼力见儿,奉上一路带过来的茶水。 也不顾什么体面了,宋晚宁擦了擦汗,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她双颊发红,眉头微蹙,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倒有些生动。 谢临渊笑吟吟地望着,还不忘问道:“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 宋晚宁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这还是这一路她第一次对他的话有所回应。 “当年你假死脱身,陛下下旨将你葬入皇陵,我拒绝了。”他挥挥手示意侍卫下去,“我觉得你不会喜欢那冰冷华丽的陵寝,所以将你留下的那具尸首葬在了这里。” 当着活人的面说这是她的安葬之地,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 宋晚宁呼吸一滞,张了张嘴,一时却发不出声响。 谢临渊微笑道:“你回来之后本该将这坟墓清除,可近来朝中诸事繁杂,我竟混忘了,索性带你过来瞧瞧。” 微风拂过,夹杂着荼蘼花的甜香,带来丝丝凉意。 抛开别的不谈,这确实是一方宝地。 宋晚宁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句戏言。 那时她还不懂生死,只是童言无忌:“我要是死了,不要把我放在冷冰冰的盒子里,我要住在开满鲜花的山上,这样每年春天花开时你们就会想起我了。” 这话她从未与谢临渊说过,他却与她不谋而合。 知道了此行的目的,虽心怀忐忑,宋晚宁还是选择继续往上。 一鼓作气爬到山顶,路的尽头竖着一块石碑,石碑后是隆起的坟包。 她走近了些,看清了碑上的字——“先室宋氏晚宁之墓”,左下角只有简单的“谢临渊”三字落款。 宋晚宁从未想过,他们俩的名字会以这种方式被刻在一起。 不是王妃,也没有加上代表皇恩浩荡的追封封号。 处处都不符合皇家的规矩制式,倒像是寻常人家,丈夫为亡妻竖的墓碑。 石碑下,除了香炉和贡品,还有一束束早已枯萎的花,堆成了一座小山。 谢临渊单手撑着墓碑,视线落在地上,解释道:“从西夏回来之后还未来得及过来清理,这些花都是我不在京中时,旁的人自发为你送来的。” 旁的人?什么人会给她的墓前送花? 宋晚宁不解。 谢临渊却没打算立刻解释,反而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约莫是正午时分,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是该回去了。 幸而如今她对事情没什么求知欲,没追着他问个究竟,转身就要原路返回。 可谢临渊却拉住了她:“从后面走。” 跟着他绕过坟墓,才发现后面也有一条小道可以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宋晚宁没走几步,就有些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脚步都虚浮了。 一只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咬着嘴唇把手撑了上去,忽然一阵大力袭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双脚悬空,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 不顾她的捶打挣扎,谢临渊目不斜视地继续往下走,嘴里还说着:“是我的错,该提前准备一顶轿子的。” 宋晚宁没想到他在耍无赖的方面还颇有天赋。 刚上山时便提醒她若走不动可以喊他来背,会想不到要提前找几个人抬轿吗?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坐轿子。 既然有人非要当人肉轿子,她也懒得动了,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困意上来逐渐昏昏欲睡。 再次睁开眼时已到了山脚下。 宋晚宁从谢临渊怀里跳了下来,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也不在做梦。 眼前竟是一座庙? 规格与寻常庄户里的土地庙差不多,但一眼望去,里面供奉着的竟是一个红衣女子。 上面赫然挂着一副牌匾,上书“王妃庙”三个大字。 什么意思?什么王妃? 宋晚宁怔怔地往里走去,抬头看向那尊神像。 泥胎彩绘的身子,说不上多精致,连五官都勾画得不甚清晰。只能看出面目慈和,嘴角含笑。 她虽不信这些,可也多少了解过一些神话故事,实在想不起这是哪一位神仙。 “您...您是?”庙外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宋晚宁转身望去,一个穿着朴素的农妇提着竹篾篮子站在外面,上下打量了一番谢临渊,忙不迭跪了下来:“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起来吧。”谢临渊淡淡地抬了抬手。 那农妇又朝里望去,刚好与宋晚宁对视,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 宋晚宁还不明所以,只见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喜极而泣:“老天保佑,王妃,是王妃回来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3章 刺客夜袭,命悬一线 宋晚宁愣了好半晌才意识过来,这妇人口中的“王妃”是自己。 而这座庙里供奉着的红衣神女,怕也是她本人。 这也太荒唐了! 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能先尝试着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那妇人想来是常年干农活的,劲大得出奇,怎么拉也拉不动,硬要在地上跪着回话。 偏宋晚宁又说不出话,急得直瞪外面的谢临渊。 这么多天以来,除了提到西夏时的害怕,她还是头一回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他抱臂半倚着门框,笑得格外宠溺。 “起来回话吧。”见她真要生气,谢临渊慢悠悠地开口。 农妇倒是很听他的话,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笑道:“早就听闻娘娘您回来了,如今竟亲眼瞧见了,真是上天保佑!” 宋晚宁被她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颇为尴尬。 “娘娘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那妇人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一股脑地在她面前倾诉起来,“当年饥荒,您让我们这些妇人能有个生计、有口饭吃,后来听说您出事了,我们都哭了好几日。” “有算命的说娘娘您是上天当神仙去了,于是我们就给您修了这个庙,结果竟是个乌龙,您看这事儿闹的!不过,娘娘您回来就好,老天还是保佑善人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她简直哭笑不得。 果然够荒唐。 但是细想下来,居然还有点感动。 宋晚宁主动拉起面前妇人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眼里也闪着泪光。 “她身子不适,说不了话,你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谢临渊替她解释了一下。 农妇恍然大悟,一脸懊恼:“草民真该死,光顾着高兴了,竟拖着娘娘在这说了这么久的话,娘娘身子无碍吧?” 别的倒还好,就是这称呼实在尴尬。 她与谢临渊早已和离,不是什么王妃了,怎么还不改口,还叫什么“娘娘”? “不...是......” 宋晚宁艰难发出两声气音,无奈地左右摆手。 那农妇听岔了,以为她是在说自己身体无碍,说起话来更兴致勃勃:“娘娘您不在的这些年,太子殿下以您的名义在京中和京郊的镇子里开了书塾,供我们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儿闲暇时读书识字,还不收钱,大家伙儿别提多感激你们了!” 她反拉住宋晚宁的手,发出邀请:“娘娘可要去村子里看看?” “去瞧瞧吧。”谢临渊也怂恿道。 宋晚宁犹豫了片刻,没有拒绝。 村子就在山脚下不远处,听说他们俩还未用午膳,热情的农妇立刻觉得回家重新开灶。若不是宋晚宁拦着,甚至要当场杀一只鸡来招待。 最终只是简单吃了些,可这农家的粗茶淡饭倒是别有滋味,她的胃口竟比在家里时好了许多。 午后,农妇又带着他们去书塾瞧了瞧,今日来上课的竟是位女学究。 刚好是课间,见他们来了,女学究忙出来行礼。 “平时都教些什么书?”谢临渊随口问道。 女学究答:“回殿下,同京中其他书塾一样,除《三字经》、《百家姓》外,还教《论语》和《诗经》。” 宋晚宁有些惊讶。 许多人都觉得女子又不能科考,学太多也是浪费。因此京中大户人家给女儿请教书先生,多是教《女则》、《女训》一类,要的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且柔婉恭顺罢了。 她从小在宫中受太后庇佑,蹭了皇子们的课,才学了那些。如今在谢临渊的安排下,这些百姓家的女儿也能学到有用的知识,倒真是件好事。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他这个人还是有些可圈可点的地方。 听着书塾里稚嫩的读书声,看着眼前妇人脸上抑制不住的感激之情,宋晚宁忽然明白了自己心病的症结所在。 除了乔鱼儿的那句话,更多的是身边亲近之人接二连三去世,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因此她将自己困在原地,不让任何人接近。抗拒拥有幸福,就不会再一次失去。 而今天看到墓碑前的那些花,和那座荒唐的神庙,她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完全是个只能招致灾祸的丧门星。 于是,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似乎悄悄开始松动了。 回到侯府时已是傍晚,许是这一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宋晚宁沐浴更衣后,只简单吃了几口晚膳就有些犯困。 能睡觉,比之前夜不能寐要好多了。 梨蕊赶紧伺候宋晚宁喝了睡前的汤药,又服侍她躺上了床,将床上帷幔放下,确认她呼吸平稳后悄悄离开了卧房。 几乎是刚沾上枕头便被睡意席卷,这一觉极其安稳,连一丁点儿的梦都没做。 只是半夜里,宋晚宁忽然被一阵尖锐的爆鸣声惊醒。 她刚睁开眼,半梦半醒间,原该在外头守夜的梨蕊冲了进来,将她紧紧抱住。 小丫头像是被吓到了,浑身发抖,嘴里直念叨着:“小姐,有刺客!” 天子脚下,皇宫附近,怎么会有刺客? 宋晚宁还未来得及思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窗户被人一脚踹开,钻进来一个蒙面持刀的黑衣人。 梨蕊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直接整个人瘫软在她怀里。 这一晚的月光格外亮,屋内没点灯都一片透亮。黑衣人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立刻锁定了目标,提着刀往床榻走来。 宋晚宁的睡意顷刻间消失殆尽,拖着梨蕊一点点往后退。 可身后是墙,已经无路可走,而她又手无寸铁,身边只有个不省人事的小丫鬟,只能眼睁睁看着歹徒逼近。 “你......”宋晚宁想同那刺客谈判,可嗓子还是发不出声音。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间隙,她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看着长刀上反射出来的森森寒光,宋晚宁又体会到了当年溺水时的濒死绝望。 然而这次连为何而死的都不知道,就要稀里糊涂丧命了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在她家里,为救她所受的伤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又有一个人飞身进来,一脚踹在蒙面人的后背。 蒙面人迅速从地上爬起,两人扭打在一起。 宋晚宁能看得出来后进来的人身手不错,但苦于手上没有兵器,眼看着被逼得节节败退,落入下风。 皎洁的月光映出那人的侧脸轮廓,她大吃一惊,下意识捂住了大张的嘴——是谢临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还未来得及思考,窗外又跳进来一个蒙面人,看着像是与之前的那个是一伙的。 本来还算宽敞的闺房此刻有三个大男人剑拔弩张,显得格外拥挤,甚至都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只听“刺啦”一声,谢临渊像是躲避不及,胸口被划了一刀,却也顺势绕到其中一个歹徒的身侧,一把抓住其手腕,用力一扭。 歹徒闷哼了一声,拿刀的手松了,被他反夺走了武器,局势瞬间逆转。 明明受了伤,谢临渊的行动却好似没受任何影响,拿到刀后气势大涨,以一敌二竟完全碾压。刀光剑影间,那两个蒙面人都身受重伤,站都站不起来。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用刀尖指着其中一人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堂堂一国储君,为了一个女人,要与朝廷对立吗?”蒙面人不答反问,喘着粗气冷笑道。 说罢,不知怎的,忽然直挺挺倒了下去,另一个人也是一样。 谢临渊嫌弃地将刀丢出窗外,冷哼了一声,正要转身往回走。 一个禁卫打扮的人走到窗前拱手汇报道:“回王爷,外面的刺客已悉数拿下,只是都是些死士,嘴里都藏着毒药,见事情败落全都自行咬破,没有一个活口。” “知道了,来把这两个东西拖出去。”谢临渊冷冷吩咐着。 这回从门外进来几个禁卫,默默把地上的两具尸体拖了出去,还顺带清扫了一下现场。 宋晚宁将吓昏过去的梨蕊从身上拉开,轻轻扶到一旁躺好,自己下了床,一步步走到谢临渊面前。 还未近身,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先安慰起她来:“可是吓到了?都是我不好......” 猝不及防的,宋晚宁伸手摸上他的胸膛,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手上一片濡湿,尚且温热。 她颤抖地翻开手心,借着月光,看见了一片暗红。 “血...是血......”宋晚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嗓子里下意识发出嘶哑的声音。 谢临渊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一脸欣喜若狂:“你能说话了?” 被他这么一说,她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自己好像真的说了什么。 于是她又尝试着开口:“真...真的?” 声音微弱且颤抖,算不上好听,但确实可以说出话了。 “太好了!”他激动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丝毫不顾胸前的伤。 宋晚宁死死抵着他的肩膀,提醒道:“你的伤......” 谢临渊自己清楚,那伤并不致命,只是看着吓人。本来没当回事,但好不容易见她为自己担心,倒生出几分逗逗她的心思。 他故意捂住胸口,“哎呦”、“哎呦”地喊疼。 “我去叫陆景之!” 宋晚宁转身想走,被谢临渊拽住手腕:“我不要他。” 他顺势坐到了她窗前的软榻上,口吻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她咬着牙强忍泪意,大声吼道:“不赶快止血,你会死的!” 原本还算冷静,一想到生死之事她立刻乱了阵脚,不止是声音,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察觉到宋晚宁的异样,谢临渊迅速收起了矫揉造作的模样,说了实话:“这点小伤没事的,不信你看。” 生怕她又像在宫里那样情绪失控,他赶紧自觉地把衣服脱了,只剩条裤子。 还顺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多点了几根蜡烛,方便她看。 宋晚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绪才敢望去。 只见胸前横着一条约莫五寸长的伤口,中间部分皮肉翻卷过来,随着呼吸的起伏还在往外渗着鲜血,十分狰狞可怖。 仅仅瞧了一眼,她便有些受不住。 她当然知道他曾受伤无数,可亲眼看见这新伤,到底与那些旧疤痕不同。 尤其这还是在她的家里,为救她所受的伤。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儿死了吧。 “这叫没事?”宋晚宁闭上眼,不忍再看。 谢临渊瞧见她脸颊上滑落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心疼不已,故作轻松地哄道:“别哭,在军中比这严重的伤都多了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在这吗?” 话虽这么说着,可他终究也不是铁打的人,失血过多后嘴唇逐渐发白。 “你别说话了!”宋晚宁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往外奔去。 在外间柜子上,果然找到了想要的金疮药。 自从上次她用针扎了自己后,陆景之便配了这药放在她屋子里,怕她再动起伤害自己的心思。 没想到这药今日会这样派上用场。 宋晚宁拿着药回了卧房,可对着那道狰狞的伤口却无从下手。 谢临渊心下了然,敲了敲窗台唤来外面把守着的禁卫:“去打盆水来。” 不一会儿,一个盛满水的铜盆便被送了进来。 她拿了条干净的布巾沾了水,再拧干,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眉头紧皱、紧咬下唇的样子,看着比他这个伤者还要痛苦。 谢临渊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晚宁自是没有搭理他的,只顾着一遍又一遍重复擦拭的动作,直到铜盆里的水彻底被染成鲜红色。 她打开装着药粉的瓶子,深呼吸了一口,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小声道:“要上药了,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好。” 药粉一点一点洒在伤口上,熟悉的灼烧感却没有到来,反倒有一些清凉。 谢临渊立刻明白了,这定是陆景之为她专门配的药,与寻常金疮药不同,添了些镇痛的药材,生怕她多受一点疼。 不过,还来不及吃醋,宋晚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和刺客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我这里?”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宋晚宁手上动作未停,依旧在帮他上药,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像是随口一说。 但谢临渊明白,她不是个会随意与他玩笑的人。 能问出口,必然是心底已经存了疑影了。 她觉得今晚这一切都是他的苦肉计!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自导自演?”谢临渊猛地抓住宋晚宁的手腕,苦笑着质问道,“宋晚宁,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卑劣不堪的一个人吗?” 她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 手中的白瓷药瓶没拿稳,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药粉也撒了一地。 “你干什么?”宋晚宁皱起眉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手腕上一阵大力传来,迫使她扑向谢临渊怀中。 顾及到他的伤势,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抵住他的肩膀,方才让二人之间空出一丝距离。 “你......” 她低着头,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话卡在嗓子眼里出不了口。 那样一双眼睛,平日里一个眼神就有睥睨天下之势,此刻含了委屈与不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宋晚宁后悔了。 她不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仅凭感觉去怀疑一个为救自己负伤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谢临渊。 可这一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脑子里一团乱麻,静不下心来思考。 处处都透着不正常,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我是想求你回心转意,可我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取你的同情。”谢临渊突然仰头,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像是惩罚她片刻的失神,“我要的是你的爱,不是可怜。” “你别说了,我去拿新的药......” 宋晚宁眼神躲闪,只想着逃跑。 可他不允许,换了个姿势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全然不顾又开始往外渗血的伤口,咬牙道:“哪怕我今天死在这里,也好过被你误会!” 她双脚悬空,几乎跪在了软榻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找不到别的支点。 脸和脸贴得极近,她不敢再看他的目光,故而紧闭双眼。 然而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根本无处躲避。 “你不是想问为何我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吗?”谢临渊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因为我每晚都在。” 本就低沉的音色如被野火撩过,烫得她没来由心慌。 他却不肯放过她,继续说着:“将你从宫里送回来之后,我一直放心不下,又怕你见了我情绪更不稳定,只敢偷偷藏在你院中的树上悄悄看你。你不愿见人,晚上只有梨蕊一个人在屋里伺候;每每装睡骗她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到窗前默默流泪,一坐就是大半宿。”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多想过去抱一抱你,可是我不敢。若不是今晚来了这些刺客,我根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明白吗?” 宋晚宁深知谢临渊是个多么自负的人,正因如此,当听到他说他不敢的时候,觉得格外不真实。 她又说不出话了。 摇着头,无声哀求他不要再往下说。 他偏不,甚至抱得更紧,颈侧相接时在她耳畔低语:“宋晚宁,我也是人,我也会疼的。” 感受到她的颤抖,赤裸的背脊上传来滴滴温热的湿意。 谢临渊知道,他又拿她没办法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换了更为温和的语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你能不能...不要质疑我的爱?”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她面前卑微到尘埃里,小心翼翼乞求她的垂怜。 宋晚宁本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硬,可泛起的那股酸涩和愧疚却悄悄使之有了软化的迹象。 一切都在飞速失控。 她害怕这种感觉。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理智告诉她不该动摇,会重蹈覆辙;可感情告诉她,这次是她错了。 挣扎了许久,还是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环在腰上的手轻轻松开,宋晚宁逃也似地离开他的怀抱,双脚重新沾地。 谢临渊侧过脸不去看她。 月色笼罩的那半边脸,苍白得可怕。 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胸前又血迹斑斑,不仅是他自己,连带着她的寝衣也沾染了血色。 “你别闹了,我去叫陆景之给你处理伤口!”宋晚宁又急又气。 “不,我还没说完。” 谢临渊声音已经虚弱至极,却仍抓着她手腕不让她走。 “有什么等你伤好了再说!” 他不顾她的挣扎,态度坚决且强硬,好像不继续说下去死都不会瞑目:“带你去看的那座庙是骗你的,不是百姓修的,是我。”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在宋晚宁脑中。 她终于知道直觉里不对劲的源头在哪了。 那庙里的神像穿着红衣,而她当年在京中为母亲守孝,只穿素衣。去了西夏后,重获新生,才又穿起红裳,百姓又怎会见过呢? “为什么?”宋晚宁觉得很可笑。 亏她感动了许久,现在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一出戏,而她也不过是戏中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但是怕你又胡思乱想,索性直接说了。”谢临渊单手撑着榻上的桌子,低声喘息着,“太后去了你便一直郁郁寡欢,连话也不肯说,没有人知道你心中所想。” “陆景之说你是心病,可心病总得有个源头。我百思不得其解,以为你是因为举目无亲才悲痛欲绝,因此有了放手的念头。若你去西夏能活得开心,我愿意送你走。可你听见西夏二字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便猜测症结可能不在这里。” “后来我突然想起乔鱼儿死前那些恶毒的咒骂,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你是觉得自己活着会给身边之人招致灾祸,因此绝望,是吗?所以我带你去看那座坟墓,去看那座庙,去看那个村庄。” “庙是假的,可自发为你坟前献花的人是真的,百姓对你的感激是真的,我不过将这一切刻意放大给你看罢了。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克死人的灾星,恰恰相反,是你为这个混沌的世间带来了一丝温暖与希望。” 这些话,一字一句敲打在宋晚宁的心头,振聋发聩。 不知不觉又已泪流满面。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的了解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境地,让她觉得好像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但她不想承认,摇着头反驳:“不,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不过是个连身边亲近之人都护不住的无用之人罢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不!他们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谢临渊说得太快,一时急火攻心,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用手背随意擦拭了一下唇角血迹,笑道:“你若真有那克死人的本事,第一个死的该是我才对。” “你......”宋晚宁被堵得无言以对。 谢临渊因失血过多已有些发晕,撑着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形,低喘了几声又开口:“人人都会生老病死,太后是寿终正寝,与你无关;我们的孩子是被人所害,罪魁祸首其一的乔鱼儿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其余者我也都不会放过。” 他缓了缓,想起还在天牢中等候发落的谢无恙,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待你的病好些,我会带你去见见他们如今的样子。” “你母亲是死于终日郁郁,与你父兄的战死沙场脱不了干系,而那场战争背后另有隐情......” 宋晚宁本垂眸听着,听闻此处惊到头晕目眩,险些没站稳。 她蓦然想起太后临终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终究是皇家对不住宋家。”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清楚,有什么隐情?”她双手抓住谢临渊的肩膀,双眼通红,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可他竟当着她的面,两眼一黑晕死在榻上。 宋晚宁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到吐血。 该死的,前面说那么多废话,关键时候撑不住了。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在喘气,稍稍放下心来,朝外喊道:“来人,传太医!”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陆景之和一群丫鬟婆子早已候在院门口,只是院子被禁卫把守,没有谢临渊的吩咐他们进不来。 终于等到传唤,一股脑全涌了进来。 赵嬷嬷一进来看见一地的血迹几乎肝胆俱裂,拉着宋晚宁的手一个劲地问有没有事。 “他失血过多,要尽快处理,否则会危及性命。”陆景之上前查看了一番,给出结论,又转头问道,“是在这儿还是挪去别的地方?” 宋晚宁吩咐一旁的禁卫:“将太子殿下挪到床上给太医治疗吧。” 这屋子死了两个刺客,不大修一番她是不想再住下去了,倒不如让给谢临渊,她去东边厢房睡。 “小姐,您的嗓子好了?”赵嬷嬷忽然意识到她能说话了,又惊又喜。 “嗯,好多了。”宋晚宁点了点头。 两个丫鬟合力将床上还晕着的梨蕊扶出去后,禁卫们把谢临渊抬了上去。 陆景之打开药箱正要取药,宋晚宁走到他身后,悠悠开口:“陆大人,他的命还请你尽力,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当面向他问清楚。” 她的神情淡漠,眼里却含了几分怒火。 让他觉得,她在意的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虽不理解为何明明已经当众和离了,她还与谢临渊纠缠不清,但既然她需要,他便再帮她一次。 这么多年,在背后默默守护她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也不差这一回了。 “你放心。”陆景之收敛了心绪,轻声回应道。 折腾了这么久,宋晚宁有些疲乏,打了个哈欠:“嬷嬷,什么时辰了?” 赵嬷嬷上前两步扶住她的手道:“回小姐,已经过丑时了。”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 她叹了口气:“陆大人,辛苦了。我先去东边厢房休息,若有情况,还请立刻派人来告诉我。” 陆景之上药的手顿了顿,又迅速恢复如常:“知道了。” 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可躺在东厢房的床铺上,宋晚宁却怎么也睡不着。 赵嬷嬷端了把椅子,寸步不离守在床边。 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有心事?” 宋晚宁又翻了个身,面朝外看着赵嬷嬷:“嬷嬷,你说我们家为何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情?” 赵嬷嬷见今晚这情形,早猜到必然是发生了大事,但宋晚宁不主动说,她也不好问。 此刻终于有机会问出口,她斟酌了一番,试探着问道:“小姐,府上今晚可是来了刺客?” 屋内没有点灯,仅凭着微弱的月光,她瞧见宋晚宁的眼里似有泪花闪烁。 紧接着是一句略带委屈的回答:“是啊嬷嬷,什么都瞒不过你。” 赵嬷嬷是宋夫人的陪嫁,一生未嫁人,也没有孩子,一直将宋晚宁视如己出。 见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心早已痛不欲生。 别家高门大户的小姐,哪个不是千娇万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偏宋晚宁未享受过几日安生日子,从小被逼着在宫中比旁人多生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小心翼翼地讨生活。 年纪轻轻又接二连三遭遇骤变,不曾叫过一声苦,一个人默默撑起偌大侯府。 连当年选择嫁给谢临渊,一半是为了全自己一片痴心,另一半也是想为宋家找个靠山。 只是天不遂人意,白白磋磨了三年光阴,还落得一身的伤。 一想到这位前姑爷,赵嬷嬷面色逐渐凝重,声音也沉了不少:“太子殿下他...怎么会在小姐院中负了伤?” 原先她觉得有谢临渊在,多少能护着宋晚宁和宋府,可如今看来,在他身边只有无尽的麻烦。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竟更胜往日。 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是为了救我,与刺客打斗时受的伤,又迟迟不肯叫太医,拖到流血过多才晕了过去。”宋晚宁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赵嬷嬷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她低声问道:“小姐可知这刺客是谁派来的?” “不知道,只知道是冲我来的,还未问话便服毒自尽了。”宋晚宁想了想,惊觉一身冷汗,“这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今日......” 谢临渊前脚带她出城逛了一圈,后脚刺客便入了府,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走得太近。 明面上的敲打不起作用,便暗中下杀手。 而自回京后,一直将她视作红颜祸水,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只有上面那位。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头一回主动关心 “小姐,老奴倒是想起一事。”赵嬷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宋晚宁问道:“何事?” “三年前太子殿下送来的那张和离书,里头写着和离后会将王府半数财产送予小姐,可如今真和离了也没见个动静。”背着光,瞧不见赵嬷嬷的神色,只能听出语气里有些疑惑,“老奴不是贪图那些钱财,只是觉得殿下这些年对小姐也不算言而无信,迟迟未能履约,怕是心里还想着与您复合。” 赵嬷嬷不提,她都忘了这茬事了。 他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根本用不着从分财产这点来看。 她也不在乎他给不给。 “嬷嬷,你觉得我与他还有复合的机会吗?”宋晚宁笑得无奈。 “老奴觉得,此事还得看小姐的意思。” 看她的意思?明明她的意思是最不重要的。 三年前便是如此,三年后还是这样。 自她嫁入王府后,这一生便再也由不得她做主。 她要和离的时候,谢临渊不允;而如今哪怕中间横着夏侯瑛这个正牌太子妃,他也不顾一切想要与她再续前缘,为此不惜忤逆皇帝,差点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来日他若真能继承大统,一道圣旨召她入宫为妃,难道她还能抗旨不成? 只是再尊贵的妃嫔,也不过是妾室,她倒是想着宋氏家训女子不可为妾,谁又在意呢? 宋晚宁越想越觉得没意思,打断了话题:“算了嬷嬷,别提这些事了,早些歇息吧。”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可闭上眼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没有头绪。 赵嬷嬷正要悄悄退出房间之时,宋晚宁突然灵光一现,又叫住了她:“嬷嬷,当年我父亲和兄长出征前后可有什么异样?” 父亲最后一次出征时,她尚在宫中,对外界情况并不知晓。 被恩准回家奔丧后,母亲大病一场,从此不见笑颜。若说是悲痛过度也合理,只是如今想来,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嬷嬷停下脚步,仔细回忆了一番,语气不太肯定:“若说有什么异样...旁的倒没什么,只有一点,当年老侯爷出征前,夫人的心情就不佳,送行时也格外悲伤......” 宋晚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死死揪着床单,心跳如鼓。 如果赵嬷嬷没记错,那说明母亲提前便知道了那一战的结局,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何父亲不提前防范呢? 问题越来越多,她一个人实在想不通,还是得等谢临渊醒来才能问个明白。 怀着心事的夜格外漫长,宋晚宁实在没有睡意,硬生生在床上坐到天明。 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穿戴整齐,她立刻奔向正屋。 陆景之已经不在了,谢临渊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 屋内站着几个侍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见宋晚宁来了,自觉退到门外。 她给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谢临渊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新寝衣,双手交叠在腹部,睡得很安详。若不是嘴唇没有血色,根本看不出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虽不想承认,但他这张脸生得实在好看。 和夏侯璟那般雌雄莫辨的绝美皮相不同,谢临渊更突出的是优越的骨相,整张脸轮廓分明、线条流畅,如刀削斧刻般完美。一双深邃的丹凤眼,睁着眼时是盛气凌人,此刻闭着眼倒显得温和许多。 自有一番矜贵气质。 她瞧着瞧着,昨夜消失的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失去意识。 ...... 宋晚宁是被身旁两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谢临渊换了位置。 他坐在椅子上,而她躺在床上。 见她醒了,谢临渊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出去,转头看向她:“可是吵到你了?” 宋晚宁坐起身,“嗯”了一声。 “抱歉,有紧急公务,才让他进来回话的。”他神色有些懊恼,“下次我注意。” 她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口问道:“几时了?” “差不多未时三刻。” “哦。”宋晚宁收回视线,打量起他来,“你的伤...可好些了?” 这还是她对他死心后头一次主动的关心。 谢临渊嘴角上扬得根本压不住,一个劲摇头:“我没事。” “那便继续昨天的话题吧。”宋晚宁迅速切入正题,亲口打破这难得的温馨氛围,“我父亲当年战死沙场到底是因为什么?” 昨夜毁坏的窗户还未来得及修,一阵狂风呼啸着往里钻,吹得床幔摇摇欲坠。 方才明明还是晴空万里,不过片刻就被翻滚的乌云笼罩。 山雨欲来。 谢临渊脸上笑意一点点消退,没有正面回应:“你睡了这么久,该起来用膳了。” “我不饿!” “先吃完我再告诉你。”他表情严肃,透着不容拒绝的架势。 宋晚宁知道这人脾气上来了,拗不过他,只得下床同他一起出去。 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好在小厨房一直热着饭菜等她醒来,上得并不算慢。 她本就胃口不好,又一肚子疑问,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然而谢临渊却一个劲给她夹菜,非要看着她一口口吃完才肯罢休。 好不容易一小碗米饭见了底,宋晚宁立刻把碗筷一丢,直接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凑到她身前抬手将唇角残留的一点油渍擦干,气定神闲地答非所问:“吃这么快对身体不好。” 宋晚宁一把抢过那张帕子,胡乱擦了一通后扔在一旁。 气不打一处来。 她连仪态都不顾了,还管什么对身体好不好! “你到底说不说?” 可怜的桌子被宋晚宁拍出一声巨响,也得亏紫檀木结实,否则上面的碗碟估计都要震上一震。 怕她急出病来,谢临渊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宋老侯爷出征的那一年,大旱三月,也是处处饥荒。而北边不仅有敌军,还有流寇作乱,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然后呢?”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见死不救的人里还有一个他 “陛下本无意出兵,怎奈边关连传几道急报,说匪患横行,请求增援。”谢临渊顿了顿,“当时京中把持着军饷调度的是齐相,他极力劝谏陛下派兵镇压,并表示流寇不成气候,费不了多少兵马。” 宋晚宁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由得想起当朝皇后的母家姓齐,而这位齐相便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 而皇后其人,惯是面慈心狠,当年她在宫中没少受皇后明里暗里的磋磨。皇帝这些年后宫嫔妃众多但子嗣单薄,大约也是皇后的手笔。 “若是真不成气候,便也无需派兵增援了。”她眯起眼睛,冷笑道,“如此自相矛盾,便没人觉得有蹊跷?” 谢临渊点了点头:“是啊,有蹊跷。可架不住边关的折子一道又一道递上来,陛下只得回应,最后由你父亲带了三万精兵远赴北疆。” “三万?”宋晚宁大惊。 常年驻守在边关的将士数量都不止三万,若真不敌那些流寇,派出这点人又有何用?岂不是白白送死? “是,就三万。”他表情凝重,嗓音也格外低沉,“当年国库亏空,根本不支持发动大规模战争,是齐相再三强调只是清缴匪患,陛下才勉强同意。” “而这三万将士,皆是宋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心腹精锐。你的兄长原本不在其中,可陛下说他到了年纪,该出去历练,回来有个军功也好讨封,便也将他带上了。” 她的心一寸寸寒了下去。 当年父亲手下的将士,远不止这些,只是带走的尽是亲信,而余下未带去的在那场战役后,全归于皇权之下。在她与谢临渊成婚后,被交给谢临渊管理调度。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阴谋。 是为宋家精心设计的圈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收编西夏之后,掌权者见不得武将拥兵自重,便谋划出了这么一场大戏,收回兵权。 依照当年的情形,镇国公一脉在西疆和北疆驻守,皇城内除了禁军,其他兵力皆由父亲调遣。他要是想造反,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是忠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当真是可笑至极。 宋晚宁笑弯了腰,眼里泪光盈盈。 “你...没事吧?”谢临渊见她这个样子心疼不已,断了话题。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后面呢?我父亲带的那三万将士,是如何全军覆没的?” 昔日的秘辛已然开了个头,不彻底了解清楚她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可提到这个,谢临渊的脸色变得更差了,有些欲言又止。 在她的无声注视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开口:“宋将军一行到边关后,奉命前往三十里外的黑风山清理匪患。去了不过三日,便向边关驻军发来好几封求救密函,声称是中了埋伏,那山上盘踞的并非流寇,而是北齐数以万计的大军。” “那地方易守难攻,且敌军养精蓄锐已久。反观宋将军这边,风尘仆仆赶了半月的路,连一日休整都没有就上了战场,怎是他们的对手。” 宋晚宁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她都无法想象,踏入陷阱的时候,父亲该有多愤慨,会不会和她现在一样,突然想要仰天长啸。 因为无端的猜忌,白白葬送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他们临死前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忠心? 她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身子就越止不住颤抖。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那山上是敌军,为何会说是流寇?”宋晚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表情极度狰狞,再也不复往日的淡漠疏离,“接到求救密函,又为何按兵不发?” “因为军令如山。” 她实在忍不了,站起身一挥手将桌上的碗碟拂落在地,那些漂亮但脆弱的瓷器摔得粉碎,汤汁四溅。 外面廊上候着的侍女们听见动静,小心翼翼探头来看,被宋晚宁一句“滚”吓得迅速离开现场。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好一个军令如山,难道看着同僚赴死,不会唇亡齿寒吗?”宋晚宁双眼通红,又哭又笑,“明知道这命令是错的,也要见死不救吗?” 或许她不够心狠,注定不是做大事的人。 可她实在不明白,为了所谓的大计,便能随意视人命为草芥吗? “你冷静些......”谢临渊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慰。 当年北疆驻军的总统帅是镇国公江老将军,不知是京城里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评估,认为已经判断失误,没有必要再派人去送死。 况且那座山脉周围平日里也没什么动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类似的事,在军中不是头一遭,也不会是最后一遭。 那一年他奉命守城,粮草断绝,精疲力尽,若不是江淮违抗军令赶来救他,他和他手下的将士也会像当年的宋老侯爷那般,全军覆没在战场上。 他是沾了宋晚宁的光才侥幸活了下来,可当年的宋老侯爷沾不了任何人的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能带着自己的忠心,死在这片深爱的土地上。 宋晚宁突然想到了什么,癫狂之态逐渐平息,死死盯着谢临渊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那眼神如腊月寒冰,冻得他四肢僵硬。 “因为...当年我也在北疆边关。” 谢临渊本不想告诉宋晚宁这一点的,可她太聪明了,直觉准得可怕,他不想骗她。 当时他还未成年,在军中威信不足,凡事只能听从主帅的调遣。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那次自己也陷入绝境后才猛然想起其中猫腻。 回京之后细查,一桩桩一件件才显露出来,他后悔过,但早已无济于事。 “好...好......”宋晚宁怒极反笑,脸颊都在抽搐,“我从来未想过,这见死不救的人中,还有一个你!” 她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连站也站不稳,蹲在地上抱紧膝盖哭得撕心裂肺。 “你听我说......” 谢临渊也蹲了下来,伸手想要搂住宋晚宁,被她猛地一推往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手撑在地上,险些摔倒。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那道正在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他甚至能感受到血在往外涌。 “别碰我!”宋晚宁尖叫了一声后逐渐平静,眼神里除了厌恶没有半分别的情绪,“如果我早些知道这些,我绝对不会爱上你,更不会嫁给你!”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他要她高坐明台,不染霜雪 谢临渊想过得知真相后宋晚宁会恨他、怪她,可真面对她这样冰冷的眼神,再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毫无作用。 肉体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痛。 哪怕他不是罪魁祸首,也不是事件的参与者,甚至连个观众都算不上。 可事隔经年,突然回过头发现自己当时身在局中,不由得也会反思——曾经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能够救下宋将军,但是他没有把握住。 时光终究不会倒流,再多的懊悔也没有用。 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谢临渊的解释苍白无力,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宋晚宁笑了:“是,你们每个人都有苦衷,一边是不知情,一边是军令难违,那我呢?我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她将手攥成拳头,一下又一下敲在自己心口位置,发出“咚、咚”的闷响。 可即使这样,也丝毫不能缓解那股子上不去又下不来的窒息之感。 谢临渊看不下去,握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按在怀中。 她越挣扎,他伤口就越痛。 可两个人仿佛都丝毫未觉,各自较着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来嘲笑我有多蠢吗?”宋晚宁哭累后,整个人软了下来,绝望地摇着头问道,“蠢到爱上杀父仇人的儿子,还把帮凶的孩子当成是朋友!” 整件事似乎是齐相一人推动,可仔细想想背后的最大得益者有且仅有皇帝。 也只有皇帝的命令,能让与父亲交好的江国公见死不救。 这一招既不动声色收回兵权,同时又能对其他武将杀鸡儆猴,还特意留了她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孩养在宫里,以示皇恩浩荡。就算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不会对皇权造成任何威胁。 当然,若不是谢临渊告诉她,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 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比直面这些残忍的真相要活得轻松。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连恨都是大逆不道的。 “我好累啊谢临渊,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宋晚宁仰头看着他,轻声哀求道,“你放过我吧。” 她咬着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 像被暴雨摧残过的花儿,在风中摇摇欲坠。 “宋晚宁,你振作一点!”谢临渊强忍着胸口里外的双重疼痛,用力摇着她的肩膀,企图将她唤醒,“你父亲当年明知是个陷阱却依然甘愿赴死,难道是想看到你现在这副一心求死的样子吗?”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让自己陷进去。 然而宋晚宁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空洞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像被抽走了魂魄。 “你别这样,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不理我......” 谢临渊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胡乱地擦拭她脸上的泪。 可那眼泪越擦越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宋晚宁突然苦笑着开口:“我有什么资格打你骂你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我不过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孤女,连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你们的心情。能让我苟活至今,我该感恩戴德的,方才竟生出了怨怼,真是该死。” 话虽这么说着,可脸上并无半分自责之意,反倒带了些许嘲讽。 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平日里那股子倔强不服输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活像具行尸走肉。 “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那些有罪之人得到惩罚吗?”谢临渊弯下腰,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这句话让宋晚宁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有罪之人?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最上面那位吗? 难不成他想弑父篡位? 这...也是能随意说出口的吗?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临渊眸色幽暗,语调平静,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皇室本就没有亲情,我为了上位对自己的兄长都能毫不手软,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故意将自己说得卑劣不堪,将一切都归咎于他自己的野心作祟,不想让她有半分心理负担。 这一生他欠她许多,是怎么也还不清的,余生的每一刻都是为她而活。 他要她得偿所愿,要她高坐明台,不染霜与雪。 若有骂名,他一人承担。 果然,宋晚宁眼里写满了惊恐,疯狂推搡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嘴里一个劲嘟囔着:“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谢临渊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薄唇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不怕她情绪激动,也不怕她惧他、恨他,只怕她又回到之前自我封闭的状态,丧失活下去的意志。 “宁儿,你听我说。”谢临渊轻抚着宋晚宁的脸颊,手下这柔软光滑的触感令他痴迷,以致于神情都有些恍惚,“死是最容易的事,死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不要放弃自己。爱你的人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要遂了那些不安好心之人的意。” “好好活下去......”宋晚宁茫然地重复了一句,忽而又苦笑着摇头,“可是我要怎么好好活下去?我曾经的爱人,如今的朋友,每一个与我都隔着血海深仇,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与你们谈笑风生吗?不,我无法原谅自己。” 她知道自己又钻了牛角尖了,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理智告诉她这都是父辈的恩怨,不该迁怒别人;但若是就这么轻飘飘释怀了,她会觉得自己好像个叛徒。 她对不起任何人,也对不起自己。 “宁儿,你没错,不要用别人的错去惩罚自己。”谢临渊低着头,将她的挣扎纠结尽收眼底,“当年你要离京,江淮夫妇顶着欺君之罪也送你离开;见你郁郁寡欢,谢文茵想尽办法逗你开心。我们每一个人都想要救你,从不是你的仇人。”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谢临渊派来的暗卫 宋晚宁痛苦地捂住耳朵,尖叫起来:“够了!你别说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精神已处在崩溃边缘。 好像只有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方才能发泄掉心中悲愤。 “好,我不说,不说了......”谢临渊顺势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边拍着她的后背边小声哄道。 怀里的人哭得浑身抽搐,连呼吸都短促无力,好像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他正手足无措,抬眼见门外有一侍卫抬着手却不敲门,神色慌张地看着里面,似是有事禀报,见此情形又不知该不该打扰。 “什么事?”谢临渊皱眉主动问道。 他吩咐过贴身侍卫们,在他与宋晚宁相处时,寻常小事不必前来回禀,自行决断便好。 这次这样的情况下还斗胆来报,想来是无法推脱的大事。 果不其然,那侍卫走进来连礼都未行完便开了口:“启禀殿下,陛下传召,要您即刻进宫面圣。” 谢临渊闭上眼,强行压下心头涌上来的烦闷,沉声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昨夜派出的杀手未曾得手,他今日又没去上朝,他那多疑的父皇怕是早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次喊他进宫,必然是兴师问罪的。 他倒不怕被责罚,只是眼下宋晚宁这情况,让他怎能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况且,这次进宫不知会是怎样情形,若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后悔都来不及。 “宁儿,我要离开一会儿,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派人将你送去太子府暂住,可好?”谢临渊尝试着与宋晚宁交流。 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有空搭理他。 “乖,先不哭,听我说......” 他这辈子沾染的杀孽太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共情的人。 可每每看到她哭,那眼泪好像也一滴滴落进了他自己心里,激起一阵阵酸涩的涟漪,让他不知所措,连安慰都显得笨拙。 终于,在侍卫焦急催促两次后,宋晚宁终于两眼一黑哭晕过去。 谢临渊想都没想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刚一用力,胸前的伤再次撕裂,疼得他微微皱眉。 “殿下,您身上有伤,要不让属下来?” 侍卫在一旁试探着提醒道。 “不必,先回府。”谢临渊调息了片刻,直截了当地拒绝,抱着宋晚宁走出了门。 外面大雨还在下,天黑得分不清时辰。 他站在廊下,待侍卫们撑好伞,一把打在头顶,另一把挡在斜前方风吹来的方向,确保怀里的人不会淋到一点才放心踏进雨中。 为了缩短距离,一行人出了院子后没走正门,而是抄近道前往最近的一扇角门,到达的时候马车早已奉命在那等候了。 谢临渊小心翼翼地将宋晚宁抱上了车,调整好姿势后吩咐道:“走吧。” 车门被轻轻关上,车轮平稳地滚动起来。 他看着怀中这个苍白纤弱的人儿——她眉头微微蹙起,嘴角向下耷拉着,仿佛还在延续晕厥之前的痛苦。 连睡也睡不平静。 谢临渊叹了一口气,分出一只手试图抚平她的眉心。 试了几次后发现无果便只好放弃。 他突然怀念起西夏时与宋晚宁重逢后的那一夜,倒不是一时情动,只是觉得那时的她美得娇艳欲滴,与现在这个样子判若两人。 她本该是原来那样。 越想越觉得心痛。 他自以为能掌控所有的事情,然而有关于她的一切,从来不按照他设想的发展,甚至处处事与愿违。 这样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 宋晚宁醒来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待了三年的屋子。 她闭上眼再睁开,再闭、再睁...... 如此反复了好多次才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在做梦。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虚弱,勉强撑着床板坐起来,觉得头痛欲裂。 她努力回想着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可记忆只停留在与谢临渊对峙时,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来人......”宋晚宁一张口,又被自己嘶哑的嗓音惊到了。 不仅哑得像锯木头,这嗓子一牵动,还疼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应声走进来一个陌生的劲装女子,看着不像是普通侍女,身姿挺拔脚步稳健,却像个习武之人。 见了她,也不似寻常初见的奴仆那般行跪拜大礼,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个常礼,不卑不亢地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宋晚宁沉默打量了一番,眼神有些戒备:“你是谁?” 那女子面不改色地回答:“回姑娘,属下名叫扶风,从今往后便是姑娘的贴身暗卫,誓死护卫姑娘平安,任姑娘差遣。” “暗卫?”宋晚宁皱起了眉头,“是谢临渊派你来的?” “是,太子殿下还安排了其他暗卫在姑娘身边,姑娘可要见一见?” 她刚一点头,扶风拍了拍手,数十个相同着装、相同身形、不同长相的女暗卫依次走了进来,将整个屋子挤得水泄不通。 刚醒来本就混沌的脑子在一声声自我介绍中越来越糊涂。 到最后还是只记住了为首的扶风。 宋晚宁摆了摆手示意暗卫们下去,揉着太阳穴后悔方才的举动。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属下去请太医。” 扶风看着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极其利落,甚至有些急性子,还未等宋晚宁的示下便急冲冲要出门。 宋晚宁赶紧出声拦住了她:“无妨,你站住,我有话要问你。” “姑娘请问。” “谢临渊派你们过来监视我的?”她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扶风并未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神色,有种超脱常人的平静:“姑娘多虑了,太子殿下说如今是多事之秋,他不能时时守在姑娘身边,故而派属下们贴身保护。姑娘平日里大可将属下当成侍女,随意使唤。” 听她这么一说,宋晚宁骤然想起晕倒之前和谢临渊的对话。 多事之秋......他难道真的要做什么吗? 心仿佛被揪紧,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脱口而出:“谢临渊...他人呢?”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我有些话要与陆大人说 扶风回道:“眼下是巳时,太子殿下应在宫中处理政务,可要派人请殿下回来?” 宋晚宁连连摆手:“不必了,先扶我起来吧。” 刚下床,就有几个暗卫端着漱口的杯盏,并洗脸的铜盆等物鱼贯而入,等着帮她洗漱。 扶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裙,一丝不苟替她一件件穿上。 照理说这些暗卫该是来保护她的,但做起这些伺候人的活计竟也如此得心应手。 而且,她身边一个之前熟悉的人都没有了,全是些新面孔。 宋晚宁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原先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呢?” 扶风一边垂眸整理着她的衣襟,一边回答:“太子殿下说院子里留太多人不方便,故而遣散了原来的下人,只留属下等。若是有侍奉不到位的,还请姑娘明示。”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洗漱完毕后出了门才发现,只是院子里留了数十个女暗卫,院子外还有好几拨身穿黑甲的禁卫在巡逻。 扶风解释道:“为护姑娘周全,每日院子周围有三批黑甲卫轮班值守,每批二十人,都是太子殿下精心挑选的亲信,还请姑娘安心。” 安心? 谢临渊将她的院子围得如铁桶一般,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怎么不安心。 只是越是这样,她越担心起外面的形势。 她不过才昏了短短一日,难不成外面要变天了? 六月里的天气最是多变,昨日还暴雨倾盆,今日却是晴空万里。 宋晚宁本还想出去散散心,见此情形,心中如压了一块巨石,透不过气,也失了兴致。 “姑娘身子还未好,可要传太医来瞧瞧?”扶风询问道,“陆太医如今也在府上。” “也好。” 宋晚宁随口应了,命人搬来软椅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等陆景之过来。 温暖的阳光晒得她浑身懒洋洋的,正昏昏欲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坐在风口,也不怕着凉。” 她皱眉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是陆景之。 打了个哈欠招呼道:“你来了。” 他将药箱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又从里面拿出一个脉枕放好,观察了一下宋晚宁的脸色:“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不过看着像是被晒的,精神瞧着还是不大好。” “是吗。”宋晚宁将右手手腕置于脉枕上,用左手摸了摸脸颊,果然温度有些高,“陆大人当真是神医。” 陆景之浅浅白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心情应该好些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腕间脉搏上,脸色却并不如语气轻松,“脉象艰涩不畅,心脉虚弱,气血不足,像是大悲所致。” 半月前在宫中见太后崩逝时,脉象都不似此刻浮涩。 可她明明表面上云淡风轻,看着十分矛盾。 又细细感受了一番,陆景之才收回手,抬眸问道:“发生什么了?” 宋晚宁叹了口气,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扶风,命令道:“你走远些,我有些话要与陆大人说。” “是。” 也不知谢临渊是怎么吩咐的,这些暗卫对她言听计从,连一丝犹豫也无,迅速让出了整个院子。连原本在旁边扫地的都退进了屋子,似乎对她与陆景之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 周围空了下来,宋晚宁却突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陆景之也不着急,趴在旁边的石桌上写起了药方,两人谁也没说话。 “陆景之,倘若...我是说倘若......”过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提问,话一脱口依旧觉得荒唐,“我父亲做了对不起你家族的事情,你知道后会如何待我?” 过了昨天刚得知真相时的悲痛欲绝,现下冷静下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面是真心实意的朋友,一面又是家族的血海深仇,靠她自己真的无法释怀,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而她身边朋友本就不多,如今能毫无芥蒂说说话的,也只有陆景之了。 陆景之手中正欲落于药方上的笔猛地顿住了,幸而及时收敛了心神,才没将这张方子写毁。 他把笔搁在砚台上,缓缓抬眸看向宋晚宁,长长叹了口气:“晚宁,没有倘若。” “可若是有呢?” 她的手不自觉绞着衣角,直勾勾地盯着他,要一个答案。 陆景之也不是蠢人,见她如此执着,心中已有了模糊的答案——宋家与陆家是世交,不存在任何恩怨,她的假设应该不是真的指他们两家。 那值得她如此在意的,想来也只有......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脸色陡然一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宋晚宁别开脸,避开了他探究的眼神,没有回答。 她只是想求个心安。 这样的事,知道了或许会招致杀身之祸,她不愿让陆景之牵扯进来。 “你不愿说也行。”他了解她的性格,逃避就是不愿意,便没有再逼问,“只是这样的事,不是亲身经历是没法感同身受的,我给不了你答案。一切,只问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宋晚宁眼神茫然。 “不管是疏远还是释怀,一切遵从你自己的心意。”他站起身,将药方递到她的手里,叮嘱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活得快乐,不要将自己困在过去的痛苦里。” 活得快乐吗...... 宋晚宁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交代,也是这么说的。 可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怎么快乐过。 院中的梧桐树缓缓掉下一片叶子,刚巧落在她手中的药方上。阳光倾洒,叶片脉络清晰可见,可她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脑子里也乱作一团。 连陆景之几时走的都没有察觉,直到扶风过来询问才回过神来。 “姑娘若觉得累了,属下扶您进去休息。” 宋晚宁把药方交给她,起身并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东边暖阁。 她的琴果然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上次夏侯瑛送的曲谱,据说最能安神。 坐到琴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对着琴谱拨弄起来。 许久未曾抚琴,手法都生涩不少,练习了两回才找回手感。 也不知是心无旁骛,还是这琴谱的功效,弹奏下来的确觉得胸口处那丝烦闷消散了不少,甚至有些沉浸在琴音中。 不知不觉间,有个人走了进来,弯腰立于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教我弹琴 琴声戛然而止。 宋晚宁不用睁眼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什么时候也教我弹弹琴。” 整个后背被谢临渊紧贴着,双手也被带动着在琴弦上勾挑了两下。 不成曲调。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又涌上心头,宋晚宁起身挣脱他的怀抱,退到一旁保持距离。 谢临渊像个没事人般直起了腰,手指随意从琴上拂过,赞叹道:“这琴当真是极好,也亏得当年没让梨蕊那丫头带回去。” 这把琴还是他们大婚时太后赐的,据说是前朝皇室收藏的珍品,她一直喜欢得不得了。 想来是那年离京后,梨蕊只按照嫁妆单子收拾她的“遗物”,才将它落下了。 然而宋晚宁此刻却没有心情与他谈论什么前尘往事。 她甚至不能理解,为何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总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始终保持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好像所有事情在他眼里都无足轻重。 “怎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瞧见了她脸上的疑惑,谢临渊单手撑着琴台,装似不经意地问道。 宋晚宁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他,也拒绝回答。 “不说就算了。”他挑了挑眉,又问道,“陆景之来过?” “都派了那么多人监视我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她冷哼一声,开口回怼。 “监视?” 他的手捏成拳,猛地按压在琴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音。 两人沉默对峙了许久,终究还是谢临渊先妥协。 “她们没有向我回禀你的情况,是我看见小厨房外在煎药猜到的。”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解释起来,“我将她们派给你差遣,以后你便是她们的主子,你要做什么、去哪里她们都不会阻拦。你的事,你若不愿告诉我,我不会过问,这样也算是监视吗?” 也许是谢临渊的眼神过于真诚,宋晚宁忽地生出了一丝歉疚之意——她好像总是习惯性地将他想得太坏。 误解和错怪,仿佛是两人之间的宿命。 宋晚宁咬了咬牙,将心头烦闷强行驱逐出去,又问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可如今你我二人已经毫无关系,你莫名其妙将我带到这儿来,还派了这么多人把守,是想...金屋藏娇?” 话一脱口,她便觉得有些不堪。 实在是不成体统。 谢临渊低头笑出了声:“我可以理解为夫人想要给我一个名分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宋晚宁又急又气,啐了一口,“若给不出个正当理由,还请放我回去。你可以不顾及名声,但我还要点脸面。” 他收起脸上那丝混不吝的神情,严肃起来:“因为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晚宁似懂非懂,又见他抬手向自己招了两下,像是让她走近些。 鬼使神差地,她往前走了两步。 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被他扯进怀里,紧接着两人一同落到了琴凳上。 准确来说是谢临渊坐在琴凳上,宋晚宁坐在他的腿上。 “你又干什么?”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可这一次他铁了心不想让她逃脱,不肯松手。 拉扯间,手肘重重撞到身后之人的胸膛。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宋晚宁立刻停了动作,僵在原处一动不动,小声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转念一想,不讲道理的明明是他,语气又变得冷硬:“身上有伤还不注意着点,活该。” 谢临渊环着她腰的手未松分毫,轻声喘息了两下等待疼痛平息。 “教我弹琴。” 他一张口,却是句毫不相干的话。 宋晚宁不明所以,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教我弹琴。”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被气得火冒三丈:“我在跟你说正事!没心情弹什么琴!” 谢临渊对于她的愤怒恍若未觉,自顾自分了一只手出来,抓住她的手一起放到琴弦上。 “先弹琴,一会儿再说。”他拨弄了两下,觉得不好听,“怎么弹的?” 宋晚宁忍无可忍,怒吼一声:“谢临渊!” 她真是受不了他这样耍无赖,简直跟小孩子一样幼稚,油盐不进! 以前也不这样啊! 谢临渊闭上眼,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后颈,痴迷于鼻尖萦绕的淡淡香气,语气有些酸酸的:“夏侯璟说你教过他弹琴,我也想学。”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晚宁无可奈何,换了哄孩子的语气:“也没有这么教的,你先放开我。” “我笨,要你手把手教。”谢临渊面不改色说出与他这个人气质十分不相符的一句话。 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把另一只手也悬在弦上。 挂在腰上的手立刻覆了上去。 两双手,所有手指一根根对应着、紧贴着,他一动不动,等待着她去带动。 宋晚宁努力让自己镇定,可思绪却被手背上传来的温热不断扰乱。 她微微蹙了蹙眉,尽量让自己专注于琴曲之上,假装心无旁骛。 深吸一口气后,手指缓缓地在琴弦上滑动,勾、挑、抹、剔,每一个指法都做得极为认真。 然而,谢临渊却并没有真的去学些什么,只是单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馨相处。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了一种宋晚宁真的回来了的实感。 不是在西夏,也不是在宁远侯府,是在这里——他们的家里,他紧紧拥着她,尽情感受她的气息。 她是鲜活的,有情绪的,嬉笑怒骂皆被他看在眼里。 他自以为不是个容易被情绪主宰理智的人,可这会子心确实跳得厉害,连现实和虚幻都快分不清。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手,正带着他一点一点从孤独黑暗的噩梦中挣脱。 有那么一瞬间,谢临渊突然觉得回到了很早之前,好像还有机会去弥补互相错过的一切。 当然,这些内心的想法,宋晚宁并不知晓。 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曲子上,好不容易一曲终了,整个人如释重负。 “弹也弹完了,可以说了吧?”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我的名声便这么不值钱吗 “昨日,陛下召我入宫了。”谢临渊从后面把头靠在宋晚宁的肩膀上,闭着眼缓缓开口。 说话间的吐息喷洒在她颈侧,刺激着那块本就敏感的肌肤。 痒痒的,有些难受。 她皱着眉往旁边躲了一下。 这点细微的动静被身后之人敏锐地察觉到了,然后环在腰上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与陛下都心知肚明,前日夜里那批刺客是从何而来,他却假惺惺向我询问调查结果。”谢临渊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充斥着嘲弄,“我便如他所愿,告诉他刺客被抓后全部自尽,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虽知道这里没有旁人,但他的口不择言还是让宋晚宁有些心惊。 她忍不住打断道:“你说话注意些,不怕我去告发你?” 耳畔传来一声浅笑。 “你不会的,不是吗?”谢临渊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慵懒,“况且,若是因你而死,我也没什么怨言。” 这话说得不假思索,像是随口哄人,又像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宋晚宁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一句。 好在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而是重新拾起了之前的话题。 “陛下又问了为何我会出现在宁远侯府,还受了伤。” 谢临渊故意顿了顿,宋晚宁果然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发现这样逗她还挺有趣的,于是眼珠子一转又有了坏心思,“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妻子,晚上和自己妻子睡同一间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话音还未落,宋晚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让他一时没防备得住。 “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她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破口大骂,“我看我也不必回府了,你也不用派什么人来保护我,我直接在这死了干净!” 见她真的恼了,谢临渊不免有些懊悔,慌忙起身解释道:“你别生气,我逗你的。” “逗我?可我并未觉得好笑。”宋晚宁眼中蕴了泪,冷笑着质问,“我在你眼里连梨园的戏子都不如,你想怎样便怎样,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怎么?我的名声便这么不值钱吗?” 像这样的世家大族,最注重脸面名声,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她前半生如履薄冰,活得小心翼翼,生怕给家族蒙羞。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好不容易才博来的好名声,碰上谢临渊这个冤孽直接毁于一旦。 虽是和离过的,算不得清白之身,可毕竟还未再嫁,被迫与前夫纠缠不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他连这样莫须有的私事都能拿出来浑说,指不定外面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她就算出面说与谢临渊没有关系,别人也不会相信,哪还有脸面见人。 “你若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了。”谢临渊对名声不甚在意,但在意她的情绪,先解释起来,“这样的话我只对你说过,陛下那边我只说是巧合,搪塞过去了。” 宋晚宁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却并未完全消气:“你明知我极看重脸面名声,为何还要拿这样的话来辱我?” 她不怎么出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谢临渊却清楚得很。 外面的人只知他痴迷于宋晚宁,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背地里也多是嘲笑他这么个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竟在一个女人面前吃了闭门羹。 可他不在意这些,也不打算告诉她,只是挑了挑眉反问道:“所谓脸面名声,不过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道德规训罢了,何必太过在意?” “什么?”宋晚宁一时没听懂,觉得莫名其妙。 “当人有了足够的权力,这些东西便都可以抛弃。”谢临渊手指在琴弦上划过,音调由低到高流畅悦耳,“人人都说女子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可前朝女皇**之时,却无一人敢上前叱骂她不守妇道。连大肆公开选秀,各世家大族都抢着送儿子进去,你道是为何?”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只争宠,不求爱 宋晚宁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宁远侯府当年看似风光无限,可从小父母就教导她伴君如伴虎,凡事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任意妄为。 因为稍有不慎,不仅自己遭殃,还会连带整个家族蒙受灭顶之灾。 父亲在时尚且如此,如今她不过是一介孤女,谈什么权力。 似是看穿了她的自嘲,谢临渊笑了笑道:“我如今手握大权,是这么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在朝堂上费尽心机得来的,但你不用这么麻烦,你有我就够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诱惑着她一点一点开始动摇。 宋晚宁不得不承认,失权久了,她确实渴望权力。 但...世间万物皆有其价码,她真的能毫不费力得偿所愿吗? 她犹豫了。 “还不明白吗,宁儿。”他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低头看着她,“你是聪明人,该懂得借力者明这个道理。别人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得到的东西,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应有尽有,因为我心甘情愿将你想要的都给你。” “心甘情愿?” 宋晚宁还在发愣,手又被拉起来,按在他的胸口。 掌心下,心跳得强而有力,亦如他的语气:“你当我为何一定要带你回这里?因为我就是要他们看见,你与我是一体的,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惧你、怕你,在对你下手前会再三思虑。” 她垂下眼眸,心中思绪万千。 虽未曾涉猎过政事,但猜也猜到了如今朝中形势如何。 陛下已经年老,而谢临渊正值壮年,且羽翼已丰。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很少是父慈子孝的关系,太子昏庸,皇帝厌弃,太子能干,皇帝忌惮。 人精似的朝臣们也惯会见风使舵,必然及时更换门庭为自己铺好后路。然而那些无法投靠谢临渊的臣子,只能咬着牙维护老皇帝,祈祷能抓到谢临渊的错处从而废掉太子,另立储君。 两波势力分庭抗礼,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陛下一时半会还不会退位,这表面上的平静本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可她回来了,带着尘封多年的秘密,成为了权力争斗的导火索。 当年涉事的臣子,看似是废太子的人,实则是陛下的亲信。若真由着谢临渊以她的名义重查旧案,那陛下的权力会被彻底架空。因此,许多人希望她死。 她死了,这世上便没了那件事的最后一个苦主,谢临渊也没有理由再查下去,夺权之争便能稍有喘息。 有一件事谢临渊说得没错,她现在无依无靠,身似浮萍,他的确是她唯一的倚仗。 而他,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去铲除异己。 这么想来,他们俩确实算是一体的。 宋晚宁觉得自己十分矛盾,一方面她需要谢临渊爱她,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另一方面,真面对他炽热的感情时,她却只想逃避。 只有不断麻痹自己,彼此是各取所需才能稍稍接受这样的关系。 思虑再三后,她终于妥协了。 世家大族的女儿,很多为了巩固家族地位不得不入宫为妃,去争一争圣宠。当年若不是求太后下旨赐婚,她大约也是要进废太子后宅的。 幸运的是她嫁给了当时并不炙手可热的谢临渊,除了乔鱼儿,后宅里没有别的莺莺燕燕打擂台。不幸的是她摆错了自己的位置,竟奢求起皇室成员一心一意,最终闹得两败俱伤。 若是早一些醒悟,只争宠,不求爱,或许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谢谢你。” 宋晚宁上前一步,双手环住谢临渊的腰身,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顷刻间打乱他心跳节奏,骤停一瞬后化作狂澜,情难自抑。 他连该回抱都忘了,痴痴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的侧脸,唇瓣微启,久久未能阖上。 仅仅是这样一点小小的甜头,就足以让他整个人沦陷。 “你放心,我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你的。”谢临渊费了好大劲才回过神来,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回,“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哪怕这个时候宋晚宁说想要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献给她。 宋晚宁抬起头,刻意酝酿出一缕楚楚可怜的眼神:“所以,他们现在不会再对我下手了,对吗?” 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谢临渊这个人喜欢别人示弱,她懂,却不屑去用。 如今乍一用来倒觉得还挺得心应手。 看着他满脸的心疼,暗暗有些自得,原来自己也有些狐媚子的天分。 “你放心。”谢临渊抓起她的一只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神情痴迷,“他们原以为杀了你就会天下太平,可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他清醒着沉沦 在他进宫面圣之前,所有人都只道宋晚宁是他失而复得的新宠。 毕竟之前两人在一起时感情并不是多深,甚至肉眼可见地常有龃龉。如今小别胜新婚是有些新鲜感,可也仅限于此。 因此那些人觉得只要除掉宋晚宁,避免她吹枕头风提出重查当年之事,便可万事大吉。谢临渊纵使会气上一阵子,总归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去赌。 毕竟没有证据,一个不小心便是谋反的大罪,哪怕坐上了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正常人都不会轻举妄动。 而他们低估了谢临渊的疯癫程度。 在御书房里,当着皇帝和几位重臣的面,他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身上为宋晚宁所受的伤。表面上是在请求彻查此事,实则是在告诉他们:他为了宋晚宁连命都可以不要,若再敢动手,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最终自然也是草草收场,所谓的彻查不过是走个过场。 最重要的是让那些人投鼠忌器,这便够了。 宋晚宁暂时安全,他也好腾出手来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只是,最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番操作下来,竟引得宋晚宁对他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虽不太确定是因为什么,但已足够惊喜。 只是...... 谢临渊低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哪见过。 三年前她下定决心要走之前,也是这般突然示好起来。 “宁儿,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宋晚宁贴着他脸侧的手指上下动了动,反问道:“你觉得呢?” 感受到了她的触摸,谢临渊一把将她的手抓握得更紧,贴着脸来回蹭:“不是,不是......” 他闭上眼,眼皮却止不住跳动,连上扬的唇角都像在微微颤抖。 “这次别再走了,好不好?” 闻言,宋晚宁没忍住轻笑出声,另一只手主动往上攀,捧住他的脸,柔声道:“好。” 只是说了一个字,便让他这么大一个人开心得像个孩子。 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哄。 突然身子一轻,双脚离开地面——是谢临渊双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宋晚宁惊呼一声,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交颈相贴。 始作俑者脸上荡漾着促狭的笑意,眼里的欣喜满得快要溢出。 “放我下来!”她轻轻锤了一下谢临渊的后背,佯装生气,“你的伤还没好。” 他就这么抱着她原地转了一整圈后才放下,又重新把她按进怀里,碎碎念着:“宁儿,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哪怕就是现在死了也行!” “别胡说。”宋晚宁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前,嗔怪道,“说话也没个忌讳,这还了得。” 谢临渊扯住她的手,从指尖往下一路细细密密吻着,到手心便止住了。 虔诚得像上山朝拜的信徒。 生怕一丝一毫的不敬,会让她施舍的这点幸福再次化为泡影。 “我错了。”他说。 埋在心底没说出口的话,还有一句:这次,能不能骗我久一些。 谢临渊不得不承认,宋晚宁演得很好,那样温柔贴心,就好像回到了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他差点就要相信了。 可眼前忽然闪过曾经她爱他时的眼神,是倔强的、不甘的、委屈的,却又无可奈何。而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却没有这些情绪,坦然得像是置身事外。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首先想要怪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这该死的理智,偏偏这个时候想起这些做什么? 她愿意骗他,便骗吧。 他清醒着,但甘愿沉沦。 因为是她。 “宁儿,我想了很久,之前大婚虽是按规矩办的,但终究是委屈了你。这一次我想准备得更充足些,你且再等等,好不好?还有,还有你爹的案子,我也在暗中收集证据......然后...再过一阵子便是万寿节,我可能要忙一些......” 曾经的谢临渊,人狠话不多,有个冷面阎王的诨号。 他并不爱与人多费口舌,也不爱听别人说废话。 可现在莫名生出了旺盛的分享欲,恨不得将心里的所有事都一桩桩一件件与宋晚宁说。 若是放在以前,他自己都会对此嗤之以鼻,可此刻却只觉得说不够。 宋晚宁摇了摇头,再次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先别说这些,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谢临渊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后又恢复如初。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确实是有求于他才主动示好。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也仅仅是一瞬,甚至不用宋晚宁开口,他便把自己哄好了。 利用就利用吧,他庆幸至少自己还有值得她利用的价值。 谢临渊又扬起了温和的笑意:“什么事,你说。” 宋晚宁低下头,脸上心事重重:“我想见一见镇国公,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想了一阵,作为朋友,她不该因当年镇国公见死不救一事迁怒于程少微,可父亲死得实在冤枉,她放不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与其把疙瘩藏在心底,不如直接说个明白,若真有苦衷,彼此之间也有个机会释然,不至于白白疏远了一个真心待自己的朋友。 谢临渊懂她心中所想,没有细问,一口答应了:“我午后派人去送个信,找个空闲时间陪你一同去。” “谢谢。”宋晚宁下意识道。 他猝不及防地啄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瓣,在她的惊慌中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以后不许说谢谢,要说也该是我说。” 看着宋晚宁咬着嘴唇的生动之态,他眉眼逐渐温柔。 弯腰凑近她耳畔,小声说道:“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说完,也不顾她的怔愣,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正值晌午,正房的厅上早已摆好了饭,只等他们二人上座。 这些暗卫们调教得当真极好,连宋晚宁的口味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这见面后的第一顿饭上的全是她爱吃的菜。 谢临渊自己不吃,一个劲往她面前的盘子里夹食物,没过多久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宋晚宁不动声色地小口吃着,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夏侯瑛。 虽没见过几次面,可她对夏侯瑛的印象还算不错。 本是一国公主,为了两方和平千里迢迢远嫁,还嫁了个彼此皆无意的夫君,已经够悲惨了。本还能相安无事过下去,如今她回来了,夏侯瑛该如何自处呢? 她倒不是吃醋,只是觉得可惜。 想来,也该再与夏侯璟见上一面,彼此说清楚,别生了嫌隙。 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再见夏侯瑛 午膳后,谢临渊还有公务在身,稍作休息后便匆匆离去。 宋晚宁叫来扶风打听:“今日太子妃可在府上?” “回姑娘,适才属下碰巧打听过,门房小厮说今日太子妃并未出门,想来是在府上的。” 不知扶风是真碰巧知道,还是提前打听过,都不用临时去问别人,直接对答如流。 不愧是久经训练的暗卫出身,时时刻刻保持对周围情况了如指掌。 她不禁想到自家那个遇事晕得比自己还快的梨蕊,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平时太娇纵了丫鬟们。 等了许久不见宋晚宁发话,扶风疑惑道:“姑娘可是找太子妃有事?需要属下遣人先去送个消息吗?” “是。”宋晚宁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句。 扶风领了命正要出门,忽而被叫住:“等等,先不忙,替我取笔墨来。” “是,姑娘。” 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已是申时。 宋晚宁命人去夏侯瑛处送了信。 没过多时,夏侯瑛的丫鬟便过来说太子妃已在院内恭候。 于是,她便扶着扶风的手慢悠悠走出门。 夏侯瑛的院子在原先乔鱼儿的院子隔壁,离她这儿颇有一段距离。 扶风虽已算是宋晚宁的贴身侍女,可极守规矩,并不十分热络,话也不多。 她若不问,扶风便如同锯嘴葫芦一般从不主动开口。 行至半路,宋晚宁实在觉得这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十九了。” 唔...想过她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没想到竟这么小。 宋晚宁暗暗有些感叹。 这么小的女孩子做事能这么老练,想来是吃了不少苦的。 于是又问道:“像你们都是如何做暗卫的?” 扶风面色未动,回答得认真:“有些人是大人们去穷苦人家亲挑的,有些人是从小流浪街头被收养的。而属下是幼时同父母逃荒,被拐子拐了,正要卖往京城青楼,被大人救下,选入了营地。” “大人?你可知是哪位大人?”宋晚宁有些好奇。 “其实属下们一开始也并非是作为暗卫培养的。”扶风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没有直接挑明,“因着有位将军家中生了位女将,便也想招些女子从军。” 女将? 京中唯一的女将便是程少微了。 原来是程将军的麾下。 只是,谢临渊一向与其他武将不睦,什么时候与程家关系这么好了,竟能从程家军中挑人? 宋晚宁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那又为何入了这太子府?” 扶风道:“一个多月前,上头就来了消息,说太子殿下要选些亲卫,除了武艺外还要懂规矩、会办事。管事的拿了宫里的规矩,以及主子您的喜好来,加紧让我们练了一个月。然后便是太子殿下亲自来考核,最终挑了我们十个人,嘱咐道从今往后便只有姑娘您一个主子,只需忠心您一人。” 一个多月前,算算日子,是她还在西夏的时候。 原来在二人刚重逢之时,谢临渊便已规划起了以后的事。 “可你们不是程将军的麾下吗,怎的又听太子殿下的话?”宋晚宁皱起了眉。 “姑娘说笑了,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属下们原先虽受程将军管辖,可说到底还是庆国的兵士,自然忠心于太子殿下。” 扶风这话说得看似合理,实则细细想来令人后背生寒。 谢临渊虽是太子,可上面还有正二八经的皇帝,表忠心也该是效忠于陛下,怎的越过陛下直接忠于太子? 况且,若只是个程家军倒也还行,但程、江两家结了姻亲,定然同气连枝。这么一想,庆国绝大部分兵力如今大约都是听从谢临渊指挥的。 这才短短几年时间,他的势力已经扩张到如此恐怖的程度了? 若不是有礼法在,改朝换代也是信手拈来的事。 怪不得皇帝如今对他这般忌惮,连想除掉她都只敢派死士下暗手,否则随便盖个祸乱朝纲的罪名将她当众处死岂不更简单些。 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夏侯瑛的院子门口。 有侍女早早地站在门外等候,见到宋晚宁来了,忙笑着迎上去:“姑娘来了,太子妃正在里间等候呢。” 宋晚宁收了心神,点点头随侍女往里走。 她依稀记得,原先这院子是空置的,因为没人住,只是简单修葺了一番,平日里打扫干净便罢了。 如今一瞧竟是焕然一新,雅致非常。 院墙外种着高高的绿竹,墙上也攀了些藤蔓,放眼望去郁郁葱葱。 院内种着两株合欢花,正值花期,满树粉色花朵如云霞般柔软。风一吹,连空气中都满是合欢的甜香。 刚走进正屋,坐在桌前的夏侯瑛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笑道:“你来啦。” 宋晚宁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本书上。 夏侯瑛顺着一瞧,将书合上,露出封面上的字——《礼记》。 “你怎的看起这本书了?”宋晚宁问道。 四书五经本是科考的书目,枯燥乏味,寻常世家大族的贵女们都很少学这些。且西夏与又与庆国不同,不尚文举,她作为西夏的公主,竟对庆国的科举考试感兴趣吗? “闲来无事便学一学庆国的文化,刚巧今日看到这本了。”夏侯瑛起身,把书放回身后的书架。 宋晚宁这才打量起她这屋子的陈设,只见正厅两侧放着两座到顶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列着各种书籍,仔细一瞧,除了四书五经之类的,还有许多诗词杂集。 那些书并不是摆设,上方切口处一尘不染,侧面书脊略微发毛,明显是被经常翻阅的痕迹。 在窗下光线最好的地方,摆着一张红木书桌,上有文房四宝,外加一只小巧的铜香炉,轻烟袅袅,似是沉水香的气息。 简约又大气,不像是寻常女儿家的屋子,倒像是公子哥儿的上等书房。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她倒有些期待了 在来之前,宋晚宁下意识觉得,像夏侯瑛这样美得似妖又似仙的女子,又贵为一国公主,闺房该精致得如同仙宫一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副情景。 “我想着你也该来了。”夏侯瑛回身打了个招呼,二人一同落座。 侍女们进来奉了茶,宋晚宁接过茶盏吹了吹,却没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也有事同我说?” “算是吧。”夏侯瑛表情有些无奈,“只是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但我又怕你误会......” 见她如此犹豫,宋晚宁心里猜了个大概。 上次谈话后,她知道夏侯瑛对谢临渊并无情意,但是碍于两国关系和庆国皇帝的旨意,不得不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 而现在谢临渊将她接进了府,无名无分地住着,这让她们二人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相处。 宋晚宁倒不是觉得夏侯瑛会拈酸吃醋,只是她身后是西夏万千子民,承担着两国和平的重任,少不得要依附于谢临渊。既然无法避开,那不如先将事情说开了,彼此心里也有个底。 “你放心,我对太子妃之位并无觊觎之心。”她放下杯子,正色道,“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竞争关系。” 听宋晚宁这么一说,夏侯瑛脸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其实我也是想说这件事...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顿了顿,开门见山道:“太子前些日子与我商讨过,这太子妃之位,他是属意于你的。但是一旦和离,必定会引起皇帝猜忌,以为我西夏有不臣之心,所以暂且只能在名分上委屈了你。” 宋晚宁一愣:“他和你商量过?” “是,太子殿下说这事本就因他而起,不该我们两个女人起争执。”夏侯瑛笑道,“想来是怕我欺负你,幸好我不是那尖酸刻薄之人。” 前几次相见,宋晚宁只对夏侯瑛的外貌印象深刻。 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颦一笑皆美得惊心动魄,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足以成为一代妖妃。 若不是亲自与之深聊,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下竟是个如此豁达淡然的灵魂。心思细腻却不圆滑世故,为人处世都极为妥帖。 怪不得西夏会送她过来和亲。 宋晚宁甚至有些自惭形秽,由内到外的。 她勉强附和着笑了一声:“倒是我多虑了。” “不,本就是我鸠占鹊巢,你不生我的气便好了。”夏侯瑛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其实当初我来和亲,若不入宫为妃,嫁进王府顶多就是个侧妃。可当时碰巧正妃位置空悬,而殿下当时说什么也不愿再娶,陛下便下了一道圣旨,强行册封我为正妃。” “其实我也知道,外邦女子在你们庆国皇室是不能为正妻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着宋晚宁若有所思的表情,等待她来填上答案。 “按规矩,王爷死后,正妻会被接入宫中守寡,而妾室则会被遣回原籍。”宋晚宁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你作为和亲公主,必然是不能让你回去的......” 所以,他们一开始便是想要置谢临渊于死地。 夏侯瑛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两年里殿下被派去边关打了无数场仗,回回九死一生。不过好在都凯旋而归了,还挣了不少军功,权势与威望更盛。” “九死一生?” “可不是吗,每一次回来都是血淋淋的,刚养好又走,铁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宋晚宁顿时想起谢临渊身上的那些可怖的疤痕,觉得头皮发麻。 他从未与她说过那些伤是从何而来,她也没有细问过。 就好像战场上刀剑无眼是极寻常的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实际上这些年他过得确实不好,非常不好。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看着都不像个人。”夏侯瑛看向屋外回忆道,“好像只有逼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掉那些难过的记忆,闲下来的时候便将自己关在你的院子里,不吃也不喝,谁也不让进。” 宋晚宁听得有些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这些做什么?我与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张着嘴最终还是噤了声。 明明是来解释她们二人关系的,怎么又成了夏侯瑛来说和? 夏侯瑛意识到她的不高兴,及时打住了话头:“你若不想听便罢了,说些旁的也好。” 宋晚宁松了一口气:“你方才说暂且在名分上委屈我?难道你还是准备和离?可有万全之策?如果不行的话其实也不用这样的。” 她深知和亲公主身份特殊,不能随心所欲,况且西夏还有重要的人。她宁可不要这正妻之位,也不愿两国关系有任何闪失。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用西夏安宁去赌我自己的自由。”夏侯瑛突然嫣然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书架,“你真当我看这些书是解闷儿的?不瞒你说,我已经过了乡试与会试,只待来年春闱与你们庆国学子一较高下了。” “什么?如今女子也能科考了?”宋晚宁大吃一惊。 夏侯瑛颇为自豪:“自然不是,是我求殿下给我拟了个假身份,女扮男装参加的考试。殿下说,若我明年春闱能上榜,便上书请陛下下旨和离。毕竟我要是留在庆国做官,便也算开创个外交的先河,于两国稳定无碍,或许以后也能少送些女子去各处和亲了。” 女子入朝为官并不是绝无仅有,本朝就有程少微这个例子。不过她是实打实靠军功讨的封,并非通过科考入仕。 而在前朝女帝时期,开设女子学堂,开放女子科考,出了许多有名的女官。那时女子并不只是在家相夫教子,也能同男子一样大展宏图。只可惜女帝死后儿女争权,朝堂动荡,被庆国先祖趁虚而入,直接江山易主。 为了防止再出这样一个女帝,庆国从开国年间就定了后宫女子不可干政的规矩,并宣称“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果夏侯瑛真能在明年春闱拿个名次,有谢临渊的支持,想必可以讨得一官半职。而有这样的榜样在前,或许能打破现状。 她倒有些期待了。 看向夏侯瑛的眼神,不仅是欣赏,还多了些钦佩。 又闲聊了几句,宋晚宁想起来时准备的东西,对夏侯瑛说道:“我有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黑暗中的对峙 说着,将门外候着的扶风叫了进来,呈上一个卷好的纸筒。 “这是什么?”夏侯瑛接过东西,轻轻扯开上面的绑带。 随着纸上内容一点点展开,她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好奇转为疑惑,扭头看向宋晚宁。 “你猜这是谁?” 宋晚宁的目光落在纸上,眼神温柔。 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裙子,手拿一支梨花,笑得灿烂。 夏侯瑛又仔细观察起来,看着看着忽然湿了眼眶。 她看出来了,这画上的人眉眼有些眼熟。 “她是上一任西夏王与大妃的遗孤,单名一个缈字。”宋晚宁证实了她的猜测。 “缈缈...缈缈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夏侯瑛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画上人儿的脸颊,怎么看也看不够。 “是,已经两岁多了,长得很是可爱。”宋晚宁笑着回忆,“那孩子很聪明,奶娘说她比寻常孩子开口得都早,话也说得流利。” 她亲手养大的小家伙,如今不知道怎样了。 自从回了京之后,再也没了西夏那边的消息,她也不敢去想,一想便心痛难忍,只能安慰自己孩子平安就好。 夏侯瑛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语气仍有些苦涩:“虽在阿璟的家书上得知有这个孩子,可至今都未曾亲自瞧上一眼,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与她相见。多谢你,能画给我看一看。”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和亲公主远嫁之后还能回到故乡的,也不会与亲人再见,一辈子孤寂地蹉跎在陌生的土地上。 这便是所谓的“公主的责任”,她并不赞同,却无可奈何。 如今她做得这些努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挣回自由之身,也让后辈少些这般的身不由己。 宋晚宁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相信你的努力不会白费,也定有见到她的一天。” “多谢你。” 从夏侯瑛处回来时,日暮西沉,云霞红透半边天。 一直到晚膳后,都没有见到谢临渊的身影。 宋晚宁让人把琴抬进了卧房,和配套的桌凳一起摆在窗下。 晴朗的夏夜,月光总是格外皎洁。 她闭着眼,又弹了一遍今日新学的曲调。 泠泠琴音伴着屋外似有若无的虫鸣,久违地令人心静。 “姑娘,天色不早了,喝了药便睡下吧。”扶风端着药走进来。 那药来之前已被放凉了一些,入口温而不烫,甜甜的。还配了些偏酸的杏干,来调和口味。 她做事妥帖到了极致。 可不知怎的,宋晚宁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药有安神助眠之效,刚喝完,才漱了口没多久睡意便上涌,她打着哈欠躺到了床上。 扶风放下了床幔,将周围蜡烛吹熄,又关好窗,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没过多久,宋晚宁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自上回在侯府里遇刺后,她对身边的动静格外敏感,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分辨。 确实进来了一个人,走到床边掀开床幔,十分熟练地躺在她身边。 宋晚宁松了一口气,睁开眼坐起身,没好气地踹了一脚:“大半夜的想吓死谁?” “对不住,我以为你睡着了。”夜色昏暗,看不清谢临渊的脸,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慵懒,“不早了,睡吧。”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她问道。 他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精准摸索到她的手,轻轻拉住晃动了两下:“无妨,我没事。” 一阵没来由的烦闷堵住了心口,宋晚宁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肯说,是觉得我像个傻子吗?” 自打二人重逢开始,谢临渊在她知道或不知道的地方做了许多事,若不到瞒不住的时候都不会同她说。 好像一切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像个任他摆布的傀儡,被动地接受全部。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谢临渊本来确实有些疲乏,听她语气不像玩笑,困意即刻消了大半,也半支起身子正色道:“我从未如此想过,何出此言?” “暗卫,神庙,包括你和夏侯瑛的约定,一桩桩一件件明明与我有关,我却成了最后知道的人,这难道不可笑吗?”她笑出了声。 黑暗中,两个人沉默对坐着。 良久,他那边传来一声沉重叹息:“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误会了,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有些事没有尘埃落地,不好去承诺什么,有些事提前让你知道了,便没了它的意义。” “所以,你还要继续这样把我蒙在鼓里,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金丝雀?” 宋晚宁懂他的意思,但不愿接受。 一辈子做个活在庇护下的莬丝花固然轻松,可也意味着一辈子受制于人,仰人鼻息。如果可以,她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凭自己也能抵御风雨。 “你说的这些事想必都已知晓,旁的也没什么瞒着你的了。”谢临渊想了想,实在觉得没什么,“或许有我一时想不起来的,你尽管问。” 宋晚宁还未开口,他自己倒是先反思起来了:“忘了和你说,你交代的事办好了,明日午后我陪你一起去趟镇国公府。”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双手却悄悄攀上了他的脖颈,顺着松散的衣襟钻了进去。 他胸口的伤还未好,缠着整圈麻布,隐隐透着草药的味道。 灵巧的手指在他后背游走,越过那片粗糙,流连在肌肤上的一道道平滑凸起间。 即使眼睛看不到,手下的触感也能将那些伤疤的形状刻在她的脑海中。 宋晚宁这一举动让谢临渊猝不及防,大脑都空白了片刻。 黑暗放大了他的感官。 微凉指尖在他身上划过的每一道轨迹都无比清晰。 像有一片羽毛,被风吹着一下又一下拂过他的心。 身体不由自主绷紧,嗓音也开始逐渐嘶哑:“你......在做什么?”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昨夜可不是这般假正经 柔软的身躯整个贴了上来,让他几乎无法静下心去思考什么。 气血翻涌,只剩最原始的悸动。 宋晚宁却不紧不慢,像是感受不到他的变化,伏在他肩头吐气如兰:“那这些伤呢?你好像从来没和我说过它们是怎么来的。”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听。” 谢临渊匆匆解释了一句,抬臂圈住怀中之人盈盈一握的腰肢,没用什么力便将她挪到自己腿上侧坐着。 宋晚宁惊呼一声,撑着他的肩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有一缕微弱光线打在她颈侧,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只消一眼,他的呼吸便粗重了,然后湿热的吻覆上那道光亮。 再抬起头时,嗓音已然染上情欲:“宁儿。” 尾音上扬,勾人得要命。 因顾及她的身体和心情,西夏那一夜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她。 如今身上又添新伤,本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可她偏偏主动招惹,他实在忍不下去。 宋晚宁的双手上移,捧住那张微微发热的脸,语气格外娇软,却说着不相干的事情:“我想听你说。” 说?说什么? 谢临渊觉得自己要被她逼疯。 强迫自己停下来努力思考了片刻,才勉强意识到她想要听他说那些伤疤的来源。 可他现在哪有心思去说那些陈年往事。 六月下旬,身上穿的寝衣最为轻薄透气,两人又紧挨着。他不信宋晚宁感受不到腿边的温度,这个时候还能打岔,分明是故意与他作对。 可自己费尽心机骗回来的夫人还得自己宠着。 谢临渊只得耐着性子哄道:“那些事我晚点再同你说,好不好?” 他现在一心只想办正事。 手已经控制不住去扯她腰间系带。 宋晚宁“哼”了一声,不轻不重打在那双作乱的手上,止住他的动作:“我现在就要听。” 平日里的她要么端庄自持,要么冷若冰霜,像这样难得耍起小性子来,倒娇憨可爱得紧。 谢临渊败下阵来,拒绝不了这样的要求。 “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拿出了毕生的自制力,“但今日太晚了,只说一件,说完了你可不许再推脱。” “嗯。”宋晚宁又趴在他肩膀上,鼻腔里发出一声懒懒的哼鸣,像是很喜欢这个姿势。 “那便从最近一次说起吧。”谢临渊调整好呼吸,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脑后的长发,“今年年初,北疆传来密报,说北齐来犯,边关告急,陛下命我率十万大军赶往雁山......” 因身体实在紧绷得厉害,他说得又快又简略,省了很多细节。 但说着说着,突然察觉到宋晚宁有些不对劲。 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谢临渊试着轻唤了两声她的名字,果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小没良心的,惹出了火,自己倒睡得香。 谢临渊终是无奈地笑了笑,将人轻轻抱回原位,又仔细盖好薄被,蹑手蹑脚翻身下床。 环境昏暗,再加上他迫不及待换一间房去自行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丝毫没有注意到宋晚宁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狡黠笑意。 ...... 不知是不是睡前喝的药太有效果,这一夜宋晚宁睡得格外安稳,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睁眼。 谢临渊自然是不在身边的。 想到昨夜一时兴起的逗弄,她又有些想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今的谢临渊对她算是言听计从。 扶风恰到好处走了进来,透过轻薄纱帐看见宋晚宁已经起身,问候道:“姑娘醒了?属下伺候姑娘更衣。” 她熟练地将床帏向两边掀开,分别挂在左右的金钩上。 又转身取来一旁架子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仔仔细细替宋晚宁穿上。 一边伺候着,一边念叨起来:“太子殿下说姑娘您太瘦了,命属下督促您好好用膳,早膳也不可马虎。” 宋晚宁看了看窗外光景,有些尴尬:“可我瞧着约莫不止巳时,怕是早已过了用早膳的时候。” 扶风低着头,整理着她腰间的环佩,不假思索答道:“太子殿下还说了,若是您起迟了,也得盯着您进块儿点心才可喝药。但不可多吃,防止午膳时又吃不下。” 虽相处时间不长,但宋晚宁知道这丫头生性内敛,不爱说话。今日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必然都是谢临渊交代的。 他思虑得还挺周全。 让她再没胃口也没法拒绝。 穿戴整齐,又洗漱干净后,宋晚宁随扶风出门来到厅上。 那些她暂时还没记住名字的侍女们一个接一个进来,往桌上添着食物。就着她的口味,都是些清淡的东西。 她刚坐下,扶风便弯腰从中间白瓷海碗中舀了一勺碧梗粥到小碗里,又夹了块山药糕放在碟中,垂手立于一旁。 还解释起来:“这粥属下命她们刻意煮得久了些,更容易克化,山药糕里掺了枣泥,最是益气补血,姑娘尽可放心食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宋晚宁觉得她这样一板一眼怪可爱的:“这些话又是谁教你的?” 扶风道:“回姑娘,是属下自己向府上的陆太医打听的。” “辛苦你了,多谢你费心为我想着。”她自然地道了一声谢,将一小勺吹凉的粥送进嘴里。 “不...不用谢......” 小姑娘面色微微一动,眼神不由自主往旁边瞥。 从小在营中受训吃过无数的苦,她尚能咬牙撑着,如今听到一句温柔的话却受不住,险些落下泪来。 “姑娘,午膳可有想吃的菜?属下去吩咐她们做来。”扶风收起情绪,笑着问道。 宋晚宁摇摇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你看着来吧。” ...... 午膳前,谢临渊一身官服准点踏进了院门。 一进来便瞧见宋晚宁坐在廊前栏杆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一副入了迷的模样。 站在旁边的扶风看到了他,正要行礼通传,又见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得作罢,假装不知道。 谢临渊悄悄走到宋晚宁身后,一把抽出她手里的书问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不忘顺带着丢给扶风一个眼神,小丫头心领神会默默退下。 宋晚宁被吓得不轻,拍着胸口直喘气,说不出话。 “前朝史书?你怎么忽然看起这个了?”他翻了两页,兴致缺缺,“这都是本朝后来才编的,一应功过皆由胜利者所述,未免片面了些。” 她缓了好久才回过神,站起身屈膝行礼,答道:“回殿下,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罢了。” 谢临渊不喜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长臂一伸便把人勾进怀中,低头在她耳畔暧昧低语:“你昨夜在床上可不是这般假正经的模样。”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因她存在,奇迹般万物盛开 “昨夜?”宋晚宁睁大眼睛,做出懵懂之态,“昨夜殿下不是在同我说战场上的事儿吗?可惜我睡前喝了安神的药,似乎没听完呢。殿下可要再说一遍?” 谢临渊又好气又好笑,隐隐猜到昨夜八成是被她故意戏弄了。 但那短暂的温存,此刻想来仍让他心猿意马,体内似有一股无名火在翻腾。 急需寻得水源。 她今日未施粉黛,巴掌大的小脸因病苍白得有些透明,在光下反倒透着如玉般的光泽。整张脸上只有嘴唇还有一丝血色,想来是刚喝了药或茶,饱满中透着几分水润。 引诱他一探究竟。 “再说一遍?倒也可以。”人在怀中,谢临渊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同她玩笑,“不过下一次我可不会那么好心,轻易就放你去睡了。” 宋晚宁不以为意,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画圈,语气略有不满:“殿下还说呢,昨夜要不是你过来,我早该睡下了。” 明明她用的力道很轻,隔着厚厚的官服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撩拨得发颤发痒。 眼前一切都模糊了,只剩那张一张一合的小嘴,樱粉色的唇瓣上下翻飞着,像蝴蝶振翅。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想去捕捉。 但宋晚宁的动作先他一步。 她踮起脚尖,那只蝴蝶便擦着他的脸侧堪堪落在耳边,带来一缕微弱的暖风:“殿下可要保重好身子,气血上涌不利于伤口愈合。” 说完转了个身,灵巧地逃脱他的掌控,还顺带抽走了他手中的书。 一溜烟钻进了屋子里。 本来还只是怀疑,此刻已经完完全全确定了,她昨晚就是故意的! 谢临渊还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站在原地,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空气中残存着宋晚宁身上的淡香,他细细嗅着,分不清那是什么花的味道,只觉得好闻,令他痴迷,又让他安心。 半晌后,神志回归。 谢临渊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她不过略施小计,就引得他神魂颠倒。 左边第一根肋骨间隙往里深一寸的地方,他原以为空无一物,寸草不生。可因她存在,疯狂长出了血肉,然后奇迹般万物盛开。 她在这里,真好。 ...... 宋晚宁进了内室,坐了好一会儿不见谢临渊跟来,觉得有些奇怪。 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看向门口。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此刻走了进来,两人视线免不了一场交汇。 “怎么?怕我跑了?”谢临渊打趣道。 反正也避不开,宋晚宁索性也懒得辩解,依旧直勾勾盯着他:“怕你不跑。” 他不置可否,笑着挑起一侧眉毛,走到她身前弯下腰。几乎是脸贴着脸,鼻尖都快撞在一起。 也不说话,手却在下面熟练地解开自己的腰带。 宋晚宁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往后退了几寸:“青天白日的,殿下这是做什么?” 谢临渊直起身子随手把腰带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忍不住哈哈大笑。 进来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替他脱去官袍,换了身常服。 侍女们目不斜视,拿着换下的衣服出去并关了门后,他眼角仍带着笑意,又凑近了逗她:“午后告了假,不过换件衣服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如此这般,好像报了昨夜的“仇”,令他十分痛快。 知道被捉弄了,宋晚宁咬着嘴唇看向别处,装聋作哑。 “不过若是你想,现在也不是不行。”谢临渊伸手捉住她的下巴,用拇指帮她把唇瓣从齿下解救出来,再俯身吻了上去。 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然而尝到了甜美的滋味,他便欲罢不能。几番辗转厮磨后逐渐释放本性,于她唇齿间肆意攻城略地,一寸寸侵入、纠缠。 这久违的深吻像两块火石在激烈对撞,迸射出的火星散落在全身各个地方。 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一捧干柴枯草,轻而易举便被引燃,爆发出一场情欲的大火。 在场面失控的前一刻,谢临渊松开了她。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发出低沉且嘶哑的声音:“怎么样?要我派人去镇国公府送信,说今日有事,改日再去拜访吗?” 虽是一句玩笑话,可他却暗暗想着,若宋晚宁此刻点头,莫说是下午的事情,就是明天的早朝,他也能一并推了。 但她并未如他所愿。 明明双颊还泛着淡淡的红,眼里也覆了层水汽,开口说的话却清醒无比:“不,我要去。” 一来,此时此刻还不到她必须“献身”的时机。 二来,父亲和兄长之死她没有忘记,哪怕已经猜了七七八八,她也想亲耳听到镇国公说出当年袖手旁观的真相。 一刻也不想再等。 “早料到你会这么说。”谢临渊略有些失望,坐到软榻的另一边闭着眼,静静等待体内燥热平息。 听到房里没动静了,扶风试探着敲了敲门问道:“殿下,姑娘,可要传膳?” 宋晚宁深吸一口气,扬声道:“传吧。” 说罢,站起身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脸上没什么痕迹才逃也似的出了门。 直到菜全都上桌后,又催了两声,谢临渊才慢吞吞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 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还是天热了胃口不佳,他自己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反倒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 还非得看着她一口口吃下去,不然就要亲自上手喂。 一顿饭吃得宋晚宁心力交瘁,怀疑他是不是在打击报复。 好不容易吃完了,也不让休息,硬拉着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悠。 她终于走累了,他的脸色倒好转了不少,笑嘻嘻怂恿她回屋睡个午觉,自己则和衣半躺在她身侧,还取了把小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扇着风。 一觉醒来倒是神清气爽,宋晚宁收拾妥当后扶着扶风的手,跟在谢临渊身后不紧不慢出了门。 所谓近乡情更怯,饶是提前在心底预想过许多回,真坐上马车往镇国公府赶时,她心中骤然有些七上八下。 若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样呢?若事实她难以接受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紧张得手心都微微出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1章 为什么偏偏是我 正恍惚间,右手被谢临渊拉起,掌心相贴十指交扣。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两府之间距离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镇国公带着江淮与程少微夫妇二人早已坐在正厅等候。 见二人来了,齐齐起身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谢临渊点了点头,直奔主题,“本宫今日前来,是替宋姑娘解惑,还请镇国公如实告知。” 宋晚宁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地瞧着面前三人。 想来是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事,程少微眼神有些复杂,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镇国公年过五十,依旧身姿挺拔,声如洪钟:“臣定知无不言。” “入座吧。” 谢临渊径直走上主位坐下,见宋晚宁没跟来,又吩咐道:“来人,再加把椅子。” 国公府下人们迅速抬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晚宁现在一无官身,二无诰命,在几人中身份最低,本来还想待其他人坐定后再坐后面的,这下只得硬着头皮坐在上位。 等她坐下,镇国公府三人才依次入座。 “问吧。”谢临渊道。 说来也怪,宋晚宁原来还有些忐忑,坐在他身边之后竟莫名安心了不少。 她定了定心神,看向左侧的镇国公:“江大人,先父在世时常提及您,论辈分我该叫您一声伯父。我是个无用之人,未曾上过战场,也不懂用兵之法,本不该去质疑什么,只是......” “姑娘无需多言,老夫知道你的来意。”镇国公老将军抬手止住了宋晚宁的旁敲侧击,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想问当年老夫为何按兵不动,不救你父亲,对吗?” 她想过武将大多都直来直去,不喜弯弯绕绕,可没成想这老国公竟这么直接,倒显得她自己吞吞吐吐,不够大方了。 怔愣了片刻后,宋晚宁点点头:“是,倒也不是说去怪罪于谁,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还请国公爷见谅。” “真相吗?”镇国公语速不急不缓,像在与她闲聊,“宋姑娘从小在宫中长大,饱读诗书,自然比我这个粗人更懂什么叫做‘竭忠诚而事君兮,反离群而赘肬’。” 她自然是知道的。 尽心竭力侍奉君王的臣子,因不愿与小人同流合污,而被排挤、被孤立,最终被君王视为多余之人。 这也是多数忠臣的下场。 但...不该是这样的。 宋晚宁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越想越觉得心寒。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说得太明确,看到宋晚宁这般反应,镇国公就知道她必定懂了。 于是接着说道:“有时候,独善其身也是一种罪。” 多可笑啊,举世皆浊,清白便成了错,是要被杀鸡儆猴的。 “所以,当时的您也并不清白?”宋晚宁强忍着泪,冷笑道。 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迁怒、责怪谁,甚至若不是因为谢临渊,都没有机会来听这一遭。方才的话实在太过失礼,她不该如此任性妄为的。 但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或许她是疯了吧。 江淮看不下去,出言提醒:“宋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忿,但还请慎言。” 程少微也劝道:“是啊晚宁,你冷静一点,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这些陈年往事本不该再提及,但今日太子殿下在此,老臣索性斗胆说个明白,好过今后无端猜忌。” 镇国公突然起身,朝谢临渊行了一礼。 众人目光齐齐从宋晚宁身上转移到他身上。 谢临渊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你说。” 能让这样一个沉稳的老臣如此严肃,想来要说的是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江家两个小辈瞬间噤了声,也跟着站起来等着老国公开口。 “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都说伴君如伴虎,尤其是我等武将。”镇国公看着谢临渊,不卑不亢,“西疆收复,西夏归心,这兵权便成了烫手的山芋。有人忌惮,有人眼馋,而夹在中间的便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他微微扭头,又与宋晚宁对视:“本来宋家已经送了一个女儿进宫为质,为何宁远侯还是非死不可?其中内里我并不完全知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甘愿赴死的。” “甘愿?”宋晚宁艰难重复道。 “若他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那么死的一定会是你。所以哪怕当时我抗旨发兵去救,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况且我也不能去救,若我违了旨意,我的下场便与你父亲没有分别。” 镇国公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巨石砸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所以,是父亲用他的死,来换她的生吗? “为什么?”宋晚宁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谢临渊皱着眉头,心疼不已,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哄道:“别哭,这不是你的错,当时谁都没有办法,那是一个死局。” 她摇头喃喃着:“不,如果没有我,父亲也不会被掣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这些日子宋晚宁看似恢复正常,可一碰到这样的事又钻进了牛角尖,总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因为她。 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不对,顾不得有外人在,谢临渊赶紧抓住她双肩,一边摇晃一边道:“宁儿,醒醒,这不是你的错!哪怕没有你,还有你母亲、你哥哥,乃至整个宋家。只要你父亲有在乎的人或事,这事情就没有任何转机!”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她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声音都在颤抖,“留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在世上,值得吗?” 谢临渊眼神微动,正要劝解,镇国公再次开口:“过去之事我们谁都无可奈何,今日老臣肯和盘托出,只是希望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一辈子没有明确站队的国公爷,此刻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他手上。 谢临渊站起身,走到镇国公面前扶起他弯下的腰,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后面再说了什么,宋晚宁便听不见了。 甚至怎么回的府都不知道。 谢临渊怎么叫她都没用,还是喊陆景之来施了针才逐渐清醒,可醒来之后还是不想说话,坐在床上一味地哭。 “微臣斗胆问一句,宋姑娘的病情为何又反复了?”陆景之捏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 若不是二人身份差距过大,谢临渊都怀疑他会一拳招呼在自己脸上。 但宋晚宁还没好,他实在无心去向旁人解释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屋内其他侍女们依言退下,扶风朝陆景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景之没办法,只得跟她离开。 终于只剩他们二人,谢临渊叹了口气,像是卸了浑身的力,轻轻把宋晚宁抱在怀里。 “早知道就不带你去了。”他将下巴架在她肩膀上,小声说着。 像在自我抱怨,又像是在向她道歉。 她这一生,实在是太苦。 原想着帮她了却心结,日后能活得松快些,没想到适得其反。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能怪小人的陷害,怪他们的无动于衷,可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谁也怪不了,只能陷入自责的漩涡。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着,过了很久,宋晚宁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是吗?” 声音闷得不像话。 谢临渊拉开了一些距离,帮她把贴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没有人觉得是你的问题,也从来不是你的问题。你的父亲、母亲,包括太后,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因你而死,相反的,他们比谁都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并且不要为此自责。” “为什么?” 宋晚宁满脸泪痕,失魂落魄。 “因为他们爱你,我也一样。”他拉起她的一只手,轻轻吻上手背,再抬头与她对视,眼神虔诚无比,“所以,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谢临渊用了毕生的耐心,像哄孩子般循循善诱,试图将她唤醒。 “为了他们,也为了你......”宋晚宁木讷地重复着他的话,半晌后又摇了摇头,“可是,我没有不想好好活下去,我只是难过......” 她想要替父亲讨回公道,也想成长得更强大些,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可情绪这个东西真的没法控制,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在和自己唱反调。 她只要一想“我要好好活下去”,那个声音便说:“都是你的错,你不配活在世上”;她想着“我要振作起来”,那个声音又说:“你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到”...... 哪怕听见了谢临渊说爱她,那个可怕的声音还是在疯狂叫嚣:“他说的都是假的,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再次抛弃你!” 那声音实在是太吵,吵得她心神俱裂。 宋晚宁猛地扑进谢临渊怀里,头埋在他胸前,不住地摇晃,嘴里念叨着:“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声音太过含糊,他听不清说的什么。 胸口的伤被蹭得似乎又裂开了,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强忍着任她发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脊,待她冷静下来。 “我好想回家啊谢临渊。”宋晚宁仰起头,两只眼睛湿漉漉的,盛满了委屈,“可是我没有家了。” 天色渐渐昏暗,她脸上因泪泛着滟滟水光,似星辰碎钻,美得惊心动魄。 谢临渊此刻却无心欣赏,他只知道若再不做些什么,他可能要再次失去她了。 “你还有我,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他拉起宋晚宁冰冷颤抖的手,重重按在自己左胸前,“我在这里,永远都在。” 强劲有力的心跳和躯体的温热,隔着两层衣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掌心,竟让她寻得了片刻安宁。 或许人在脆弱的时候格外渴望被爱。 有那么一瞬间,宋晚宁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只有他了。 强烈的不安再次席卷心头,她急切地想要去证明什么。 于是在谢临渊惊诧的眼神里,她捧住他的脸,笨拙地用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这样一个吻,不带丝毫情欲,仅仅只是肌肤相接,没有其他动作。甚至由于动作太快,牙齿相撞擦破了彼此口腔内部的皮肉。 疼痛和血腥味随之而来,但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在意。 直到喘不过气,宋晚宁才停下,伏在谢临渊肩头小口喘息着。 再抬起头时,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 “你爱我吗?”她问道。 回应她的,是比刚才激烈千百倍的亲吻。 谢临渊的舌尖扫过她的下唇,挑逗似的撬开齿缝,带着一点未褪却的茶香长驱直入,剥夺了她的话语权。 舌尖和舌尖相互纠缠,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带动谁,彼此的气息彻底交融、覆盖。 像在二人之间撒上了火种,炸得她的心脏都开始剧烈收缩,那些纷乱的思绪逐渐被瓦解,然后支离破碎。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不需要回答。 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揉碎,心甘情愿地溃不成军。 宋晚宁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水上的一叶扁舟,而谢临渊是惊涛骇浪,带着她在狂风暴雨中上下起伏,共同沉沦。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换气的间隙,谢临渊在她耳畔说道:“我爱你,且一直爱你,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极度紧张的精神一瞬间放松,像琴弦被崩断,她大脑一片空白,最终失去意识。 宋晚宁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彻底恢复神志后,昨晚发生的一切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她怎么会对谢临渊做出那样的事,问出那样的问题? 这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幸好此时他并不在身边,否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宋晚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正要翻身下床。 推门走进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让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夏侯璟要进京 “小姐!”梨蕊喊了一声,端着药朝她走来。 细碎的阳光从窗上镂空雕花中钻进来,斜斜地撒在地上,落成边缘模糊的一团光晕。 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又好遥远。 一时间宋晚宁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待人走近,她向前探出身子,伸手想要触摸:“你怎么来了?” 梨蕊把托盘放到床头小柜上,跪下来握住她的手,眼里早已含了泪:“是太子殿下派人将奴婢接过来照顾小姐的。” 提到谢临渊,宋晚宁下意识垂下眼眸,有些躲闪。 也多亏了梨蕊是个反应迟钝的,没察觉她的异样,还沉浸在主仆相见的喜悦中:“小姐这些天可还好?奴婢好想你......” “我没事,你呢?府中一切可好?”她摇摇头,反问道。 仔细想来,离开侯府也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不知为何看着梨蕊总觉得恍若隔世。 在这间屋子,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至少母亲还在,太后也会明里暗里照应着她,没有那么多残酷的真相。 似乎除了谢临渊不爱她,一切都好。 “府里一切都如常,有管家和赵嬷嬷在打理,小姐放心。”梨蕊说着说着,发现宋晚宁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怎么哭了?是奴婢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说宋晚宁还没发觉,抬手一摸脸颊,果然冰冷潮湿。 可她并未觉得有多难过,情绪也没什么波动,这眼泪流得莫名其妙。 “没有,可能是迷了眼睛吧。”她用手背擦了擦脸,敷衍地答道。 梨蕊扭头看了看窗户,面色疑惑:“可是窗子是关着的呀。” 宋晚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遮掩了过去。 午膳前,谢临渊又准时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一踏进院子,便与坐在廊下阴凉处的宋晚宁遥遥对视上了。 莫名的,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 许多年前,她应该也是这样,日日坐在门口,和世间其他深爱丈夫的妻子一样,翘首等待他的回归吧。 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 他原以为被自己忽视的那三年,是不会留下什么深刻记忆的。 可看见她此时此刻的眼神,仅仅只用了一瞬,他便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从前。 那眼神里早已没有了期待,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甚至和昨晚的她也判若两人。 熟悉的酸涩感又涌上心头,谢临渊加快了脚步,走到宋晚宁面前,一把按住了她要起身行礼的动作,抢先开口:“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多谢殿下记挂。”宋晚宁淡淡道。 客气疏离,还有些许逃避的意味。 虽只是浅浅一瞥,却还是发现了他眼下明显的两团乌青。 她双唇微启,怔愣片刻还是没有选择问出口,换了话题:“谢谢你把梨蕊送过来。” “我想着那丫头虽不堪大用,但好歹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情分,有她陪着,你或许会好些。”谢临渊神色如常,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叮嘱道,“只是一点,你若出门,还得带着扶风。” “嗯。” 得到回应后,他很自然地拉起宋晚宁的手,牵着她往屋子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回来路上瞧见甘饴斋出了新的蜜饯果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每种都买了些回来给你尝尝。你病着,胃口不好,吃些酸甜的也能开开胃。” “这些事,吩咐下人们去做就好了。”宋晚宁随口回道。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她自觉失言,干咳一声赶紧改口:“我是说殿下公务繁忙,还要操心我这些小事,实在是我的罪过。” 谢临渊一言不发,一件一件将买回来的蜜饯果子从食盒中取出,放在饭桌旁的矮几上。 又拉着她在铜盆中净了手,一同坐在桌前。 可宋晚宁越看越觉得惴惴不安,于是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拿那话堵你的。” 很早之前,哪怕是刻意讨他欢心,她都是落落大方,收放自如。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的傲骨被一寸寸敲碎,现在连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失去安全感,让她变得不像她。 谢临渊放下筷子,闭着眼叹气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气自己。”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是我对你不够好,才让你觉得这点小事都不是我的分内之事,是我的错。”他站起身,蹲在她椅子旁仰头看着她,“你对我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因为是我在乞求你不要丢下我。” 宋晚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打得措手不及,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放到脸上来回蹭着。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情绪上头的时候,反而能不被理智左右,但清醒后免不了瞻前顾后。 一颗心像是被拽住了两端,来回拉扯,痛不欲生。 眼泪比回答来得更快。 谢临渊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许久之后,他揉着因蹲太久而酸痛的双腿缓缓站起身,坐回原位,只是还不肯放开她的手。 苦笑着说道:“算了,我改变主意了。如果待在我身边只会让你痛苦,那你走吧,” “你说什么?” 宋晚宁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费了这么大力气把她困在身边,现在居然说要放她走? “下个月十五是万寿节,今年又恰逢陛下登基三十年,万国来朝。”谢临渊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今早看了西夏那边递来的使者名单,其中便包括了西夏王夏侯璟。” 听到夏侯璟这三个字,宋晚宁瞬间想起三人那实在算不得体面的分别,手猛地一抖:“又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这一动静被谢临渊完完整整捕捉,他咽下那口醋意,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着:“你若想和他一起走,我会替你安排妥当。” 他知道,宋晚宁昨晚失控和现在的挣扎不安,是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并不是真的爱他。 因为她彷徨无助的时候,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可以自私地假装这就是爱,但一旦有一天她意识到统统都是假象,痛苦只会成倍加剧。 所以他将选择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决定。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久违的欢愉 听懂他话中之意后,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朝她涌来,委屈的、难过的、不甘心的、愤怒的、无可奈何的,全部都交织在一起。 唯独没有一丝丝的开心。 宋晚宁紧紧咬着下唇,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眼眶通红,泪水倾泻而下,好似洪水决堤。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了,却仍倔强地看着谢临渊的方位。 这双潮湿眼眸里倒映出的破碎的光芒,像是化作了一根根银针,从里到外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谢临渊觉得喉咙发干,僵在那里。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开口,先听到了她的质问。 “所以,连你也要丢下我了,对吗?” 短短一句话,哽咽了三四次才说完整,声音闷闷的,又沙沙的。 本就瘦削苍白的小脸水雾弥漫,连睫毛都颤巍巍挂着泪珠。 谢临渊眉头紧锁地瞧着,心头传来一下下钝痛,整个胸腔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陡然绵延起一阵强烈的窒息。 他怎么会丢下她呢。 他只是...想让她活得快乐一些,哪怕那快乐与他无关。 强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谢临渊哑着嗓子解释道:“我没有要丢下你,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做选择。如果在我身边只会让你觉得难过,我可以放手......” 话还没说完,衣襟突然被揪住,宋晚宁的脸凑到眼前:“放手?你说得倒轻松,你想要的时候用尽手段将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现在我只有你了,你又说你要放手?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还在喋喋不休发泄自己的怒火,可谢临渊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像是失了聪,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一遍遍回荡着那一句“我只有你了”。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轻而易举被她击溃,化为齑粉。 他无比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样一句话。 “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谢临渊站起身,双臂紧紧地将面前的人按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语气无奈中带了一丝苦涩。 明明是他在害怕她不愿意要他。 宋晚宁仰起头与他对视,眼神略有狐疑:“真的?”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双脚离开地面——是谢临渊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惊呼的同时,双手已牢牢环上了他的脖子。 一旁的侍女们看得面红耳赤,忙不迭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她们知道,这顿午膳是没机会伺候了。 宋晚宁刚被轻轻抱到床上仰面躺着,谢临渊便欺身压了上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不知何时,他身上已经仅剩一件薄薄的里衣,而那件绣着十二章纹、象征着尊贵的玄色外袍被随意丢在地上,和鞋袜可怜兮兮地搅合在一起。 三层床帏都被谢临渊放了下来,正午的光线透过两层纱幔一层锦缎后,显得昏暗且暧昧。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她和眼前的这个人,她无心去思考正在发生什么,身体的感受和渴望已完完全全占据了她的大脑,方才的那些委屈和难过似乎一瞬间也烟消云散。 宋晚宁紧闭双眼,嗓子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两声呜咽。 前一刻还是青天白日,下一刻便纵情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吻才堪堪结束。谢临渊双手撑在她上方,微微放出些许距离,低声喘息着。 他这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你说呢?” 宋晚宁还没缓过神,他再次低下头。 这一次没有之前那么温柔缠绵,反倒有些挑逗的意味。蜻蜓点水般在她唇瓣上碰一下,然后离开,再碰一下,再离开。 她有些受不了这样浅尝辄止的试探,主动仰起头去索取更多。 谢临渊眼底的欲色立刻如烈火翻腾,汹涌着朝她袭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刚刚一时失去理智冒出的勇气,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像是看穿了她的退缩,谢临渊强忍着身体的紧绷,在她耳畔提示道:“你现在叫停还来得及。” 这样的氛围下,那声音如同蒙上了一层白白的水雾,落在宋晚宁的耳朵里显得含糊不清。只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震感,不像是警告,倒有十足的诱惑。 意乱情迷之下,他衣襟大开,露出胸口缠着的白绢。 她想都没想伸手便覆了上去,不答反问:“会疼吗?” “不疼。” 这两个字像是开启的指令,宋晚宁刚张开嘴,惊呼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他吞没,身下传来一阵清脆的“刺啦”声。 脆弱的浮光锦,一匹不下百金,用它制成的新衣她今日才头一回穿上身,还不到半日便在谢临渊手中化成了片片碎布。 里面的衣料也未能幸免。 谢临渊已忍到了极限,来不及一件件将它们好好剥离。 肌肤与肌肤紧密相接,仅仅只是单纯抱着,都让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屋内无风,帏帐却一波又一波摇曳起来。 久违的欢愉让两个人的呼吸凌乱不堪,在最原始的本能催动下,花样少得贫瘠,却足以让他们都为之上瘾。 宋晚宁脸上的泪早已被汗水替代,在一个瞬间,听到了一句忽远又忽近的呓语:“宋晚宁,我是你的。” 紧接着,无数火花突然在她脑海中炸开,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这次不喝避子汤了,好不好 谢临渊的体力好到惊人。 宋晚宁快要意识模糊了,他仍意犹未尽。 若不是嫌在动作中松了的绢布碍事,他一把扯了丢下床,将那条好不容易结痂却又开始渗血的创口暴露在她眼前,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人身上还带着伤。 依稀记得在第一回结束时,她已累得不想动弹,暗示他午后还有政务该处理。 可他说什么已过了该去的时辰,底下的人自会替他告假,不用担心。 她自然不是担心他的政务,是担心自己...... 然而,开了个头之后,终究一发不可收拾。 情到浓时,第二次、第三次......一切都顺理成章。 看着谢临渊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迷醉神色,眼角鼻尖都泛着情欲的红,宋晚宁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些片段。 那是六年前,他们的新婚之夜。 那时外头总有传言说谢临渊养了个外室,她心里虽不舒服,但想着他贵为皇嗣,以后也少不得有三妻四妾,便没太在意,只觉得他是个情场老手。 但两人洞房花烛之时,他却生涩到让她难以置信。 根本不像久经人事的样子,甚至连话本子里说的“无师自通”也算不上。还是她羞红了脸,按照嬷嬷教的一步步引导着他来,才勉强进行下去。 她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有个外室吗,怎么......” 谢临渊动作一滞,脸色黑得像锅底:“听谁胡说八道的?” 说罢,像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要在别的地方找回。她也无暇去思考话里的含义,只能抓着他肩膀同他一起沉沦。 她那时太爱他了,连“现在不能有孩子”这样轻飘飘的理由都不疑有他,欣然接受一碗又一碗事后的避子汤药。 甚至觉得他们之间还有过甜蜜的瞬间。 现在想来,抛来那些纠葛,宋晚宁扪心自问还是很喜欢他这副身子。 平时穿衣的时候看着不算健壮,脱了衣服里面全是实打实的肌肉,有棱有角的,每一块都紧紧咬在骨头上,随着动作整齐地移动和屈伸。 标准得如同铁水浇筑而成的模子,就连上面遍布的累累伤痕都不会破坏其美感,甚至更添几分蓬勃的生命力。 手上常年抓握兵器而形成的茧,有时会磨得她生疼,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刺激。 ...... 直到明显感觉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才有喘息之机。 宋晚宁闭着眼窝在谢临渊怀中,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浑身酸软。 枕头不知道被丢哪去了,他的胳膊便代替了它的作用。而另一边的胳膊顺势搭在她腰际,大手也自然地垂在小腹上。 “宁儿。”彻底餍足之后的男人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慵懒,说话时胸腔有微微震动,“这次不喝避子汤了,好不好?”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拥有了一些后便开始想要更多。 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大权在握,再也不必提心吊胆,他便想着若是他们能有个孩子该多好。 并不是有多喜欢孩子,他要的只是他和她。 两个人的骨血相融,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生命,从此之后他们在这世间就有了再也无法抹去的联系。 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谢临渊这么想着,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可还没幻想多久,一盆冷水彻头彻尾地浇了下来。 宋晚宁轻笑一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后不会再有孕了。” 那年寒冬,她差点死在冰冷的池水里,小产后没时间休养,又长途跋涉去了西夏,自此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连月事都不准,有时候几个月不来,有的时候又淅淅沥沥止不住。 也找郎中瞧过,吃药调理过,可总是不见好,想着左右这辈子也不会再心甘情愿为谁生孩子,她便也放弃了,不再去管。 而回京之后她别的病比这更严重,虽有陆景之照看,但暂时还顾不上这头。 这样的身子,就是喝坐胎药也怀不上,哪里还用得着喝什么避子汤。 她话说得轻松,却让两人之间温存的气氛荡然无存。 身后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不少。 隔了好一会儿,谢临渊才蹭了蹭她的头发,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万一呢?” “没有万一。”宋晚宁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若殿下需要开枝散叶,还请另选他人吧。” 方才情动之时,她嘴里曾胡乱蹦出“夫君”、“哥哥”之类乱七八糟的称谓,此刻冷静下来,又开始冷冰冰地叫殿下了。 这巨大的落差让谢临渊猝不及防,连气也生不起来,心像被掏空了一块。 他不由分说单手箍住怀中之人的纤腰,阻止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哑着嗓子威胁道:“别动,不然明天的假我也一并告了。” 宋晚宁感受到了身后的变化,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缩回去,嘴里小声嘟囔着:“身上难受,想沐浴。” 六月底本就热,屋子里还不透风,两人浑身上下都汗涔涔的,床上也一片狼藉,确实不舒服。 但谢临渊发了性子,非要继续说完他的回答:“我不要什么开枝散叶,我只要你。” 他嗓音哑得厉害,不知怎的她竟还听出了几分委屈。 “若宫里太医治不好,我便在全天下张贴告示,重金寻找能治的郎中,买最好的药材,替你调理好身子。若实在没有办法,那便是天意注定我命中无子,我也不强求,只要你好好的,怎样都好。” 一番话说完,听得宋晚宁微微动容,却仍旧不肯相信。 她这辈子虽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却也深知床上说的话不可信的道理。 就是寻常百姓家里也求个多子多福,他身为太子,来日若是继承大统,难道还真的能一辈子守着她这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吗? 没有孩子,待百年之后,这万里江山难道要拱手让人? 他那样野心勃勃,怎么会肯?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6章 他等不及了 “嗯,知道了。”宋晚宁头昏昏沉沉的,随口敷衍了一句。 太累了,眼皮像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 朦胧间,身体被人翻了过来,然后脸颊上落下一吻。 “不闹你了,起来洗一洗,吃点东西再睡吧。”谢临渊在她耳畔哄道。 身下的人哼哼了两声,没有动弹。 他垂眸瞧了一会儿,唇角笑意染上几分无奈,悄悄把胳膊从她脑袋下抽出来,自己先下了床。 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身,余光扫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除了被撕坏的衣服,还有她头上戴的金簪步摇之类的,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怕硌到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全部拔下来扔了出去,有些已经肉眼可见地摔坏了。 谢临渊哑然失笑。 明明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平日里对这种事也不太热衷,偏偏一碰到宋晚宁就控制不住自己,急不可耐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但,也仅限于她了。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要多少有多少,摔坏再多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纱幔后睡得正熟的人儿,空荡荡的心逐渐被暖意填满。 待她醒了,抽空陪她一起去挑些新的衣服首饰吧。 谢临渊这样想着,满面春风地推开房门吩咐下人们送热水进来。 然而,由于体力消耗太大,再加上出汗受了凉,当天夜里宋晚宁就烧得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陆景之连夜赶来的时候,屋子已被收拾干净,一切如常。但把了脉后,发生过什么还是显而易见。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强忍着才没瞪向谢临渊,斟酌了很久才道:“宋姑娘本就体虚,且大病未愈。若太子殿下当真心疼宋姑娘,还请顾惜她的身子,不该在这个时候......” 话没说完,但始作俑者当然听得懂。 谢临渊坐在床边,只盯着床上因发热而双颊透红的宋晚宁,不痛不痒地回道:“本宫知道了。” 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过是看在宋晚宁的面子上对陆景之稍微客气点,但不代表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下去。 陆景之越是表现出对宋晚宁的在意,他便越想在其面前宣示自己的占有欲。 于是,当着陆景之和一屋子侍女的面,谢临渊弯下腰,在宋晚宁滚烫的额头印上一吻。 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唯有陆景之捏紧了拳头。 他连句告辞都没有,提着药箱就要往外走,在跨出房门的前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 “恕微臣多嘴,宋姑娘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您这般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困在府中,是要她一辈子做只见不得光的笼中雀吗?” “陆景之,你失言了。” 极其平淡的语气,却压迫感十足,屋子里的下人们直接跪了一地。 谢临渊慢条斯理地转身,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在场唯一站着的人,眼神如刀子般凌厉:“能用的太医不止你一个,是因为她信任你本宫才放你在身边,但你似乎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一再说不该说的话。” 陆景之到底是个文弱医师,受不住他这种在战场磨砺出来的杀伐之气,双腿有些发软,强撑着才没跪下,低头道:“微臣知罪。” “既知罪,便罚你三个月俸禄。”谢临渊收回目光,下了逐客令,“都出去。” 不过转瞬功夫,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晚宁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一直紧锁。明明已经喂了药下去,身上温度还是很高,连嘴唇都烧得起皮。 谢临渊叹了口气,捞起床边铜盆中的布巾,拧到半干,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和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在他身边,她好像有掉不完的眼泪,生不完的病。 现在就连一个小小太医都能对他蹬鼻子上脸了,偏偏他还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确实将她养得很差。 而且,陆景之有一点说得对,她不该做个无名无份的笼中雀。 他要堂堂正正再次将她娶回来,做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原本想着待夏侯瑛春闱高中后,借机向皇帝提起和离,他也有充裕的时间去筹备他和宋晚宁的大婚,务必事事妥帖。 可现在看来,这计划时间太长,他等不及了。 他想要快些,再快些。 得想些别的办法。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谢临渊低头喃喃道,像是说给宋晚宁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仍紧闭着双眼,听不见,也不会给他什么回应。 ...... 谢临渊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靠在椅背上稍稍休息了会儿。 几声嘶哑的呼唤传进耳朵里:“水...水......” 他睡眠本身就浅,又记挂着宋晚宁,神经一直紧绷着,刚一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 果然是她醒了,伸着手要水喝。 谢临渊赶紧起身去倒了一杯白水,又将她扶起来,仔细地喂进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宋晚宁像是渴急了,一口气便见了底,还说要喝。 又喂下去一杯,精神才好些,可还是虚弱,伏在他肩头小口喘息着。 谢临渊伸手探了探宋晚宁的额头,发现烧退了,这才稍稍放心,开口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眼神迷茫:“你怎么在这?丫鬟们呢?” 瓮声瓮气的,带着鼻音,还有点半梦半醒间的软糯,尾音拖得很长。 “我害你病了,自然得来亲自照料。”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宋晚宁浆糊般的脑子觉察出了一丝尴尬。 她咳嗽了两声,声如蚊蝇:“也不全怪你......” 也怪她自己,一时糊涂,被男色迷惑了。 在她的计划里,不该这么早推进两人之间关系的。男人都有劣根性,一旦得到了便不会珍惜,她刚开始循序渐进,就一时疏忽直接到底了。 实在是重大失误。 但她也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这些天接受的信息太多,心中压着一块巨石,一直喘不过气,急需一个情绪的发泄口,这场意料之外的情事歪打正着充当了这样的角色。 此刻身体虽病着,心里却没那么憋闷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呃,可能也不算什么祸...... 谢临渊不知道她的这些小九九,仍旧自责:“不,是我的错,我忘了你身子还不好,没控制住,下次一定不会了......” 宋晚宁还未完全清醒,顺口便说道:“没有下次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听到这话,谢临渊瞳孔微微一缩,故作轻松地问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这个时候说是和不是都不太合适。 宋晚宁选择闭上眼躺回去。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着:“是我弄疼你了?还是......” 话没说完便被无情打断:“别说了,我想静一静。” 谢临渊没说话了,隔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他翻身上了床。 “你干什么?”宋晚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捞进怀里。 虽是面对面,但她被往下拉了一点,枕在谢临渊的胳膊上,睁开眼只能看见他的脖颈和衣襟里露出的一小段锁骨,看不到表情。 头顶被蹭了蹭,然后听到他说:“睡觉。” 刚醒来的宋晚宁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被他这么一闹更觉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推了推面前的肩膀:“什么时辰了?不用去上朝?” 他抱得更紧了些:“天都亮了,再过会儿就该散朝了。我照顾了你一夜,你怎么这么狠心,用完就丢。” 虽然说的确实是事实,但从他嘴里出来总觉得像是另一件事。 简直无赖! 宋晚宁气冲冲地闭上眼,不去搭理。 没人说话,耳畔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就显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如同催眠的节奏,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她再次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敏感的腰侧被轻轻摩挲了两下,一下将她惊醒。 她正皱着眉头想要表达不满,谢临渊先一步开口:“宋晚宁,我们成婚吧。” 这句话异常清晰,字与字之间的连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在这个昏暗且暧昧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并不像是梦呓,甚至连语气似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一切恰到好处。 宋晚宁努力撑着他的胸膛,才让两人之间空出一些距离。 她仰着头看过去,视线刚好和谢临渊对上。 或许是因为还生着病,头脑并不清晰,她很难去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只觉得太过深情,不太像他。 “什么?”她不明所以。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两人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为什么突然说要成婚。 难道只是因为昨天的荒唐吗? 谢临渊的声音近在咫尺,落在耳朵里却又温柔得不真实:“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被你在人群里选中,然鼓起勇气嫁给我。我这样复杂的家世,这么浑蛋的一个人,怎么都是委屈了你。” 语调突然一转,低落了几分:“我做错了事,还恬不知耻地不肯放手,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宋晚宁面对他的眼睛,骤然萌生了退意。 她低下了头。 “你背负的仇恨,我并不算干净的后院,以及...你对我的厌恶与排斥,我本想先一件件解决掉之后再问你愿不愿意再次嫁给我的。”男人苦笑了一声,“可是现在我有点等不及了。” “看来太子殿下对我这具身体还算满意,如此迫不及待要纳我为妾了。”宋晚宁想不到别的理由,干脆自暴自弃。 不知怎的,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憋闷起来,她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怀抱。 谢临渊环着她的胳膊纹丝不动:“我是说,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你做我的正妻。” “殿下糊涂了,莫说您已经有一位正妻,就算停妻再娶,也是三婚,是不用这些礼节的。”她嗤笑道,“况且,停妻再娶可是重罪。” 落在腰上的手缓缓上移,轻抚着她的脸颊。 这一刻,她明明可以逃走,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弹。 他说:“在正式求娶你之前,这一切我自然会处理妥当,我只是想先问问你的意愿,好下定决心去做。至于礼节,之前都是内务府操办,这次我想亲自去为你补上。所以,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宋晚宁知道谢临渊在看着自己,那目光灼灼几乎让她无所遁形。 她眼皮不自觉地颤了颤,不敢抬眼去瞧,企图用玩笑的语气敷衍过去:“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嫁不嫁的还不是太子殿下一句话的事。” 如果他像之前那样,强势地、不留余地地以一道旨意命她嫁给他,她尚且能宽慰自己这不是她自愿的,她没有办法。 但现在他问她愿不愿意。 好像只要她说了愿意,就说明她还爱着他。可爱这样一个人无异于一场豪赌,她已经赌输过一回。 如今好歹算是收回了自己的心,若是再输一次,她将什么都不剩了。 可谢临渊依旧锲而不舍:“无关身份地位,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句回答。 怀中的人儿闭着眼睛,呼吸浅浅,像是睡着了。 可眼睫毛一个劲地抖。 谢临渊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她的答案。 其实在问之前,他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失落还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曾经种种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不过只是在无助的时候需要了他那么一下,他竟自以为是地觉得以前那些就能一笔勾销,觉得她能放下芥蒂重新爱他。 真是天真。 谢临渊起身抽回胳膊的时候,明显感觉出一阵酸麻。像有无数只小虫在骨缝间钻行,从肩膀一路沿着手臂向下侵袭,整条胳膊都仿佛不属于自己。 明明被她枕着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不适感却异常清晰。 除了胳膊,喉咙里也像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又刺痛。 “我知道了。”他揉了揉上臂,看了一眼还在装睡的宋晚宁,“你先在我府上休养几日,若想回去了,随时派人来告诉我。” 谢临渊停顿了许久,她还是一动不动。 若她睁开眼,便能看见他眼底的悲戚,但她没有。 他闭上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想着,大约她是不会给出什么回应了。 然而下了床正弯腰穿鞋时,衣摆却突然被拉住。 回头一看,是宋晚宁坐了起来,咬着下唇直勾勾地盯着他。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阿娘,缈缈好想你 微微蹙起的眉毛,似泣非泣的眼睛。 她仅仅只是这么一言不发地望着,顷刻间就让谢临渊好不容易逼着自己硬下来的心重新软化。 “你不想让我走?”他苦笑道,“你可知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踏出这一步?” 宋晚宁还是不说话。 看着她这个样子,谢临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日的画面——她哭着问他,是不是要丢下她。 他怎么舍得。 谢临渊抓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手,诧异于它的冰凉,“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 宋晚宁摇着头,情绪逐渐崩溃。 她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心总是与理智背道而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拦住谢临渊。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考虑后果,就这么下意识地做了。 反应过来之后想要缩回手,却被谢临渊一把拽进了怀中。 “是我的错,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你做选择。”他轻抚着手下单薄的背脊,语气忽地一转,“但,我给过你机会了。” 怀中身躯僵硬了一瞬,然后一双手悄悄环上了他的腰。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 五日后,午膳时分。 和前几日一样,谢临渊没回来陪她一同用膳,只是派贴身侍卫送来两道樊楼时兴的菜品。 侍卫将食盒放在桌上,说的话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太子殿下说了,万寿节将近,各国使臣和各地官员陆续进京,事务繁杂。恐一时顾不上姑娘,还请姑娘自便,莫要挂念。” “知道了,退下吧。”宋晚宁摆了摆手。 她心里清楚,哪里是因为事务繁杂,不过是故意躲着她罢了。 那日她清醒过来之后,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异常尴尬,看到谢临渊都不自觉想躲避。 而谢临渊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是后悔答应要送她回宁远侯府,生怕她提出要回去的要求。每每她刚一开口,还没说完话,他便先找个理由溜之大吉了。 一开始晚上还会悄悄来看她一眼,但只要她一睁眼,谢临渊立刻转身就走。 再后来,连他影子都见不着,每日只是让侍卫送些吃食或者首饰之类的,顺便传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认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谢临渊这个样子。 午膳后,宋晚宁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夏侯瑛的侍女突然来了,说有要事请她过去一叙。 虽想不到能有什么要事要同她这个闲人商量,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她少不得还是带着梨蕊出了门。 到了门口宋晚宁便发现,夏侯瑛的院子和上回来看时不太一样。不知为何外面多了许多黑甲卫,像是里面来了什么重要的人。 她疑惑着走进院门,一眼看到正厅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双脚生根似的站住。 夏侯璟,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宁!”夏侯璟也瞧见了她,忙往外奔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好想你。” 这一瞬间,惊慌大于惊喜。 “你先放开我!”宋晚宁奋力推开他,疑惑道,“你怎么进来的?” 她是记得谢临渊说过夏侯璟会进京为皇帝祝寿,可也记得他们俩那剑拔弩张的关系。 谢临渊会这么轻易让夏侯璟进府?他有什么目的? “万寿节还没到,我请了旨来探望阿姐,有何不可?”夏侯璟不以为然。 可外面那些守卫,分明是谢临渊的人。 “好了阿璟,不可胡闹。”夏侯瑛从屋内走了出来,眉头紧锁,“不管你们之前如何,但你如今代表着整个西夏的体统,注意分寸。” 宋晚宁定了定神,不愿再待下去:“既如此,不打扰西夏王与公主团圆,我便先告辞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阿娘。” 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她直接泪如雨下。 怔怔地顺着声音看去,果然是缈缈! 她曾精心呵护的掌上明珠,才几个月没见,整个人瘦了一圈,小脸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蔫蔫地缩在乳母怀中眼巴巴地看着她。 怎么会这样! 宋晚宁忽觉心如刀绞,踉跄着跑到缈缈面前,想伸手摸摸小脸却又停在半空。 小家伙明显是病了,连说话力气都没有,却仍伸着手去够她:“阿娘,缈缈好想你。” “缈缈,刚刚姑母和你说过,这里没有你的阿娘,怎么又忘了?”夏侯瑛走过来,轻轻摸着小家伙的头发,叮嘱道。 两岁大的孩子,哪里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一听这话立刻大哭起来。 哭得宋晚宁心都要碎了。 狠心离开西夏前,这孩子还说要好好陪着父王,她以为小孩子忘性大,顶多难过个几日就会把她忘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想象的那样。 “缈缈乖,先不哭了好不好......”她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去哄。 尤其是现在,她连哄的资格也没有。 缈缈是西夏的小公主,而她宋晚宁是受太后之命在京郊修行三年的宋氏嫡女,两人不该有交集。 夏侯瑛懂她的无奈,向乳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孩子抱回屋内,又对她道:“缈缈这孩子病得厉害,不知宋姑娘可否将陆太医请来为她诊治一番?” “那是自然。”宋晚宁立刻让梨蕊去请陆景之过来。 她本想进去再瞧一瞧孩子,夏侯璟突然开口:“阿宁,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眼神向别处瞥,示意她去个僻静角落。 可这是在谢临渊的地盘,一举一动怕都是在他眼里,尤其是缈缈也在这里,宋晚宁可不敢拿孩子的安危去赌谢临渊会不会生气。 因此她拒绝了夏侯璟的暗示:“有什么就在这说吧。” “我先进去瞧瞧缈缈,你们在这叙叙旧。”夏侯瑛叹了口气,转头对夏侯璟说道,“切记不可失了分寸。” 然而,她刚一走,夏侯璟就将她的叮嘱甩到了九霄云外。 他急不可耐地拉住宋晚宁的手,话里透着委屈:“阿宁,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缈缈她很想你...我也是......我们一家三口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你也敢碰她? 宋晚宁面色瞬间变冷,用力甩开夏侯璟,质问道:“缈缈怎么会过来?还病成那个样子?你这父王究竟是怎么当的?” 从西夏到京城,要足足颠簸一个多月,她一个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夏侯璟怎么忍心的? 缈缈可是他的血脉至亲啊! 她越想越觉得心痛,可夏侯璟却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情:“她和你当年一样,路上水土不服才病的,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她都病成那样了!”宋晚宁气到浑身发抖,头都有些发晕,“缈缈是早产的,身体本就不好,从小娇生惯养你又不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带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 庆国皇帝的万寿节,友邦顶多派使臣或是皇子来祝寿,他一个西夏王亲自前来已是十分破例了,竟还带个公主,怎么看都不寻常。 “你当日不告而别,她想你了央求我带她来见你,有什么不对?”夏侯璟目光瞥向别处,不与她对视。 “到底是她求你,还是你故意带她来,想借此哄我和你回西夏?”宋晚宁冷笑道,“夏侯璟,你已经不小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这次真的动了怒。 当时谢临渊用整个西夏和宋氏的存亡逼她就范,她别无他法。按照临走前的安排,缈缈只会觉得她死了,哪怕会难过一阵子,也总有好的时候,迟早有一天会忘了她。 而现在夏侯璟非但告诉缈缈她没死,还不顾缈缈身体状况强行带过来,以此来让她愧疚,从而好和他一起回西夏! 他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利用! 夏侯璟再也绷不住好脸色,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道:“是,我孩子气,可我没办法,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你走后,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没有留下你!” 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换了副温和的神情:“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向庆国皇帝请旨娶你做大妃,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团圆,这样不好吗?” 宋晚宁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 她往后退了一步,开始不耐烦:“夏侯璟,你清醒一点,我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难道你又爱上谢临渊了?”夏侯璟步步紧逼,状似疯癫,“你别忘了,他当年是如何逼得你心灰意冷,冒着欺君之罪也要逃走的!你现在宁愿做他的妾,也不愿嫁我为妻?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越说越不成体统,宋晚宁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偏肩膀被他抓着,捏得她生疼。 “够了!放开我!”她挣脱不开,又怕被门外的守卫发觉,只得压低声音斥责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个一国之君吗?如此鲁莽不计后果,置你的子民于何地,又置缈缈于何地?” 夏侯璟像失了神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都是为了你啊!” 宋晚宁被逼得退无可退,后背重重撞在院中的合欢树上,眼看着他的吻就要落下。 她偏头去躲,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钳制着肩膀的双手松开了。 陆景之一把将她拉至身后,怒气冲冲盯着夏侯璟:“你也敢碰她?” 宋晚宁还是第一次见陆景之打人。 他刚才那一拳的力道还不轻,夏侯璟脸上立刻浮现了深红印记,连嘴角都渗出一丝鲜血。 “陆景之?来的还挺快。”夏侯璟用舌头从里面顶了一下被打的那一侧腮帮,嘲讽道,“不过,你和我难道不是一样的人吗?大家各凭本事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他用手背把嘴角血迹抹去,扯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哦,不一样,我没你那么能忍。日日看着她在谢临渊身下承欢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以为一直等就能等到她青睐?醒醒吧,她就算不选我,也不会选你的。” 这话实在太不堪,陆景之根本听不下去,捏着拳头还想再出手。 宋晚宁拉住他的衣摆,走上前来看着夏侯璟,一字一句说道:“我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会从你的嘴里说出这种话。”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样貌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可怎么看也看不出曾经那个清澈少年的影子了。 “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和谢临渊争个输赢?” “自然是为了你!” 宋晚宁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可我分明记得,当时他要你在西夏和我之间做选择,你并没有选择我啊。” 她并不怪他当时的犹豫,反而觉得他能有担当和责任心,这很好。可他咽不下那口气,仗着她不会眼睁睁看他死,带人半路截杀。 他或许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上谢临渊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还是一意孤行地做了,弃自己的将士和子民于不顾,让她不得不为了他苦苦哀求谢临渊。 她本不想将这一切想成是因为夏侯璟的胜负欲,只当他是幼稚、不成熟,太过依赖自己。但现在看来似乎真没冤枉他——为了将她从谢临渊身边夺走,连缈缈这个孩子都能拿来当筹码。 简直是无可救药! 夏侯璟张着嘴,愣在原地。 她转头对陆景之道:“陆大人,今日多谢你了,还请随我进去瞧瞧那孩子吧。” 说罢,带着陆景之越过夏侯璟往屋子走。 内室中,缈缈趴在乳母怀里小声抽泣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侯瑛的叮嘱,只敢看宋晚宁,不敢再叫阿娘了。 陆景之对着夏侯瑛行了一礼,后细细查看起缈缈的病症,把了脉后回道:“回太子妃,小公主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本不打紧,好好将养着便也罢了。但从西夏入京,路途颠簸且又暑热难耐,本就不是幼儿能承受的,故而加重了病症。微臣会斟酌着用药,只是切不可再来回奔波了。” 夏侯瑛点点头,看向宋晚宁。 两人对视了一眼,明显都犯了难。 万寿节还有半个月,届时庆典一过,各国使臣和各地官员便要离京,断没有常住京中的道理。 夏侯璟回去,自然会带着缈缈一起走,可这孩子的身体,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况且...... 宋晚宁想到夏侯璟那般癫狂的样子,她隐隐有些担心。 正思索间,衣袖被小手轻轻扯住。 缈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噘起嘴一脸委屈地看向她。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夏侯璟得寸进尺 “怎么了?”宋晚宁习惯性去摸她的头,刚一触碰就意识到不该如此亲近,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 夏侯瑛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解围:“看来我这侄女十分喜欢宋姑娘呢,初次见面便如此亲昵,怕是有缘分。” “公主玉雪可爱,我一见到便喜欢得紧。”她强咽下喉咙里的苦涩,笑着回道。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夏侯璟似笑非笑地走进来。 他毫不遮掩脸上的红印,站到乳母面前伸手接过缈缈,低头道:“阿娘教你的歌练会了对不对?唱给这位新认识的‘姑母’听,可好?” “姑母?”夏侯瑛不解。 她刚刚才得知缈缈口中的阿娘正是宋晚宁,还不知道此刻该让缈缈如何称呼,他倒是先想好了。 夏侯璟刻意将“姑母”二字咬得很重:“是啊,姑母。阿姐有所不知,我当年在大庆宫中做质子时,颇受宋姑娘照顾,如亲人般,她自然当得起缈缈的一声姑母。” 宋晚宁不想让孩子成为他达成目的的工具,不悦地打断:“公主病着,还是别折腾了,歌什么时候唱都行。” 但缈缈摇了摇头:“缈缈会了,要唱。” 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眼眶里还含着泪,任谁看了都会生恻隐之心。 她心软了,不忍拒绝:“那好,但只唱一小段,然后乖乖去休息,好不好?” 小家伙这才展颜,用力地点点头。 宋晚宁看见旁边桌子上摆了一架琴,便走过去坐下,拨了两下确认音准无误后看向缈缈,微笑道:“开始吧。” 她闭上眼,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着。 非常简单的一支曲子,她在西夏时教缈缈时弹过许多遍。 伴着琴音而起的,是微微有些嘶哑的童声。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 “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 “谁能亨鱼?溉之釜鬵。谁将西归?怀之好音。” 弹完最后一个音,宋晚宁眼眶红了。 这首诗歌唱的是思念。 在外征战的将士思念故土,思念亲人,盼望着谁能回家替自己捎去平安的消息。 所以她的缈缈也是这般的思念她吗? 而她...对这孩子却是这般狠心...... “太子殿下驾到——” 门外传来侍卫的通传声,话音还未落谢临渊便已走了进来。 其他人原都立于一旁,见他来了纷纷弯腰行礼。 只有坐在琴台前发呆的宋晚宁,和抱着孩子的夏侯璟没动,三个人在这屋子里格外与众不同。 “免礼。”谢临渊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夏侯璟的脸上,“本宫方才在外面听了许久,公主小小年纪便已能唱出这么难的诗,当真是聪慧,西夏王教女有方。” 他自然发现了夏侯璟脸上的伤,也立刻想到在座的人里,能将他打成这样的怕也只有陆景之了。 而陆景之为何动手打人,无需去问旁人,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虽面无表情,心底却已想将夏侯璟千刀万剐。 “是她阿娘教得好,我这个做父王的倒没出什么力。”夏侯璟挑眉,眼里尽是挑衅,“太子殿下去西夏的时候也见过,不是吗?” 谢临渊故作惋惜:“只可惜,还未过门便已不在了,西夏王节哀。” “当年太子殿下不也以为宋姑娘不在了,可如今仍好端端坐在这里。”夏侯璟不以为然,话是对着谢临渊说的,眼睛却看向宋晚宁,“我相信我的大妃也能失而复得。” “嗯。”谢临渊无意和他打嘴炮,敷衍着结束对话,“那便祝你得偿所愿。” 下位者的挑衅他见得多,这种程度实在是不够看的,多说也是无益。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西夏境外,夏侯璟被押在他面前目眦欲裂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竟又敢在他面前蹦跶。 看来是给的教训还不够。 可这样一个狂妄且幼稚的小孩,凭什么赢得宋晚宁的心?让她放下尊严跪地求饶? 他也配? 夏侯瑛咳嗽了一声,站出来打圆场:“不知殿下前来,有何要事?” “要事倒谈不上,只是听说府上来了客人,便赶来一瞧。”谢临渊自然地坐上了主位,嘴角微微扬起,“果真热闹。” “妾身倒是有一事想求殿下。”夏侯瑛欲言又止。 她还从未向他央求过什么,这次主动开口,谢临渊倒是有些好奇。 他抬眸看向她,示意她往下说。 “妾身的侄女千里迢迢从西夏过来,身子不大好,怕住驿馆照顾不周。”夏侯瑛垂眸问道,“能否请殿下开恩,准许小公主暂住太子府?” 她看出来了谢临渊与夏侯璟的针锋相对,因此只敢求让孩子住进来,没提夏侯璟。 谢临渊听完只是点头不语,目光悄悄移到后面一直不说话的宋晚宁脸上。 刚巧,她也在看他。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便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才开口道:“远道而来本就不易,岂有怠慢的道理,就依你所言,让公主在府中住下吧。” 夏侯瑛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太子殿下,女儿留在这里,我这做父王的岂能弃之不顾。”夏侯璟抱着缈缈,一大一小两个如出一辙的浅色眼瞳看向谢临渊,“不知府上可有空置的厢房,也借我暂住几日?” 呵,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想借着孩子来与宋晚宁亲近。 谢临渊唇边笑意未消,眼神却森冷了许多:“既然西夏王开口了,本宫也不好回绝,便如你所愿。” 他倒要看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夏侯璟能翻出什么花样。 “哦,还有一事。”夏侯璟怜爱地摸了摸怀中孩子的头,愈发得寸进尺,“方才陆太医说这孩子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不好再长途跋涉回西夏。我想着,我便带她在京中多住些时日,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行个方便?” “陆大人,可有此事?”谢临渊故作惊讶地问道。 陆景之拱手作揖:“回殿下,确有此事。” 他听后微微颔首,食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眼中含了些玩味:“既然公主身子不好,不能挪动,便留在京中由太子妃抚养,直至长大成人再送回西夏也不是不行。只是...西夏不可无主,西夏王还是在万寿节之后便起程回去吧。”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才算对我的报答 夏侯璟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我西夏已出了一位公主和亲,还要再留一位公主在你庆国做人质?未免欺人太甚!” “本宫......” 谢临渊刚开口,宋晚宁突然站了出来:“殿下,这样的国家大事,臣女不便在此旁听,还请殿下让臣女带着小公主先行离去吧。” 不是自己想逃,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不该过早地在孩子面前说。 “好。” 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甚至目光都变得柔和。 然而,在看到她从夏侯璟手中接过缈缈时,伪装了许久的淡然还是毫无预兆地崩裂开来。 谢临渊低下头,掩饰住一瞬间的失态,再抬眼时她已经带着孩子和乳母离开了。 “西夏王此言差矣,本宫无意这么做,只是你也说了......” 后面再说什么,宋晚宁已经听不见了。 她回头看了看,夏侯瑛并没有跟出来,倒有些犯了难,不知道该把这孩子带到哪儿去。 幸而乳母是认识她的,建议道:“姑娘,太子妃说着人将东暖阁收拾出来给公主居住,不如先将公主带过去?” “也好。” 抱着缈缈进东暖阁时,里面有两个侍女正在铺床。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想与公主说。”宋晚宁吩咐道。 那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但见小公主的乳母依言退下了,便也只好跟着出去。 宋晚宁想将缈缈先放到床上,可小家伙的手环着她的脖子不肯松开。 “为什么他们都不让缈缈喊阿娘,为什么阿娘不要缈缈了?” 虽看不到她的脸,但声音听上去都委屈得不行。 “阿娘怎么会不要缈缈呢?”宋晚宁抱着缈缈坐在了床沿上,用从前同她讲睡前故事时的口吻哄道,“只是现在有个坏人,如果被他发现阿娘与缈缈的关系,就会把阿娘杀掉,缈缈会保护阿娘的,对不对?” 缈缈瞪大了眼思考了片刻,哇哇大哭:“缈缈不要阿娘死......” 她摸着小家伙的头,柔声问道:“所以,有旁人在的时候,缈缈不可以喊阿娘,好不好?” 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很难理解为什么父王和阿娘会分开,也不会懂为什么分开了就不再是她的阿娘了。 等她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但现在还不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 “好,缈缈会保护阿娘。” 小家伙今日哭得太久,终于撑不住抽抽噎噎地睡着了。 宋晚宁把她抱到床上躺好,又盖上小被子,静静坐在床边瞧了许久。 她想起谢临渊刚才说的那番话,不知是为了和夏侯璟斗法,还是真想将缈缈留在京城。 若是留下,养在夏侯瑛这里,有亲姑母照顾着,她也能时常来看两眼,日子必然不会过得太苦。 但到底是离了故土,且再难见到父王。 而且...谢临渊的态度是最不好琢磨的事情。 可能刚开始会为着她而对缈缈爱屋及乌,以后呢?如果他不再爱她,或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十几年的光阴赌在这里,她实在不敢说未来一定如何。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宋晚宁的思绪。 抬头一看,是陆景之站在门口。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缈缈,确认没被吵醒,才轻手轻脚起身让外面候着的乳母进来照看。 “他们还未说完吗?”宋晚宁跟着陆景之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正厅方向问道。 “毕竟事关两国关系,自然得慎重。”陆景之提着药箱立于合欢树下,午后晴好的阳光洒在脸上都遮不住他的落寞之色,“不过也不是我这小小太医可以置喙的,我便出来了。” 她看着,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从小苦读,精于医道,破例十四岁便进了太医院任职,如今不过二十五便已是个中翘楚。 这样的一个人,合该是天之骄子,不该是如此自怨自艾的样子。 “陆景之,谢谢你。”宋晚宁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什么?”他反应了一下,以为说的是方才从夏侯璟手中救下她的事,忙回道,“哦,没什么,我刚巧看到罢了......” 她笑着摇摇头:“不,我是指多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怕是不能好好站在这里。” 陆景之曾对她表明过心迹,但她明确拒绝了。 原以为会从此形同陌路,但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帮着她、护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来,不需要的时候就走。 她很难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而这辈子她注定是无法回应他什么,想到的只有愧疚和亏欠。 “我倒是庆幸自己至少还有点用处,可以帮到你些许。”刚巧有合欢从枝头掉落,陆景之抬手接了一朵递到她面前,“合欢花能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很适合你。” 宋晚宁看向他手心,迟迟未接。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原来别有人。 这花倒是应景。 看见她脸上的挣扎,陆景之心中了然,笑着将合欢捏在手心收了回去:“其实夏侯璟说得不对。” “嗯?” 他仰头看向满树的缤纷,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从小便将你当做妹妹看待。护着你就像我的一种习惯,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爱。但我知道,只要你好,我便安心。至于你身边的是不是我,我渐渐地都无所谓了。” 宋晚宁下意识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景之闭上眼,脸上的笑容像自嘲又像释怀:“这些年家里总是催促我成婚,也相看过几家贵女,但我都拒绝了。我想着若是有一日你彻底不需要我了,我才能放下心,全心全意地去爱旁的人吧。”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她动了动唇,声音里带了丝丝苦涩与无奈。 他睁开眼看着她,眼神清澈又诚恳:“是啊,我也知道不用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你要努力过得好些,好到不用我再担心了,才算对我的报答。” 宋晚宁微微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眼眶有点发酸。 “聊什么呢?在风里站了这么久。”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凭什么你碰得,别人碰不得 这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谢临渊。 而且,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宋晚宁将泪意憋了回去,转过头时已是一派云淡风轻:“没什么,不过是问了几句小公主的病情。” 他的脸色这才稍霁。 后面跟着的夏侯瑛姐弟俩表情却没那么松快。 想来是没谈拢。 “阿宁。”夏侯璟出声叫她,“留下晚上一起用膳可好?缈缈她很久...很喜欢你。” 清澈干净的嗓音,缱绻的呼唤,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像之前的癫狂是她的幻觉,而他还是记忆中那个温柔懂事的少年,让人不忍回绝。 宋晚宁垂下眼眸,神情恍惚。 眼角余光瞥到了一角玄色衣摆,心头猛然一惊。 她看得出来,谢临渊今日心情不佳,这不佳大约也是和她有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多谢西夏王好意,只是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来。”宋晚宁狠下心退了一步,笑着回绝道。 说罢,又对着谢临渊盈盈一拜:“太子殿下,臣女告退了。” 两边都是一样的客气疏离。 两个人的脸色也如出一辙地变黑。 罪魁祸首已经扶着丫鬟的手,一溜烟跑没影了。 “小姐,小姐你慢点......”梨蕊气喘吁吁地跟着宋晚宁的步伐,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夏侯公子...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说来话长。” 简单解释了几句孩子的来源,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回了主院。 她本以为谢临渊还像前几日一样别扭,对她避而不见,没想到前脚刚进了屋子,后脚他便跟了上来。 宋晚宁刚往软榻上一坐,还没焐热就被一把拉起,然后狂热的吻不由分说地便压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甚至没反应过来。 目之所及唯有他眼底的猩红,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真是怪事,这几日明明是这人在冷着她,她还没生气呢,他倒先气起来了? 腰被两条胳膊死死环住,挣也挣不脱,推也推不动。谢临渊像是铁了心要跟她比谁气更长,含着她的唇,死活不肯松嘴。 宋晚宁又急又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能动,一狠心朝他脸侧扇了一巴掌。 她其实也没用多大劲,但手掌落下去格外响。 恐怕不止是他们俩听见,外面干活的侍女们估计也知道了。 谢临渊果然停下了动作。 也不捂脸,只是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她顿时油然而生了一丝丝的心虚。 “所以,夏侯璟也是这么对你的,才挨了陆景之一拳?”他微微眯起眼睛,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宋晚宁的那一丝丝心虚立刻烟消云散了。 甚至还止不住地委屈。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冷哼一声梗着脖子反问道。 “好,好。”谢临渊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当真以为我不敢对西夏出兵?” 在夏侯璟来之前,他一遍遍劝自己:若是宋晚宁和别人在一起能过得更快乐些,他该放手的。 但真到了这么一刻,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是如何亲热的,嫉妒还是在他心底疯长。 他不敢去想,又控制不住去想。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一口口啃噬浑身的血肉,不一会儿便千疮百孔。 花了很久才做好的心理建设,仅仅只需要一个瞬间便坍塌殆尽。 他承认,他不是个大度的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爱的人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宋晚宁本就对他前几日的冷淡不满,这下又莫名其妙承受了怒火,脾气也上来了,冷笑道:“太子殿下还真是专横跋扈,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凭什么你碰得,别人碰不得?” 谢临渊一肚子话被堵了回去,哑口无言。 良久,才憋出一句:“所以,并非是他逼迫,而是你是自愿的?” 这短短一句话好似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说到最后声音都弱到快要听不清。 但她还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这重要吗?他未娶我未嫁,就算真有什么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又比他好多少?” 比他...好多少...... 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他脸上,比刚才那个痛了千万倍,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谢临渊眼神茫然了片刻,后陷入幽暗,眼眶里血丝遍布:“好一个未娶未嫁,所以你不愿嫁给我,就是为了等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晚宁觉得他好像失去理智,完全无法沟通了。 “殿下今日太过操劳,还是早些去往别处歇息吧。”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下了逐客令。 身后并没有离去的脚步声。 反而有一双手从她臂下穿过,环住她的腰身。 谢临渊一言不发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炽热的体温穿过布料熨帖着皮肤,脑袋也跟着埋进了她的颈窝。 “干什么?”宋晚宁莫名涌上一股泪意。 落在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良久,她听见男人格外沉闷的声音:“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算什么?那一日你明明也很欢喜的,不是吗?” 心头一颤。 纷乱的思绪如同藤蔓缠绕全身,上面尖锐的刺扎得她痛不欲生。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做便做了,不过露水情缘,殿下不会当真了吧?”宋晚宁艰难咽下喉间苦涩,用玩笑的口吻说道,“那秦楼楚馆里的小倌人也不会接一个恩客,就以夫君自居啊。” 谢临渊只觉得气得太阳穴都直跳。 她竟拿他比秦楼楚馆里的男妓! 他闭上眼冷笑了一声,抬起右手捏住怀中之人的下颌,强迫她扭头和自己亲吻。 这个姿势宋晚宁并不好受,但她绝望地发现,她这具孱弱身躯所能做出的挣扎,在谢临渊面前简直如螳臂当车一般。 他轻而易举便制住了她所有的反抗。 嘴唇被反复碾压、撕咬,完全没有任何温情,更像是惩罚或者发泄。 终于,他结束了这场折磨,在她耳畔沉声低语:“别人能给的,我也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比他们给得更多。我这身子和心可全给了你一人,这位恩客难道要弃了我找旁人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我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谢临渊这人向来从容,就连说出这种自轻自贱的话时,都没有半分羞怯,反倒是一片坦然。 并不像哀求,更像是上位者的戏谑。 宋晚宁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她闭上眼,突然就不是很想再说话了。 但这样的举动在谢临渊的眼中又是另一重含义。 他松开手,按着肩膀将她翻了过来:“怎么?见了他以后连和我说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吗?” 即使是这样,宋晚宁也不肯抬眼看他,甚至还低下头发出两声轻笑。 “你笑什么?” “笑你说能给我想要的,却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她终于仰起头,眼神里含了嘲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三年前怀疑我与陆景之有染时有什么分别?” “我......”谢临渊无法反驳。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始终怀疑我、质问我。”宋晚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这么多日没见,一开口不是问我近况,也没有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而是问我是不是和别的男人有逾矩行为。是,你是说过想要娶我,可我此刻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啊。你只是许了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想将我视作是你的笼中雀?未免有些太轻松了吧。” 身侧用于穿衣的巨大铜镜照出了他的慌乱。 把着她肩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是很感激你帮我父亲平反,帮我守住宋家,但感激不代表我心甘情愿非你不可。”她叹了口气,“谢临渊,在爱上你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不是你的什么东西,你能理解吗?” “我们还是给彼此一点空间吧,最近先不要见面好了。” 两日后。 京城最大酒楼东兴楼二楼雅间内。 谢临渊坐在窗前,漫不经心看着下属呈上来的文书。 房门被敲响,进来的是谢文茵的驸马裴言初。 原本只是个闲散的礼部司员外郎,如今被提拔为鸿胪寺少卿,赶上万寿节这样的大事,正是用他的时候。 “参见太子殿下。”裴言初站定了恭敬行了一礼。 “你来了,坐吧。”谢临渊将手中文书放下,抬眼示意侍卫添茶,“将本宫约到这里,想来不是公务上的事情,难道又是内宅出了什么事吗?” 自从上次闹了那么一场后,公主府内也算平静了许久。 二人除了公事上的往来,私下里也没再见过面。若是要回话,他往东宫去要方便得多,今日却破天荒地将他约来外面,想来是有什么大事。 裴言初面色尴尬了一瞬:“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拿下官打趣了,今日贸然打扰殿下,确实是有一件要紧事。” “哦?”谢临渊端起白瓷茶盏,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挑眉等他说下去。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推至谢临渊面前:“殿下请看。” 贴身侍卫立刻上前打开盒子呈了过去。 朱红色锦缎中央摆放着一颗桐子大小的黑色药丸,还未拿近便闻道一股异香。 “这是何物?”谢临渊皱眉问道。 裴言初道:“这是两广总督为陛下万寿节准备的贺礼,除了这个,还有一位老道。” 谢临渊勾了勾唇角:“一颗小小的药丸便能作为贺礼了,想来是什么仙丹。” “殿下猜得不错。”裴言初面色凝重,“确实是延年益寿的仙丹,听说可以长生不老。” 人越老越怕死,贵如天子也不例外。 陛下年纪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前,这些年明里暗里一直在派人搜罗延年益寿的偏方。谢临渊知道都是些花架子,讨个心安罢了,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这个竟是两广总督借着万寿节进献上来的,他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父慈子孝 “真有如此奇效?”谢临渊拿起一只小银茶匙拨弄了两下那颗药丸,没看出什么端倪。 裴言初微微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丹呢,不过是唬人的罢了。臣细细查过,这药丸中多含朱砂,还添了些催情的药,吃了以后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人面色红润,精神焕发。但长期服用,与服毒无异。” 盒子被“啪”的一声关上。 谢临渊将茶匙丢回茶盘中,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况且若这东西真有毒,两广总督有几个胆子敢献给陛下?不怕太医查出什么吗?” “臣家中原是做药材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对此颇有些了解罢了。”裴言初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低下头道:“这里面的东西太医皆可查验出来,但不会有人说的。” 陛下想要长生不老,谁敢劝谏便是去触他的霉头,尤其是在万寿节这样的节骨眼上,稍有不慎不止是脑袋上这顶帽子不保,抄家灭族也说不准。 况且太医们平时顾忌龙体,用的多为温补平和的方子,见效慢,本就被陛下不喜,认为还不如江湖术士们进献的虎狼之药。如此情形下,即便知道这药有问题,他们也不会如实告知。 “你倒乖觉。”谢临渊笑道,“不过为何要告诉本宫,你是鸿胪寺少卿,若觉有异自行扣下便是。” 作为妹夫,裴言初并不合格,但作为臣子,他却挺欣赏的。 聪明,有想法,知世故但不世故,若是再添个忠心,倒是个可用之才。 裴言初仍旧低着头:“事关陛下龙体,臣不敢擅作主张,还得太子殿下拿主意。” 他停顿了片刻,抬眼观察了一下谢临渊的脸色,又道:“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前些日子进宫面圣,见过陛下气色,实在是有些不妙。靠太医院的药温补着还能有些时日,但若是吃了这仙丹,怕是......” “那这样的毒药,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了。”谢临渊露出惊讶之色,语气却分外淡然,“你便扣下吧,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本宫觉得这丹药有问题。” “是。” 裴言初应声将锦盒收回,脸上却还有疑惑之色。 又见谢临渊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小巧的羊脂玉白瓷杯捏在手中把玩,像是在逗弄着什么活物:“你是不是在想,本宫和陛下何时如此父慈子孝了?”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哪敢说出,打了个哈哈企图遮掩过去。 谢临渊没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语:“本宫这个父王啊,最是疑心重,尤其喜欢唱反调。” 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裴言初不敢往下细想,找了个借口就要告辞。 “你去吧。”谢临渊轻轻扬起下巴。 这酒楼外是闹市,正值晌午人声嘈杂。 他不喜热闹,对世间百态也不怎么感兴趣,可偏偏在这乱糟糟的人声里辨出了一声耳熟的笑。 属于孩子的、高昂的、清脆的笑声。 裴言初正要走,忽而发现谢临渊脸色骤变,好奇地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楼下熙攘的人群中间,有三个人格外醒目。 其中的女子他曾在公主府有过一面之缘,谢文茵似乎叫她...晚宁姐姐。 另有一面生的年轻公子,长得异常俊美,不太像中原人。怀中抱着的孩子倒是与其有几分相似,端的都是一副好模样。 那女子正拿着个糖画逗孩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还未来得及思索几人的关系,突然听见“咔嚓”一声。 是谢临渊生生捏碎了手中杯盏。 裴言初心下一惊,没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妨,你走吧。”谢临渊随手扔了碎瓷片,手心中鲜血淋漓。 他却仿佛浑然未觉,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面无表情,自然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随意擦拭手上血迹。 直觉告诉裴言初这里面一定有事,但谢临渊不说,他也不好随意窥探,只得转身离开。 还未推开门,又被叫住了:“等等,你替本宫办件事。” ...... 东兴楼外。 “听闻这东兴楼是京城第一的酒楼,我当年在庆国时都没机会来尝一尝,今日你这小家伙倒是有口福。”夏侯璟单手抱着缈缈,另一只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家伙休养了几日,精神看着已比刚来时要好得多了,只是气色还是一般。 自上次与谢临渊吵架后,宋晚宁便带着梨蕊和扶风搬回了宋府,不仅是不见谢临渊,连住在谢临渊府上的这几人也一并没再见过。 但今日一早,夏侯璟抱着缈缈过来,说孩子想她了,想要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若只是夏侯璟,宋晚宁是不想答应的,她还没忘记上次他的冒犯。但看着缈缈期待的眼神,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于是便带着扶风,跟这一大一小出来逛集市。 缈缈头一回来庆国,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笑声不断,引得宋晚宁心情都好了不少。 而夏侯璟也没再作什么妖,相处起来还算和谐,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给了他一点好脸色。 这会子刚好是饭店,一行人走到酒楼下自然是要吃饭的,夏侯璟提议在这吃,宋晚宁便也没反对,遂了他的意。 正要进去,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见到她便拱手行礼。 宋晚宁定睛一看,想起来这是谢文茵的夫婿裴言初,寒暄道:“裴大人也在这?真巧。” “姑娘还记得在下,是在下之幸。”裴言初笑道。 她觉得有些奇怪。 上次见面,这人傲气到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今日怎么换了副面孔,对自己这般客气? 她同他也并不相熟啊。 “这位是?”夏侯璟对于莫名向宋晚宁献殷勤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宋晚宁只得给两边做介绍:“这位是朝阳公主的驸马,裴大人;这位是西夏王,进京来给陛下贺寿。” 两个男人各怀鬼胎地象征性问了好。 裴言初又转头对宋晚宁道:“经常在家听朝阳提起姑娘你,说是她最要好的姐姐。今日如此有缘又碰上了西夏王和小公主,便由在下做个东道主,请了这顿吧。”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一顿各怀鬼胎的饭 非亲非故的,也没见过几次面,突然要请客吃饭,怎么想都不对劲。 宋晚宁连连摆手推辞:“裴大人好意我心领了,公主待我亲厚,是我之福分。合该是我找机会宴请你们才是,怎好让您破费。” “宋姑娘如此说,便是拿在下当外人了。”裴言初略微皱起眉,一副自责之色,“上次多亏了你与太子殿下调和,我与朝阳公主才不至于矛盾日盛,还未来得及感激姑娘呢。” 本来就是外人...... 她暗自腹诽着,面上还是不好回绝得太直接,又拉扯了一会儿。 大中午的,酒楼门口人来人往都在看着他们,这裴言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摆出不请客决不罢休的架势,引得店小二都出来询问是什么情况。 宋晚宁实在架不住,只得勉强答应。 小二喜滋滋地将他们一行领上了二楼。 进雅间的时候,她注意到隔壁房间门窗紧闭着,似乎与周围的人来人往格格不入。 想着大概是此间客人喜静,便没太在意。 几人落座后,店小二拿着食单看了一圈问道:“不知哪位贵客做主点菜呀?” 宋晚宁刚要张口,裴言初便主动拉过小二在食单上指指点点,又附耳叮嘱了些什么。 点完菜后,方才坐回席位,笑着解释:“想着几位这些年都不在京城,怕是不熟悉这楼里菜式,在下便斗胆做个主,还请见谅。” 他今日真是热情得过分了。 “哪里哪里。”宋晚宁扯出一抹假笑,“多谢裴大人款待,我们客随主便就好。”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夏侯璟也看出了不对劲,问道:“裴大人对谁都这么客气吗?” 在他的印象里,文臣,尤其是裴言初这样的年轻才俊,从来都是自视清高,不屑于去巴结讨好谁的。 今日这番举动,明显不像是他本意,倒像是在演戏。 目标自然不是他这个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外邦人,那只能是宋晚宁。 那么裴言初背后的人...... 突然想到了关窍,夏侯璟眼神冷了下来,对这顿饭也没什么兴趣了。 裴言初面不改色:“自然不是,只是今日碰巧罢了。” “对了,裴大人。”夏侯璟又问道,“孤记得刚碰见你时你是一个人往外走的,是吃过了吗?” 裴言初:“在下今日不过是来这儿处理些公务,一个人哪里用得着来酒楼吃呀。这不托了宋姑娘的福,蹭上一顿,还望不要嫌弃才是。”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小二便开始陆续上菜。 一道接着一道佳肴,竟都是宋晚宁素日爱吃的。口味倒也罢了,她最是怕热,以前身子好的时候,夏日里午膳都要用上些冰品。 而小二最后呈上来的正是冰酥酪和冰碗。 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宋晚宁看向裴言初:“裴大人是如何得知我素日喜好的?” 他突然被问道,先是一惊,然后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后恍然大悟道:“哦,姑娘说的是这些菜吗?我都是随意揣测的,没想到竟这么巧,能入姑娘的眼。” 摆明了不肯松口,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 “父王,我要那个。”缈缈打破了大人间的沉默,指着桌上的冰碗央求道。 翠绿的甜瓜,鲜红的樱桃,青紫的葡萄,最难得的是那玉白的荔枝,搭配得极为诱人。 西夏地处偏远,炎热干旱,自是没有冰,也少见这些新鲜的瓜果。 夏侯璟正要给她去拿冰碗,宋晚宁出声制止:“不可,空着肚子吃这些冰的会生病,缈缈听话,先用膳。” “好。”小家伙可怜兮兮地应了,眼神仍旧不肯离开那冰碗半分。 夏侯璟笑着打圆场:“吃一些也不打紧,你呀,着实太小心了。” “孩子长大本就不易,自然是要处处留心,她若是以前......”宋晚宁说到一半忽觉失言,忙改口道,“若是身子好的时候,吃一两口自是没事,但现在她小小年纪整日药不离口,还不是你这父王不仔细的缘故。” 这孩子若好好待在西夏,便不会受这些罪,如今她是越看越心疼。 夏侯璟摸着缈缈的头发,一大一小齐齐看向她:“我本就不如你心细,所以...待缈缈身子好些了,你带她一起回西夏可好?还是你来照顾才更为妥帖。” 话音刚落,隔壁房间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将茶盏摔碎在地上。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缈缈差点哭了出来。 宋晚宁看向传来声响的方向,一时间也忘了要回复夏侯璟的话。 裴言初主动站起来,端起一杯茶道:“在下午后还有公务,不便饮酒,只得以茶代之,敬几位肯赏光,还望海涵。” 说罢仰起头一饮而尽。 被他这么一打岔,也不好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这顿饭各怀心事,也只有天真的缈缈吃得开心。 席间,宋晚宁找了个借口离席去掌柜处,想要付了饭钱,却被告知早已付过了。 再回房间的时候,眼尖的缈缈拍着手喊道:“姑母,你头上的花花不见了。”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果然少了一支珠花。 大约是上楼的时候跟人撞到,不小心松了吧。 “可要传店家来帮忙找找?”裴言初关切问道。 宋晚宁想了想,还是摇头:“罢了,也不值什么钱,丢便丢了,何必兴师动众。” 饭后裴言初借口公务在身,与他们一众告别。 夏侯璟提议去瓦舍听说书,一坐又是一下午,宋晚宁回府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简单用了晚膳,再洗漱一番后,时辰虽还不算太迟,可困意却上涌。 因着之前在自己卧房中死过人,她嫌膈应,虽已重新修葺了一番,却还是不愿再住进去,这次回来一直是睡在西侧房里。 宋晚宁闭眼躺在床上,扶风放下一层纱帐,走到窗前想将窗户关小一些。 她从小受过训练,对周围环境的洞察力优于常人,一眼便看出了院中树上站着一个人。 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了片刻,转头唤道:“姑娘。”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谢临渊,你又耍我 宋晚宁半梦半醒地回了一句:“何事?” “太子殿下来了。” 一瞬间,困意被尽数打消,她缓缓睁开眼,轻笑了一声:“果然是他。” 扶风见宋晚宁坐了起来,走上前问道:“姑娘可要出去一见?” 离她说不要再见面仅仅只过去了两天。 今日裴言初那番举动...... 也罢,既然来了便问个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要去的。”宋晚宁翻身下了床,披上一件外衣。 又让扶风在屋子里待着,自己一个人推开房门,走到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 月明星稀,凉风阵阵。 宋晚宁其实并没有看见谢临渊在哪儿。 她自顾自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说道:“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一道极轻的脚尖点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然后她的秋千被人轻轻推了起来。 “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 是谢临渊在说话。 宋晚宁嗤笑一声:“但你还是来了。”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你不叫我,我不会出来的。” “今日害你破费了,我怎能视而不见。” 在知道谢临渊过来的时候,白天里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裴言初不会无缘无故请客吃饭,也不会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而隔壁间奇怪的客人现下想来也不奇怪了。 男人坦然承认:“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宋晚宁脚尖撑在地面上,阻止了他的推动:“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谢临渊绕过秋千走到她身前,站定后摊开左手手掌。 借着月光,她看见那支丢失的珠花此刻正好端端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来将这东西还给你。”他低头看向她。 堂堂一国储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派人将她的首饰偷走,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只为见她一面,连谢临渊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但在面对面的这一刻,哪怕她并未有好脸色,他都觉得这把戏再拙劣也值得。 宋晚宁看着珠花,却没有伸手去接:“太子殿下惯会这般捉弄人的。”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谢临渊强行将她的手拉出、再翻开,把珠花塞了过去。 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 也不知是什么伤,竟包得如粽子一般。 依谢临渊平时的习性,若是寻常小伤都懒得包扎,这次弄成这样,她有点怀疑是不是手断了。 察觉到宋晚宁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谢临渊故意抬起胳膊,把那只粽子般的手放在眼前晃了晃道:“今日一时不慎被割伤了,你府上可有金疮药?” “殿下说笑了,我府中的东西怎能与殿下的相比,还是不拿出来现眼了。”她移开视线,直接拒绝。 药自然是有的,但她不想给。 谢临渊倒是不意外,稍稍退开些距离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盯着自己的手:“今日我入宫的时候,陛下问及我府中的西夏王与公主了。” 他这么一说,宋晚宁猛然想起上次他们争论缈缈的去留问题还未知结论。 她心中一紧,抬眼看向谢临渊,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在看着手。 得了,不给他拿药是不会往下说的。 宋晚宁站起身,朝屋内的扶风招了招手道:“去正房柜子里将陆大人新配的金疮药取来。” 扶风依言去取了,除了金疮药外,还拿了干净的布条和帕子。 将东西放在石桌上后,她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是否需要自己帮忙,谢临渊看都不看她,只朝着宋晚宁伸出手。 宋晚宁叹了口气,摇摇头示意扶风下去。 院中没有点灯,月光却亮得如白昼一般。 她坐到谢临渊旁边,低头仔细拆着他手上绑的纱布。 如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月色映照下,未施粉黛的小脸显得越发白皙,鸦羽似的睫毛在上面投下清晰的阴影。 谢临渊看得有些痴了。 “陛下怎么说?”宋晚宁突然停下动作,抬头问道。 对视的瞬间,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陛下虽未明说,但对他来说,多一个人留在京城,就多一份保障。”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是了,当今天子那样多疑的性格,白送来的质子他怎么会拒绝。 若是养在夏侯瑛那里或许还好些,若像她小时候那样直接被召进宫中...... “此事难道没有半点转机了?”宋晚宁一阵心疼。 谢临渊挑了挑眉:“过几日陛下要办个家宴,让我和他们一同入宫,想必会谈及此事。只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想让那孩子留下,还是不想?” 她自然是想让缈缈留在身边的,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决定什么。 夏侯璟再疏于照顾,也是缈缈正儿八经的父王。 而她,只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两年天伦之乐的光阴,又不是真做了母亲。 因此想来想去,还是给不出个答案。 “罢了,反正一时半会儿她也走不了。”谢临渊看见了她的纠结,不再逼问,“待你想通了再同我说也来得及,总之,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帮你。” 一声谢谢轻得似乎要随风飘走。 但他清清楚楚听了个真切,嘴角上扬:“既然要谢,便替我好好上药。” 宋晚宁又低下头,继续和他那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作斗争。 终于将它们全都拆了下来,她盯着谢临渊手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宽大的手掌上,只有两三道细小的创口,像是被什么碎瓷片划伤的,已经结了痂,看样子过两天连道疤也不会留。 这点小伤,至于包成这样? 她“噌”地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来,拿起那瓶金疮药重重摔向他胸口:“谢临渊,你又耍我!” 谢临渊稳稳接住药,努力压着嘴角:“怎么了?确实伤了呀。” 宋晚宁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转身就要回房间。 身后,他突然喊了一声:“宋晚宁。” 记忆中,他好像许久未曾连名带姓叫过她了。 她一时怔愣,停下了脚步。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谢临渊的信 宋晚宁没回头。 谢临渊也没等她回头,继续说道:“你若真不愿见我,我以后便不来了。” 她很难去描述听到这句话后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有些烦闷,抬腿欲走。 “往后我每日给你写一封信,派人送来,看或不看你自己决定。”他又说着。 话音落地,耳畔寂静,唯有风声与虫鸣。 宋晚宁微微转身,露出半边侧脸:“你那手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提得动笔?” ...... 之后的日子里,谢临渊果然没有再来。 也确实如他所说,每日傍晚会派侍卫送来一封书信。 侯府的下人们收了之后便会送到宋晚宁房中,但她一直未曾拆开看过,一晃数日,已堆积了许多。 这段时间唯一苦了的是陆景之,不得不每日两头跑,照看着宋晚宁和缈缈这一大一小。 好消息是,她们二人的身子都在渐渐好转。 眼看着离京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而宋晚宁的态度未明,夏侯璟着了急。 一有机会便带着缈缈上门,不是邀她赏花便是听曲,明里暗里表示想要她一起回西夏。 这一日也不例外,正坐着游船看荷花,夏侯璟突然来了句:“若是西夏也有如此美的荷花,你是不是就会愿意跟我回去了?” 宋晚宁觉得莫名其妙:“西夏干旱,种不了荷花。” “是啊,西夏不比庆国繁华。”他轻蔑地笑了一下,“可你当初是那样义无反顾,哀求着要和我一起走的,你都忘了吗?” “我那时候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什么理由?因为谢临渊他不爱你?而现在他爱你了,所以你舍不得走了,是吗?你就这么爱他吗?他那么伤害过你!” 小小的画舫船舱里,不止坐着他们两个,还有缈缈和扶风。 夏侯璟一提到谢临渊就情绪失控,也不顾有孩子和外人在场,什么都往外说。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宋晚宁也生气,但至少还有些理智,“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所有人都以为她当年离京是因为与谢临渊夫妻离心,想要逃避。 但是她宋晚宁一生小心谨慎,若真的只是爱与不爱,大可不必如此铤而走险。 之所以选择这样做,是为了借谢临渊的手保全宋家,也是避免自己成为他的负累与软肋。 而现在大局已定,谢临渊地位稳固,有他的庇护宋家定会安然无恙,她也没有了必须走的理由。 虽然谢临渊说过,她可以选择跟夏侯璟走,他会帮她护宋府一世平安,可万一他反悔了呢...... 她心里乱得很,实在不想思考去留的问题。 小船本就不稳当,随着浪左右颠簸,一开始还没觉得不适,此刻宋晚宁倒有些头晕胸闷,像是晕船了。 她站起身想出船舱透口气。 可谁料一个大浪袭来,船猛地摇晃了一下,她差点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 扶风正要去搀扶,却被夏侯璟抢先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宋晚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幽深的眸子:“本不想逼你的,但我发现对你好没有用,你可能更吃谢临渊强迫的那一套。” 她慌了神,挣扎着要起身:“你干什么?孩子还在这里!” 夏侯璟对她的警告浑然未觉,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作势要吻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扶风伸手挡在了宋晚宁面前,然后朝夏侯璟后颈处劈了一手刀。 他不是练家子,受不了这一下,吃痛松开了对宋晚宁的禁锢。 没晕过去,就算是扶风手下留情了。 宋晚宁趁机溜之大吉,暗暗庆幸带的不是梨蕊那个傻丫头。 缈缈没看懂发生了什么,挣扎大眼睛一脸疑惑:“父王,你怎么了?” 夏侯璟捂着后颈,强撑着回道:“无妨,船不稳当,她们没站稳罢了。” 经这么一闹,自是没有心情再继续赏玩下去了。 宋晚宁借口身体不适,提前与缈缈告了别,打道回府。 路上她又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除了愤怒外,还生出一丝丝好奇。 于是悄悄问扶风:“若是你看见太子殿下轻薄于我,也会像方才那般去拦吗?” 扶风认真思索了一番,正色道:“若是姑娘自己不愿,可以唤奴婢,奴婢虽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但也会尽力一试。” 这丫头,倒是个实心眼的。 不过也是,这世上怕是鲜有能与谢临渊一战的对手了,他铁了心要做的事,谁又能拦得住? 因没叫马车,主仆俩慢悠悠一路往回走,原本天色尚早,到侯府门口时已近日落西山。 天边一片赤色火烧云,甚是好看。 宋晚宁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忽而听见一阵马蹄声停在自己身后。 她转身去看,发现是谢临渊贴身的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个匣子正从马上下来。 见了她立刻单膝跪地,将匣子举过头顶:“给宋姑娘请安,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送来的。” “往日不都只是书信吗,这是何物?”宋晚宁让扶风接过匣子,随口问道。 侍卫站起身回答:“是信,还有些别的东西,姑娘一看便知。” 她看着扶风手上的红木匣子,突然想起之前送来的那些信,她还一封都没看过。 罢了,回去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吧。 进了内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扶风将那匣子搁在桌上,又掌了灯,这才默默退下,留宋晚宁一人在内室。 她轻轻打开盖子,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木盒,长条状的,上面花纹雕得十分精致。 再打开小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支昙花形状的簪子,银线为干,珠玉作瓣,金丝绕蕊。花瓣层层舒展,错落有致,温润晶莹,惟妙惟肖。 材质一看便是上佳,这工艺更是世间罕见,想来价格不菲。 宋晚宁摇了摇头,将小盒子盖上放到一旁,又拿起匣子底部那封信放在灯下看。 信封上,“宋晚宁亲启——七月初十”几个大字狂放不羁,确实是谢临渊的笔迹。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见字如晤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将之前收到的信都拿了出来,一封封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每一个信封上都会标注好日期。 就像是猜到她不会日日都看,防止弄混了一般。 还真是了解她。 宋晚宁把别的信放到一旁,先拆开了今日送来的这封。 里面是一张烫金薛涛笺,不过一尺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和信封上的字简直判若两人。 但细看,在笔锋和笔画上还是能辨认得出确实出自谢临渊之手。 一行行看过去,信上的内容并非书面用语,而是白话。读起来并不晦涩,甚至像是谢临渊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仿佛浮现在她面前: “宁儿,昨夜家中昙花开了,我记得那花还是你刚嫁入王府时种下的。当年你生我的气,将府上你所栽培的花树砍了大半,所幸还剩下这几株可供念想。 你走之后,我按照记忆把后院恢复成了原样,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前了,想来是因为你不在这里。 说来也奇,那昙花养了好些年都未曾开过,偏偏今年开了。我忙完公务回府刚巧赶上花期,绽放的一瞬当真是极美。可谓冰肌玉骨,清冷绝世,如你一般。 对了,我从来没和你说过,相较于你平日里的那副端庄模样,我更喜欢你种花时的灰头土脸和满头大汗,活泼明媚充满生命力。 而我的人生无趣到除了血色皆是黑白,旁人惧怕我、憎恨我,对我避如蛇蝎。我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这样的一个我凭什么被你倾慕。因此,我固执地认为你的爱是另有所图,在你问我要不要一起等花开时,没有说一句好。 不怕你笑话,昨夜我想过将你接回来一同赏花,但又觉得时辰已晚,怕你睡下了,又怕你不肯见我,便只能作罢。 我从未料到有一日自己会变成这般畏首畏尾的样子,但从前种种,多因我太过自负才酿成大错。如今宁愿小心一些,不奢求你待我如初,只愿你对我少些厌弃。 但你亲手种下的花没有亲眼看它盛放便已凋谢,到底是一桩憾事。于是我连夜召集了京中名匠,从设计图纸开始亲自把关,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天之内制成了这支簪子。 花会枯萎,它永远不会凋零。你若喜欢,便是这簪子的福气了。 天气炎热,注意避暑,但也不可过分贪凉,万望珍重。 ——谢临渊” 宋晚宁捏着信纸,很难想象曾经那个多说一句话都嫌烦的人,能絮絮叨叨写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彼时她初嫁给谢临渊,不过才十七岁,还是少女心态。好不容易从那压抑的深宫囚笼中逃出,对未来充满期许。 不喜王府后院古板沉闷的景致,带着人一处一处逐渐装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谢临渊从来不过问,像是漠不关心,任她随心所欲。 只有在那一日她侍弄院中花圃时,他罕见地问了句在做什么。她答刚种下几株昙花,王爷要不要一起等它开花? 那时的谢临渊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便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也不喜欢自己。满心欢喜被当头泼了冷水,说不失望是假的。 现在想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一腔热血爱上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 或许是见色起意,或许是出身武将世家,天生对少年将军有好感,又或许是鬼迷了心窍,总之说不清。 但喜欢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不喜欢才会找出一万种理由。 宋晚宁自嘲地笑了笑,将信纸依原样折好塞回信封里,又按顺序拆开了第一封信。 “宁儿,见字如晤。 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说,提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在你面前我也是这般踌躇,总是口是心非让你难过,实在抱歉。 你离开的那一日,我的本意并不是要质问你是否与夏侯璟有什么,我只是害怕你会让我兑现放你和他走的承诺,害怕你再一次消失不见。 我知道选谁或者谁都不选,是你的自由,但我不甘心,嫉妒得发了疯。是,我嫉妒陆景之和夏侯璟,他们和你一起长大,和你互相了解互相信任。而我不一样,我一直是孤身一人,直到你来到我的身边。 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我挑开盖头问你为什么要嫁给我,你俏生生告诉我,因为你喜欢我。 我这一生审过无数犯人,自问有几分看人的功力,但那一刻在你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破绽。而在你说不爱我了的时候,也是如此。 那时的我从始至终都不明白,你的爱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散。所以慌了神,用尽各种可笑的手段,只为证明你在说谎,实际上自欺欺人的是我自己。 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非我不可,但我确确实实离不开你。所以,就当是我为自己再争取一次,给你写下这封信,最后解释一遍那些过往,以后就不说了。 你上次问我身上的伤疤都是怎么来的,我没来得及说完,往后便一件件写给你看吧。 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看完会不会嫌弃。 明日有雨,若要出门记得带伞。——谢临渊” 宋晚宁一口气读完了剩下的信。 他从八岁入军营写起,将打过的每一场仗、受过的每一次罚都事无巨细告诉了她,把那些曾经脆弱的、无助的自己,一点点袒露在她面前。 他说他的人生在没有遇见她之前都是至暗时刻,是她带来了光亮和欢愉。 她看着那些文字,好像看到了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脱下坚硬的外壳朝她露出肚皮,期待她去安抚。 而后,他又开始分享起生活里的零零碎碎,诸如吃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那些无趣的小事和多变的心情,无一不是在直白地告诉她,他在想她,他想要她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来。 现在的谢临渊,一如很久以前的她。 夜愈深,周围愈静。 宋晚宁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感觉到一股苦涩在心中蔓延,那蚀骨的纠缠像不可遏制的暗流,逐渐剥夺了她的感官。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一起等下一次昙花开 “小姐,夜深了,您还没有用晚膳,先歇歇吃点东西吧。”赵嬷嬷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可一看铺了满桌的信纸,一时间竟不知该将碗放在哪里。 “嬷嬷。”宋晚宁回过神,将那些信一张张收好,堆叠整齐,同信封放在一起。 桌上立刻空了出来。 赵嬷嬷不动声色将粥推到她面前,劝道:“小姐多少用一些吧。” “我不饿。”她摇摇头,目光不肯从信封上移开分毫,“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可是与太子殿下有关?” 宋晚宁侧过身,坐着环住赵嬷嬷的腰身,孩子般埋进怀中,身体微微颤抖。 赵嬷嬷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回搂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安慰。 低声的啜泣持续了许久,她才抬起头问道:“嬷嬷,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嚎啕大哭的猛烈,也没有沉默不语的憋屈,声音不大但眼泪决堤,崩溃中带着一丝隐忍。 赵嬷嬷心中疼痛难忍,也泛起泪花:“满京城的闺秀,谁能有咱家小姐这般聪慧坚强?” “可是为什么......”宋晚宁露出一抹苦笑,“这么多年过去,我明明觉得自己都释怀了,但现在看到他这样,我...我......” 她说不出口。 那种心动,那种喜欢,那种抑制不住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不该这样的呀。 “其实,小姐看人的眼光不算很差。”赵嬷嬷叹气道,“老奴这些年虽在后宅,可对京城里的事并非一无所知。三年大旱,国库亏空,小姐当年不在京的时候,这无主的侯府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块肥肉。多亏了有太子殿下护着,才安然等到小姐回来,老侯爷的声誉也得以洗清。” “太子殿下他...也算是没辜负小姐所托。” 宋晚宁反复咬着下嘴唇再松开,眼中满是迷茫与犹豫:“所以嬷嬷也觉得我该和他重新在一起吗?万一...重蹈覆辙怎么办?”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实在是害怕。 赵嬷嬷怜爱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笑着道:“小姐此言差矣,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该后悔的都是不珍惜的人,而不是勇敢去爱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小姐必须要提前想清楚......” “什么?” “以前太子殿下只是王爷的时候,小姐可以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但现在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如今他是储君,未来会是庆国的天子,君王的情爱往往是敌不过责任的。” 宋晚宁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啊,他是太子,将来会是皇帝。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的。 为了稳固朝堂势力,平衡各党派的关系,要从各大世家选召秀女充盈后宫;为了开枝散叶、传宗接代,要雨露均沾,不可独宠一人。 帝王的制衡之术也会体现在这后宫的宠与不宠当中。 她真的能忍受与其他女人分享所爱之人吗? 她不知道。 ...... 翌日上午。 刚结束了早朝的谢临渊召集了众大臣于东宫议事。 “启禀殿下,宋姑娘在宫门外求见。”匆匆进来一个太监汇报道。 他缓缓抬起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谁?” 太监答道:“回殿下,宁远侯府的宋姑娘求见,是否传她进来......”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觉得身旁刮起一阵飓风,然后谢临渊消失不见了。 “太子殿下人呢?”官员们面面相觑。 从宫门到东宫走路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但他一刻也等不了,拔腿便在宫道上以最快的速度飞奔。 远远地便看见宫门外的阴凉处,站着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谢临渊放缓了脚步,调整呼吸,让自己显得稍稍平静一些,才小跑着来到宋晚宁面前。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可泛红的脸颊和额头上的汗却出卖了他的急迫。 宋晚宁没想到他会出来,还出来得这么快,一时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捏着帕子想要替他擦拭脸上汗珠:“怎么跑成这样?” 谢临渊伸手接过那帕子,却不急着用,只是折成小小一块握在手心里,笑吟吟地望向她。 只见她今日穿着条浅紫色的襦裙,外罩白色大袖衫,搭了条天水碧披帛。风一吹衣袂飘飘,站在那里不像凡人,倒有几分仙气。 发髻上点缀着的昙花发簪更是让他眼前一亮——正是他送的那支! “你今日...真好看。”谢临渊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第一反应是赞美,而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晚宁,“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暗暗想着,如此精心打扮来见他,就是开口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尽办法为她去摘。 没想到宋晚宁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等下一次昙花开?” 谢临渊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眼前好像炸开了千万朵五彩缤纷的烟花,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连话也不会说了。 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先别着急回答,我还有话要说。”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以前的温柔体贴都是我装出来的,实际上我敏感又多疑,一点点小事就会胡思乱想很久。” “我其实也不活泼开朗,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掉眼泪的次数比欢笑多。我还脾气古怪,非常没有安全感,介意的事很多,说出口的却很少。” “我很自私,一点也不贤惠大度,我只想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如果你给我的也给了别人,那我连你也一起不要了。” “我身体不好,太医说很难再有孩子,可我也接受不了你去碰别的女人,哪怕只是为了开枝散叶。” “我爱说反话,爱无理取闹,爱斤斤计较,爱发脾气。” “自卑脆弱是我,胆小懦弱是我,多愁善感是我,动不动就想要退缩的也是我。” “这样一个我站在你面前,你还会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等我,不许反悔 烈日高悬,本该是酷暑难耐。 此时此刻却觉得阳光不燥,微风正好,连蝉鸣落在耳中都十分动听。 谢临渊低下头,唇角不自觉勾起,带着满眼的温柔。 他正要开口,身后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太监,远远地便大喊着:“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这种情况下被打扰,任谁都不会开心的。 谢临渊板起脸转身,和宋晚宁一起看向来人。 那太监是御前的熟人,颇有脸面,平日里举止端方从不失仪。这会子跑得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手里的拂尘也乱糟糟绕成一团,脸上尽是慌乱。 “扑通”一下跪到谢临渊面前,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说起话来上牙和下牙止不住打架:“殿下,陛下...陛下他......” 碍于宋晚宁这个闲人在场,他没有再往下说。 谢临渊心下了然,沉声道:“本宫知道了。” “殿下,快走吧!”太监焦急催促着。 一阵狂风呼啸而至,原还是碧蓝澄澈的晴空,眼看着西边渐渐飘来翻涌黑云。 宋晚宁头上的珠翠流苏被吹得叮当作响。 她按着领口,抬眼看向谢临渊:“是我唐突,来得不巧。殿下既有要事,臣女便先告辞了。” 说罢,屈膝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手腕猛地被人扣住。 谢临渊弯腰凑近她耳边,迅速说出一句话:“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而后直起身子,抬手将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虚捧着她的脸,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除她之外空无一物。 “剩下的,待事毕后我一条条说与你听,等我。” 他又补了句:“不许反悔。” “好。”刚刚不由自主泛起的一点点失落被轻轻抚平,宋晚宁小声叮嘱道,“万事小心。” “你也是。” 见谢临渊走了,候在不远处的扶风才快步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宋晚宁抬起头,叹了口气:“要变天了。” 已是盛夏末尾,这天气还是说变就变。 主仆俩刚坐马车回到宋府,整片天已经被厚重的乌云掩盖,大白天的竟如黑夜一般。 雨还未下,雷声已经响彻云霄。 闪电远远落下,破开阴沉天空,但只一瞬,又迅速暗了下来。 街边商贩们都在手忙脚乱收拾着铺面,生怕动作晚了自己的货物被雨水打湿。 见宋晚宁下了车,焦急等候的下人忙迎了上来:“小姐可回来了,那西夏王又带着小公主来找您,现下正侯在花厅。” 又来了。 本来雨前的压抑沉闷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一听这话更是莫名烦闷,两条眉毛死死拧在一起。 其实也不是真的有多讨厌夏侯璟。 在她眼中,他就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固执又倔强,难以沟通。 她倒是可以原谅他的一些幼稚举动,但是感情这事强求不来,她没法给出回应,因而感觉深深无力。 罢了,反正他留在京城的日子也没多少了。 这样想着,宋晚宁带着扶风赶往花厅,一进去便看见夏侯璟将缈缈抱在腿上,对着张棋盘玩得正开心。 “你回来了。”听见脚步声,夏侯璟抬起头笑着招呼道。 她“嗯”了一声,走到桌前摸了摸缈缈的头:“缈缈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 小家伙见宋晚宁来了,伸手要她抱。 夏侯璟顺势把孩子递给她,解释道:“她哪里会下棋,不过等得无聊解解闷罢了。” 花厅窗户都是镂空的,纱质窗幔在狂风下胡乱飞着,摇摇欲坠。 宋晚宁看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回头看向夏侯璟:“看样子马上有一场大雨,今日是出不了门了,你还是先带她回去吧,小心淋湿又要生病。” 他不以为意:“不出去便不出去,你这侯府难道还供不起我们两张嘴吗?” 缈缈也抱着她的脖子,眼神委屈巴巴。 “算了,先回我院子里吧,这儿可遭不住暴雨。”宋晚宁没办法,只得让步。 带着喜笑颜开的一大一小匆匆往后院走。 前脚刚一进屋,后脚瓢泼大雨便倾盆而至。 “还好走得及时。”夏侯璟站在门前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西夏那边从未有过雷雨,缈缈第一次见到打雷,害怕地直往宋晚宁怀里钻。 她忙着哄孩子,随口回道:“夏日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夏侯璟背对着二人,无声冷笑了一下:“这次恐怕不一定。” 宋晚宁无心理会他话中的含义,一边抱着缈缈往里走,一边指挥着下人们将蜡烛点上,屋内才亮堂一些。 “缈缈不怕,打雷而已,跟放焰火似的。”她轻拍着小家伙后背,坐到床边,“中午想吃什么呀?我去让人给你做。” 本来还将泣未泣的缈缈一听有吃的立刻分了神,努力思考起来,渐渐无视外面的雷声:“缈缈想吃...甜甜的...上次那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来,这孩子对上次在东兴楼里吃的两道甜点还念念不忘。 宋晚宁宠溺地笑了笑,吩咐一旁的梨蕊:“去拿些果子来,再让小厨房做碗酥酪,不要加冰,午膳的菜也清淡软和些。” 夏侯璟手里抛着一枚棋子走进来:“许久未与你下棋了,来一局?缈缈刚看得起劲。” 他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 她点点头,抱起缈缈坐到窗前软榻上,夏侯璟跟着坐在了另一侧。 小丫鬟们迅速在小桌上摆好棋盘和棋盒。 宋晚宁执了颗白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道:“你先。” “想当初,这下棋也是你教我的。”夏侯璟不紧不慢地落了一子,唇边挂着一抹浅笑,“不知如今我这学生能否赢老师一局。” 狂风穿过回廊,将木窗吹得“砰砰”作响。 不知怎的,她有些心不在焉:“我很久没下过棋,怕是早就生疏了。” 来往好些回合后,局势已清晰明朗。 夏侯璟凝视着黑白两色,笑着拈起一颗黑子,轻轻落下:“你输了。” 盘上白子皆已被黑子包围,再无脱困之机。 宋晚宁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内,兴致缺缺:“看来你的棋艺又精进了。” “不是我的棋艺精进,是你心乱了。”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黑棋来回摆弄,嗤笑道,“你方才出门,是去见谢临渊了,是也不是?” “你派人跟踪我?”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他让她放心 “你的行踪又不是秘密,哪用得着跟踪。”夏侯璟将盘上白棋一颗颗捡起,紧攥在手心。 抬眸看向她。 宋晚宁站起身,把怀里孩子交给梨蕊:“带公主出去吃些东西。”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她扭头看向夏侯璟:“西夏在京中有暗探?” 他不置可否。 宋晚宁又摇了摇头:“不,你若真有探子,谢临渊当时去西夏你不会一无所知,人到了才反应过来,让我和他有碰面的机会。那么......” 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一时间惊得几乎说不出口,看向夏侯璟的眼神也写满了难以置信。 可他却一派云淡风轻,自顾自地摆弄着棋子。 “你是不是...和庆国的什么人有所勾结?”宋晚宁压低了声线。 他与谢临渊势如水火,必然不会是谢临渊,只能是谢临渊的政敌。 内外勾结,他们要做什么简直显而易见。 夏侯璟仰起头,笑得天真:“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勾结,说得也太难听了。但这天下谁都坐得,为什么非得是他谢临渊?” 这样一张绝顶漂亮的脸,此时却让她不寒而栗。 宋晚宁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将扶风唤来问道:“陆大人今日怎么没有来诊脉?你去太子府打听一下。” “不用去了。”夏侯璟慢悠悠跟出来,“老皇帝突发恶疾,将所有太医都召进了宫里,外派的和休沐的也不例外,陆景之今日怕是没法过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他笑道,“我还知道你该锁好门户,不要乱出门。” 夏侯璟的提醒点到为止。 宋晚宁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想让谢临渊乱了阵脚,抓她去威胁是最简单的手段,但夏侯璟却让她小心。 真的是好意,还是他和那些人有什么必赢的把握,已经不在乎她这一环了? “你去吩咐门房,将府上所有进出的门都锁好,派人守着。”她重新吩咐扶风,“不要随意放人进来,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扶风领命,拿着伞冲进雨中。 宋晚宁看着无边雨幕,心跳如鼓。 原太子虽是废了,终究还未被处死,只是暂且关押在宫中。他背后的人也还在。而此次陛下病重,便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一旦龙驭宾天,谢临渊顺理成章继位,他们就再无翻身之机。 所以必得破釜沉舟。 谢临渊的手段她不担心,但这是那些人的最后一搏,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她无权无势,帮不到什么,便只能将自己护好,不给他添乱罢了。 思绪纷乱,心情自然不佳。 宋晚宁强撑着哄了一会儿不谙世事的缈缈,扶风这才赶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姑娘,已经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还有些事......”扶风将食盒放在桌上,欲言又止。 她知道这是要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便把手里的玩具塞给夏侯璟,带着扶风出门来到廊上。 扶风四处打量了一圈,确定无人留意,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宋晚宁手上。 “太子殿下说今日宫里事多,怕姑娘担心,提前将信送来。还嘱咐姑娘莫要挂念,照顾好自己。”说完,又取出一小节鞭炮般的物什,“太子殿下还说,府外他安排了禁卫守着,但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姑娘可点燃此物给他报信。” 宋晚宁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信封,太阳穴突突地跳。 垂着眼睛,目光在那颗流星炮仗上停留了许久才接了过来。 她自是知道府外日常有禁军巡逻,可保无虞,但谢临渊竟又送了这信号弹来。 是不是说明这一次他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做了最坏的打算? 倘若她在宫外都落得那般境地,那谢临渊在宫内岂能安然无恙? 越想下去心越慌。 宋晚宁将信和流行炮仗藏在袖子里,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走到门口对侍女们说道:“衣裳被雨打湿了,我去侧房换一件,你们在这儿好生伺候着西夏王和公主。” 说罢,也不顾夏侯璟那玩味的眼光,匆匆转身去往西侧房。 门一关上,她便迫不及待拿出那封信,坐到桌前细细查看。 信封上还和之前一样,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宋晚宁亲启,七月十一。 想来是写得匆忙,连口都未封,轻轻一倒信纸便掉了出来。 而宋晚宁展开信纸,却在上面只看到了两个字:“放心”。 连封信都不能好好写的境遇,他竟然只是让她放心。 可她又怎能放心呢。 他还有话没同她说完。 窗外仍在电闪雷鸣,黑云遮天蔽日,像是再也见不到晴空一样。 宋晚宁换了衣服,又坐在桌前发呆了许久,门忽然被敲响。 是梨蕊在询问:“小姐,午膳备好了,可要现在端上来?”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中午。 她怔了怔,神思逐渐回归,应声道:“好。” 看着廊上侍女们一个接一个端着菜进主屋,宋晚宁站起身,把今日收到的信也放进桌上的乌木盒子里,和之前的叠在一起,又轻轻落了锁。 方才移步出去。 “你这件衣服换得可真久。”夏侯璟见她过来,随口调笑了一句。 宋晚宁无心与他多说什么,直接招呼道:“吃饭吧。” 记挂着宫里,再丰盛的美味佳肴于她而言也味同嚼蜡,不过陪着孩子略吃几口罢了。 而缈缈也被外面的雷声吓得没什么胃口,好在谢临渊派人送来的牛乳糕和糖渍杨梅入了她的眼,多吃了一些,不至于饿着。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雨还是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宋晚宁便让缈缈去她房里睡个午觉,而夏侯璟则是由侍女带着去院里的其他厢房休息。 好不容易将小家伙哄睡着,扶风又拧着眉在外面站着,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宋晚宁轻手轻脚走出门,将扶风拉到廊上没人的地方。 “回姑娘,宫里来了人,说要传皇后娘娘口谕,还请姑娘过去接旨。”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皇后召她入宫 皇帝正病着,皇后却派人来她这里传什么懿旨。 她平时和皇后也没什么交集,且三年前在宫里也没少受皇后的磋磨,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宋晚宁想不到。 她冷笑一声问道:“人现下在哪里?” 扶风回:“领进正厅候着了,姑娘是要过去还是推了?” “皇后的人,哪是这么好打发的,不去不行啊。”宋晚宁摇摇头。 话虽如此说着,但她也没直接去。 而是先拐去卧房给自己脸颊和嘴巴涂了一层玉簪粉,看着格外苍白,一丝血色也无,像是大病了一场。 对着铜镜细细瞧了,没看出什么破绽。 这才搀着扶风的手,又唤了两排婢子撑伞跟着,慢悠悠往正厅去。 到了的时候,传旨的大太监正坐着喝茶,眉目间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打量了一番,确实是皇后宫里的人,似乎姓秦。 宋晚宁咳嗽了两声:“牢公公久等了,我这身子近来实在不大好,还请见谅。” 声音故意装得虚弱无力,连走路的样子都是颤巍巍的。 那太监立刻换了副笑脸迎上来:“许久未见,宋姑娘怎的病成这样?咱家可是听说这几日您忙得很。” 这么说,是故意点她前几日还在陪夏侯璟父女出游的事。 “哎,有什么办法呢。”宋晚宁说半句话喘一下,像是稍有不慎就要晕过去的模样,“那西夏王与我相熟,点名要我作陪,我还能拒绝不成?事关两国长久,不过强撑着病体不给大庆落人话柄罢了。” 扶风使了个眼色,小女使们赶紧奉了茶来。 宋晚宁一气喝完,捧着心口看向秦公公:“看我这记性,倒忘了问公公,今日来府上有何要事吗?” “确有要事。”太监正了神色,扬声开口,“传皇后娘娘口谕,命宁远侯府宋氏女即刻进宫随侍。” 说罢,眯起眼睛朝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却看不出笑意:“宋姑娘,请吧。” 宋晚宁站着没动:“敢问公公,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娘娘的意思,岂是咱家能随意揣测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催促道,“姑娘还是快些动身吧,别让娘娘等着。” 若她猜得没错,企图趁陛下病重放手一搏的人此刻已经开始有所行动。 谢临渊在宫中不知怎样了。 皇后召她过去,大概率是想以她为质,逼谢临渊就范。但一旦谢临渊失了势,他们二人都活不下来。 所以她今日决不能离开这侯府。 打定了主意,宋晚宁又咳嗽了几声,整个人几乎都瘫倒在扶风怀里,有气无力道:“还请公公代为向皇后娘娘转达,不是臣女有意抗旨,一则今日身子实在不适,出不了门。二则也怕将病气过给宫中各位贵人,还请娘娘谅解,待臣女病好了定然当面向皇后娘娘谢罪。” 扶风也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公公,我们家姑娘这病一直是陆大人照看的,偏今日陆大人被临时叫走了,也没个音信,才拖成这样,是万万不可挪动的。” 太监的脸色渐渐变差,哼了一声:“陆大人此时正在宫中,姑娘去了皇后娘娘自会召他来为姑娘诊治。” 皇帝都病到要所有太医会诊,怎会分出人手来诊治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过是骗她走的托词。 可惜她不是傻子,也没什么病。 “多谢公公好意,只是今日我实在是疲乏了,改日......”宋晚宁顿了顿又改口,“哦不,明日,明日我若好些了一定去。” 说罢,又点了点扶风的手:“去送送秦公公。” 扶风乖顺地松开手,走到太监面前弯腰道:“公公,请吧。” 那秦公公气到了,连面子上的和善也装不下去:“宋氏,你当真要抗旨不尊?” “公公走好。”宋晚宁靠在椅子上,微微笑道。 “哼!你可别后悔。”秦公公一甩衣袖,转身出了门。 直到看不见那几个穿着宫装的身影,宋晚宁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日一旦东窗事发,不过是两个结果——一谢临渊拿下叛党,成功继位,那她自然不用担心违抗这皇后懿旨会有什么后果;二叛党拥护废太子上位,谢临渊成了阶下囚,那她抗不抗旨都难逃一死。 因此没什么好惧怕的,唯一只盼着他在宫中能少些掣肘,待一切平定之后再来找她。 不一会儿,扶风收了伞回来:“姑娘,人已经送走了,我们可要回去?” 宋晚宁想到院子里还有尊没送走的大佛,又开始烦闷:“算了,就在这待一会儿吧。” 她与夏侯璟从小在庆国宫里长大,虽有老师教导,但也只是学些诗词论语,并不曾习得治国方略。 他这人于艺道上颇有天赋,合该做个富贵闲人。然而这造化弄人,成了一国之主,回西夏的两年多虽有臣子辅佐,处理政事还是十分吃力。 而他本人也不喜欢做这些,有她在时还能规劝两句,商量着来,如今她走了,越发随心所欲起来。 对他而言谁坐上庆国的龙椅都是一样,所以他凭借喜恶去投靠了废太子一党,但他没想过那废太子之所以被废是因为什么。 贪婪、猜忌、独断,连自己国家的臣民都可以视如草芥,还会在乎外邦的死活? 若夏侯璟再一意孤行,怕是西夏要毁在他手里。 “姑娘可是在躲那西夏王?”扶风见她沉默不语,主动问道。 “也许吧。”宋晚宁苦笑着,“我只是有些后悔,如果不是我,他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当年她没有假死逃往西夏,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夏侯璟虽不善做个君主,却也不会如此不顾后果,肆意妄为。 终究是她错了。 扶风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猜到些许,劝道:“人都是会变的。” “是啊。” 宋晚宁看着外面,眼神逐渐失焦。 一个家丁狂奔着入了她的视线,顶着这么大的雨连伞都没打,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 看见她,老远地便喊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义无反顾朝她奔来 “发生什么事了?”扶风走到门口皱眉问道。 那家丁跌跌撞撞地跑到廊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小姐,来了一群官兵,说是京兆府的,要拿小姐归案。” 宋晚宁捏着眉心,觉得头疼:“人放进来了没?” “没有,小姐上午才吩咐过要锁紧门户,遇上这样的大事奴才们哪敢拿主意。”家丁颤声道,“现下人都在正门口堵着,怕是要破门呢。” 好,好一个软硬兼施。 如果没记错的话,京兆府尹和皇后的母家沾亲带故。 那太监才走了不到一刻钟,大理寺立刻便到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要硬闯侯爵府的门,这世道还真是乱了。 “走,去瞧瞧。”宋晚宁站起来,抓住扶风的手就往外走。 暴雨仍在肆虐,丫鬟们前后撑着伞都挡不住,没走几步她的腰部以下都已湿透。 风一吹,布料便贴在腿上,一片凉意。 赶到大门口时,厚重的铜门被敲得震天响,隐隐还有叫嚷声。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家丁们皆不知所措。 宋晚宁拍了拍扶风的手背,她立刻心领神会高声问道:“是谁在门外喧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见有女子声音,外面的人猜到是当家的出来了,停了动作也大声喊起来:“在下乃京兆府法曹参军事张元成,奉府尹大人之命请宁远侯府宋小姐跟我们走一趟,了解些情况。” 这会子说话语气倒是和气,跟刚才疯狂敲门判若两人。 “敢问大人,我犯了什么罪?”宋晚宁出声问道。 “有罪无罪,一审便知。” 她略略思索了片刻,噗嗤一笑:“这么说来,尚未定下罪名,也没有状书咯?” 张元成本以为这世家大族的小姐被家里娇养着,没见过世面,胆子也小,可轻松拿捏。 没想到没说几句话便碰了一鼻子灰,实在恼羞成怒,几乎要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不配合公务,罪加一等!” 事发突然,确实没来得及下状书,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将人带走,并不知道缘由。 因而色厉内荏,只会大呼小叫。 “我们宋家世代簪缨,我父亲更是为大庆立下赫赫战功。”宋晚宁一字一句说道,“如今府上虽只剩我一人,但也轮不到你这等货色来欺上瞒下,辱没于我!” “你......”张元成气得咬牙切齿,“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撞门!” 他一声令下,大门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连地面都似在微微震动。 宋晚宁心刚揪紧,不知为何门外的撞击忽然停了,寂静了片刻爆发出一片尖叫。 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又传来兵戈相接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 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动静渐渐平息了,只余些许杂乱的脚步声掺杂在雨声里。 扶风耳朵尖,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姑娘,外面的人和之前的不是一批,应该穿了铠甲。” 京中日常穿铠甲的士兵,只有谢临渊手下的禁军了。 果然,外面的人轻轻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应答,直接自报家门:“宋姑娘放心,属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保护姑娘的,刚才那些人已被悉数拿下。” 说着,从下面门缝里递进来一块令牌。 扶风拾起来给宋晚宁一看,果然是黑甲卫,这才放心命人打开大门。 门外除了前面说话的,还有十几个身着黑甲的兵士,排列得格外整齐,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站在雨里。 而那些自称京兆府的却不见踪影。 莫说血迹了,连一丝血腥味也无。 “多谢将军相救。”宋晚宁让扶风把令牌还了回去,有些疑惑,“方才那些人呢?” 黑甲卫首领接过令牌:“可不敢当姑娘的这一声将军,在下姓季名洵,不过是替太子殿下管些庶务罢了。那些人对姑娘有威胁,在下便下令就地正法了,为防吓到姑娘,全部清理干净才敢来敲门。” 他们...全都死了? “京兆府的人也可随意斩杀吗?”宋晚宁有些吃惊。 季洵道:“我们只听从太子殿下命令,负责姑娘的安危,别的一概不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什么京兆府,在下并不知情,不过是作乱的匪寇罢了。” 严严实实的头盔挡着,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分明从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狡黠。 有黑甲卫在,宋晚宁这才放心回去。 雨一直下到晚膳时分才停歇,已近圆满的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洒落微弱光芒。 好不容易送走了夏侯璟父女,宋晚宁坐在院中秋千上出神。 还是没有消息。 派出去打探的人个个无功而返,只看见宫门紧闭,不知道里面如何。 身旁婢女们扫着院子里的积水和被风雨打落的树叶,“沙沙”声不绝于耳,令她有些心烦意乱。 “姑娘不用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扶风劝道。 宋晚宁嘴硬:“你怎知我在担心他?” 扶风笑而不语。 “小姐,有黑甲卫求见。”院门外,侍女大声通传道。 “快请进来!”宋晚宁站起身,看向门口。 来人一身黑甲,看不见脸,听声音不像是季洵:“太子殿下遣我先来向姑娘报个平安,适逢宫变,陛下驾崩,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晚些时候太子殿下再来看望姑娘。” 宫变...陛下驾崩...每一桩都是惊心动魄的大事。 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外走。 一路走到侯府大门向外探去,一切如常,有家丁在扫地,几个黑甲卫四处巡逻,附近的人户也都趁雨停纷纷出来遛弯。 宋晚宁死死抓着扶风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盯着西边的路。 那是通往皇宫的方向。 夜里光线昏暗,听觉便异常敏锐。 一阵遥远的马蹄声入了她的耳,然后她瞧见了路的尽头,有一个人身穿银甲,手执长枪,骑在马上正迅速靠近。 离得近了,那人将枪扔给身后随从,自己翻身下马大步跑着。 宋晚宁微微一愣,脸上浮现恍惚之色。 她好像看见了那个曾细细描摹过的少年,走出画卷,踏过时间,穿越人潮,义无反顾地朝她奔来。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各位臣民做个见证 谢临渊跑至宋晚宁身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低下头,却看见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怎么哭了?”他抬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是我不好,我来迟了,吓到你了吧...别哭......” 雨后的夜风透着丝丝凉意。 她原以为谢临渊身上那些甲片冰冷刺骨,可将脸贴上去时却渐渐有了温度。 “我没事,你呢?”宋晚宁哽咽着摇头,双臂也圈住了他的腰身。 在他也说出一句“没事”之后,躁动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平息,紧绷的身体也一瞬间卸了力,又往他怀里缩了几分。 没事就好。 侯府门口,家丁、仆妇、丫鬟、禁卫,还有看热闹的路人都纷纷瞧着他们二人相依的场景,脸上神色各异,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三年前也是在这门口,谢临渊为了一个外室,跟这宋家大小姐争个面红耳赤的模样好似还历历在目,如今这情形,竟是又和好了? 众人正眼神交流着,忽听见当事人扬声道:“我,谢临渊,今日便请各位臣民做个见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当然,也顺带着集中到了他怀里的宋晚宁身上。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家门口没有地缝,一转身还会对上无数道目光。 于是只能一动不动将头埋得更低,手捏成拳锤了一下始作俑者的胸口。 谢临渊忽视了她小小的抗议,仍在说着:“前些年我受人蒙蔽做了许多错事,让我的妻子白白遭了很多委屈,以致于对我失望,怨我恨我,离开了我。”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当着这些下属、民众、仆从的面,自称“我”,还公然承认自己的错处,将二人婚姻不合都归咎到自己头上。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足以让人震惊。 “你又提这些做什么?”宋晚宁又羞又恼,小声嘟囔道。 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家事,一般只能当做子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有拿到明面上说的。这么一闹,至少一个月她都会是京城里的“红人”,还如何见人呢! 谢临渊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像是在让她宽心,继续对着大伙儿道:“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宋晚宁一人,不管她愿不愿意原谅我,我都会一直等待她的垂青。” 人群躁动起来,除了训练有素的禁卫,都开始交头接耳。 嘈杂中有个声音格外刺耳:“可京城谁人不知,当年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偏宠外室,听说曾经的王妃还因此滑了胎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 “这...我都不敢听了......” “天菩萨耶,怎会如此,这宋小姐也太可怜了!”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 谢临渊眼神冷了下来,只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扭头向身旁护卫递去一个眼神,复又恢复如常。 “曾经那所谓的外室,是有心人安排在本宫身边,让本宫误以为她对本宫有救命之恩,因而格外照顾了些。本宫与那女子并无男女之情,行为也未曾逾矩。至于当年王妃小产,本宫确有失职,但幕后操纵者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这样的答复,你们可还满意?” 当年宋晚宁滑胎恰逢年节,且又是因为宫中失火,这样不吉的消息陛下下令决不能往外透露半个字。 因此至今外面的人只知道二人多年无所出,并不知宋晚宁还曾小产过。 这人明显是有人安排的,目的是什么谢临渊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宋晚宁。 这番话,看似是对着观众在说,实则字字句句都是解释给她一人。这么多年,他从未忘记他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没忘记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乔鱼儿已死,剩下的也快了。 “好了,别说了。”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让宋晚宁觉得难堪。 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好,我就说最后一句。”谢临渊低头哄了哄,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语气,“娶西夏的和亲公主并非我本意,是当日陛下以为我丧妻,好心下旨赐婚。我与她彼此没有情意,今日我已拟好了和离书送回府中,往后我与西夏***便再无半点关系。” 这更是重量级消息。 不止是围观群众愣住了,连宋晚宁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突然和离了? 她怔怔地仰头看向他,只见那眼神温柔如水,好似要化开。 “我今日说这些,并非为了平息流言蜚语。”谢临渊唇边泛起一抹浅笑,“而是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将身边清理干净再靠近她。而那个人还问了我别的问题,我现在便一条条回答她。” “不管你是温柔也好,刁蛮也罢,我爱你的全部。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再伪装什么,可以尽情做你自己。” “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的眼泪不再是因为委屈悲伤而流,如果我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从今往后,我的人,我的心,还有我的一切全部都属于你一个人,不会再有旁的什么,哪怕你不需要我。” “以前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外室让你难过了,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要你一个,什么后宫什么子嗣我都不稀罕。” “我永远都不会再把你推开了。” “这样的答复,你可还满意?” 谢临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宋晚宁和周围一圈人听见。 他并不避讳在外人面前向她吐露爱意。 甚至觉得,与其任由别人评说,不如亲自昭告全天下。 宋晚宁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吐出三个字:“你疯啦?”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我也只有你了 她是让他给个回答,没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回答。 这闹的,她都不敢想象明日的街头传言会有多精彩,太可怕了。 偏这人还一本正经地回复:“我没疯,很清醒。” “行了我知道了,快走吧。”宋晚宁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谢临渊身上。 想悄悄戳一戳提醒他适可而止,手边却全是硬邦邦的甲片,根本无从下手。 早知如此,就不该站大门口等。 她捂着脸一溜烟地钻进了府里,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把门关上。” “叮当”声一直紧随其后,离她两步远的距离。 一前一后进了内宅,又屏退了下人,她才转身看向谢临渊:“你今日在宫里没出什么事吧?” 她这么一问,倒是让他不知所措。 原以为她会骂他自作主张,不合时宜,没想到竟还是担忧与关切。 “你不生我的气了?”谢临渊摇摇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的脸色好苍白,我还以为......” 宋晚宁被逗得“噗嗤”一笑,伸手在脸上用力搓了一下,将手指举到他眼前。 泛红的指尖上明显沾着些白色的粉末。 “午后皇后派人来传我进宫,我故意把脸涂白了些,装病罢了。”她边说着边往里走,坐到妆台前对着镜子细细擦掉脸上的妆。 这涂脂抹粉确实不是谢临渊擅长的领域,他尴尬地跟在宋晚宁身后,通过铜镜观察着她的神情,几度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度听见她开口:“其实,我也不是生气。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很小的时候在家中,父母俱在,尚且能撒娇卖乖,想要什么直白干脆地说出口就能得到。但自从入了宫,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的一言一行会被无限放大,不止是关乎她自己,更是代表了整个家族。 “宋姑娘,宫中不可疾行。”、“宋姑娘,女子卑弱第一。”、“宋姑娘,谨言慎行。”...... 诸如此类,每个举动都要被检查,每句话都可能被评判,连走路都要谨小慎微,生怕一不注意又做错了什么。所以她不得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藏起来,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无欲无求、完美妥当的大家闺秀。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个惊弓之鸟,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明明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人在意,但那种被审视的感觉还是像甩不掉的影子,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于是她习惯性地去逃避别人的注视,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很低,尽量不惹人注意。 而谢临渊却像一束打在她身上的光,让她无所遁形,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紧张、慌乱、无所适从是第一反应,冷静下来之后反而觉得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 像是在某一瞬间甩掉了背上那个重重的包袱,让她无比轻松。 别人的审视算得了什么,那些不顺耳的评价又算得了什么。她生来也不是为了取悦旁人,更不必讨好那些毫无关系的人。 谢临渊有句话说得对,她不必再去伪装什么,尽情做自己便好。 “若现在就不习惯,往后做了皇后可怎么得了?”谢临渊弯下腰,在她耳边打趣道,“说不定随口说句话都要被写进史书里呢。” “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宋晚宁脸一红,被他这么一打岔,倒是想起了正事,“你派人来同我说陛下驾崩了,可为何京中没有丝毫动静?” 她虽没经历过改朝换代,但也知道京中消息的传播速度有多快。 平日里传个旨意,都有官差连夜挨家挨户通知,这回皇帝驾崩这样的大事,竟这样安静? 谢临渊眼眸半垂,看不出情绪:“因为我下令先瞒住了。” “为何?还有三日便是万寿节了,再瞒也瞒不了多久呀。”她不解。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悠悠道:“是呀,瞒不了多久。” 在亲眼见到皇帝崩逝时,除了那一瞬间的悲哀与解脱,他想的是若是消息传出去,举国哀悼,便要守二十七天的孝期。 迟些娶她倒是没什么,他不着急,但因万寿节而来的各国使臣却等不了这么久。一旦得知皇帝驾崩,在祭拜后必然陆续回去,再想召来怕是又要费一番功夫。 他不愿放弃这样的难得的机会,想让四海八荒都知道他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女子,让那些远道而来的使臣于传记上写下他和宋晚宁的名字,以供世人见证与传颂。 因此在平定内乱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秘不发丧。知情者全都派人看管起来,不让走漏一丝风声,宫内宫外还是一片祥和。 谢临渊蹲了下来,缓缓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脸贴上她的背脊:“七月十四...我们成婚可好?” 宋晚宁在椅子上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这么仓促?” 七月十五本是中元节,因着皇帝的生辰,钦天监便说是转阴为阳,是为大吉,前后都禁止民间祭祀。虽改了黄道,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终究心里还是膈应,没人会在七月十四嫁娶。 “是仓促了些。”谢临渊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语气软得像是撒娇,“但我想早点娶到你,一刻也等不了。” “可是...这日子......” 他抬起头,对上她纠结的眼神:“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管佛教还是道教,七都是一个重要的数字,代表完整、?圆满和周期性。 七月十四,乃七月“二七”之日。 “七七”为终局,也是复生之局。 这样的解释倒是合理,但宋晚宁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见她有所动摇,谢临渊立刻乘胜追击:“你答应我的,不会反悔。从今往后,我也只有你了。” 泛黄烛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又凄凉,深邃之下涌动着不见底的悲伤。 她的心突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是啊,哪怕再互相算计,亲情淡薄,他今日也是失去了父亲,同她一样是孤家寡人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天家注定没有真情吗 意识到心疼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又沦陷了。 兜兜转转,身边和心中还是他。 宋晚宁叹了口气:“这样的事,还是要先告知一下爹娘才作数。” 这么说,便是松口了。 “那是自然,我也想向岳父岳母请罪。”谢临渊眼睛明显一亮,而后又有些懊恼,“只是我这一身戎装不好进祠堂,直接脱了又不够庄重,还是先等等,让人送套衣服来吧。” 说着就要起身叫人。 她伸手抓住他的指尖:“你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真是稀奇。” “与你有关的事情,都要慎重。” 趁随从回府拿衣服的空档,宋晚宁让他将衣服脱了,细细查看了一番。 发现除了几处青紫外,没有什么新的伤痕才稍微放心。 二人对坐在窗台前,她递上一碗八宝擂茶,开口问道:“所以今日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谢临渊只穿了件中衣,心不在焉地啜饮着:“早些时候陛下就因身体不适提前罢了朝,我本也没在意,后来听人说将所有太医都召了去。我正要去瞧瞧,恰好你来找我,然后便是那太监来报信说陛下不好了。” “嗯,然后呢?”宋晚宁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我到的时候,陛下尚能喘息,神志还算清明。”他眯起眼睛,轻描淡写道,“午间皇后来了,问了太医说暂且没有大碍,让我回东宫处理政事。我留了个心眼,多调了些禁军守在养心殿周围,虽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也能随时掌控局势。” 说话间,一碗八宝擂茶已喝了大半,他仰起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将空碗丢在一旁。 宋晚宁招手让婢女们进来将碗收走,伺候谢临渊漱口后,又奉上两杯喝的清茶。 这一套流程完毕后,婢女们默默退出房间,他才继续开口:“下午养心殿那边果然传来了消息,说陛下驾崩,皇后娘娘领了陛下遗诏,要传大臣们进宫当众宣读。” 光是听着,她都觉得有些紧张:“那遗诏是不是有问题?” “自然。”谢临渊捏着茶杯,嘴角微微扬起,“遗诏的内容是传位于废太子谢无恙。” “怎么可能!”宋晚宁皱眉惊呼出声。 若真想传位给谢无恙,大可不立谢临渊这个太子,何必多此一举。临死前突然这般反常,其中定然有鬼。 而且,以陛下对于谢无恙的偏心,如果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断不会废了其太子之位。而有着这样确凿的罪责,陛下又怎会放心将这万里江山送到他手里? 谢临渊看着手中杯盏,面上露出嘲弄的神情:“自然是不可能,所以我带人拦下了皇后派出去报信的人,以及销毁了那道遗诏。” 他说得很轻松,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没有撒谎,却也说得不尽然。 未曾说出口的是皇后料到他不会乖乖就范,提早让杀手假扮成宫人,趁他进养心殿查看陛下情况时出手刺杀。他以一敌多,自是一番恶战。 外面的禁军也被皇后的人拖了片刻,而那些杀手都是死士,下手便没有活路,招招致命。他那时没穿铠甲,勉强撑到自己人进来,才扭转了局势,但赢得并不轻松。 他身上本就有旧伤,一直未得空隙好好调养,如今又牵动了,当场吐了一口鲜血。 为了稳定军心,强装无事换上银甲领着禁军处理后面的事宜,一切料理干净后才赶来见她。 宋晚宁静静听着,原本就蹙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她问道:“所以...陛下究竟是如何驾崩的?” “中毒。”谢临渊回答得很果断,“为求长生每日服食进贡的仙丹,可那丹药里含了大量的朱砂和虎狼之药,他本就身子虚弱碰不得这些,却听不得劝告。”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药不能吃,也知道他若不肯给,陛下定会千方百计偷偷弄到。但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不拦这一遭,陛下还会不会照样吃这些丹药。 虽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并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陛下是宋晚宁的仇人,但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心情还是异常的复杂。 毕竟再凉薄,那也是他的父亲。 宋晚宁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关键点:“可是这样的药毒性一般都是慢慢积累的,哪有当场死人的?要真这么厉害,那些神棍早被抓起来千刀万剐了。” 她双眸映照着烛火,明亮又干净。 只消一个对视,便轻而易举将他从自责、卑劣、肮脏的泥淖中解救出来。 谢临渊眉眼间多了几分释然,赞同道:“是啊,太医和仵作一同断定,他是死于服用了过量朱砂,而这几日吃的丹药并不足以致命。” “所以,是中午皇后支开了你,亲手给陛下下的毒?”宋晚宁下意识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气。 年少夫妻,为了权力竟走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寒心。 他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其实他该感谢皇后的,若不是她兵行险招提前要了陛下的命,来日陛下因那仙丹而死,他或许没有现在这般坦然。 宋晚宁消化了很久,还是觉得残忍,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复杂:“难道天家注定没有一丝真情吗?” 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 她害怕有一日他们也会走到这一步。 谢临渊看出了她眼中的怀疑和退缩,苦笑道:“别的不敢说,我和你永远也不会这样。” 宋晚宁怔在原处,眨了眨眼睛。 又听到他说:“于我而言,这些权力不过只是守护你的工具,以前是为了兑现替你守住宋家的承诺,现在是为了让你活得更自在些。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走到现在。” “我的性命,我所拥有的一切本就因你而存在,即使有一天你向我讨回,我也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她偏过脸嘟囔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给。”谢临渊表情严肃。 “你又疯了。”宋晚宁翻了个白眼,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生同衾,死同穴 见她神情凝重,谢临渊收了几分玩笑的心思,正色问道:“什么事?” “夏侯璟...他可能与朝中什么人有往来......” 宋晚宁其实纠结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他。 他们二人本身就有恩怨,互相看不顺眼,恨不得除对方而后快。这样一则消息,无异于是给谢临渊提供了杀夏侯璟的理由。 但夏侯璟到底也没有做出多么大的错事,况且与她又是从小的交情,还是缈缈的父王。 她心底是不想让夏侯璟死的,然而若是不给谢临渊提个醒,万一一时疏忽酿成大错后悔都来不及。 “嗯。”谢临渊沉思了片刻,“他这次破例亲自来庆国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怕不止是为了哄你走,还为了向我报当日之仇。” 宋晚宁想说若没有大动干戈,能不能过几日好好遣他回西夏。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在舌尖打转,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不忍看他死。”谢临渊看穿了她的犹豫,主动承诺,“我答应你,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那些小打小闹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来是有绝对的自信,确定夏侯璟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二来如果真杀了他,必然会成为宋晚宁心头的一根刺,想起时便会隐隐作痛。 他才不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他和她的夫妻情分。 宋晚宁微笑道:“谢临渊,谢谢你。” “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言谢。” 恰好此时侍卫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谢临渊换好后,二人一同前往祠堂。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宋氏宗祠。 宋晚宁垂着头,取了三支线香点燃,插进案上的香炉中。 又退了一步,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俯身三拜,方才站起身说道:“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香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盘旋,悄然散开,无影无踪。 只余丝丝缕缕的檀香味,令人闻之心安。 一排排乌木制成的牌位在烛火映照下散发着幽冷的光,每个牌位上的字迹都清晰可辨。 谢临渊一眼就认出了摆在最后的三块,分别属于宋晚宁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 一般来说,祠堂里是不会供奉女人牌位的,哪怕有什么特殊的贡献。 他觉得好奇,但没开口询问,只是不动声色观察着。 照着宋晚宁的样子也拿了香点燃,放入香炉,拜了三拜:“岳父岳母,小婿也来了。” “爹,娘,女儿没用,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他。”她盯着那两块牌位,脸上有些自嘲之色,“小时候犯了错,你们总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我好像没有长什么智慧,再一次做了同样的选择。” 祠堂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她的低语。 “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又要嫁给他了。这一次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既然做了决定,我便不会后悔。你们放心,若有一日我发现这个决定是错的,我还是会毫不犹疑离开他。如果你们同意我的决定,能不能给我一些回应?” 四周没有丝毫动静,更别提有什么回应了。 虽知道鬼神之说不可信,但宋晚宁还是有些失望。 谢临渊凑了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也对着牌位说道:“岳父岳母,从前小婿荒唐,惹宁儿难过,也惹你们生气,实在是不该。如今我已真心悔过,只愿用余生弥补,十分庆幸宁儿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往后我一定好好待她,不让她再掉一滴眼泪,请你们放心!” 突然,“噼啪”一声,有一支蜡烛突然爆裂开来,窜起一朵花状的火焰。 然后其他蜡烛接二连三也炸开了花。 民间有句俗语:灯花爆,喜事到。 宋晚宁眼眶瞬间红了:“爹娘这是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吗?”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此刻却忍不住相信玄学。 “多谢岳父岳母成全,这次一定不让你们失望。”谢临渊笑着搂得更紧了些,一转头发现她又要掉眼泪,忙哄道,“我刚许诺的不会再让你哭,你怎么这就拆我的台?岳父岳母,你们看看她!” 宋晚宁又好气又好笑,胳膊肘戳了一下他身侧:“行了,什么时候学会这般油嘴滑舌,哪里还有太子的样!” “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就是当了皇帝,在你面前我也只是夫君。”他语气轻快,眼神却无比认真。 “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她脸上一阵热,低头催促道,“还说要十四日大婚呢,我倒要看看这么短时间你能办成什么样,若是太草率我可不嫁。”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他离开祠堂。 雷雨过后乌云散开,月色洒在大地上,无需提灯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虽然是在宋府中,到谢临渊还是要将她送回房间才肯放心离去。 两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还是没忍住问道:“我看祠堂里岳母的牌位也摆在架子上,这是你们家的惯例吗?” “不是,是我爹一早定下来的。”宋晚宁盯着脚下,回想起一些遥远的记忆,“本来女子牌位是不能入祠堂的,但我爹娘伉俪情深,在世的时候便定下生同衾死同穴,牌位也要放在一起的要求,我便照他说的办了。” “生同衾,死同穴。”谢临渊低声重复了一遍,颇为感慨,“我与你也当如此。” “但愿吧。” 真心本就难得,更何况是预见百年之后的情形。 她不敢奢求太多,只想过好当下。 不知不觉两人并肩走回主院,互相道了别。 宋晚宁正要转身回屋,谢临渊忽然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对了宁儿,按习俗婚礼前夫妻是不可以见面的。我现在走了,就有几日不能见你。”湿热的气息缠上她耳廓,那声音低沉且诱惑,“我可以亲你一下当做鼓励吗?” 她浑身一颤,不自觉仰起头来。 视线落在他下颌处,那里线条锋利且清晰。 往下,喉结明显一动。 往上,幽暗深邃的眼瞳里,情欲翻滚。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三书六礼 宋晚宁嘴唇动了动,却怎样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于是,伴随着一声轻笑,他的吻落了下来。 额头、鼻尖、脸侧,最后覆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将她的气息掠夺殆尽。 她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因为离得太近,谢临渊放大的五官便占据了全部视线,眼皮微微抖动这样细小的动作都被她完完整整地捕捉到了。 他这样一个人,在亲吻的时候也会紧张吗? 宋晚宁还是第一次发现。 她感到新奇,故意踮起脚尖尝试着回应。 谢临渊果然动作一滞,睁开了眼,片刻慌乱后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促狭笑意,恍然大悟。 紧接着侵略愈发变本加厉。 她脑中原还有些杂念,此刻已彻底心无旁骛。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耳畔的虫鸣消失了,风声停歇了,像是失去了五感,除了眼前这个人和他们之间的缠绵,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良久,二人才缓缓分开。 谢临渊的呼吸都略显不稳,嗓音也比之前哑了许多:“等我来娶你,不许反悔。” 他像个执拗的孩子,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以此来确定她的心意。 宋晚宁低头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不定:“看你表现。” 天地间的风重新活过来,徐徐吹进这方院落,拂过梧桐繁茂的枝叶,发出“沙沙”声。 这清冷的夏夜终于不再万籁俱寂。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宋晚宁还在睡梦中,被赵嬷嬷硬是从床上拉到状态前。 “哎呦小祖宗,镇国公夫人都到府上了,你怎么还没起呢!” 她迷迷糊糊的,听不懂嬷嬷在说什么:“镇国公夫人过来做什么?” 赵嬷嬷招呼着小丫头们进来伺候她洗漱,一脸恨铁不成钢:“还能做什么?太子殿下请她做媒,来同你说亲啊!” 听到这话,宋晚宁一下子惊醒,僵硬地扭头看向赵嬷嬷:“说...说亲?” 她是答应了谢临渊要嫁给他没错,可他们俩又不是头一回成婚,有必要像第一次那样一步步来吗? 纳彩完了,是不是还得装模作样问个名? 也太荒谬了。 宋晚宁双眼一闭,仰头长叹:“他这是要干什么......” “太子殿下说,虽日子仓促了些,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赵嬷嬷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给她盘上头发,“小姐可快些吧,别让国公夫人久等了。” 一番梳洗打扮后,匆匆吃了两口早膳便又被催着去正厅。 还未到厅上,便看见外面站了两排望不到头的仆从,两两一组抬着箱子。最前列的两个手里都提着个笼子,笼子里大雁扑腾着翅膀,嘎嘎乱叫。 上一次成婚时,婚前的这些流程都由母亲操持,她未曾亲眼看过这阵仗,乍一见难免有些紧张。 进去后才发现来的不止是镇国公夫人,还有谢文茵夫妇,几人穿着盛装端坐在椅子上。 见她到了,纷纷起身笑脸相迎,彼此问候了一番。 赵嬷嬷小心翼翼将宋老侯爷和宋夫人的牌位放在主座上,默默退至一旁。 他们都知道宋家只剩宋晚宁一人,因此以这样的方式出席纳彩仪式并不奇怪。 镇国公夫人拉着宋晚宁的手解释道:“依咱们大庆的习俗,这大婚的三书六礼下来少不得要几个月,但太子殿下说这次时间紧张,但要礼节齐备不可有疏漏,因此我们今日才这么早过来。” “是...辛苦国公夫人和公主驸马了......”宋晚宁讪讪地笑着。 “今日是十二,十四便要迎亲了。”镇国公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边看边说,“上午纳彩、问名,下午纳吉,明日一早便可纳征,明日下午请期。如此这般刚好在十四前将流程走完,这几日真是有的忙了。” 真是难为她,这行程安排得也太紧凑了。 成婚成得如此仓促,怕是世上少有。 宋晚宁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这么赶时间,真是嫌自己活得太轻松了。 她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把谢临渊骂了一顿。 远在太子府的当事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嫂嫂,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开始吧。”谢文茵催促道。 她倒是一派天真的模样,还不知道昨日宫中的变故,兴致勃勃地为兄长做媒。 宋晚宁看着,胸口泛起一阵疼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只能强撑着装作没事人:“好。” 镇国公夫人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宋老侯爷和夫人的牌位说道:“今日特奉太子殿下之托,前来贵府求亲。太子谢临渊,年少有为,才德兼备,容貌俊朗。自幼习武,常驰骋纵横,武艺超群,屡立奇功,有万夫不当之勇。且其为人品行端正,心地善良,仁孝忠义,乐善好施,素有贤名。” 宋晚宁听着,越听越觉得离谱。 这说的确定是谢临渊吗...还素有贤名...... 她暗自腹诽着,又听镇国公夫人开口:“贵府千金亦是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若能联姻,可谓是天作之合。今后相互扶持,定能福泽绵延。且太子殿下对宋小姐亦是倾慕已久,心心念念,若能与小姐喜结连理,必当珍之重之,呵护备至,不让小姐受半分委屈,此生定与小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一番话说完,厅上安静了片刻。 前面的像是媒人套话,后面的却像是谢临渊本人说的。 宋晚宁一时失神,赵嬷嬷在身后戳了戳,提醒她该回话了。 “承蒙太子殿下错爱,小女蒲柳之姿,得此青睐,实乃万幸。太子殿下年少英武,德才兼备,小女若能侍奉左右,定当恪尽职守,相夫教子,与殿下携手同行,共筑佳话。”她这才反应过来,按照来之前赵嬷嬷嘱咐的一字不落说出口。 至此,纳彩便算是礼成,后面问名和纳吉早在许多年前就做过了,如今不过是走个形式。 傍晚的时候谢临渊派人送了聘书来,除此之外还和往常一样,有一封手写信。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一辈子慢慢和你说 那信是随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一起送来的。 宋晚宁指挥着人将箱子抬到屋子里,又让梨蕊封了几块碎银子作为他们送东西的赏金。 一切安排妥当后,独自坐到桌前将信拆开细细看起来。 信封上,还是那熟悉的几个字——宋晚宁亲启,七月十二。 “宁儿,此刻想来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谢谢你还愿意走到我的身边来。 其实在将你接回京后,我便已命人在筹备大婚要用的东西。聘礼倒是简单,你要穿的戴的却马虎不得。今日先遣人给你将头冠送过来,婚服绣坊说还未完工,但迎亲那日定然送到。 这头冠我让他们来来回回重做了好几回,终于还算满意。我虽不懂这些,但就是觉得戴在你的头上会很好看。你若觉得有哪里不妥,可派人告知于我,我连夜让他们改。先说好,不是以权谋私,那些工匠我都给了平日里好几倍的工钱,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什么的。 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戴上这头冠的样子了。 以前写信总觉得信纸太小,写不下太多的话,现在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长到一辈子,让我慢慢和你说。——谢临渊” 宋晚宁收了信,走到那个箱子前。 扯下包着的红纸条,打开盖子,再掀掉一层红布,才见到这个头冠的真容。 一眼望过去,那冠顶之处有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昂首独立,全身羽毛皆由金丝编织而成,根根分明。凤喙微张,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东珠,圆润透亮。 这一颗珠子怕是都价值连城。 再往下,还环绕着无数只姿态各异的鸟雀,空隙之间密密麻麻镶嵌了红蓝宝石,流光溢彩。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堪称巧夺天工。 饶是她见惯了奇珍异宝,也觉得这头冠太过奢靡。 别的也就罢了,这百鸟朝凤的设计,是皇后才可用的。 宋晚宁压下心头震惊,蹲下身子动手拨了拨那凤凰的尾羽,整个冠都在轻轻晃动,光晕流转,栩栩如生。 有它在,旁边那些做配的发簪和步摇都显得十分普通了。 “小姐,早些歇息吧,司礼监的公公来消息说明日一早便来送聘礼。”赵嬷嬷站在门口提醒道,“听说明日下聘的还有几位大人,可千万不能再迟了。” 宋晚宁回过神来,站起身招呼道:“嬷嬷,你来看。” 赵嬷嬷依言走进来,看向那盒子里的东西。 只一眼便大吃一惊,恍惚了片刻才开口:“这...怕是帝后大婚才有的规格吧......” 那凤冠的晃动渐渐停息,她似乎瞧见了什么,指着凤凰身子下面问道:“那是什么?” 宋晚宁端了根蜡烛细细照了看,只见那里刻着六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字——是她和谢临渊的名字。 这必然是一开始就刻上去的,才能隐藏在片片羽毛下。这冠不是什么买来的成品,而是一开始就只为她一人定做的。 这种幼稚的手法,若是放在三年前,她断然不肯相信会是谢临渊做出来的。 但现在,好像确实是他的风格。 “太子殿下他...对小姐还真是上心。”赵嬷嬷叹了口气,“若是一开始便这样,许多苦小姐也不用吃了......” 宋晚宁苦笑道:“谁知道呢,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 “是,是老奴糊涂了,大喜之日说这些。”赵嬷嬷赶紧换了副笑脸,“老爷和夫人在天上看见小姐如今的情况,会安心的。” “借你吉言了嬷嬷。” ...... 十三日清晨,流水一样的聘礼准时一箱接着一箱,被抬进了宁远侯府的大门。 负责送聘礼的不止是司礼监的太监和礼部官员,连皇帝的亲兄弟怡亲王以及礼部尚书顾大人都被请了来,这排场自开国以来可谓是绝无仅有。 从太子府到宁远侯府一路上皆有黑甲卫护送,还有礼官燃放鞭炮,吹奏鼓乐。引得京城民众摊也不摆了,活也不干了,都纷纷来瞧这一盛景。 大街小巷被挤得水泄不通,过年也没这么热闹。 “天菩萨,这么多聘礼,得多少钱啊!” “人家堂堂太子,随便一箱怕是都够你我吃上两辈子的了!” “我怎么记得好多年前,太子还是齐王的时候,头一回大婚也没这么排场啊。这都三婚了,怎么......” “别瞎说,还要不要命了?以前是王爷,如今是太子,那能一样吗?” “啊...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 宋晚宁手执一把团扇半掩面容,同府中管事嬷嬷一起站在门口,迎接送聘礼的队伍。 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担心夏侯璟闹事,她看了一眼转身走进府里,避开送聘礼的下人,站到庭中一棵高大的海棠树下。 早已过了花期,那树上挂着累累的青果,再多半月果子变红就能摘下来做蜜饯了。 她仰头瞧了一会儿,夏侯璟果然跟了来。 一来便气势汹汹地质问:“你当真要嫁给他?” 他怀里的缈缈红着眼睛,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宋晚宁一阵心疼,不想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只哄道:“缈缈先去和丫鬟姐姐们玩一会儿好不好?” 孩子还没说话,夏侯璟倒是抢答了:“别,你别把她支开,就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你不要她了。你要嫁给别的人,以后会成为别的孩子的娘亲,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了,你告诉她啊!” 被他这么一吼,缈缈再也忍不住,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嘴里不断重复着为什么。 本就瘦弱的小身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得厉害。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那些美好渐渐面目全非 宋晚宁总算明白了,他一天到晚都在跟孩子说些什么。 一直用对缈缈的感情绑架她就算了,还给这么小的孩子灌输被抛弃的观念,实在是自私又凉薄,甚至不配为人父! 很难想象,一直在这种氛围下长大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缈缈该是天真快乐,无忧无虑的,不该如此胆怯自卑,每日以泪洗面。 “缈缈不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下你。”宋晚宁深呼吸一口气,笑着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肉,“哪怕不再以你阿娘的身份,我也会一直爱着你。” “真的?” 缈缈刚开口,夏侯璟立刻冷笑着打断:“你说得倒轻松,当时也不知是谁跟着谢临渊说走就走了,现在还要跟他成婚,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记得缈缈是谁吗?” 这一隅的死寂与外面的喜气洋洋格格不入。 幸而锣鼓喧天,无人在意这里面的不堪。 明明是炎炎夏日,宋晚宁却觉得好像瞬间掉进了冰窟里,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之前那次她尚且能劝慰自己,他只是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其实没有恶意。但现在呢?明明当时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都无可奈何,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责怪她、向她施压,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便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她一直当成弟弟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些记忆中的美好怎么渐渐都面目全非了呢? “你不是一向巧舌如簧吗?怎么不说话了?”夏侯璟以为她哑口无言,气焰更盛。 宋晚宁垂眸轻蔑地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很失望。 情绪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良久,才发出声音:“我愿意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但我当时离开西夏时是身不由己,你当时也身不由己,不是吗?若你有能力将我留下,我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 霎时间,夏侯璟脸色苍白如纸,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我爱他,和我爱缈缈并不冲突。”宋晚宁目光移向他怀中孩子时,温柔了不少,“当年我失了自己的孩子,万念俱灰离开了京城,幸而老天垂怜让我短暂拥有了缈缈这个女儿。是她的出现,照亮了我最难捱的时光,哪怕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在我心里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在西夏的时候,我们能像一家人一样相处,是因为我把你当亲人,当弟弟,但从来不是夫君。而现在,更不可能了。” 听完最后一个字,夏侯璟缓缓将缈缈放到地上,一步步向她靠近。 小家伙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慌忙抱住宋晚宁的腿。 她弯下腰迅速将缈缈抱在怀里,本能地向后退去,质问道:“夏侯璟,你干什么?” “干什么?不过是忍到今日不想再忍了。”夏侯璟眼底带着难以名状的疯狂,陌生得很,“我还真想看看,你这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抬起手,轻佻地抚上她的衣领,作势要扯开, 宋晚宁大惊,立刻侧过身大喊道:“扶风!” 候在不远处的扶风应声赶来,两招便制住了夏侯璟,问道:“姑娘,如何发落?” “派人将西夏王送回去,不要声张,再请西夏长公主来将孩子接走。”她沉声吩咐道。 “是,姑娘。” 为掩人耳目,夏侯璟是被打晕了悄悄从侧门带走的。 有赵嬷嬷和管家在迎接着送聘礼的队伍,宋晚宁便带着缈缈回了内院等夏侯瑛上门。 小家伙抱着她不肯撒手:“阿娘,父王他......” “你父王失心疯了,不用管他。”提到夏侯璟,她气不打一处来。 “那...阿娘说的是真的吗?”缈缈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问道,“阿娘会一直喜欢缈缈......” 看着可爱的孩子,宋晚宁的心才渐渐软化。 她笑着说道:“那是自然,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阿娘虽然要和别人成婚了,但是这是多一人来爱缈缈呀,不管是在西夏还是庆国,咱们缈缈都是有家人的。” 说着,又抬手摸摸头:“缈缈喜欢庆国,就在庆国暂时住下,等什么时候想回西夏看父王了,我再派人将你送回去,可好?” 这么小的孩子对事物的喜恶都是很明显的,小家伙一想就想到了那些好吃的冰酥酪和水果,还有好看的花草,都是在西夏没见过的,十分新奇:“缈缈喜欢这里,也喜欢阿娘,要和阿娘在一起......” 看着如此依赖自己的孩子,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宋晚宁回忆起离开西夏之前,曾问过缈缈是希望跟着阿娘还是父王,那个时候她还说要和父王在一起。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分离之后格外思念,又或许是夏侯璟对她确实不够好,缈缈满心满眼只有她这个阿娘了。 “阿娘会有别的孩子吗?有了之后会不会就不喜欢缈缈了?”好不容易哄好的小家伙又突然提出疑问。 对视的时候,宋晚宁看见了她眼底的委屈和不甘。 一个孩子,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认真回答道:“阿娘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孩子,如果有的话,缈缈是大姐姐,在阿娘心里自然是排第一的。阿娘爱缈缈,缈缈也会爱弟弟或者妹妹的,对吗?” “会的!阿娘放心吧!”缈缈这才喜笑颜开。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玩具,梨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小姐,西夏长公主过来了。” “请进来吧。”宋晚宁抬眼吩咐道。 不过片刻,夏侯瑛便到了,互相行了礼后寒暄道:“恭贺姑娘大喜,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来得仓促,只备了些薄礼,还望不要嫌弃。” 宋晚宁让梨蕊收了礼,笑道:“公主实在太客气了,有许多事我还得感谢你呢,但今日家中实在事多,改日我定亲自道谢。” “是,我自然是理解的,我今日来不过只是接缈缈回去罢了,就不过多叨扰。”夏侯瑛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正要走,忽而又想到什么,“因着这几日仓促,我还未搬离太子府邸,待过几日阿璟离了京,这孩子是随我搬到外面,还是跟姑娘一同住在太子府?”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他的聘礼 宋晚宁微微一愣,有些疑惑:“***与太子和离了,不回西夏吗?” 话一出口,觉得不太对劲,怕人误会又解释道:“我不是在意你和他的关系,只是好奇离乡这么久,公主不想家吗?” 人一急,越解释越乱,她尴尬不已。 不过夏侯瑛并未在意:“自然是想念家乡的,只是我这些年一直在准备科考,若是不试一试,心血岂不白费了?姑娘放心,搬离太子府后,若皇帝不将我召进宫里拘着,我便在京城找个宅子住下,不管缈缈是跟我还是跟你,我们彼此都方便照料。” 见她如此坦荡,倒让宋晚宁莫名羞愧:“是我唐突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太子登基,将缈缈接进宫里养着,不知***可愿先在宫中当个女官?” 皇帝已经死了,如今这大庆已然由谢临渊做主,必不会将夏侯瑛召进宫里。 不日她与谢临渊入主皇宫,自然是想将缈缈带在身边的。让夏侯瑛一个外邦公主做庆国的内廷女官是委屈了,但这样的权宜之计却是方便她进出宫廷,陪伴缈缈的途径。 毕竟等夏侯璟走了,这京城中唯有她们才是血脉至亲。 夏侯瑛是聪明人,一点即透,立刻便猜到了原由,却也没有说破:“若真是如此,倒是这孩子的福气,有姑娘在必然不会让她受委屈。姑娘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多谢了。” 话说到这,刚好赵嬷嬷派人来催宋晚宁去正厅,二人便告了别各自离去。 还未走进前院,便看见地上堆着数不尽的箱子,皆盖着红布。一路走到正厅,除小道外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聘礼都送到了,镇国公夫人作为媒人,今日也到了场,与其他几位大人一起只等着宋晚宁来便开始当众清点。 “宋姑娘,这是聘礼单子,请您过目。”司礼监掌事的王公公笑着递来一本红册子。 宋晚宁点头接过,象征性翻看了两眼。 厅外礼官们一边大声报着聘礼项目,一边开箱核对。 “黄金十万两——” “白银五十万两——” 光这两项就忙活了大半天,一箱箱的金银暴露在阳光下,直教人眼花。 从前做那齐王妃时,宋晚宁便管着王府里的账目,自然知道谢临渊的家私。他不是个喜欢混迹在官场上的人,平日里还尽干些得罪人的事,没人给他送礼,他也不会收什么礼。 他的钱除了固定的俸禄,便是上阵厮杀以命换得的赏赐。 或许是这几年打的仗多,赏赐也多了些,相较之前富裕了不少。但光是这聘礼的金银数目,就已经和他三年前的全部家当相差无几了。更别提后面那些珍玩玉器、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吃的用的玩的...... 宋晚宁有点怀疑谢临渊是不是把库房搬空了,全部拿来给她做聘礼。 就这么一样样验了有快两个时辰,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众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礼官终于宣布结束,回到厅上喊了一句:“愿此聘礼,结两姓之好,姻缘顺遂,福寿安康!” 这话像是敲响解散的钟声,亲王、尚书、夫人、公公纷纷站起来,围着宋晚宁不停地“恭喜”“恭喜”,方才由赵嬷嬷领着去偏厅用饭。 见人都走了,宋晚宁长舒一口气,锤了锤酸痛的腰往后宅走。 好在午后请期这件事儿不用她出面,可以略微歇一会儿。午睡醒来,一切已经打点妥当,院中也安静了不少。 暮色渐沉,谢临渊的最后一封信如常送至。 信中除了日常的问候,还交代了一句不要着急,婚服最迟不过明早一定送来。 宋晚宁倒有些好奇了,是件怎样的衣服,让京城那么多绣娘绣了一个月都没完工。 她唤来梨蕊吩咐道:“你封些红包,带人悄悄去绣坊瞧一眼,若是还有绣娘在赶工,便发给她们,就说是太子府的,别惊动了旁人。” 梨蕊领命麻溜地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赶了回来,宋晚宁正准备休息。 “小姐,您猜的不错,那绣坊里果然灯火通明呢。”梨蕊兴致勃勃地说道,“我问了管事的是在赶什么工,那管事的说是为了太子殿下大婚绣婚服呢。” 宋晚宁倚在床上好奇发问:“那你可看见了那件婚服?” 丫头摇摇头:“不曾看见,绣坊的人说是机密,不能随便给人看的,于是我把红包给了便回来了。” “哎,罢了,明日再看也不迟。” 她颇为遗憾,躺下翻身睡去。 睡得早醒得也早,十四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宋晚宁便起了身,走到外面问当值的丫鬟:“绣坊的婚服送来了吗?” 丫鬟们纷纷摇头:“没有。” 她正失望,忽见赵嬷嬷带着一群人进了院子,远远招呼道:“小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可是紧张了?” 来的人都十分脸生,宋晚宁随意打量了几眼,以为是来伺候的喜娘,便没太在意。 “又不是第一次成婚了,有什么可紧张的。”她脸一红,转身想要回屋,“迎亲队伍下午才来,我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赵嬷嬷快步走上前,笑着打趣道:“不是紧张,那便是在惦记着什么了。” “嬷嬷!” “小姐何不回头看看,惦记的东西没准儿就来了呢?” 宋晚宁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数道齐齐的女声:“给宋小姐道喜!” 她怔怔向后看去,这才注意到她们手里都捧着个盖红布的托盘,均是一脸笑意盈盈。 “这是?” 为首的一个妇人行了礼,开口道:“我们是京城绣坊的绣娘,奉太子殿下之命为宋小姐赶制大婚穿的礼服,原定于本月末才完工,没想到婚期提前了。这几日我们紧赶慢赶,刚刚才终于将全套衣服都做了出来,也算是没耽误事儿。” 宋晚宁目光落在那一块块红布上,这会子倒真有些紧张了:“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太子殿下给的工钱比我们绣一年的还多,还有你们二位赏的红包。更何况宋小姐也算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没别的本事,只能认真办这差事,以报小姐与太子殿下的恩情。”那妇人满眼感激,复又问道,“小姐可要先看看这婚服?若有不喜欢的地方,我们也好当场改了。”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给她选择,放她自由 宋晚宁点点头,把人都领进了屋子。 绣娘们一个接着一个,将手中托盘整齐放在桌上,缓缓掀开盖着的布。烛火摇曳,入目一片鲜艳的红,闪烁着点点金光。 乍一看如日暮时分的漫天云霞一般,光彩夺目。 细细一瞧,才发现衣服上的刺绣并非纯金,而是隐隐透着五色光晕,像是金线中掺了孔雀尾羽。这种丝线绣出来的花纹光泽更为柔和与生动,当然,也更为奢靡。 当衣服一件件展示在眼前时,已经不足以用震撼来形容了。 饶是她自诩女红还不错,也为自己绣过嫁衣,但在这一套婚服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上为一件双层广绫大袖衫,下为三尺长牡丹纹样留仙裙,边缘尽绣着鸳鸯石榴。用的是金陵上贡的云锦,质地轻软,垂坠感却极佳,浓而不重、艳而不俗、繁而不乱。腰带和霞帔上绣着的孔雀温顺灵动,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整套上了身,还未梳妆便已尽显雍容华贵,不似凡间俗物。 所有绣娘以及身边的下人都连连称赞:“小姐穿这嫁衣,简直如神妃仙子一般。” “我原先还以为宋小姐气质清冷,怕这嫁衣太艳丽不得小姐欢心,没想到竟这般合适,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不错。”为首的绣娘笑道。 宋晚宁对着铜镜上下打量着,也十分满意:“这衣服也有他的功劳?” “从衣料到纹样,都是太子殿下亲选的。”绣娘答了,不忘说句吉祥话,“小姐与太子殿下当真是天生一对,定能恩爱白头。” “赵嬷嬷,绣娘们辛苦了,再封些银两来赏给她们吧。” 绣娘们千恩万谢地随赵嬷嬷出了院子,里间只剩宋晚宁与梨蕊二人。 她一边脱着身上的嫁衣,一边问道:“梨蕊,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梨蕊叠衣服的动作一滞。 “如今我做了太子妃,往后总是要进宫的,你若跟了我,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宋晚宁看着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小丫头,眼神似有不忍,“你若是想成婚了,我便留你在府上看管些庶务,或者放你去庄子上......” 她想着不日便要入主后宫,这些丫头当中,扶风太能干了,是一定要带的,而梨蕊则没那么强的必要性。况且年纪到了,放梨蕊去成婚,从此便是自由身也未尝不可。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梨蕊哭着打断:“小姐,奴婢不嫁人,也不去庄子,只想一辈子跟着小姐。” “傻丫头,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不必一辈子拘在那四方天里好?” 宋晚宁叹了口气,坐到窗前软榻上。 梨蕊跟了过来,跪在她腿前:“不,于奴婢而言,在小姐身边才是最好的。四岁那年要不是小姐看奴婢可怜,从人牙子手里救下,奴婢早就没命了,哪里活得到今日。奴婢早已没有了父母家人,只有小姐对奴婢好,奴婢这一生都是要用来报答小姐的,还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她弯腰试图将梨蕊拉起来,但这丫头破天荒头一次犯了倔,死活不肯起来。 嘴里只念叨着:“若小姐不同意将奴婢带在身边,奴婢就在此长跪不起!” 宋晚宁叹了口气,只得答应道:“起来吧,我带你进宫还不行吗。” 这丫头,虽不够聪明,平时也有些莽撞,但是论忠心确实无人可及的。 一起长大的这些年,虽是主仆,二人之间的情谊却如姐妹一般。因此宋晚宁才会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也尊重她的意见,给她选择的机会。 也正是因此,梨蕊越发不愿离开她的身边,哪怕一辈子困在那孤寂深宫里。 主仆俩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又进来新一批人。 “梨蕊,小姐大喜的日子,你非招她哭做什么?”赵嬷嬷一进内室,看这主仆俩如出一辙的红眼睛,立刻佯装生气数落道,“喜娘候在院中,要给小姐净面梳妆,你瞧瞧这眼睛肿得如核桃般,可怎么得了?” “嬷嬷别怪她,是我自己没忍住。”宋晚宁拍了拍梨蕊的手,示意她先出去,“反正时间还早,我缓一会便好了。” “小姐就知道宠她,看给她宠成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赵嬷嬷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宠溺,“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是一点都不沉稳,还要小姐去给她操心,真是的。”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宋家也好好的,我操再多心也是值得的。”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光已经盖过室内燃着的烛光。 宋晚宁喝完一盏粥后,喜娘们才进来。 这大婚的妆造尤为繁琐,光是发髻就梳了快一个时辰。宋晚宁本还专心致志盯着铜镜,渐渐感到困乏,打起了瞌睡。 她自己的头发又密又长,散下来时还不觉得如何,这全梳在头顶,还塞了些假发髻进去,简直快有好几斤重。这还没戴凤冠呢,都有些坠得抬不起头了。 要不是有丫鬟在旁边扶着,差点一头栽到桌子上。 引得众人惊呼:“没事吧小姐?” “没事。”宋晚宁瞬间清醒过来,扶着脖子装作无事发生。 喜娘松了口气:“我瞧着那头冠像是有十斤重的样子,小姐可千万要撑住呀。”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好,好......” 喜欢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请大家收藏:()外室登堂入室?王妃不伺候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