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万人迷的赤井探员》
1. chapter 1
淅淅沥沥的水声击打着瓷砖,氤氲的雾气由下而上蒸腾着,细密的水珠凝结在玻璃门上,营造出一种朦胧的磨砂质感。
赤井秀一随手把脱下的浴袍挂在墙上,踩着木屐走到淋浴喷头下,任由热水将他从头浇下,披散至腰后的长发也湿黏起来。
他发质极好,浓重的黑如深沉的夜色,柔软而富有光泽。
打湿浸透后,自然卷的弧度舒展,犹如深水蔓延的海藻,湿漉漉地沿他的脊背蜿蜒而下。
且他肤色近乎苍白,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令他本就结实漂亮的肌肉线条呈现出一种性感的艳色。
男人闭着眼站在水下,沐浴露的玫瑰香气逐渐浓重起来,他忍不住睁开眼,微微蹙眉,转头看向放在置物架上的沐浴露。
——[乌木玫瑰香型]
——[前调:佛手柑;中调:玫瑰;后调:檀木]
“……”
他无声地移开目光。
这自然不是他常用的沐浴露,要说他习惯用什么——无异味不留香,清洁力度强,能洗干净身上的血腥硝烟味就够了。
这种浓郁到有些刺鼻的香实在不是他的偏好。
但赤井秀一此时也没心情去在意这些,就在半小时前,他收到来自组织的考核任务通知。
具体时间待定,任务内容待定,监考官待定,这条来自组织内网的邮件只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
他已经进入boss的视野,只要完成考核任务,就能获得boss为他准备的代号。
这是他自一年前加入组织以来便一直等待的机会,不过谁也没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哗哗哗——”
清水很快将雪白的泡沫冲洗干净。
“嘎吱——”
一只修长湿润的手拧紧水龙头,水珠汇聚在指腹,又湿漉漉地摁在浴巾上抹了抹。
“哐啷。”
披散着一头湿发的男人推开玻璃门,身上披着纯黑色的浴袍,左手拿着毛巾,动作利落地擦着长发。
他踏着木屐,抬腿朝卧室迈去,匀长有力的小腿在浴袍下若隐若现。
“亲爱的——终于愿意出来了?”
一道慵懒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金发女人正双腿交叠地坐在床头,大腿上随意摊开一本电影杂志。
她同样穿着浴袍,灿金色的卷发似烈阳下的海浪,正侧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走到床尾的赤井秀一。
而后者依旧在沉默地拧着毛巾擦头发,眉眼凝着水珠,显得情绪冷沉。
贝尔摩德心情颇好地欣赏着男人淌水的腰腹肌肉,见对方没有主动靠过来,也没脾气,而是合上杂志,起身慢步到赤井秀一身前。
她悠闲地伸出食指,顺着赤井秀一胸膛的沟壑一点点勾勒到腹部,满意地感受到指腹绷紧的灼热。
她手掌滑到男人腰侧,轻轻扣住其后腰,上身贴近,仰头用鼻尖碰了碰男人的喉结,轻笑:“还在生气?”
女人笑盈盈地抬眸同赤井秀一那双幽深沉静的墨绿色眼睛对视,哼了哼:“嗯?我都说了——不要在意那些谣言,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怎么可能把你当……替身?”
当她吐出最后两个字,她很明显地注意到男人的喉结滚动,嘴唇也绷直了些,像是心里不悦却又忍耐着不表现出来似的。
她笑意更深,抬起另一只手勾住男人脖颈,如一条美人蛇般攀附着,鼻间嗅到熟悉的玫瑰香,情不自禁喟叹出声:“宝贝——你可真甜。”
高大强壮的男人沉默地任由她靠近,就连原本擦拭长发的动作都不知不觉停下来。
这种温顺的态度让贝尔摩德一瞬间想起几个小时前,她目睹赤井秀一执行任务的景象。
彼时她开着一辆深黑跑车,车载系统播放着悠长激昂的布鲁斯音乐,她将车停在一处便利店旁的巷子口。
她懒洋洋地坐在驾驶座上,鼻梁架着墨镜,手搭在车窗边,指间夹着烈性香烟,烟灰随着她弹动手指的动作簌簌抖落。
她没等多久,就听到百米外的写字楼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炸响。
“刺啦——!”
紧接着,喧哗惊叫四起蔓延。
“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那边怎么有枪响!恐怖袭击吗?!”
“警察呢?快报警啊!”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看着凑热闹的路人朝写字楼靠近,还看到不少人慌慌张张地离开,而警车的鸣笛声也在逐渐逼近。
又过了两分钟,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快步从旁边的小巷里走了出来。
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单肩背着琴盒,眉目冷肃,抬眸同她对视的那一刻,锋锐凛冽的气势如骤然出鞘的尖刀,带着摩擦生火的灼热。
冷冽与滚烫的热意并存,勃勃的生命力如疾风又似烈火。
她仿佛看见一匹屹立在峡谷顶端的基奈山狼,那种孤独肃穆的野性令她完全挪不开眼,连烟灰烫到手指都没有察觉。
但在俩人目光相接的下一秒,那股极强的攻击性如雪水般消融。
男人迈步走到她车窗边,伸手拿下她手里的烟,低声道:“抱歉,久等了。”
女人挑眉,勾唇笑道:“不久,刚刚好。”
……
赤井秀一顺着金发女人的力道,后仰躺在床上,濡湿的长发在床单上晕开淡淡的水渍。
他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又勉强克制着放松。
贝尔摩德喜欢的男人多种多样,只要有一张好脸,一副干净的好身段,无论多糟糕的臭脾气她都不介意尝一口。
但有一点特殊偏好,她在任何事上都希望掌控主导地位,除开那些任务所需的逢场作戏,她私下最乐意看到自以为强势的男人被她俯瞰着肆意挑逗欲望。
她这样的神秘主义者向来把这些偏好藏得严严实实,此前FBI连她的存在都没摸清楚,更别谈这些私人爱好了。
至于赤井秀一为什么知道——他亲眼看到的。
赤井秀一,25岁,日英混血美籍人,原隶属美国联邦调查局(FBI)人质拯救队(HRT),一年前被特调入搜查官詹姆斯·布莱克麾下,执行针对代号“乌鸦”的神秘组织的卧底潜伏任务。
这是他作为FBI探员的履历,但没有人知道,赤井秀一还有另一层身份。
——他是个超能力者。
不过他的超能力并不像那些超英电影或热血日漫里的惊天动地,虽然他初次觉醒能力的时间的确在高中时期,但“高中生拯救世界”这种事没能降临到他身上。
他连自己父亲的失踪都无法阻止,更别谈什么拯救了。
一年前,FBI为赤井秀一量身打造了“诸星大”这个卧底假身份,同时安排了一项接近组织某基层成员、从而顺理成章地加入组织的“色.诱”计划。
那位被FBI分析研究过的基层成员名叫宫野明美。
由于组织在她身上投注的保护和监控力度远超寻常目标,FBI特工在关注到这一点后,便针对她进行长期地跟踪观察,最后得出结论——
宫野明美应当有一位在组织内身居高位的亲人,这位“亲人”对组织极为重要,所以宫野明美虽明面上只是普普通通的基层成员,却同时也作为组织掌控其亲属的软肋和威胁。
FBI判断,倘若黑衣组织发现宫野明美身边出现了一个长时间交往且关系亲密的陌生男性,那么这名男子大概率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被灭口,要么一起加入组织。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FBI总结出宫野明美对异性的偏好。
当宫野明美发现身边有长发、身材高大的混血男性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跳加快、体温升高、眼神闪躲等生理变化。
倘若这名男性还同时满足白皮肤绿眼睛两个特征,宫野明美的反应会更加激烈。
于是,长发绿眼白皮肤的日英混血赤井秀一从一众卧底备选中脱颖而出,詹姆斯甚至不惜和HRT的特工大吵一架,也硬是把这颗水灵灵的白菜挖了过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本该色.诱宫野明美的赤井秀一,因为一些乌龙误打误撞地诱到了易容成宫野明美的贝尔摩德身上。
偏偏他具备的这些特征也很能勾起贝尔摩德的兴趣。
在刚发现弄错了人时,赤井秀一立刻挺身反抗,腰腹扭转,翻身下床,衣服都被扒了大半也不影响他逃跑的速度。
然而贝尔摩德抬手的动作也相当利索,毫不犹豫地从后面勒住赤井秀一脖颈,膝盖顶住男人后腰,就差来一个死亡裸绞。
“嘭!”
赤井秀一用手肘猛地顶开女人的手腕,然后转身手刀横劈,左手出拳,俩人在狭小的空间内迅速过了几招,连对视的目光都好似迸溅出火花。
贝尔摩德并非行动组成员,体术自然比不过身经百战的HRT特工。
她喘着气,非但没有被赤井秀一的反击惹恼了脾气,反而更加兴致勃勃。
她目光轻佻地将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里赞叹:“哈,真是捡到宝了。”
但她很困惑:“你不喜欢金发白人?喜欢刚刚那张黑发亚裔的脸?”
如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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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种方面有明显偏好,贝尔摩德无法理解自己有哪里比不上宫野明美。
她也丝毫没考虑过是不是突然撕下易.容面具造成的惊悚落差,毕竟眼前这满身凶煞气的男人一看就不是胆小之辈。
赤井秀一沉默而警惕。
贝尔摩德同男人对视,微笑着诱哄:“男孩儿,多尝试尝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让你快乐,嗯?”
3,
2,
1.
三秒对视,赤井秀一眼前闪过碎片式影像。
——他看到了关于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金发女人的未来。
*
“未来之眼”是15岁的赤井秀一给他第一个觉醒的超能力取的名字。
顾名思义,只要他同某人对视超过三秒,他就有一定概率看到关于对方的未来片段。
除此之外他15岁以后陆陆续续觉醒的超能力还有“死亡倒数”、“真言之锁”、“阴间滤镜”——都是听上去挺厉害,实则用处不大的小玩意。
彼时还在筹谋潜入组织的24岁的赤井秀一,就在那样针锋相对又气氛微妙的场景下,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穿一身黑衣跟在金发女人身后执行任务的画面。
赤井秀一:…………?
他当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易容成宫野明美的女人也是组织成员!而且极有可能是地位更高的代号成员!
怎么说呢,犹豫一秒都是对他潜入组织的决心的不尊重。
赤井探员虽年纪轻轻,但已在腥风血雨和战火硝烟中摸爬打滚多年,他内心理智而冷静地做出最优选——色.诱谁不是色.诱,FBI不选组织高层是不想吗?只是没机会罢了。
至于贞.操,都做特工了还要什么贞.操,一切为了任务!
他没有因为突然看到这些画面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顺着女人的劝诱露出松动的表情,将一个被美艳大姐姐蛊惑到的年轻男人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
或许是天赋使然,赤井秀一本能就知道什么样的行为和反应更能勾起贝尔摩德的兴趣。
之后他又多次通过“未来之眼”窥见贝尔摩德的癖好,久而久之,赤井秀一已经将这位在组织内大名鼎鼎的金发魔女拿捏得死死的了。
贝尔摩德真是爱惨了赤井秀一这股床上床下两副面孔的反差感,兼具温顺和野性,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火辣得令她欲罢不能。
她大腿夹着男人的腰,拇指摁在后者喉结上,愉悦而兴奋地盯着赤井秀一深沉得发黑的绿眼睛。
在卧室昏黄暧昧的灯光下,这对色感饱足的瞳孔呈现出墨玉般的深绿色。
贝尔摩德无法在他眼中看见倒映的任何景象,只觉得有深黑的篝火在男人眼底无声地燃烧。
她没忍住,俯身吻了吻赤井秀一的锁骨,含着笑的声音有些战栗,嘴唇贴近男人的耳垂,喘息着说了什么。
“——”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
他上下睫毛都相当浓密纤长,仿佛天生自带眼线,抬眼间凌厉的攻击性冷冽逼人。
然而不知是汗水还是发梢滴落的水珠,打湿了他过长的睫毛,令他双眸含着灼热的水汽,看得人脸颊发烫。
“诸星大”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冷面雇佣兵,他平日作风野性而凶狠,执行任务时犀利狠辣,具备狙击手精准打击的特性。
这样的人在床上就是个埋头干事的闷性子,戾气都体现在动作里。
倘若换成赤井秀一本人……反正他是不会老老实实闭着嘴任由贝尔摩德调侃的。
他们临时暂住的这家民宿隔音效果不算好,也不知道这撞床的砰砰声有没有影响到隔壁休息,但门外走廊上咚咚咚的脚步声已经打扰到他们了。
贝尔摩德撑着床,伸手点了根烟。
她瞥了眼门口的方向,叹气:“真吵啊。”
她抬起另一只手,顺着赤井秀一的耳廓往披散的长发抚摸下来,手指勾着微卷的发尾,他们胡闹了这么久,这长发也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摸上去仿若质地上佳的绸缎。
她遗憾道:“早知道不该随便就近选在这……下次还是去酒店套房吧。”
赤井秀一靠坐在床头:“外面好像有事发生。”
“嗯哼?”
贝尔摩德并不在意:“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话说到一半,乍然响起的敲门声如响雷般剧烈。
“砰砰!!”
“砰砰砰!!”
随之响起的是年轻男人的扬声提醒:“您好!麻烦开一下门,这里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民宿有紧急案件发生,请您配合调查!”
2. chapter 2
半小时前,浅野民宿的老板浅野正弘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卧室。
凶器是一把插在他左胸的剔骨刀,疑似来源于民宿厨房。
这段时间内在民宿的客人并不多,从一楼到三楼依次算下来有:
丈夫出门办事,暂时留在民宿休息的母子俩。
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而暂时借住在民宿的两名警校生。
假期出行游玩的两名早稻田大学生。
一对颜值极高、疑似刚从床上下来的外国情侣。
除此之外,嫌疑人还包括正坐在民宿一楼大堂沙发上默默流泪的老板妻子。
而发现老板死亡的目击证人是据说闻到血腥味的10岁小男孩工藤新一。
两名警校生则是帮助工藤新一封锁民宿大门,将所有嫌疑人叫出来聚集在一楼大堂。
当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的房门被敲响时,两人听见门外那年轻人的说话声,彼此冷静地对视一眼。
赤井秀一:“我去开门,你先收拾好。”
贝尔摩德稍稍眯眼:“嗯,你别收拾得太齐整,外面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但那群警察难免怀疑到我们身上。”
而他们的房间可经不起搜查,赤井秀一装着狙击枪的琴盒正靠墙摆着呢。
“……”
赤井秀一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立刻明白贝尔摩德的意思。
他随手披上丢在地上的浴袍,再套上一条干净的睡裤,然后敞着衣襟,就这样冷着脸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去。
“有人在吗——?麻烦回一下话——”
萩原研二扬声提醒着,他眼神扫过写着“303”的门牌号,想起方才老板妻子对这间房里住客的形容。
“嗯……303的话,是一对情侣吧,他们开着跑车过来的。”
骤然得知丈夫身死的女人红着眼睛轻轻抽咽,一边流泪一边回想着两个多小时前的场景。
“那两个人好像都是外国人,都……长得很漂亮。”
女人想了想,委婉道:“他们从车上下来得挺急的,衣服也有点乱,感觉……是很开放的一对情侣?”
萩原研二敲门的动作顿了顿,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
这俩人应该不会到现在还在胡搞吧,哪能这么久。
下一秒他又连忙晃晃脑袋,像是要把这种对他人隐私的无端揣测甩干净。
“咔哒。”
这时,门开了。
萩原研二下意识转头,迎面便对上男人饱满而赤.裸的胸膛,苍白的肌肤上满是殷红的抓痕和吻痕,锁骨甚至还有一个渗着血的牙印!
“——!”
他声音噎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标准的关东日本语,口吻带有些许烦躁的火气。
萩原研二循着声微微抬头,下一秒便呆住了。
这……这人…
年轻的警校生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不知是被男人过于锋锐凛冽的相貌惊艳到,还是被对方眉眼里不加掩饰的沉沉欲气震慑到,他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
总而言之,这样极具攻击性的五官,这样肆意外放的欲求不满的气焰,在民风含蓄的日本实在太过罕见。
乍一面对这般景象,素来长袖善舞的萩原研二说话都有些磕绊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若无其事:“这位先生,麻烦您先去楼下等候,民宿发生了谋杀案,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赤井秀一目光在这穿着卫衣外套、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转了一圈:“你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察?”
他记得日本警察出勤都会作西装制服之类的扮相吧,虽然眼前这青年的确有正气凛然的警察特质。
萩原研二顿了顿,犹豫了两秒,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是东京警察学校的警校生,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
他神色正肃:“所以还是恳请您能配合,您也不希望住在一栋藏着杀人犯的民宿里吧。”
“而且——”他眨眨眼,微笑道,“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让任何罪犯有机可乘,您的女友还在房间里吗,可以请你们一起下来吗?”
按理说他本应该继续扯着警视厅的大旗先把所有人哄下去,毕竟警校生和正经警察差距还是很大的,外人也不清楚他们这些警校生在校内表现有多优异,光凭这个身份可没办法快速取信于人。
但萩原研二莫名有种直觉,面前这个男人不好糊弄,他要是继续坚持说自己是警察,指不定对方下一句话就是要求看他的证件。
以及——虽然这位303号房的诸星先生看上去相当不好惹,但或许是因为萩原研二有一个同样外表不好惹的幼驯染,他对这一类凶戾的气势接受良好。
且直觉告诉他,诸星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果然,随意披着浴袍的男人闻言只是稍稍挑眉,面无表情地点头:“我知道了,稍等,她还需要一点时间,请见谅。”
*
二十分钟后。
包含目击证人、侦探、警校生、嫌疑人、真凶在内的八位住客和一位老板娘全部聚集在民宿一楼大堂。
其中年仅10岁的工藤新一承担着目击证人和侦探的双重身份,而在场众人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无疑是坐在对面沙发的那一对外国情侣。
其中那个金发女人在下楼时便和他妈妈对上眼。
工藤有希子满眼惊喜:“——莎朗?哦,不,你是莎朗的女儿,克丽丝?”
贝尔摩德沉默数秒,微笑着颔首:“……真巧,有希子姐姐,我听我母亲提起过你。”
工藤有希子:“哇哦!莎朗是怎么形容我的?”
……
现在那个名叫克丽丝·温亚德的女人已经被工藤有希子亲亲密密地挽着手坐到另一边沙发了,独留另一个长发绿眼睛的男人占据一个单人沙发。
“亲爱的,那是你男朋友吗?”
工藤有希子凑到贝尔摩德耳边,小声道:“他可真帅,你们是来东京旅游吗,准备待多久啊,要不要来姐姐家玩?”
“是啊,不过不打算待多久,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也没想到有希子姐姐会在东京呢。”
贝尔摩德向来拿这个傻白甜的女人没有一点办法,她早做好会被工藤有希子刨根问底的准备,轻描淡写地敷衍完对方后,便自然地抛出反问引开话题。
她轻轻把手搭在有希子的手背上,稍稍偏头,如瀑布般的金发随之滑落在胸前。
“工藤桑不是应该在美国取材么,我记得你们前些年才定居美国,怎么又想着回来了?”
工藤有希子闻到那金发间弥散的玫瑰香味,莫名耳根一红,忍不住又靠近嗅了嗅,撒娇般道:“克丽丝,你好香啊,这是用的什么洗发水?”
贝尔摩德:“…………”
呵,这女人不好好听人说话的坏毛病还没改呢。
贝尔摩德撩开碎发,轻笑:“有希子想要的话,等会我让人送几瓶去你家里——还是原来那个米花町的地址吧?”
“嗯嗯好啊,谢谢克丽丝~”
有希子眨眨眼,想起方才贝尔摩德的疑问:“因为优作说让小新在日本长大也挺好的,而且我在日本认识的朋友比较多,去了美国之后有点无聊呢,优作就干脆让我们一家都迁居回来了。”
“他现在天天和警察待在一块儿,说是体验生活,为小说收集素材,但比在美国还忙!”
她撇撇嘴:“连小新都跟着他学坏了,刚刚中野会社那么大动静你听到没?好像是有狙击手在那里,优作跟着警察跑过去就算了,小新居然也想去!”
贝尔摩德面不改色:“狙击手?那确实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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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小朋友玩心重,你们要看着点。”
“克丽丝女士!”
说曹操曹操到,在那边盘问了一圈的工藤新一最后把目标放到这位著名好莱坞影星莎朗·温亚德的女儿身上。
小男孩表情严肃地仰头盯着金发女人,似乎在审视对方的言行举止::“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间民宿,以你的消费水平,不应该选择这种地方吧。”
方才工藤新一紧急在网上查询了有关克丽丝·温亚德的讯息,发现这个和她母亲年轻时候一样漂亮的女人在今年夏天已经于好莱坞出道。
她饰演了一部科幻动作片《银河追猎》的女三号,上映后在全球反响异常热烈。
电影中这个金发碧眼身材火辣的美人初登场就狠狠甩了懦弱男主一巴掌,口齿伶俐地放下狠话,然后开着火红色的敞篷跑车扬长而去。
直到后续剧情里身为天选之子的男主英雄归来,也没等到美人的热情献吻,反而又是在另一边脸被扇了一耳巴子。
电影上映后,克丽丝·温亚德驾驶的那辆敞篷跑车一周内售罄,平平无奇的牌子一度被炒至高价,毕竟普通价位的跑车怎能与如此美人相配。
网上的影评都大肆赞叹着她的美貌,说她与和年轻时的莎朗·温亚德一样美艳得惊世骇俗,而且她的演艺天赋比莎朗还要出色,毕竟莎朗在她这个年纪可做不到这样自然的表演。
如今正是克丽丝的事业上升期,有她母亲的人脉和金钱做铺垫,在好莱坞那样的销金窟,她早该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点从停在民宿门口的那辆布加迪也能看出来。
贝尔摩德和这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对视,蓦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小孩子可别乱好奇。”
她无视工藤新一眼里的困惑,手肘撑在沙发上,右手托着脸颊一侧,懒洋洋道:“而且——先不说我,你们不也选在这里留宿吗,这有什么奇怪的,巧合罢了。”
一旁默默竖起耳朵记录的萩原研二联想到民宿老板娘的描述,瞬间秒懂。
他咳嗽两声,弯腰蹲下来哄着小朋友:“新一,嫌疑人已经基本锁定了,这两位——克丽丝女士和诸星桑应该和这起案件无关,我们再去看看案发现场吧。”
按理来说,不应该让小朋友接触这样的谋杀案场景,但工藤优作在警视厅的鼎鼎大名对于警校生而言都不陌生,包括这位总是跟着父亲在各种案件侦查现场跑来跑去的小孩也小有名气。
况且这次的目击证人还是这个孩子,即使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再不乐意,也不能明着说,人家家长都放任这般,他们两个警校生似乎也没什么权力制止。
“不过这孩子胆量是真大啊。”萩原研二内心感慨。
另一边,赤井秀一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依旧是那副浴袍加睡裤的打扮,只是衣襟紧闭,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半湿的黑发散在脑后。
也是阴差阳错帮上了忙,他误用了贝尔摩德故意放在浴室的玫瑰沐浴露洗澡,执行任务时沾上的硝石味早已散尽,馥郁的玫瑰气息穿插在他每一根发丝间,几乎将他里里外外缠绕个遍,与女人如出一辙的浓烈香味令他整个人气质轻浮散漫了许多。
而平日里刀锋般冷冽逼人的气场更是被他满身暧昧的痕迹削弱不少,即使他此时长袖长裤地遮得严实,但在场有谁能忘记十分钟前男人顶着遍布胸膛和腰腹的红艳抓痕、坦坦荡荡迈步下楼的模样?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与他那一身痕迹形成鲜明反差,众人又见他长发极黑,肤色极白,浓墨重彩的相貌令人疑心这是不是寄居在哪张床上的艳鬼。
此等美色,令那两个来东京旅游的艺术系男大学生完全挪不开眼。
他们看向贝尔摩德的眼神里写满了——“姐,你吃得真好!!”
贝尔摩德:…………
啧,两个小gay佬看什么呢。
3. chapter 3
赤井秀一原本还担心这两个警校生会不会把案件冤枉到他身上,毕竟他作为“诸星大”时的气质和举止的确挺招那些官方人员惦记。
虽不至于把“法外狂徒”四个字顶在脑门上,但那股冷漠戾气却是压不住的。
但……这两人似乎和他印象里的日本警察不太一样?
起码不会糊里糊涂地一来就乱指凶手,这些年的冤假错案可丝毫不罕见,日本民众比起警察都更信任侦探了。
警视厅的公信力一天比一天低,除非来个天降奇兵当日本警视厅的救世主,否则百年内名声都扭转不回来。
如果不是现在顶着诸星大的身份,贝尔摩德也还在现场,赤井秀一其实还挺想帮忙一块儿把案件解决了。
有句话叫“案件召唤侦探”,赤井秀一虽没正儿八经地考取营业执照去当咨询侦探,但他好歹也是FBI王牌探员。
即使过去他待的比较久的是Navy Seals和HRT,干的都是跨国秘密任务,从应对恐怖袭击到捣毁走私犯罪组织再到深入敌营拯救人质——
总而言之,他通身技能都是真枪实弹闯出来的,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塑造了他钢筋铁骨般的意志和武力,更令他有敏锐强大的观察力、记忆力、反应力以及浑然天成的战斗直感。
这些综合素质用在推理案件上绰绰有余,偏偏他还有一个从小喜欢和他玩推理游戏的父亲,虽然赤井务武在十年前已经失踪,但那些推理的经验早早传授给了赤井秀一。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赤井秀一私底下是个骨灰级推理爱好者。
他甚至在某个业内知名的国际侦探暗网上还有lv.10满级的侦探账号,这些年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在线上处理过的案件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条。
最开始账号等级较低的时候只能随便回答平台内其他侦探出的难题,或接取一些丢失物品寻找猫狗的悬赏。
后续随着经验累积,等级升高,暗网更多的功能也逐渐解锁。
赤井秀一在暗网上看到过不少凶案现场以及凶器的实况细节图,令人怀疑美国警察是不是也在吃干饭,税金小偷们都学会外包破案了呢。
而浅野民宿发生的这起凶杀案,抛开推理,以赤井秀一作为顶尖特工的直觉来判断——
住在二楼的那一对男大学生中扎着辫子的艺术生应当是不久前才杀过人,且大概率是第一次杀人,所以才会有一些不适应或过度兴奋的细微表征。
再者,死者的妻子大概率与死者感情并不和睦,她对于丈夫的死亡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事不关己的态度。
赤井秀一余光朝作为凶案现场的死者卧室飘去,然后就被某个堵在卧室门口的警校生挡得严严实实。
他目光在对方身上顿了顿。
下一秒,那个长相俊朗但眉目凶狠、瞧着就不是很正派的卷毛年轻人目光锐利地朝他瞪来。
在发现是赤井秀一后,他皱了皱鼻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撇开头没说话。
赤井秀一挑眉。
嗯……如果刚刚来敲门的是这个警校生,他大概率不会相信对方是警察的说辞。
这种相貌和气势,真的很适合做卧底啊。
不过现在的警校生都长得这么嫩吗?
这个小卷毛,还有和小侦探站一起的那个笑眯眯的小年轻——说他们刚上大学都有人信吧。
自认长相成熟稳重的赤井探员默默观察着。
“怎么样,小阵平,看出什么来了。”
萩原研二倚着卧室门框,侧头看向站在门前的松田阵平:“有点不对劲,是不是?”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作案手法很粗陋,证据也挺明显的,等会搜查课来了可以直接抓人。”
“但是——”他眯了眯眼,“动机有问题。”
站在他们腿边的工藤新一急匆匆地插话:“对啊!崛田裕雄在今天以前都是和浅野先生互不相识的,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动手杀人啊!”
说到莫名其妙杀人,他反而觉得单人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先生更有冷冰冰一刀收割一条命的气势。
萩原研二表情复杂:“……要说动机,在场嫌疑人里,只有浅野夫人存在明确的杀机。”
依照他们方才搜查和盘问出来的结果,受害者浅野正弘在五年前的某个周末带三岁的女儿去主题乐园游玩,途中意外与女儿走散,至今仍未找回丢失的孩子。
但萩原研二却在死者卧室床板下的暗格里找到死者与拐卖集团联系的证据,里面清晰地记载着双方汇款交易的资金流动,其时间恰恰是五年前。
这意味着——浅野夫妇的女儿压根不是自己走失,而是被她的父亲以三百万日元的价格卖了给了人贩子。
并且,松田阵平还在卧室的空调夹层中找到死者赌博欠债的欠条。
按时间线推算,五年前的浅野正弘为还赌债选择骗妻卖女。
可笑的是,五年后这份赌债竟还滚雪球般地翻了二十几倍!
何其贪婪!何其无耻。
之后工藤新一又成功解锁死者的手机,发现里面有死者与房产中介商议卖房的聊天记录。
但事实上,这幢浅野民宿是浅野夫人的父母资助他们夫妇俩买的婚房,浅野正弘总计出资不到千万日元。
就算这一块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那也是东京的房子!这幢三楼住宅没有两亿日元怎么可能买得下来!
女儿被沉迷赌博的丈夫为还债偷偷卖了,父母留下的房子也被丈夫惦记着要卖掉——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忍不了,脾气暴的都可以直接拿刀把浅野正弘片了烧成灰乱撒一气。
站在道德层面上,工藤新一很同情浅野夫人,也很厌恶浅野正弘这种烂人。
但站在法律层面上,工藤新一更希望在监狱或者社会报纸上看到浅野正弘,而不是见到他死在那位可怜的浅野夫人手上。
为了一个烂人而背上杀人入狱的罪责真的值得吗?
作为侦探的直觉告诉工藤新一,这起案件与浅野夫人脱不了干系!
然而卧室里所有的杀人痕迹和凶器都昭示着这一切是今天才入住民宿的大学生崛田裕雄一人所为——这合理吗?
工藤新一握紧拳头,仰头看向两位警校生哥哥:“我们先和崛田裕雄对质,试探一下这两个人,就算崛田裕雄真的杀人,他还有一个同伴呢!难道这个同伴一点都没察觉吗?”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弯腰把小朋友拎到一边:“行了,对质什么的交给我们来,你别离嫌疑人太近,也别乱跑。”
小朋友鼓了鼓脸颊,闷闷道:“好吧……”
*
赤井秀一目睹了一场精彩的侦探推理秀。
从还原犯罪现场,到梳理已有线索,步步逼近凶手内心防线,最后指认真凶。
那两名警校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这一场推理演绎得非常完美。
崛田裕雄在刚被指认出来时还试图反驳,满脸“我和浅野老板又不认识怎么可能杀人”的轻蔑表情。
但在证据被充分地展现出来后,他沉默良久,像是认命了般塌下肩膀。
“好吧,我承认,人是我杀的。”
这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语气平静,他后脑勺扎着小辫,下巴还留着胡茬,眼下有厚重的黑眼圈。
半小时前,他自我介绍说是早稻田大学艺术学院的学生——当然,在他介绍之前,在场不少聪明人都判断出他艺术生的身份。
这一点从他指甲缝和指腹里的碳灰、中指指节的厚茧等细节都能看出来。
此时他在同伴震惊的目光下坦然地耸耸肩:“既然你们都推出来了,那就等警察来吧,我呢,就是看那老板不顺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是死不足惜。”
“真的吗?难道你不是因为浅野夫人才杀人的吗?”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工藤新一睁大眼睛,严肃地观察着崛田裕雄和浅野夫人的表情,一副很笃定的模样:“你们以前认识吧,是通过线上平台联络,今天是你们的第一次线下见面——崛田桑,你住进这家民宿就是冲着浅野正弘的命来的!”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
崛田裕雄那副平静的模样褪去,又挂上轻蔑不屑的表情,看都没看工藤新一,只当是小孩子在胡闹。
而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的浅野夫人则是轻轻蹙眉,耐心解释:“工藤君,我不认识这位……崛田君,如果你还是怀疑的话,等警察来之后可以检查我的手机。”
“……?”
见没诈出什么不对,小男孩的脸上逐渐露出几丝茫然困惑。
这时萩原研二才走过来,弯腰,伸手卡着工藤新一的胳膊,把小孩抱到一边。
他不好意思地朝浅野夫人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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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浅野桑,小朋友说着玩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浅野夫人温和地摇摇头,没说话。
很快,警视厅搜查一课赶到现场,他们和那两名警校生似乎是老相识,一见面就瞪大眼睛。
“松田君?萩原君?怎么又是你们!”
“你们这……是从警校请假出来了?嗐,我都忘了今天是周末。”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降谷君他们仨呢?”
萩原研二好脾气地笑着一一回答:“是请假出来的,家里有点事要处理,小降谷他们还在学校呢。”
最近鬼冢教官盯他们盯得越来越死了,没有正当请假理由都不会随随便便放他们出校门。
也确实是运气不太好,他们五个每次出学校总会遇上些案件,久而久之都和警视厅搜查课的警察们混了个脸熟。
但他们毕竟还是没毕业的警校生,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对学校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这次萩原研二是收到萩原千速打到教官办公室的电话,说家里的修车行新谈下一批进口零件,货物会送到东京某个机械零件市场。
姐弟俩的父母都忙着看店,抽不开身,而萩原千速作为神奈川县的交警,工作也很忙碌,假期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到的。
于是验收货物的任务只能交给正在东京读书的萩原研二。
原本收货顺利的话,萩原研二当天上午出校,下午就能返校。
然而好巧不巧,还真让他们检查出了些问题。
这批精密零件中有将近半数的零件尺寸与修车行要求的有将近2mm的误差,已经远远超出公差表允许的误差范围!
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对机械零件的尺寸异常敏感,或许萩原家就得吃下这个闷亏。
这对于萩原父母几年前倒闭、今年又重新营业的修车行而言堪称毁灭性打击了!
萩原研二当即请幼驯染吃了一顿大餐,心里庆幸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把小阵平一块儿拐出来了,不然他会内疚死的呜呜!
调换零件需要一天的时间,刚巧这两天是周六日,警校不上课,萩原研二就发消息告知鬼冢八藏推迟返校,然后拉着松田阵平住进这家距离零件市场最近的民宿。
谁能想到,他们还真就又碰上案件了呢……
这些细节没必要和别人说,萩原研二简短地和搜查课众人寒暄一番后,就把话题拐回到案件上。
他们看着警察拿出手铐铐住崛田裕雄,负责取证的警察也动作麻利地戴上手套把凶器和证据都放进证物袋里。
“警察叔叔,我还是觉得案件有问题!”
工藤新一执着地围着记录案情的警察转,有条有理地把他认为的疑点数出来。
而搜查课的几位警察并没有仔细听,只有一个戴着棕色帽子的胖警察认出了工藤新一。
“你是优作老弟的孩子吧,是新一吗?”
目暮十三蹲下身,宽容地看着气鼓鼓的小男孩:“案件有疑点很正常,但我们要有证据才能指控嫌疑人啊,新一。”
工藤新一拧着眉头:“但是……就是不对劲啊……”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也蹲下来摸摸新一的脑袋,温和道:“新一,其他的我们暂时不说,单论浅野民宿的这起案件,凶手的确是崛田裕雄,对不对?”
“嗯……”
新一点点头。
“所以啊,我们没能找到任何能证明浅野夫人参与谋杀犯罪的证据,就不能因为死者曾经伤害过她,而先入为主地认定她与案件有关。”
萩原研二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有时候舆论也是能杀人的,疑罪从无就是这个道理。作为侦探,时刻保持思考和怀疑是很正确的,但在找到强有力的证据前,我们尽量不要将怀疑大声说出来,很可能侦探的一句无心之言,到了旁人口中就会变成残忍杀人犯的标签哦。”
他有意把后果往严重了说,语气也郑重其事。
小男孩脸色苍白,表情皱巴巴的:“我……我知道了。”
他闷闷道:“对不起嘛……”
半长发的年轻警校生微微一笑,一双眼尾下垂的紫色眼睛显得格外温柔:“没关系,我知道新一是想要破案。”
“而且新一很聪明啊,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么多。”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小朋友眼前晃了晃,歪头:“加个联系方式吧,小侦探,之后我们私下再讨论案件。”
4. chapter 4
这边萩原研二在哄小孩,另一边的松田阵平则是在同搜查课打听案件。
方才工藤新一提出那些问题时,有个中年警察小声吐槽了一句。
——“最近莫名其妙的谋杀案怎么这么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松田阵平就站在他旁边,敏锐地捕捉进了耳朵。
“什么这么多?”
卷毛警校生若无其事地凑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口问道:“这种没有动机的杀人案最近很常见?”
中年警察愣住了:“……啊?”
虽说警校五人组已经被搜查课记住了长相,但事实上,真正和警察们聊得多、关系近的主要还是萩原研二和伊达航。
其他三人——
降谷零只专注破案,不在意社交。
诸伏景光虽然对谁都温温和和,但也不是主动找人搭话套近乎的性格。
而松田阵平更不用多说,几乎所有警察都会下意识避开和他聊天的机会。
只因这人总拽着一张帅脸,对待大多数警察的态度都很一般,毫无年轻后辈对前辈该有的尊重礼貌。
甚至面对部分警察不太合格的工作表现,他还会皱眉瞪过来,凶巴巴的样子活像别人欠了他一笔烂账。
以至于搜查课众人在私下都评价这小子“脾气暴”、“不好相处”、“不是善茬”,还说不知道以后哪个部门那么倒霉会分到这小子进组。
不过女警察们倒是挺乐意一个年轻小帅哥和她们同部门,毕竟养眼啊!
中年警察望着靠过来的松田阵平,不知为何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胆战心惊。
他清了清嗓子,端着前辈的架子:“也没什么,说是这么多,其实算下来也就……呃,加上今天这个,也就三个案子?”
松田阵平皱眉:“这段时间是多久,半个月?一个月?”
中年警察:“……一周。”
“?!”
卷毛青年豁然瞪大眼睛:“一周?三个?这还不算多?”
他一脸怀疑地打量着眼前的警察:“前辈,这三起案件是你们搜查课破的吗……哦,今天这个不算,说前面两个就行。”
中年警察面色霎时僵硬了,语气硬邦邦道:“关你什么事,案件细节不方便透露,麻烦松田君让让,我们要准备带犯人回去了。”
瞧这反应,松田阵平立刻明白了。
啧,果然不是搜查课侦破的,他想想……算来算去,应该只有那位著名推理小说家会作为警视厅外援帮忙破案吧。
一周三个动机不明的谋杀案,还是请了外援才查出来的,那没请外援的时候放跑了多少罪犯呢?
像今天这种情况,凶手的作案手法对于在场这几个聪明人来说不算复杂,但对于那群糊涂笨蛋扎堆的搜查课警察而言,除非凶手当着他们的面杀人,否则能破出来就有鬼了!
瞧瞧警视厅卷宗里有多少个判定为“自杀”的案件,又有多少个沉积的悬案。
松田阵平盯着中年警察走远的背影,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哼。
目暮十三在临走前提醒道:“萩原君,松田君,还有新一啊,你们有空记得来警视厅把笔录做了,这周内过来都行。”
他又看向在场其他住客,目光在贝尔摩德和赤井秀一身上顿了顿,心想:“这间小民宿怎么还住了两个明星似的外国人?”
胖警官指了指浅野夫人以及与崛田裕雄同行的另一个大学生:“你们二位麻烦跟我们一块上警车吧,也是去警视厅做一下笔录。”
一个是现场和死者最亲密的人,一个是和凶手关系最近的人,肯定都要带回去再惯例性地问几句话。
浅野夫人起身,优雅地朝其他住客微微鞠躬,表情歉然:“不好意思,诸位,今晚小店无法再招待各位了,晚点我会联系几位把今天的房费一并退还。”
还黏在贝尔摩德身上的工藤有希子体贴道:“没关系,浅野夫人要早点休息哦,忘记这一段糟糕的经历吧,你的未来一定会更美好的。”
浅野夫人愣了愣,笑容柔和了些:“……谢谢,我会的。”
目暮十三带着人上警车时,转头注意到自己的一群同事正围在一辆深黑色跑车边窃窃私语,表情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夸张。
“天……这是布加迪EB110?”
“太帅了,这谁的车啊。”
“还能是谁的,那金发美女的呗……你没认出来?那可是克丽丝啊!”
“克丽丝?好莱坞那个克丽丝?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年轻人压低声音揶揄道:“啧啧,还有更劲爆的呢,你看到刚刚坐在最旁边的沙发上那个长发男人没?那是克丽丝的地下男友!”
旁边的中年警察冷哼一声:“什么男友,那一看就是那外国女人包养的小白脸,哼,瞧那张脸那身材——就是专门吃这碗饭的。”
“别吧,我觉得那人的肌肉练得蛮好,感觉挺厉害的,瞧着也蛮凶,不像是牛郎店里那种人,刚刚一进门我还以为人是他杀的……”
中年警察不耐烦道:“这就是你懂的少了,欧美那边审美和咱们不一样,就喜欢那种凶的壮实的,比起那些魁梧的白人壮汉,那男的真就是小白脸级别!”
他撇撇嘴:“最多就是脸比一般的小白脸帅了些,牛郎店头牌吧。”
“你们……聊天聊得很开心啊……”
目暮十三走到他们身后,幽幽道。
中年警察险些被吓一跳,转头瞧见是目暮十三,松了口气,埋怨道:“是目暮啊,搞这么突然做什么。”
目暮十三叹了口气:“吉川,该回去了。”
“急什么啊,现在回警视厅说不定还会被交代工作,再拖个半小时,刚好回去做完笔录就下班。”
吉川拍了拍布加迪的车头,语重心长:“目暮啊,你也不是年轻人了,多学着点,别没事找事。”
“你好。”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吉川下意识回过头看,便见车门边站着一个背着琴盒的黑衣男人。
对方个子极高,几乎要仰着头才能看到脸。
而从吉川的角度由下往上,那双冷沉晦暗的墨绿色眼睛仿佛蒙着一层阴霾,浓重的饱和度与男人白如瓷器的肤色形成极大反差。
一种湿冷幽静的非人感扑面而来。
在对视上的那一刻,吉川一瞬间毛骨悚然、浑身战栗,像是被一条缠绕在高处树枝上俯瞰猎物的毒蛇猛地探头咬住了。
他本能地掏枪,但连保险都忘了开,握着枪把的手还在抖。
“你……你——你是什么人!!!”
男人静静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吉川却在这样的注视下只觉喉咙被一点点锁紧,仿佛四面八方都有漆黑的潮水将他淹没,窒息感如溺水般上涌。
他以为自己和男人对峙了很久,其实只有不到十秒。
旁边传来年轻警察弱弱的声音:“吉川前辈……这位是诸星桑啊……”
……诸星桑?
听上去有点耳熟……等等,这是那个小白脸?
吉川猛然清醒,涔涔冷汗已经布满额头。
而这时他面前的黑衣男人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麻烦让让,我们要开车了。”
吉川下意识后退几步,再抬头看去,那双鬼气森森的绿眼睛陡然变得冷淡平和,就好像……刚刚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危机感只是他胡乱臆想的幻觉。
但……真的是幻觉吗?
他转头看向四周,发现众人都奇怪困惑地盯着他。
他顿时脸都绿了。
“……走!”
吉川咬咬牙,收枪的手还有点抖,但他也不敢再和这黑衣男人说什么,只回头低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回车上啊!”
目暮十三&年轻警察:“……是。”
“等等。”
赤井秀一忽然开口,低眸对上中年男人警惕又暗藏恐惧的目光。
他想起方才三秒对视中触发的未来片段,便友好地提醒道:“警官,最近少喝酒,注意安全。”
吉川愣了两秒,然后皱眉:“……知道了。”
什么鬼,这是威胁吗?
贝尔摩德懒洋洋地倚靠在车门边,注视着这群警察离开的背影,片刻才抬头看向赤井秀一,挑眉:“刚刚都听见了?”
他们这种人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车被无关人员靠近,贝尔摩德在车上留了监听器,她猜到赤井秀一定然也放了。
她这位火辣带劲的年轻情人也不知道有多缺乏安全感,所过之处总得留下几个监听器定位器。
贝尔摩德几乎在她的每辆车上都翻出来过男人遗留的“小礼物”,她早就习惯了。
此时她轻挑唇角,眼神戏谑,拖长声音调侃道:“小、白、脸——?”
赤井秀一转头看她,眼神冷静而克制地描摹着女人明艳张扬的五官,直看得对方笑意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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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自禁地眯了眯眼,毫不示弱地对视回去。
他们的目光隔着一辆漆黑的布加迪,一高一低地纠缠打架,车顶的空气都好似升温几分。
傍晚呼啸的风卷起两人的长发,如云丛浪花般四散开来,不远处的民宿门口还有两名警校生与小孩子的对话声断断续续飘来。
贝尔摩德盯着赤井秀一的眼睛,日落时破碎的光晕落在男人眼中,使碧绿的虹膜泛开浅浅的金绿色,漂亮剔透得宛如一对包着锡光糖纸的玻璃珠。
她坦坦荡荡地欣赏美色,一边慢悠悠地撩开垂在胸前的卷发,舒展着修长的肩颈,手指勾了勾落在雪白锁骨上的项链,挑衅般地冲男人笑道:“哼?不乐意吗,亲爱的。”
“……”
赤井秀一沉默地凝望着她,摇了摇头。
就在贝尔摩德以为这个闷闷的呆木头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时,她突然听到男人低哑得相当性感的声音,入耳便觉得背后发麻。
几秒后她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
他说:“No……The pleasure''s mine.”
她心领神会地听懂了男人话里的含义。
——能被您看中,陪在您身边,是我的荣幸。
……
次日下午,东京警察学校。
处理完零件进货问题的萩原和松田返校找鬼冢教官销假,俩人离开教官办公室,还没走几步,就被拐角楼梯间里突然探出来的三个脑袋挡住了。
“——?!”
松田阵平瞪大眼睛,卷毛都炸了一下。
定睛一看发现是三张熟悉的面孔,他无语道:“你们有病啊。”
诸伏景光:“嗯……松田真的被吓着了呢。”
降谷零:“居然被hiro猜对了,松田,你真是易受惊体质啊。”
伊达航:“哈哈哈。”
松田:“…………你们真的有病。”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扬了扬手机:“班长,还有小降谷,小诸伏,你们守在这干嘛呢。”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研二,教官没有收走你的手机吗?”
萩原研二:“哼哼~当然是我没有主动提啦,今天周日哎,反正也没课,教官也没问我要,咱们用手机上个网怎么啦。”
“如果想上网可以去撬机房的锁,那门锁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款式,一根铁丝就弄开了。”
松田阵平声音懒洋洋的:“这手机的网速慢得很,也就能搜点东西,游戏都玩不了。”
萩原研二甩了甩手机的挂绳,细绳末端的高达公仔随之摇晃着。
他嘀咕:“小阵平真是贪心,我手机今年入学前才换的呢,还存了好久的生活费,这可是最新出的索尼Z1……”
“而且我拿手机才不是为了玩,我是为了破案!”
降谷零:“破案?”
“对啊,鬼冢教官都还不知道,我和小阵平昨天又遇到案子了。”
萩原研二挑着重点把民宿谋杀案大致讲了一遍:“……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哎,咱别都堵在楼梯口啦,边走边说。”
“嗯……”
降谷零听得入神,脚步下意识地迈开跟上几个同伴。
他皱眉道:“这案子听起来确实不对,而且一周发生三例‘无动机犯罪’,凶手都是与死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怎么可能!”
今天上午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去警视厅做了案件笔录,萩原还发挥他能说会道的本事打探了些关于另外两桩案子的细节。
杀人手法各不相同,案发地点也没什么关联,包括凶手和死者的身份信息都毫无牵扯。
三个案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陌生人犯罪”!
萩原研二眯眼:“对啊,不仅我觉得有问题,小侦探也觉得有问题。”
“我加了小侦探的联系方式——”他拖长声音,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们知道,另外两起案件是谁破的吗?”
降谷零本能道:“谁?”
“是《暗夜男爵》系列的作者——工藤优作。”
萩原研二语气轻快:“而这位小侦探,就是工藤桑的儿子,工藤新一!”
恰在这时,他举在手里摇晃的手机振动了两下,翻盖下的屏幕亮了亮,几人都看见新消息的提示。
半长发的警校生挑起眉梢:“瞧,这就是第一手情报来源的重要性,我没胡说吧,是不是有了这部手机,咱们就能在学校里破案了?”
5. chapter 5
告别贝尔摩德后,赤井秀一回到安全屋。
进门后,他先谨慎地绕着这处三居室公寓转了一圈,确认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没人闯入,屋子里也没有增添一些不该出现的小玩意。
随后,他脱下外套,随手挂在玄关边的落地衣架上,包括头上戴的针织帽也一并摘下来挂上去。
这间公寓原本是三室两厅的布局,只是他在买下后,让装修公司把其中两间卧室打通了,之后他自己改装成了一间面积20平的装备库。
还花大价钱装了一扇厚重的铜质密码保险门。
“——”
赤井秀一输入密码,走进装备库,动作熟练利落地把琴盒里的狙击枪零件拆出来擦拭包养,同时清点剩余的子弹。
他平日除非是有任务需要执行,否则一般不会随身背一把狙击枪,但身上总会带把手.枪,大多时候是耶利哥941,偶尔是杀伤力更小但更便捷的自卫手.枪。
做完这些必要的流程,他才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手速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字符。
漆黑的电脑屏幕上跳跃着白色代码,偶尔闪烁着不同的网页,最后停留在一个发送邮件的界面。
——这是赤井秀一和FBI联络的渠道。
他把自己接到代号考核任务的情况汇报过去,不过一分钟,对面就回复给他一个“ok”。
以及一句例行询问——[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赤井秀一思考片刻,敲字发送。
——[我需要两名探员在东京待命协助。]
获得代号之前,他只能算是黑衣组织的外部基层成员,虽然和组织高层贝尔摩德关系亲密,但终究还是没完全走入组织高层的视野。
但收到考核任务后就不一定了。
赤井秀一不打算走“扮猪吃老虎”那一套,且由于组织分给他的几乎都是黑吃黑的暗杀任务,他更没想过要手下留情。
他知道近乎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和弹无虚发的狙杀成功率有多逆天,但他就是要打造这样的天才狙击手的人设——这也的确是事实。
既然要在最短时间内晋升至高位,就不能庸庸碌碌地藏头露尾。
怎么说呢,“任务百分百完成率的天才狙击手”和“神秘主义者贝尔摩德持续一年的亲密情人”,这两个标签叠在一起就注定不可能低调。
依照赤井秀一搜集的情报,组织内部高层存在两极分化的站队问题,其中贝尔摩德是中立党,另外两方势力领袖的代号分别是朗姆和琴酒——两款高浓度烈性酒。
不过这两款酒名代表的组织成员,赤井秀一都没见过。
他与贝尔摩德的关系已经默认了他归属于哪方,而贝尔摩德在组织内地位特殊,她是朗姆和琴酒都可以争取的合作对象。
可以料想,等赤井秀一获得代号,另外两方势力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将只多不少。
他会成为组织内炙手可热的顶尖狙击手,他会被无数人拉拢讨好。
来自庞大的黑暗里世界的金钱、权势、美人都将唾手可得。
对于那个位置的赤井秀一来说,令千万万人疲于奔命的钱财将只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数字,向他卑躬屈膝、俯首称臣的人里包括但不限于社会名流、政府高官、财团大家长,而肉.体上的快感也将变得腐朽而廉价。
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本心,卧底背后的官方势力更不会在这方面容许一分一毫背叛的可能。
到那时,他就不能再继续孤身一人潜入组织,仅通过邮件和FBI保持联系了。
跟随他而来的特工将不仅担负协助者的职责,还需要维系FBI和卧底探员之间的信任,时刻确保赤井秀一没有被引诱甚至倒戈向黑暗。
网页对面的收信人过了约莫五分钟才发来最新回复。
——[明白,我们会尽快整理候选特工的资料,届时由你自行挑选]
*
“什么?又发生了一起陌生人作案?!”
金发深肤的青年穿着天蓝色警校制服,盘腿坐在训练场地板上。
他显然是刚刚做完训练,浅金色的碎发湿漉漉地贴着鬓角,前额的刘海被他随意撸到头顶,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型都圆润起来。
他拧着眉:“什么时候的事,又是工藤桑破的案吗?”
坐在他旁边的警校生同样一身制服,还把裤腿卷到膝盖上,露出一对白皙细直的小腿。
萩原研二一边揉着紧绷的小腿肌肉,一边闷声回答:“就前天的事,小侦探说工藤桑已经开始调查这几个案件背后的联系了,他们怀疑这些案件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操盘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工藤桑还推测,这很有可能是一起大型的‘交换杀人’案件!”
“交换杀人”的构想曾出现在工藤优作的《暗夜男爵》系列的某个案件中。
概括来说,就是在现实生活中素不相识的A君和B君通过侦探推理爱好者论坛成为好友,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了解到彼此心中都有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
于是,他们决定交换杀人,在不互通作案手法的前提下各自去动手谋杀对方的仇人C君和D君。
两边的杀人计划都进行得异常顺利,由于他们与各自负责的死者之间毫无交集,且他们都是论坛里小有名气的推理“大师”,瞒骗一群糊涂警察再轻松不过。
在好友的默契配合下,A君和B君两人都没有出现在仇人死亡的案发现场,拥有极其可靠的不在场证明。
这两起案件本该成为沉积的悬案。
然而造化弄人,多年后,一位推理爱好者偶然把A君谋杀D君的案件模糊人名地名分享在论坛中,重金悬赏侦探破案。
彼时已经成家立业的B君正为孩子的学费发愁,他碰巧发现了这起悬赏。
为了这笔赏金,他把自己当初根据对A君和D君两人的了解推理出的案件经过私发给了这名发帖人。
半个月后,他顺利获得了赏金,A君也被警察逮捕归案。
又过了半个月,警察从A君口中得知了B君的存在,上门把辅导孩子功课的B君拷了回去。
A君和B君在监狱重逢,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
曾经默契合作、无话不谈的两人反目成仇,最终因对方的算计和暗害双双惨死牢中。
……
降谷零也看过《暗夜男爵》,他立刻就明白萩原研二指的是哪个故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组织这一切的人太可怕了。”
《暗夜男爵》中的故事仅仅一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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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逃不开暴露的结局,而现实中已经发现了四起类似的案件,还都是工藤优作在东京遇到的——那大阪呢?横滨呢?名古屋呢?以及还有工藤桑没能偶遇的东京其他案件呢?
谁知道这种“陌生人作案”已经发生了多少例!
可即使这样也仍旧没有哪个凶手供出来这背后的算计,总不可能他们都和“交换杀人”的对象关系那么铁吧。
降谷零沉声:“而且,这些人的犯罪手法背后一定有人指导。”
哪能随随便便有那么多人都像A君和B君一样精通推理犯罪,真要这么厉害,那侦探都要没饭吃了!
萩原研二喃喃:“这简直和……莫里亚蒂一样。”
“但,不是已经有一个很明显的突破口了吗?”
松田阵平不知何时也结束了训练,他脖子上挂着毛巾,大大咧咧地岔开膝盖蹲在两人背后,也不知道偷偷听了多久。
他制服衬衫的领口湿了一片,脸和卷毛刘海也湿哒哒的,看着像是刚在洗手间用冷水冲了脸。
他挑着眉,语气笃定:“另外三个案发现场都没有与死者有深仇大恨的人,只有周六浅野民宿案发时有死者妻子在场。如果这些案件参考‘交换杀人’的模式,浅野夫人就应该像A君和B君那样远离案发现场,给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避免被某些笨蛋警察冤枉进牢里。”
“所以——”
松田阵平目光如炬:“浅野咲子,就是这些案件的钥匙(key)!”
“啪啪啪——”
萩原研二眨巴着眼睛海豹式鼓掌。
他认真道:“小阵平,不介意我把你的推理分享给小侦探吧?明天又是周六了,这次我们再找个借口请假出去吧,小降谷你们也一起来!”
“我呢,去警视厅做笔录的时候,和搜查一课负责这些案件的警察前辈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青年捋了捋黏在后颈的披肩发,手指从耳后穿插着顺下去,笑容狡黠如狐:“这周六晚上那群前辈会在警视厅附近的KTV聚餐,他们邀请我一块儿去,到时候我就负责打探消息,你们在隔壁包间等我吧?”
松田阵平啧啧道:“可以啊萩,平时课那么满,你哪来这么多时间和那群警察交流感情,这都发展到主动邀请你去他们私下的聚餐了。”
“毕竟是人见人爱的研二嘛。”
一道温和含笑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同时一只握着汽水易拉罐的手伸到他们面前。
冰镇的易拉罐表面还有细小的水珠,周围环绕着朦胧的白雾。
诸伏景光怀里抱着几罐饮料站在三人面前,一边把饮料递给他们,一边道:“请假的话,我应该有理由——我哥哥这周末要来东京出差,我可以说要出去和他吃饭,嗯……顺便也能把zero一块儿带上。”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那我还是继续说家里的修车行需要帮忙看货好了,小阵平也一样,待会我就和我姐串通一下口供,省得教官去问她。”
降谷零举手:“那班长怎么办?”
“哈——?班长才是最不需要担心这个的好吗——”
松田阵平露出死鱼眼:“那个现充混蛋可是每周都有女朋友来警校门口看他的,他想请假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其余三人纷纷露出豆豆眼:“……哦…对哦。”
6. chapter 6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这天。
傍晚,米花町某十字路口,下班高峰期早已过去,此时来往的车辆较少,路边行人也不多。
赤井秀一按照新任务的要求提前抵达与组织成员接头的指定地点。
十分钟后,一辆亮蓝色的低底盘跑车势态嚣张地摆尾漂移,白色的烟气翻卷如云,最后停在与他相隔不到十米的马路边。
“嘭!”
车门猛地打开,一个高挑苗条的女人长腿一迈,也不关门,大咧咧地朝赤井秀一走来。
“嗯——?”
穿着低胸黑色紧身衣的年轻女人表情桀骜,随着距离拉近,她不禁眯眼,光明正大地审视着站在路灯下的长发男人。
几秒后,她哼了一声,移开目光:“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喂,就你被贝尔摩德看上了?”
赤井秀一无视她挑衅的气焰,冷淡道:“诸星大,请问你是?”
“呵,我呢…姑且算是你的前辈吧,叫我基安蒂就行。”
女人的左眼纹着一道紫红色的凤尾蝶刺青,眨眼间仿佛有蝴蝶振翅。
她朝路边停着的跑车扬了扬下巴:“走,上车,去任务地点——诸星大。”
基安蒂……意大利的红葡萄酒吗?
赤井秀一事先没想到这次分配给他的搭档居然会是代号成员,但听对方的语气,大概率也是最近才获得代号。
他看向停泊在路边的那辆道奇蝰蛇,嚣张跋扈的亮蓝色车头似蝰蛇的脑袋,一左一右两只车灯犹如蛇眼般阴冷犀利。
一眼望过去,竟像是一条静静匍匐等待猎物靠近的巨蛇,仿佛随时会冷不丁地亮出尖牙。
这车的确和基安蒂的气质异常相符,只是赤井秀一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接触过的两名组织代号成员出行一个比一个高调,杀手执行暗杀任务难道不应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吗?
不知道基安蒂是不是也和贝尔摩德一样有几车库各类车型的豪华名车。
如果基安蒂能听到赤井秀一的内心想法,一定会破口大骂。
F**k!你他**以为什么人都能跟贝尔摩德那败家娘们比啊!小蝰蛇可是她攒了好久的任务资金才咬牙买下来的!这是要陪她半辈子的老婆啊懂不懂!
“呜嗡——!”
一阵剧烈的推背感后,伴随着发动机的嗡鸣,道奇蝰蛇冲向道路。
开车的基安蒂头顶固定着一副深紫色镜片的墨镜,她似乎酷爱这些潮流小饰品,比如她脖颈的黑色颈环,勾勒出苗条身材的露肩紧身衣,漆黑皮制的露指手套,以及她脸上张扬叛逆的浓妆。
她甚至连口红颜色都是深紫色,狭长的下三白眼睛充斥着不好惹的戾气。
“啧,还是开自己的车最爽!”
基安蒂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摇下车窗,呼啸的冷风猛地灌进来。
她迎风笑得很嚣张,棕红色的短发肆无忌惮地朝后扬起,飒飒的风声压得她高亢尖利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些许。
她毫不客气地直呼全名:“喂,诸星大,你狙击最大射程是多少?”
赤井秀一保守地报了一个数字:“大概700码。”
“——?!!”
基安蒂:“F**k!你是变态吗?!”
她也没怀疑赤井秀一说假话,只因她来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才加入组织一年的新人的“鼎鼎大名”。
她估计诸星大肯定不知道,组织内有多少关于他身份、实力甚至是性格的揣测和谣言。
大多数人预估他的狙击射程极限应该在600码左右,这还是往高了估计的——基安蒂就是因为狙击技术出色才被组织多次招揽,她在加入组织前已经是业内知名的一流杀手。
然而基安蒂的最大射程也只是600码出头。
700码……在基安蒂印象里,只有她目前的上司有这种实力。
她低骂了几句脏话,咕哝:“啧,难怪琴酒会盯上你……”
琴酒麾下直属的那一支行动小组几乎全是顶尖狙击手,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狙击手收集癖,像基安蒂和科恩都是由琴酒指名监视的考核任务,获得代号后也直接被琴酒要走了。
而此时坐在她副驾驶的这个诸星大,同样是被琴酒盯上的预备组员,算算时间,估计过不了多久对方就能收到琴酒安排的考核任务了吧。
赤井秀一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代号:“——琴酒?”
他转头盯着基安蒂:“什么意思?”
基安蒂本能循声瞥了他一眼,眼神闪了闪,扶着方向盘的手歪了一瞬间,使得整辆跑车在路上呈蛇形疾驰了一个弯路。
“哧——!!”
轮胎与路面摩擦出剧烈刺耳的声响,惊得后方车辆连按了几声喇叭,隐约还传来其他司机怒骂的声音。
——“***!前面的!好好开车啊!”
“狗日的,吵什么吵,撞你爹呢?!”
女人低骂着转回方向盘,一边还泼辣地横了副驾驶的男人一眼:“你他***别靠我这么近!影响老娘开车!”
赤井秀一:“…………?”
嗯?他好像没动吧。
基安蒂目视前方,回归刚才的话题,嗤笑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大概率就是一个小组的同事,合作的机会还多着。”
她单手控制着方向盘,语气懒洋洋的:“琴酒——你应该听说过吧。他呢,就喜欢招揽顶尖狙击手,你被他看上了,你的代号考核任务八成就是他监考。”
“等你获得代号,大概率也会被直接划分到他手下。”
赤井秀一颇为意外,这是他从没听说过的情报。
而且,前面也就算了,最后一句——他会被分到琴酒手下?
他眼神微妙,有些怀疑。
真的假的,贝尔摩德也不像是要把他送人的样子啊,前几天见面不还好好的。
至于说他自己愿不愿意……
其实还是不太乐意的,毕竟此前赤井秀一从没见过琴酒,更不知道这传说中被boss提拔,隐隐与组织二把手朗姆分庭抗礼的top killer本人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能不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就算赤井秀一真的潜伏到琴酒身边,他俩之间的关系难道能有他和贝尔摩德亲密?
话糙理不糙——在大多数情况下,能滚到一张床上的关系就是会更方便也更容易套出想要的情报。
否则honey trap怎么会是特工们都爱用的小把戏?
不过话又说回来,赤井秀一还记得这段时间组织内传得沸沸扬扬的桃色绯闻——是关于他和贝尔摩德的。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从他加入组织第一天开始,他的名字就是和贝尔摩德绑定出现的,只是那会儿组织成员们都以为这又是贝尔摩德一时的心血来潮。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被贝尔摩德哄骗着带进组织的年轻人,居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呢?
仅仅一个月时间,他就将众人对他的印象由“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好运男宠”扭转为“卧槽什么大佬?!”。
但一年过去,随着琴酒从欧洲分部回到日本,近两个星期组织内又有了新的谣言——说不定也不是谣言。
[贝尔摩德宠爱了一年的那个诸星大,其实是琴酒的替身!]
这种话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反正组织里同时听说过诸星大和琴酒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长发白皮绿眼睛高个子混血,还刚巧都擅长狙击刺杀,据说性格也都是冷冰冰的独狼类型。
偏偏很早以前组织里还流传过贝尔摩德与琴酒一夜情的绯闻。
这都不是替身谁能是?!
谣言还传到了掌管情报部门的朗姆那边。
对此,年过五旬的朗姆老大哥表示无语。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着,琴酒那煞神居然也有当别人白月光的那天,说这些话的人是把贝尔摩德当什么情窦初开的纯爱少女啊,等被那个疯女人找上门往脑袋上开个瓢就老实了。
嗯……但也说不定人家不介意,毕竟那个金发魔女一向喜欢看乐子。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赤井秀一听说这个谣言时的第一反应是——
哦?原来琴酒和他很像?
很好,新情报get。
另外,作为谣言里被当作替身包养的“第三者”,他是不是应该到贝尔摩德面前吃个醋,发点脾气……?
天赋异禀的赤井探员回忆起在FBI接受的卧底特训,以及自小在大英帝国浪漫开放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下长大、后又辗转于英美底层社会学到的那些调情招数,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于是就有了浅野民宿案发当日的名场面。
……
“哧——!!”
基安蒂猛打方向盘,轮胎和路面擦出激烈的火花。
她一个甩尾停在巷子口,张扬的亮蓝色跑车恰好被高楼投下的阴影笼罩,一时也没人注意到这里。
“OK,到了,你下车吧。”
她用余光瞥了眼赤井秀一,又很快移开:“任务目标今晚会出现在巷子外面那家KTV里,你进去和他完成交易,我来灭口。”
“……我进去?”赤井秀一,“我是狙击手。”
一般负责任务收尾的都是狙击手,此前赤井秀一被组织分配到的任务也几乎都是这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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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概是“未来之眼”带来的习惯,赤井秀一与人交流都会直视对方的眼睛,有“诸星大”这层假身份在时还会保持冷漠寡言不好接触的人设,以至于他在不使用“阴间滤镜”的情况下,眼神也颇具冰冷的威慑力,一般人都会被他看得浑身僵硬不自在。
但基安蒂反而更习惯和这种性格的人相处,譬如她的老搭档科恩,也是不爱说话只做事,和诸星大相比还更木讷些。
唯一令她不太适应的仅仅是这位新搭档那双过于漂亮的绿眼睛。
哦,还有这家伙过分惹人注目的混血脸蛋。
她单挑起一边眉梢,音调稍扬:“哈——你以为只有你是狙击手?”
基安蒂微微偏头,目光在男人脸上很快地逡巡了一周,表情突然不爽起来:“啧,你当我是贝尔摩德,什么都会顺着你来?滚下去做你的任务,老娘最烦磨磨唧唧的男人!”
还真是被贝尔摩德宠坏了,靠着这张脸没少哄得那女人开心吧,她的上级是琴酒,才不需要看贝尔摩德的脸色,更不会忌惮那什么枕边风的影响!
“恃宠而骄”的赤井秀一沉默无言。
他点头,声音没什么波动:“……好。”
*
与此同时,KTV二楼的203包厢内,穿着休闲衬衫的半长发青年正笑眯眯地端着酒和周围的警察前辈们碰杯。
“哐——!”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地重叠在一起。
背景音是轰鸣的音乐,一个年轻人正双手握着话筒站在茶几前。
他兴致勃勃地唱着偶像女团“地球淑女队”的最新主打曲,原唱里女孩们甜美的嗓音和他五音不全的歌声混杂在一起,坐在茶几后沙发上的众人或神色复杂难耐,或龇牙咧嘴地捂着耳朵。
“哇……前田桑真是活泼啊。”
萩原研二坐在最边上,手里端着装了半杯酒的玻璃杯,小口抿了一点,感叹:“看不出前田桑还有这一面。”
今晚是搜查课同僚们私下的聚会,没有人还穿着平日的制服,都是清一色的polo衫和西装裤,齐刷刷坐成一列,一看就是职场男性的聚会。
身材好的诸如前田隼人这样刚入职不到一年的年轻警察还能穿出一股朝气满满的小白杨气质,但身材略微走形的目暮和吉川等人,往沙发上敞着腿一坐,中年社畜的疲倦感更加突出几分。
目暮警官坐在萩原研二旁边,他今年三十七岁,的确不年轻了,但他脾气却很好,对待后辈也没有传统观念的打压和训斥,反而很亲切包容。
此时他听到身边警校生的轻声感慨,便笑了两声:“哈哈,前田老弟是很活泼,萩原老弟你平时见到他都在他工作的时候,他没有工作时可活跃得不得了!”
“这个偶像团体——是叫什么地球淑女队吧?”目暮十三指了指前面卡拉OK设备屏幕上正播放着的低像素的MV,“喏,你看到那个长卷发的小姑娘没,她就是前田老弟的偶像,要不是警视厅有规定,我估计他恨不得把海报贴得办公位四周都是!”
萩原研二了然:“这个女团现在很火啊,我听说过,前田桑喜欢的那位……应该是叫冲野洋子吧?”
目暮十三:“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还是萩原老弟记得清楚!”
他们正聊着天,沙发上其他警察们也陆陆续续插话,从女明星聊到娱乐业发展,又侃侃而谈起各行各业的颓势,逐渐发散到日本的泡沫经济。
萩原研二试图将话题拐到案件上,却总是被不在工作状态的警察们草草略过。
于是他渐渐反应过来,这些警察大概率都不关注那些连环“陌生人杀人”案之间的联系,或者说他们并不想在下班时间动脑思考案件之类的工作,他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套不出更多有效信息的,大概还不如直接去小侦探家拜访工藤桑。
唉。
青年无奈地心想:“看来要让小阵平他们失望了。”
在警察们都唱过一轮后,麦克风又回到前田隼人手里。
他兴致冲冲地再度点了一首地球淑女队的成名曲,舒缓轻扬的细碎鼓点从音响里响起。
“記憶の夕日と下校ベル……”
在他刚张口唱出第一句时,他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朝他袭来。
“——哐啷!!”
啤酒易拉罐砸在地上。
闪身躲开的前田隼人下意识回头,年轻人脸上满是错愕:“吉川前辈……”
“前田!”
坐在沙发中央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拧着眉头,抬手指着前田隼人骂道:“你他**给老子闭嘴!混蛋,歌难听唱得也难听,滚下去,别站在上面丢人现眼!”
场面顿时一静。
7. chapter 7
萩原研二望着眼前这一幕,笑容已然消失,眉头也不自觉皱起来。
前田隼人还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握着麦克风,不知是该继续拿着还是放下。
而喝醉酒的吉川警官嘴里骂骂咧咧的脏话一声比一声高昂,挥舞着酒瓶的模样活像个失了智的疯子,两边的警察好声好气地劝说阻拦还险些被扇了巴掌。
“前田桑,坐这里来吧!”
萩原研二朝前田隼人招招手,在后者循声看过来后,微微弯眼,友善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有着一双无害的下垂眼的青年眼神温和,他主动挑起话题:“前田桑也喜欢洋子小姐吗?”
“……?”
前田隼人听到熟悉的名字,陡然精神起来,睁大眼睛看向萩原研二:“你也是洋子小姐的粉丝?”
他低着头坐在青年身边,小声嘟囔:“洋子小姐漂亮又可爱,不喜欢的人才是怪胎……吉川前辈真没眼光。”
年轻人眼神并无怨怼或记恨,看上去只是遭受无妄之灾后闷闷不乐地吐槽。
萩原研二在社交上天赋点满,无论是结交新朋友还是劝说安慰旁人,他全都信手拈来,这些让人心生亲近和信赖感的话术简直像刻在他DNA里似的。
他们没聊一会儿,前田隼人就已经将方才的不愉快完全抛之脑后,还兴冲冲地和萩原研二分享起手机里存着的冲野洋子的生活照。
“要我说,洋子小姐还是她自己拍的那些日常照片最好看,平时配合公司拍的海报都太花哨了。”
前田隼人翻阅着手机:“你看,这张MV海报就是——这么夸张的造型,要不是洋子小姐长得漂亮气质又好,这衣服任谁穿都是灾难好吗!”
萩原研二其实对冲野洋子了解得不多,但他很会聊天,也善于给予他人肯定和引导话题,他专心地看着前田隼人手机上的照片,目光顿了顿。
“唔——洋子小姐还染过黑发吗?眼睛的颜色也变了,是戴了美瞳?”
前田隼人毫不见怪:“这有什么,洋子小姐是爱豆啊,什么五颜六色的头发都染过,黑发是最基础的啦,不过还是原生的金棕卷发更配她。”
他端详着照片,认真地评价道:“洋子小姐是混血,所以五官立体,眼睛特别大,但她皮肤不算白,毕竟洋子小姐私底下很喜欢运动的,运动系girl哪有白皮肤啊!这套黑发绿眼黑裙子的造型要是再白一点就更好看了。”
“不过洋子小姐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看的,就算是这种离谱造型也像一只高雅尊贵的黑天鹅啊啊啊!!”
说着说着他又犯起花痴来,周围都仿佛飘起了小花花。
萩原研二无奈地笑笑,他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沙发中间喝醉了半躺着休息的吉川警官忽然站起身。
中年男人踉跄了两步,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
包间里还在放着日本老歌轻缓的背景乐,这时握着话筒唱歌的正是目暮十三。
“欸,吉川,你一个人干嘛去——”
目暮十三当即止住歌声,举着话筒就朝吉川警官喊。
吉川不耐烦地摆摆手:“老子去上个厕所,少管我,唱你们的!”
他眼神瞧着比刚刚清醒了些,目光掠过前田隼人时毫不停顿,像是完全忘了方才发生的冲突,又或是压根没把那种小事放在心上。
“哐——!”
男人粗暴地拉开门,扶着墙慢慢走出包间。
“……吉川前辈真是……”
“喝醉酒是这样的,而且本来吉川也是暴脾气嘛……”
“刚刚他还冲着前田发脾气呢!”
“唉,别想这些了,继续唱啊!”
……
萩原研二没在意周遭警察的嘀嘀咕咕,他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萩,还要多久,如果问不到什么就别和那群人折腾,直接到隔壁来算了,班长点了好多吃的,老子都吃撑了啊]
——[研二,喝了很多酒吗?有没有不舒服?我带了醒酒药,有需要的话直接来拿就行]
他忍不住笑了,低头打字回复消息。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前田隼人突然起身,语带忧虑:“我去卫生间看看吉川前辈吧,都快二十分钟了。”
说罢,他也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快步朝门外赶去。
“前田这孩子还是心软啊。”
目暮十三感慨。
“确实,要是我肯定还憋着气呢。”有人附和着调侃,“不过前田性子太软也容易被欺负,真不知道他以前怎么过来的。”
“……”
萩原研二抬头望向紧闭的门口,眉头微蹙,莫名有些不安。
……
与此同时,KTV某包间内。
长发绿眼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举着枪,漆黑而冰冷的枪口直直对准距离他不过五米的交易对象。
他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的意思是,完整的资料被你藏在别的地方?”
“啪——!”
赤井秀一随手把U盘甩在茶几上,金属外壳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炸响,听在另一人耳朵里宛如死神逼近的敲钟声。
任务的交易对象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亚裔男性,在业内代号“鼹鼠”。
男人身材瘦小,行为举止畏畏缩缩,他甚至不敢和赤井秀一对视,只梗着脖子咬牙道:“没错!只要你放我离开,十分钟后,我就会把资料藏匿的位置发给你!”
鼹鼠与那个神秘的、盘踞在地下里世界的黑暗组织合作的时间有五年之久,如果不是上次合作中,他因为一念之差的贪婪作祟而得罪了组织,他也不至于费尽心思地想着摆脱这条金大腿。
正是因为合作次数多,他太清楚组织的作风了。
那群以酒名为代号的黑衣人是绝不会容许背叛的存在,尤其是琴酒——他打听到消息,他上次任务的合作对象里恰好就有琴酒,那个最厌恶老鼠、令所有叛徒闻风丧胆的煞神!
这段时间他无论待在哪里都胆战心惊,只怕一睁眼就面对夺人性命的枪口。
鼹鼠是一个经验丰富且好奇心格外强的情报贩子,他曾经搜集过琴酒在欧洲活动的资料,知道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全能杀手。
业内传闻,琴酒少年时曾出没于美苏交战的前线战场上,在枪林弹雨中如鱼得水,屡战屡胜。据说还未成年就已晋升为那位先生最信赖的恶犬,足以料想,此人枪下的亡魂没有上万也有数千。
他尝试搜寻过琴酒的照片,但由于组织的信息网遍布全球,那些高层成员的照片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即使是各国最前端的情报机构,也只有部分代号成员角度刁钻的模糊截图。
至于琴酒?想都别想,无数卧底拼着性命传递出的消息里,有关琴酒的描述也仅在“杀手”、“长发黑衣”、“混血”等等几个字眼上徘徊。
甚至大多数人连top killer的代号都没打听到就已经命丧黄泉——毕竟众所周知,琴酒爱好“捉老鼠”。
鼹鼠不是老鼠,但他大概率已经被琴酒归纳到老鼠的范围内了。
他前两天收到组织的来信,内容简明扼要,轻描淡写地点出他藏身的地址,又勒令他在两天内整理好上次偷走的资料和赃物于线下交易,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
草,这他妈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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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
只要一天不把那烫手的资料还回去,他就会一直被组织的鬣狗死死纠缠追咬,不得安宁!
但他又心知肚明,这场交易大概率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以他对组织的了解,他敢打赌,现在这KTV外面绝对有狙击手埋伏着,只等他交付完所有资料后一枪毙命!
赤井秀一不清楚眼前的交易对象在这段时间的忧虑和恐惧,当然,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抱有一分一毫的同情心。
此人说白了就是和组织同流合污的罪犯,纵然背叛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出于贪婪的人心。
这种人还不值得赤井秀一冒着风险去伸手搭救。
他盯着鼹鼠,绿眸微沉,无声地调动“阴间滤镜”——这是他在一年前被詹姆斯·布莱克调入针对组织的探案组时觉醒的超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看上去格外凶狠冷酷、杀气横溢,仿佛下一秒就会二话不说地举枪杀人。
简直是威胁恐吓、伪装恶人的必备神器。
赤井秀一在卧底的这一年里曾多次隐秘地实验过这个新能力,也渐渐摸索出一些诀窍。
简单来说,相比于其他有前提条件才能触发的三个超能力,“阴间滤镜”只要他想用,便能立刻发挥效果。
且这个能力还有精准攻击和群攻两类用法,前者只能锁定一人,后者就是不分敌我地散发恶人气场。
他自己其实对“阴间滤镜”没有切实的体验,所谓的“气场”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主观感受,就像穿着警察制服、相貌端正、眼神坚毅的人会有天然的令人信赖的好人气场,而带有阴间滤镜的赤井秀一也会有与之截然相反的坏人气场——至于坏到什么程度?
反正……是比他遇见过的任务对象都要坏的程度吧。
“——?!”
鼹鼠陡然察觉到周遭氛围的变化。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组织派来同他交易的年轻男人。
事实上,几分钟前,在赤井秀一刚走进包间时,鼹鼠就已经察觉到这人的不好惹。
情报贩子对于危险人物的嗅觉极为敏锐,他只需一个照面就断定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的男人实力不容小觑。
这些从男人凌厉的眼神和从容利落的动作足以窥见一二,但更让鼹鼠警惕的是,他在男人身上感觉不到敌意和杀气。
这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淡,只是举重若轻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却让鼹鼠背后发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致命点都被男人悄无声息地锁定了。
那双碧绿的双眸微微上挑,淡漠地审视着他,完全——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偏偏这人身形高挑且容貌极盛,居高临下地这么一瞥,更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卑怯又自惭形秽。
鼹鼠再不敢同他对视。
可此时他察觉到,在他色厉内荏的威胁之后,那人气势陡然一变,仿若懒洋洋小憩的雄狮掀起眼皮,露出獠牙,刚吞食完鲜肉的灼热血腥气吹动着胡须。
鼹鼠豁然对上一双森然冷冽的绿眼睛,令人战栗的寒气在一瞬间席卷至全身。
他头皮都炸开了,那种弱小生物遇见食物链顶端的猛兽的惊悚胆寒让他险些腿软得跪下。
他本就紧张得不行,此时被赤井秀一这么猛地恫吓,表情都呆滞了,矮小的身子更显出几分可怜。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颤缩着,浑身僵硬地和面前这个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黑衣男人对视。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眼神……
刹那间,鼹鼠茅塞顿开。
他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艰涩嘶哑:“难…难道,你——你就是琴酒?!!”
8. chapter 8
“……哼?”
赤井秀一神色微妙地挑眉,嘴角轻扯了一下,因刹那间的惊讶而泄出一丝短促的气音。
在鼹鼠听来却仿若默认的嗤笑。
他却没在意对方又惨白了几分的脸色,心情略微古怪地想:“……难道他和琴酒真的很像吗?”
组织内部传谣言就算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能闹进当事人耳朵里完全是因为和贝尔摩德和琴酒两个神秘高层相关,赤井秀一到现在都觉得他只是被这两瓶酒牵连的。
但,
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情报贩子也会知道琴酒,并且还认错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琴酒——?他叫你琴酒?!”
耳麦里传来基安蒂嚣张放肆的大笑声。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耳朵,低眸重新和鼹鼠对视:“我是谁不重要,但你确定要我再等你十分钟?”
他说这话时声音平淡无波,只是在阴间滤镜的加持下,听在对方耳朵里就如同一句振聋发聩的威胁。
“你确定——要我再等你,十分钟?”
这句话说得轻慢却咬字清晰,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丝毫没把你放在眼里的冷淡轻蔑之感。
鼹鼠敏锐地注意到男人扣着扳机的手指状似不耐烦地动了动,仿佛只要他敢点头答应,下一秒,对方举着的枪就会毫不迟疑地吐出火舌。
这是个疯子!!
他根本不会在意任务的完成情况,更不会在乎他的生死!
鼹鼠焦虑地流下冷汗,流逝的时间仿佛化作秒针转动的声音,嘀嗒嘀嗒地在他耳边催促着,与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逐渐重合在一起。
“……咕嘟。”
他终究是耐不住被令人窒息的杀气层层包围的感觉,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脸色苍白地慌忙摇头:“不,不用了,我…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些东西在哪……”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资料和赃物藏匿的位置,而耳麦里基安蒂惊讶的感慨声也传进赤井秀一耳朵里。
“他这就说了?啧,诸星大,你对他做什么了,有点东西啊,看不出你还挺有搞审讯的潜质——”
“在二楼洗手间的镜子后面?”
赤井秀一重复地确认道。
鼹鼠不知为何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嗯,那个镜子是可以打开的,平时……除了保洁员没人会去动。”
“……你在这里等着,交易完成后我会通知你。”
赤井秀一从容收枪,淡淡道:“别乱跑。”
说罢,他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转身迈步走出包间。
“嘭。”
深色木门合上。
过了几秒,仅剩鼹鼠一人的包间内响起沉重的喘息声。
“呼——嗬——呼——”
瘦小的男人身子一软,跪坐在沙发边,左手颤抖地扶着茶几,汗水滑落到深红色的地毯上,洇湿一小片痕迹。
“恶魔……都是恶魔……”
他喃喃着,无穷的懊悔与恐慌在这一刻将他吞噬。
他千不该万不该去试探组织的底线,那些道听途说的关于组织代号成员的传闻根本没有夸张,甚至还大大收敛了!
方才那人是不是琴酒都不重要了,以那样的气势和压迫感,他敢发誓——等对方找到东西回来后,他绝对不可能竖着走出这家KTV!!
或许他应该庆幸,刚刚那个男人临走前没有顺手甩给他一颗子弹……
鼹鼠在这边焦急求生的同时,赤井秀一已经很快赶到二楼洗手间门前。
在踏进门口的那一刻,他若有所感地看了眼男卫生间紧闭的磨砂玻璃门,眼睛眯了眯。
……血腥味?
而且,很淡很淡,夹杂在刺鼻的清洁剂气味里,并不明显。
但多年来对危机与死亡的灵敏直觉让他无法忽视这一丝隐约的新鲜血气。
赤井秀一冷静地收回目光,他猜到卫生间里可能有什么不妙的情况,或许是凶杀案,又或许是有人出意外。
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此时的身份无关,他不可能顶着组织新人诸星大的身份跑去当善良的热心市民,更何况他正在执行任务,耳麦另一边的基安蒂还在不耐烦地催促。
如果……东京有FBI派来的协助者,他或许还能通知一下。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只能交给日本警察自行解决。
赤井秀一垂眸,抬手打开镜子,他戴着漆皮手套,细长笔直的手指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哑光皮料中,随着他翻找的动作,袖口和手套边缘间隐约露出几分苍白的皮肤。
他很快在一堆杂物中挑拣出组织需要的资料。
纸质资料装在一个黑色文件袋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深红色金属外壳的U盘。
他随手把U盘塞进外套口袋,然后提着文件袋走出洗手间。
十分凑巧的,走廊另一端的拐角突然蹿出一个穿衬衫西装裤的年轻男人,头发毛毛躁躁,脚步焦急,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好像……还有点眼熟。
似乎在上周的浅野民宿见到过,应该是搜查一课的警察。
赤井秀一心想,巧了,也不用他事后再去匿名报案了。
他和行色匆匆的前田隼人迎面碰上,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后者眼神微愣,脚步一滞,目光下意识地在这混血特征明显的男人脸上转了一圈。
“你……”前田隼人迟疑地吐出一个字,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然而两人短暂的交锋仅在一个呼吸间,赤井秀一脚步不停,就这样与对方擦肩而过。
男人垂至腰后的长发轻轻晃动,明明没有任何味道,却让人恍惚地感觉有冰凉的水汽落在鼻息之间。
那双惊鸿一瞥的深绿色眸子如同结着冰霜的刺柏松,眼角的余光如披针形的叶尖清凌凌地迎着旁人的注视掠过,扎得人眼睫一抖,心头发颤。
一心惦记着任务的赤井秀一并不知道,就在他身后,那位年轻警察无声地回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在KTV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神情显得晦暗不明。
又过了几分钟,二楼走廊的尽头彻底喧闹嘈杂起来。
……
…
半小时后,伴随着呜呜的鸣笛声,几辆警车停在KTV楼下。
“咔擦,咔擦。”
搜查一课鉴识系的警察们正严谨地在男卫生间内拍照取证,墙面和地上的血迹都用白色记号笔特别标识出来,并立上明黄色警示牌。
由于此次案件的死者是搜查一课一系警部,同部门有近一半的同事都参与了与死者有关的KTV聚会,为了避嫌,警视厅只能再紧急调来其他加班的同事处理案件。
“据口供表明,前田君,你在今晚的聚会上曾与死者发生口角争执?”
匆匆赶来的警察表情严肃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同时,你也是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者,这些我都没说错吧?”
前田隼人眼神恍惚,仿佛还没从亲眼目睹的前辈的死亡现场反应过来。
闻言,他眼圈渐渐红了,眉头紧紧皱着,努力平复着语气解释道:“那不算是什么争执,只是吉川前辈喝醉了,一时情绪失控,我不介意那种小事。”
“而且……”他嘴唇瓮动着,像是在犹豫什么。
警察冷冷斥道:“有话就说,不要隐瞒信息,前田隼人,你也是警察,应该知道隐瞒实情、包庇他人的严重后果。”
前田隼人低下头:“我…我其实有看到别人从洗手间出来。”
“什么人?”
前田隼人刚要开口,突然,另一边盘问的人群里响起一声尖利的质问,直接打断了这边的审讯。
——“你们凭什么说我哥哥是凶手?!!”
所有人都朝着说话的女孩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KTV服务员制服的年轻女孩抬手指着一个金发年轻人的鼻尖,语气恨恨:“我哥哥和那个死掉的警察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按照老板的排班在打扫卫生,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警察全都不靠谱!哥哥都没有成年,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个警察,找不到凶手就栽赃一个好欺负的普通人对吧!”
她另一只手紧紧挽着身边穿深蓝色保洁员制服的男生,尾音轻微发抖:“我告诉你们!你别觉得我们好欺负,如果今天你敢冤枉我哥哥,我一定会在网上曝光你们!我会找律师,会天天守在你们警视厅门口拉横幅的!”
她身边的男生看上去也不过高中毕业的年纪,眉眼平凡温顺,像是没脾气的好好先生。
“春奈,冷静一点,不要用手指着人家。”小川树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先听这位警官把话说完。”
而同样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降谷零神色冷静,直白道:“你的犯罪手法并不高明,或许你的确和死者素不相识,没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但你在现场残留的证据已经足够定罪。”
他丝毫不受女孩恶狠狠的目光影响,有条有理地分析起案发现场。
“受害者吉川英夫死于失血过多,腹部的刀伤是致人死亡的根本原因……”
“……他在死前由于酗酒导致神智不清四肢发软,又被迫吸入了大剂量的镇静类药物,还因为剂量较大引发轻度的药物中毒,说明凶手对药物并不熟悉……”
“……我们在案发现场闻到异常明显的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或许你是想通过这些手段掩盖过于浓重的血腥气。你将死者的尸体藏在最后一个隔间,同时利用铁丝和鱼线从外面锁上隔间门,如果不是前田君一个个隔间的寻找,或许死者的尸体还需要更长时间才能被发现。”
降谷零举起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正是一串鱼线和一根弯曲的铁丝:“这是我们在你的清洁车上找到的,没错吧。”
小川树抿唇:“但是,这些都只是你和那位前田警官的一面之词,没有人能证明隔间的门是上锁的,在最开始那张门就被前田警官打开了,不是吗?”
前田隼人忍不住插嘴道:“那张门是我用钥匙串上的铁片撬开的,它原本绝对是上锁的,这一点痕检科都能查出来,我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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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川春奈瞪了他一眼:“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你们警察内部要包庇同事啊!你不是还和那个死掉的大叔吵过架吗,肯定是你心怀不满蓄意谋杀!”
前田隼人:“……你有病啊!我都说了我不在意吉川前辈的那些话,我才不会因为那些话生气!”
小川春奈冷笑:“男人的嘴里能有几句实话?就你这装模作样的态度,谁知道你心里在算计什么,被我戳穿了就恼羞成怒了?太逊了啊大叔!”
前田隼人一时不知道是被女孩嘲讽揣测更让人生气,还是对方脱口而出的一声“大叔”更具杀伤力。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匆匆从楼下赶过来的卷毛警校生收回捶打在门框上的手,挑着眉梢,朝众人举了举手里握着的证物袋。
袋子里面正装着一个脏兮兮的浅黄色塑料瓶,由瓶身的包装纸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瓶消毒液。
松田阵平先是瞥了眼脸色陡然苍白的小川树,紧接着又和降谷零对视:“找到了,就在卫生间窗户正下方的草丛里。”
他语气不太好,听上去有点凶,眉眼间又透着一股懒怠的痞气,被他这么凉凉扫视一圈,吵架的议论的窃窃私语的全都不自觉噤声。
降谷零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小川树,表情严肃:“小川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
小川树沉默良久,死死盯着松田阵平手上的证物袋,最后在妹妹错愕的目光下低声承认:“没有了。”
他垂眸,没有丝毫辩解的意思,只道:“我认罪,吉川英夫是我杀的。”
其他警察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松田君,那个瓶子是什么?”
“小川树?!你凭什么要害吉川!!他和你有什么仇!你们明明就不认识啊!”
“我就说吉川前辈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喝酒误事啊!”
“唉……前田还是来晚了,要是再早一点……”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这是凶手用来装镇静类药物的瓶子,你们拿去检查,肯定能查出残留的药物和指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小子是打算作案后立即处理罪证,谁能料到有人来得这么及时,他刚处理完现场,都没来得及好好收尾,吉川英夫的死就曝光了。”
一旁的萩原研二伸手搭上幼驯染的肩膀,补充道:“所以小川君只能临时把瓶子从窗户扔到楼下,他自己便趁着前田桑还没走进来,匆匆忙忙地推着清洁车拐进女卫生间,跳窗逃跑。”
小川春奈还想辩驳什么,却被小川树拦下。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男生表情平静地朝警察伸出两只手,并不在意警校生们抽丝剥茧的推理,只重复道:“我认罪,人是我杀的,吉川英夫是个人渣,死有余辜。”
“——为什么啊?!哥哥!!”
小川春奈咬牙,紧紧拽着男生的手腕,倔强地拧着眉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做这种事!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小川树!”
小川树沉默着任由警察给他拷上手铐,在被警方包围着带走前,他回头看向眼睛通红的妹妹,轻声道:“春奈,好好照顾自己,别去管家里的事,再过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的。”
小川春奈茫然地望着哥哥的背影,身边有警察引导她上另一辆警车,她麻木地迈开腿,踉跄了一下。
一滴泪水砸在地面上。
随后,几声压抑不住的哽咽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至此,KTV谋杀案已然画上句号。
但全程参与案件的几位警校生却只觉事态愈发扑朔迷离。
——这又是一起缺乏杀人动机的陌生人作案。
小川兄妹与吉川英夫素不相识,他们也仅在这家KTV工作了半个月,甚至今天还是小川树与吉川英夫第一次见面。
但显然,小川树的作案过程并非冲动行事,而是早有预谋,这不正常。
所有涉案人员陆陆续续下楼走到马路边停泊的警车附近,方才审讯前田隼人的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咳,前田君,刚刚对不住了。”
前田隼人潇洒地摆摆手:“没事,都是工作,能理解。”
“但前田警官刚刚真的有看到其他人从洗手间走出来吗?”
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从俩人身边响起。
前田隼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发白肤蓝眼睛的青年正站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浇下,衬得他气质温暖和煦。
他瞧前田隼人看过来,面带歉意地弯了弯眼睛:“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那时候刚巧路过附近。”
青年穿着灰白色的兜帽卫衣,容貌清俊,眼尾微微上挑,蓝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剔透清冷。
他眼神诚恳而礼貌,言行中却又流露出淡淡的疏离感。
他自我介绍道:“两位警官好,我是东京警察学校的在读生诸伏景光。”
“可以占用二位一点时间,交流一下方才的案情吗?”
9. chapter 9
“然后呢,前田警官说什么了?”
降谷零盘腿坐在警校宿舍的床边,望着还在书桌前翻阅复习资料的诸伏景光:“他真的看见别人从洗手间出来了?”
金发深肤的青年表情严厉,眉头不自觉蹙起,自言自语着:“那个人会不会和这些陌生人谋杀案有关,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路人?”
“前田警官的确有看到其他人,但他觉得那个人和这些案件没什么关联。”
诸伏景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慢慢道:“他说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而且是一个相貌很出色的混血,黑色长发绿色眼睛——”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研二他们好像认识。”
降谷零愣了愣:“嗯?你已经和他们聊过了?”
诸伏景光笑道:“咱们去警视厅做笔录的时候,你不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吗,我们四个在警视厅门口一边等你就一边随便聊了聊。”
“不过研二他们的看法和前田警官不一样,松田觉得那个男人很可疑,上次他们就是在浅野民宿那一起谋杀案中见面的。”他补充道,“而且那个人也是住客。”
“那不是嫌疑很大吗?!”
降谷零睁大眼睛:“连续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哪有这么巧——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诸星大,这是他的名字,至于身份……”
诸伏景光面露迟疑:“嗯……研二说是自由职业,松田说是……咳,吃女人软饭的家伙?”
降谷零豆豆眼:“哈——?”
这画风是不是转变得有点快了,吃女人软饭?难道是牛郎店的风俗从业者?
诸伏景光摸摸鼻尖:“其实松田也是开玩笑的,就是一个形容吧,可能当时他们在浅野民宿发生了什么事,容易给人这种感觉?”
降谷零:“但说来说去都很可疑啊,前田警官不打算把这件事汇报上去吗?警视厅那边还没发现这些案件的关联?”
要怪就怪米花町的谋杀案发生得实在太过频繁,警视厅每天忙着出警破案,哪有精力闲下来深思案件背后的关系,况且也不是人人都有推理能力,那些犯罪手法千奇百怪的案子已经足够烧坏他们的脑细胞了。
“研二说工藤桑已经抓住关键线索了,大概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找出幕后真凶。”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可惜我们还在警校,没办法实时跟进案件的进程。”
降谷零听到有工藤优作在协助警方处理案件,心情放松不少:“没事,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毕业了,哎,对了,hiro,你有收到哪个部门的邀请吗?我听说萩原和松田要去爆.炸物处理班,班长还是打算去搜查一课。”
“……”
诸伏景光顿了顿,翻阅复习资料的动作停下来,犹豫道:“抱歉……zero,我现在还不能说。”
降谷零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啊——我明白了,刚巧,我现在也不能说。”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相视一笑。
穿着天蓝色警校制服的金发青年朝幼驯染举起右手,眼神明亮,笑容意气风发:“既然如此,hiro,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诸伏景光坐着转椅轻轻滑过来,抬手碰上降谷零的掌心,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他眉眼弯弯,温声道:“当然,zero,你也一样。”
*
深夜的街头,一辆漆黑的保时捷356A静静蛰伏在马路边。
四周唯一明亮的光源来自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
副驾驶的车窗完全降下,一只裹在黑色大衣里的结实手臂正闲闲地搭在窗沿,苍白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袅袅烟气伴随着猩红的火点在夜里若隐若现。
“大哥,基安蒂任务失败了,被那个鼹鼠跑了!”
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西装壮汉一边查看电脑里的消息,一边汇报道:“不过鼹鼠逃走前被诸星大临时补了一枪,任务报告上说是打中大腿。”
琴酒轻嗤一声:“让他们自己去领罚。”
“是,大哥。”
“谁负责的狙击,基安蒂?”
男人声音沙哑,在寂静的黑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言语间阴戾的杀气并不加掩饰。
所幸伏特加足够粗线条,也早已习惯被杀气包围。
他翻了翻提交到组织内网的任务报告:“对,狙击是基安蒂负责,诸星大负责和任务对象交易。”
按理来说,放跑了本该灭口的任务目标应当是基安蒂的责任,但琴酒向来不会细致计算责任划分,只要任务失败了就该全组受罚,他对自己也是这般不讲道理。
不过,这次失败倒是提醒他了,那个诸星大的任务考核是该提上日程,省得再有顶尖狙击手被分配去干杂活的情况发生,组织的人手再多也不是这么滥用的。
琴酒沉沉吐出一口气,青白色的烟雾顺着夜风飘绕出车窗,浓烈的烟草味异常火辣呛人。
他面不改色地咽下喉咙里的刺痛,吩咐道:“安排诸星大的考核任务,时间放在这周末,内容……就写小川会社的刺杀任务。”
“明白。”
伏特加依言填写任务申请,很快发送出去。
他合上电脑,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塑料袋,袋子上还有便利店的卡通印花。
“大哥,吃这个牛肉三明治吧,刚刚让店员加热过的。”
伏特加动作利落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赞不绝口:“——好吃!比欧洲那边的好吃!要是再来碗泡面就更滋润了!”
琴酒熄了烟,随手拆开一个三明治,沉默地细嚼慢咽。
他腰上还有前几次任务受的伤,导致他这段时间都没法接太激烈的任务,他能抽出时间去当代号考核的监考官也有这方面的影响。
不过也好,养伤期间还能给行动组招揽一批技术不错的狙击手,前两周调过来的基安蒂和科恩姑且都算好用,但他个人比较期待的还是这个任务完成率近乎百分百的狙击手诸星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狙击天赋极为出挑的新人和贝尔摩德牵扯太深。
但贝尔摩德应该也清楚,这样的狙击手留在情报部才是真正的浪费。
琴酒从没考虑过他要不来人的可能性,贝尔摩德的确是boss偏爱的不老魔女,但要论在组织内部的话语权,作为boss座下头号鹰犬的top killer才更胜一筹。
“诸星大……”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蓦地扯了扯嘴角,阴翳森然的绿眸中划过一丝寒意。
呵,名气那么大,最好是有点真本事,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
米花町某高级公寓内,在沉重厚实的防盗门后,各色枪支弹药匕首长刀在储物架上摆列得整整齐齐。
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白炽灯,细小的光源呈放射状向四周散布略微刺眼的光线。
靠墙的沙发椅上,一个披散着漆黑长发的男人正低着头包扎伤口。
他赤着上身,嘴里咬着绷带,纤长的睫毛随着他垂眸检查伤口的动作微微抖动。
男人坐姿颇为潇洒,大腿岔开坐在沙发边,下身穿着贴身的军装战术裤,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
他腿边还散落着零零碎碎的子弹匕首钩锁之类的小道具,在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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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肤色极白,上半身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清晰漂亮得像是工艺匠人用刻刀在坚冰上雕琢而成的,鲜红渗血的鞭痕密密麻麻地交错,撕裂的皮肉伴随着麻木的刺痛,触目惊心的同时竟也有种惨烈的美感。
雪白的绷带逐渐捆缚住腰腹,随着他呼吸而轻轻起伏。
清洗和消毒伤口时的尖锐刺痛逐渐被药水渗入血肉的钝痛和绷带摩擦的麻痒替代,赤井秀一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有额角淌下的细小冷汗和肩颈不自觉绷紧的肌肉让他默默忍受的痛苦可见一斑。
这次任务的确是他大意了,前期情报搜集得不够完善,对任务目标的了解也不够深入,谁能想到那个瘦小怯弱的情报贩子居然还在KTV包间内留下了一条逃离的暗道。
匍匐在KTV对面大楼等待狙击的基安蒂压根帮不上忙,而得到交易资料、回到空无一人的包间后的赤井秀一在短短三分钟内很快找到暗道的入口。
他循着暗道追过去,跟任务目标在通道里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游击战,这暗道挖得四通八达,真无愧于“鼹鼠”这个外号。
到最后,赤井秀一开枪击中目标的大腿。
他本不想开枪,毕竟他不清楚这条暗道通往哪里,他们此刻又身处何方,万一枪声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就麻烦了。
只可惜鼹鼠对暗道太过熟悉,对方占据地形优势的前提下,赤井秀一再不开枪就会硬生生放走这只四处逃窜的老鼠。
可惜……
他终究还是棋差一步,没能留下对方。
这是赤井秀一加入组织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组织对于失败成员的刑罚,偏偏还恰好发生在代号考核前的关键时期,他难免有些挫败。
这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归根结底他也不是真的组织新人,心态不好怎么当卧底。
不过,在提交任务时,负责验收资料的组织成员只带走了那只黑色文件袋和最初鼹鼠在包间拿出来的U盘,至于赤井秀一在镜子后面找出来的深红色U盘——
“嗯?这个不是我们要的东西,诸星桑,你拿错了吧。”
对方随口道:“可能拿了别人留下的,你自己处理吧,不用给我们。”
当初赤井秀一翻找柜子时,里面几乎都是打扫卫生的杂物,诸如垃圾袋、消毒剂、抹布刷子这一类。
想来那镜子后的隐藏储物柜应该是KTV保洁员存放物品的地方,所以这个U盘大概率也是保洁员的东西。
赤井秀一暂时没动U盘,他包扎完伤口就坐到电脑前,照常检查FBI有没有发送过来的新邮件。
“……一百三十份简历?”
他看着通过FBI发送来的链接下载的文件,稍稍挑眉。
这些简历都是FBI探员们自愿投递,再经由詹姆斯筛选保留,最后还能发给他这么多属实是出人意料。
也不知道詹姆斯对外宣扬的任务内容是打着什么幌子,但肯定和黑衣组织不沾边就是了。
这么多份简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筛完的,最后只有其中两份能通过赤井秀一的审核。
他个人是倾向一男一女,虽然也不排除某些极端情况下的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执行任务,但正常组建队伍还是保持性别均衡比较好。
“昆林·克伦托,茱蒂·斯泰琳,阿尔琼丝·布朗,安妮·布莱克,安德雷·卡迈尔……”
一张张眼神坚毅严肃的白人面孔在电脑屏幕上划过,赤井秀一粗略地筛查了一遍,剔除掉性格太张扬、过往履历与他想象中的协助者差距过大、以及外貌太有辨识度的……
最后算下来,只有不到三十人符合赤井秀一的初步标准。
10. chapter 10
……
“亲爱的,你代号考核任务已经下发了?”
女人慵懒低哑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背景音是恢宏而抑扬顿挫的百老汇音乐剧,她在那样鼎沸轰鸣的乐声中不急不慢地问道:“我听说——你的监考官是琴酒?”
赤井秀一披着睡袍站在窗边,他衣襟敞开着,露出紧紧缠绕着绷带的胸腹,乌黑的长发自然散落在胸前,发梢微卷,摩擦着棉麻布料。
他从容地应道:“嗯,我也是刚收到通知。”
贝尔摩德眯了眯眼:“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被琴酒看上了,要从我这儿跳槽到那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一点不解风情的臭男人那去。”
她状似抱怨地拖长声音:“看来太优秀了也不好啊,总招人惦记,怎么办呢。”
赤井秀一挑眉,碧色的眸子里晃过一丝了然,但他声音依旧是沉稳无波的:“……都是谣言。”
他明知贝尔摩德是夸大其词地故意戏弄他,可他还是熟练地套用诸星大冷漠寡言又不善言辞的人设,假装听不出来,只闷闷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打算跳槽,是你带我进组织的。”
顿了顿,他还低声反问道:“贝尔摩德,你会留下我的,对吗?”
男人声音很好听,是罕见的磁性低音炮,尾音带着浅浅的哑意,细微的呼吸声从手机收声孔钻进去,丝丝缕缕地传递到另一边,仿若一片羽毛轻盈地撩过。
他和贝尔摩德交流都是用英文,“Vermouth”这个酒名代号被他念得自然又缱绻,并不温柔的语气却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远在美国某大剧院的贝尔摩德不禁握紧手机,原本垂在身侧的左手也不自觉地勾了勾裙摆。
她难以自持地回想起过去与赤井秀一交往的片段,眸色深了深,但她嘴上却并不妥协,依旧漫不经心的:“哼——?我当然想,但要是琴酒硬来,我也没办法啊,蜜糖。”
赤井秀一隐约意识到什么,沉默两秒,道:“你的意思是?”
难道贝尔摩德想让他潜伏到琴酒身边?他没听错的话,对方应该是有这个想法。
但赤井秀一又清楚地记得自己搜集到的情报,没有哪一条提到过贝尔摩德和琴酒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反而因为他们二人年龄相近,大多时候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比和朗姆要融洽。
贝尔摩德倚靠着剧院后台的大理石廊柱,她身着长裙,贴身的绸缎勾勒出她成熟而饱满的身体曲线,过路的工作人员们总忍不住悄悄看她。
她对这些或仰慕或赞叹的目光习以为常,注意力全给了通话另一边那位年轻俊美又识趣的情人。
她轻笑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你难道不想见见那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深得boss信赖、在组织内大名鼎鼎的top killer吗?”
贝尔摩德循循善诱道:“相信我,那可是一位来自远东极寒之地的冷血美人。”
赤井秀一:“……你刚刚还说他不解风情。”
“嗯哼?那是相对而言,越是不解风情的木头,动情后便越是烧得旺盛热烈。”
贝尔摩德语气戏谑:“这个道理,你不应该最懂了吗?”
“总之——我是不介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再加上gin的哦。”
“……”
直到这一刻,赤井秀一才终于听懂贝尔摩德的暗示。
哦,不对,已经是明示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陡然联想到组织里盛传的“替身谣言”……呵,现在看来,这所谓的谣言或许真有几分可信度。
但赤井秀一搞不明白,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她要是真对琴酒感兴趣,直接上不就好了,一年前她不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吗?他并不觉得贝尔摩德是会忍耐自己欲望的人。
还是说,她已经尝试过了,而琴酒真的就如她所说是根撩不动的木头?
——撩不动就撩不动吧,这和他赤井秀一又有什么关系?!
“哼?吓到了吗?”
女人关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听在赤井秀一耳朵里却更像是伊甸园里对着金苹果吐信子的蛇。
贝尔摩德感觉到他的不乐意,遗憾地叹了口气:“honey,你不是在英国长大的吗?我明明感觉你在这方面挺开放的呢。”
而且,她真的有预感,琴酒会对她这位甜蜜又性感的小情人感兴趣。
先不说她过去一年里带着赤井秀一逛街时收到了多少隔开她的注目礼,单是凭借她多年来丰富的经验和阅历判断,赤井秀一是难得的对男人和女人都具有强烈性吸引力的类型。
当然,光靠这点肤浅的外表用来吸引琴酒还远远不够。
贝尔摩德是看着琴酒长大的,在她逍遥人间的这些年,当初那个在组织训练场摸爬打滚、挣扎于生死之间的银发小男孩已然成长为杀人不眨眼的顶尖杀手。
她的确对琴酒很感兴趣,因为……她和琴酒才是真正的“同类”。
在琴酒刚成年不久时,贝尔摩德就以调酒的借口暗示过对方,奈何此人是真的不近女色。
她试探过几次,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还真不是装模作样。
或许是琴酒从小到大都无数次地面对残忍血腥的画面,又无数次地亲手夺走一条条温热的生命,他是天生的刽子手,比起无聊的情爱,残忍血腥的杀戮更能满足他追求刺激的情绪阈值。
于是呈现在表面上的就是——常见的情爱关系丝毫勾不起琴酒的欲望,简而言之,他是个性冷淡。
但她又知道,琴酒是个极度自信乃至自傲的人,他不融于普世的生存规则,刻印在他骨血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贝尔摩德私底下揣测——琴酒对boss也并非全然忠诚,那些面对任务的唯命是从与兢兢业业不过是权衡之下的最优选,在她看来,琴酒最相信也最臣服的人永远只有自己,这是一匹真正意义上的独狼。
她从不觉得琴酒会爱上任何人,干他们这一行的,谈感情实在太愚蠢也太奢侈。
但只要有那么一点兴趣作为燃料,再加上一点点的欲望当作火种,之后熊熊燃烧的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贝尔摩德心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引起琴酒的探究欲,那么此人首先得有和琴酒不相上下的实力,其次得与琴酒极其相似的同时又存在迥异的区分点——宛如他在这世上的另一个半身。
她听着手机里来自另一人的细微的呼吸声,那些高昂吟哦的百老汇乐声都仿佛离她远去。
她柔声道:“亲爱的,你真的不愿意吗?”
良久,她听到那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像隔着层雾气般闷闷地传来,隐隐带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贝尔摩德,你真是个疯女人。”
她忍不住开怀地笑出声,刹那间她仿佛看见了那双浓墨重彩的绿眼睛,盛满了呼之欲出的强烈情绪,恼怒又无可奈何地直勾勾瞪着她。
她满意地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白干的,嗯——送你一栋楼如何?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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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需要一个在东京的正经身份吗,甜心?”
在女人抑制不住的笑声中,电话对面隐隐传来一声低哼,像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她的补偿。
紧接着,通话头一次被赤井秀一率先挂断。
“嘟——嘟——嘟——”
贝尔摩德低头望着手机屏幕上戛然而止的通话页面,“sugar”的号码备注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屏幕正中央的位置。
她手指轻缓地摩擦着这串黑体的英文字母,红唇勾起,眸光微闪。
啊啦……怎么办呢,她已经开始期待了啊…gin。
*
期待?期待也没用。
赤井秀一挂断电话,意味不明地低啧一声。
应付一个贝尔摩德就已经足够耗费心神了,还让他去和素未谋面的又一个组织高层纠纠缠缠,真当他是专门干这一行的?
先敷衍过去好了,难不成贝尔摩德还能时时刻刻监督他怎么“攻略”琴酒?
话说他到底是怎么在一年时间内混到这个地步的……今天这段对话还是不上报FBI了,否则他很难想象他的领导和同事们会怎么看待他。
明明他是靠实力去获得代号的,怎么听起来却像是他在试图以引诱考官的手段去通过代号考核?
赤井秀一昨晚收到组织派发的任务邮件,执行时间是这周日晚上八点左右,地点是米花大酒店,而任务目标则是当晚在酒店举行小川会社十周年庆典的社长小川康仁。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调查情报,首先是确定小川康仁与组织的纠葛,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与虎谋皮后遭反噬的野心家——这决定了赤井秀一执行任务的方式。
算算时间,刚好在执行考核任务前一天,FBI派来的协助者会抵达东京。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新来的两人参与这次考核任务,毕竟他需要在一位从没打过交道的组织高层的监督下独立完成整套动作,他暂时没空闲心思去带着新组员适应协助者的工作。
“小川康仁,42岁,小川会社社长,名下产业以日化用品进出口为主,小川会社掌控着数十条由横滨港和名古屋港出发的运输航线,从货轮到船员都由小川会社一手操办……”
赤井秀一浏览完各种渠道汇总下来的资料,然后根据FBI补充的小川会社进出口货物数据单以及部分港口和航船照片大致推断出结论——组织和小川会社的合作大概率是与这些运输航线有关。
至于运输的货物具体为何,军火?毒品?料想也不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东西。
从数据表的变化可以判断,小川会社和组织展开合作的时间应当是一年前。
彼时小川康仁的妻子因车祸离世,时隔半个月,他很快续娶了一个有极道背景的年轻女人,也正是这个女人作为小川康仁和组织之间联络的枢纽,串通起双方后续关于货轮运输的合作。
他没有再细致调查小川康仁的现任妻子,而是专注于整理米花大酒店周边建筑的地形图以及周日那场晚宴的活动流程及人员分布图。
“最适合狙击的时间是晚宴结束后的退场阶段,最适合的地点是——”赤井秀一标记出米花町地图上的某栋建筑。
“距离米花大酒店一楼出入口直线距离将近七百米的居民楼天台。”
他瞬间明白琴酒为什么要把这个任务当作代号考核——想必是要考验他的狙击能力到底达到哪个层次,能不能做到七百码以上的精准狙杀。
Ok,fine,他会交上一份满分答卷的。
11. chapter 11
时间很快来到周日。
这是个阴冷潮湿的雨天,连绵的细雨伴随着轻盈的水汽笼罩了整座城市,灰白色的建筑群中,一幢灯火通明、围绕着气球与彩旗的酒店大楼格外亮眼。
酒店大门上悬挂着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
【小川株式会社設立10周年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啪嗒!”
一只漆黑的长筒皮靴踩在酒店对面街道的水洼中,饱满的水珠溅落在鞋面,折射出晶莹的珠光。
皮靴紧紧包裹着男人紧致的小腿肌肉,便于行动的伞.兵裤扎进靴筒里,往上延伸是捆缚在大腿外侧的战术枪套,一支刻印有“Desert Eagle”的耶利哥941正稳稳插在其中。
而这些都被隐藏在他长至膝盖的纯黑雨衣下。
赤井秀一背着琴盒,左手打着伞,独自站在与酒店大门相隔一条马路的街道上。
他戴着黑色针织帽,帽檐下斜斜垂着两缕微卷的碎发,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静默地注视着酒店的方向。
他没有见到琴酒,只是通过组织内网的邮件得知一串可以连通小组频道的号码,此时戴在他左耳的微型耳麦正接入本次任务的小组频道。
而小组中,仅有赤井秀一、琴酒、伏特加三人。
这意味着赤井秀一的任务全程都在琴酒的远程监听下进行,且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场外援助,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阴雨天对于狙击手而言无疑是不适宜执行任务的恶劣天气,更何况他选择的狙击时间还是任务目标从庆典退场的夜晚。
但这对于赤井秀一来说并不算多大的挑战,身为前海豹突击队的顶尖狙击手,他为了调查父亲失踪的真相跳槽加入FBI后也没有荒废过去接受的特种兵训练。
比这恶劣艰苦数十倍的任务环境他都经历过,相较之下,眼前这点来自监考官的“刁难”不值一提。
一辆白色本田汽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随后从驾驶座快步走下的司机举着伞打开后座车门。
紧接着,一对外表年龄差极大的夫妻先后迈步下车,亲密地挽着手,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朝酒店走去。
这是赤井秀一此次的任务目标,小川康仁,以及他的妻子小川幸惠。
他目送这对看似恩爱甜蜜的夫妇走进酒店,然后稍稍抬高雨伞,目光循着酒店大楼朝上看去。
小川会社的十周年庆典从下午五点便开始陆续有宾客进场,晚宴设在三楼大堂,透过一排排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可以俯瞰车水马龙的楼景与朦胧雨雾中的远方。
大堂内来往的宾客皆西装革履、礼裙加身,一个个面容光鲜亮丽,谈笑间说的都是职业规划、企业蓝图,周边推着餐车的燕尾服侍者也都彬彬有礼。
只有靠窗的某个角落的甜品桌边,三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一人端着一碟小蛋糕正吃得起劲。
“班长,你今天不用陪女朋友吗?”
松田阵平顺手从路过的侍者端着的餐盘上拿了一杯果汁:“这段时间难得见你周末有空。”
站在桌子对面的高大壮汉长相老成,说话也粗声粗气,强壮结实的肌肉把西装肩颈的布料都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他咧嘴笑了笑:“这周末娜塔莉要留在学校筹备学生的考试,她昨晚还和我打电话约好下周的警校毕业典礼要来给我们送花呢。”
松田阵平露出个牙酸的表情:“你俩真是……”
“说起毕业典礼,小降谷他们是不是连典礼也不回来参加了,那毕业照也没法照了吧。”
萩原研二回想起前天那两人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人去楼空的场面,他当时还和小阵平一起打算叫他们去食堂吃夜宵,结果推门就是两间空荡荡的寝室。
“那两个混蛋——”松田阵平闷闷地灌了一大口果汁,气冲冲道,“连句再见都没有,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说走就走,什么玩意!”
伊达航摸摸后脑勺,迟疑道:“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鬼冢教官不也说他俩都请假了?”
松田:“嘁,那也不至于电话都联系不上吧!要真遇到什么事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商量啊!”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握着银色金属叉子的手晃了晃:“或许不是遇到什么事情,而是被需要保密的部门招走了?”
他压低声音:“你们没发现吗?小降谷贴在布告栏荣誉墙上的照片都不见了,还有半年前我们入学时拍的班级合照也被撤下来了,即使教官说荣誉墙要更换,合照是被意外弄脏,但怎么想都太巧了吧。”
“……”
伊达航皱眉:“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松田阵平凶巴巴的表情缓和了些,但眉宇间仍有些不虞:“啧,就当他们是有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吧。”
他就知道那个金发混蛋不是个能安分下来的老实性子,但诸伏怎么也跟着跑没影了,该不会是被降谷零撺掇的吧?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家伙最好是细心点,有本事藏一辈子,否则等再见的那天他绝对要把这些日子憋着的闷气全发泄出去,不狠狠捶降谷零那笨蛋一拳他就不姓松田!
萩原研二面上不显,心里也很是担忧。
不同于迟钝的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他早在前天就从鬼冢教官的态度中隐约察觉到些许异常,又结合这两天警校内部的变动,他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去向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测。
依照东京警察学校历年的职业流向,左右不过是公安的保密部门,只是不确定是警察厅的公安,还是警视厅的公安。
但牵扯到这种程度的严格保密,连两人在警校的活动痕迹都全部被抹去,怎么想都没那么简单吧?
难道是……特工?卧底?
这也太危险了!
小降谷,小诸伏,你们好端端的干嘛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啊!
萩原研二本质上其实是挺向往安定生活的人,如果不是高中时期家里的修车行遭遇变故,再加上松田阵平坚定要考警校,或许他更倾向于继承家里的产业,一辈子和机油器械打交道。
爆处组警察哎——这可是过去的萩原研二完全没想过的职业,但他并非固步自封之人,这个能说会道、人缘极好的年轻人乐于接受新鲜事物,况且还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呢。
向往安定是一回事,和最要好的朋友共进退又是另一回事,非要评一个优先级的话,当然是小阵平排在更前面啦!
再说警察也有警察的好,起码带国家编制,薪资稳定,不愁丢饭碗嘛。
但——警察和卧底完全是两回事啊!
如果说前者是除暴安良保护公民的金饭碗,后者就是朝不保夕、时刻徘徊在生死边缘、甚至一生都活在黑暗中的无名者。
别说薪酬如何了,连活着都是个大问题。
萩原研二一点都不想某天收到突如其来的噩耗,又或是多年后才知晓自己的挚友早已悄无声息地牺牲……
要真有那么一天,小阵平绝对会哭得稀里哗啦,举着拳头冲去暴打警视总监吧!
所以啊,小降谷,小诸伏,你们一定得长命百岁!说好的毕业旅行,一起去大阪吃御好烧,去横滨看海,可都没来得及实现呢!
萩原研二勉强抽离掉这些郁闷忧心的情绪,低头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转移话题道:“话说工藤桑他们还没来吗?今天还是小侦探给了我们参加小川会社周年庆的邀请函,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松田阵平晃着玻璃杯,吐槽:“要不是为了案子,我才懒得来这种宴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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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群装模作样的“大人物”,只要想想他们调查到的关于小川树和小川春奈这对兄妹家里发生的事,再看到那位小川社长笑呵呵的脸,他就恶心得饭都吃不下了!
难怪工藤优作会推断下一个“陌生人作案”的受害者是小川康仁和小川幸惠这俩夫妻,实在是深仇大恨唯有鲜血与人命可解。
他靠着窗,侧头朝窗外望去。
漫天细雨如同一根根柔韧的针,从高空击打在玻璃上便碎落成玲珑水珠,附着在玻璃外壁上,形成一幅斑驳的油画。
因着里外光线的明暗差异,数十扇落地窗玻璃倒映出大堂内觥筹交错的景象,而端着果汁、一身黑西装的卷毛年轻人也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松田阵平和自己的倒影对视一眼,靛青色的眼睛明亮依旧,仿若时刻燃着青蓝的火炬,眸光灼灼。
下一秒,他的视线穿过倒影,又穿过灰蒙蒙的雨幕,直直落在对面街头,一个举着黑伞、穿着黑雨衣的长发男人身上。
那把伞遮挡了视线,叫人看不见男人的面容,只有一点苍白的脖颈和下颚暴露在死气沉沉的漆黑中。
然而松田阵平内心却陡然升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就好像他在不久前才见过对方似的。
他下意识眯起眼,巧之又巧的,楼下街对面的男人也同一时刻地抬高了伞沿。
密密麻麻的雨水顺着光滑的伞面汇聚到边缘,凝结成一颗颗饱满的水珠,然后连续不断地接连坠落,仿若一片晃动的珠帘。
落下的珠子砸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溅起盛开的水花,而这些在落地窗的隔绝下,于松田阵平眼中都只是无声的默剧。
一双碧绿的、鲜艳的、色泽浓重而深邃的眼睛骤然出现在伞下,像是压轴出场的舞台上冷不丁拉开厚重的帘子,随即长笛、双簧管、萨克斯等等金属乐器一起奏响激昂的乐章。
“嗯?晚宴开始了?原来还请了乐团……”
“可以拍照吗,这支乐团好像是娜塔莉很喜欢的那个……”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的谈话声间或传来,松田阵平却都听不进耳朵里,他只一眨不眨地盯着灰白雨雾中唯一鲜明的绿色,眉头不自觉皱紧。
——是他?
……是他吗?
年轻的警校生又有些不确定了。
乍一看去,那独自站在街对面的黑衣男人低调得仿佛融进雨中,可只要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便再挪不开眼。
这场盛大的席卷了整座城市的雨顷刻间全化作背景板,满世界的喧嚣都被隔离在那把湿漉漉的黑伞之外。
伞下的男人站姿笔直,双腿微微分开,深黑的皮靴踩在砖石地板上,汩汩流动的雨水划过鞋底,正悄然卷走细石和尘土。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刃口平滑地切雨成丝,森然寒意比这满城的细雨更胜数倍。
这一幕仿若那些科幻电影里主角与世界抗争,从尸山血海中踱步离开,回到一切的故事开始前的出发点。
沉重的责任和麻木的寂寥如大雨般将他吞噬,他只是抬眼看了几秒,随后垂眸,转身,迈开腿,伞沿挥出一串圆弧形的水珠,在他离开的身后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这和松田阵平印象里那个满身暧昧红痕、轻浮又放浪形骸的男人差异太大。
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睛,两周前他在男人眼里看到的是浮躁的火,数秒前他似乎又看到了在熔炉中铮铮嗡吟的铁。
松田阵平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凝滞的思维在这一刻才重新开始转动。
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有什么目的,来这里做什么?
他和那些连续发生的陌生人作案是否有关联?
……
他……究竟是什么人?
12.chapter 12
“哎呀,工藤桑,没想到您真的能抽出空来出席咱们会社的庆典,这这这,真是荣幸之至啊!”
小川康仁眯缝着眼,圆胖的脸上笑容和蔼亲切,两只手互相摩擦几下,然后交握在胸前。
工藤优作平和地笑笑:“您太客气了,既然收到您的邀请,又恰好都在米花町,我自然会按时到访。”
小川康仁笑眯眯地点头,目光落到挽着工藤优作的有希子身上:“啊,这位就是有希子小姐吧,您还是如十年前一样美丽呢,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啊。”
有希子优雅地轻轻颔首:“您谬赞了。”
站在女人腿边的小男孩仰头看了两眼大人们的寒暄,几秒后便感到无趣地低下头。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小西装,胸前打着领结,头发也梳得很整齐,一看便是富人家的小少爷。
男孩环视一周,注意力很快被大堂角落里朝他笑眯眯招手的青年吸引过去。
他拽了拽女人的裙摆:“妈妈,我去找萩原哥哥他们了。”
工藤有希子闻言,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留着中长发的年轻人正眉眼弯弯地望着她。
对方右手放在胸前,上身微微前倾,隔着半个大堂的距离遥遥行了个绅士礼。
她认出那年轻人的相貌,忍不住抬手捂嘴,笑了出来:“嗯,小新,你去吧,不要乱跑,别给萩原君添麻烦哦。”
“好——”
工藤新一拖长声音应道。
他当然也将青年那一套动作收入眼底,但小孩子心思没那么多,只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位萩原哥哥真的很帅。
等他迈开小短腿跑到三个警校生身边时,先是被伊达航那成熟凶悍的气场震了震,目光落到低头挑眉看他的松田阵平身上,下意识心想:“松田哥哥也好帅,而且好酷!”
穿着黑西装的松田阵平比平时更像不良大佬了,那张俊朗的脸蛋配上又拽又痞的气质,即使一声不吭也足够惹眼。
而且他还总习惯做一些耍帅的动作,譬如此时双手抱胸,姿态散漫地斜斜倚靠着落地窗,单挑一侧眉梢的模样像极了从热血漫画里走出来的帅气反派,还是那种即使嘴臭挑衅主角团也会吸一大波粉的烫角色。
这样的松田阵平其实比亲和力满分的萩原研二还要吸引小孩的注意力,尤其是像工藤新一这种胆大包天又好奇心强的熊孩子。
萩原研二蹲下身子和男孩平视:“小侦探,你的推理进展到哪一步了?”
提到推理,工藤新一立刻就心无旁骛了。
他自信地抬了抬下巴:“要来比一比吗?我肯定比你们快!”
虽然萩原哥哥和松田哥哥都很厉害啦,但他可是立志要成为第二个福尔摩斯的侦探!在推理方面,警察当然是比不过侦探的啦!
“嗯?可以啊。”
本就打算交流案件、看能不能试探出更多信息的萩原研二自然求之不得,他顺着男孩的话爽快地应道:“那我们一条条线索往下推,看谁说得更多,谁就获胜!”
他话音刚落,工藤新一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首先从‘陌生人作案’频发的现状开始分析,从目前发现的五起案件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点,案件的死者都是曾经逃脱法律审判的隐藏的‘罪人’。”
“肇事逃逸导致一家三口葬身火海的岛田桑,大学时期谋害室友并伪装成自杀的高田桑,染上赌瘾卖女还债的浅野桑,电销诈骗害死独居老人的久保桑,以及身为搜查一课警部却贪污受贿致使众多无辜者蒙冤而死的吉川桑——”
“这五位受害者都在其他案件里扮演加害者的角色,且都拥有对他们深恶痛绝的‘仇人’,而除了浅野民宿一案之外,其他四起案件发生时,他们的仇人均不在现场,凶手也都是与他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陌生人。”
萩原研二接话道:“由此我们可以联想到《暗夜男爵》中曾描述过的‘交换杀人’的犯罪构想,心怀仇恨的凶手们通过某种渠道交换谋杀目标,以陌生人的身份逃脱警方的逮捕,从而在解决深仇大恨的同时也避开法律的审判。”
“可以推断,这五起案件的凶手定然都存在各自‘交换’出去的仇人。”
工藤新一表情认真:“然而麻烦的是,除了小川树以外的四位凶手,都是背景普通的中年人,针对他们过往经历的调查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很难在短时间内锁定具体的那一位‘目标’。”
“但是小川树身为小川会社社长小川康仁的长子,其生母是十五年前的知名企业宫田株式会社的继承人。他从出生起就备受关注,由他过去十八年的经历判断,如果他有仇人,那么大概率是十五年前趁着妻子怀二胎谋杀岳父岳母后侵占宫田会社、十年前宣布宫田会社破产并顺势成立小川会社、一年前为了迎娶表妹又制造意外杀害妻子的生父小川康仁!”
“……稍等,我有个问题。”
伊达航震惊地看着眼前推理清晰、口齿伶俐的小男孩,虽然他早就从好友们口中听说过这孩子的能力,但亲眼见到果然还是很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道:“新一,关于小川康仁的这些事,你们是已经找到足以断案的证据了吗?”
工藤新一诧异地仰头看了他一眼,乖乖回答:“警视厅还在处理……这些案件涉及到吉川警部贪污受贿的恶劣行径。十五年前宫田株式会社的社长夫妇因车祸丧命,以及一年前小川康仁前妻宫田美和同样死于车祸——这两个案子都是吉川警部在小川康仁的贿赂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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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下当做酒驾意外结案的。”
他补充道:“因为贪污事件牵涉很广,目前已经移交给搜查二课和公安部协作处理,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些犯人都还没被抓捕。”
关于小川康仁犯下的事,几个警校生在调查后也都有大致的推断。
归根结底,小川康仁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这些腌臜事在上流社会都不算秘密,否则小川树和小川春奈两个孩子又怎会一清二楚。
松田阵平冷哼一声:“所谓的目标,大概率还不只有小川康仁一个,他那个什么表妹——叫小川幸惠?这女人多半也逃不掉。”
萩原研二注意到工藤新一眼里的困惑,便温声解释:“KTV的案件发生时,我们几个都恰好在现场,因为考虑到以小川树和小川春奈的家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这两个孩子去KTV当保洁员和服务员来赚钱,所以我们就调查了一下……”
他声音逐渐低下来:“结果发现,从一年前宫田美和车祸去世以后,这对兄妹便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冷落忽视和继母的恶意苛责下,处境极为艰难。”
而且,宫田美和去世的时间恰好在小川树高考前一个月,母亲的骤然离世和父亲突如其来的续娶犹如两柄重锤狠狠砸在少年的心上,令原本成绩优异的他浑浑噩噩,高考失利后更是自暴自弃地选择辍学打工。
这种情况下,小川幸惠对他们兄妹俩的虐待简直是雪上加霜。
这个和他们父亲一样恶毒的女人就差把小川兄妹扫地出门,整个小川邸的佣人都在女人的命令下把兄妹俩当做透明人,甚至小川春奈连高中学费都得自己赚。
工藤新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爸爸说这次晚宴需要关注的人不止一个!”
“不过……你们是怎么确定这次‘交换杀人’的凶手会选择在十周年庆典的晚宴对小川夫妇下手?”
这一直是萩原研二最纳闷的地方,他猜测道:“难道是因为这样的场合人多眼杂,方便动手脚?”
工藤新一摸摸后脑勺:“唔……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啦,好像是爸爸去警视厅探望小川树,然后从他的一些回答和表情里看出来的?”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这样啊……”
唔,的确,小川树再怎么心狠手辣,也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怎么可能瞒得过经验丰富的工藤优作。
“啊嘞嘞——推理比赛还没结束呢!”
工藤新一忍不住踮起脚挥手,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们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可就赢了哦!”
松田阵平挑眉:“哈——?小鬼,你还知道什么?”
“当然!”
男孩斩钉截铁道:“幕后犯罪者关于‘交换杀人’的策划,我全都推理出来了!”
13.chapter 13
如果说《暗夜男爵》里的交换杀人是一对一的两点连成线,那么发生在现实中的多起“陌生人作案”则是线与线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遍布整个东京都的网。
工藤优作联络过日本其他城市的刑警朋友,也通过东京警视厅调取了这半年来发生的东京的所有谋杀案。
一番筛查后,值得庆幸的是,这张交换杀人的“蛛网”暂时还没有蔓延出东京。
然而案件发生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幕后之人的“蛛丝”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积攒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根据工藤优作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判断,与交换杀人有关的案件已然高达十余起,而这些全都发生在半个月内。
至于幕后主谋究竟是怎么策划的,又怎么保证被逮捕的凶手全都守口如瓶,工藤优作已经有了头绪。
所谓推理,即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工藤优作关于交换杀人的设想均是个人推断,至于证据,他认为只要等今天庆典过后,他就能从小川树口中得知一部分真相。
他假定存在一个幕后主谋搭建的线上平台,经筛选后进入线上平台的访问者皆心怀仇恨,且下定决心要以仇人鲜血来平复愤懑苦痛。
平台要求访问者上传自己的仇人信息,这些信息仿若一张张投入卡池的卡片,所有访问者都会被分配到一个抽卡杀人任务,只有当他们完成任务后,他们的仇人卡片才会进入流通的卡池,被后续的访问者抽到。
由此来看,因为作案手法败露而被警方逮捕的凶手们如果还想大仇得报,便无论如何也不能供出线上平台以及交换杀人的存在,否则他们极有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仇人被陌生人杀死。
这样的构想说着轻松,但实践起来却很有难度。
首先要完成针对访问者的初步筛选——这要求幕后主谋拥有庞大的情报网。
其次,所谓的“抽卡”肯定不是真的随机分配,针对每个执行任务的访问者以及对应的卡片,幕后主谋都会给出一套大致的作案计划,相当于莫里亚蒂的低配版,这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难以计算。
再者,如何获取访问者的信任也是一大难题,仅通过线上平台联系的方式有利有弊。
好处在于幕后主谋可以隐藏身份,随时弃船逃脱,而坏处就是幕后主谋与访问者之间的关系会更加脆弱。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在我完成任务后去帮我杀死仇人?”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网站而去杀害一个陌生人……我真的可以吗?”
“这样弯弯绕绕,还不如我自己动手吧!”
如此种种疑虑都需要幕后主谋去想方设法化解,各方角色依托于网络的合作不掺杂任何金钱利益,仅仅建立在“同病相怜”的仇恨与信任的基础上。
而有那十余起案件的成功案例在先,工藤优作不得不做最坏的设想——那个线上平台,或许已经有一套“强化仇恨,加深洗脑”的成熟产业链,就像邪教一样。
工藤优作注视着台上纵情演讲的小川康仁,想到这位表面光鲜亮丽的企业家内里的龌龊,神色便不自觉凝重起来。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框,心道:“逮捕犯人的事还是交给警官先生们思考吧,侦探的首要任务是找出真相……今天过后,我再去警视厅探访小川君,或许能够从那少年口中得知进入交换杀人线上平台的方法。”
“爸爸!”
一只小手忽然拽住男人的西装衣摆。
工藤新一不知道刚从哪里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表情有些慌张:“你看到小川夫人了吗?她怎么突然不见了?”
“哎?怎么会,我刚刚还看见她在和铃木桑说话呢。”
一旁的有希子转头朝大堂另一边的长桌看去,那群端庄优雅的贵妇人依旧在笑盈盈地互相打趣聊天,却唯独少了小川幸惠的身影。
由于日本公安针对吉川贪污受贿案调查过程的严令保密,搜查课的刑警和侦探们暂时没有向小川夫妇透露他们所处的危险状况,甚至他们二人对小川树KTV谋杀案都一无所知。
当然,这不仅有警方隐瞒案件实情的原因,也因为这对夫妇丝毫不关心小川兄妹的生活状况——一个辍学打工的孩子突然失踪几天而已,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工藤优作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一边朝四周张望,一边压低声音道:“搜查课的便衣警察都在这附近,他们跟上去了吗?”
“我刚刚去问过了,目暮警官说他们的注意力主要在小川社长身上,没关注到小川夫人的离开。”
如果不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提醒,新一也不会想到这次晚宴里被盯上的目标居然有两个人。
男孩握紧拳头,仰头和父亲对视:“萩原哥哥他们已经去找小川夫人了,爸爸,小川夫人会有危险吗?”
工藤优作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温声安慰道:“没关系,只是暂时消失几分钟而已,何况小川夫人身边应该有保镖跟随的……”
“嘭!!!”
“哐啷——!”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从通往四楼的旋转楼梯上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地撞到桌子后玻璃杯坠地的混乱声音,还夹杂着宾客们下意识的惊呼。
“什么情况——?”
“天呐,那是在做什么?”
“保安呢?这里没有保安吗?!”
工藤优作本能地循声看去,瞳孔骤然缩紧。
只见一个穿着染血的酒店服务员制服的中年妇女横冲直撞地奔向大堂的露天阳台,一边跑还一边胡乱地挥手把桌布扯下扔在身后。
她所过之处皆一片狼藉,甜品架、刀叉、碗碟都摔在地上,还有不慎被波及到的宾客细声尖叫。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旋转楼梯上,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卷毛年轻人一步三阶梯地快步追赶,对于乱七八糟拦在他面前的惨烈场景视若无物,大跨步地径直迈过。
年轻人目光如炬,眼神直勾勾锁定服务员的背影,表情颇为凶狠,气场极具震慑力。
他甚至还随手抄起一支银叉,小臂使力猛地朝女人掷去。
“哧——哐啷!”
叉子尖端狠狠划过女人的小腿后砸在地上,但她仍然毫不停顿地冲进阳台。
如此一追一逃的惊险场面乍看就像是纨绔富二代恃强凌弱的欺压现场,这肆意妄为得令现场非富即贵的先生女士们都惊呆了。
这这这是谁家不懂事的后辈,怎么能在这种正式晚宴做出这样不绅士礼貌的行为?!
有年长者看不下去,皱着眉上前想教训一二,却听那卷毛青年怒声爆喝:“都给老子滚开!抓住那个服务员!她持刀伤人!别让她跑了!”
酒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露天阳台湿滑一片。
那个面容平凡而沧桑的中年女人却毫不犹豫地攀上围栏,手指紧紧扣住栏杆,用一种极其危险的姿势翻过去,悬挂在半空中。
“轰隆——!”
剧烈的雷声盖过一切混乱的响动,整栋酒店大楼都仿佛原地震颤着。
女人满脸淌着雨水,眼角的细纹在骤然划过的闪电下显出刀锋般的冰冷锐利。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朝她逼近的青年,又朝台上惊愣的小川康仁看了一眼,眼神阴沉而不甘。
但她没犹豫多久,下一秒,便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双腿一蹬,纵身跳了下去。
“该死——!!”
松田阵平冲破人群,整个人刹不住速度,狠狠撞到阳台的围栏上。
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冰凉的雨水如针尖刺在皮肤上,寒气浸入骨髓。
他喘着气,立刻探头朝楼下张望,却见那个从三楼跳下去的中年女人重重摔在了酒店楼下花坛里修剪成飘带形状的灌木丛上。
没过两秒,女人如同感觉不到痛一般麻利地撑着草地爬起来,踉跄了两步,然后一瘸一拐地淋着大雨朝对面跑去。
“警察——别动!”
一句字正腔圆的呵斥冲破雨声。
潜伏在酒店门口的便衣警察们一拥而上,跑在最前面的刑警一手擒拿术干净利落地将中年女人死死按在地上。
她从腰间抽出手铐,在一个呼吸间就铐住女人的手腕,声音冷静:“这位女士,你被逮捕了!”
见状,原本都一只脚踩上围栏准备跟着跳下去的松田阵平才终于松了口气,抬起的腿也慢慢放下。
“呼——呼——”
他努力平复呼吸,牙关都在轻微发着抖。
在他身后,酒店大堂内的宾客们已然乱成一锅粥,有人紧急联系保镖,有人想提前离开,也有人好奇心发作地探头探脑。
小川康仁的演讲被迫中断,他面露不满地和助理吩咐着什么,却被冲上楼的便衣刑警打断了对话。
也是这时,他才愕然得知被袭击的受害者是他的妻子小川幸惠。
一时间,场面变得愈发熙攘嘈杂。
不过这些爱恨情仇的纠葛都被击鼓般的暴雨声掩盖,全然波及不到远处埋伏的某位狙击手。
此时,与米花大酒店相隔一条街的某栋公寓民房顶楼,赤井秀一正单膝跪在天台的水泥矮墙后。
他穿着连帽雨衣,长发全遮掩在兜帽下,一把通体漆黑的PM狙击步枪正紧紧抵着他右肩。
他微微歪头,脸颊贴着冰冷的金属枪身,雨水淅淅沥沥地流淌。
帽檐下,一双睫毛浓长的绿眼睛正通过瞄准镜锁定着米花大酒店的一楼大门。
赤井秀一静静地盯着酒店门口的闹剧,眼睛一眨不眨,心里却在时刻计算着逐步升高的降雨量、加强的风速、变化的风向等等环境因素对狙击的影响。
在确定种种因素皆在他实力容许范围下后,他才分出一点心思去关注远处的意外状况。
似乎是有个女人从三楼阳台跳下来,那群围着她的人是警察吗?
他观察片刻,微微蹙眉。
……该不会又发生什么谋杀案了吧?
赤井秀一在过去一年里都跟随贝尔摩德在美国活动,上个月才来到日本,短短一个月,他已经感觉到东京米花町堪称夸张的案件发生率。
浅野民宿一次,KTV一次,眼下米花大酒店又是一次……东京警视厅应该很忙吧。
晚宴发生案件大概率会导致庆典提前结束,只是作为庆典主角的小川康仁应当会被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察留下来?又或是带回警视厅做笔录?
有点糟糕啊,他该不会要当着日本警察的面狙杀小川康仁吧。
先不说难度大不大,这……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赤井秀一无可奈何。
嚣张也没办法……这次考核任务决定了琴酒对他的评价以及他未来在组织的发展,他没有失败的余地。
至于后续会不会被日本警察通缉——也不是他自夸或轻敌,那群警官先生们,还差得远呢。
又过了几分钟,赤井秀一注意到马路尽头有一辆白色救护车疾驰而来,然后急刹在酒店门口。
几秒后,四五个救护人员急匆匆地抬着担架、带着工具箱从车上下来,快步朝酒店内赶去。
那个从三楼阳台一跃而下的女人已经被警察拷着双手压进警车里。
通过三楼落地窗,赤井秀一注意到那些打扮精致的宾客都集中到大堂一侧,而靠近中央阳台的位置,正站着几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出类拔萃的视力让他能通过瞄准镜观察到更多细节。
比如他的任务目标就站在那几个人之中。
又比如这些人里似乎有不少眼熟的面孔。
他挑眉,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哇哦,该不会又是警察+警校生+侦探的组合吧?
看这状况推理得还挺激烈,也不知道他那位任务目标是受到了多么强烈的指控,肢体动作相当浮夸,看来这起案件和这位小川社长有关?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赤井秀一无声无息地远远窥探着这场推理秀,像是在观看一部角色分明的默剧,他一边看还一边慢悠悠地在心底配上解说。
卷毛湿身的A君双手抱胸,似乎在冷冷嘲讽着什么。
衬衫被鲜血染湿的B君大概在好声好气地打圆场?
较为年长些的C君和高挑漂亮的D桑手挽着手,仿佛在默默观察全场动静。
说话最多的居然是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小孩儿……噢,这孩子就是浅野民宿里那个小小侦探吧。
几分钟后,担架被抬上救护车,上面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打扮好像有点眼熟……这不是小川康仁的妻子小川幸惠吗?
赤井秀一恍然大悟,难怪小川康仁这么急着下楼离开,就差追着坐上救护车了,原来案件的受害者是他夫人啊。
他微微调整枪口指向,夜视镜在闪电的余光下泛着浅浅的绿色,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纹丝不动。
“呼……”
极其细微的呼吸声伴随着冰冷的气体融入雨中。
那双碧绿森然的眼睛毫无情绪波动,理智得宛如一台时时刻刻忙于统筹大数据的精确计算机,只有1和0的数字流在屏幕上匀速滑过。
再近一点,再前一步,再过一秒……!
他食指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强烈的后坐力被男人面不改色地稳稳承下,苍白手背上形如叶脉的青筋一瞬间凸起。
“砰!!”
“轰隆——!!!”
枪声完全掩盖在突如其来的雷声之下。
那颗破空而出的子弹高速旋转着,突破盛大的雨幕,犹如俯身疾冲的鹰隼,带着势不可挡的力度冲向猎物。
“——!”
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发出,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骤然炸开在小川康仁的左胸。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怒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被侦探戳破罪行的愤怒和骤然遭袭的惊愕痛楚,身体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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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挺地后仰着噗通一声倒下。
“呃…咳…咳……”
他抽搐几下,胸口的血流如泉涌般喷溅,很快弥漫在满地的雨水中。
聚集在酒店门口的众人全都震住了,原本纷纷扰扰的议论声瞬间一静。
数秒后,才有几声尖叫接连响起,三楼围在落地窗边吃瓜的宾客们也被迫目睹了这一幕惨状。
“啊啊啊啊啊——!!”
“好,好多血……”
“该死……东京怎么这么危险……这也不是美国啊……”
“呜……妈妈我害怕……”
工藤优作高声提醒道:“危险!有狙击手!所有人蹲下找掩体躲避!!”
松田阵平敏锐地转头观察四周,却因为夜里光线有限且风雨交加,一时难以确定子弹从什么方向射来。
他又惊又怒,咬牙切齿,顶着倾盆大雨朝远处望去。
——究竟是谁?!!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救护人员小心观察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川康仁,声音颤抖地说:“他……他心脏……好像都被穿破了……”
说穿破了还是太委婉,准确来说,那颗子弹不偏不倚地射中小川康仁的心脏,裹挟着强劲的冲击力,一举将人类脆弱的心脏搅成模糊的血肉。
都不需要等待失血过多致死的时间,在心脏坏死的那一刻,小川康仁就已经投入三途川的怀抱了。
萩原研二闻言,本能地朝小川康仁倒下的位置靠近两步,一时难以置信。
那个恶贯满盈的小川康仁……就这么死了?
方才这混蛋被他们戳破过去犯下的恶行时还一脸“没人敢定他的罪”的嚣张模样,原本惺惺作态的虚伪面貌顷刻间撕开,变脸的速度令人咋舌。
眼下这鲜血四溢的场景……真的不是他出现幻觉了吗?
年轻的警校生谨慎迅速地协助在场警察疏散人群,内心却还有点恍恍惚惚。
狙击手啊……这种活在漫画电影里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现实中了?那什么交换杀人网站有这么厉害的?
此情此景之下,素来教养优良的萩原研二都没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在这样混乱的大雨天精准击中小川康仁的胸口——得是什么牛x人物才能办到啊!
而在众人或尖叫或躲避之际,身处公寓天台的赤井秀一没有片刻停顿地拉栓退壳。
银亮的弹壳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盯着瞄准镜,确认狙杀成功且无需补枪后才微微松手,拾起弹壳,熟练且迅速地将枪支拆卸收纳进琴盒,利落地起身走进楼梯间。
下楼的过程中,赤井秀一单手解开雨衣纽扣,动作利索地扯开脱下。
低调的雨衣下是一套复古做旧的黑色漆皮夹克,里面是单薄的咖色衬衫,配上伞.兵裤和高筒皮靴,活像是美式青年杂志封面上走出来的年轻模特。
男人左手拎着雨衣猛地甩了几下,在抖干净表面的水珠后,他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打火机。
“哧——”
火机口冒出幽幽的蓝焰,在昏黑的楼梯间显得奇诡而幽森。
赤井秀一脚步不停,同时冷静地将火焰对准雨衣尾端。
火舌如疯长的藤蔓顺着衣摆往上攀升,伴随着火烧火燎的噼啪炸响,很快吞食到接近男人手指的位置。
而此时他已然走到公寓一楼的楼梯间门口。
他松开手,指尖残留着些许滚烫热意,垂眸看着火焰将最后一片雨衣布料蚕食殆尽。
明亮的火光伴随着簌簌灰烬在半空中闪烁着悄然坠落,最后那点黑灰无声无息地掉进门口的水洼,很快被流动的雨水卷走消失。
站在屋檐下的男人随手掸了掸黑色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散在身后的长发干净而柔顺,自然地沿着脊背垂泻而下。
几缕被雨水打湿的碎发黏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紧贴着苍白的皮肤,细细的,弯曲的,如同妖鬼黑色的血管。
他左肩背着漆黑的金属琴盒,右手抽出挂在琴盒背带下端挂着的长柄雨伞,手腕振了两下。
“锃——”的一声,伞面应声张开。
赤井秀一举起伞,抬眸朝不知何时停泊在公寓对面的保时捷356A看去。
那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跑车正明晃晃亮着两盏车灯,在空无一人的雨夜小路上存在感极强。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四分之一,倾盆大雨在玻璃上流下蜿蜒的水痕。
借着闪电的白光,车窗后戴着黑色礼帽的银发男人身影若隐若现地映入赤井秀一眼底。
轰鸣的雷声接连不断响起,宛如有恶龙在翻卷的阴云中低声吼叫。
同一时刻,赤井秀一的耳麦里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
对方言简意赅,将惜字如金贯彻到底:“上车。”
赤井秀一握着伞柄的手用力,警惕心顿时拉满,当即明白眼前的这辆保时捷356A——就属于传闻中的组织高层琴酒。
而坐在副驾驶的那个银发男人,或许就是琴酒本人。
银发啊……真是罕见。
他莫名回想起贝尔摩德对琴酒的形容——“一位来自远东极寒之地的冷血美人”。
莫非琴酒出生于苏联,是斯拉夫人种?
“啪嗒,啪嗒。”
男人迈步走入雨中,皮靴踩进水洼又很快抬起,鞋底与地面碰撞出清越的水声。
直到走近,赤井秀一才发现,车窗后的那个银发男人竟一直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他,而对方居然也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站在伞下,一个坐在车里。
明显的高度差并没有让这一幕对视有强弱之分,反而让这画面更具冲击性,势均力敌的张力扑面而来。
埋伏在树上的黑豹与灌木丛中的白狼警惕而专注地审视着彼此,浑身肌肉绷紧,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哈气声,胡须随着灼热的腥气颤栗着。
躁动的威胁感令二者本能地将对方放在平等对峙的位置。
倘若真是在丛林相遇,或许这两头凶猛的肉食系野兽下一秒就会为了争夺食物和地盘互相撕咬起来。
“你……”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想开口说些什么。
“轰隆——!!”
又是一道撕开黑夜、恍若白昼的闪电,刹那间将银发男人苍白阴沉的脸照得几近曝光。
“——”
赤井秀一的话顿在喉咙里,一丝古怪微妙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眼神……
此时漫天暴雨与电闪雷鸣均无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两双极为相似又迥然不同的绿眼睛冷冷对视着。
其中的情绪单拎出来都是冰冷的,可碰撞在一起却仿佛迸溅出激烈的火花。
3、
2、
1.
赤井秀一瞳孔微缩,来自“未来之眼”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飞快地从他眼前划过。
他怔住了。
14.chapter 14
“未来之眼”并不是一个多好用的超能力,起码对于赤井秀一而言是这样。
它不受赤井秀一主观控制,展现的画面也是随机且碎片化的,还往往出现得令人猝不及防。
譬如此时,前一秒赤井秀一还在警觉地应对琴酒的审视,他完全代入诸星大孤傲冷漠的人设,面对组织高层满含探究欲的目光,丝毫没有示弱和妥协,反而竖起浑身尖刺,强硬地敌视回去。
但当“未来之眼”触发的画面在他眼前蓦地浮现,闪烁的频率很快,短短四五秒就播放完这一段抖动剧烈的镜头。
就是这四五秒,却足以让赤井秀一震惊失语,险些克制不住面部表情。
只见半透明的犹如朦胧雾气般的画面中,黑发绿眼的男人赤着上身,背靠湿淋淋的瓷砖墙面。
滚烫的水珠沿着肌肉起伏的弧度没入镜头外的腰腹以下,被满室热气蒸得泛红的皮肤相当惹眼。
从周围的装潢可以看出,他正身处一间浴室。
赤井秀一当然不会连自己的脸都认不出,但他很少在别人的未来片段中看到自己,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发生在一年前与贝尔摩德的初遇。
水雾蒸腾的浴室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这是必然的,毕竟这是属于琴酒的未来片段。
那个披散着一头银发的男人就站在赤井秀一面前,两人身高相仿,对峙间气氛愈发凝重焦灼。
然而这人却是衣着整齐,黑风衣扣得严严实实,丝毫不像应该出现在浴室里的模样。
琴酒神色阴冷,下颚紧绷,俨然压抑着怒火,瞳孔因生气而沉淀出浓稠的墨绿。
他上身逼近赤井秀一,右手狠狠掐着后者的脖颈,虎口胁迫般地紧压着男人的喉结。
在致命部位被人这样死死掌控的情况下,未来的赤井秀一竟没有丝毫反抗,肩颈肌肉虽不自觉紧绷着,双手却自然地垂在身侧。
接下来的画面只截取到他胸口位置。
男人淌着水流的苍白胸膛因供氧不足而急促起伏。
他面上却只轻轻蹙眉,蓄着湿漉水汽的睫毛存在感极强,碧色的瞳孔冷静而理智地注视着琴酒。
他低喘了口气,嘴唇紊动了几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就见琴酒扯着唇角露出个不屑的冷笑,掐着脖子的手一松,转而捏住赤井秀一的下巴,中指和无名指紧紧卡着后者下颌骨,不容抗拒地朝自己的方向掰过来。
“——”
他凉凉地吐出几个字。
随后,银发男人眉目阴翳地对着赤井秀一的下唇狠狠咬上去。
一道细细的鲜血从两人唇齿交加的缝隙中缓慢滴落下来。
画面戛然而止。
赤井秀一:…………=_=?
剧情是怎么发展到最后这一口的。
咳,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攻击手段吗?瞧琴酒那咬人的力度,他都怀疑会不会撕下一块肉来。
总不可能真让贝尔摩德那个女人说中了,未来的他莫非真的走上了勾引琴酒的邪门歪道?
在浴室就算了,这又掐脖子又捏下巴的,啊……他怎么感觉未来的自己玩得越来越花了……
他很了解自己,片段里“赤井秀一”的那番神态表现毫无疑问是在故意示弱,而琴酒显然是个掌控欲爆棚的狠辣暴徒。
这种刀口舔血的杀手即便是亲吻也叫人疑心下一秒是否会咬断对方舌头。
……所以他们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该不会是他那点见猎心喜的胜负欲又发作了,不怕死地伸手去摸老虎屁股吧?
啧。
赤井秀一眉梢抽动了一瞬,在画面消散后重新对上保时捷车窗后那双冷冽的绿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被那天雷滚滚的预知信息砸懵了头。
他当即调整好神色,却没从琴酒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反倒他自己还因为方才看到的片段而略感微妙。
不过,加上“未来之眼”发动的五秒时间——他和琴酒就这样互相瞪了近十秒?
“……上车。”
银发男人收回目光,声音如耳麦里一样沙哑。
“……”
赤井秀一沉默地打开后座车门,先把琴盒放进去,然后收伞坐上车。
驾驶座负责开车的西装壮汉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头上同样戴着礼帽,国字脸,方下巴,板着脸的模样还挺有气势,但隐藏在镜片后控制不住朝赤井秀一脸上瞄的小眼神暴露了他的本性。
“哟,诸星桑,晚上好啊。”
西装壮汉装模做样地打了声招呼,一边难掩好奇地回过头。
他目光顺着男人蜿蜒在后座上的漆黑长发一点点往上,最后定格在对方苍白而俊美的脸上——这是一张显而易见的混血面孔。
眉骨挺拔而颧骨偏高,整张脸乍一看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刻薄。
偏生他还有一双睫毛浓密纤长且眼尾上挑的绿眼睛,也是这双眼睛,令那点冷冰冰的刻薄变成不苟言笑的疏离。
方才伏特加隔着近十米的距离观察这位打着伞朝他们走来的诸星桑,甫一眼就被对方的相貌特征和整体气质震惊到了。
这这这——这真的不是大哥的什么亲戚吗?!
难怪组织里那“替身谣言”能传播得那样沸沸扬扬,敢情这俩当事人真有这么像啊!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到此时面对面打量,伏特加又觉得没那么像了。
长发绿眼睛白皮肤高个子混血……相似的特征随随便便都能报出一串,但每个特征单独拎出来对比就会发现,赤井秀一和琴酒的“相似”仅仅建立在概括性语言的描述上。
长发是一黑一白、一卷一直的,两人混血混的人种也不大一样,都有一半的东亚黄种人血统打底,另一半则分别是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
单从混血的面部轮廓来看,赤井秀一五官线条更硬朗,骨骼量感更饱满,而琴酒则具有斯拉夫美人的窄脸尖下巴。
光看下半张脸,前者偏英俊,后者偏俊美。
然而他们眼睛的区别却截然相反。
如果单凭日耳曼人与斯拉夫人的外貌特点判断,赤井秀一应该是内双狭长眼,而琴酒则是宽双眼皮和大眼睛才对。
但或许是父母遗传的原因,又或是基因突变,真实情况并不如推断的那样。
赤井秀一这双自带眼线的大眼睛宛如猫科动物般明亮锋锐,无论如何都担得起一个“漂亮”的评价。
与之相反,琴酒的瞳仁偏小,眼型上挑狭长,攻击性极为外露,是标准的下三白,幽冷的墨绿瞳孔能够让人联想到毒蛇或者恶狼。
当然,这些区别都不影响两人极其出色的混血相貌。
伏特加呆愣了两秒,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伏特加,这位是琴酒大哥,诸星,你刚刚那一枪真帅啊!”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啧啧感叹:“我都没想到米花大酒店还有那么多条子,你还当着他们的面把目标一枪解决了,太帅了!这简直是狠狠往这群傻*条子脸上各甩两巴掌,完美的挑衅!”
这位代号成员估计有话痨的特质,都不需要赤井秀一搭腔,一个人就能絮絮叨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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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没完,直到琴酒不耐烦地甩出一句“闭嘴,开车”,他才讪讪地转过头去。
保时捷356A在夜路中疾驰,车内一片寂静。
坐在后座的赤井秀一欲言又止,他没有报地址,也不清楚现在开车是要去哪里。
他想了想,还是准备开口试探一句,却恰在这时,琴酒先说话了。
“黑麦威士忌(Rye Whisky),你的代号。”
男人声色喑哑,语气平淡地抛下一个重磅消息。
“……?!”
赤井秀一下意识用日语重复道:“莱伊?”
黑麦威士忌的度数通常在40%到50%区间范围内,酒液呈琥珀色,相较于其他威士忌,它的口感更加浓郁辛辣,可以说是美国最古老的威士忌。
这无疑是一款烈性酒,酒精含量与琴酒不相上下。
赤井秀一对于代号倒没什么要求,只是他没想到,这次考核就这么通过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任务完成得很成功,考核理所当然会通过,但正常情况下,考核结果难道不应该延迟两天再通知吗?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总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琴酒瞥了眼后视镜:“嗯,莱伊。”
这个代号显而易见是早早准备好的,大概没有人会觉得赤井秀一有得不到代号的可能性吧。
赤井秀一并不知道他在短短一年内获得代号的成就有多惊人。
至少在组织盘踞于地下里世界的百年来,除开因卓越的特殊才能而被组织强行招揽的科研人员,其他类似赤井秀一这般按部就班加入组织,从基层兢兢业业往上爬的成员里,无一人能在一年内通过代号考核,更别说还同时被两名核心高层看中了。
近几年各国的官方情报机构对黑恶势力的清扫力度越来越大,隐藏在深渊中的黑衣组织也逐渐被官方一点点挖出来研究。
琴酒有特殊的情报来源,他早早得知各国官方机构都在计划着往组织内派遣卧底,试图弄清楚这神秘组织的财富与权势究竟多么强大广阔,还蠢蠢欲动地想要盗取组织内部资料,甚至是活捉代号成员。
呵,痴心妄想。
琴酒最厌恨叛徒,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便在心里将那些形形色色面孔模糊的卧底们凌迟上千遍,恨不得当即将组织从内到外清洗一遍。
然而……忙不过来。
作为被boss看重提拔上来平衡和压制朗姆的组织新秀,琴酒肩上的担子很重。
他一方面要作为boss最信赖的直属杀手去执行那些不可告人的机密任务,一方面又要统筹手下势力,与朗姆那个糟老头子分割权势。
偏偏他还有严重的疑心病,从他在组织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一个伏特加就足够看出他有多不信任旁人。
何况伏特加在大多时候也只负责后勤事务,那些核心机密他一样接触不到,都需要琴酒亲自处理。
平日身体健康时,琴酒姑且还能熬夜挤时间坚持把事情做完,但前段时间受伤后,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烦躁气闷便再克制不住了。
他一边依靠尼古丁和镇痛剂带伤工作,一边又总因身体过强的耐药性而时常被冲破抑制的疼痛反噬得痉挛颤抖。
可即便是这样,琴酒原本也没打算提拔什么副手,一方面是刻在骨血里的多疑作祟,另一方面就是没有谁的实力能入他的眼。
身体的疼痛尚且能忍,被废物绊住手脚耽误任务是真忍不住。
直到几分钟前,他都还保留着这个想法。
15.chapter 15
十几分钟后,保时捷停在了赤井秀一居住的公寓楼下。
赤井秀一看到熟悉的街道,便意识到伏特加早就知道他现在的住址,或许是直接让情报部调查了?
东京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推开车门,打伞下车。
正要关门时,却听副驾驶传来琴酒的声音:“这段时间,你的任务由我安排。”
此时车窗是紧闭的,天色又黑,站在车外并看不清楚副驾驶内的景象,只是赤井秀一多年来作为特工的敏锐感官让他莫名觉得有人正在看他。
他目光落在漆黑无光的副驾驶车窗上,心道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面上淡淡点头:“好。”
“嘭。”
车门合上。
他撑着伞,转身走进公寓。
“……”
良久,琴酒才转头收回目光。
伏特加没听到琴酒指示,也没敢立刻开车,隐藏在墨镜后的小眼睛瞪得老大,内心戏相当丰富。
等等,他刚才没听错吧,大哥居然主动邀请莱伊了?!
虽然这句邀请说得跟命令似的,但以他这么多年来对大哥的了解,这绝对是邀请啊!
而且……今晚大哥对莱伊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随和了?
就拿基安蒂和科恩做对比,都是琴酒在受伤期间负责代号考核的对象,也都是要招揽进内部行动组的新成员,这俩可没有考核当天通过还立马给代号的待遇。
包括“招揽”这个行为,琴酒也只是直接让组织内部把基安蒂和科恩的资料调去行动组,他本人没有问过这两人的意见,也没打一声招呼。
这才是正常的,想必没有哪个组织新人会拒绝加入琴酒的行动组。
虽然跟着琴酒又累又危险,但琴酒有钱是真给啊!申请任务资金和报销都是秒通过啊!
无论是组织内部的军火资源、医药资源、各地房产、情报等等,行动组成员们都拥有使用的优先级。
在行动组从来不用担心“领导吃肉下属喝汤”的情况出现,虽说这位“领导”不太好相处,动不动就拔枪放杀气,但对于组内成员而言,除了这点性格上的小毛病,其他待遇真没得挑。
更别说琴酒眼光挑剔且极受boss看重,能被他选进手底下的都是由他盖章认证的强者。
不仅在组织内前途无量,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和组织其他部门成员合作时都会被高看几分,简直爽飞了好吗!
伏特加反正不觉得组织内有谁能拒绝他大哥,就算是朗姆也比不过。
哼,那糟老头子抠死了,恨不得把资金全攥在手里,一股脑投进那些烧钱的研究项目里,怎么舍得分给下属,也就顶尖的情报人员和科研天才能在他手下活得滋润点。
如果不是他想太多,大哥方才对莱伊说的那句话,应该不单纯是通知莱伊进行动组吧……
他怎么觉得……大哥想把莱伊带在身边一起执行任务呢?!
伏特加顿时瞳孔地震。
莱伊不会威胁到他在大哥心里的地位吧!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虽然他实力一般,没什么突出才能,在任务里也帮不上大哥什么忙……但,但他绝对是一心向着大哥的啊!
不像那个莱伊,一看就心眼很多,而且还是靠着贝尔摩德才加入组织的,这种靠女人吃软饭的家伙最不可信了!
他内心嗷嗷叫,表面却老老实实地一句话没敢说,小眼神偷偷瞄了瞄副驾驶上冷脸沉思的大哥。
该死,大哥不会还在想莱伊吧!究竟有什么好想的啊!
伏特加后牙槽都咬酸了,不就是长得帅了点,身材好了点,会搭衣服了点,以及枪法猛了点吗!
可恶,他刚刚就不该主动开车送到莱伊家门口,这家伙的住址还是他提前找情报部拿的资料,大哥平时才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查了莱伊的信息?”
琴酒突然开口。
伏特加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基安蒂说莱伊的狙击最大射程在700码以上,我觉得莱伊以后应该能帮到大哥很多,所以就调查得仔细了些。”
呃啊!他在说些什么,他怎么莫名其妙开始夸莱伊了?!
虽然他当时的确是这么考虑的,大哥的任务太重了,偏偏很多狙击难度大的重要任务都只有大哥来做才能保证成功率。
好不容易有一个新来的顶级狙击手,如果莱伊真能在保证射击精度的前提下达到700码射程,这水平和大哥都相差无几了。
有莱伊在行动组的话,大哥也不至于总要带着重伤执行任务。
想到这里,伏特加心底对莱伊的埋怨腹诽忽然就泄了气。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争宠就争宠吧,他相信大哥不会轻易移情别恋地抛弃他的!
呜呜(丿дT)……
伏特加非常懂事地主动道:“大哥,等会我就把资料整理好发给你……其实也没多少,那个莱伊在加入组织前就是个满世界晃荡的独狼雇佣兵,专门往一些危险混乱的地方跑,那种地方的信息收集最麻烦了。”
“至于他加入组织后……”扶着方向盘的西装壮汉表情复杂,“反正,都绕不开贝尔摩德。”
他当时收到那些资料时都怀疑情报部那群人是不是拿组织经费吃瓜去了,跟睡人家床底下似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琴酒面无表情,没做什么评价:“行了,开车,回安全屋。”
“是!大哥!”
*
“所以这么严重的案子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松田阵平坐在医务室的床边,满脸不可置信:“那可是光明正大的刺杀!连狙击手都冒出来了!一枪狙中心脏——这是随便什么人能做到的吗?!”
站在一旁的校医被青年满脸恼火的表情吓了一跳,坐在病床另一边的萩原研二起身从校医手里接过要替换的绷带和药水,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搜查课……我听说这个案子被移交到公安那边了,保密级别很高,后续的情况完全打听不到。”
“哈——?!公安?”
松田阵平臭着脸:“所以那天把我们几个押在警视厅里审问到第二天下午、连觉都不让睡、饭也不给吃一口——都是公安的人干的啊!”
萩原研二想起周日的糟心事,也是有点憋屈。
当时他们在警视厅简直像被当作重刑犯对待,几人被迫扣留在狭小昏暗的审讯室,一个问题反复盘问十几遍,说得口干舌燥也没有水喝。
他甚至感觉那群公安恨不得用更苛刻酷烈的手段审讯他们,力图将他们的情绪逼到濒临崩溃,榨干他们所知道的任何细节才罢休。
该说他们还算幸运吗?有优秀警校生的身份认证,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落到那个地步。
萩原研二敏锐地从公安对这起事件如临大敌般的态度意识到了什么,比起酒店内发生了持刀袭击事件,公安最关注的应该是那名神出鬼没的狙击手。
总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呢……
他半蹲在床边,扭开药水瓶,转头和松田阵平对视:“好啦,小阵平,解扣子吧,先把药换了。”
松田阵平随意扯开警校制服的衣扣,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腹。
上周日他追着那个意图杀害小川幸惠的服务员跑时,不小心撞到酒店露台的栏杆,中途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之后又被带进警视厅盘问,一直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幸亏他身体素质好,淋雨之后伤口也没发炎。
他一边拆绷带一边随口聊起那天的案件:“那个女服务员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是被公安带走了吗?”
萩原研二神色复杂:“不只是她,关于‘交换杀人’案件的所有犯人都被带走了。”
之前这些缺乏杀人动机的案子都没引起警视厅重点关注,这回狙击刺杀的事直接惊动了警察厅公安,连他们几个警校生都被公安那样严苛对待,可想而知这几个犯人会遭到怎样的审讯。
他听说搜查一课都有几个警察被一起叫走了,到今天还有人没回来。
松田阵平眉头锁紧:“但工藤桑不是说他要探视小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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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公安的人会允许吗?”
如果小川树得知他的仇人一死一重伤,那他大可不必再死死保守“交换杀人”的秘密,积极配合警方工作、自觉供出案件线索都有利于减刑。
要知道,他还有一个妹妹在监狱外等他回来。
“应该……总有机会的吧……”
萩原研二也有些犹疑:“工藤桑的人脉还是挺广的,我感觉他不会轻易放弃调查这起案件。”
况且,“交换杀人”的案子一日不查清楚,那些防不胜防的陌生人作案便一日不会停止。
再这样闹下去,先不提冤假错案会不会增多,那些长着狗鼻子的媒体迟早得闻着味儿过来,到那时等待公安的就是全国民众的口诛笔伐了。
他们很快换好药,重新包扎好,和校医打了声招呼便离开医务室。
“对了。”
松田阵平冷不丁开口:“上周日在米花大酒店,我又看到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
萩原研二愣了愣:“谁?”
他刚问出口,下一秒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一个穿着睡袍的长发绿眼睛的成年男性。
而松田阵平也没有卖关子,直白道:“我记得是叫诸星大吧,第一次出现在浅野民宿,第二次是前田在KTV的案发现场碰到……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哼。”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短促的轻哼,靛青色的瞳孔深沉了些,“他又不是追着案件走的侦探,也不是警察,怎么能每次都这么巧?”
萩原研二下意识追问:“你是怎么看见他的?就在晚宴上?”
“那倒没有。”
卷毛青年懒洋洋地解开方才在医务室里扣到最上面的纽扣,迎着操场的阳光扯了扯衣领:“就咱们俩还有班长站在角落吃蛋糕的时候,那一块不是有落地窗吗?我就是从落地窗看到那个诸星大打着伞穿着雨衣站在马路对面的。”
可疑是真的可疑,但实话实说,当时那场景看上去还挺帅的。
萩原研二也想不通诸星大在这些案件中能扮演什么角色,真要说和交换杀人案件的幕后主谋有关……感觉也不至于。
毕竟他们第一次在浅野民宿见面时,对方还是那位美国影星克丽丝·温亚德的恋人,总不能说人家克丽丝也和这些发生在东京米花町的杀人案有关吧?
但要是无关,诸星大和克丽丝一起去民宿就更不合理了。
“交换杀人”案件的主谋费尽心思地藏在网络背后,隐秘地策划出一起起复仇谋杀案,这种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做出带着大明星女友去案发现场的招摇行为。
而且克丽丝好像还是有希子小姐的朋友,工藤桑又还在追查案件……这关系越想越混乱。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小阵平,这些信息你那天告诉公安了吗?”
萩原研二忽然想起这回事,连忙问道。
松田阵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公安那群人问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围绕狙击事件来,他们根本就不关心那些可疑的‘陌生人作案’好吗!”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更何况诸星大也没做什么,何必莫名其妙把人家牵扯进来。而且我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难道我还能怀疑诸星大就是那天晚上的狙击手不成?”
萩原研二摸摸鼻尖:“也是……”
对于目前的日本公安而言,小川康仁狙击案的重要性明显排在‘陌生人作案’前面,诸星大的事情说了和没说的确区别不大。
“行吧,咱们也别老纠结这个了。”
他笑着搭上松田阵平的肩膀,调侃道:“说不定以后还能这么巧,再和诸星桑碰面呢。”
萩原研二抬起另一只手,晃了晃握着的手机:“刚刚班长都发消息催我们了,好像毕业照已经排到咱们班了,先去拍照吧,我姐等会就到校门口了。”
松田阵平撇嘴,咕哝:“千速姐也来啊……不知道那两个混蛋有没有偷偷过来。”
萩原研二轻笑:“说不定呢。”
16.chapter 16
同一时刻,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惦记着的某两位警校生,哦,不对,已经不是警校生了,应该说是被提前特招的公安新人,他们正在各自的部门接受卧底的秘密培训。
“降谷君,实在抱歉,你今天的请假我们不能通过。”
金发青年错愕地睁大眼睛,本能道:“为什么?我不是上周就提前申请了么,当时申请通过了的。”
守在训练基地正门的安保人员无奈地摇摇头:“前几天有特别通知,这段时间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上面不会允许你离开基地的。”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低声道:“似乎是零组有发现关于乌鸦的新情况,具体的我也没权限了解,你可以问一下森山长官。”
森山长官……
降谷零心里叹气,这位长官也不是他能轻易见到的啊。
不过他也从安保人员的话里听出对方的潜台词了,想必是他将要卧底进入的那个组织有成员在米花町活动,公安担心他贸然外出被组织成员注意到而留下破绽吧。
可惜了,他一直记着今天是警校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他虽无法参与鬼冢班毕业照的拍摄,但悄摸摸地去凑个热闹还是可以的。
如果没有这个突发情况的话,或许他此时已经坐上前往警校的车了。
“我知道了,抱歉,麻烦你了。”
降谷零礼貌地点点头,唇角轻微一勾,笑得很柔和。
他长相偏精致幼态,有种天然的少年气,浅金色的柔软短发和小麦色皮肤使他出色的五官更引人注目。
但过去他总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并非不爱笑,只是大多时候的笑容也带有一种不容侵犯的严肃正经,除了相熟的警校好友,其他同期学生都不好意思对他说上一句玩笑话。
降谷零第一天来训练基地报道时还因为过于有辨识度的外貌特征引起基地里众多教官的怀疑和探究——众所周知,拥有太过出色的相貌的卧底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正常来说卧底都应该具备一张大众脸和低调的气质,哪像这新来的年轻人,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都会招来无数好奇的窥探吧。
而且这新人的气质也太正了,就差把警徽贴脸上,换套衣服都能代表警察厅去面对媒体宣讲了。
当然,后续训练中新人用绝对的实力获得所有教官认可的事不必再多说。
但此时无辜的安保人员猝不及防直面了降谷零这眉眼弯弯的笑容,顿时有些愣怔。
要说青年笑得多灿烂呢,倒也不至于,他眉眼和唇角的弧度都很浅,笑容很是自然,没有丝毫刻意的感觉。
可不知是这双情绪柔软的紫灰色眼睛,还是微微卷翘的浅色睫毛,又或是颇具肉感的嘴唇……
总而言之,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安保人员莫名觉得心口一痒。
有,有被撩到。
训练基地的保安都是退役的特种兵,一个个定力十足。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还故意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了拍胸口,摇头道:“降谷君,你这两天是不是上了内藤桑的课?”
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降谷零笑容一僵,表情垮下来:“……是,你怎么知道?”
安保人员哼笑:“我都在这工作多少年了,有什么不知道的?何况降谷君你的变化太明显了,怎么样,内藤桑的课是不是很有意思?”
降谷零:“……”
降谷零勉强点头:“当然。”
内藤教官上的什么课?
——包含化妆、衣物穿搭、气质塑造、行为表演等方面在内的伪装课。
课程上会提供各种意外情况作为表演背景,要求降谷零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角色切换。
其中自然包含卧底必备的honey trap(桃色陷阱),通俗来说就是利用性或情感从目标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情报。
在过去的训练基地里,这项内容并不会作为课程重点去练习,只是概括性地寥寥说上几句。
而今年,内藤教官也是第一次要求学员自然熟练地对其运用自如,于是降谷零就在短短两天时间里接受了近乎打碎羞耻心的各种情景演绎。
很…很……难以言喻。
显然,他从课程中受到的影响已经蔓延至日常生活了。
降谷零并不知道教官们为何对这种手段如此重视,或许以后他会有机会知道,但现在他只能发挥一名合格的卧底该有的服从性,对教官的训练安排言听计从。
但话又说回来了,事实上,负责教授这门课程的内藤教官对零组突然重视起这项技能的原因心知肚明。
这和日本公安派去黑衣组织基层的卧底前段时间传回来的情报有关。
据说是组织内有一位加入不到一年的新成员,由于其出色的相貌身材被组织里某位以神秘著称的高层成员看中,一直带在身边做任务,不到一年便深入组织内部圈层,甚至疑似在近期获得代号。
那位来自公安的卧底还提供了一些没有证据的小道消息——将高层成员迷得欲罢不能的那个男人,似乎与这位高层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长得很像,所以才能勾引得高层成员往男人身上哐哐砸资源,还把对方大肆推荐给其他高层,恨不得把人捧上天。
得知消息的零组长官们:…………
原,原来,□□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这么一想,这条晋升途径很有参考价值啊。
刚巧他们看中的卧底预备役也有一副令人念念不忘的好相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传闻中的那个男人逊色吧?
至于“白月光替身”的加成影响,暂且不做考虑,毕竟他们也没那么眼高手低,谁说一定要把目标对准那些神神秘秘的高层?就算是普通的代号成员也可以嘛。
难怪过去他们派往组织的那些卧底晋升速度都那么慢,果然在黑恶势力内部就不能走循规蹈矩的路径,老老实实埋头做任务大概率很难出头,想在短时间内获得代号并进入核心圈层,就得走点特殊关系。
唉,还是他们年纪大了,思维转不过来。
零组长官们的策划案写得洋洋洒洒,到了负责执行的内藤教官手里就变成一个心态炸裂的难题。
别说上这门课的降谷零很纠结,人家教官也很有压力啊,做教学计划的时候头发都愁掉了。
训练基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钻研男男女女的那些学问,既怕内容累赘,又怕有东西遗漏没教到。
这位四十多岁、已经成家立业的教官先生唯一庆幸的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早熟得很,即使没有实践经验也阅片量充足,很多东西不需要他详细解释就自然懂了,否则他难道还能光明正大在课堂上放限制级动作片吗?!
真要放片子,AV就算了,他总不能和男学生一起看GV吧,说出去多变态啊!
对此,从没有谈过恋爱的降谷零内心五味杂陈。
想当初他对爱情的幻想纯洁到仅仅停留在儿时对艾莲娜医生的眷恋上,多年来依靠这一份温暖的眷恋以及医生对他的殷切嘱托,他努力学习考上警校,誓要为公众的正义奉献一生。
谁能想到,在奉献之前,他先要接受一波精神上的“荼毒”呢。
他真的很想问内藤警官,究竟什么情况下才会需要他假装一个gay去勾引男人啊???
真想从男人口中套取情报,直接武力威胁难道不会更快更方便?
可恶,他又不是什么金发大美女,怎么可能成功□□男人啊!拜托给他清醒一点啊!!
降谷零很纠结,降谷零很无奈,降谷零选择服从命令。
反正……先学着吧,技多不压身,对吧?
*
又过了半个多月,时间悄然走过十月,跨入崭新的十一月。
东京的温度已然降了下来,秋日的寒凉在一夜之间席卷整座城市,上个月还能穿着单薄的衬衫上街,这个月便已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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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厚衣服,穿上外套了。
从警校顺利毕业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双双加入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
由于俩人在警校期间获得的优异成绩以及屡屡立下的破案功勋,身为新人警察的他们得到上级领导的赞赏和重视,入职不久便担任队长的职位,各自带领着一支爆处小队。
刚入职的新人总是很忙碌,无论是自觉地适应和学习职场环境,还是跟着前辈们打杂,又或是作为小队长整顿队内的纪律性和服从性——这两位年轻有为的青年警官直到十一月初才终于迎来难得的假期。
这周他们准备搬出警视厅的员工宿舍,在警视厅附近的住宅区合租一套公寓。
警察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在日常生活中的补贴却不少,起码让他们两个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共同负担一套两室一厅小公寓的房租还绰绰有余。
他们在十月底已经联系了几个中介,只是还没抽出时间去实地看房。
而在11月2日休假的这天,萩原研二郑重提议先去百货店买几套衣服,他真的受不了总是那一套黑西装白衬衫来回洗洗穿穿了!
对此,松田阵平表示无所谓。
“小阵平你肯定不能再穿黑西装了。”
半长发青年站在一家男士西装店门口振振有词:“你想想,你这段时间出去值班巡逻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你穿那套衣服气场太强啦,你难道没发现爆处组的前辈们都不乐意和你站一块儿吗。”
松田阵平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拽着一张帅脸,不爽地挑眉:“哈——?是这个原因?”
他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那随他们好了,一个人巡逻挺好的。”
萩原研二走进店内,在整齐悬挂的西装中挑挑拣拣:“那可不行,偶尔一个人就算了,长时间这样可不合适哦,还有警视厅各部门的聚餐和联谊,你也不能老是找借口请假溜走啊小阵平!”
他很快挑选出一套浅灰色西服,然后走到另一片区域动作利落地挑出一件白衬衫和几条领带,一股脑塞进松田阵平怀里。
“你先试这些,嗯……再加上这件藏青色的吧,都去试试。”
萩原研二笑着道:“你别自己觉得不合适,就闷不吭声地在试衣间里换掉了哦,要出来照照镜子,让独具慧眼的研二酱帮你好好看看~”
松田阵平:“…………知道了。”
萩原研二自己挑西装的时候反倒都选的黑色,只是款式略有差异,在一些细节方面有独特的小设计。
他穿黑色倒不是因为他喜欢,纯粹是他气质本就外放又天然撩,说好听点是亲和力十足,说得不好听就是有点轻佻。
唉,这也不是他想的,他脸就长这样啊。
一双眼尾下垂、形如柳叶的紫罗兰色眼睛看狗都深情,更别提这人能说会道又爱笑嘴甜,性格也自来熟得不得了,犹如花蝴蝶在世,堪称社交恐怖分子。
如果不是萩原研二精通人情世故且双商皆高,他在刚入职时夺走警视厅半数女警官的注意力这件事就足够让所有男警官把他视为毕生之敌了。
所以啊,为了压住研二酱身上的浪漫气质,在职场就不能穿颜色太亮太浅的衣服,免得人家怀疑他不是来警视厅上班的警察,而是被警察逮捕回来的花花公子。
趁着松田阵平换衣服的时间,萩原研二又溜到饰品区,愉快地挑了好几副墨镜,一边挑选还一边对着镜子试戴臭美。
他端着自己下巴,转转左脸,又看看右脸,漆黑的墨镜遮住眼睛,只露出天然带笑的下半张脸。
嗯……这个帅,这个也帅,哎呀,好像都挺帅的。
青年在内心默默计算了一遍小金库的余额,忍痛割爱地挂回去几副,最后留下两副黑色镜片的椭圆框墨镜。
一副自己戴,还有一副……留着在搬家那天送给小阵平当乔迁惊喜吧。
啧啧,小阵平不是最喜欢戴墨镜装酷了嘛,总之送这个就对了!
17.chapter 17
等两个年轻警察都换上新西装站到镜子前,店里的导购们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瞧瞧这肩膀,这胸肌,这腰线,还有笔直的大长腿——果然还是东京帅哥多啊!
“这几套西装都是咱们店里的秋季新款,真的很配两位的气质。”
导购热情地推荐道:“您看这套黑西装是青果领设计,比较优雅正式,适合一些重要场合,咱们和领导吃饭,或者参加公司大型活动总需要这么一套礼服式西装,对不对?”
“还有您刚刚试的上一套黑西装,那就不一样,枪驳领更有气势一些,日常上班或者见客户都很合适。”
萩原研二系上西装中间的纽扣,然后两只手在腰侧往下扯了扯:“但这两件都有点大了。”
导购:“不大不大!刚刚好的,你们二位身材特标准,肩线都是贴合的,只有腰这里宽松了点。等会我给你们量一下腰围,我们店里有专业裁缝,可以免费提供修改尺寸的服务,毕竟西装这种衣服肯定要合身才行嘛。”
她满面笑容地侃侃而谈,心里还悄悄感叹:“现在的帅哥腰怎么这么细,比女孩的都要细了吧,哎哟。”
松田阵平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点头道:“我都行。”
他身上是一套颜色偏亮的浅灰色西服,黑色条纹领带随意地搭在胸前,依旧被他穿出了酷哥的feel,但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凶,也没那么难以接近了。
萩原研二便也点头道:“那好,我的这两套黑色的,还有小阵平这边的两套都麻烦你改一下腰围,大概多少天能完成呢?”
导购笑容更灿烂了:“一周可以吗,我们店的裁缝师傅这两天去国外交流学习了,要下周才能回来,等他一回来就给你们改。”
“哦,对了,二位待会可以把住址填一下,等改好之后我们可以送货到家。”
萩原研二想了想:“这样吧,我存一下你们店里的电话好吗,我们这几天打算搬家,地址暂时还不确定,等确定下来后我再联系你们。”
“当然可以!”
结账后,两人拎着装有衬衫和领带的纸袋走出西装店。
“萩,不是说和那小孩约好了中午去他们家吃饭吗?”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现在走路过去?时间应该刚刚好。”
萩原研二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可以啊,这里离工藤宅不远……小阵平,你还记得上周我们看中的那套在米花图书馆附近的公寓吗?中介说房东这两天有时间可以和我们一起看房。”
他语气感慨:“你猜这个中介说了什么——那整栋高级公寓居然都是记在一个人名下的,房产大户啊,这岂不是可以躺在家里收钱,真好啊。”
松田阵平回忆了几秒:“米花图书馆附近……畔森公寓吗,可以,反正明天我还有一天假,我有时间。”
“唉,我之后一周都要值班。”
萩原研二挠挠头发:“不过也好,你去的话,说不定房东开价会低一些,要是我去还得花时间好好聊呢。”
松田阵平:“……总感觉你这家伙意有所指啊。”
“噗。”研二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好啦,中介把房东的手机号给我了,我先打个电话给他约个时间。”
翻盖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拨出的陌生号码,“嘟——嘟——”的电子音效持续了五六秒,然后短促的一声“咔哒”,电话接通。
对面没有出声,只有忽远忽近的钢琴纯音乐回响,听上去像是在一条走廊,又或是别的什么能形成回音的密闭空间。
萩原研二没太在意房东的沉默,把手机贴在耳边,活泼地出声打招呼:“上午好啊,请问您是畔森高级公寓的房东先生吗?打扰了,我是饭田桑介绍过来的租客萩原研二,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带我们看一下606那套公寓吗?”
“嗯……我是,明天可以。”
一个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从手机里响起,被免提功能放大数倍,声音醇厚得如同CD唱片里调音师专业处理过的音色。
这个年代的手机音质并不算好,但那种沙哑空灵的质感反倒增添了些许神秘性感。
萩原研二只觉得耳根一麻,一瞬间都有点忘词,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他和松田阵平莫名对视一眼,然后默默调低音量,斟酌着开口:“那……您看明天下午有时间吗?就,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嗯,有时间。”
男人语气平和:“你们快到公寓的时候提前打这个号码就行。”
萩原研二:“啊,好,好的,辛苦您了。”
“……”
男人等了等,礼貌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
青年低头抹了把脸,闷声回答:“那明天我们再联系您,再见……”
“嗯,再见。”
“嘟——嘟——嘟——”
电话挂断。
“……”
萩原研二抬手胡乱揉了揉头发,然后顶着乱糟糟的黑发慢慢抬起头,白皙俊秀的脸难得显出些不自然的神色。
他深呼吸一口气,喃喃:“哈……为什么我明天要值班啊……”
“……啧,你又喜欢上了?”
松田阵平太了解自己这位幼驯染了,资深颜控就算了,还是要求极其苛刻的声控——对美好事物的热爱和追求仿佛是刻在萩原研二基因里的。
别看萩原对谁都是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但事实上,面对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美人,他底线会降得格外低,态度也格外包容,像是没脾气的好好先生。
即使是在交友这方面,也很难说萩原研二是否会无意识地更亲近外貌出色的同伴。
松田阵平记得高中时萩原研二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追星时期,那段时间萩原的卧室里贴满了明星海报,全是圈内知名的大美人。
这位追星少年丝毫不在意美人们的业务能力,只要长得好看就全买回来贴上,就连当时已经退圈嫁人的工藤有希子都包含在内。
而那段时间的松田阵平正沉溺于漫画不可自拔,他对这些事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两人经常一起饿肚子攒钱去买各自喜欢的周边,每到对方的生日都能熟练地挑选某限量版高达手办或者某影星的纪念DV。
萩原研二也爱听歌,但他MP3里下载的歌并不多,比起歌曲的旋律伴奏,他更在意歌手的声音好不好听,有没有特点,他当时关注了好几位日漫声优,还会和松田阵平一起中二病发作地模仿声优们的名台词。
用少年萩原的话来说,就是——“好看的脸和好听的声音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藏啊!而如此青睐这些宝藏的我又有什么错呢?”
此时萩原研二面对幼驯染了然的眼神,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抵着下唇轻咳两声,道:“什么叫‘又’……人家声音确实挺好听的嘛。”
松田阵平无语道:“你这家伙真是……怎么,要和我换班吗?”
青年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怎么都可以,签合同的事交给你也挺好。”
他才没有萩那么肤浅,嘁,不就是声音特别了点吗,又不能当饭吃。
萩原研二眨眨眼:“算了…因为这种事换班也太随便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他又不是什么变态痴汉,还不至于听到人家声音就眼巴巴地刻意追过去见面……话说他是不是都忘记问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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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名字了。
萩原研二耸耸肩,笑道:“反正他是房东,以后早晚有机会见面的,像是签合同什么的肯定要咱们俩和房东都到场嘛。”
松田阵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沉默几秒后,他还是没忍住:“……萩,你不觉得刚刚那声音有点耳熟吗?”
萩原研二:“……欸?”
“你真没听出来?”
松田阵平越回忆越笃定,眼神诧异地和好友对视,毫不犹豫道:“这就是诸星大的声音啊。”
呵,这家伙之前该不会光顾着看人家脸去了,都没心思去关注对方的声音吧?
……真是越想越觉得是萩能做出的事。
而萩原研二呆愣数秒,震惊得脑袋都转不过弯了:“…………欸???”
诸星桑??开玩笑吧?!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赤井秀一转身走回包间。
餐桌上的鸳鸯锅热气腾腾,满是辛辣鲜美的牛肉火锅的香气。
伏特加坐在琴酒身边,正手忙脚乱地捞出烫熟的肥牛卷,在餐碟中堆成一座泛着明亮红油的小山。
他嘴巴也停不下来:“莱伊啊,快来吃快来吃,你刚刚放进去的肉都熟透了!”
“来了。”
赤井秀一坐在琴酒对面,执起筷子,从滚滚冒泡的火锅里夹出一片牛肉。
他随口解释了一句方才的电话:“刚刚有人联系我租房,和他们约了明天看房的时间。”
伏特加立刻想起来:“噢,是贝尔摩德送你的那栋公寓吧,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没有送我。”
赤井秀一觉得这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我需要一个在东京常驻的明面上的职业,但平时任务比较忙,所以朝九晚五的职业都只能排除,目前先帮贝尔摩德管理畔森公寓的出租事务。”
他的魅力还没有大到几句话就让人家送他一整栋楼好吗。
伏特加哐哐往肥牛卷上拌辣椒粉,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反正对外都说你是屋主咯,房租也是给你,贝尔摩德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管你要啊——你这几天开的那辆雪佛兰也是她送你的对吧?”
赤井秀一:“……不,那是我上个月自己买的。”
伏特加狐疑:“哎?但我怎么听基安蒂说贝尔摩德送过你一辆车,不是雪佛兰?”
“……”赤井秀一沉默两秒,慢慢道,“都是雪佛兰C-1500,她送我的那辆在纽约,是红色的,我在东京这辆是黑的。”
他对上伏特加夹杂着羡慕和感慨的复杂眼神,对微表情解读的精通让他轻而易举地从对方眼中读出“哦↘哟↗”、“果然如此”、“软饭真香啊”、“不愧是莱伊”等等活跃的心理变化。
怎么说呢,就……已经习惯了。
谁叫FBI捏造的“诸星大”的人设是个孓然一身、无牵无挂的贫穷雇佣兵呢,毕竟他加入组织总得有个正当理由,“求财”就是最常见且合理的。
而他与贝尔摩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依照诸星大的人设和贝尔摩德的性格,他很难拒绝女人大方的宠爱。
况且“爱财”这个缺陷也更能让组织高层放松警惕。
一个没有牵挂且清心寡欲的天才狙击手,和一个无依无靠却贪恋财富的潜力新人,怎么想都是后者更能满足上位者的掌控欲。
当然,他吃了这一口香喷喷的软饭,就势必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和非议,这很合情合理。
“你们平时都喜欢聊这些?”
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绿眸冷冷,偏头盯着伏特加,余光轻瞥了眼坐在他对面沉默不语的琴酒,眉梢微抬:“代号成员也这么喜欢八卦?”
18.chapter 18
八卦而已,多常见啊,哪个部门没几个乱七八糟的群聊论坛呢,反而越是混乱的地方,这些流言蜚语才会越多吧。
伏特加并没有被面无表情的莱伊吓到,这半个多月的相处让他逐渐摸清楚莱伊的脾性。
虽然表情冷了点,平时话少了些,但关系熟悉起来后就会发现,这位在传闻中酷似他大哥的怪物新人,其实还挺健谈的。
嗯,大哥就不一样了,表里如一的高冷。
“闲下来总要聊几句的嘛,都是行动组的,总有合作出任务的时候,像现在咱们做完任务不就在聚餐聊天吗。”
伏特加嘿嘿笑了两声,藏在墨镜后的小眼睛避开赤井秀一的直视,语气颇有点意味深长:“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莱伊你比较有名,大家对你都很好奇啊。”
传闻中被贝尔摩德哄骗进组织无底线宠爱的地下情人,加入组织后却展现出惊人的狙击实力,靠着近乎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引起了琴酒的注意,在一年内顺利通过代号考核晋升为内部成员,现在还被琴酒带在身边做任务。
这是什么天选之子、人生赢家!
前些天琴酒和莱伊连续半个月绑定出任务的消息在组织内传开,基安蒂当即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和“……”,最后用一句“呵,男人”来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那可是琴酒啊!出了名的冷血独行侠,除开大型任务其他人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他几次面,这么多年来琴酒也就留了个司机(伏特加:?)在身边。
基安蒂回想起上个月见到的赤井秀一,内心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为啥呢?贝尔摩德也就算了,但琴酒你???
总不能真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吧……
群里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和莱伊见上一面,毕竟自从莱伊获得代号开始就一直跟着琴酒,压根没有其他代号成员插手的余地。
他们七嘴八舌地@伏特加打听关于莱伊的事,从相貌身高体型穿着到性格爱好怪癖……什么无下限的问题都能堂而皇之地发出来。
【@伏特加,之前那个啥替身传闻是真的假的啊?要是真的,现在不就是正主和替身搞到一起去了?】
【草,xxx你在臆想些什么?!莱伊和老大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你真当贝尔摩德不存在??】
【@伏特加,问问,莱伊和老大睡过没,亲过嘴没,他俩谁上谁下】
【哇哦朋友们,仗着开匿名无所畏惧是吧,我也来,@伏特加,他俩上床戴t不,什么时候开始的,谁先主动的?】
【@伏特加,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再加我一个呢,我很会玩的哦~还可以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3`)】
【@伏特加,啥时候开一场组内大会啊,天天听你们说,我真的好想见一见莱伊本人啊!!!老子好奇得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呃呃呃啊啊啊】
【……组内大会不是老大专门用来抓老鼠的吗,还是别了吧,我不想再进一趟审讯室了(π_π)】
眼看群里的讨论越来越跑偏,原本还想悄咪咪透露一点内部消息的伏特加顿时老实了。
这群人叭叭莱伊也就算了,都扯到大哥身上去了!他哪敢冒头啊!
他本来还想说,莱伊何止是被大哥带在身边做任务,大哥明摆着是要把莱伊培养成他未来的固定搭档!!
但行动组的小伙伴们都越过搭档,直接猜到那方面去了……
伏特加无语:……你们是真敢猜,之前那啥替身绯闻就是你们折腾出来的吧!
他大哥一世清白就此毁于一旦……
都怪莱伊!
但有一说一,莱伊和大哥是真的有默契。
无论是任务前期制定计划,还是执行阶段的潜伏和刺杀,又或是得手后的收尾工作,这两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效率和成功率都高得令人发指。
伏特加常常感觉自己像是一颗五百瓦的电灯泡,明亮得很多余。
其实伏特加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怀疑没与任何人提起过。
他总感觉……大哥和莱伊以前是不是认识?
*
下午一点,工藤宅。
两位新人警察和工藤一家三口正围坐在餐桌边,桌上是咕嘟咕嘟冒泡的寿喜锅和整齐陈列在锅中浸透了汤汁的各色食材。
“我要开动啦——!”
众人笑着齐声道,然后拿起筷子。
“呜哇——好好吃!”
萩原研二享受地眯起眼睛,感受到香菇在嘴里爆开的滚烫汁水,一边小口吸着气,一边吞咽,真心实意地感叹出声。
工藤有希子笑意盈盈:“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吧,我今天可是准备了好多食材呢。”
唯一的小朋友伸长了手去扒拉锅里的豆腐,被坐在他身边的松田阵平注意到,顺手用勺子舀了几大块,全放进小朋友的饭碗里。
“谢谢松田哥哥!”
工藤新一脆生生地道。
松田阵平:“没事,想吃什么就说。”
工藤优作吃得慢条斯理,时不时还端着茶杯停顿片刻:“萩原君,松田君,在警视厅的工作还算顺利吗?”
“还可以啦,前辈们都挺好相处的。”
萩原研二笑着回答:“最多就是忙了点,毕竟刚入职嘛,总需要多多学习好好适应。”
松田阵平也跟着附和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嗯,都还行。”
工藤新一对警视厅的生活没什么兴趣,他飞快地把嘴里的食物咀嚼吞干净,嘴角还沾着饭粒:“……萩原哥哥,那个案子有新的进展了!”
“昨天爸爸去警察厅见了小川树,”他兴冲冲道,“小川树承认有‘交换杀人’的网站存在啦!”
萩原研二蓦地睁大眼睛:“哎——?真的吗——咳咳咳!!”
他一时没注意猛地呛到喉咙,脸都呛红了,几秒后勉强压下嗓子里火辣的麻痒,追问道:“什么网站?你们已经登录进去了吗?”
“……没有。”
小男孩顿时就焉巴了,嘴角下撇:“小川树说那是个私密网站,需要通过一个U盘才能登录,否则会被拦在网站首页。”
坐在餐桌首位的工藤优作从容地补充:“那网站的首页伪装成塔罗牌的占卜界面,22张大阿卡那牌和56张小阿卡那牌排列成圆盘的形状,背景是一片漆黑,看上去比较简陋。”
一般人点进去只会认为这是某个卡bug的廉价网页,匆匆瞥一眼就会退出来。
但据小川树所说,如果通过某个U盘进入网页,所有的塔罗牌就会一点点粉碎成星星,旋转汇聚到中央,融合成一张崭新的塔罗牌。
卡牌慢慢翻开,露出牌面。
头戴皇冠、身披红袍的女法官神色庄严肃穆,端坐于宝座之上,左手平举一只天秤,右手高举不偏不倚的制裁之剑。
——此乃22张大阿卡那牌之一的正义牌。
然而,这张风格复古的卡牌却是倒立的,对塔罗牌稍有了解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逆位的正义牌。
正位的正义代表着心胸坦荡,公平公正,事业生活皆顺遂心意。
而逆位的正义则意味着失衡,纷扰,罪恶感以及不公平的对待。
正义牌在大阿卡那牌中位列11号牌,是最中央的一张牌,代表均衡平等的原则——在正义面前,是非对错自有公论,善恶赏罚自会分明。
“所以这张逆位正义牌就暗示着进入网页的人们遭遇的那些不公,也说明表面交换杀人的计划并非因一己私欲导致的滥杀,而是恶有恶报,替天行道?”
萩原研二代入幕后策划者的视角:“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明面上他都打着正义的旗帜,制造的这些谋杀案也全是为了审判那些逃脱法律制裁的罪人——他大概是想向那些渴望复仇的人灌输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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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松田阵平冷哼一声:“真有够自私的。”
自私?
的确,想通过杀戮来宣泄心中仇恨,却不愿承担谋杀的后果,所以选择“交换杀人”去试图逃避罪名——这无可厚非,毕竟趋利避害本就是人类的天性。
偏偏这些人对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下得了狠手,即使这位“陌生人”或许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但负责谋杀的他们真的了解对方的罪恶吗?
不,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把目标想象成十恶不赦的混蛋,把他们的仇恨嫁接到对方身上,再将自己当作正义的执行人,令杀戮合理化,从而削减内心的恐慌和愧疚。
如此傲慢,如此贪婪,如此自私,这样不伦不类的复仇,汇聚的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胆小鬼罢了。
工藤优作微微颔首,继续道:“小川树交代了网站执行交换杀人计划的全流程,和我们先前推理的一样,只有成功杀死网站分配给他们的目标,他们的仇人才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首要难题是——如何进入这个网站。”
萩原研二疑惑道:“小川树手上没有U盘吗?”
工藤优作表情沉了沉,语气无奈:“他说他就放在当初KTV案发现场的洗手台镜子后面,是一个红色金属外壳的U盘,但我昨天去检查了,也询问过负责那起案件的搜查课警官,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过这个U盘的踪迹。”
工藤新一嘀咕:“该不会是他记错了吧,这种东西居然也能随便乱放。”
公共卫生间的镜子后面?这也太随便了,万一被哪个路人顺手牵羊地拿走就麻烦了啊。
“除了小川树之外,再加上米花酒店那个女服务员,总共还有五个被逮捕的陌生人作案的凶手吧?”
松田阵平双手抱胸:“他们五个肯定都有U盘。”
工藤优作按了按额头,轻叹道:“我也都问过了,的确找到了他们的U盘,但全都显示账号被注销……大概是幕后主使得知他们五个被逮捕的消息,早早切断了那五个U盘和网站的联系吧。”
“这么说,只有小川树的U盘或许还能正常使用?”萩原研二恍然大悟,“因为小川树的案件到现在还是对外保密的,只要幕后主使的情报没有灵通到渗入警视厅和警察厅内部,他很难得知小川树暴露的结果。”
工藤新一烦恼地戳着碗里的豆腐:“但问题就是那个红色U盘不见了啊!”
“如果找不到那个U盘,案件岂不是会退回原点,这条线就断了……”他嘟嘟囔囔着,“这条线断了的话,还能从哪里重新调查,从浅野夫人那里吗?”
松田阵平听到小男孩的碎碎念,眉头一挑,忽然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这些陌生人作案的原因是‘交换杀人’,这不就意味着将这几起案件中的死者视为仇人的‘某些人’,都已经顺利完成他们的谋杀任务——所以他们的仇人才会被分配出去,不是吗?”
他语气有点冷,听上去颇为不爽。
这很正常,截至目前有六起互不相关也无法形成闭环的交换杀人案,也有六个被当作目标杀死的“仇人”——由此可知,在东京至少还有六起凶手逃脱的悬案甚至是错案,任何一个秩序侧的警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会心情不好。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对啊,我就说嘛,浅野夫人肯定有问题,我当时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嗡——”
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萩原研二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低头一看:“……嗯?”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什么啊……”
松田阵平微微侧头:“怎么了,萩?”
“啊……是西村发消息跟我说,有人给警视厅寄了威胁信,说什么——”
半长发的青年握着手机,一字一句地慢慢读出屏幕上的小字:“要让愚蠢的警察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