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幼崽求生日常》 1. 医院 “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浓绿林间惊起鸟雀成片。 摇晃的树梢撞碎日光,深黑色的泥土上,光影斑驳而残破。 “不要杀我……”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哭喊声与求救声交织组成混乱的序曲。警笛嗡鸣,疾行的车辆伴着盛夏热浪呼啸而至。 一块块灰色长板在训练有素的武警手中传递,高墙拔地而起,特制的金属材料将浔海市绥禧妇产医院与外界隔开。 标志性的灰色隔离墙一出,途经行人脚步愈快,有些甚至干脆直接跑了起来,宁愿绕远路也要离这里远远的。 可那些尚有至亲好友被困在医院中的人,却是犹如晴天霹雳,面色焦急地徘徊在隔离墙外不肯离去。 宁峄下车时,一位被武警拦住的母亲正在隔离墙外苦苦哀求。 “我家囡囡还在里面!她还那么小……我不怕污染!我一点也不怕污染!你们让我进去啊——”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我家囡囡还在里面……” “女士,您先不要着急,我们的行动人员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医院内部群众的安全……” 武警劝慰的声音融在混乱燥热的环境中,模糊且微茫,只有那位母亲的崩溃大哭与绝望痛斥格外明晰。 “你骗人!这么多年了,有几个人能好好地从污染区里走出来?!让我进去,我不怕死!就是死,我也要和我家囡囡死在一起!” “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在今天来看望她小姑……我刚刚就应该带着囡囡一起出来……” 额发挑染了几撮银灰色的少年远远旁观,忍不住抿起唇,眸间有几分不忍。 “让她进去了,后面再有人恳求怎么办?也让他们进去?” 顾行之看了眼这个新进到队伍中的队员,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些提醒意味:“破例一个,就会破例下一个。如果她进去之后受到污染,成为堕落者,谁负得起这个责任?我们难道要拿浔海市几千万人的性命去赌吗?” 少年沉默下去。 “别想了。”顾行之拍了拍他稍显单薄的肩膀:“进去后保护好自己,见机行事。” 宁峄重重点头,神色坚定。 顾行之望着少年稚嫩的面庞,似是叹了口气,但很快,他的神色重归冷硬严肃。 “皓雨,机器启动了吗?”他看向一旁正鼓捣着一个银色长盒子的高挑青年:“这次怎么这么慢?” “前些日子研究所那边派人来调整了什么参数。”陈皓雨苦着脸,嘴上抱怨,手中动作却未停:“现在这机器太难使了,点完这个键又要去按那个键的。” 忽地,他面露喜色,兴奋地扒拉了一下头上戴着的黑色鸭舌帽:“顾队,好了!” 下一刻,一连串急切尖锐的提醒声在耳旁炸响。 “警告!警告!周围污染浓度正在上升!” “滴——污染浓度已达到S级。” “已通知指挥中心!” 机械女声冰冷而刺耳,在热浪翻滚的盛夏,恍若一盆冰水迎面泼下,令人从骨头缝里生出森森寒意。 宁峄等人神情骤变,下意识看向顾行之。 顾行之眉心紧锁,但在队员们的注视下,他迅速抹平眉心,肃声道:“绥禧妇产医院周围有数个人口密集的小区,一旦这里失控,首当其冲地就是小区里的民众,然后,污染便会向整个浔海市蔓延。” “后勤部已经在组织民众撤离了,但我们也绝不能心存侥幸!这一次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顾行之迅速分配任务:“叶晴鸢,你带几个人去门诊大楼,剩下的人,跟我去住院部!” “是!” “是!” “……” 一道道身影义无反顾地冲向危机四伏的绥禧妇产医院,仿佛赴火的飞蛾,以生命为代价,毅然决然地奔赴独属于他们的战场。 风又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抖落一身的阳光。 与此同时。 绥禧妇产医院4号住院大楼。 十五楼。 狭窄的杂物间中,商砚辞抱着一个浅绿色襁褓,神色紧张地盯着被各色杂物堵住的屋门。 尖叫声、求救声、怒骂声…… 音色各异的声音飘过走廊,穿过屋门,直勾勾地闯入男孩耳中。 商砚辞脸上明显多了一抹焦躁。 他望着屋门,眼中流露出不安与担忧。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低头看向怀中抱着的襁褓。 可惜,襁褓上面延伸出来的尖尖弯折耷落,将里面的小婴儿挡得严实,商砚辞只能看到襁褓上印着的可爱小叶子图案。 杂物间很小,商砚辞想了想,紧靠着光秃秃的白墙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不弄出任何动静。 坐好后,他才慢慢将襁褓尖尖掀开。 一双圆乎乎亮晶晶的清澈蓝眼睛闯入视野。 商砚辞一怔。 襁褓里脸蛋白嫩圆乎的小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长睫扑扇,漂亮的蓝眼睛乖乖望过来时,仿佛一只不曾出窝的毛绒小动物,好奇而天真地探头观察世界。 似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眨巴几下眼睛后,小婴儿圆眼一弯,笑得粉嫩嫩的牙床都露了出来。 商砚辞被小家伙天真烂漫的笑容打动,下意识弯起嘴角,但门外传来的哭喊求饶声迅速将他的警惕心唤醒。 “嘘——”商砚辞伸出食指竖在唇前示意。 襁褓里的小家伙幅度小小地歪歪脑袋,蓝眼睛宛如清澈见底的湖泊,稚气而懵懂。 ——他还太小了,还不懂得商砚辞动作背后的意思。 见此,商砚辞刚刚舒缓些的面色再次紧绷起来。 他盯着小婴儿粉嫩饱满的唇瓣,如临大敌。 就在商砚辞思考要不要伸手去捂嘴巴时,怀中的小家伙再次弯起圆眼,无声而欢喜地动了动裹在襁褓里的小手,轻轻晃动的胖脸蛋像香香软软的小蛋糕,又糯又甜。 很乖。 外界喧嚷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商砚辞抱着软乎乎的婴孩,心底忽地涌出铺天盖地的委屈与酸涩。 小乖…… 姨母,你这个名字没有取错。 小乖真的很乖很乖。 * 夏日晴空,天上金乌肆无忌惮地挥洒热量。好在,一片混乱的医院中,中央空调仍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逼仄狭窄的杂物间内,温度不冷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恰是适宜。很乖很乖的小家伙睁着澄净的蓝眼睛,躺在哥哥怀中,好奇地东张西望。 被襁褓困住的小手小脚不老实地踢蹬挥舞,奶胖奶胖的脸蛋随着动作一颤一抖,焦糖布丁似的,看起来好咬极了。 商砚辞望着怀中胖崽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心底繁杂酸涩的情绪慢慢散去。 最终,他漆黑的眼眸中只余坚定。 姨母如今生死未卜,小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他要坚强起来。 他一定会护着小乖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狭窄的空间、背后凹凸不平的书包、怀里沉甸甸的重量…… 商砚辞莫名想起小乖出生时,自己曾听到过的姨母与护士姐姐的对话。 “许小姐,您别瞧他看起来只是小小一团,但其实也是有六斤一两重呢。” “六斤一两?倒是不重。” ……怎么就不重了? 被怀中肥嘟嘟小朋友压得胳膊大腿皆泛起酸意的商砚辞时隔近一个月时间,困惑发问。 丝毫不知道哥哥已经在嫌弃自己沉的奶娃娃许岁禾还在努力。 他已经成功将一只小胖爪从捆着他的坏布料里挣扎出来啦! 小家伙摇头晃脑,跃跃欲试地准备拯救另一只被困胖爪! 就在这时,许岁禾眼前一暗又一亮。 呀? 小家伙困惑歪头。 商砚辞把小乖装进了书包里。 他今天背的书包是姨母刚给他买了不久的生日礼物。深蓝色的布料,没有多余装饰,看起来酷酷的。 书包很大,也很结实。他把里面装的学书法用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后,再把小乖放进去,刚刚好。 垂眸打量了会儿,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商砚辞便将书包放在胸前,反背上两条背带,再将背带调得紧紧的。 这样就不会掉了。 哪怕之后他的手臂没了力气,也不会摔了小乖。 昏暗光线中,商砚辞满意地摸了摸书包里满眼懵圈的小家伙乱翘的柔软头毛。 被哥哥摸脑袋啦~ 懵懵然的许岁禾立即把困惑扔在脑后,又开心起来。 小家伙乐颠颠地挥挥肉乎乎的小爪子,张嘴就要“啊啊呜呜”地和哥哥说话。 商砚辞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许岁禾的嘴巴。 “呜呀?” 大半张胖脸都被哥哥捂住的小胖崽迷惑不解,伸出小短手就开始努力扒拉哥哥的大手掌,还不忘讨好似的弯起蓝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呀~” 商砚辞无奈,刚想强调什么,余光不经意间一瞥,忽地顿住。 “这是怎么回事?”他面色骤变。 只见小孩子藕节般胖乎乎的手臂内侧,星星点点散落着数片银蓝色的薄软鳞片。 “呜?”许岁禾歪歪脑袋,没听懂。 小乖还太小,商砚辞也没指望他能听懂,只沉着脸伸手去捉那只不老实的小胖爪。 可还不等他捉住,杂物间反锁的屋门突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商砚辞立即抱紧盛着只小胖崽的书包,警惕地抬头望去。 在男孩警惕的注视下,屋门震颤渐息,反常而诡异地安静下来。 2. 医院 凉风习习,仍在运行的中央空调使得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暂时远离了盛夏燥热。 屋门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前方不远处,好似刚刚那声巨响只是一时幻觉。 可商砚辞知道,那并不是幻觉。 门外仍然是混乱的,遥遥传来的哭嚎声与咀嚼声令人心底发寒。 书包里的小家伙似是察觉了什么,歪着小脑袋望着哥哥紧张的神色,又浓又长的眼睫眨呀眨,没出声。 商砚辞抱着书包,身体紧绷,像一只警觉的小豹子,随时准备跃起逃窜。 时间在僵持中度过,不知过了多久,商砚辞终于在无数凌乱声音中捕捉到了门外细微的响动。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走了吗? 商砚辞下意识屏住呼吸。 良久,门外依旧安静。 门外的东西似乎真的已经离开了。 这时,书包鼓出一个小小的凸起,是安安静静等了好久的小朋友不耐烦了,胖脚丫在不老实地踢蹬。 怀中沉甸甸的重量仿佛一颗定心丸,眉眼俊秀的男孩迅速从紧绷慌乱的情绪中脱离,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决定起身去搜寻武器。 这一次,门外的东西没闯进来就离开了,那下一次呢?也会这么幸运吗? 他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想着,商砚辞低头看向书包。 大而结实的书包里,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睁着圆乎乎的蓝眼睛瞅他,似是在疑惑哥哥怎么这么久都不搭理自己。 那懵头懵脑的小模样,像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绕圈圈许久,还没能捉到尾巴呢,尾巴就“咻”地飞走了的困惑小狗。 商砚辞瞧着,心底难得生出些轻松愉悦之意,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小团子软绒绒的头毛。 “别怕。”他低声安慰了句,然后将书包大部分拉链拉上,只在侧面留了一部分缝隙,以便让书包里的崽透气。 可在许岁禾看来,就是眼前突然暗了下去,紧接着哥哥就不见了! 小圆崽有些慌张地扑腾扑腾两条短胖胳膊,稚嫩嗓音逐渐染上些不安:“呜呀?” 哥哥呢? “小乖别怕,哥哥就在旁边。”商砚辞正在杂物堆里寻找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听到声音后,立即安抚道。 “呜……” 许岁禾哼唧着,小奶音不太高兴。 商砚辞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得轻声劝慰:“小乖忍一忍,等我们出去了,哥哥就把小乖抱出来。” 也不知道书包里盛着的崽是不是听懂了,哼唧奶音渐小。 商砚辞被这只小家伙弄得心软软,情不自禁露出笑,可还不待笑容定形,门外便骤然响起一阵满含狂喜的急促脚步声。 咚、咚、咚。 那脚步声仿佛巨锤,重重地锤落在商砚辞心头。 刚刚门外那东西其实根本没走! 商砚辞身体紧绷起来,一手护住书包,一手拿起一个结实的扫把,眸光警惕地望向震颤不已的屋门。 “砰——” “砰——” 与先前的随意一撞不同,这一次,撞击声连绵不断。 伴着不似人声的怒吼与粗喘,杂物间反锁的门逐渐变形。 终于,某一刻,彻底断裂的门锁结束使命,巨大的冲击力让门板向内倒去。 畸形而恐怖的怪物扶住门框,露出扭曲狂喜的笑容。 “吃……” 它喃喃着,看向商砚辞的目光粘稠又贪婪。 商砚辞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的动态视力与反应速度如此之好。 他护着书包躲过倒塌的门板,将门外怪物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 它的上半身好似是由数个人的上半身堆砌而成,而与鼓鼓囊囊的上半身相比,两条腿却纤细得可怜,筷子似的,孤伶伶支撑着沉重的上部分身躯。 商砚辞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将扫把、地上堆着的抹布等一股脑扔向那畸形的怪物,在怪物伸手去抓时,趁机弯腰从怪物与门框之间的空隙钻出。 然后就是跑。 不停的跑。 身后是发现看中的“猎物”逃走后暴怒不已的畸形怪物,脚下是不久前还整洁明亮,如今却已血迹斑斑的走廊。 商砚辞只能不停地跑。 一间又一间病房被他落在身后,楼梯间弥漫着与消毒水混杂在一起的血腥味…… 商砚辞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胸腔里传来粗喘,双腿又酸又重……可他始终没有松开怀中书包的想法。 一丁点儿都没有。 哪怕他知道要是将书包扔下,他能跑得更快、更久,成功逃脱的几率也会更大,可是他还是生不出这种心思。 而且,正因为怀中沉甸甸的重量,他心底反倒是生出了无尽的勇气与决然。 ——他身上肩负的,从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 姨母既然把小乖托付给他了,那小乖就是他的责任。 小乖还那么小,好像连骨头都是柔软的。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他。 所以,他一定要带着小乖活下去。 一定。 咚、咚、咚。 暴怒的怪物紧追不舍,很难想象,它那两条竹竿似的细腿能支撑着沉重的身躯跑这么久。 不过,也幸好它有这么两条细腿,跑起来速度并不快。否则,商砚辞几乎不可能在它的追杀下坚持这么久。 跨过一条血淋淋的断臂,护士站已是近在咫尺。 商砚辞做好了拐弯的准备。 住院大楼每个楼层的格局都基本一样。走廊两端各有一道疏散楼梯,护士站则位于楼层中央,它的前方有一个空阔的平台,平台两侧电梯和疏散楼梯相邻而立。 商砚辞的目标就是平台右侧的那道疏散楼梯。 在与怪物的追逐战中,商砚辞抱着书包,不断在疏散楼梯和楼层之间穿梭。 他想甩掉怪物,可是楼层一层层变化,他始终没能成功。 心脏急速跳动着,耳畔传来鼓噪的“砰砰”声,商砚辞呼吸急促,不确定地想,下一层好像是十楼吧? 他还要继续在楼层与疏散楼梯之间穿梭吗? 可是一直沿着疏散楼梯下去,就要不断地、快速地下台阶。 踩空摔倒了怎么办? 小乖就在他胸前的书包里,他摔倒时万一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压在小乖身上了。 而且后面还有那畸形怪物在虎视眈眈…… 算了。 就还有九层楼了。 他们很快就能从这栋楼里出去了。 商砚辞想,他还可以坚持的。 纷杂想法一闪而过,男孩在须臾之间就打定了主意。 几步过后,商砚辞开始转弯。 可迎接他的不是残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断臂或淋漓鲜血,而是一道横冲直撞的身影。 避闪不及的商砚辞双手护住书包,下意识想转身。 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乖! 商砚辞心底难掩焦急。 是对面那道身影在最后关头错开了脚步,在一旁停下。 紧急避闪的宁峄刚刚站稳,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和怒吼声。 他神色一肃,“快躲起来!” 商砚辞有些担忧地看了这个额发挑染的少年一眼,见他眸光坚定,严肃却无惧色,似是有什么倚仗在身,不由得想起某个画面。 于是,商砚辞抿了抿唇,留了句“它跑得不快,跑快点就不会被捉住”,便转身冲向疏散楼梯。 楼梯上血迹蜿蜒,零星散布着破碎血肉,却没有奇形怪状的怪物挡路。 商砚辞并不意外。 他没有丝毫停留,踩着楼梯快速下楼。 刚刚走进下一个楼层,便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不是怪物。 商砚辞迅速判断出来。 “诶——从楼梯走!” 刚刚才听过的声音喊道。 话音未落,挑染少年就已经跑到他前方,解释道:“那东西被我困住了,但它太强了,我也只能困它一时,我们先从这栋楼出去,去找我队友,他们一定有办法。” 他解释得很细,神色真诚,似是生怕商砚辞不相信他。 可商砚辞却无暇回答,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挑染少年话语中的一个词上面。 队友? 男孩停下脚步,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小乖手臂内侧那些银蓝色的薄软鳞片在他脑海中划过。 所以,当挑染少年伸手想要接过他怀中书包时,商砚辞应激般避开:“不用,我自己拿!” 宁峄微愣。 商砚辞懊恼地拧了拧眉:“我不累,我们快走吧。” 他暗自祈祷书包里的小家伙不要出声。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许愿,书包里的许岁禾安安静静的,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轻轻起伏。 周围虽然不见怪物的身影,但环境仍称不上寂静,各色声响混杂在一起,混乱且无序。 应该听不到吧。 商砚辞紧盯着挑染少年的神色,眸底暗藏警惕。 他看见少年微愣过后,眨了眨眼,道:“那好吧,等你实在抱不住了,再告诉我。” 商砚辞看不出他到底发现异常没有,只是,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去探究了。 挑染少年打头,率先朝疏散楼梯走去,商砚辞紧跟而上。 楼梯间贴着的代表楼层的数字一点点变小,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挑染少年主动开口说道:“追着你的那个东西实力不弱,在这栋楼里算是不错的了。它把你视为猎物,就不会允许其他污染物对你动手。” “有时候也挺庆幸它们的一些习性的。” 他有些复杂地嘀咕了句。 商砚辞没有应声。 他一边谨慎地踩着脚下台阶,一边默默将挑染少年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记下。 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似乎正在向他开启。 时间逐渐流逝,在消毒水与血腥味的环绕下,印着“四楼”二字的标示牌映入眼帘。 商砚辞松了口气,宁峄也不禁面露喜色。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3. 医院 “轰——” 延绵不断的巨响在耳畔炸响,天地仿佛都在震颤,墙壁上漆黑蜿蜒的裂缝如毒蛇般可怖,透着森然寒意。 “小心!”宁峄避开剥落的墙皮,望着周围摇摇欲坠的一切,眸色凝重:“楼要塌了。” 商砚辞在脚下震颤那一刻就机敏地停住了脚步,闻言,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印着“四楼”二字的标示牌,心底泛出凉意。 头顶细尘簌簌,形状不规则的水泥石块擦肩而过,商砚辞护着书包,不敢再耽误时间。 ——哪怕知道生机渺茫,他也绝不愿待在原地听天由命。 他刚想喊挑染少年和他一起离开,却敏锐地听到少年语调含糊地骂了句:“……在干什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商砚辞怔了怔,心底划过一抹异样,可还不待他细思,忽地腰间一紧。 一条由柔韧白纸拧成的绳索突然蹿出,一眨眼的功夫便牢牢缠缚在商砚辞身上。 “你别怕。”宁峄抽空安慰商砚辞一句,然后,他身体跃起,一脚踢在旁边的窗户上。 “喀。” 一声脆响,玻璃蜿蜒出细密的纹路,却仍旧沉稳挺立。 时间紧促,宁峄没那么多耐心等下去,见一击未成,便仗着自己的身体素质好,用纸张裹住拳头,又是几拳下去,硬生生将医院只能打开条细缝的窗户砸出个大洞来。 “跟我来!”说着,他站上窗口,拽住纸绳将商砚辞扯过来。 商砚辞在他砸窗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看着腰间以不科学方式出现的纸绳,男孩往上托了托书包,没有犹豫,立即顺着腰间传来的力度跑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 宁峄赞许地看了眼行事果断的商砚辞,紧接着,他先是将纸绳的一端在窗框处系紧,而后便毫不犹豫地带着商砚辞一跃而下。 耳畔风声呼啸,商砚辞抱紧书包,看见无数白纸层层叠叠地凭空浮现在他们脚下,一路托举着他们落在地面。 因为有白纸的缓冲和纸绳的牵引,商砚辞除了额角不慎被一块突然迸溅射出的尖锐石块划伤之外,并无大碍。 刚一落地,宁峄便伸手握住缠在商砚辞腰间的纸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几息之间,那柔韧的绳索就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般,轻轻一扯就断裂开来。 商砚辞见此,不用宁峄提醒,便托抱着书包朝远处跑去。 4号住院大楼旁边有一片打理得极好的草坪,宽阔平整,宛如一块柔软的绿色地毯,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商砚辞刚刚踩上草坪,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剧烈声响。 “轰隆——” 商砚辞没有停下。 他一直跑到草坪中央,才粗喘着转身望去。 宁峄就站在他身侧,此时和他一样,朝住院大楼看去。 巍然屹立的楼房已经彻底沦为废墟,钢筋裸露,碎石散乱,阳光之下灰尘漫天飞舞。 商砚辞定定瞧了一眼,看向一旁的挑染少年,想问什么,却注意到少年面孔上的急切与担忧。 商砚辞不由得一顿。 他再次看向那片废墟。 没让他等多久,就见本已经基本稳定下来的高楼废墟某一处突然颤动起来,然后,一个庞大而丑陋的怪物笨拙爬出。 商砚辞还未来得及绷紧神色,一道黑色身影便紧跟在怪物身后,从废墟里跃出。 两者缠斗起来。 看见那道黑色身影,宁峄猛地松了一口气,轻声喃喃:“出来就好……” 他低头看向商砚辞,脸上露出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似是很怕终于脱离险境的商砚辞哭闹:“小朋友,我把你送到救援点好吗?那里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商砚辞护着书包,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书包朝医院正门走去。 许是因为住院大楼坍塌,那细腿怪物没能爬出废墟,所以商砚辞身上的标记失效了,路上遇到的怪物不再似在楼内时那般退避,而是面露贪婪地扑上来。 于是,商砚辞再次看到了那不科学的一幕。 边缘锋利的纸刃凭空出现,纷纷扬扬划向狰狞可怖的怪物。 一路走,一路杀。 污血流淌,黏液飞溅。 商砚辞被挑染少年护在身后,见挑染少年一人便能轻松解决掉来来往往前仆后继的怪物,漆黑眼眸中忍不住划过一抹羡慕。 虽然这些游荡在空旷处的怪物给商砚辞带来的压迫感远不如之前那只紧追不舍的细腿怪物,可是,商砚辞想,如果没有挑染少年护在前方,他现在只会和在住院大楼里时一样狼狈。 他也想拥有这种‘超能力’。 在怪物面前只能狼狈逃走的感觉…… 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男孩抱紧书包,就像是失去庇护的小狼抱紧了唯一拥有的、珍贵无比的宝物。 心底的不甘如此强烈,害怕失去的恐惧化作种子,悄然在角落中生根发芽。 * 医院外,灰色隔离墙之内,有数辆‘货车’停靠。 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他们或抬着担架,或扶着断手断脚的伤患,身影交错间,鲜血淋漓,哭喊声不绝于耳。 宁峄沉默地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空闲的工作人员。他犹豫须臾,低头对商砚辞说:“他们好像都没有空,我先领你过去吧。” 商砚辞点头。 宁峄便领着商砚辞在几辆‘货车’门口转了转,最后选中一辆内部人数最少且都受伤较轻的‘货车’,扭头朝商砚辞道:“就这辆可不可以?一会儿应该会有人过来,你记得让他们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话音未尽,他又改了口:“算了,我先帮你处理了吧。” 语罢,他就要踏进车厢,去找急救箱。 可他抬起的脚还没落地,一个声音忽地响起:“宁峄——” 面容英俊的男子脚步匆匆,见到少年熟悉的背影时眼眸一亮,声音难掩焦急:“顾队找你!有一只污染物打伤武警跑出了隔离墙!” 宁峄一怔,随即神色骤变:“污染物跑出去了?!” “我这边有急事,你先等一等。” 他语速急促地和商砚辞解释了一句后,不敢再耽误,几步追上英俊男子:“怎么回事?隔离墙失效了?污染物是朝哪个方向去的?” “对了,路队,这是我从4号住院大楼救下来的孩子,他受伤了,你记得找人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这边应该有后勤人员,我一会儿跟他们说一声。”路书泽应了句,又解释道:“隔离墙没有失效……” 两人身影渐远,嘈杂环境淹没了他们的声音,不远处医院里猛然传来满含疯狂的暴怒兽吼…… 盛夏热浪扑面而来,世界在商砚辞眼中逐渐扭曲,露出狰狞的爪牙。 男孩抱紧书包,沉默地朝住院部方向看了眼,才转身走进车厢。 车厢很大,密密麻麻排着一个个床位。 人不多,大部分是受伤不重的孩童,安安静静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只被迫流浪的小兽,绝望而哀伤。 零星几个成年人身上血迹斑斑,神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后也仅是投来平淡的一瞥。 商砚辞护着书包,尽量避开这些视线,选了一个角落里靠边的空床坐下。 他背对着人群,把书包背带松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 车厢内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散乱襁褓上,胖嘟嘟的小奶娃鼓着白嫩包子脸,呼呼大睡,脸蛋都泛起了酣甜的红晕。 商砚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小坏蛋。”他无声嘀咕了句,状似责备,可那双漆黑眼眸中却忍不住涌出笑意。 小乖没事就好。 他想,一路睡过去也很好。 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鲜血淋漓的断肢……就只当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恐惧与颤栗就都应该在盛夏的暑热中蒸发消散。 只余美梦。 男孩轻轻摸了摸书包里安睡的小胖崽圆嘟嘟的脸蛋,眸底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温柔期许。 小乖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呀。 “唔。” 似是因眼前变化的光影打扰了睡梦,乌发雪腮的小家伙小小哼唧一声,小肥脸不开心地瘪了瘪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商砚辞下意识屏住呼吸,学着记忆中姨母的动作,隔着书包轻轻拍了拍。 “呜……” 小家伙带着肉窝窝的胖手指小猫爪开花似的张合两下,嗅闻着熟悉的气息,再次沉沉睡去。 商砚辞悄然呼出一口气,察觉到自己竟紧张出了一身的汗,忍不住弯起唇角。 “坏蛋小乖。” 他低低嘟囔一句,把装崽的书包放在膝上,小心地将书包边缘压下,然后凝眸看向小乖白嫩胖乎的胳膊内侧。 银蓝色鳞片没有消失。 甚至还更多了。 商砚辞心底发沉。 他迅速将书包边缘提起,拉链拉好。 怎么办? 男孩抱着书包,神色无法抑制地难看起来。 小乖是怪物吗? 不、不会的。 商砚辞想起那个额发挑染的少年,想起那些凭空而生的纷扬纸张,也想起了他深埋心底的、永远无法忘却的诡谲而凄艳的一幕。 明艳动人的女子穿着简单宽松的棉质家居服,曾温柔含笑的昳丽桃花眼失去了柔和,只余冷厉。 青翠欲滴的藤蔓从她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中蜿蜒而出,紧紧缠绕在仍穿着洁白护士服,却已不复和善亲切的护士姐姐身上。 艳丽的红与深邃的青交缠,大片大片的色彩碰撞出诡艳绚烂的画面。 男孩还能记起那时姨母的厉声呵斥。 “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躲起来!不准乱跑听到没有?!” “好好活下去……” 姨母,我躲得很好。 小乖也很乖,很懂事很听话。 我们都活下来了。 可是,您能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吗? 商砚辞漆黑眼眸中翻涌着种种情绪,他抱着书包,克制着力道,像是迷途者抱着脆弱的珍宝,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他得不到回答了。 那个能给予他答案的人,已经沉眠于废墟之中。 额角的伤口刺刺地泛着疼,尚且年幼的男孩抱着书包蜷在墙角,眸色黯淡,思绪胡乱漂浮着。 挑染少年说他有队友,那像他那样有‘超能力’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对不对? 姨母呢?姨母也和他们一样吗? 污染物是什么?那些灰色隔离墙隔离的到底是什么? 绥禧妇产医院是不是也会变成他曾在新闻里看见过的、一闪而过的污染封禁区? 伤口好痛。 商砚辞唇角轻抿,想,虽然那位‘路队’说会叫人来帮他处理伤口,可他知道,他也许需要好久好久才能等到人。 外面有太多太多危在旦夕的伤患,可能只是耽误几分钟,他们便会失去生命。 所以,他这种小伤不经意间就会淹没在无数痛苦哀嚎的伤患中。 只是……他这种小伤都好痛好痛,那姨母呢? 那么深、那么大的伤口,她肯定很疼…… 时间在飘忽不定的思绪中飞速流逝,商砚辞再回神,发现车厢里那零星几位成年人的面色已经好上许多,一些孩子也从床上坐起来,互相说起了话。 “我是被一个黑衣服的叔叔救下来的,护士阿姨突然变得好恐怖,爸爸带着我一直跑……” “粉衣服的姐姐救了我,她好厉害,我也想像她一样厉害……” 稚嫩的声音带着憧憬,简简单单的交谈声里隐着血腥,可在这种情况下,却异常让人心安,似乎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的兽吼与爆炸声也不那么可怕了。 商砚辞神色慢慢放松下来。 “大家静一静……” 温柔和煦的女声轻柔响起,明明音量并不大,可车厢内谈话声却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 面容秀美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车厢中间,她声音轻柔,仿佛具有魔力一般,让人心不自觉宁静下来。 “没关系,害怕是正常的。我们慢慢地深吸一口气……” “放松……把这些事情忘记就好了……” 4. 福利院 “大家不要去想……忘记就好了……” 轻缓温和的声音水波般温柔,润物细无声,悄然浸润着心田,将恐惧、不安等一切负面情绪吞噬。 慢慢地,车厢之内,无论是孩童还是成年人,神情都逐渐迷茫起来。 商砚辞在见到白衣女子那一刻,心底就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可是,即便是这样,他漆黑明亮的眼眸也渐渐染上些许茫然。 忽地,他怀中深蓝色的书包右后方鼓出一个小小的、突兀的鼓包。 小鼓包撞在商砚辞腹部,传出来的力度并不大,却让商砚辞瞬间清醒过来。 迷茫褪去,男孩眸色锋锐,神情不可抑制地冷了下来。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幅模样的不妥之处,立即低头垂眸,努力使自己融入周围神情恍惚的人群。 幸好商砚辞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角落,白衣女子站在车厢中央,并不直对着这个方向,这才让他掩饰过去。 只是,商砚辞心中并未因此而放松下来。 他留出几分心思观察周围孩童的神态,尽力与他们保持同步,而剩余的心思,他几乎全部都放在了怀中托抱着的书包上面。 刚刚那个小鼓包是怎么回事?是小乖醒了吗? 现在的车厢里,只有白衣女子轻柔温缓的声音溪水般静静流淌,其余人都是一副恍惚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虽说外面时不时就传进来一些混乱声响,环境远称不上安静,可若是小乖大声哭闹,仍旧是无比明显的。 商砚辞忍不住心焦起来。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难熬,就像是不知道悬空的靴子什么时候会落地那般,看不见许岁禾具体状况的商砚辞焦躁如困兽,却还必须伪装成无知无觉的恍惚模样。 而且,商砚辞想,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确定。 追根究底,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畏惧着的。 如果小乖身上的银蓝色鳞片被人发现,他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商砚辞甚至不敢去细想。 某种令人绝望的答案就如同虎视眈眈的恶兽,它蛰伏着,等待着,只要他稍一露出破绽,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吞噬殆尽。 所以,他绝不会给它机会。 ……小乖一定不会是怪物。 * 许岁禾确实是醒了。 睡饱的崽伸伸胖胳膊胖腿,瞧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小圆脸不高兴地皱巴成一团。 这里怎么还是黑黢黢呀。 小家伙脑壳一昂,张嘴就要喊人。 “世界上没有怪物……大家已经平平安安地从医院里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女声闯进许岁禾耳中。 咦? 许岁禾探着头毛乱翘的小脑袋左右瞅瞅——什么也没瞅见,只好困惑地歪歪头。 这个声音怎么怪怪的? 嗯…熟悉又奇怪…… 我好像也可以…… 是诶,没错!我也可以这样说话的! 我还能说得更好! 暂时只开发出了几个单音节的胖崽崽毫不害臊地、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我要和哥哥分享这个事! 骄傲过后,许岁禾下意识想找离自己最近、自己也熟悉的人倾诉。 然后,他就看到了仍旧黑乎乎的一片。 欸—— 自己刚才是要做什么来着? 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小胖崽眨巴眨巴懵懂滚圆的蓝眼睛,板着小脸陷入沉思。 他好像……是要喊人? 许岁禾脑袋瓜转呀转,刚揪住一点点线索,书包深蓝色的布料就突然窸窸窣窣地动了下。 商砚辞特意留出来的那部分拉链缝隙前,有什么东西往旁边移了移,然后,一道柔和的光线就透了进来。 许岁禾圆眼一亮。 不黑啦! 亮亮的! 刚思索出来的那一点点小线头瞬间就被他抛到脑后,就像是乖乖走在路上的猫崽儿,踩着小猫步,正正经经的,前方却突然天降毛线球——这哪只小猫咪能忍住啊? 胖爪爪立即开始蠢蠢欲动。 是它先来招惹我的! 许岁禾漂亮蓝眸晶晶亮,对此结论深信不疑。 * 商砚辞不知道书包里的小家伙正跃跃欲试地准备伸爪。 他满心焦急,强自镇定着。白衣女子的话语如秋风过耳,没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一句熟悉的“大家静一静……” 商砚辞眸光微凝。 这不是白衣女子最开始说的话吗? 怎么现在突然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落在如今静默无声的车厢之中,实在是突兀又古怪。 商砚辞心底生出的疑惑尚还没得到解答,一旁安静聆听的孩童们就先有了动静。 他们眉眼间的恍惚散去,眼眸重归灵动。 几个成年人也开始说起了话。 商砚辞学着他们的模样,神色自然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我是被一个黑衣服的叔叔救下来的,护士阿姨被污染了,爸爸带着我一直跑……” “粉衣服的姐姐救了我,她好厉害,我也想像她一样厉害……” 孩童的声音稚嫩而憧憬,毫无所觉地重复着白衣女子开口之前,他们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不对。 不是重复。 有些话变了,有些话却没变。 商砚辞仔细回想了会儿,得出结论:涉及到怪物之类的话都变了,变成了他从小听到大的、熟悉的解释。 被污染了、失去意识、感染…… 所以,这就是她进来的目的吗?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也是一种超能力? 商砚辞不自觉把书包抱紧了些,小心而谨慎地抬头看向白衣女子。 容颜秀美的女子静静站在车厢中间,侧颜沉静。只是,比起方才刚进到车厢里时,她眼角眉梢多了些疲倦,眸中也更为冷淡。 她等了一会儿,直到车厢里的谈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才再次开口道:“大家听我说。” 这一次,她声音里那种奇异的、让人不自觉听从的魔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严肃。 “一会儿车子启动,会先将小朋友们送到浔海市康安儿童福利院安置,然后才会开往浔海市骨伤医院。到了医院后,车上的成年人可自行选择去留。” “绥禧妇产医院的污染情况已初步得到控制,大家不必太过忧虑,回去注意伤势,好好休息。” 语罢,她朝旁边一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小女孩安抚地笑笑,转身离开。 “吱呀。” 一声轻响,车厢门打开又轻轻关好。 灿烂的阳光一晃而过,满目疮痍的土地与盛夏恼人的暑热一同被隔绝在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柔和的灯光将车厢照得亮堂堂的,那些噩梦般的场景,就这样沉默地、安静地消失在灯光之下。 了无痕迹。 * 孩子们对自己将被送到儿童福利院一事似乎毫无异议。 他们或安静躺回床上,或手牵手说话,像一棵棵小草,稚嫩,却坚韧。 商砚辞眼睫微垂。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车厢里的孩童们年龄相近,都是在十岁左右,而且除了他,其余人的伤口都是已经处理过的。 所以,这个车厢是特意用来安置伤势较轻且无亲人在世,只能前往儿童福利院的孩童的? 他这是误打误撞地上对了车? 男孩抱着像是藏了只小仓鼠,时不时就传出来一点小动静的书包,心情有些复杂。 车厢中已经不复先前的安静,时不时就有好奇的目光落在商砚辞身上。 人多眼杂,商砚辞虽然很想打开书包看看小乖如今的状态如何,可一想到那些犹如定时炸弹般的银蓝色鳞片,还是忍住了。 他先是将留给小乖透气的拉链缝隙拉得更大了些,然后曲起双腿,在双腿的遮挡下,用手轻轻地、安抚地拍了拍书包里的崽。 车子启动,轻微的摇晃感传来。 男孩抱着蹭了灰,显得有些脏兮兮的书包,听着里面传来的细细呼吸声,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安稳与平静。 他的亲人只有姨母和小乖。如今姨母不在了,小乖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没有去过福利院,不知道那里的生活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留下小乖。 一切都是未知的。 可是,商砚辞想,他会保护好小乖,就像姨母保护自己那样。 他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 他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 车子行驶得很稳,也很快。 没过多久,就停在了康安儿童福利院前。 车厢里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车子停下来后,孩子们忍不住有些躁动。 车外的人似乎也知晓这一点,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车厢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五六个身着康安儿童福利院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前,最前方的老人眉眼慈祥,目光柔和:“孩子们,你们好。我是康安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杭沁雪,你们可以叫我杭奶奶。” 商砚辞抬眸,悄悄打量着她。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孩童都在看这位院长。 杭院长笑着任由孩子们观察。 良久,终于有人怯怯地唤了声“杭奶奶”。 杭院长鼓励地朝那个出声的孩子点点头,然后温声道:“大家一路颠簸,也都累了。我们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宿舍,先过去休息一下吧。” “嗯。” “好。” 许是她温和的态度给了大家勇气,这一次,零零散散的应答声很快便响起。 商砚辞把书包重新背在胸前,低头扒拉了下头发,尽量挡住额角的伤口。 紧接着,他动作自然地和其他孩童一起下车。 等到了宿舍,他就可以找个机会把小乖从书包里抱出来了。 想着,商砚辞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点雀跃。 “杭奶奶,他受伤了!没包扎!” 忽然,一道响亮的童音打破了商砚辞的迫不及待。 商砚辞黑眸微沉,立即抱紧了书包,反驳道:“我没有!” 5. 福利院 话一出口,商砚辞便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地拧了拧眉。 不应该接话的。 刚刚说话那人没有指名道姓,他一接话,反倒是主动把自己暴露了出去。 只是……眼见胜利在即,却突然闯出一只拦路虎,他终究是没能沉住气,有些过于急躁了。 商砚辞把这个教训记下,暗暗提醒自己,下次绝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 “你有!” 另一边,商砚辞反驳的话音刚一落地,福利院里就冲出来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胖子。 见车前站着的大部分人都闻声朝自己看来,小胖子双手叉腰,大声解释道:“刚刚他还在车上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车里面就他一个人抱着个书包!我亲眼看到他用头发去挡伤口的!” 商砚辞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再辩解也是白费口舌,便没说话,只是打量着这个坏了他事的小胖子。 比他矮一点,胖乎乎的,皮肤很白。身上的衣服沾了些灰,裤腿挽起,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 也许小胖子出声戳破他受伤的事实是出于好意,可是,商砚辞看着他,心底却实在生不出什么感激之情,只觉得他颇为讨厌。 “看什么看?受伤了就应该去包扎!”明明商砚辞什么也没说,但小胖子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心里莫名发慌,强撑着反瞪回去。 “好了。姜旻,你怎么在这里?”杭院长打断两个孩子之间逐渐不善起来的氛围,问道:“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在活动室里吗?” 姜旻缩了缩脖子,叉腰的双手默默放下:“杭奶奶,我出来上厕所,路过……” “楼里没有厕所?”杭院长反问。 姜旻不说话了。 “赶紧回去。”杭院长给姜旻留了点面子,没在众人面前训斥他,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儿你下课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姜旻灰溜溜地点头。 处理完姜旻,杭院长看向商砚辞,声音放缓:“小朋友,让我们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商砚辞抱紧书包,没动,也没说话。 目光扫过周围,好奇望着他的孩童们、眼底满含关切的杭院长和其余几位工作人员、因这突发事件而停在原地未动的车子…… 商砚辞放在书包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虽然他不是故意要上错车的,但是,他在发现真相后,什么也没说,还想要一直隐瞒下去。 而且,就因为他的做法,现在又给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增添了麻烦…… 商砚辞过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他现在应该道歉,然后乖乖听话。 可是…… 商砚辞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清晰,且坚持。 “我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不用看。” ——骗人。 商砚辞想,其实伤口还是很痛,针扎似的痛。 只是,他不想让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查看他的伤口。 所以,他说谎了。 “小朋友,你是在担心自己的书包吗?” 站在杭院长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注意到什么,想了想,说道:“我看你一直抱着这个书包,这个书包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吧。你放心,我们福利院尊重大家的隐私,绝对不会擅自去动大家的物品。” “而且小朋友你的伤口在头上,查看伤口时,你想抱着书包就抱着书包,不影响的。” “是啊。”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点头,劝说道:“小朋友,我们就是看一看伤口,确定一下。毕竟受伤不是小事,要是感染了,可是很遭罪的。” 耐心而温柔的哄劝声萦绕在耳畔,商砚辞心中愧疚更深,却还是低头坚持道:“不用处理,我可以直接回宿舍。” “我们这里的医生很厉害。” 杭院长看着抱紧书包,沉默地站在人群中间的男孩,好似看到了一只失去族群、被迫流浪的受伤幼狼。 执拗,又倔强。 她忽地明白了男孩的担忧:“你既然已经到了我们福利院,那就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了。我们不会因为一点伤口,就把你送回绥禧妇产医院。” 商砚辞一怔。 这确实是他不愿意让工作人员查看伤口的一部分原因。 ——他不想再被送回绥禧妇产医院了。 商砚辞跟车上的其他孩童不一样,他是挑染少年送上车的,伤口根本就没有被处理过。 如果让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查看伤口,他立即就会露馅。 商砚辞害怕他们会因此而把他送回绥禧妇产医院。 他不想回去。 商砚辞已经从那个白衣女子的举动里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污染会让人变成怪物。 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将污染与怪物、超能力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的报道。 这些消息隐瞒得很好。 所以,是不是所有从污染爆发中活下来的幸存者,在从灰色隔离墙出来之前,都会遇到一个和白衣女子一样的人? 如果他被送回了绥禧妇产医院,再出来时,是不是还要再经历一场遗忘? 商砚辞不知道那个白衣女子是怎么让一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失去记忆的。 他其实也不是很关心。 他只是怕他自己也会忘记。 之前在车厢里的那一次,要不是有小乖无意间提醒,恐怕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会和身旁这些孩童一样,不知不觉就忘记了一切。 商砚辞不想忘记。 蜿蜒缠绕的藤蔓、喷涌飞溅的鲜血……那是姨母留给他的最后的记忆。 思绪万千,却也只是现实一瞬。 商砚辞将心中翻涌的种种情绪压下,看向耐心望来的杭院长。 “杭奶奶,谢谢你们的关心。” “但是……” “呀!” 一道气鼓鼓的小奶音打断了商砚辞的拒绝。 “呜呀呀!” ——我饿啦! 书包里肚皮瘪瘪的崽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 奶虎咆哮! * 许岁禾非常非常不高兴。 他本来是想去抓那个亮亮的、从外面跑进来的东西的。 可是还没等他动爪,哥哥就拍了拍他的屁股。 虽然哥哥什么都没说,那许岁禾莫名理解了——要安静,乖乖的。 崽有点不开心。 他已经安静好久好久啦。 而且亮亮的东西就在他眼前晃悠诶。 是亮亮的东西不听话,先来招惹他的! 不过,虽然亮亮的东西很让崽爪痒,但在崽心里,还是哥哥更重要。 所以,尽管有些委屈,许岁禾还是把两只小胖手缩回去了。 然后就是等呀等呀等。 许岁禾一只崽待在书包里,没哼哼呜呜,也没扑腾手脚。 安安静静的,可乖可乖了。 绝对是人类高质量幼崽! 但哪怕是人类高质量幼崽,也是会饿的啊。 肚皮瘪瘪的小家伙四处张望,想找点能塞进嘴里填填肚子的东西。可很快,他胖乎圆润的脸蛋就皱巴成了一团。 ——没找到。 除了那个可恶的、亮亮的东西,他什么也没看到。 好饿呀…… 都怪坏肚子,欺负崽! 委委屈屈的许岁禾蔫头耷耳。 不过,许岁禾小小的脑袋瓜里还是惦记着哥哥的,哥哥发布的‘任务’他都记得牢牢的呢。 所以,哪怕小肚皮不断抗议,许岁禾也只是鼓着胖腮帮,没吭声。 可是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不识趣,嗡嗡呜呜的,扰崽心烦! 最最重要的是,没过多久,许岁禾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哥哥在和其他人说话! 他宁愿和其他人说话都不来喂崽!!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的崽出奇地愤怒了。 坏哥哥! 误以为自己被哥哥遗忘在黑黑空间里的小家伙当即把‘任务’丢开,小奶音超凶地开始抗议—— “呀!” 6. 福利院 “呜呀呀!” 萌萌哒的小奶虎摇头晃脑,再次发出一个自认为超级凶猛的咆哮音。 然后,全场安静。 窃窃私语消失了,低低的讨论声也停止了。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商砚辞怀中那只深蓝色的、还会凶巴巴咆哮的书包上面。 一直不想处理伤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怕工作人员挨得近了,发现了书包里面的崽的商砚辞猝不及防之下,神色微僵。 他抱着盛着只凶恶崽的沉甸甸书包,好似抱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然后,烫手的小山芋再次勇往直前,给了自家哥哥一个新的震撼! 奶凶奶凶的咆哮尾音刚一落地,一只握成拳头的胖爪爪就耀武扬威地从商砚辞刻意给崽留出来的、用来透气的书包拉链缝隙里探了出来。 并伴着一声新的,“嗷~” 没想到吧,崽已经解锁了第三个单音节啦! 短短音节,炫耀满满。 莫名地,商砚辞听懂了。 哪怕情况危急,可他还是被小家伙这点可爱的炫耀小心思逗笑,唇角轻弯。 只是,乖了好久好久的崽突然叛逆,那就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商砚辞唇畔笑容还未绽开,那只向往自由的胖爪子就小猫爪开花一般,张合几下,然后努力咕蛹向前—— 像白嫩莲藕一般,胖乎乎圆嘟嘟,丰润得手腕都只剩下一道肉凹凹的短圆胳膊就这么水灵灵地从书包里钻了出来。 笑容瞬间消失,心跳如擂鼓般的男孩脸色骤变,立即低头去看那短胖胳膊内侧—— 肌肤雪白,干干净净。 空气重新涌进肺部,血管中奔腾呼啸的血液也终于放缓了步伐。商砚辞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孩子软嫩的肌肤。 温热触感从指尖一路传至心底。 ——消失了。 那些星辰般散落、令他如鲠在喉的银蓝色鳞片消失了。 商砚辞眼睫微垂,许久,缓缓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可以去处理伤口了?” 和蔼含笑的嗓音响起,商砚辞抬眸,看见了一双温和包容的眼睛。 是杭院长。 回想起自己下车时的满心顾虑——一半已经被杭院长温声化解,另一半则是被当事崽一嗓子嗷呜了个干净——商砚辞站在原地,沉默须臾,突然有些脸热:“……可以。” 温柔宽厚的长者笑了笑,并未点破男孩的局促,只和善道:“天气热,先把小家伙从书包里面抱出来吧。” 商砚辞点头应下。 只是他还没动,书包里,张牙舞爪却始终没能得到多少反馈的许岁禾就已经等不及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吐出恼怒的小奶音。 “呜嗷——!” 太过分啦! 崽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没有人搭理崽啊? 搭理搭理崽犯法嘛?! 而且,崽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自觉被冷落的小家伙不满地鼓起胖腮帮,露在书包外面的小短手奋力挥舞—— 超努力.jpg 绝不认输.jpg 商砚辞瞧着小家伙这气鼓鼓的劲儿,忍俊不禁,连忙捉住那只努力彰显存在感的小胖爪:“小乖别急。” “哥哥这就把小乖抱出来。” 说罢,他小心地把书包摘下来,放在地上,确定不会摔晃到里面的许岁禾后,才慢慢拉开了拉链。 深蓝色的布料一点点敞开,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鼓着小包子脸,炸毛猫崽一样气呼呼看来。 然后,圆鼓鼓的小包子脸瘪了下去。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清湛透亮的蓝眼睛里涌出,胖嘟嘟的奶娃娃哭得无声又控诉,小小的嘴巴都瘪成了一条可怜兮兮的波浪线,显得尤其委屈。 商砚辞唇边因小家伙可爱又稚气的举动而生出的零碎笑意顿时散去。 他看着那一滴又一滴滑落的圆滚滚泪珠,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戳,不疼,却酸涩难忍。 “是哥哥不好。” 男孩伸手将书包里的可怜小崽抱起来,一双如幼狼般谨慎警惕的乌黑眼眸中,那些因环境骤变而被迫催长出的戒备与狠厉褪去,只余下纯粹的、真挚的柔软歉意。 “小乖原谅哥哥好不好?” “……” 许岁禾圆乎小脸朝商砚辞胸口一趴,两只短短胖胖的小手揪紧衣角,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边倔鼓鼓地不肯吭声。 在书包拉链没拉开之前,许岁禾可生气了。 非常生气。 于是,气呼呼的小崽决定,必须记仇! 既然哥哥不搭理崽,那崽也绝对不要搭理哥哥了! 可是,当深蓝色的布料被人向两侧拨开,熟悉的俊秀面容出现在眼前时,许岁禾还是没忍住,一眨眼,胖乎乎的泪珠就扑簌簌地滚了出来。 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毛绒小兽,没看到家长时,还能强撑着,虚张声势。 可一看到了家长,知道会有人给自己撑腰,那层披在身上故作坚强的外衣瞬间就破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委屈。 “都是哥哥不好,小乖不气……” 商砚辞抱着泪眼汪汪的小胖崽,心疼却又手足无措。 杭院长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唯有彼此可以依靠的孩童,轻轻叹了口气。 她安排工作人员将其他孩子带下去休息,然后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包拿在手里,温声提醒道:“夏日炎热,伤口还是要尽快处理。你……” 说到这里,杭院长稍稍停顿了一下。她侧眸看了眼许岁禾身上的柔软小衣服,才继续说道:“你弟弟在书包里应该待了很久吧?他这么小,身体还未长成,最好也让医生瞧一瞧。” 商砚辞闻言,神色微凛,忍不住有些紧张:“杭奶奶,小乖之前一直在书包里……” “别着急。”杭院长安抚道:“我们现在就过去找医生,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医务室。” 长者的声音沉静而慈祥,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商砚辞稍稍冷静些,点头道:“您说得对,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杭院长便领着他朝康安儿童福利院内走去。 杭院长刚刚确实没有夸大事实,不过几分钟,医务室就到了。 一张医疗检查床,一面摆满药品的墙,还有一张桌面有些凌乱的长桌。 方方正正的屋子被装得满满当当。 “华医生呢?”商砚辞刚打量完医务室内部,就听到杭院长问。 长桌后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弯眸一笑:“华医生休假了,今天我来代班。” 杭院长拧眉。 “拜托,说起来我才是专业对口诶,我才是学儿科的好不好!”青年无奈。 “杭明良,你好好说话。”杭院长斥了句,对代班一事倒是没再说什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让开了身:“这是新到我们福利院的两个小朋友,你帮他们看看。” 说到正事,杭明良迅速敛了面上的不正经,让商砚辞坐到桌前的塑料凳上。 商砚辞便抱着许岁禾坐下。 看着紧抱着怀中小奶娃不松手的男孩,杭明良挑了挑眉:“处理伤口也抱着?” “嗯,我不放心小乖。”商砚辞简单答了句,然后轻轻拍顺着许岁禾背部,问:“我可以一会儿再处理伤口吗?” 怕杭明良不答应,他立即解释道:“我们是从绥禧妇产医院过来的,之前在绥禧妇产医院时,小乖就被我装进了书包,刚刚才抱出来,已经好久了。” 杭院长等商砚辞说完,将手里拿着的书包递给杭明良看:“就是这个书包。天气热,孩子在里面待了挺久,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杭明良摸了摸书包布料,眉头轻皱:“先把小朋友放到床上,我检查一下。” 商砚辞看到杭明良的神色,心底有些发沉,连忙起身走向医疗检查床,还不忘安抚怀里的小胖崽:“小乖不怕,我们就检查一下,很快就好了。” 在往医务室来的路上,许岁禾便不掉眼泪了,只埋着脑袋,不吭声。 等进到医务室,听到陌生的声音,小家伙才歪头去瞧,一双蓝眼睛圆溜溜的,浓长眼睫被泪水打湿,一撮一撮扑扇着,看起来乖巧又惹人怜爱。 杭明良被他瞧得心软,不禁笑道:“我们就检查检查,不疼的。” 被轮番安抚的许岁禾其实并没有什么抗拒情绪。 毕竟他一出生就在医院,然后又一直在高级病房里住着,白大褂的样式和颜色都已经很熟悉了。 杭明良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白大褂给自己争取了多少好感,见许岁禾被放到检查床上后乖乖巧巧的,不哭也不闹,忍不住夸赞道:“真乖。” 他一边给小家伙检查,一边询问神色紧张的商砚辞:“小朋友出生多久了?” “小乖是6月29号出生的。” 商砚辞记得很清楚,他刚过完生日没几天,小乖就出生了。 杭明良回想今天的日期,拧了拧眉:“还不到一个月啊……他平时哭闹得凶吗?容易生病吗?” 商砚辞:“小乖平时很乖,也没见他生过病。” 杭明良颔首,没再问,只专心检查着手里的人类幼崽。 时间在商砚辞的紧张中一点点度过。 良久,杭明良终于检查完。 他将许岁禾身上的小衣服整理好:“小朋友没事。” 商砚辞却没放松,他敏锐地察觉出杭明良神情中的异样,问:“杭医生,小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很健康。” 杭明良沉默了一瞬,终于道:“可能是体质原因吧,这么热的天,小朋友却一点汗也没出……” “虽然没有相处多久,但我能感觉出来,小朋友很聪明。和同月龄的小朋友相比,他在听觉、语言等方面,发育得都要更迅速一点……” 似乎是怕给商砚辞带来压力,杭明良的语调很平和,但商砚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在绥禧妇产医院时,小乖也经历过检查。 每一次,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杭医生所说的这些,他从来没有听绥禧妇产医院的医生提起过。 ……是因为那些银蓝色鳞片吗? 男孩漆黑眼眸微沉,思绪控制不住地飘远。 7. 福利院 商砚辞对小乖身上的一些细微变化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骤然变得危机四伏的医院将所有的好奇心与探究欲都压制住了。 淋漓的鲜血、破碎的血肉和诡异的怪物更是用一个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提醒商砚辞,求生,才是排在首位的。 所以,这些微小的、隐藏在细枝末节之中的不起眼变化,就这样被商砚辞忽略过去。 况且,不忽略过去又能怎样呢? 不提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怪物,只单论这些变化——小乖好像只是比之前反应得更快了一些、能听懂的词句更多了一些……值得在危急关头提出来单独讨论吗? 要知道,小乖本来就是一个小婴儿,处在生长发育的巅峰期——这些变化不是正常的吗? 那些犹疑与踟蹰,惶惑与不安,好像都只是商砚辞因压力太大而产生的一种虚假感觉,一种古怪的、冷不丁会刺你一下的感觉。 所以,商砚辞放弃探究了。 至少,我确定他是小乖。 彼时抱着书包躲在医院杂物间里的男孩想,我确定他是姨母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乖,确定他是我看着从小小一小团长成稍大一小团的弟弟——这就足够了。 就像是商砚辞从未去探究过许岁禾手臂内侧的银蓝色鳞片是因何而出现的,只想为他遮掩一般——只要许岁禾还是许岁禾,那商砚辞就是他最忠心耿耿、百死不悔的骑士。 只是,商砚辞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担心小乖身体而进行的一次常规检查,这些已经被他深深埋藏进心底的秘密会被再一次翻出、点破。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聪明人。 商砚辞边将飘远的、控制不住地将一切变化都和那些银蓝色鳞片联系在一起的思绪扯回,边警告自己:永远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拿自己的自以为是去挑战另一个人赖以为生的职业,是愚蠢。 杭明良不知道面前这个沉默不言的男孩内心里的警醒与反思,只以为他是在忧虑许岁禾的身体,便笑着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你弟弟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也说明不了什么。” 并没有接触过世界另一面的杭医生心态良好,语调也是轻松的:“我之前实习的时候碰到过一个老爷爷,他年轻的时候就是高血压。医生都说他必须要吃药控制血压,可他一吃药,血压一下来,他就难受,不吃药血压高的时候反倒是健健康康的。他现在应该也有九十多了吧,还能每天围着公园走好几圈呢,一点事也没有。” “你别担心,你弟弟很健康……” “行了。”杭院长打断杭明良的念叨:“小小朋友没事,小朋友的伤口还没处理呢,你快给他看看。” “放心,我记得呢。”杭明良朝杭院长似模似样地敬了个礼,然后利索转身,去找碘伏纱布了。 杭院长无奈摇了摇头。 “对了。”还没走到药柜前,杭明良就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刚把检查床上软乎乎的崽抱起来的商砚辞:“我知道之前可能是因为情况特殊,你才将小朋友放到书包里的,但是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说到这里,青年医生神色严肃:“书包底部没有支撑,是软的。小孩子骨头未长成,哪怕你心里惦记着,总注意着,可总也有疏忽的时候。稍一不小心,颠簸到了某些位置,就容易受伤。” “这一次你弟弟没有出什么问题,是他运气好,可你千万不能因此而心存侥幸。”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用布条将你弟弟捆在身上,虽然也有受伤的可能,但总比你把他放在书包里强。” 商砚辞认真听完,仔细记下后,感激道谢:“谢谢杭医生。” “没事。”杭明良潇洒一挥手,转身继续去准备药品了:“你先在凳子上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商砚辞听话地抱着许岁禾坐在塑料凳上。 刚刚被白大褂鉴定完毕,并颁发合格证书的人类幼崽脸上泪痕已干,正窝在哥哥怀中,眨巴着圆乎蓝眼睛好奇地东瞧西瞅。 那探头探脑的小模样,跟刚出生不久就跃跃欲试想要出洞玩耍的毛绒小奶虎似的。 杭院长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温声逗弄道:“小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啦?” 许岁禾闻声,歪头朝杭院长看去。 他不认识这个慈祥的老奶奶,但是能感觉到她身上那些温柔的善意。 很舒服。 于是,哪怕听得半懂不懂,小家伙还是朝杭院长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起来。 “呀~” 不过,还没明媚灿烂多久,有人搭理的小家伙就迅速记起了哥哥干的坏事! “呜呜啊——!” 哥哥坏蛋,饿着崽! 他宁愿和其他人说话,都不来喂崽!! 许岁禾鼓着白嫩的包子脸,咿咿呀呀地告状,小表情灵动又可爱,显然没辨认出,杭院长就是那个和哥哥说话的‘其他人’。 虽然婴言婴语听不懂,但在场几人单从小家伙那活灵活现的小表情上面,就大致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在告状呢。”杭院长失笑:“是在说你哥哥把你装进书包里面的事吗?” “这可不能怪你哥哥,他是为了保护你。”白发苍苍的长者温和笑着,和小小朋友讲道理的声音耐心又宠溺。 ——就像是动画片里慈和又不失公正的老祖母。 商砚辞被刺到似的,轻轻垂下眼睫。 “杭奶奶,我叫商砚辞,今年八岁了。”他沉默了会儿,低声道:“小乖大名叫许岁禾,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小朋友。” “好,杭奶奶记住了。”杭院长笑着应下。 她明显从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方式中看出了点什么,却包容而温柔地掠过,只是道:“直接叫名字太生疏了,我就叫你小辞,叫小小朋友小禾吧。” 商砚辞抱着许岁禾的手臂微紧,默默点头。 “那我也这么叫了。” 杭明良端着个托盘走过来,笑着插话:“杭院长,还是您有办法,不一会儿就和两个小朋友混熟了。” “别耍贫嘴。”杭院长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他:“赶紧干活。记得轻点啊,别弄疼了我们小辞。” “诶呀,我办事,您放心。” 杭明良放下托盘,用手背往上托了下眼镜,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坐在塑料凳子上的男孩:“但是小辞啊,你可别什么都听你杭奶奶的,处理伤口肯定还是有点疼的。” 杭院长对杭明良这家伙实在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叹气:“你呀……” 商砚辞被医务室中蔓延开的这股轻松气氛感染,神情忍不住放松下来:“杭医生,我知道。” “那就好。” 玩笑话说完,就该干正事了。 杭明良严肃了神色,刚把商砚辞额角的发丝拨到一旁,一直忽闪着水润蓝眼睛听他们说话的小胖崽却不干了。 “呀!” 许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禾肉乎乎的小胖脚丫翘翘,盯着哥哥额角的伤口,又叫了一声:“呜?” 见此,杭明良把发丝迅速固定住,然后就放下了手,将空间留给兄弟俩沟通。 商砚辞感激地看了眼杭明良,而后垂眸去看一双透亮圆眼中满含困惑与担忧的许岁禾。 “哥哥没事,一会儿包扎完就好了,小乖不担心。” “呀?” 真的吗? 雪白小汤圆鼓起脸颊上的软肉肉,明亮蓝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真的。”商砚辞面不改色:“小乖相信哥哥。” “嗷。” 好吧。 许岁禾信了,但还是伸出小胖爪抓住哥哥的一根手指,紧紧攥住。 商砚辞微愣,然后笑了起来:“那小乖监督哥哥。” 小家伙歪歪脑袋,没反应。 看来是没听懂。 商砚辞心中好笑又柔软,像是被人往胸膛里塞了朵云,微微鼓胀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地沉迷。 见两个小朋友沟通好了,杭明良就开始处理伤口。 为了更好地处理伤口,商砚辞微微侧仰着头。许岁禾躺在他怀里,其实是看不到什么的。 但小家伙还是很坚持。 杭明良处理了多久,胖嘟嘟的小奶娃就睁着一双漂亮蓝眸看了多久,认真又乖巧的小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会心软得不行。 商砚辞尤甚。 杭明良刚将最后一块医用胶布固定好,说了句“可以了”,他就忍不住低头,轻轻摸了摸许岁禾弧度圆润的脸蛋子:“小乖是世界上最乖最棒的小朋友。” 没听懂但知道是夸夸的小奶娃眼睛弯成月牙,露出可爱的无齿笑容。 “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杭明良笑着等兄弟俩互动完,才嘱咐道。 商砚辞点头应下。 他怀里的小胖崽也好似从哥哥的动作中看出来什么,呜呜啊啊地挥了挥小拳头,像是在说“我会监督他哒!” 杭院长和杭明良都忍不住笑了。 “那就麻烦我们小禾小朋友啦。”杭明良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细软乌黑的头毛。 “既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小禾的身体也是健健康康的,没出现什么问题,那我就先领着他们回宿舍休息了。”杭院长开口说道。 杭明良:“好。” 商砚辞便抱着许岁禾站起来,跟在杭院长身后朝外走去。 “等等——” 商砚辞和杭院长还没走出医务室,杭明良就拿着一顶小帽子追了上来:“小孩子囟门未闭合,最好还是戴个帽子。” 说着,他把手里的帽子递给商砚辞:“这是新的,还没有人用过的。要不是看到你们要走,突然记起来了,我都忘记我还买过这种小帽子了。” 商砚辞没有拒绝,谢过杭明良后,就接过帽子给许岁禾戴上。 帽子是浅蓝色的,上面绣着一只吐着舌头笑得可爱的雪白小萨摩耶,戴在懵懵懂懂的小胖崽头上,衬得他越发天真稚气。 杭院长看着,不由得点头:“很合适。” “呜嗷——” 许岁禾也很喜欢这个小帽子,胖脚丫晃晃,弯眸甜滋滋地笑起来。 明媚阳光透过刚刚打开的屋门缝隙溜进来,为怀中软乎乎的小家伙染上一层浅浅金色。 商砚辞低眸瞧着,突然觉得小家伙的笑容和帽子上绣着的那只小萨摩耶极其相似。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嗯,很合适。” 18. 福利院 每次回想起那日浔海市污染防控局内的情形,宁峄都忍不住庆幸——幸好当时后勤部的【唤我之名】就在局里,并且在出发前发现了真相。 不然…… 一想到假如防控局以监测到污染浓度异常增高为理由,封锁了康安儿童福利院,可经过一连串的检查、复验之后,又发现一切正常,那两个同时出现在两份名单上的孩子,早已在绥禧妇产医院外停靠的污染隔离车上面,接受过郁若英的净化和催眠…… 宁峄痛苦面具。 他绝对会被顾队剁成肉馅,包成饺子,然后送给被迫临时加班却白忙活一通的同事们当赔礼的! “宁先生?” 杭院长见商砚辞和许岁禾一进门,宁峄的神色就莫名变得有些古怪,心底不免涌起一抹疑惑。 但想起刚刚宁峄给自己看过的盖着公章的有效证件,她也只好把这抹疑惑暂时压下,转而介绍道:“这就是您要见的、我们福利院的两位小朋友。” 说着,杭院长目光直直地落在宁峄脸上。 可惜,宁峄完全没察觉出杭院长这句话的重点。 清澈的大学生只觉得受宠若惊,忙推拒道:“杭院长,我就是一个跑腿的,称不上什么先生,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哈哈哈……” 尴尬的笑声一出,宁峄天生带着几分桀骜之色的眉眼间,因这段时间的忙碌而生出来的那么些唬人的成熟稳重顿时散去,反倒是冒出些许傻气来。 杭院长的神色却柔和下来。 这位温厚的长者自然看出来了宁峄的真诚。 她点点头,继续道:“哥哥叫商砚辞,弟弟叫许岁禾,是一起来到我们福利院的。他们两个感情很好,都是好孩子。” 在来康安儿童福利院之前,宁峄就翻看过商砚辞和许岁禾的档案,此时听到杭院长的介绍,也不意外。 只是,忆起那个脏兮兮的、被商砚辞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深蓝色书包,宁峄没忍住,盯着忽闪着漂亮蓝眼睛好奇瞅来的小胖崽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只崽吗? 在灾难降临之时,乖乖待在书包里,不哭也不闹,乖巧得令人心软。 果然,他不是讨厌小孩子,他只是讨厌熊孩子而已! 就在宁峄心生感慨的这短短几秒钟之内,察觉到他目光的商砚辞眸色骤变,心中百转千回。 本来,看到身份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挑染少年突然出现在杭院长办公室里,商砚辞就忍不住警惕起来。而此刻,挑染少年又将目光放在了许岁禾身上…… 是发现小乖的异样了吗?他们知道了多少?银蓝色鳞片?还是小乖这段时间不正常的聪慧? 又或者……是他的问题? 突然变大的力气,增大的饭量…… 商砚辞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乱糟糟的,抱着许岁禾的手臂都不自觉重了一瞬。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放轻了力度,可神情中仍无法避免地多了些担忧与懊恼。 “疼不疼?” 担忧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立时如潮水般褪去,男孩的声音满含歉意,促声询问道:“小乖,是压到这里了吗?疼吗?” “呜!”许岁禾仰着小胖脸,软乎乎地摇摇小脑袋。 商砚辞的反应很快,正歪头打量陌生人的小胖崽其实根本就没感觉到什么。 只是,表示自己没事后,许岁禾并没有继续去观察陌生人,而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关心地看着兄长:“嗷?” 哥哥,你怎么啦? 许岁禾这段时间本就因为前些天发生的事,对兄长的情绪无比敏感,更何况是此刻——兄长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啦! 小胖崽忧心忡忡地拧起小眉毛,胖脸蛋皱成一团。 “小禾怎么了?” 商砚辞和许岁禾须臾之间的互动实在是太过隐匿且细微,杭院长和宁峄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 再加上他们也听不懂许岁禾的婴言婴语,是以,听见商砚辞急切的声音之后,杭院长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许岁禾身上。 倒是宁峄,因视线一直在许岁禾身上,注意到小胖崽神情变化的他反而看向商砚辞。 “商砚辞,”并不知道自己才是导致这一系列情况发生的‘罪魁祸首’,挑染少年好心提醒道:“你弟弟应该没事,而且他好像更担心你。” 杭院长闻言,也看向商砚辞:“小辞?” “我刚刚用的力气有些大,我以为勒到小乖了。”商砚辞低声解释道。 “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放宽心。”杭院长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小禾没事。”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下许岁禾的神色,忍不住露出温和笑意:“你看,小禾是在担心你呢。” “呀!”许岁禾连忙点头,蓝眼睛一闪一闪的,跟只乖巧亲人的小胖猫一样,两只爪爪扒拉着兄长小臂不放。 商砚辞黑眸泛起细碎暖光,但动作却没有迟疑,轻轻一压,就把许岁禾胖脸藏进了自己怀中。 “呜?”许岁禾一懵。 商砚辞没应声,边抚顺着许岁禾脊背,边暗暗打量宁峄的神色。 见那挑染少年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商砚辞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放宽心,一点小事,下次注意就好。” 杭院长对两个孩子之间深厚的感情很是清楚,并未在意商砚辞的举动,只是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商砚辞的肩膀。 “来。” 她领着商砚辞往办公室里走:“这是宁峄,你应该叫一声哥哥。他来自污染防控局,今天是来找你和小禾的。” “咳。”虽然刚刚已经和商砚辞说过话了,可被杭院长这么一介绍,再想到自己之前造成的乌龙,宁峄不免心虚:“小朋友,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绥禧妇产医院见过的。” “记得。”商砚辞点头。 他看向杭院长:“杭奶奶,是宁峄哥把我和小乖从医院里救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得到商砚辞肯定答复的杭院长看向宁峄的视线更加温和:“宁峄,多亏了有你们这些不畏污染的战士,不然污染蔓延,大家都要遭难。”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宁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商砚辞抱着小胖崽默默瞧着,心底紧绷的弦稍松。 他猜对了。 从杭院长领着他往办公室里走开始,商砚辞就拼命回想那些和他同车的孩童们,在经历过白衣女子的奇异能力之后,表现出来的状态。 然后,字字斟酌,句句小心。 好在他的努力起了作用,宁峄没有起疑。 商砚辞在短暂的放松过后,再次打起精神。 只见宁峄和杭院长客气地谦虚几句后,就主动提起正事:“杭院长,我这里有一些关于两个小朋友亲人的事情……能不能让我们单独相处一会儿?” 杭院长心底其实早已有了些猜测。 毕竟当时和商砚辞、许岁禾一起到福利院的那些孩子,都已经经过了这么一遭。 要不是宁峄这边着实是来晚了好些天,杭院长也不至于在看完证件后,还心有疑虑。 “我明白。”她宽慰地看了看神色微变的商砚辞,声音放缓:“小辞,别怕,你还有小禾呢。” 雪团一样绵软可爱的小胖崽听到自己的名字,迅速抛掉被兄长按头埋胸的困惑,嫩呼呼地“呜呀”一声,表示赞同。 “我知道。”软嫩小奶音入耳,男孩那双黑得透不过光的眼眸染上暖意:“杭奶奶,您放心。” 杭院长点头,走出办公室将门关好之后,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她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污染这个祸害啊……” * 宁峄看向办公室内站得笔直的商砚辞。 男孩骨相生得极好,眉眼尚且稚嫩,却已能瞧出轮廓线条的硬朗与冷峻之意。 他双臂很稳,小心地抱着白白嫩嫩的许岁禾,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无可替代的宝物。 两个孩子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亲昵与温情,仿佛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兽,在风雨中相互依靠,彼此守护。 宁峄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资料。 这两个孩子都是单亲家庭。 他们的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商砚辞的母亲商嫣自出生起便身体不好,许知夏——即许岁禾的母亲,比商嫣大一岁,一直把商嫣当成亲妹妹,十分疼爱。 哪怕两人后来考上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相距千里,两人之间的联系也从未中断过。 大学毕业后不久,商嫣怀孕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男友失踪,是许知夏照顾她孕期、生产和坐月子。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商嫣在商砚辞一岁多的时候,便因病痛而撒手人寰。 商嫣父母双亡,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于是,许知夏收养了商砚辞。 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许知夏和商砚辞二人情同母子,感情深厚。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直到商砚辞七岁,许知夏因公事而去国外出差。回来后不久,她就在医院查出了怀孕——这个孩子就是许岁禾。 再之后,就是绥禧妇产医院污染事件了。 灾难忽然降临。转瞬之间,商砚辞失去了姨母,许岁禾失去了母亲。 许知夏和商嫣一样,都是独生女。她的父母在她大学时因车祸离世,亲戚们也是多年不曾走动,如今留下的两个孩子,只能送往福利院。 不过,许知夏是一个十分懂得居安思危的性格。 她早早就立好了遗嘱,财产一分为二,商砚辞和许岁禾一人一份。 倒是为现在这种情况省去许多麻烦。 “宁峄哥?” 办公室里只留下他们三人后,挑染少年却一直不说话,商砚辞忍不住询问道:“我姨母她……” 宁峄恍然回神,扯了个椅子给他:“你先坐。” 待商砚辞抱着许岁禾坐下,他深吸一口气,突然鞠了一躬:“对不起!” 商砚辞一惊,怀中胖嘟嘟的崽也跟一只受惊的小猫崽子似的,瞪圆蓝眼睛。 “那天在医院,是我弄错了顺序,把你们直接送上了污染隔离车,结果害得你们信息录入错误,直到今天才收到亲人的消息。” 宁峄低着头,懊恼道:“都是我的错。虽然局里已经给了我处罚,但错误已经造成,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实在对不起。” “宁峄哥,这也不能全都怪你。” 商砚辞知道,他自己也有错。 他在车上发现问题后,因为想要隐瞒小乖身上的异常,所以故意顺水推舟,来到康安儿童福利院。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商砚辞明白,关于小乖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和宁峄直说的,所以他遮掩了一下,说道:“我当时对周围很警惕,看谁都觉得他有可能害小乖,所以拼命隐藏小乖的存在。” “后来,我明明发现了不对劲儿,却也没有提出来。如今的结果,我也有责任。” 宁峄感受到商砚辞的真诚,笑了笑,却依旧坚持:“但是一开始,就是我弄错了顺序,不然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好了。”他转移话题:“不谈这个了。” “小辞,绥禧妇产医院的污染浓度极高。那日你们离开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又爆发了一次污染……” 他沉默须臾,继续道:“很抱歉,许多受害者的遗体……我们没能带出来。” 商砚辞表情空白一瞬。 良久,他喃喃:“……我知道了……” 康安儿童福利院并不是与世隔绝,宁峄说的这些,商砚辞其实早就知道了。 从前姨母还在的时候,他也听说过这种事情。 只是……他还是心存侥幸,希望留在污染区里的……没有姨母。 但这点侥幸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节哀。”宁峄不忍地垂下眼眸。 “……我没事。” 许岁禾其实对兄长和宁峄的对话懵懵懂懂。 他确实比同月龄的小朋友发育得快,能听懂的话也多。 但是很多知识是要经过学习,经过理解,才能明白的。 兄长和宁峄的对话里出现了许多新的、许岁禾从没听过的词汇,他不懂,自然懵懵的。 但是,兄长的情绪他懂。 是那种灰灰的、暗暗的味道。 小家伙抿起唇,两只小手抱住兄长的手臂:“呜呀!” 哥哥还有小乖。 小乖会一直陪哥哥的。 商砚辞看着许岁禾澄净而认真的圆圆蓝眸,沉默地抱紧了他。 像是迷途的旅人抱紧了最后一份食物。 …… 宁峄直到商砚辞整理好了心情,才拿出几份文件:“这些是许女士留下的遗产,会有专业的经理人帮你们打理。” “……你们年纪还小,又没有亲属照顾,说实话,留在福利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其实后面还有好多好多的对话,但许岁禾听不懂,也不在意。 办公室里又进来了几个陌生面孔,兄长握起他的小手,在一份份文件上印下一个个指印…… 总之,许岁禾最后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身处3-09熟悉的铁床之上。 窗外,阳光明媚,枝叶葳蕤。 身侧,兄长静静望来,沉静黑眸清晰地映出一个小小的他。 19. 福利院 “睡醒了?” 肚皮朝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崽,一有睡醒的征兆,商砚辞便注意到了。 只见小家伙又长又翘的睫毛扑动几下,肉乎乎的小短手揉揉眼睛,开机不过几秒,就呆头呆脑地望过来。 像只睡懵了的幼猫崽子一般,懵懵呆呆的,可爱至极。 商砚辞忍不住笑起来。 “饿不饿?哥哥去给你冲奶粉。” 心情极好的男孩嗓音含笑,轻轻捏了捏弟弟圆嘟嘟的脸蛋子后,便要起身下床冲奶粉。 “呜呀!” 终于开机成功的许岁禾鼓起白嫩包子脸,短胖小手抬起,软软地压在兄长手臂上:“呀~” 不走,陪陪崽嘛~ 澄澈蓝眸中满溢的依恋与亲近,手臂上温热柔软的娇嫩触感…… 商砚辞情不自禁地柔缓了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细细密密的大网裹住,奇异的感觉沿着血液奔涌至四肢百骸,自心底升腾而起的柔软爱意化作异常温和的声音。 “好,听小乖的,不走。” “呜嗷~” 哥哥最好啦~ 胖乎乎的小崽心满意足地弯起明亮圆润的瞳眸,一举一动稚气而烂漫。 商砚辞失笑,握住许岁禾‘自投罗网’的那只小胖爪,低头,认真地逐一检查那五根白嫩短胖的小手指。 检查完,确定胖指头上面细细小小的指甲还是短短的,不会挠伤脸蛋,商砚辞放缓了声音:“小乖,看——” 小脸肉圆的胖崽听到自己的名字,像小动物一样歪歪头,投去好奇而懵懂的目光,嘴里发出可爱气音:“噗噜噜……” 商砚辞眸色愈发柔和,他轻轻捏着小小软软的手掌,教道:“这是小乖的手,shou——” 许岁禾:“噗噜噜……” 商砚辞毫不气馁,小心轻柔地勾起一根短胖手指,继续道:“这是小乖的手指,shouzhi——” 许岁禾:“噗噜噜……” 商砚辞看向他。 小胖崽眨巴眨巴蓝眼睛,无辜回视,并吐了个口水泡泡。 “小坏蛋。”商砚辞故作严肃的表情顿时消散,露出温柔宠惯的底色:“看在你还小的份上,饶你一回。” 许岁禾慢慢吞吞:“嗷——” 商砚辞没好气地点点小胖崽鼻尖,松开爪爪,捉起另一只:“好了,刚刚那只检查完了,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一只……” “嗯,这一只手的指甲也没有长出来,不错!” “小乖同学要继续保持!争取在指甲长出来之前,学会说话!” 小乖同学瞅瞅自家异想天开望崽成龙的兄长,慢腾腾地把小脑袋转向另一边。 崽崽拒绝.jpg 此处无声胜有声。 商砚辞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间的沉稳镇定被笑意冲散,染上几分与他年龄相符的朝气与活跃。 “我们小乖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他笑着绕到另一边坐下,手指轻戳小崽圆滚滚的脸蛋:“试一试?小乖?最厉害的小乖同学?” 许岁禾眉毛一拧,圆脑袋再次转走。 商砚辞跟上,继续烦崽:“小乖同学?” “呀!” 小乖同学生气啦! 怒火升腾.jpg 瞧见小家伙燃着两撮小火苗的蓝圆眼睛,商砚辞眸中掠过浓浓笑意,嘴上却果断认错:“我错了。” 许岁禾一呆。 气呼呼的崽脚丫都已经翘起来啦,如今卡在半空,呆呆的。 见此,商砚辞态度极好地伸手握住胖脚丫,还顺便检查了下指甲,才放下。 “咿呀呀!” 卡壳的小家伙脑袋瓜急速转动,半晌,再次睁圆眼睛,义正辞严地谴责! “嗯嗯,我错了。”商砚辞温驯点头,若不是他眸中笑意深深,还真与认真忏悔的悔过者一般无二。 降世不过一月多的小朋友纯良稚嫩,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又实在找不破绽,只得半信半疑:“……呜嗷?” 商砚辞理顺许岁禾蓬松软绒的头毛,跟给小猫梳毛似的,动作轻柔而耐心:“哥哥错了,小乖原谅哥哥好不好?” 被顺毛撸的许岁禾满足地眯起大眼睛,小表情高傲,奶音却软软糯糯的:“呜——” 好叭。 ——好乖。 商砚辞眸眼蕴笑地想。 他收回手指,趁着崽心甚悦,弯腰将许岁禾抱进了怀里。 果然,快乐的小崽没有扑腾,只四肢并用地左蹬蹬右拱拱,努力为自己调整出最合适、最舒服的姿势。 商砚辞没有打扰许岁禾。 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给了崽最大限度的自由,仿佛身上所有锋利尖锐的棱角,都在这静谧美好的时光中,慢慢温润柔和下来。 许岁禾这个一月龄的小朋友,虽然因污染突然爆发而遭遇了许多波折,但小家伙有哥哥疼,来到福利院后,又成了福利院里人见人爱的小吉祥物,被喂养得很好,奶胖奶胖的,抱起来手感甚佳。 商砚辞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个香香软软的糯米团,本就轻快的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小乖,我们有钱了。” 看看调整好姿势后,就翘着脚丫扒拉指头的小胖崽,商砚辞弯唇,揉揉软乎乎小肚子,黑眸中闪着细碎而明亮的光。 “我们再也不用担忧收养的事情了。今天和宁峄哥一起来的那个经理人姓黄。以后,他每个月都会来福利院一趟,也会定时往银行卡里打钱。” “这些事情整个福利院,除了我们两个,就只有杭奶奶知道,不会泄露出去的。以后小乖你学会了说话,也要保密,知道吗?” 他亲昵地低头蹭蹭许岁禾圆乎乎的胖脸蛋,用言语描绘着畅想中的未来:“小乖,姨母把所有的东西都分好了,我们两个一人一半。我很感激姨母,但我这里还有我妈妈留下来的东西,足够我用到上大学。” “姨母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我不会碰,都给我们小乖……小乖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到最后一句时,黑眸男孩神情异常郑重。 “呀~” 许岁禾似是察觉到什么,也不玩手指头了,仰起包子脸,蓝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兄长,认真又奶气,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商砚辞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星点执拗顿时隐去。 他握住小朋友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的小手,动作轻柔,语气明快:“刚刚我和杭奶奶、黄经理人他们商量了一下,等我满十四岁时,他们会帮我们雇一个阿姨,然后我们就可以搬到姨母留下来的房子里面去住。” “杭奶奶和黄经理人会定期去看我们。这也是为了我们好,毕竟我们两个都还是未成年人。”商砚辞很理智地说道:“但无论怎样,单独出去住都会比现在这样方便许多。” “还有六年……”男孩笑着亲了亲弟弟圆滚滚的小肉腮,眸中满含憧憬:“哥哥会努力让我们小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许岁禾耳畔是兄长温柔且坚定的许诺,鼻间是唯有自己才能闻嗅到的、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温甜而柔软的气息…… 只听了后半截话的小朋友枕着兄长虽单薄,却仍带着满满安全感的臂弯,弯眸甜甜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幸福呀~ 小胖崽晕乎乎地想,小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啦~ …… 沉压心底数日的艰难抉择终于解决,自绥禧妇产医院爆发污染之时,便堆积在商砚辞肩上的压力,似乎也在此刻,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于是,一向沉默少言的商砚辞,突然絮叨起来。 他说了许多。 他会好好打理姨母留下来的财产,他想送许岁禾去最好的幼儿园,他拜托黄经理人帮他买了许多育儿书…… 他希望他和小乖,都好好的。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我们要一起长大,一起去看世界。” …… 直到去找范明川聊八卦的姜旻回来,商砚辞才恍然想起——还没给崽冲奶粉! 看看怀中丝毫没察觉出不对,两只爪爪交叠,玩得很是欢快的许岁禾,再看看不知从范明川那里听了什么消息,眉眼间还残留着一抹兴奋的姜旻,商砚辞略有些无奈地想,算了,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带着小乖去洗漱间了。 “我去给小乖冲奶粉,姜旻,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小乖吗?”商砚辞边说,边将软绵绵的胖崽放下。 “小事一桩,你去吧。”姜旻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小禾,我回来啦——” “这次绝对是一件大事!”都不用许岁禾回应什么,兴奋未消的姜旻就已经开讲:“住在1-04的小松不跟小乐好了……” 两只胖爪爪立即失去了吸引力。 许岁禾忽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耳朵竖起,奶声奶气:“呀!” 多说! 爱听! 旁观一切的商砚辞:“……” 这宿舍真是分对了。 男孩无奈摇头,拿起奶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给崽冲奶粉去了。 …… 商砚辞性格内敛沉稳,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在私底下和弟弟唠叨过后,便也不再提。 但他突然好转的情绪却是隐瞒不了姜旻的。 毕竟是住在一个宿舍,而且别看姜旻这个小胖子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他心思细腻,耐心包容,是个很细致的人。 不过姜旻极有分寸,哪怕猜到商砚辞的变化与那日他去办公室有关,也没有打探什么。 并且他还按住了好奇的双马尾和范明川,帮商砚辞省去许多口舌。 这些事,姜旻默默做了,没有什么刻意邀功的意思。但商砚辞有眼睛、有脑子,能听、能思考,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安稳地一天天过去。似乎只是一晃神,近一个月的时光就已经从指隙溜走。 蓝星历2134年9月6日。 中洲。 浔海市康安儿童福利院。 白雾茫茫,蔽日遮天。 浔海市气象局早已发布大雾红色预警,污染防控局也提醒浔海市市民:此次雾气携带少量污染,请大家尽量安排居家办公、学习。 因此,虽然刚开学不久,但商砚辞、姜旻他们所在的学校还是给学生放了假,并叮嘱孩子们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不上学的感觉就是好!”姜旻在床上毛毛虫般拱动几下,感慨道。 “呀!” 许岁禾赞同! 每次兄长上学,他就要被送到杭奶奶的办公室里。 杭奶奶好,可是崽崽还是更想要哥哥陪~ 姜旻抱怨:“就是被困在宿舍里有点无聊……” “你可以去一楼找范明川。”商砚辞放下书,取过边上洗干净的小毛巾,从小胖崽嘴里拿出胖指头,擦干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不行。”姜旻摇头:“华姨和徐姨时不时就一个个宿舍查人,被抓到乱窜寝室会挨训的。” “诶——小禾的手指你都擦了八百遍了,怎么还擦?”他瞧见商砚辞的动作,不解地询问道。 “刚刚小乖不仅拽了我的衣服,还抱着脚丫扒拉了一会儿脚趾。” “哈哈哈……”姜旻忍不住笑出声:“小禾,你啃个手怎么还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你哥就追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擦手哈哈哈……” 再一次叼住干净胖指头的许岁禾听着那猖狂笑声,漂亮软乎的小脸一耷拉,奶凶奶凶地哼唧一声。 坏蛋! 姜旻才不怕他。 但无奈崽有个凶悍护短的兄长。 被商砚辞幽黑沉冷的眼眸盯住,姜旻默默关上嘴巴。 弟控!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颠倒黑白! 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词汇都用上了的姜旻愤愤腹诽。 而另一边,狐假虎威的许岁禾已经咯咯地笑了起来,白嫩脚丫欢快地晃呀晃。 “……也快到小禾喝奶的时间了,我去给他冲奶粉。”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姜旻翻身下床,拿起奶瓶奶粉罐冲向门外。 算了算了,何必跟一个才两个多月大的小孩子计较呢。 而且出来溜达溜达也挺好的,宿舍里太闷了。 如此这么地安慰一通,姜旻走向洗漱间的脚步都更加有力了呢。 …… “嗷呜——” 盛满奶的奶瓶递过来,躺在兄长怀里的许岁禾立即抛弃手指旧爱,欢欢喜喜地抱住奶瓶新欢。 当然,小家伙还不忘给辛辛苦苦冲奶粉的姜旻送上一个乖甜笑容。 顿时,天晴了雨停了,姜旻又觉得他行了。 “小禾,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他诚挚感慨。 商砚辞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自己这位被自家弟弟一个笑容就轻松拿捏的舍友。 欲言又止.jpg “怎么了?”姜旻疑惑。 “对了,你怎么下床了?”他瞅瞅商砚辞:“你站着抱小禾不累吗?小禾可不轻。说起来,你这力气真的可以啊,无论你抱着小禾走多久,都没见你喊累过。” 耳尖的小胖崽抱着奶瓶骄傲挺胸。 小禾当然不轻。 小禾身上的肉肉可都是小禾一口奶一口奶认认真真喝出来的! “我天生就力气大。”商砚辞面不改色,很自然地接话道:“这就和小乖天生就不爱出汗一样,都是出生自带的。” “唉!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出生自带的天赋呢?” 他看向窗外:“你们说这雾什么时候能散啊?” “……” “……” 诡异的安静。 姜旻猛地回头。 熟悉的宿舍空空荡荡。头顶灯光依旧明亮,在昏灰雾气中,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照亮。 姜旻的心沉入谷底。 商砚辞和许岁禾……不见了。 * “顾队!”面色焦急的青年推门而入,眉宇间带着一抹深深的恐惧。 思绪倏地被打断,顾行之浓黑长眉一皱。 “出什么事了?”陈皓雨看了一眼顾行之,率先开口道:“你别着急,慢慢说。” 青年深吸一口气。 这个动作似乎给了他什么勇气,让他终于能完完整整地将下面这段话说完:“后勤部传来消息,目前已有数十名市民突然消失。根据污染波动追踪和污染痕迹对比……是S级污染物梦魇。” “什么?!” 坐在一旁额发挑染的少年惊愕站起:“怎么可能?!!” “浔海市周边前些日子刚被清理一遍,梦域锚点全部拔除!” “好了。”陈皓雨安慰地拍拍挑染少年肩膀:“宁峄,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面对的是污染物,永远不要存在侥幸心理。” 比起陈皓雨的柔和,顾行之可就干脆多了:“坐下。” 宁峄沉默地坐回原位。 陈皓雨也默默收回手掌。 “我们知道了,会尽快派人去查探的。” 瞅了眼顾行之的神色,陈皓雨几乎没有犹豫,转身,温和而不失强硬地对报信青年说道:“麻烦你通知后勤部做好准备。” 被顾行之和陈皓雨沉稳镇定的神色感染,青年眉宇间的焦躁不安散去一些,似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重重点头,走出屋子关好门后,便立即奔向后勤部。 “队长,你打算怎么办?”屋内一直沉默的黑发男人终于开口。 陈皓雨和宁峄也抬头看向顾行之。 “梦魇想要将人吞进梦域,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顾行之沉声道:“一是目标身上有污染气息,二是周围有梦域锚点。” “无论是上次清理时留下的漏网之鱼,还是梦魇新埋下的梦域锚点,尽快定位。” 眉眼冷肃的男人眼中浮现厉色:“另外,告诉后勤部,立即去封媒体的嘴。” “绝不允许污染和怪物、觉醒之类的词扯上关系!” “让郁若英随时待命。” “是!” …… 白雾如烟似涛,将整个浔海市吞没,只留下零星若隐若现的影子。 身处雾中之人已经无法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汹涌迷漫的雾气仿佛一个巨大囚笼,悄然将渺渺众生吞噬。 20. 梦域 浓雾蔽日,天色昏灰。 荒凉破败的城市中,一道细弱嗓音突然颤巍巍地响起。 “……有人吗?” “……” 无人应答。 就在声音主人愈发绝望之时,白雾深处,冷静清晰的女声传出,主动打破了沉默:“有人。” “我刚刚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只眼睛一睁一闭,就被带到了这里。” “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我认不出具体地点。” “我也是!” 最先开口的女生连忙点头:“我也什么都没有做…不对…我在看电视剧,但我平时也看啊!以前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她看起来刚二十岁出头,一身粉色家居服,黑长发,眼中盛满惊慌:“这种突然就换了一个地方的剧情……我们是遇上什么系统了吗?无限流?” 虽然她平时看小说看得很起兴,但她一点也不想亲自体验所谓的无限游戏! 想起小说中,关于无限游戏的种种描写,粉色家居服女生咬紧下唇,面色异常苍白。 冷静女声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可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榆青,” 说到此处,她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出现在这里之前,我在浔海市出差。我手上还有工作没完成,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雾很大。我不知道这里的雾气和浔海市那边的雾有没有关系,但浔海市污染防控局通知了,那边的雾气里带有污染,最好不要长时间接触。所以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冒险。” 她抬脚朝粉色家居服女生所在的位置走去:“一直僵持着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大家聚到一起,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白姐姐说得对。”粉色家居服女生连忙点头:“我叫荀拂,刚刚也是在浔海市!” “浔海市……”荀拂眼睛一亮,声音里掺杂了些激动:“你们呢?你们来到这里之前,是不是也在浔海市?” “是。” 见她们这么快就有了进展,一直藏在雾气里的男人开口说道:“我叫赵宏勇,旁边是我老婆吴梅。今天公司放假,学校也放假,我们两个就在家里看孩子写作业。” 白榆青已经走到荀拂身旁,闻言轻轻点头:“看来共同点是我们都身处浔海市……想来这里的雾气很有可能也带污染。” “还有人吗?都这种时候了,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吧?我们互相合作,努力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浓雾翻腾动荡,时隐时现的单薄轮廓恍似鬼影,阴森而苍白。 短暂地安静几秒之后,一道声音响起:“我和我弟弟刚刚也在浔海市。” 最后开口这人语气镇定,声线平稳,令人一听便能猜到,声音的主人平日里必然是个沉着可靠的性格。 可是,一直表现得冷静自若的白榆青却是面色微微一变,荀拂也惊愕地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 这道声音,分明是个童声! * 一切皆发生在转瞬之间。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场景却骤然改变。 商砚辞站稳后,顾不得探究变故发生的原因,只迅速低头,焦急地看向怀中白嫩胖乎的小崽。 一张懵懵然小圆脸映入眼帘。 许岁禾咕咚咽下一口奶,咬着奶嘴,好奇地探头探脑。 让崽看看怎么个事儿~ 姜旻呢?铁床呢?奶粉罐呢? 小胖崽一连三问,重点落在了最后一问上。 没了奶粉罐,崽以后可怎么喝奶啊? 望着厚重纱幔一般的蔽日浓雾,小煤气罐罐表情沉痛,深切地意识到了奶粉罐罐对煤气罐罐的重要性。 ——那可是煤气罐罐的能量来源啊! 罐罐悲痛.jpg 并喝了一大口奶以缓解悲痛。 莫名看懂了小煤气罐罐的内心活动的商砚辞:“……” 行吧。 至少这只罐罐肯定是没伤到哪里——毕竟还有心思去担心他的奶粉罐。 放下心来,并且还有点哭笑不得的商砚辞抱稳许岁禾,抬眸打量四周。 翻滚雾海阻挡了视线,商砚辞只能看清周围数米之内的情况,不由得眉头紧蹙。 默默将心中没来由冒出的不祥预感压下,商砚辞低头刚准备安抚自家弟弟,却听见一声颤巍巍的“……有人吗?” 商砚辞越发警惕。 他手掌轻轻抚顺着许岁禾软而薄韧的脊背,目光紧盯声音传来之处。 良久,另一道声音响起。 商砚辞安静地聆听着她们的对话,呼吸声轻不可闻。 许岁禾蓝汪汪的圆眼睛望望远处白雾,又瞅瞅自家兄长,小短手抱紧奶瓶,一声不吭。 乖巧得令人心软。 商砚辞目光温软地落在小胖崽脸蛋上,胸腔鼓噪,难以言说的细密热意从心脏涌入四肢百骸,带来无尽的勇气与信念。 不怕,他们两个一定会活下来的。 哪怕是无限游戏也没有关系。 他会护着小乖。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眸色坚毅的俊秀男孩神情愈发认真,将荀拂和白榆青的对话细细记下,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共同点是我们都身处浔海市……还有人吗?……” 白榆青的言语清晰且直白,商砚辞轻轻摸了摸弟弟乌软蓬松的头发,不再迟疑,扬声道:“我和我弟弟刚刚也在浔海市。” 白榆青那边奇怪地沉默下来,商砚辞想了想,问:“我们现在往你们那边走?” “……可以。”白榆青和荀拂对视一眼:“你们都过来吧。” 四大两小在荀拂所处的位置成功会面。 荀拂看看商砚辞,又看看他怀中脸蛋肉乎乎还带着婴儿肥的奶娃娃,忍不住感慨:“你弟弟好乖,不哭不闹的。” 这就是人类高质量幼崽吗? 许岁禾听到夸夸,漂亮蓝眼睛顿时变得晶晶亮。 不经夸的小家伙仰起白嫩小脸,朝荀拂奶乖奶乖地笑起来,粉嫩嫩的牙床若隐若现,软萌至极。 “哇!”荀拂惊呼,神色激动:“他真的好可爱!” 白榆青目光也是一软,赞同地点点头。 被喜爱目光包围的小胖崽得意洋洋翘尾巴。 他刚准备为两个捧场的漂亮姐姐,展示一下自己标准的婴言婴语,小嘴巴就被堵上了。 “呜?”许岁禾咬住奶嘴,懵懵歪头。 “小乖快喝,一会儿奶就凉了。”商砚辞平静道。 边说着,他边不动声色地将弟弟往怀里藏了藏。 许岁禾察觉出兄长动作间的谨慎,浓密纤长的眼睫扑扇两下,没挣扎,乖乖咕咚咕咚喝奶。 “你弟弟真聪明。几个月了?我记得我儿子小时候很安静,不像你弟弟这么活泼。” 在商砚辞之前出声的、夫妻组中的妻子吴梅笑着问道。 刚刚许岁禾和荀拂互动时,商砚辞余光就一直注意着这对夫妻,此时也不慌乱,神态自若地说道:“快三个月了。小乖从小就喜欢和其他人互动,是个小话痨。” “咿呀学语的小孩子嘛,喜欢说话也正常。”荀拂看向许岁禾的目光满含喜爱:“你弟弟比我之前见到的小孩可乖多了。” 紧绷压抑的氛围,因这几句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对话缓解许多。再看向周围浓厚漫卷的灰白雾气时,大家心中好似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系统提示音,也没发布任务,看来我们遇到无限游戏的可能性不大。” 荀拂脸色好看一些,分析道:“但是除了无限游戏,我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一下子把我们几个从浔海市带到这里来。” 商砚辞思索起来。 他和小乖…… 男孩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那些……是绝对不能对外人提起的。 但若是他和小乖确实是因此而被选中…… 商砚辞垂眸沉吟。 忽地,白榆青问:“赵哥,你想到什么了?” 神色略带不自然的赵宏勇下意识摆手否认:“没、没。” “老赵!”吴梅明显也想到了,她拽住赵宏勇的手,一咬牙:“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还在家里等我们呢…说吧,万一就是因为这个……” 赵宏勇眸色数变,他四处看了看,放低嗓音:“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然看到的…我说给你们听,但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外传。” 商砚辞、白榆青几人都知道轻重,纷纷应下,就连忽闪着大眼睛,光明正大地偷听的许岁禾,都咬着奶嘴认真地点点小脑袋。 “应该是半个月之前,我们公司附近的一个商场爆发了污染。” 赵宏勇道:“不严重,污染防控局的人很快就处理了,也没怎么影响商场营业。” 除了懵懵懂懂的许岁禾,哪怕是商砚辞,闻言都没有露出什么异色。 这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二十四年前,虹岛爆发特级污染,整个虹岛沦为污染区,成为人类禁足之地。 这是历史课本上记载的第一次污染爆发事件。 自那以后,各类污染事件层出不穷。 慢慢地,人们也就习惯了。 除非有标志性的、特制的灰色污染隔离墙出现,否则,其他污染事件已是稀松平常。 就拿这次笼罩全市的白雾事件来说,哪怕不出门,社畜们的工作减少了吗?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在家处理工作? “我一开始其实也没怎么在意,但后来有一天,我晚上加班,离开公司的时候天都黑了。” 赵宏勇声音微颤:“商场的玻璃墙是透明的。那个商场自从爆发了污染之后,每天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午五六点钟就关门了。我当时经过的时候里面黑咕隆咚的,也没在意,就走在它外面的砖石路上。” “那天晚上路上的人很少……” 赵宏勇其实是绕路了,他平时回家并不走这条路。 可那日说不上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他就选择了这条路。 但在当时的赵宏勇看来,都是小事。 天幕深沉,路灯昏黄。 赵宏勇一边走,一边想着家里的老婆儿子,脚步带着终于脱离了工作的轻快。 忽而,他停下了脚步。 “嘎吱嘎吱……” 诡异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赵宏勇下意识转头看去。 扭曲的肢体,黏腻的血肉,恢恑憰怪的笑容……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时至今日,回想起那个场景,赵宏勇眼中仍不自觉流露出浓浓的惊怖:“那是怪物…吃人的怪物!” “老赵回来后,就只跟我说了这件事。” 吴梅安慰地拍拍丈夫的手臂,替他讲下去:“现在这么个情况,谁不知道污染事件?我们时不时就能听说,哪儿哪儿又爆发了污染,但说实话,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就是听那么一耳朵罢了。” “可自那天之后,我们就有意识地关注这些。” 吴梅面色微微变化:“可能是我们表现得有些明显吧,老赵他们家一个很远的亲戚,曾在污染防控局做过事的,他就提醒我们,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探究,不让我们知道,也是为了我们好。” “但你说怎么能不去想呢?”赵宏勇忍不住开口:“那东西…我一闭眼它就在我脑海里徘徊!太可怕了…要是…” 这个眼角写满风霜的中年男子面露惧色。 随着吴梅夫妻二人的讲述,荀拂和白榆青的神色也微微变了。 不是怀疑,或者是惊恐之类的情绪,而是一种“原来如此”的豁然开朗。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差不多吧。” 闻言,吴梅和赵宏勇迟疑地看向她们。 “赵哥,吴姐,我们就直说了吧,其实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因为某件事,突然就开始怀疑起所谓的‘污染事件’了。” 白榆青叹息:“我得到的答案,也是少听、少想、少问。” 荀拂刚欲开口赞同,眼尾余光却瞥见一旁认真聆听的两小只,不由得一滞,语气犹疑:“…我们真的是因为这个才被选中的?那这两位小朋友呢?他们也去寻找‘真相’了?” 白榆青:“…我不知道。” 被四个大人注视着的商砚辞神情自若,他帮弟弟把空了的奶瓶拿开,声音镇定平稳:“今年七月,绥禧妇产医院爆发污染时,我和我弟弟就在医院里面。” 白榆青几人面露恍然。 一提起绥禧妇产医院污染事件,呼啸而过的警车和肃穆森严的灰色隔离墙便立时从他们脑海中闪现而过。 这可和赵宏勇刚刚所说的商场污染完全不同。 严重的污染爆发,周围居民全部迁离…… 荀拂看看眉目俊秀的男孩,再看看男孩怀中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嗫嚅道:“…抱歉。” 怀中的小胖孩绵软软暖烘烘,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小小的一团,但压在手臂上,却是一份沉甸而瓷实的重量。 可就是这么一份重量,支撑着他度过酷暑,走过血腥,是他全部的勇气与牵挂。 商砚辞勾住奶瓶上的塑料圈,垂眸望着懵懂墩实的小胖孩,轻声道:“没事。” 已经……过去了。 “既然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与‘污染事件’有关……” 见气氛逐渐沉重,白榆青主动道:“那在外界眼中,我们的消失是不是也是一个污染事件?” 吴梅眼前一亮:“有道理!” “污染防控局就是管这个的,他们肯定在想办法救我们。” 荀拂:“没错,中洲不会放弃我们的!” 得知外界有人在为营救他们而努力,现场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白榆青眼中也涌出几分喜色,但她还是冷静陈述道:“雾气带有污染,我们不能干等着,也要想想办法,能自救一点是一点。” 荀拂几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看着茫茫无际的雾海,荀拂无奈:“雾太大了,根本辨认不出方向。” “这里很荒凉。”吴梅看看脚边在水泥缝隙间挣扎而生的杂草,拧眉:“浔海市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轰——” 就在他们苦思冥想之际,轰隆声响起,地面微震,腥臭气息伴着雾气飘荡而至。 “呀!” 一直乖乖巧巧的许岁禾瞪圆蓝眸,小短手拍着兄长手臂,奶音急促:“呀呀!” 打不过。 快跑! 21. 梦域 小小一只崽,圆头圆脑圆肚皮,爱笑又爱唠。 当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弯成月牙儿时,仿佛漫天繁星坠入湖泊,灿然生辉,分外招人喜欢。 可是此刻,小家伙总是欢欢喜喜的小圆脸变得紧张,小小的眉毛拧成一团,望过来的视线催促而急切。 风拂雾动,腥臭气息愈发浓郁。 商砚辞就如同一只发觉远方异动后,凝重警戒的幼狼。刚刚露出稚嫩的爪牙,却被肚皮下护着的狗崽探爪打断。 小狗崽还很小,毛蓬爪嫩,稚气懵懂。 可商砚辞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对小家伙的提醒生出疑虑。 他当即便做出了决定——躲起来。 不是不想跑,而是雾太大、太浓了。 遮蔽视野的雾海和那腥臭气息的主人一样危险,不如先躲避起来,过后再议。 种种思忖与利弊权衡,落在现实中,不过是短暂的低头与抬头。 在许岁禾的奶声催促中,商砚辞快速调整姿势,将怀里软嘟嘟的小家伙抱得更稳、更紧。 “怪物很危险。”商砚辞扫视四周,语气镇定,吐字清晰:“我会带着弟弟躲起来。” “啊?”荀拂被商砚辞做决定的速度惊到:“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商砚辞却已经在她说话期间确定好了目标。 男孩抱着自家弟弟,头也不回地走向白雾中若隐若现的建筑轮廓:“我为什么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荀拂还想说些什么,白榆青却制止了她。 “他说得对。”短发女子神情冷静:“没有必要。我们为什么要寻根究底?” 看着还是没转过弯儿的荀拂,白榆青叹气:“荀拂,这不是游戏,是真的会死人的。” 言尽于此,她抬脚朝商砚辞离开的方向追去。 赵宏勇和吴梅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了白榆青的步伐。 走之前,吴梅说道:“小姑娘,你白姐姐说得没错,命只有一条,不能当儿戏啊。” 荀拂呆愣在原地,几秒后,她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这不是游戏。 这是现实。 被带到这里之后,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身边一直有同伴相伴。 三言两语就推断出被选中的原因,不动脑子就能猜到外面有人在想办法营救…… 雾海茫茫,却始终未遇危险。 慢慢地,她将刚落到此地时,独自一人的恐惧与绝望忘却,变得傲慢自大、轻敌草率。 她竟然还想站在原地,弄清楚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荀拂顿时羞红了脸。 啊啊啊,能不能给她个时空隧道,让她穿回去把那个愚蠢的自己打醒?! 荀拂边小跑着追上前面几人,边痛苦地想,真的好丢人啊。 * 浓雾漫天蔽野,直到走到近处,商砚辞才看清选中建筑的具体情况及周围环境。 店铺门户大开,碎玻璃满地。街道上车辆横七竖八,从砖石缝隙中钻出的杂草茂盛,肆无忌惮地舒展着绿叶。 商砚辞停下来打量周围时,从他迈开脚步起,就乖乖安静下来的许岁禾终于有了动作。 小家伙探出圆滚滚的小脑袋,左右瞅瞅后,短胖小手一指,颇有大将之风:“呀!” 就那儿叭,别犹豫啦,臭烘烘的丑东西要追上来啦! 许岁禾其实也搞不明白自己的反应。 地面震颤的那一刻,他莫名就有了一种预感:打不过,快跑! 这突然生出的、仿佛源自本能的预感毫无依据,却带着某种强烈而不可抗拒的力量。 就如同此时,明明大雾四起,视线被阻,但许岁禾却无端笃定:丑东西要追上来了。 商砚辞低头看看怀中胖崽严肃的小表情,和先前一样,毫无犹豫地选择了交付信任。 他几步走进许岁禾所指的那间店铺。紧随其后的白榆青见状,迟疑稍许,也跟着走了进去。 视线扫过室内,白榆青在商砚辞动手之前,便伸手将窗帘拉好。 “你还抱着你弟弟呢,我们来弄就行。” 短发女子嗓音平静:“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迟来一步的荀拂三人闻言,纷纷点头。 情况紧急,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寒暄什么,只迅速动了起来。 “屋门堵好了。” “那个架子移一下……” 人多力量大。很快,四面漏风的杂乱店铺就大变样,成为他们躲避怪物的避风港。 “轰——” “轰——” 地面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浓重的腥臭味甚至已经到了刺鼻的程度。 被兄长捂住鼻子的许岁禾眨巴眨巴蓝眼睛,两只小胖手高举,学着兄长的动作,也认认真真地帮兄长捂鼻子。 商砚辞眸中划过笑意。 忽地,身侧传来一道强行压抑后,只余下些许气音的惊呼声。 是荀拂。 商砚辞抬眸,从窗帘缝隙向外望去。 一个巨大的、蠕动的丑陋肉球迈着两条仿佛被人剥了皮、满是肥腻腻脂肪的粗腿,从远方一步步走近。 随着它的走动,肉球上半部分一道长而狰狞的裂口不断翕张,将周围白雾吸入。 ——也正因此,商砚辞他们才能看清它的模样。 “轰——” “轰——” 肉球似乎已经全然沉迷于吞食白雾,肥腻粗腿抬起、落下,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远。 “呼——”一直屏住呼吸的赵宏勇猛然放松,惊魂甫定:“还好,还好它走了。” 说话间,白雾游动,将肉球吞食出的空洞补充完整。 茫茫无际的雾气再一次占满视野,商砚辞沉默地收回目光。 思忖稍许,他突然抱着崽转身,凭着记忆,从角落里翻出来三条夏季薄款丝巾。 “呜?”许岁禾歪头,蓝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只好奇小猫。 见状,商砚辞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猫脑袋。 小猫快乐回蹭。 毛茸茸的触感惹人上瘾,猫猫的态度又是如此积极,商砚辞不自觉多揉了几下。最后,还是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才堪堪收手。 “呜!”脑壳上面陡然空荡的崽不满。 商砚辞低哄:“哥哥现在还有事情要做,等我们出去了,再继续好不好?” 许岁禾瞅瞅兄长,勉勉强强地哼唧一声。 腥臭气味渐渐散去,窗帘被风吹起一角,碎裂的玻璃残渣混在漫天雾海中,稍有不慎,便会划伤。 商砚辞眸中氤氲的笑意随着风吹雾荡而渐渐散去,他抱稳许岁禾,抬脚走向吴梅。 “你要做什么?”因两小只亲昵互动而露出姨母笑的荀拂见此,忍不住询问道。 商砚辞:“我想把小乖绑在我身上。” 荀拂:“?” 吴梅却很快反应过来:“婴儿背带?” 她打量着商砚辞手里的丝巾,略略沉吟,摇头否决:“你弟弟还小,光凭这几条丝巾……不太安全。” 商砚辞脚步一顿。 “没事,”见状,吴梅忙道:“这里衣服多,把衣服和丝巾一起用上,很快就能弄出来一个简单的婴儿背带。” “你先等会儿,我去找找能用的衣服。” 刚刚收拾店铺时,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店铺在变故没发生之前,应该是个服装店。 里面大部分都是夏季衣物,吴梅从中找出一条长度适中的干净短裤,在许岁禾身上比划了两下,满意点头。 她拿过丝巾,先用其中两条丝巾穿好左右裤腿,再将最后一条丝巾穿进裤腰位置,一个简单的婴儿背带就做好了。 “来,我帮你们捆上,看看合不合适。”吴梅看向旁边等待的两小只。 “嗷嗷!”许岁禾小短手揪着兄长衣角,水汪汪大眼睛里写满了迫不及待。 听见奶呼呼的催促声,商砚辞指侧安抚般轻轻蹭过小家伙漂亮软乎的包子脸:“别急。” 短裤裤身托住许岁禾的身体,穿过裤腿的丝巾头尾两端分别从许岁禾的肩膀、大腿内侧穿出,第三条丝巾则是从脑袋后面绕过。 被牢牢固定在兄长身前的小胖崽晃晃短胳膊短腿,神色欢喜:“呀~” 好玩~ “不觉得难受就好。”吴梅再次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便递给商砚辞一件长袖外套:“现在是九月份,天气渐凉。小孩子受不得冻,你可以穿上,把你弟弟兜在前面。” 商砚辞接过外套,认真道谢。 “没事。”吴梅笑了笑,神色感慨:“我儿子和你差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大……我现在帮你,也是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 “……要是哪天,他也碰到了污染事件,希望也能有人帮帮他。” “吴姐,快‘呸呸呸’!” 荀拂连忙阻止:“说什么晦气话呢,你要祝你儿子一辈子都遇不上这种事情才对!” 白榆青、赵宏勇都忍不住笑了。 吴梅也从善如流:“呸呸呸!” 忙于探索新世界的许岁禾闻声,懵懵抬头,像一只落队小猫。 “呜呀……” 你们在说什么呀? 胖崽好奇.jpg 荀拂笑道:“我们在说,吴姐的儿子永远不会遇上污染事件!” “也希望我面前这两位小朋友,再也不要遇到污染事件啦。”她笑眯眯补充道。 笑闹一番后,丑陋肉球带来的惊悚与忧惧似乎散去许多。 “我和我弟弟准备出去。”看着身前四人,商砚辞认真说道。 赵宏勇惊愕不解:“为什么?这里都收拾好了,而且刚刚那个怪物也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等污染防控局的人,不好吗?” 商砚辞想起他和小乖在绥禧妇产医院里,遇到的那只去而复返的细腿怪物,眸色沉静而郑重:“我们不能躲在一个地方不动,万一刚刚那个怪物又转回来了呢?” “他说得没错。”白榆青看向赵宏勇:“赵哥,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管怎么选,我们其实都是在赌。” “所以你也要出去?”赵宏勇不敢置信:“既然都不安全,出去和留下来又能有什么区别?” “……我跟你们一起。”荀拂犹豫了一下:“我也想出去看看。” 赵宏勇:“你们都疯了?!” “你们走吧,我不会出去的!”他沉着脸,眼中满含不赞同。 商砚辞见此,只得默默将劝说的话语咽下。 吴梅左右看看,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丈夫:“我也留下。” “你们小心啊,实在不行就回来。”她殷殷叮嘱着。 几人就这样分成两队,在破败建筑前分别。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选是对还是错。”走出一段距离后,荀拂突然叹气:“我只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唉!我当时就是闲得慌,污染防控局不让知道,那就不知道呗,我还非得去探究!” 白榆青安慰她:“事已至此,别责怪自己了。” 浓雾翻卷,城市荒凉。耳畔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只闻风声呜咽。 荀拂被这种诡异的安静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了想,她再次开口:“我被带过来之前,是在看电视剧。我马上就要看到等了好久的追妻火葬场了!结果呢,‘嗖’一下子,把我给送到这么个破地方!” 听见新鲜词的许岁禾跟小狗崽似的,耳朵‘咻’地竖起,眼巴巴望向荀拂。 荀拂见有崽捧场,兴致更浓:“女主可惨了。网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 商砚辞拧起眉毛。 荀拂却没发现,仍旧兴致勃勃地分享:“男主心里有一个白月光,和女主谈恋爱也只是把女主当成白月光的替身……” 商砚辞眉毛皱得更紧。 他低头看看怀中仰着小肥脸,听得眼睛晶亮的自家弟弟,刚准备打断荀拂的滔滔不绝,却见不远处地面突然鼓起数道长条状鼓包。 下一刻,砖石碎裂,泥土飞溅。 “快跑!” 大声提醒一句,商砚辞抱稳怀中崽,竭力向远方跑去。 长蛇似的粗壮树根紧追不舍,风声呼啸,浓雾动荡。 商砚辞不断地迈动双腿……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地。 远方传来痛苦的哀嚎。 ——是赵宏勇! 意料之外的声音让商砚辞的脚步节奏混乱一瞬。 就在此时,前方,一条粗壮树根破地而出,猛地朝他胸□□来。 小乖! 商砚辞面色骤变,毫无迟疑,立即抬手去挡。 一抹混沌深邃的黑色悄然浮现。 树根好似被利刃截断,触及到那抹黑色的地方,尽数消失。 商砚辞一怔。 被一系列变故惊到的许岁禾也呆住。 半晌。 崽犹犹豫豫:“……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