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李宽李世民》 第716章 可曾有愧 “承乾……”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李二陛下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可知今日之后,你便不是大唐储君了。” “儿子知道。”李承乾听闻此言后,心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儿子对此没有怨言,只不过儿子想请求父皇一件事——莫要将三弟升为太子,这只会害了他。” “朕怎么做,需要你来指教?”李二陛下没想到,自己吓唬儿子不成,反倒被对方将了一军。 “儿子不说,父皇您心中也该有数。”李承乾今日也的确是对自己的父亲失望透顶了——宽弟那么好,对方却还不满意,那自己这个太子又能做得比宽弟好么?李承乾自认办不到,所以,既然做不了好儿子,那么做个好大哥似乎也不错。 “你希望青雀当这个太子?”李二陛下闻言眯起了眼睛。 “儿臣——”太子殿下刚要开口,谁知道此时殿外却传来一声哭喊:“大哥!大哥!” ——许久不曾闪亮登场的魏王殿下,此时如一头圆滚滚的小山猪,伴随着他那响亮的嗓门,就这么哭哭啼啼地闯进了太极殿。 “呜呜呜……大哥!”李泰一上来,便猛地抱住自家太子大哥,神情悲痛道:“呜呜呜……都怪我……我以前老是错怪你……” “青……青雀……”虽然弟弟此番表现出来的情深义重让太子殿下很感动,但是……你能想象一头百十来斤的小胖子一上来就双手勒着你的脖子往后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很可能因为弟弟这份“沉重”的爱而窒息,所以他一边用力的拍打对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一边艰难的开口劝阻对方:“撒……撒手!” “哦……大哥,对不住……”后知后觉的李泰这才明白过来,当即松手,随后他意识到台上面沉如水的父皇正死死盯着自己,于是赶忙跪倒在大哥身边,朝父皇恭敬一礼:“青雀拜见父皇!” “青雀,你也觉得父皇错了?”李二陛下看着自家的胖儿子,他心中原本的自信正在逐渐土崩瓦解。 “王师说,子不言父之过,正如臣不彰君之恶。”——虽然青雀如今似乎还是傻乎乎的小胖子一个,可是他的老师王珪却是货真价实的当世大儒。(注1) 所以,此番面对李二陛下的提问,魏王殿下看似只是下意识的回答,却犹如剑光直落,乃是真正的必杀一击。 “好……好!”李二陛下今日算是认识到了某个真相——原来少了某个最混账的竖子“珠玉在前”,这剩下的儿子们,那可真是……一个接一个的“大放光彩”。 “父……父皇……”就在李二陛下气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九皇子稚奴,不知何时跨过了太极殿的门槛。 “稚奴?”或许是见到了自家小儿子后,李二陛下那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内心,终于得见一丝天光。 于是,他亲自走下高台,来到小儿子身边,将其弯腰抱起:“稚奴,怎么一个人就跑来父皇这里了?” “啊……”——九皇子殿下向来都是拿自己二哥当宝的,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心有灵犀,反正当李二陛下将他抱到怀中后,稚奴当即便对着自己的父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噗!” 鼻涕混着口水,自九皇子殿下的口鼻中喷出,瞬间便糊了李二陛下一脸。 “……”李二陛下此刻已经懵了。 “噗……”目睹这一幕的魏王殿下虽然打小就经历过太多好笑的阵仗,可像今天这样式儿的,他确实没见过。 “……”太子殿下见弟弟如此嚣张,不由伸手掐了对方一把,算是提醒。 不过他们兄弟二人的这番互动,李二陛下却是没空关心的。 “……”悻悻抹了一把脸,李二陛下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家小儿子,此时饶是九五之尊,也彻底麻了爪:“果然……你还是跟你二哥一头的……” “嘿……嘿嘿……”九皇子殿下此刻笑容灿烂,丝毫就没在意父皇到底在说什么。 “陛下,您是打算将稚奴也一并处罚么?”——就在李二陛下没好气地捏着小儿子的脸蛋,佯装愤怒之时,真正愤怒的长孙皇后,终于是登场了。 而在她进殿之时,身边还跟着一个板着小脸的长乐公主。 “观音婢……”李二陛下没想到,在某个竖子还没回长安之前,自己就已经被逼宫了…… “二郎,你的观音婢已经看不透现在的您了。”长孙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泛着水光:“宽儿何错之有?承乾何错之有?为何陛下总是要让世人看天家的笑话?为何陛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您难道不知道宽儿的性子么?他对您难道起过反叛之心?他为了自己的大哥能坐稳太子之位,已经三番五次表过态,甚至就连自己将来的嫡长子要改姓为窦的话都说出口了,却依旧打消不了您对他的猜忌? 为什么?”一辈子几乎都没跟李二陛下红过脸的长孙皇后,此刻脸上早就布满泪水,她望着此时同样神情痛苦的夫君,嘴上依旧字字如刀,直剜人心:“就因为宽儿得了母亲的宠爱,就因为母亲去世后给他留下了偌大的家业,这就招来了您的忌惮之心? 为什么?!当初宽儿还在襁褓中就被送去了陇右,那是他自愿的?!为什么?如今你已经是皇帝,却还想着堤防自己最出色的那个儿子?呵……如果没有宽儿,那陛下你就要转而堤防承乾吗?!” 长孙皇后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而往日天威重重的李二陛下,却被发妻逼得步步后退。 “观音婢……”李二陛下此刻有苦难言:“你不知道母后给宽儿……” “妾身再说一次!”长孙皇后已经不想跟自己的夫君多费口舌了:“宽儿能有今天的一切,那是他自己的造化,妾身和陛下身为他的父母,并没有尽到多少责任。这一点,臣妾自问心中有愧,可陛下……陛下心中可曾有愧?!” 第717章 不再遮遮掩掩 “朕……我……”骄傲如李二陛下,此时面对发妻这般诛心之问,他张嘴半晌,最终却没再吐露半个字。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眼看帝后就要彻底决裂,突然,殿外再度进来一位高手。 “皇祖父……”长乐公主见兰陵终于将皇祖父给请来了,于是不由得上前抱住对方的胳膊:“皇祖父……二哥不在长安……您可要为长乐做主……” “好好好……皇祖父为咱们长乐做主!”难得有除宽儿以外的孙辈同自己亲近,而且还是乖巧可人的长乐,老李渊自然要表现得慈祥些:“长乐啊……”只见太上皇伸手揉了揉孙女的脑袋,接着指了指还抱着稚奴的李二陛下:“去,先把你弟弟抱走,你皇祖父有些私事要跟你父皇聊聊。” “哦……”长乐公主闻言当即小跑到李二陛下面前,然后不苟言笑地一把从父亲手里夺走了懵懵懂懂的弟弟稚奴。 “……”此时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李二陛下,看着压根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女儿,他知道……赐婚河北窦氏的事情,还是被对方知道了…… 看来观音婢这次……是真的不打算跟自己站在一起了…… “你们两个臭小子,也滚出去。”在派孙女儿带走了儿子手中的“人质”后,太上皇又指着地上的李承乾和李泰道:“别什么热闹都凑……” “……”太子殿下闻言还在犹豫。 另一边…… “孙儿和大哥谢过皇祖父恩典!”——魏王李泰打从见到皇祖父来到太极殿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今日是谁要倒霉了。 所以这会儿,他一边朝太上皇李渊叩首谢恩,一边伸手按着大哥的脑袋就往地上砸…… 怎么说呢…… 当额头一片乌青的太子殿下和弟弟走出太极殿时,他都搞不懂为啥二弟不在长安后,往日里看起来憨憨的四弟,突然就那般机敏了…… “无垢,你也退下。”在让孙儿们都离开后,虎视眈眈盯着自家逆子的太上皇摸了摸腰间的束带,接着便意识到儿媳在场,自己不好发挥:“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朕不掺和,但是今天朕跟这混账之间的矛盾,需要马上解决。” “臣妾领命。”长孙皇后闻言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朝太上皇恭敬一礼,随后便离开了大殿。 随着“吱呀”一声响,守在殿外的太监云裳在皇后娘娘出来后,便贴心的关上了大门。 “父皇……”李二陛下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当初自己“关门放洪三”后,自家好大儿内心的绝望。 “陛下,请称太上皇!”——李渊今天来不是来玩梗的,他是来反思自己的过错的:“朕当年就是太心软……所以今日朕不打算心软了,李世民,你有本事就在今天杀了朕,否则这顿打你就逃不了,躲不掉!” “父皇!儿子只不过是不希望宽儿将来走上跟儿子一样的道路!”——李二陛下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极了:“母后当初给宽儿留下那么大的家业,那是为了预防……预防等大哥上位后,他对宽儿下手。可是……如今儿子当了皇帝,母后当年的顾虑已经不存在,宽儿却依旧掌握如此庞大的势力……这当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么?” “呵……呵!”李渊没想到,论起厚颜无耻,自己的二儿子居然比老四还高一筹:“李世民,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了皇帝,便说什么都对?你今日既然当着朕的面重提当年事,那么好,你个混账玩意儿,朕问你,你当初将宽儿送到陇右的目的是什么?真就是为了让你母后晚年不孤单?你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筹码,做试探,你以为瞒得住旁人?! 后来,事情如你所愿——宽儿那孩子与你母后祖孙情深,所以你母后才将自己的大部分家业留给了他。这哪怕是在寻常百姓家,这样的事情也没人能挑出错处,偏偏你,你这个混账!你居然将一位祖母对孙儿的爱护视作了对自己的威胁?李世民,权力到底是将你改造成了一个没了心肝的怪物!自己的亲生儿子啊!你居然忌惮他忌惮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到底在想什么?当初宽儿提着你的马槊冲出皇宫,要北上灭突厥。他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给你这个父亲雪耻!你呢?你当时在得知有窦氏部曲追随在他身边后,你便收回了派人带他回长安的成命,转而打算静观其变,看看你母后到底给宽儿留下了什么。 李世民!你有多无耻你知道么?!——但凡宽儿不是那么天生帅才,或是身手运道差一些,他一个半大孩子,真的能在强敌如林的西北战场上活下来?! 金山祭天,你是赶去救他没错。可你前去救他时,几分是出于身为父亲的自豪,几分是出于身为父亲的愧疚?还有!想过没有,你母后若是在九泉之下得知此事后,她又作何感想? 朕原本不想与你多说这些,朕也想冷眼看你的笑话!可是当宽儿将传国玉玺送到朕面前的时候,朕就明白,宽儿他是姓李不错,但他跟李家的儿郎不一样!要说宽儿的性子随了谁,你难道真的不清楚?!你难道也希望他跟当初的秀宁一个下场?!你个混账东西……”——此时已经是气恼至极的太上皇,已经不准备接着说教了。 他现在只想简单粗暴的抽儿子一顿,否则他将来若是撒手人寰,他是真的没脸去见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啪!”当太上皇拎着束带抽在李二陛下的身上之时,两位人间帝王,早已是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皇宫之中,太极殿上,时隔多年父教子。 而皇宫之外,右领军将军府中,刚刚送走了前来议事的同僚,准备回书房小憩片刻的薛万彻,意外收到了一封书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也足够炸裂,薛万彻只是扫了一眼,便惊得他整个人立马从胡床上坐起身。 “宫中有变,楚王危矣?!”——薛万彻看着手中的信,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沙钵罗之战后,将突厥大将康淑敏的人头送给自己的开朗少年,这位身经百战的沙场猛将,突然便释怀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总算……总算! 总算是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第718章 楚王的志向 就在薛万彻为自己即将堂而皇之公开自己窦氏家臣的身份而感到欣喜若狂的时候,同一时刻,长安城内有无数密信开始如雪花一般飞向关中各地,当然,其中也有几封是例外。 “混账东西!你个混账东西!”——皇宫内,揍儿子揍累了的太上皇,一边气喘吁吁的骂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儿子,一边在心中暗自计划从明日开始戒酒:“你给朕等着,你给朕等着!今日朕已力竭,但是明日……朕还来!你个逆子!”太上皇说到这,忍不住再次冲李二咆哮道:“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所有计谋,在你故去母后面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李世民,等那天到来的时候,朕希望你别后悔!” “父皇!儿子并没有对宽儿如何……儿子只不过是不希望他——”李二陛下在听到自家老爹明日还要来太极殿对自己实行“束带教育”后,他终于是绷不住了:“希望他——” “你住嘴!”太上皇没等儿子把话说完,便冷着脸驳斥道:“你希望宽儿什么?希望他察觉到你对他的忌惮之意后,念及你们的父子之情,迫于你的帝王之威,知难而退?你知道宽儿是什么性子吗? 当初他来长安,谁都没把他当回事的时候,他就敢拿着你母后的簪子逼得李承宗那帮孩子在他面前下跪磕头认错,他能在你大哥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青雀被欺负,便在宫中直接殴打你的七弟李元昌,李世民,换成当时的你,你敢吗?!——就宽儿这样桀骜不驯又重情重义的性子,这世上唯一能束缚他的就只有感情。可你倒好……” 李渊说到这里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然一片灰败:“李世民,朕警告你,这次宽儿就算是真的反了,你有本事镇压他,朕佩服你!但你记住,宽儿如果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大的责罚,朕就一头撞死在自己的寝宫!嘿……颜术给朕做了这么久的起居郎,想来也是腻了,但最后一班岗,他应该会尽职尽责! 你好自为之!” 直到太上皇拂袖离去之后,李二陛下这才缓缓转身,望向自己处在大殿最上方,位于阴影之中那把龙椅,此时此刻,“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如同陡然袭来的倒春寒,让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朕……真的错了么……” ------------------------------------- 李二陛下错没错,没人关心。 只不过眼下,在遥远的河北道,有一个人迫切的希望李二陛下能知错。 “楚王殿下,您放心,臣此番回去,一定当着群臣的面向陛下死谏——臣一定会让陛下收回成命,否则臣就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上!”经过一番询问,最终从王玄策口中得知真相的魏征,这会儿终于展现出了他“魏公”的风采。 “魏公……”此刻端在在太守府的大堂内,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的楚王殿下,在听完魏征如此言辞恳切的一番话后,饶是他眼下意志消沉,也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你不是一直都跟本王过不去的嘛……而且这太行山的响马都听本王命令行事……说起来,的确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能够接受的……” “楚王殿下……”魏征看着眼前眼中充满疲惫之色的少年亲王,他的心中竟微微感到有些悲愤:“您可千万不要作此想,臣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您绝对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举!” “是啊楚王殿下……”站在他身边的张宝相闻言也忍不住劝道:“您如今都没啥准备……如此仓促……恐怕人手不够啊……” “唉?!”魏征发现张宝相这个狗东西,开口就是好活儿啊:“张宝相?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咋了嘛?!”张宝贤闻言当即虎目圆睁:“老夫实事求是嘛!” “你个乱臣贼子……”魏征只觉得头一阵发麻。 “魏老儿你是不是找削?!”——魏征此番话音刚落,今日刚刚赶到邢州城的宇文擎,便忍不住出言反驳(破口大骂)道:“口口声声说要拿人头给我家殿下担保,闹了半天……你他娘的在这等着我家殿下是吧?咋的?我家殿下活该这么被欺负? 你还不许他反抗?你凭啥不许他反抗?!你拿你的项上人头担保?你的项上人头有啥用啊?!你的项上人头能让那长安城里的昏君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告诉你魏征!这事儿要发生在西域,楚王殿下就是打进皇宫都没人会插手!那昏君这是在逼着殿下造反!” “你少说两句!”王玄策就知道宇文擎这货只要出现在楚王殿下身边,那就是标准的反贼头子:“魏公此乃一番好意!” “我——”宇文擎闻言还要再骂。 “宇文擎,向魏公赔礼道歉!”——当楚王殿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当然,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宇文擎二话不说,便朝魏征躬身一礼:“魏公,在下之前言行无矩,还请您不要计较。” “……”魏征此刻已经没空去管宇文擎的态度大转变了,他此刻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楚王殿下身上:“殿下,您……” “魏公放心,我没心思造反。”楚王殿下闻言先是笑了笑,随后他停顿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现在麻烦的是……我大哥为了我,已经亲手将那刚当上太常寺卿的顾廉直给杀了,那昏君……我父皇眼下肯定是打算要废了我大哥的太子之位,你们说,本王该怎么做,才能保下我大哥呢?” 轰! 或许是楚王殿下抛出来的消息太过令人咋舌,就连先前坐在这大堂上一言不发的窦獨,此刻也不禁睁大了眼睛。 “殿下,此消息属实?”窦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太子居然可以为了殿下做到这个份上…… “枣阿翁,我现在没心情撒谎。”楚王殿下闻言轻轻敲了敲手边的茶盏:“本王早就说过的……大哥他对我无比忠实……” “殿下……”王玄策闻言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可是…… “那个位置,本王没兴趣。”或许是意识到大堂上诸如宇文擎之流的窦氏家臣,看向自己的眼神太过热切,楚王殿下干脆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接着缓缓开口道:“本王的志向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大!——大唐的皇帝可以不是本王,但是自西域到高句丽,自骠国到倭岛——这一大片广阔的疆域,一定要在本王有生之年被划进大唐的版图!否则本王死都不会瞑目!” 第719章 理当如此 轰! 当“死不瞑目”这个无比悲壮的词从往日吊儿郎当的楚王殿下嘴里说出来,原本应该给人的感觉是啼笑皆非的轻浮。 但此时此刻,大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楚王殿下语气中的决绝。 他没开玩笑。 “楚王殿下……臣从前还真是看走了眼……”魏征看着眼前的楚王殿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明主,或许不是长安城内的那位,而是眼前的这位。 可惜啊…… 他魏征是没机会再投效楚王了——因为这坏的不光是他魏征自己的名声,还有楚王殿下的名声。 “本王早就说过了,那昏君英果类我,你们不信呀。”楚王殿下说完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虽然他这两天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可眼下在说出自己内心最迫切的渴望后,楚王殿下也释怀了:“玄策,镇玄,枣阿翁,宇文擎,姜盛,罡子——”楚王殿下的目光挨个扫过自己的家臣们:“本王今日先跟你们说一声抱歉,有那昏君开玄武门的珠玉在前,本王再跑去开玄武门,那就是东施效颦了。 本王不愿意丢那个人!”楚王殿下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这堂上众人,却一个个鸦雀无声,真龙低吟,凡人就该屏息聆听。 “既然家主此刻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那么我等便也知道接下来如何行事了。”窦獨看着眼前这位各方面都远远超出他期望的年轻家主,老人心中或许有那么一阵惋惜,可惋惜过后,便只有自豪:“家主,您若想保住太子,那么臣倒有一计。” “枣阿翁,计将安出?”楚王殿下闻言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殿下可以随意在大唐周边的疆域挑一不臣小国,然后带上咱们这帮窦氏部曲,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消灭。然后传信长安,说您是奉了太子之名讨伐不臣,如此一来,太子之危可解。”窦獨说完这番话后,突然站起身,来到魏征面前:“魏征,这传信的任务,不知你有没有胆子接下?” “曹公……”魏征闻言自是当仁不让,可在见到窦獨那陡然发怒的神情后,不由赶忙纠正了自己自己的口误:“窦翁,此事玄成自当竭尽全力为您办到。” “记住……放聪明点……”——宇文擎作为楚王殿下的“虎痴”,好歹也曾做过石国的大将军,所以论及政治智慧,这货也是有的:“此事不可在私底下跟那昏君言说,你要在大朝会,当着满朝文武将此事说出,如此一来,才能万无一失。” “哇……”楚王殿下没想到,宇文擎居然还能有如此见地:“宇文擎啊……你可真是有大智慧啊……” “嘿嘿……”得到自家殿下夸奖的宇文擎,闻言不禁憨厚一笑:“都是跟着殿下耳濡目染,才能有今日的表现。” “都这个时候了……”眼见原本大堂内沉重的氛围渐渐变得轻松,作为楚王殿下的“混子家臣”——袁天罡袁道长,这会儿算是找到机会上才艺了:“宇文擎,你就不要拐着弯儿的骂咱殿下了……” “镇玄,削他!”关于袁天罡这个家臣中的刺头儿,楚王殿下是半点都忍不了。 “唯!”张镇玄身为目前唯一显露人前的窦氏供奉,他的地位,远比旁人以为的高得多。 反正……张镇玄要削袁天罡,后者基本上就不考虑还手的事宜了…… 就在众人闹得正起兴的时候,突然殿外传来了李怀仁和程处默、还有秦怀玉等人的声音。 “宽哥儿!你看谁来了!”——当李怀仁这帮长安响马二代,簇拥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走进大堂时,楚王殿下的家臣们大多都还是一头雾水。 但……楚王殿下却在第一时间对此人起身相迎:“承先?你怎的来了?!” “宽哥儿,”裴承先看着明显神色有些萎靡的楚王殿下,他脸上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笑意:“李元昌那狗东西不合我胃口,所以我便辞了汉王府长史,打算投奔你来了。” “……”楚王殿下闻言愣了半晌,随后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一旁架子上抄起一把鸡毛掸子,接着就朝对方冲了过去:“你大爷的裴承先!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哥太子之位不保,你小子就不愿意坐冷板凳了?!” “我……”裴承先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从汉王口中得知长安的变故后,第一时间想的是宽哥儿有难,自己得前去支援,谁知道……这位大爷……他居然还不领情。 “你什么你?!”楚王殿下到底是没舍得将鸡毛掸子抽在好兄弟的屁股上,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对方——只见他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接着就将其往下压:“你祖父就你这么一个争气的孙儿,你他娘的不好好平步青云,你跑来跟本王瞎胡闹?告诉你啊!本王没打算杀回长安!” “唉……我知道!”裴承先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挣脱宽哥儿的钳制,一边无奈道:“我更知道,你八成打算自此远离长安,可是宽哥儿,你自己说的啊,咱们是兄弟,我裴承先的老大就是你。永远都是!” “后边儿那句是你自己加的,我可没说。”楚王殿下闻言吸了吸鼻子:“本王可没那么矫情。” “唉……宽哥儿你个无赖……”李怀仁眼见自家老大似乎有“准备跑路并且不带上自己”的嫌疑,立马就义愤填膺上了:“你得负责啊你!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哥几个是你的人,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呢?” “李怀仁……你可真他娘的是个会引经据典的天才啊……”楚王殿下这会儿已经没空去欺负裴承先了,他发现自己要是再对李怀仁放任自流——这货说不定哪天会变得比自己还抽象! “宽哥儿……唉!宽哥儿!你不要过来啊!”——眼看着自己“围魏救赵”的计划得以实施,李怀仁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谁曾想,裴承先这个狗东西,在脱离宽哥的掣肘后,他居然第一时间就转为帮凶,朝自己下手了:“裴承先!我李怀仁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跟你讲兄弟情谊!” “唉……”全程都在外围看好戏的侯云,此刻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后他对身边的一众兄弟道:“既然事已至此……老规矩?” “老规矩!”听他此言的李思文猛地一点头:“这场罗圈架,大家各凭本事——人品差的才会挨最多的打!” “可!”一旁的房遗爱闻言一声断喝,随即便投身加入了战斗。 随后,其他长安二代响马纷纷响应,投身人群之中……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之上,顿时变得乌烟瘴气,看的魏征、张宝相以及一众窦氏家臣是目瞪口呆…… 当然,其实比眼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斗殴,更令人目瞪口呆的场景,并不是没有。 长安城,谯国公府。 柴绍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幅仕女图,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温柔:“秀宁,但愿这次……我没有让你失望……” 而就在谯国公府隔壁的平康坊,代国公李靖独坐陋室,距离他的坐席一丈处,趴着一头由他亲自饲养的斑斓猛虎。 “红拂,”李靖看着面前案几上的关内地图,只见突然出胳膊,握住坐在自己身边的发妻的手:“你说得对,没有老夫人,便没有你我的今天。有些恩情是我欠李家的,那些早就该还清了,有些恩情是你我欠老夫人的,虽然老夫人不要我们偿还……但是……”李靖说到这,轻轻舒了一口气:“若不偿还,我总觉得这些年与你度过的幸福时光,是从上苍那里偷来的,从旁人手中求来的,这种感觉……很不好,不是么……” “我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听闻李靖此言的红拂女,将头轻轻靠在自家夫君的肩膀上,接着轻声道:“知恩当图报。人生在世,理当如此。” 第720章 陛下您糊涂啊! “陛下!您糊涂啊!”——当长孙无忌一脸痛惜的站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糊涂的时候,李二陛下原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此刻终于到达了顶峰。 “无忌,连你也觉得朕错了?”——太极殿上,这几日因为心绪不佳,破天荒接连罢了几次早朝的李二陛下,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神情阴沉地看着对方:“朕不过是在消除一些隐患,朕会给宽儿那孩子补偿……” “陛下,臣不怀疑您对楚王殿下的……”长孙无忌说到这,停顿了一瞬,随后才继续道:“——的疼爱与期许。可是陛下,您知不知道您这么做,寒的可不光是楚王殿下的心。” “嘭!”——原本就食欲不佳的李二陛下,听到长孙无忌说出这番话来,顿时便将手中的瓷碗砸在了地上:“朕是皇帝!朕需要考虑的东西,远比所谓的是否寒心更加重要!” “唉……”长孙无忌眼见劝解无效,不由仰天长叹道:“陛下啊……宽儿那孩子不可能反的……不可能反……” “无忌,当初朕也没想想过造反!”李二陛下闻言深深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可是天不遂人愿,朕最终还是被迫走上了那条路……” “承乾并非李建成,宽儿也不是陛下,”眼见李二陛下已经开始钻牛角尖,生性沉稳的长孙无忌,终于是难得冒进一回:“青雀……更非李元吉那个腌臜小人!” “那是因为他们还未长大!”李二陛下此刻只觉心中有苦难言:“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朕身为当事人和亲历者……谁比朕更懂兄弟阋墙的那种痛?无忌……朕没有错!” “陛下,您就非要将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么?”长孙无忌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对方了,可是他还是想拉自家俩外甥一把:“臣听闻您将承乾给关进了宗正寺,可是陛下,您知不知道,顾廉直的儿子已经接连三次上书,说他的父亲是死于恶疾……臣知道,您也不想太子殿下被废……” “你等等。”李二陛下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背着自己去威胁顾廉直的家人:“是谁跑去威胁了顾廉直的家人?” “驸马都尉柴绍这几日四处拜访朝中大臣,每次归家时,都要刻意路过顾廉直在长安的府邸,陛下,您觉得顾廉直的儿子会作何感想?”长孙无忌还真不是刻意要告柴绍的状——事实上,这还是柴绍在昨日拜访他时刻意提出的要求。 虽然长孙无忌也不知道柴绍到底想怎么样,可不管怎么说,他长孙无忌必须承认一件事——柴绍这个姑丈,在楚王殿下这个侄儿有事的时候,他是真上啊…… “呵……嗣昌……”李二陛下在听到柴绍的名字后,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可……原本心中即将爆发出来的怒火,到底是被他给咽了回去:“随他去吧……” “那陛下……太子殿下那边?”长孙无忌其实之所以拐弯抹角的劝李二陛下放过太子,不光只是为了长孙家的地位稳固——事实上,如今朝中哪怕是御史台的那帮愣头青,都看得真切——一旦太子李承乾被废,那么楚王殿下是真的会发狂的。 没人想体验几年前便能横扫西北的楚王殿下,如今再起兵造反会是什么样的声势。 反正……朝中的那帮武将,是没谁想跟楚王殿下对上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本身错就在陛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楚王殿下就算是真反了,那也是陛下活该。 “朕怎么也要让承乾长长记性。”李二陛下闻言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无忌,朕还没疯。” “我看也差不多了……”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心中总算卸下一块大石的长孙无忌闻言摸了摸鼻子,随后一时得意忘形,竟当着李二陛下的面,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你……”李二陛下念及二人多年的情分,于是便只是抄起面前那条还没被动过的清蒸鲈鱼,直接扔在了长孙无忌的脸上。 “二郎……”鲈鱼砸在脸上,长孙无忌也有些懵了:“你如今多少有点类宽儿了啊……” “洪三,关门!”李二陛下闻言直接站起身,决定就今天,好好关起门来跟长孙无忌练一练。 反正当年他们还在太原当祸害的时候,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 “陛下……洪总管已经被您下令关进刑部大牢了……”此时守在门外的张楠在听见李二陛下的命令后,他经过了短暂的犹豫,随后便硬着头皮进殿,开始提醒对方某个残酷的现实:洪三……以后怕是不会再回到您身边了。 “……”李二陛下眼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感觉。 “唉……”长孙无忌这会儿低头将视线转移到地上的鲈鱼上面:“好东西就这么糟践了……怪可惜的……” “……”知道大舅哥这是在阴阳怪气自己的李二陛下,此时可谓是忍了又忍…… 但到底是没忍住。 “嘭!”——这几日因为糟心事太多,成天“龙颜不悦“的李二陛下,终于是赏给了“直言不讳”的长孙无忌一个大马趴。 “哎哟……”长孙无忌在地上呻吟了老半天,才缓缓爬起身:“二郎……你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朕现在连后宫都去不了,”经过短暂的一次发泄,李二陛下的心情多少是好了些,于是便向长孙无忌倒起了苦水:“太上皇说是要戒酒,可每次他来太极殿都是一身酒气……我们父子二人见面时,朕这当儿子的都来不及开口,他的束带便迎面抽了过来……还有长乐青雀他们……和朕也开始疏远……就连兕子如今也知道朕是不让她二哥回家的‘坏父皇’了……” “……”长孙无忌听着李二陛下向自己诉说他那悲惨的遭遇,他本该报以同情,可是……也不知怎的,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令人发笑”四个大字在徐徐飘过…… 第721章 陛下,您准备好了吗? “……无忌,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讲话?”半晌过后,已经口干舌燥的李二陛下,趁着转身回到御案后饮茶的功夫,扫了长孙无忌一眼,结果他发现,后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臣当然有在听。您刚刚说到稚奴昨日来太极殿陪您吃饭的时候,偷偷往您碗中放大青虫……”长孙无忌发现自家的外甥可谓“个个是人才”——就连稚奴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才能——如此稚龄,居然就知道给自己的二哥“报仇"了。 而且还是乐此不疲的那种。 “唉……家门不幸……”李二陛下伸手扶住额头:“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陛下,臣其实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汇报一下。”长孙无忌觉得自己做人还是有些良心的:“虞世南和萧瑀二人,此番对您意见极大,据说两人已经在家中写好了遗书,就等着明日的大朝会了……” “……”此刻的李二陛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在沉默了片刻后,终于艰难开口道:“无忌,你替朕想办法稳住他们俩……” “臣尽力了。”长孙无忌闻言也是面色一苦:“可是虞世南和萧瑀的态度很坚决,他们表示作为楚王殿下的老师,如果楚王殿下犯错,他们也该受罚——可反之若是楚王殿下并无过错,那么他们就打算为楚王殿下向您讨要一个公道……” “……”李二陛下此刻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现在还能说啥呢?——当初虞世南上赶着要给那竖子当老师的时候,自己好像说了一句“你可别后悔”来着…… 好嘛…… 后来虞世南确实后悔过一阵,等那竖子完成金山祭天的壮举后,从“当世大儒”摇身一变为“兵法大家”的虞世南就不后悔了…… 李二陛下以为这个“一语成谶”的环节便到此结束…… 谁知道…… 谁知道如今这“回旋镖”又飞回来了…… “臣回头再替您想想办法……”长孙无忌也知道若是让虞世南和萧瑀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将陛下怼得下不来台,冒犯了陛下的天威,那么这二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可能……或许…… 长孙无忌在心中对此有过猜测:虞世南和萧瑀此番似乎就是抱着送死的决心,打算以自己的死换楚王殿下认清现实。 李二陛下先是皇帝,才是父亲。 而楚王殿下先是儿子,才是楚王。 父子二人之间的身份认同,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所以两人的未来,注定背道而驰…… “无忌,那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了。”李二陛下显然也是了解虞世南和萧瑀的,这俩倔老头一旦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就属于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而自己的本意只是约束儿子麾下的势力,也没打算真逼对方造反…… 可如果虞世南和萧瑀在明日大朝会上过了火,那么事情就注定走向无可转圜的地步…… 到那时…… 李二陛下已经不愿去想了。 如今的天下,是他李世民的天下,若真因为这场变故而闹得和儿子父子成仇,继而山河破碎…… “陛下……邹国公在外求见……”——就在李二陛下的思绪凌乱之际,张楠的声音再度在殿外响起。 “让他进来!”李二陛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转头看向长孙无忌,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陛下,臣可没叫他来……”长孙无忌见状赶忙解释道:“臣……臣也怵这个二愣子……” “如此……”李二陛下闻言刚想说些什么,谁知道张公谨人未至,声先至:“陛下,您是不是非要因为心中那点多余的小心思,闹得此番家国不宁,您才肯安心吗?!” 嚯! 看来自打金山祭天后,念着楚王殿下好的人,还是不少的嘛! “弘慎……”李二陛下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张公谨,可是后者带给自己的感觉,却让他如同回到了当初玄武门起事的前一夜。 “臣张公谨,拜见陛下!”——一身朝服的张公谨,在见到李二陛下后,先是态度十分端正的跪地朝李二陛下行了一个大礼。 而李二陛下…… 原本还懒散靠在座位上的他,此时却不由坐正了身子:“弘慎啊……免礼……免礼!” “臣谢陛下!”张公谨闻言二话不说站起身来,随后望向李二:“陛下,您准备好了吗?” 臣要准备开喷了。 “……”看着眼前说话做事都过分严谨的张公谨,此时李二陛下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朕想起朕还有其他要事……” “陛下!您为何要逼反楚王?!”——张公谨本来也就只是跟李二陛下客套一下,所以他才不管李二陛下有没有准备好:“臣就不明白了,楚王殿下当初连献出传国玉玺都花了那么大的一番心思,为的还是让太上皇原谅您,让您背负的……少一些……您为何就感受不到楚王殿下的心意呢?!” 不得不说,一上来就零帧起手不带任何前摇的张公谨,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唐第一喷子”——至于魏征魏公……怎么说呢,多少是不会像张公谨这般“直抒胸臆”,仗义执言的。 “弘慎……”李二陛下想发火来着,可对方上来就奔着命门出招,自己属实是难挡——别说发火,发蒙也要算时间的:“朕不是不知道宽儿对朕的孝心……可朕是皇帝……” “陛下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所以就不会犯错?”张公谨闻言冷笑一声:“那陛下还需要我们这些臣子做什么?!为陛下所有的决定喝彩欢呼吗?!如此说来……我等岂不是国朝的累赘,活着都浪费粮食!” “嘶……”——此刻一旁的长孙无忌,终于是明白自己当初是何等的幸运了——还好当初在骊山跟自己“谈心”的宽儿本人…… 这小子要是派出张公谨……自己怕是被怼到当场把脑袋扎进地里去,才能换来对方的收手吧…… 长孙无忌一边心里这般想着,一边偷偷打量已经彻底偃旗息鼓,只不过双眼已经喷火的李二陛下…… 好吧……原来不是陛下能抗压……而是自己的口才太差…… 瞧瞧人家邹国公,这才来了多久?人家不过三言两语间,便已经将先前还固执己见的陛下给怼地说不出话来了…… 嗯……张公谨张公……勇哉!猛哉!亦壮哉! 第722章 我二哥天下无敌 “张公谨,你放肆!”李二陛下显然是被张公谨这番诛心之言给激出了火气:“你口口声声说朕是九五之尊,可你身为臣子,就是这么跟自己的君上说话的吗?!” “臣这回已经够客气了!”张公谨闻言想也没想,当即便板着脸回道:“陛下如果想要因此降罪于臣,臣欣然受之!”说完,张公谨朝李二陛下躬身下拜,重重一礼。 “你……”李二陛下看着跪倒在地的张公谨,他开始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明明自己只是用一种高明的方式瓦解儿子身边的不稳定因素,谁知道…… 自己的天策府居然开始以一种令他始料未及的速度快速崩塌…… “弘慎兄……”长孙无忌觉得再这么闹下去,事情恐怕很难收场,所以他便主动站出来打起了圆场:“陛下的初衷也并非是敲打楚王……” “在这件事情上,你没资格说话!”张公谨都不等长孙无忌把劝解的话说完,便冷声道:“长孙无忌,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好嘛……长孙无忌这下是彻底不打算开口了。 张公谨这个疯子……这是不打算活着走出皇宫了是吧…… “张公谨,你如今……属实是愈发狂妄了!”李二陛下一边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边阴沉着脸,视线狠狠钉在伏地请罪的张公谨身上:“那竖子到底是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使你……” “陛下,当年您还是秦王的时候,被困长安五年,为何我曾依旧不离不弃?”张公谨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如果陛下此刻心中已然没了答案,那么臣……便也无话可说!” “……”这下,李二陛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 “弘慎……你先回去……”李二陛下叹了口气,随即便有甲士领会了长孙无忌的手势,进殿,将张公谨从地上架起:“此事……朕会给你一个答复……” “松手,我自己会走!”听着李二陛下暗中服软的话,张公谨的心中只有淡淡的悲凉,他先是呵斥了两旁的甲士,随后又深深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辅机,你不可能永远都左右逢源——孰是孰非……你心里也清楚,不是么?” “陛下让你先回去!”长孙无忌在听完张公谨的这番话,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而李二陛下,则是扫了两人一眼,随后便不再说话。 真当他看不出来么…… 无忌……早就在心中产生动摇了…… ------------------------------------- 张公谨出宫之时,正好赶上魏王殿下礼送自己的老师王珪出宫。 只不过他走在前边儿,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师徒二人。 “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二哥还有大哥平安无事啊?”——魏王如今最大的烦恼,就是眼下这场他根本无法理解的父子冲突。 二哥明明是为了父皇的颜面,去河北道平叛的,怎么闹到后面……他反倒成响马了? “魏王殿下,这些事情您无需插手,最多再有两日,陛下就会迷途知返了。”多年的师生感情,让此时已经在心中下了某种决定的王珪,对在自己面前展露无助的魏王殿下多了一份温柔与耐心:“人与人之间,说错话,做错事,发生矛盾,那都是常有的事,只要一方不那么固执,其实都好解决。” “可我父皇就挺固执的……”李泰在听完老师的这番话后,他想了想,又道:“虽然我二哥看起来不是那么固执的人,但是一旦真惹恼了他,他的脾气比谁都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二哥在这件事情上压根就没有任何过错,大哥就更不用说了……唉……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再去弘义宫催一催?皇祖父今日指不定又喝多了,忘了去太极殿……” “我的魏王殿下,这事儿可不兴到处说啊!”——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自己心疼,王珪闻言赶忙止住了魏王殿下继续作死:“殿下啊,有些话哪怕是独处密室,也不能说出口,否则……终究是会给自己招来祸事的……” “老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魏王觉得老师未免太过紧张了:“再说了……我二哥天下无敌……” “唉……”王珪看着如此不着调的魏王殿下,不知为何,即将走到朱雀门的他,看着身边依旧喋喋不休的小弟子,心中突然生出一阵不舍。 可再不舍……有些事情……还得人去做不是? 翌日,大朝会。 虞世南和萧瑀终究是上了告病的折子——长孙无忌几乎是卖了这张老脸,费尽口舌的给两位大儒分析形势:只要楚王殿下还未做出过激的举动,一切便尚有转机——何况如今朝中的文官大部分都在上疏李二陛下,为楚王殿下请功。 而武将们却在集体保持沉默。 其实这截然相反也看似出乎大家意料的现象——恰恰说明了楚王这口长安破鼓是何等重要——闲来无事的时候大家背地里蛐蛐一下楚王,那是例行公事。 可真等哪天李二陛下拿起那支鼓槌,准备不分轻重的敲下去,那么就换这朝中的文武百官们开始着急了。 “陛下,魏征已于昨夜抵达长安,只不过因为抵达的时候已是半夜,所以他等到城门开放后,便差人送信给臣,表示今日的大朝会,他可能会晚些到。”太极殿上,往日总是作陈述总结的房玄龄房相,今日破天荒地第一个出班向李二陛下进言——盖因他今早收到魏征的亲笔手信之时,对方那力透纸背的墨宝,以及满腔怒火的措辞,让他知道,这场大朝会,魏征必须是主角。 而他房玄龄,不介意为此甘当一回绿叶,为魏征接下来的闪亮登场作一个出场预告。 第723章 有劳王公 轰! 魏征赶回长安的速度,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货日夜兼程,风雨无阻的赶回长安后,一身风尘仆仆,本该好好歇息一番再来觐见陛下,谁知道……他居然是打算回府换一身朝服,就直接上阵开喷了…… “……”李二陛下此刻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面色各异,彼此交换眼神的朝臣们,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没完了……真就没完了! 昨日睡在御书房的李二陛下,这会儿眼底还有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乌青,可是…… 谁会关心他睡得好不得好呢? 今日这殿中的朝臣们,谁不是跟李二陛下一样,因为成天担忧楚王殿下到底会不会反,而食不下咽,寝不能寐? 而魏征,则是带来那个答案的人。 所以…… 今日大概是贞观群臣最为团结一致,对魏征抱有感激与期待的一天。 来吧……来吧! 让那迟来的暴风雨,将老夫等人淋个痛快吧! “陛下,御史大夫魏征正在殿外求见。”——要不说魏公就是大家的及时雨呢,房玄龄说完话不久,李二陛下都还没开口表态,张楠的声音就在殿外响起。 随后,便是魏征那中气十足,怒意勃发的声音:“臣魏征,拜见陛下!” 人未至,声先至,这似乎已经成了文官干架的传统——当魏征的身影出现在太极殿的大殿门口时,清晨的霞光恰好打在他的身上,将他那身紫色朝服染得愈发灿烂:“陛下,臣从河北道归来,给您带回来两个好消息。” “……”李二陛下看着那跟斗鸡入场一般走进大殿内的魏征,他怎么都不觉得对方会带给他什么好消息。 但……再糟糕又能有多糟糕呢? “玄成……你有话直说,朕的确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消息。”李二陛下沉默片刻,随后便摆出一副倾听的架势。 “太行山的响马已经被楚王殿下剿灭,原本生活在太行山内的流民,如今受到楚王殿下的感召,已经下山,打算接受朝廷的安置。”魏征说到这,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充满深意…… 于是……向来刚正不阿的魏公,这会儿身上也有了某个蛮夷的影子:“诸位看老夫作甚?楚王殿下就是这么安排的,老夫还能怎么说?” “哦……”——此时的大殿上,顿时响起一阵和谐的应允之声:原来是楚王殿下啊……那没事了…… 大家还以为你魏征啥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呢。 “第二件事。”魏征有时候真的痛恨自己为何能读懂同僚的眼神:“楚王殿下在将臣送出邢州地界后,便率领手下的部众前往了松州,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密令,要去平乱……” “咳……咳咳……”——不得不说,楚王殿下就是楚王殿下。 此时的百官们,在得知楚王殿下的去向后,咋说呢……原本大家复杂的内心,这会儿是更复杂了…… 嗯……楚王殿下这是上演了一出堪称经典的“围魏救赵”啊…… 不过……这位大爷得到消息的速度,确实是有些让人感到震惊嗷…… “朕……知道了……”李二陛下闻言沉默了许久,随后突然笑道:“太子先前与朕提过此事,只不过朕当时只当他和宽儿在瞎胡闹,并未放在心上。” “陛下,臣说完了。”——本来已经开启“战斗姿态”的魏征,在得到李世民的这番表态后,他突然一改先前的视死如归,变得无比平静。 甚至于他还再度朝李二陛下躬身一礼,接着便站回了自己的班位。 既然楚王殿下说了,只要陛下认下此事,自己就不要再生事。 那么他魏征索性就不再多事。 毕竟当时楚王殿下交代自己的时候,曹……窦翁就差拎着自己的衣领让自己乖乖听话了。 而窦翁的面子,自己当然得给。如若不是窦翁当年对自己这个俘虏百般照拂,自己或许根本就撑不过那三年……又何至有今日? “……”魏征此刻的举动,别说百官们懵了,就连李二陛下都有些不知所措:“如此……甚好!玄成……辛苦了……” “臣蒙陛下器重,自当为陛下赴汤蹈火,只是此番陛下的夸奖,实在是令臣受之有愧……”魏征没想到,自己都主动熄火了,陛下居然还跑来点炉,那就休怪他无情了:“陛下,”——魏征重新出班站定:“其实臣的功劳在楚王殿下所立的功劳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那邢州太守王大用,伙同邢州守备将军周俊,两人无视律法,在邢州一手遮天……” 接下来,魏征用极长的篇幅,向众人重点描述了王大用和周俊二人在邢州犯下的滔天罪行 ,以及两人胆大包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袭击朝中御史的丧心病狂之举。 不过……魏征到底……可能……总之是不想让未来女婿风评太差,所以楚王殿下一刀砍死周俊的“小事”,被他草草两句“周俊欲袭击楚王殿下,被楚王殿下随手反杀”给盖过去了。 当然,听到这话的众人也没谁是傻子,不过大家彼此也都心照不宣:一个周俊……楚王殿下宰了就宰了吧……只希望楚王殿下能够借此事消消火气,不然…… 不然什么,众所周知。 “陛下,张宝相此时应该已经将王大用送至大理寺收押,之后如何,就全看陛下怎么处置了。”——述职完毕的魏征,再度朝李二陛下庄重一礼,随后回班——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啥要说的了。 反正此时陛下该丢的面子,都丢完了。 ------------------------------------- 今日的长安,似乎颇有些波诡云谲。 先是魏征在大朝会上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随后……在大朝会散去之后,礼部尚书王珪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在自己的书房内见到那位当年的救命恩人。 “老天师,您确定要这么做么?”王珪一脸严肃的看着老天师手中的画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谁也不知道陛下会有何种反应……” “无妨,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便是。”——如果楚王殿下此刻站在这里,看着如此红光满面的老天师,他搞不好会把脸凑上去,看能不能触发一下老天师的“吐血被动”。 “灵州来信了?”王珪从老天师手中接过画卷,随后又问道。 “不是来信,是来人了。”老天师闻言笑了笑,随后指了指门外。 此时的书房外,灵州都督薛万钧,携自己的弟弟薛万彻,兄弟二人齐齐朝面露震惊之色的王珪抱拳道:“王公,此番……有劳了!” 第724章 我敢答,你敢听么? “宽哥儿,你真就没想过……”——在邢州停留了几日之后,楚王殿下最终决定带着姗姗来迟的三千剿匪军队,挥师北上,前往松洲攻打室韦部落。只不过在临行前,李怀仁拉上了裴承先,找到了这几日一直呆在书房里的楚王殿下,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宽哥儿,我觉得这简直都不像你……” “不像什么?”李宽闻言停下手中的笔,将这封寄往长安的信件暂时放在一边,随后只见他站起身,缓缓来到李怀仁面前:“怀仁,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当然是……打回去?”——李怀仁想了想,随后壮起胆子问道:“嗯……宽哥儿……你留在玉山的人马,兵强马壮……那总不能是摆设吧?” “嘭!”楚王殿下给李怀仁的回答,就是一记响亮的板栗。 “这也就是只有我们仨在,”李宽看着捂着脑袋痛呼的李怀仁,神情有些严肃道:“你小子要是敢出去瞎说,我他娘的揍死你!” “宽哥儿……你以为我想来跟你说这些啊……”眼见老大对自己发出警告,李怀仁忍不住委屈巴巴道:“我就是猜拳猜输了……才接下这么个苦差事……” “你滚!”楚王殿下总算是受到自己响马团的反噬了:“我看你们就是随根,也想跟父辈那样捞一份从龙之功是吧?” “宽哥儿,你这话就过分了……”李怀仁闻言不满道:“我能跟我爹一样嘛?我比他……坚定多了!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你要再想吃板栗你就直说。”楚王殿下闻言瞥了李怀仁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裴承先:“承先,你如何看待怀仁的建议?” “其实这也不光是怀仁的建议。”裴承先闻言先是笑了笑,随后才肃容道:“兄弟们都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宽哥你这样太憋屈了些。” “没什么好憋屈的。”楚王殿下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摆了摆手道:“如果本王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感到憋屈,那么也着实太可笑了些——本王的经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刚出生,本王就被送回了陇右,那时候,本王身边除了祖母,连一个同龄的玩伴都没有…… “宽哥儿……”一旁的李怀仁停下了捂脑袋的动作,有些哑然道:“原来你小时候那么孤单啊……” “没有,”楚王殿下觉得李怀仁实在是想多了:“祖母从未让本王感到过孤单。本王说这话的意思是,本王的心胸没你们想的那么狭隘。更何况,如今大唐也不过刚刚崛起,周边四夷,多有不臣者,这时候本王因为个人得失就挑起国内战争,本王成什么了?对与错,很多时候是相对而言,站在本王的立场,本王是该让那昏君见识一下本王的力气和手段,可站在百姓的立场,一旦战争打响,这才太平没几年的好日子便又没了。况且……就算本王打赢了,本王就一定能坐稳那么位置吗? 别看现在朝中那帮大臣,甚至包括魏公都还向着本王,可此事的前提是本王还没起兵造反——等本王真造反了,谁愿意拼上本就拥有的荣华富贵乃至身家性命,陪本王豪赌一把?” “我啊?宽哥儿!我!”——李怀仁总是能见缝插针地向楚王殿下表达自己的忠心耿耿。 “你?”——被打断发言的楚王殿下有些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你他娘的……你爹的爵位又不会传给你……” “宽哥儿……你这样说……会不会有些太伤怀仁了……”一旁的裴承先开始默默发起助攻。 “唉?”李怀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他抬手就朝裴承先的肚子来上了一拳:“你他娘的……裴承先……焉儿坏是吧?!” “……”裴承先没想到,李怀仁这货出手居然这么迅速且果断,肚子上挨了对方一拳,他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反正,本王是不会做出为祸天下,荼毒苍生的事情来的。”楚王殿下这会儿已经不再去管两人的反应,只见他重新坐回到书桌后,开始继续提笔写家信:“再说了,你们信我一次,虽然我爹是个昏君,但是他会是真正的治世明君。论起治国之道,我大哥或许都赶不上他,至于我……嗯……我若是哪天当了皇帝,承先一定就是我的宰相。” 楚王殿下反正是不怎么爱干活的。 “宽哥儿,那我呢?”李怀仁虽然知道此事希望渺茫,但是他还是很想了解一下自己在宽哥儿心中的地位。 “你就非要自取其辱是吧?”——受到夸奖的裴承先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继续忙着制裁“无法无天”的李怀仁:“要我说啊,宽哥儿若是当了皇帝,就该先把你阉了,然后将你放在他身边当大内总管——因为你小子实在是太像奸佞了。” “你他娘的……”——李怀仁这下算是彻底被激怒了,所以他也不等李宽开口回答,便径直朝裴承先扑了过去。 许久未见的哥俩,好了可能没三天,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掐架日常…… ------------------------------------- 而彼时的长安城,皇宫之外。 王珪带着薛万钧和薛万彻准备进宫时,宫中的守卫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薛大将军,您……此时不是应该镇守灵州么?怎么……”——那守卫也是个聪明人,在自己开口拦下王珪等人之前,他已经派人去向统领常何报信去了。 “王公,您看?”薛万钧此刻多少是有些不耐烦了:“要不……等常何来?” “等个屁!”——一辈子都温文尔雅的王尚书,今日的火气实在是有些大,只见他将目光转向那守卫:“老夫也不为难你,老夫只是问你一句,关于你方才的问题,薛将军敢回答,但是你,敢听么?” 第725章 鸠车来头大 “属下……”面对如此危局,那守卫也不禁唯唯诺诺起来。 “罢了,我们就姑且等上一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王珪,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后便领着薛家兄弟立身朱雀门外,开始默默等待。 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老人的手不止一次轻轻拂过怀中的画轴,眼中更是弥漫着说不出的悲伤。 片刻之后。 “王公,还有薛将军,你们这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常何,此刻虽然面色如常,可心中早就如同擂鼓——薛万钧……居然敢擅离职守?! 这他娘的……要不是来的就这三位,常何甚至都觉得今日怕是要死守宫门了! “老夫等人有要事须面见陛下,可否放行?”王珪闻言缓缓转身,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常何,语气有些冷漠。 “……”不知为何,常何觉得今日的王尚书变得让他有些陌生。 往日那个见谁都一团和气的老人,今日就好像一把出鞘利剑,周身都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场。 “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王珪没给常何太多时间考虑,他话讲完,拔腿便走。 薛家兄弟随后紧跟而上。 “……”常何就这么被三人晾在了原地。 而另一边的太极殿内,已经收到消息的李二陛下早已经是勃然大怒:“他薛万钧居然敢擅离职守,抛下手中的军务孤身犯回长安?还有王珪又要凑什么热闹?要死谏么?!朕满足他!” “陛……陛下……”报信的张楠此时俯身于地,脑门上的冷汗是一茬接一茬:“王尚书还有薛将军……身份尊崇,常统领的意思是,如何处置他们,还需陛下明示……” “让他们滚进来!朕倒要看一看……”愤怒并没有冲昏李二陛下的头脑,此时他已经对三人的身份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只不过,可能李二陛下也没想到,一旦那层亲情的细纱被扯开,等待他的,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尽在掌握”。 “陛下今日的火气似乎很大啊……”——就在李二陛下刚刚下令准备面见三人的时候,王珪已经带着薛家兄弟走进了太极殿。 “未经通传,擅自闯入……你们是要造反?”——张楠身为大内总管,这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几乎都是他下意识的行为:“来人……” “来什么人?”薛万彻就是个脾气极差的主儿,眼见张楠要捣乱,他抬脚便准备踹过去。 “万彻,不可无礼!”——眼见弟弟又要胡闹,薛万钧赶忙一把扯过薛万彻的胳膊,随后呵斥他道:“你要是今日有着自己的性子来,伤了张总管,回头楚王殿下不削你才怪!” “……”薛万彻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说话。 “臣薛万钧,拜见陛下!”——训斥完弟弟,薛万钧转身又朝李二陛下行参拜大礼。 “薛万钧,朕什么时候让你从灵州返回长安了?”李二陛下看着面前的薛万钧,神情阴沉,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大批甲士已经从殿外奔进殿内,将三人团团围住。 “臣是奉令返回长安。”薛万钧闻言面色不改。 “谁的令?楚王?”李二陛下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极致。 “臣奉的是上一任窦氏供奉,老天师张韫之令!”薛万钧闻言缓缓抬起头,对上了此刻已是满脸错愕的李二陛下:“臣本就是窦氏家臣!” 轰! 哪怕李二陛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得知真相后,他还是有些遭受不住打击。 良久之后。 “尔等退下!”李二陛下先是挥退了进殿的甲士,随后又看向地上的张楠:“你,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唯……唯!”张楠闻言哆哆嗦嗦地站起身。 就算是一个阉人,也知道今日之事有多么可怕…… 薛将军……居然是窦氏家臣…… 这……这这这…… 待无关人等散去后,李二陛下重新将目光看向薛万钧,他开口的第一句,便事关当年玄武门之变:“所以……当初你们兄弟二人先是攻打玄武门,后来见玄武门攻不破,又转而攻打秦王府……那都是在演戏?” “陛下,有时候您认为的忠臣并非一定就是忠臣,您认为的奸佞未必就是奸佞。”薛万钧闻言笑了笑,随后又道:“当初冯立见李建成被杀,玄武门又是久攻不下,于是执意转道攻打秦王府,当时他手下的人马众多,我兄弟二人别无他法,只能主动揽下此事,但事实上……”薛万钧说到这里时,默默住了嘴,算是点到即止。 “……”李二陛下此时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隐约间,他已经知道了三人此行的目的。 “你们是来劝朕就此收手的么?”李二陛下重新坐回龙椅,此时他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怒火:“朕……可不会受任何人的裹挟!” “既如此,那么陛下……”一直沉默的王珪,突然上前几步,来到李二陛下的正前方,随后他将怀中的画卷高高举起 ,当面展开。 “哗……”随着画卷展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李二陛下再度住了嘴。 其实王珪手中的画卷并非什么名家大作,它只是一个老人在孙儿大病初愈后,大喜之下找来一位画师为自己和孙儿画的一幅祖孙肖像。 画上的老妇人,坐在花园之中,怀中抱着大病初愈还戴着虎头帽的乖孙儿——幼时生的乖巧的楚王殿下手中,还抓着一只青铜鸠车——那是祖母刚刚送给他的玩具,他宝贝的不行,所以哪怕是画师前来为他和祖母画肖像,他还是一直舍不得将其放下。 李二陛下看着画中其乐融融的祖孙二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尤其是当他得知自己的母亲最终还是偏向自己……而自己如今却…… 李二陛下的目光不自觉的停留在太穆皇后看向孙儿时那宠溺的眼神,以及…… 等等…… “那是什么?”李二陛下缓缓站起身,指着画中太穆皇后手上的白玉扳指道:“这只扳指……怎么会在母亲手中?” “臣还以为陛下要问,楚王殿下手中的青铜鸠车出自哪里呢?”王珪闻言冷笑一声,他好似故意激怒李二陛下一般:“陛下有所不知,那只青铜鸠车原本是一对,据传是当年西汉孝文窦皇后送给自己孙儿的周岁礼,论来头……这鸠车可比什么白玉扳指要大……” 第726章 是谁骑虎难下 “朕没有问你鸠车,朕问的是为何那枚白玉扳指会出现在这朕的母后手上!”——一直认为自己智珠在握的李二陛下,头一次开始在人前显露出慌张。 “薛将军,劳烦你拿着这幅画和令弟在外边等老夫一会儿。”王珪见李二陛下发怒,他并不觉得有甚奇怪,只是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显然是不适合有人在场旁听。 “那……王公,我和万彻就在外边等您。”——薛万彻从王珪手中接过画卷后,将其小心翼翼收好,随即便带着薛万彻出了大殿。 而李二陛下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未出言阻止。 片刻之后,随着薛万彻将殿门关上,殿内便只剩下了李二陛下和王珪。 王珪并没有让李二陛下等待太久,只见他抿了抿唇,随后在李二陛下那凶狠的目光中,将那枚扳指的来历娓娓道来:“陛下,事实上,那枚象征着李家家主权力与身份的扳指,从来就没有在太上皇手中发挥任何作用。 当初太上皇的父亲世祖元皇帝(追赠)在太上皇八岁那年便已亡故,这枚扳指,便是他在死前留给元贞皇后,也就是您的祖母,独孤曼陀。”王贵说到这,突然深深看了一眼李二陛下,随后才继续道:“也就是说,从太上皇袭爵开始,这枚扳指就在他的母亲元贞皇后手中。而元贞皇后一向体弱多病,尤其是因为太上皇年幼,李家的基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由她来打理,所以导致她年老后,愈发的疾病缠手。 而那时,元贞皇后的其他儿媳们因为她往日性情严厉而不肯侍疾,至于太上皇……他或许也是惧怕元贞皇后吧——总之,最终挺身而出,不辞辛劳的照顾病床上的元贞皇后,甚至时常衣不解带的那个人,是谁……想必不用老臣多说了吧?” 王珪说完这番话后,大殿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良久,只见位于阴影之中的李二陛下再度艰难开口道:“所以……那枚扳指……最后为什么又到了我父皇手中?” “玄武门事变之后,老天师亲自进了一趟宫,将这枚白玉扳指交到了太上皇手中。这,就代表了老夫人的意思。”王珪闻言淡淡叹了一口气:“太上皇前脚看见楚王殿下跪在他的殿外大声背诵《陈情表》,后脚又见到了这枚白玉扳指,当时……太上皇恐怕亦是心中有愧,更明白您在太穆皇后的支持下,他大势已去,索性便放手成全了您。 否则的话……”王珪觉得这话也就是老天师能说:“按照老天师的说法:只要太上皇不松口,不退让,真正骑虎难下的是谁,想必陛下应该心中有数……” “所以……”李二陛下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异常沙哑:“朕还得念着母后的好?朕到底是沾了那竖子光?!” “您从未念过老夫人的好,更不会觉得沾了楚王殿下的光。”王珪闻言眼神微微一冷:“否则臣今日不必出现在这里,说这么一番讨人嫌的话来。” “老天师在哪里?朕要见他!”李二陛下此刻急于向老天师求证王珪这番话的真实性。 “老天师不会见您的。”王珪发现当年逃难时老天师递给自己的那张面饼,可真他娘的……不好接下啊:“他说了,他怕到时候忍不住……” “朕就那么招人厌?!”李二陛下此刻算是彻底破防了:“当初朕的名字还是老天师给起的,说是有‘济世安民’之意,如今……就连老天师也厌弃朕了吗……” “陛下,没人想走到今天这一步。”王珪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臣也好,外边的薛家兄弟也罢,没有谁愿意站在陛下您的对立面。可说到底……我们的身份是窦氏家臣,老夫人临终前唯一的诉求,就是让我们保护好楚王殿下,所以陛下,先越界的,并非我们。” “……”李二陛下看着下方的王珪,他突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自己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王珪,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窦氏的家臣的?”一阵漫长的沉默后,重新开口的李二陛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臣本就是扶风郡人,扶风窦氏,对臣而言并不陌生。”王珪见李二陛下发问,他想了想,随后道:“承圣四年,臣的祖父王僧辩被害,臣的父亲当时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就是受了老夫人的父亲,当时身为扶风窦氏‘三祖房’之一的领头人窦毅暗中相助,才得以活下来。(注1) 但此事对当时的窦大将军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人家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如此天大恩情,臣的父亲却不敢忘怀,他老人家直到临终前都还在叮嘱臣,要臣记得报答这份活命之恩。 后来,臣于开皇十三年,踏入仕途,可彼时臣毕竟年轻气盛,不知官场深浅,说话做事只凭心意,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更因为臣的叔父王頍参与了谋反,臣受累连坐,被判有罪。 臣当时为了避祸,只能无奈遁入终南山。可是……臣当时一介书生,虽也习骑射,可却也无法在野兽横行的终南山存活——也就是那时候,臣被老天师从狼群的包围中救下,随后臣跟随老天师修道十余载载,直至太上皇攻入关中,臣得好友李纲举荐,最终来到了隐太子手下做事……”王贵说到这,突然冷笑一声:“说实话……陛下,如果李建成不作死,和齐王李元吉谋划设计平阳昭公主,陛下您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丁点机会……” “……”此时的李二陛下,在听完王珪所说的内容之后,他还处在震惊和……恐慌之中。 “陛下可是觉得臣这话说的有问题?”王珪见李二陛下不说话,他干脆继续给对方上起了强度:“陛下,老夫人当初为了让你和你的兄弟们,还有平阳昭公主的安危,她在暗中派了不少人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可惜啊……或许是怕你们误会,她曾严令这些人不要随意刺探你们的隐私……可……可谁晓得,你们的隐私……竟是兄弟阋墙,针锋相对呢……” 第727章 您的对手,换人了! “够了!”李二陛下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他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觉:“臣早就不是母亲眼中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了!” “是的,陛下不是了。”王珪闻言淡淡一笑:“可是楚王殿下还是,或者说……一直是会是。” “呵……哈哈哈哈……”李二陛下闻言不禁仰天发出一阵大笑,良久,待笑声作罢,他才缓缓低下头,重新审视王珪:“一个人之所以强大,要看他独自征服了什么,而不是做什么都有人帮衬,自己却在其中显得微不足道。” “陛下,您真可怜。”王珪闻言不禁微微一叹,随后便不再说话。 “你敢可怜朕?”李二陛下发现这世界真的是太荒谬了:“王珪,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陛下,今日入宫的窦氏家臣,没一个打算活着回去。”王珪闻言冷冷一笑:“臣等今日就站在这里,等着陛下来杀!” “嘭!”听闻此言的李二陛下当即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王珪!你放肆!” “臣想放肆很久了!”王珪闻言也是不甘示弱,直接大步上前:“陛下,老夫人这辈子就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自她十三岁那年得知北周亡国,她便发誓要夺回舅家天下,第二件事,她辛勤富裕了四个子女,她曾试图让他们每一个都成才,第三件事,她希望那个幼年陪伴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彼此视为依靠的孙儿在她死后,能无病无灾,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 三件事,头两件,老夫人做成了一件,失败了一件,但臣当年去陇右探望她时,她觉得不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她当时只是向臣指了指在后花园撅着屁股,拿着从祖母头上解下的朱钗去捅蚂蚁窝的小兔崽子对臣缓缓开口道:余生唯一愿,愿这孩子永远都能像今日这般无忧无虑。 陛下,臣还需要说什么吗?!”饶是一生宦海沉浮,心性早就坚如顽石的王珪,此刻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也忍不住眼含热泪:“将心比心,臣虽然也疼爱自己的孙儿,可若是比之老夫人对楚王殿下的宠爱,臣自问远远不及,可是陛下,那又如何呢?楚王殿下到底做错了什么了?或者说老夫人对楚王殿下的宠爱,在您眼中成了一种罪过? 人都要讲良心! 若不是太穆皇后十三岁那年以身入局,落子天下,这把龙椅,落不到李家头上来!”大殿之上,面露狰狞之色的王珪一改往日温和,只见他神情凶厉地指着李二陛下身后的龙椅,直接朝对方怒吼出声:“不要觉得就陛下你一人是乱世英雄——真论乱世英雄,那也是老夫人!——若不是老夫人,扶风窦氏不会有当初那般骇人声势,强如五姓七望,都只能仰其鼻息! 陛下,你要知道,哪怕到老夫人的父亲神武郡公窦毅那一辈,旁人都还讥笑他这一房是由代北窦氏攀附成功扶风窦氏。(注1) 可等这份家业传到老夫人手里,说这话的人,还有吗?!陛下,能让五姓七望都佩服的世家女子,臣在这世上没找出第二个来。您先说什么一个人真正强大,是要看他独自征服了什么……呵……”王珪觉得自己今日索性就把该讲的话讲完:“可在臣看来,真正的强大,不光是征服,不光是‘独立’,还有‘承受’——承受屈辱,承受打击,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终将这一切化为成功的动力。 陛下您当年其实就是这样做的,可是……您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啊……”王珪说到最后,看向李二陛下的眼神已经充满痛惜:“臣知道您为了这把龙椅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是臣更清楚楚王殿下绝不是您。就像老天师口中所说的那样——楚王殿下的善良是天生的,但他的孝顺一半来自善良的天性,一半却是因为幼时得到了老夫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才生的——这样的楚王殿下,只要心中还有老夫人这个祖母,他就不可能想着要造陛下的反!可是陛下却看不清这一点……但……陛下…… 您当年为何要造反?”王珪看着已经不出声的李二陛下,语气幽幽:“除了来自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排挤,太上皇的偏心……不也让您感到难受和不公么? 现在……臣想问问您,您对楚王殿下所做的,会不会也让他感到难受和不公?就因为老夫人给他留下的家业多了点儿,您这当父亲的就打算提防他?可楚王殿下从头到尾又知道什么呢? 老夫人为了不让楚王殿下……”王珪话说一半,突然有点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但是他在停顿片刻后,还是继续开口道:“为了不让楚王殿下过于……嚣张跋扈,所以她特别叮嘱过我等,在楚王殿下及冠以前,谁都不许跟他透露这份家业的规模。所以陛下您的担心……” “呵……呵?”原本已经快被悲伤和羞愧吞噬的李二陛下,这下算是找到反击的机会了:“王珪,你觉得……那竖子在嚣张跋扈这方面……还有进步的空间么?” “……”原本已经杀上道德高地的王珪,这下算是……不能说全线溃败,但也差不多了…… 是啊……楚王殿下还有嚣张跋扈的空间么…… 好像不开门……那就真没了…… “窦师纶去河北道,是打算干什么?”李二陛下在拿回主动权后,他聪明地选择了不再去就先前的话题与王珪产生互动,反而是开始试图收复失地。 “窦师纶代表老夫人前往魏州清理门户去了。”王珪作为窦氏“五尾狐”的其中一位,他的智慧显然不是像他往日在同僚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平无奇:“陛下是觉得窦师纶此举不妥?那臣这就让人把他叫回来?” “呵……时间上还来得及?”李二陛下闻言冷笑道:“窦师纶这个时候,怕不是已经将窦渭的脑袋都给拧下来了!” “是来不及了。”王珪闻言点点头,随后又道:“可这不就是陛下想要的吗?您让长乐公主下嫁河北窦氏,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旁人都觉得陛下是疯了,但老臣又如何会不懂陛下的意思呢?您是害怕河北道的窦氏还在暗中听主家的命令,所以部下这无解之局——楚王殿下是绝对不会坐视妹妹被您拿来联姻的,所以我等身为窦氏家臣,就必须先家主一步出手,否则等楚王殿下拔刀砍人,那就不是大家能控制的局面了。陛下……别再跟臣藏着了……今日这殿内就您我二人,何必……” “你是不是觉得朕已经惨败了……”被人当面戳中心中所想,李二陛下强大的内心让他依旧面色如常:“王珪,你……” “陛下赢了呀。”王珪觉得是时候让对方领教一下老夫人的谋划了:“那藏在太行山的几万响马,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独孤家还有李家在前朝默默招揽的人手——那黑山贼中的七大帅,其实原本也是李家的人,只不过有些人不听话,就被老夫人给换了下来。如今陛下要将这些人编户入籍,其实也省去了我等诸多麻烦——必须要养着这么大的一帮人,花销其实也挺大的……” “你!”——李二陛下这下可是彻底破了防了:“王珪!你要欺天了不成?!” “陛下,臣自然不敢欺天。”王珪闻言摇了摇头:“只是……河北道还有在河北道的窦氏家主窦渭,原本就是老夫人在临终前亲自给您划下的最后一道底线,您要越界,可以。但越界的后果就是老夫人临死前的布局和底牌,都会一一掀开——陛下您要是觉得自己非要享受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王珪说到这,望向李二陛下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深邃起来:“那么好……一切为陛下所愿! 只不过这一次……您的对手换人了! 您的对手不再是楚王殿下,也不会是臣等这帮志大才疏,资质平平的窦氏家臣。 您要面对的,是在数年之前前,就在为这次对弈做好准备的老夫人! 陛下,得知此番真相后,您还要入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