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难觅》
1. 第 1 章
十二月的天,正是下雪的季节,今年的京城格外的寒冷。
丞相府大门此时却是聚集了一大片的人,个个伸首张望,为首的老丞相在门前踱步,就连身体一直抱恙的丞相夫人也在等候。
十六年前丞相夫人生产时恰逢遇上宫变,嬷嬷抱着刚出世的小女儿与她走散,再次重逢时女儿身上的月牙形的胎记却消失了。
虽说所有人都说她看错了,但陈夫人一直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府上的老嬷嬷病了说胡话,竟然说出困扰她多年的秘辛。
早在她的女儿出世时,府上的小妾就买了一个村妇的女儿,将她的亲生女儿掉包,而她的亲生女儿养在村妇那里。
陈府的人不敢耽搁,立刻去接真正陈府千金,而陈夫人躺在病榻上,听着手下的人传消息。
据说她的女儿自小被村妇打骂,将将八岁就要早起给全家人做饭。
村妇还用她女儿的美貌换了个好价钱,一百两银子就换了庚帖,据说今年就要过门。
这些事并不是瞒得住的,虽说丞相夫妇有心遮掩,但众人对于这个从乡野回来的相府千金,一时不知如何对待。
马车缓缓驶入众人视线,一阵风袭来,马车的门帘被挑起一角。
马车里的姑娘脸色苍白,黛眉不展,原本是温婉的长相,可因为瘦弱,眉目间多了一丝惹人怜惜的病气。
她拿着书卷,看得认真,姣好的侧脸娴静温婉,素白的手指仿若上好的白瓷。
陈时鸢此刻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刚刚重生,前世惨死时她半月不曾饮食,那种虚弱绞痛的感觉烙在骨子里。
如今身子轻便了,她也不能久视日光,否则就会头晕。
陈时鸢前世并不信命运眷顾,否则怎么会让她幼时受尽欺凌,好不容易认回父母,父母却死在夫君判的冤案里。
提起那个男子,前世她曾寄予多大的希望,后来心死时就有多绝望。
陈时鸢淡淡翻了一页书,如果她没记错,前世她回来的这天,府上顶替她位置的假千金在她未来夫君面前落水。
事后她院中的下人都在传,两人早有私情,否则怎么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陈时鸢原本不想掺到两人的事情里面,可淮璟明真好看啊,她极喜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翻书的样子,清冷的眸子洁净无尘。
她以为世家君子合该是这副仙人模样,所以他从未对她说过温情话,哪怕是床帏时,他也是公事公办。
即使这样,她也觉得这是脾性使然,怪不得他。
直到最后她求到他面前,他却未曾低头看她时,她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与花瓶无异。
马车缓缓停下,陈时鸢从前世的钝痛中回神,转眸看见她前世冤死的爹娘等在马车外面。
陈时鸢被扶着下马车,在这严寒的冬季,她竟然还穿着单薄的秋衣。
陈夫人捂着心口落泪,倘若当年没与自己走散,她的孩子应当是这京城中最娇贵的姑娘,哪会像如今这般,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
老丞相轻咳一声,“在大门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也不怕旁人笑话。”
“是是是。”陈夫人接过一旁丫头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此处风大,我们进去说。”
————
再次踏入丞相府大门时,纪时鸢恍如隔世,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府中的每一处细节,险些落泪。
前世她也是如这般被认回府中,父亲母亲慈爱,兄长更是对她疼爱有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可在父亲兄长被害入狱,母亲郁郁寡欢之时她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近之人一个个远去,最后连自己也被那位鸠占鹊巢的小姐以一杯毒酒葬送了性命。
思索间,众人已移步至花厅之中。
陈时鸢抬头便看见首座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步子微微一顿,袖中的手忍不住渗出汗来。
老太太打量着她,问道:“可曾读过书?识得几个字?”
陈时鸢微微闭上眼,前世也是如此,她刚刚见到祖母,便被问了一个措手不及。
那时她只会低着头局促不安,生怕一开口露出乡音,她哪里会识字呢?
然后祖母便道:“陈家是诗书之家,女子也要识字,以后嫁了人都要掌家,今后你便好好学规矩,陈绾绾也留下吧,到底是陈家教养大的,总不好送回去。”
短短几句话,那个占了她整个童年的村妇之女就被留下来,衣食无忧当陈家千金。
后来年岁大了,她才懂祖母的轻视,从一开始祖母就不认可她,觉得她粗鄙,哪怕她才是陈家的真正血脉,在祖母眼中,她也是一个弃子。
果然,老太太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
“多谢祖母关心,我自知才识不佳,必当认真听夫子教导,我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有一日也能和妹妹一样,知书达理。”
一身贫素的姑娘笑眼弯弯,说话落落大方,她甚至在羡慕陈绾绾知书达理。
就连老太太也说不出错,丞相夫妇更是觉得对陈时鸢亏欠良多。
几人寒暄一番后,便听得前厅小厮来报:“淮大人来了。”
丞相与夫人相视,陈夫人对着时鸢说道:“先随我去院中瞧瞧。”
时鸢应下,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告辞离开。
————
母女二人穿过小花园,陈夫人几次欲言又止。
时鸢瞧出她的难言之隐,于是开口说道:“母亲可是有话与我要说。”
陈夫人叹气,面上浮现愁苦之色,“这淮大人是当今太傅之子,与你从小便定下婚约,之前你流落在外,婚约一直是在......”
斟酌再三,陈夫人小心开口说道:“是在府中那位小姐身上的,,如今你被回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也不知他在这时候前来是有何意。”
纪时鸢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姻缘之事强求不得。”
临近梨落院,纪时鸢停下脚步,“一切听祖母的安排。”
陈夫人替她扶正一支歪掉的簪子,“委屈你了,你先歇着,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陈夫人走出几步后又返回来说道:“姓氏也该改了,以后便叫陈时鸢罢。”
说罢,她又留下一位嬷嬷,“这是高嬷嬷,往后便由她跟着你。”
迈入院中,站成一派的丫头婆子齐齐向她问安。
陈时鸢抬手将人叫起来。
她瞧着一众人中点了上一世一直在身旁伺候的采月与扶月为大丫头,随后对身旁的高嬷嬷说:“剩下的丫头嬷嬷看着安排便好。”
陈时鸢瞧了眼刻漏,前世她一颗心放在淮璟阳身上,自然记得陈绾绾落水的事何时发生。
如今她已经不在乎淮璟阳,但若能借此事将婚约说清,也算是一件好事,也算是为前世的自己要一份死心的理由吧。
陈时鸢带着两个丫鬟朝着湖边凉亭走去。
还未靠近凉亭,湖边传来交谈之声。。
只见一白衣男子矗立,身旁是一袭桃红色袄裙的陈绾绾,二人兴许是谈及什么趣事儿,陈绾绾捏着帕子掩唇一笑。
再次看见那个身影,陈时鸢依旧能感受到五脏六腑被毒酒腐蚀之痛。
临死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她一字一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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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耳边说道: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若没回来,我依旧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而不是落得现在这么尴尬的处境。”
过了一会她又说道:“你猜猜那书信为何会出现在父亲的书房中,你怕是不知道吧,父亲临死前还一直以为那书信是你放的呢。”
接着她染得通红的指甲掐住陈时鸢的下巴,指甲嵌入皮肉之中,她愤恨的声音响起,“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未曾怪你,只是说你年幼。”
陈时鸢剧烈挣扎,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你简直不是人,即便我回府,丞相府上上下下有哪一点怠慢了你!”
“这就受不住了,那我若是告诉你,你那儿子早已去陪那几个老东西了,你是不是会更痛苦呢?”说完她大笑起来,声音一声比一声畅快。
思绪被落水的声音拉回,她往湖边一瞧。
原本站在原地的陈绾绾竟掉进湖中去了,陈时鸢捏住手中的帕子,手段可真是低劣。
陈绾绾不会凫水,她在湖中拼命向岸边的淮璟阳求救,“淮大人救我,淮大人救我!”
可淮璟阳却毫无动作,眼见着陈绾绾的呼救声越来越弱,身子也开始往下沉,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时鸢躲在暗处,看着那边的两人,前世她与他们纠缠一生,再次见到心口仍然作痛。
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像是惩罚自己一般,这一次她要亲眼看着两人在水中相拥的样子。
之后她与他们再无情分,只余憎恨。
只是等了一会,眼看陈绾绾呼救声音越来越低,淮璟明依然站在岸边。
陈绾绾开始怕了,身子逐渐下沉,声音也哆嗦发颤,直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发黑,岸上的男子才唤了小厮上前救人。
陈时鸢垂眸掩下疑惑,转身离开。
很快陈绾绾落水的事传遍府里,陈时鸢佯装不知,换了身衣服才去探望。
到了陈绾绾房间,陈绾绾正虚弱的跪在陈夫人面前说道:“我知道与淮大人定亲的是姐姐,可如今我与他已有了肌肤之亲......”
说罢她哭了起来,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可众人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陈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她掌管府中数年,自然知道陈绾绾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毕竟是从小在身旁长大的。
她呵斥道:“你莫不是糊涂了,救你起来的乃是府中的侍卫,哪里是淮大人。”
陈绾绾的哭声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母亲!”
“够了!”陈夫人厉声打断她,对着一旁的丫头吩咐道:“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扶回去。”
陈时鸢只待了一会,屋里吵闹,她只露面便离开,没想到刚好碰见淮璟阳。
他像是才看见陈时鸢,“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认得我?”陈时鸢微微皱眉。
陈时鸢仰首,面色平静,但心口微微胀痛,哪怕眼前的男子尚未伤害过她,但一想起十余年的冷漠忽视,她忍不住厌他。
“姑娘是生面孔,应该便是那位时鸢姑娘吧。”淮璟阳回答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陈时鸢对身后的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随后往凉亭中走去。
凉亭之中二人相对而坐,“不知大人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淮璟阳淡淡道:“你既然已经认祖,也该知道你我早有婚约。”
陈时鸢的视线飘向远方,“我已成亲,只不过家夫早逝,你我婚约就此作罢吧,改日我会派人上门换回庚帖。”
他神色一僵,“姑娘莫不要说笑了。”
“你大可去打听打听。”
陈时鸢神色认真,脸上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
2. 第 2 章
一阵微风袭来,凉亭的帘子被吹开半角。
淮璟阳早已离开,只剩陈时鸢一人在湖中喝茶。
四周一安静,她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闪过前世的画面。
那时的她早已嫁入淮府,她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仅勤勤恳恳打理府中一切事务,更是为淮璟阳诞下嫡子。
父兄被诬陷入狱时,她在家中苦苦哀求淮璟阳,求他协助父兄证明清白。
可他竟然为了一件小小的案件将父兄的案件搁置,任由父兄活活在狱中被蹉跎而亡,即使他知道父兄不是能做出那番事的人。
她被陈绾绾灌下毒酒时,她的孩子被活生生摔死时,距离上一次淮璟阳回府已四月有余。
陈时鸢怎能不怨,若是淮璟在府中,陈绾绾断然不会有潜入府中的机会。
她至今都还能清晰地想起自己死后,灵魂飘荡在淮府上空时所看到地画面———
她的孩子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块白布盖住了身子,鲜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无论她怎样在上空呐喊,都没人来救救她的孩子,她亲眼看着他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感,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忆起上一世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陈时鸢骨子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报仇。
她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茶水洒出些许,罗裙被打湿了一块。
但此事将丞相夫妇都惊动了,虽说他们也在犹豫女主能不能撑起掌家的担子,但总归不好直接把婚事说死。
行至芙蓉院,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响起女子恶狠狠的咒骂声。
见她一脸疑惑,采月开口解释道:“二小姐被夫人禁足在院中。”
因着陈时鸢回来的缘故,如今陈绾绾的身份早已从丞相府独女变成了寄养在陈府的二小姐。
陈时鸢提起裙摆,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屋里的咒骂。
一个茶盏被扔出,“滚,都给我滚出去!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占了太傅公子的婚约,她也配?”
陈时鸢脚步顿住,唇角微微勾起,“妹妹如今身子爽利了?”
听见声音,陈绾绾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你别太得意,即便你回来了又如何,我可是和他们有十几年的感情。”
她高高扬起头颅,宛如一只战胜的公鸡。
“嗯,所以呢?”陈时鸢缓缓坐下,重新拿出新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
世家大族最不重视的便是情感二字,可惜她这好妹妹在京城中养了十几年依旧不懂这个道理。
陈绾绾看着陈时鸢漠不关心的态度就生气,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没了方才那副气急了的模样,反而也跟着坐下,“你可知这个他们中也包含着你的未婚夫,那位淮大人呢?”
她观察一番陈时鸢的脸色后接着说道:“若是淮大人执意退亲与我成婚,你怕不是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哦”她捂着嘴巴夸张地说道:“姐姐应该还不知道吧,现在大家都在说丞相府嫡出的姑娘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呢。”
说完,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时鸢轻呷一口杯中的茶,皱起眉头,没她院中的好喝。
她一直等到陈绾绾笑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你也知道那是我的未婚夫呢,若是让旁人知道你觊觎自己的姐夫旁人又该怎么看你呢?”
陈绾绾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即使她再傻,也知道此事一旦传出去,她的名节就毁了。
走到院门口时,陈时鸢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吩咐道:“将我书桌上的书信给淮大人送过去。”
淮璟阳接过小厮手中的书信,扫了几眼,眉心一拧,沉吟半天没移开目光。
他敲敲桌面,唤来小厮,“让你去调查陈府嫡亲小姐,可有眉目?”
小厮嗫嚅着将女主身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见自家主子耐心听着,忍不住多说一句,“陈家千金的身世真可怜,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她还温和仁善,据说回来这么久,从未对抢了她身世的二小姐红过脸。”
淮璟阳打断他:“无需多言,备车。”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前世陈时鸢虽说也与旁人换过庚帖,但她身份是假,庚帖自然也不作数。
如今竟然信誓旦旦说她曾丧夫,完全将名节置之度外,仿佛完全不在乎他。
他甚至能感觉到,陈时鸢有些厌恶他。
这让淮璟阳有些陌生,前世自从他向她讲明婚约之事,她便将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为了能够担起掌家的职责,他看着陈时鸢夜里也在看账本,每日晨起都要练字。
那时她总会将新写的字帖或者丹青拿给他看,眸子里满是希冀与紧张。
可如今陈时鸢的眼神很陌生,淮璟明回想起她的眼神,猛然觉得心口一痛。
那眼神太像前世他与她的最后一面,她心如死灰,眼神古井无波,又带着隐隐的祈求。
他狠狠闭上眼,心口的痛猛然加重,豆大的汗珠从脸侧滚落。
小厮连忙上前查看,却被淮璟明制止,“老毛病了,无事。”
说完便起身,又恢复了之前从容淡定的模样,取了伞朝外面走去。
小厮纳闷道:“奇怪,公子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怪病。”
到了酒楼,陈时鸢早就等在厢房,瞧见淮璟明时神色复杂,但还是道:"上次在府中我便告诉过大人,我早已成亲,着实是配不上大人,今日前来换回庚帖。"
说完她掏出庚帖推了过去,淮璟阳眉头紧皱,又将庚帖推了回去。
"那日之后我便派人去打听过,你与那人的婚约从未履行,哪来的亡夫一说。"
淮璟阳又接着开口说道:"虽不知陈小姐为何一定想要退回婚约,但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你我二人绝无可能!"陈时鸢厉声打断他。
淮璟阳薄唇紧抿,无端觉得心头一阵燥意,他道:“陈小姐一人,又能做几分主呢?只要丞相应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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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你我二人的婚事便无从更改。”
陈时鸢心头一沉,“哪怕我出身乡野,根本算不得大家闺秀,大人也愿意?”
淮璟阳顿了顿,从袖中拿出几本书册,“我知你需要这些,不妨看看,婚事从长计议便是。”
两人在酒楼不欢而散。
回到府中后,陈时鸢心中考量着,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便只能换一条路了。
傍晚时分,陈时鸢端着一碗汤来到老丞相的书房外。
待下人通报后才缓步走入书房中。
“瞧着父亲晚上未曾吃些什么,这是我炖的鸡汤,父亲尝尝。”她双手递上手中的碗。
老丞相没有接,毛笔落在宣纸上发出沙沙声,“听说你今日去找淮璟阳了。”
陈时鸢知道父亲这是在责备于自己,毕竟和淮璟阳联姻对于丞相府来说百利无一害。
陈时鸢跪得笔直,“女儿与亡夫情谊深厚,不愿另嫁,更不愿被旁人耻笑山鸡变凤凰。”
丞相叹气,“我知你委屈,淮璟明又是温和的性子,你无需担心被人耻笑,太傅府并未催过,你安心跟着嬷嬷学礼仪便是。”
他拿出一张帖子,“今日淮璟明派人送来这个,青松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王侯贵女才能去读,你跟着学学,我相信我的女儿一定大有不同。”
陈时鸢不解,她不记得前世发生过这样的事,但这自然是极好的,她前世一直想去看看。
歇息了两日,她便启程去青松书院,马车颠簸,陈时鸢没有感到不适倒是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马蹄在空中划过弧度,马车停下。
陈时鸢扶着车壁勉强稳住身子,“前方怎么了?”
马夫支支吾吾的声音让她感到疑惑,掀开车帘,一女子跪在车前挡住了去路。
陈时鸢抿着唇,双眉紧蹙,她倒是不知道陈绾绾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从府中偷跑出来。
陈绾绾头发半散,衣衫上还沾染着泥土,一张小脸煞白,看起来好不可怜。
一开口,娇滴滴的声音让人发麻,“姐姐,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不想在府上禁足。”
说完她捂着脸哭泣,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陈时鸢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开口:“你在府中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罚你禁足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陈绾绾咬唇,泪水无声滑下,“对不起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不是,姐姐能不能帮我求求情,别让母亲生我的气。”
“家法在上,你嫡姐便是不帮,也无可厚非。”淮璟明骑着马,吩咐小厮,“将陈二小姐送回府里,不得有闪失。”
淮璟阳靠近马车车厢,低声道:“顺路,我送陈姑娘过去。”
陈时鸢隔着车厢答:“那便多谢大人。”
说完便靠着车厢不作声,脑海中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前世淮璟阳何时与青松书院有过瓜葛,还有,这个人最近干嘛老是出现在她面前?
3. 第 3 章
但这趟的书院之行还是被耽搁了,行至半路,相府的人来报,“陈二小姐在家上吊了,请二位回去看看。”
陈时鸢撑着头假寐,闻言看向小厮,“她当真如此?”
她知道陈绾绾一直很能作妖,总是人前柔弱,对待她时咄咄逼人。
这一世怎么混的这般凄惨?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淮璟阳,似乎自从那次淮璟阳看着陈绾绾落水之后,陈绾绾便开始神神叨叨的。
回到府上,陈夫人迎上来,欲言又止。
陈时鸢吩咐下人将大门关上,“母亲,我们进去说话。”
众人移步至花厅,陈绾绾便迫不及待地挣扎起来,她脖子缠着绷带,看起来楚楚可怜。
陈绾绾抽噎道:“自从知道我的身世,我的心里没有一日踏实的,女儿自知无颜面对姐姐,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陈绾绾便哭泣着说道:“我自知是占了姐姐的身份,可姐姐竟当街羞辱我,爹爹也瞒着我,不许我去青松书院。”
陈时鸢冷眼看着她泪如雨下,活像所有人都对不住她。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陈夫人自己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是苛刻姐妹之人。
陈时鸢淡淡道:“女儿虽生长在乡野之间,可也懂礼义廉耻四字。今日妹妹竟在大街上当众传扬家事,句句埋怨父亲偏心,且不论真假,我竟想不到相府教养大的千金小姐,就是这般让满大街的人耻笑相府吗?”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影响了我的名声是小,可大伯三叔家还有好些姐姐妹妹们的亲事还未定下,若是因此讲不到好人家,难免会有些怨言。”
陈夫人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陈家这么多年的和谐状态差点被陈绾绾打破。
她推开陈绾绾的手,厉声呵斥道:“你本该在院中思过,怎得跑到大街上去了。”
陈夫人见此状,当即吩咐道:“带二小姐带到佛堂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趴在地上的陈绾绾闻言,立马匍匐至陈夫人的脚边,“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陈夫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从地上扶起陈时鸢,温和的说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一旁的陈老夫人眉头紧锁,似是不明白为何一直养在身边的姑娘是这样的德行。
“今日之事,听说是淮璟阳送你去书院的路上,碰见的陈绾绾。”陈老夫人眼神锐利,“依你之见,陈绾绾所图为何?”
陈时鸢并不意味,镇定自若答道:“妹妹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还请祖母费心。”
陈老夫人点点头,“是该这么安排,你的亲事已经定下,今后便安心等着,姑娘家不能拿名节开玩笑。”
陈时鸢默然不语,只是思索起陈绾绾的异样,为何与前世差距如此大。
翌日,陈时鸢坐着陈府的马车前往青松书院,还未走出去百米的距离便被拦了下来。
突然停下的马车在繁华的大街上略显突兀,陈时鸢掀开车帘一角问道:“怎么回事?”
并未听见马夫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润的嗓音:“可否请陈小姐借一步说话。”
陈时鸢眉头微蹙,又是淮璟阳,思索片刻她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瞧他的样子自己不同意,他断然是不会放行的。
若是一直被他堵在这里,免不了又要穿出一些风言风语来。
她说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前方的酒楼中相见。”
酒楼中的二人相对而坐,随从皆被赶至门外。
“不知淮大人有何要事?”陈时鸢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场僵局。
淮璟阳淡淡道:“我与令妹并无瓜葛,以往很少见面,你不必因为此事介怀。”
他这两日左思右想,总觉得陈时鸢冷淡的原因便在于此,前世直到陈时鸢去世,他才听陈时鸢身边的嬷嬷说起。
原来陈时鸢一直在怀疑他与陈绾绾才是情投意合,有一阵子甚至为此食不下咽。
说起这些,淮璟阳心口隐隐泛着绞痛,不知为何,他越是靠近陈时鸢,心口绞痛总是更加强烈。
陈时鸢闻言站起身来,冷声道:“与淮大人无关,既然无事,我便先行离开。”
“且慢。”淮璟阳伸手去拦她,却不料踩到了陈时鸢的裙角。
重心不稳之下,陈时鸢面向地上摔去。
她双眸紧闭,若是这般摔下去鼻梁定是要断的。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男子的闷哼声在耳边响起,身下也多了具温热的身体。
“你没事吧?”男子声音颤抖,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陈时鸢睁开眼,只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淮璟阳额角浮现丝丝汗水。
她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后将人扶至椅子上坐好,欲收回手时却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在手心流淌。
陈时鸢拿出手一瞧,手上不知何时沾染上通红的鲜血,方才淮璟阳躺过的位置也被染红。
“你……”
陈时鸢有些惊奇,淮璟阳身旁侍卫重重,他自己的武功又不低,没想到还有人可以伤的了他,可当真是位勇士。
门外的小厮连忙进来,“公子!”
淮璟阳缓缓起身,挺直的脊背渗出一大片殷红血迹,白衣染血,像是腊梅盛放。
陈时鸢此时也回过神来,她拿出帕子使劲擦拭着手心,像是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淮璟阳还想多说些什么,却响起砰砰的拍门声,那力度仿佛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外头丫头焦急地说道:“小姐,老爷派人叫我们立刻回去,说是有要事相议。”
陈时鸢想要离开,却被淮璟阳拉住了胳膊。
她眼眸低垂,冷声道:“放开!”
门外丫头还在焦急地拍门,陈时鸢深深地看了一眼淮璟阳,冷声道:“我与淮大人绝无可能,大人莫要劳烦心神才是。”
话音刚落,手臂上的手便像脱力一般向下垂去。
——————
丞相府前,马车还未停稳,陈时鸢便匆匆忙忙地下车朝书房走去。
迈入书房,她恭恭敬敬地朝老丞相行了一礼后问道:“父亲可是有要事相议?”
“听说这两日淮璟阳多次找你商议婚事,你为何不愿?”丞相看着陈时鸢青涩未褪的脸,叹息一声:“婚事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你这番胡闹,只会毁了你自己的名声。”
陈时鸢咬着唇在原地思索片刻,随后想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女儿暂时不想嫁人,只想为我那早死的夫君祈福。”
老丞相不懂她为何执着于早死的丈夫,不过女儿有这种心倒是好的,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于是他便同意了这个请求,但还是说道:“你才回来没多久,多陪陪你母亲,上山修行便明年再去吧。”
陈时鸢算了算时间,此时正值冬季,不过是几月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有些事情未做,于是就应了下来。
她余光瞧见桌上放着一摞书,心知这是丞相的习惯,出远门总是会带几本书随身,“父亲可是要出远门。”
丞相笑笑,“溪山水患泛滥,我请旨去瞧瞧。”
陈时鸢一阵恍惚,她记得前世父亲便是在溪山治理水患时,不慎落下山崖,虽说挂在树上性命无碍,但腿脚大不如前。
后来父亲被诬陷,也有一条罪状是治理水患不力,任用小人,陛下便对丞相府起了疑心。
否则凭借父亲的功劳,定然是不会落得个惨死狱中的下场。
怎么办?她该如何做才能使父亲,使丞相府安然渡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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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劫?
陈时鸢抓住丞相的胳膊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便要启程了,听说淮大人也会跟着一起去。”丞相虽疑惑但还是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后陈时鸢的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可思议。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讶之色越发强烈,来不及和陈夫人告辞便匆匆朝外面跑去。
不对劲,变数太多了,前世淮璟阳根本没有参与到此事,否则也不会久久不能翻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陈时鸢百思不得其解,连梦境都昏蒙。
第二日,陈时鸢难得起的晚了些,额角也在隐隐作痛,她梳洗一番后出门。
丫鬟们端来早膳,桂花酥、牛乳,都是她爱吃的,陈时鸢心不在焉吃了两口,
一想起待会去青松书院的路上,淮璟阳也会跟去,她便无端心头发堵。
如果淮璟阳真的是重生,她便无法将前世旧怨当成还未发生的事,眼前的淮璟阳如果真的是那个冷心无情之人。
她想,她绝不会再见他一面。
陈时鸢挑了一套青色竹纹襦裙,头戴玉兰银簪,虽素净却多了温婉的书卷气,坐马车到城门,她听见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攥着帕子的手猛然攥紧,她深吸一口气,挑起帘子朝来人看去。
淮璟阳刚好也在看马车这边,俊逸少年长眉入鬓,鼻若悬胆,清冷的眉目在日光下柔和了些,他勒住缰绳,只驻足旁边与她相望。
这般眼神是她前世从未得到的,前世的她,晨起替淮璟阳整理朝服领子时,总是带着羞涩抬头看他,但淮璟阳只会闭着眼,然后漠然离开。
相识两世,他竟是第一次仔细看她。
陈时鸢重重放下帘子,平静的眼神仿若静湖,她按了按心口,轻松笑笑。
原来不再爱他,她真的会过的更好。
淮璟阳垂下眼帘,方才对视的刹那,他的心口猛然一痛,仿佛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但他无端移不开视线,眼前的她与前世记忆重合,有一次他下朝回来,恰好瞧见她偷偷穿了他的青竹纹长衫,在凉亭地上摊了宣纸,整个人趴在宣纸上作画。
那一刻他只觉得以往画过的仕女图,都不及妻子的娇态。
可惜当时他忙着重新写折子,竟忘了与她说过什么。
也或许什么都没说。
原来真的是他的妻子啊,想必,她还在怨他吧。
淮璟阳忽然明白,难怪这次她坚决不肯嫁他,难怪这次她没了前世的拘谨,那些创伤从未离开她,她只是,只是不需要他了。
两人一路无话,车队在茶摊停下歇脚。
淮璟阳靠近车厢,“陈小姐,此处风景不错,不妨出来看看。”
陈时鸢翻了一页书,声音冷淡,“淮大人自己去吧,我怕晒。”
淮璟阳避重就轻的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已派人去打听过了,你与那人只是定亲并未过礼,是而不存在丧夫的说法。”
陈时鸢掀开帘子,清润瞳孔带着水光,直直看向他,“想必我那天已说的十分明白,我与淮大人绝无可能。”
后半句话陈时鸢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生怕对方听不清似的。
淮璟阳抬头盯着她的眼眸,“真的绝无可能吗?”
“绝无可能。”
前世她捂这块冰捂了十余年,已经证明了她的愚蠢,世上男子千千万,她有相貌有家世,何必对着一块木头过日子?
陈时鸢迅速放下帘子,看久了,她忍不住心头发堵。
真是个狗皮膏药!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帮助父亲避过这一劫难,思来想去,脑海中渐渐有个计划成型。
她掀开车帘朝旁边的侍女说道:“去外头请个大夫,就说我身体不适。”
4. 第 4 章
梨落院内。
陈时鸢斜靠在床上,纤细的手中握着一卷书,巴掌大的脸上毫无血色,白的近乎能看清血管。
老丞相推门而入。
站在外间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呢?莫不是奴才们伺候不周?”
眼瞧着他就要问罪底下的丫头婆子,陈时鸢连忙开口。
“是我自己夜里贪凉,父亲若是因此迁怒于其他人,反而倒成了女儿的不是。”
此话一出,饶是丞相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何况陈时鸢虚弱的嗓音中还带着女儿家的娇俏,仿佛在与他撒娇一般。
自从府中孩子长大后,已许久未曾有人与丞相撒娇。
如今猝不及防的一句倒是让他感到新奇。
他故意板着脸,打趣道:“你倒是个好心肠的,合着坏人都让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了。”
陈时鸢自然知晓父亲是在取笑于她,于是软着声音顺应着往下说道:“父亲可不要取笑女儿了,这府中谁人不知您最为仁厚。”
老丞相爽朗一笑,“小小年纪便油腔滑调。”
二人说话间,府医恰巧前来为陈时鸢复诊。
陈时鸢伸出手,瘦弱手臂看的老丞相眉头紧锁。
这孩子回来一月有余,怎得还不见长肉呢?
不行,回头得去寻个补身体的方子。
他记得李大人家的小姐长得珠圆玉润的,下次下朝见了李大人,可得好好问问他家女儿是怎么养的。
打定主意后,丞相本想回书房让人去寻寻方子,转头间却见府医一脸愁容的从内间出来。
这幅架势,难不成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立马上前,紧张地询问道:“小姐的身体如何?”
府医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小姐的病症乃是忧思过度引起的,若不尽早解开心结,怕是会拖伤了身子。”
丞相挥挥手让府医先行退下。
忧思过度吗?
他平日里虽公务繁忙,却也不是对后宅之事毫不过问,自然是知道时鸢和绾绾之间的事。
可绾绾那丫头如今还被关在院内……
思索间,里间的陈时鸢听见外头府医的话后穿上外袍后拖着病弱的身子走出。
丞相心下一惊,连忙让旁边的丫头扶她坐好。
“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出来了?”
陈时鸢没答,轻声让旁边伺候的人全部退下。
继而才缓缓开口说道:“接下来女儿所说的事情可能会让父亲觉得女儿在无理取闹,不过还劳请父亲听完我所说的话。”
见丞相点头,她才接着说道:“前几日女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原本未曾放在心上,只是这梦竟和所发生过的事情一模一样。”
她咳嗽了几声,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似的,虚弱不堪。
“女儿梦到父亲去往溪山治水后会因小人诬陷而被圣上怀疑,最后全府……”
陈时鸢说及此处停下,咬着唇不忍再继续往下说。
老丞相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这梦终究是梦,哪里能预测未来呢。
他本想开口宽慰几句,但陈时鸢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信任。
故而抢在之前开口说道:“女儿听闻前几日护城河边发生了一起命案。”
老丞相点点头,当时正值傍晚,许多人都瞧见了,这屹然不是什么秘密。
“在女儿的梦中,是被赵大人家的公子所杀。”陈时鸢继续说道。
“父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城南的东旧巷中寻找一名为戴子真的男子,如今他母亲病重,父亲若可救济一二,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老丞相眉头紧锁,虽说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可陈时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连具体姓名都能说出。
莫不真是家中祖先在暗示着什么。
他扔下一句我晚些时候再来瞧你后便步履匆匆的朝外面走去。
待老丞相走后,陈时鸢一改之前的状态,整个人仿佛走了生气,哪里还有之前病殃殃的姿态。
可她眉头的忧愁却未曾化开。
但愿父亲能够听进去一二吧。
贴身婢女扶月从外头走进来,陈时鸢瞥了她一眼,“今日之事切不可传入其他人耳中。”
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奴婢明白。”扶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扶月如今对这个新来的小姐是打心眼里的敬重。
原先她也和府中的其他人一样,认为时鸢小姐是乡野出身,是上不得台面的。
可接触几月后发现,小姐的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着世家大族的风范,竟比绾绾小姐更像从小养在府上的贵女。
也难怪夫人和大人都这么喜爱时鸢小姐。
一束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打了进来,照在陈时鸢的脸上为她渡上了一层金边,她伸出手想去握住这缕久违的阳光。
在她伸手的那一刹那,整个天空忽的又昏暗了下来,那一抹短暂的阳光似乎从未出现。
——————
距离上次在闺房中和父亲谈话已过去三日,书房却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陈时鸢躺在床上当真是有些生无可恋,再这样躺下去,没病倒也能躺出病来。
她正准备起身去院子中透透气,就见被她打发去给母亲送汤的采月急匆匆地走进来,额头上冒出不少汗水,似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儿。
还不待陈时鸢出声,采月站定后喘着粗气,艰难的说道:“方才我给夫人送汤时路过丞相大人的书房门口,他让我请小姐过去一趟。”
陈时鸢略微思考,便知道所为何事——
定然是护城河边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她让采月回屋中歇着,自己带着扶月去找父亲。
迈入书房,老丞相让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厮全部退下。
而后开口问道:“查到了,确实是赵家那小子干的,你之前所说的溪山水患的事情当真会发生吗?”
他一双精明的眼睛紧盯着陈时鸢,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女儿不敢欺瞒父亲。”
陈时鸢面不改色,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不见一丝的波动。
“你可梦见我受到了什么诬陷?”他接着问道。
陈时鸢低垂着头,手中不停的搅动着帕子,“父亲在治理水患时发生了暴动,那些难民说是父亲克扣了救灾的钱财,最后在父亲落脚处发现了三箱黄金。”
听完后老丞相久久未曾说话。
半晌后,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长叹一声:“终究是功高盖主啊。”
溪山镇位处皇城脚下,若不是圣上的默许,那些人怎么会有胆量来诬陷自己呢。
怕不是圣上早就动了想除掉相府的念头。
“父亲。”
陈时鸢有些担忧他,丞相和圣上有着过命的交情,两人一同平定了叛乱,携手共同走到今天。
可自己一手扶持的皇帝却想杀了自己,任谁都会感到寒心。
“你身子还未曾好全,回去躺着吧。”
“是。”
陈时鸢退出来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吩咐小厮道:“若是父亲晚上不曾进食,你便来梨落院寻我。”
听闻那日的书房中打碎了不少的茶盏,皆为圣上所赐。
——————
几日后,陈时鸢正在院子中和陈夫人谈话。
“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夜里还贪凉。”陈夫人点点她的额头有些恼怒的说道。
“母亲,女儿保证下次不会了。”她抱着陈夫人的手臂摇啊摇,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陈夫人拿她也没有办法,换了个话题说道:“听闻今早淮大人来了,如今还在你父亲书房呢,你可要去见见?”
陈时鸢嘟着嘴不说话。
陈夫人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罢了罢了,小辈的事就由她们自己去解决,丞相府养一个女儿还是能养得起的。
“青衣坊新进了一批布料,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陈夫人也是不想让她想这些头疼的事情,病还未好全,别又因为忧思过度病了。
见她点头,陈夫人才让人去准备马车。
这边书房中。
“丞相大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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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溪山镇了?”
老丞相颇有些难为情,当时口口声声说要去为百姓做些实事,自请去治理水患,如今却又出尔反尔。
“时鸢近来做了个梦,而家母一向相信这些,寻死觅活不让我去,为人子女实在是不忍心母亲高龄还要为我操心啊。”老丞相解释道。
闻言,淮璟阳心中有一个猜测正在被无限放大,于是他求证问道:“不知陈小姐梦见了什么?”
“哦,不过是老夫遭人陷害……”
后面的话淮璟阳没听清也不愿去仔细听了,这些天来在心中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他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身体中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原来她如同自己一般回来了吗?
难怪她不愿嫁他,难怪她有时会露出厌恶的表情,难怪她有时候像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所以陈时鸢还在责怪他是吗?
“淮大人?淮大人?”
淮璟阳被几句呼唤叫回了神,他无心理会,匆匆朝老丞相告别后便飞快的离去。
老丞相一脸意外,在他印象中淮璟阳一直是个稳重的后辈,今日怎得如此的失态。
淮璟阳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要去找陈时鸢方面询问清楚。
可他如今该以什么身份去呢?去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每每午夜梦回时总是会被惊醒,忍不住的害怕。
害怕重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害怕自己又回到那日。
回到踏入府中便看见夫人和孩子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她们至死都未曾合眼,想来一定是责怪自己的。
那日若不是他执意要去大理寺办案,若不是他没能第一时间去彻查岳父大人的案件,那些人的计谋又怎会得逞。
但当他发觉不对劲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妻子孩子早已离去。
他想自刎在妻子的旁边,却又害怕妻子嫌弃他肮脏的血液,怕妻子责怪他——为什么至死都不能放过她。
行至一糕点铺子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梨花香气。
淮璟阳的眼睛一亮,他记得上一世陈时鸢最爱吃这家的梨花酥,每隔几日便要来买几块。
只是这家的梨花酥每日限量那么几块,而且只在傍晚时分开始售卖,要想吃到,只能顶着寒冷的天气排队。
如今梨花酥刚刚出锅,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淮璟阳连忙跟在后面。
雪花飘落在肩头,身上也被融化的雪花打湿,一个又一个排队的百姓受不了这寒冷的天气纷纷放弃。
而淮璟阳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他的夫人回来了,自己也可以弥补对她的亏欠。
也正因为前面人的放弃,他才买到了最后一份梨花酥。
付完银子后,他兴致勃勃的返回丞相府,待走到门口时又觉得如今自己这幅模样见她实在是不妥。
正当他准备回府换件衣裳再来时,转头与陈时鸢撞了个正着。
“淮大人怎么不进去?”
见到他这狼狈的模样陈时鸢感到十分的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淮璟阳一直都是一副清冷不沾世尘的模样。
一旁的陈夫人似是看出了淮璟阳的局促,拍拍陈时鸢的手说道:“我先回府去了。”
待陈夫人走后,淮璟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时鸢。
如今知道她也是重生的后自责和后悔充满了他的内心,他甚至不敢直视陈时鸢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厌恶的情绪。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僵持在丞相府大门前,正当陈时鸢等的不耐烦准备告辞离开时,淮璟阳上前将怀中的梨花酥宛如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正好路过,想着你应该爱吃。”
陈时鸢十分惊讶,心中有个念头隐隐有破茧而出的趋势,但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倘若淮璟阳也是重生的,依照上一世他的态度,应该会对自己避之不及才是,怎么会眼巴巴地送东西过来呢。
丞相府门口人来人往的,陈时鸢倒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收下后才说道:“下次不必再送了,我说过,我和大人绝无可能。”
5. 第 5 章
丞相府前两人相对而立,一阵刺骨的风将两人的衣袂吹起,落下后竟缠绕在一起。
陈时鸢轻轻扯了扯裙摆,便很轻松的将两人缠绕的衣物解开。
“大人若是没事我便先行回府了,一直站在这里倒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言罢陈时鸢便迈向府中,淮璟阳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随后落寞的转身离去。
回府后,陈时鸢瞧着扶月手中的糕点甚是碍眼。
她在院子前停住脚步,吩咐道:“梨花酥拿下去分了吧,别让它进院子,真是晦气。”
亲眼看着扶月捧着糕点去分给花园中侍弄花草的下人,陈时鸢才放下心来抬脚迈入院中。
——————
在府中歇了几日后,用饭时,陈夫人提醒道,“如今你身子好利索了,准备何时去青松书院,莫不要失去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陈时鸢放下手中的汤碗,捻起帕子点了点嘴角,“女儿知道,后日便可启程。”
陈夫人点点头,“也好,后日你父亲休沐在家也可送送你,去了书院切记……”
一句话还未曾说完,外面一丫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夫人,二小姐在祠堂自戕了!”
“什么!”陈夫人站起来的动作过于激烈,掀翻了桌上的碗筷,衣裳被温热的汤水打湿。
陈时鸢对她这反应并不奇怪,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倘若是半点关心都没有,那才是真真的冷血。
“母亲慢些,想必府医已经赶去了,您换件衣裳,女儿先去瞧瞧妹妹。”陈时鸢替她擦了擦身上的油污说道。
陈夫人这时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你且陪我先去瞧瞧那丫头。”
陈时鸢只得应下,幸而陈夫人所居住的赤霞院离芙蓉院并不远,二人很快便赶到了现场。
空气中隐约参杂着血腥味,陈夫人握住陈时鸢的手都紧了几分,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
而后者则是挑了挑眉,陈绾绾为了出院子可当真是下得去手。
厢房中的陈绾绾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脖子上缠绕着一圈白色的纱布,血迹从中渗透出来。
陈时鸢仔细瞧了瞧,幸好没死,若是这么容易就死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可心中想的是一回事,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副模样。
泪珠儿粘在睫毛上,陈时鸢一只手捂住嘴的瞬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姐妹情深。
陈夫人未曾流泪,可眼眶也变得通红,别过头去收拾好情绪后才拉着陈时鸢走近床边。
即使知道这是陈绾绾耍的小伎俩,陈夫人心中也觉得疼痛难忍。
陈绾绾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养了这么多年,她看着绾绾从那么小的一点长成如今这般大,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
后面时鸢被寻了回来,可她也未曾动过放弃陈绾绾的念头。
如今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没有生机地躺在床上,让她怎能不心痛。
陈绾绾睁开双眼见到陈夫人心疼的眼神后她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已成功一大半了,她忍住疼痛坐起来。
脖颈间的纱布很快又渗出一大片的血液,陈夫人立即松开陈时鸢的手走上去前,诶呦,你这丫头。”
她顺势靠在陈夫人的怀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还当母亲不会来看我,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呢。”
“说什么呢傻孩子,”陈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你自然是我的女儿,是陈家的孩子,何人在你眼前乱嚼舌根,明个儿母亲去发买了她。”
闻言,陈绾绾用力抱住陈夫人,躲在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陈夫人怕触及她的伤口丝毫不敢乱动,自然也没看见她朝陈时鸢露出挑衅的眼神。
陈时鸢只觉得好笑,轻手轻脚退出去,将屋子留给她们两人,直至走出院子才收敛起面上的伤心之色。
月光洒落在她的肩头,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长叹一口气,她这母亲什么都好,只是太过于心软,前世也是这般,陈绾绾随便使点小聪明便能轻易哄得她的原谅。
小厮提灯走在前方,昏暗的灯光照不清前方的道路,黑暗的尽头似乎依旧是黑暗。
——————
陈绾绾的自杀风波以她被解除禁足收场。
陈时鸢听到这个消息时还稍稍失落了一会儿,怎么没能关她个一年半载,届时落下什么毛病好像都能说的通。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希望这一世的她能接住自己的“招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来到陈时鸢出发去青松书院的那天。
一大家子站在马车旁送别,就连陈绾绾都出现在了门口,老夫人泪眼婆娑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陈时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宽慰道:“我这不过去几天,休沐之时还能回来看您。”
老太太知道是这个理儿,可她实在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几月的相处让她十分喜爱这个刚回来却也知书达理的孙女。
自从她那些手帕之交相继离世后,她已许久没有遇到观念相投之人,府中那些个小辈要不怕她怕的不行,要不就是惺惺作态。
“好孩子,路上注意些,不要磕着碰着了,若是在书院中遇到难题,写信回来便是。”
陈时鸢一一应下,辞别众人后她带着两个贴身丫头踏上了求学之路,任凭前方有着千险万阻,也不能阻挡她向上攀爬的心。
一路上倒也顺畅,两个时辰便到了书院门口。
书院位于半山腰,宏伟壮阔的木门上方所悬挂着的是皇后娘娘亲笔所提题的“青松书院”四个大字。
迈入书院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座假山,周边光秃秃的,想来是种的花。
现在正是冬季,若是来年开春,一片又一片的花海定然是美不胜收。
引路的小厮带着她右转,穿过一片长长的连廊,接着迈过了无数道门槛后才到达院子前。
小厮介绍道:“这便是小姐和小姐身后的两位姐姐在书院中居住的屋子了,一般为四人一间,周边都是些女学生和夫子,小姐放心便是。”
陈时鸢示意采月拿银子给他,小厮连连摆手,“小姐莫不要折煞奴才了,若是让院长知道我收了小姐的银子,定要打断奴才的腿。”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陈时鸢摇摇头,看来这书院之中的管理制度比她想的还要严格。
踏入院子,一支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
她抬眼望去,几位面熟的小姐站在院子中,一身着红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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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站在最中央,手中持着一把弓箭对准了她。
鲜艳的红色与纯净的白色融合在一起,却不会显得十分突兀,仿佛本该如此,
陈时鸢认出中央的女子是安南郡主,陈绾绾的闺中密友,她怕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安南郡主抬起下巴,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毫不客气地说道:“什么乡野丫头也能跟本郡主住一起。”
身侧的的几位小姐纷纷掩着唇笑了起来,更有小姐说道:“听说啊,她在乡下还跟一男子成过亲。”
安南郡主皱起眉头,狠狠瞪了一眼说这话的小姐,她虽讨厌陈时鸢却也不想嘲笑此事。
她听说的是陈时鸢那个继母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将她买了出去,说到底陈时鸢也是一个受害者。
可能是她这一眼没什么威力,配上她软萌的外表更像是撒娇一般,几人笑的更甚。
陈时鸢站在原地不卑不亢,任凭她们笑完后才开口说道:“我与诸位并不相识,为何针对于我?”
“针对你还需要理由,我瞧这青松书院还是别办了,胸无点墨的人都能跟我们一同读书。”安南郡主依旧是那副高傲的语气。
安南郡主虽不满刚才那位小姐所说的话,却也不想失去能怼陈时鸢的机会。
“郡主既说我胸无点墨,敢不敢和我比试一番。”陈时鸢问道。
还未待安南郡主说话,她身旁的女子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可真的好笑,你什么身份,知不知道这可是安南郡主,一向是书院中的榜首。”
“郡主这是不敢了?”陈时鸢故意略带挑衅地说道。
并非她有意在进入学院的第一天便招惹他人,只是今日她若是委屈求全,来日这些个小姐必然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于她。
“有何不敢。”安南郡主将手中的弓箭扔给身旁的侍女,散落在耳畔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飘荡在空中。
少女的动作骄傲又肆意,语气中透露出满满的自信,陈时鸢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一个洒脱的姑娘为何会和陈绾绾那种人成为好友。
“念你是第一次进入书院,我便让你一回,让你来选比什么。”安南郡主十分自信,她的琴棋书画就连夫子都连声称赞,夸她极有天赋,她不相信自己会被比下去。
陈时鸢自然是求之不得,假若是比其他的,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够胜出,可如果是让自己选的话……
“那便比画吧,一炷香的时间谁画的好谁便胜出。”
“且慢”,安南郡主出声打断她,“既然是比赛那便要有点赌注才够意思。”
“郡主想出什么赌注?”
安南郡主双手环胸,绕着陈时鸢走了几圈,她今日轻装简从,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故而显得寒酸了些。
于是安南郡主说道:“啧啧啧,你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吧,你若是输了便清扫院中的落叶一月,如何?”
陈时鸢倒是感到意外,她本以为安南郡主会说让她退出书院之类的条件,这位安南郡主倒是没有她预料中的蛮不讲理。
“若是郡主输了呢?”
“任你处置。”安南郡主的语气十分自信,树上的梅花飘落在她的头上,平添了几分娇艳的色彩,于她的裙子相得益彰。
多年之后陈时鸢每每回想起这段往事,还是会被当年少女的自信所吸引。
6. 第 6 章
住宿院内。
陈时鸢手腕微转,笔墨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种下一朵朵的鲜花。
这边的安南郡主也不甘示弱,衣袖飞舞,张扬而又自信地落下笔。
一刻钟结束,二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创作。
一眼望去,两人风格出现了很明显的差异,陈时鸢所画的是一片花海,但却不是盛开的花。
是凋零的,一朵朵的蔷薇花凋零在枝头,并未落到地上,整个画面呈现灰白之色,诡异却又美丽。
而一向张扬的安南郡主画的则是她自己,笑颜如花的女孩坐在鲜花丛中,身旁是未能起飞的纸鸢,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不禁被感染。
安南郡主蹙眉,认真打量着陈时鸢的画,笔锋老练,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
陈时鸢同样也在打量着安南郡主的画,心中产生敬佩之情,技巧虽差但灵气十足,假以时日,必定能自成一派。
一时间两人均未曾开口,几位小姐你看我,我看你。
半晌后,安南郡主长舒一口气,“是我技不如人,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郡主承让,我初次到来并不熟悉这里,还望日后郡主多加照拂。”陈时鸢笑道。
安南郡主思索片刻,“你若是不去寻绾绾的麻烦,在这书院里定然是不会有人为难与你的。”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如此便多谢郡主了。”陈时鸢微微福了福身。
“哼,下次再比,我定然会赢你的。”她放下一句狠话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屋子。
陈时鸢丝毫不在意这点的小脾气,今日郡主允诺,想必日后自己在这书院中的日子必然是会好过不少。
思及此处她长舒了一口气,想来她还要感谢自己那位好妹妹,幸亏挑唆的是这位没什么心眼的郡主,若是其他人,自己今天定是会吃些苦头的。
她带着两个丫头挑了间空着的屋子,推开门,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咳咳咳,这屋子不知多久未住过人了,小姐先出去歇一会儿吧,等奴婢们收拾好您再进来。”扶月说道。
“无事,先开窗散散味。”陈时鸢迈进屋内说道。
见她执意如此,采月扶月二人连忙去开窗,着手收拾起屋子。
而陈时鸢则是将衣物一件件地摆在她二人擦干净的衣柜中。
主仆三人忙活了好一阵才将屋子收拾干净,由于侍女不与主子同住一屋,陈时鸢便打发她们去收拾各自的床铺。
而她则是去周围瞧一瞧,熟悉熟悉环境。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不敢走太远,只在周围转悠,一路走来见到好些个小姐讨论一个尼姑。
出于好奇,她拉住一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小姐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你们是在说些什么呀?书院中哪里来的尼姑?”
那位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你是刚来的吧,难怪不知道这个消息,夫子说后日妙真师太会来书院中授课,届时还会选拔一名女弟子呢。”
“原来如此,多谢姐姐解惑。”
妙真师太,待人走后陈时鸢嘴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往前走。
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她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是谁了。
妙真师太本是官家小姐,后家族落魄,她不愿被当作联姻的工作,甘愿落发为尼。
在寺庙中,她深得住持真传,加之自身的天赋,很快便以画技闻名天下,她的画更是千金难求。
若是可拜此人为师,自己的画技必然会更进一步。
陈时鸢的眼神中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
时间很快来到妙真师太来到书院的这日。
尽管她已经很早便起身,但奈何妙真师父的名气太大,她的院子前早已被人群包围。
陈时踮起脚,依稀能从人缝中瞧见垂头丧气走出的小姐。
一个时辰后,有些小姐受不住这寒冷的天气离开。
两个时辰后,有些小姐受不住被妙真师太严厉的点评所劝退。
三个时辰后总算是轮到了陈时鸢。
她捶捶站的酸痛的腿,迈步走入屋内,与她一同进入的,还有上次围在安南郡主身旁的几个小姐。
妙真师太坐在上方,一身尼姑装扮,柳叶眉向下弯,虽面带笑容,可眉头间却有化不开的忧愁。
下首依次摆放着画画所需的工具。
众人入座。
“开始吧。”妙真师太的声音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清冷,倒是娇娇柔柔的。
陈时鸢拿起笔,一个想法在脑中油然而生,抬手间,画中的人物逐渐成型。
她脸上带笑,不似其他小姐那般紧张,似乎未曾将这次选拔放在心上,惹得妙真师太多看了她几眼。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众人完成了各自的作品。
妙真师太走下来,依次点评画作。
“线条杂乱不堪。”
“技巧不足。”
“墨色深浅运用不当。”
……
陈时鸢排在末尾,听着前方师太犀利的点评不由得紧张起来。
方才她也瞧了几眼,几位小姐的画作虽说不上十分出彩,却也是佼佼者,师太竟如此严格。
喉咙吞咽着因紧张而分泌出的口水,低下头瞧着自己的画作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师太点评的十分迅速,很快便来到陈时鸢面前。
她视线多停留了几分,问道:“这是你画的?”
“是”陈时鸢微微欠身,颇有些紧张的回道。
她点点头,“你留下,其余人出去吧。”
剩余的小姐颇有些不服,紫衣女子说道:“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师太莫不要看错了。”
陈时鸢在脑海中搜寻一番,江应溪,兵部侍郎的幼女。
“此话何意?”妙真师太微微蹙眉。
“师太怕是不知道吧,您身前这位乃是丞相大人刚寻回来的女儿,长于乡野之中,听说还嫁过人呢。”江应溪捂着嘴,眉间尽是得意之色。
院内院外的小姐都在窃窃私语,一时间原先安静的地方瞬间热闹了起来。
听到这话,妙真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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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即便我长于乡野之中却依然懂得教养二字,这位小姐画技不如我,便在出身上做文章,这便是京城世家小姐的教养吗?”
陈时鸢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清冷的声音让众人止住话头。
“再者……”
她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即使我嫁过人又当如何,难道就因如此,我便没有了资格去做任何事吗?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格,你我同为女子,未曾笑到你竟然会因此挖苦于我。”
江应溪面色通红,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眼见外头的议论声已转移到她身上。
跺了跺脚,她推开包围着的人群,捂着脸跑走了。
“你做的很好”,妙真师太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对外面围着的众人说道:“今日选拔就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还有些许小姐仍然站在屋外,想见妙真师太一面。
妙真师太无奈,只得将人叫进来,指着陈时鸢的画说道:“你们自个瞧瞧,若是有觉得自己的画技能比得上,便来试试。”
众人看去,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没想到一个乡野来的丫头,画技竟如此高超,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瞧不起或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则是敬佩之色。
她们也自觉技不如人,纷纷告辞离开。
待人离开后,妙真师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时鸢答道:“学生姓陈,名时鸢。”
师太点点头,“我还要在这住几月,你每日晨时前来。”
“是”
妙真师太又嘱咐她几句,眼瞧着时辰不早,便挥挥手让人回去。
陈时鸢告别师太,朝自己院中走去,一路上收到不少打量的目光,想来今日之事已传遍书院。
住宿院中,江应溪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陈时鸢回来,她斜睨一眼,不屑地说道:“你别得意太早,即便现在被妙真师太所赏识又如何,乡下来的便就是乡下来的,这满京城又有谁能瞧得上你呢?将来也不过是嫁于商甲草草一生罢了。”
陈时鸢无视她的挑衅,说道:“江小姐还是好好提升自己的画技吧,下月考核,别又被我这个乡野丫头比下去了。”
“你……”江应溪不甘心就此作罢,上前几步便去拉扯她。
手刚一伸出去便被陈时鸢牢牢握住,手指不断收紧,白皙的皮肤很快泛红。
江应溪吃痛想拉回手臂,可她一个娇养长大小姐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干惯农活的陈时鸢。
反而让手上的阵痛愈发明显。
陈时鸢松手微微使劲,江应溪瘫倒在地,身上衣裙早已乱了,发髻也变得松散。
“少拿你的思想来约束于我,众人瞧不起我又如何,我足够优秀,并不需要依靠男人而活,而你……”陈时鸢弯腰捏住她的下巴。
她嗤笑一声,“不过只是倚仗家族的废物而已。”
同为女儿身,她深知女子的无奈,她本不想讲话说的这么难听,奈何江应溪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她。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7. 第 7 章
距离陈时鸢拜入妙真师太门下已过去一月有余,她每日跟在师太身后学习丹青,画技突飞猛进,就连那书院中眼高于顶的夫子皆说她为可造之才。
住宿院中,陈时鸢正站在桌前,手上拿着家中寄来的书信。
书信中写着老丞相昨日身体不适,让陈时鸢明日回府。
阅毕,她朝扶月吩咐道:“去准备一番,明日休沐咱们回去。”
想着过几日妙真师太便要离开书院,自己定是不能在师太离开之前赶回,陈时鸢想着傍晚向师太告别。
绕过假山,经过小花园,在长廊上倒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面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可不就是多日未见的江应溪。
听闻那日妙真师太院中的事情传入江侍郎耳中后,她被要求回府,日日跪在祠堂中抄写佛经,前几日才得以回到书院。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江应溪狠毒的眼神如同蛇信子一般,黏糊糊的让人不适。
“江小姐说什么呢。”陈时鸢脸上一派无辜之色。
江应溪没有多言,路过她时狠狠撞了一下。
陈时鸢脚下一个踉跄,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她扶着采月,手上不自觉地用力,直到听见采月的惊呼声理智才逐渐回笼。
罢了罢了,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一行人来到妙真师太的院落门口,恰逢师太正在作画。
妙真师太放下手中的画笔,对着陈时鸢招手说道:“你来的正好,过来看看这幅画如何?”
陈时鸢走上前去,画上的女子手执画笔,面容呈现紧张之色坐在画纸之中。
她诧异地问道:“这是学生?”
妙真师太点头,“听闻你明日便要回府,你我师徒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为师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唯有这丹青还算是拿得出手。”
陈时鸢俯身,“多谢师父赠画。”
妙真师太拉起她的手,“用了饭再回院子中去吧。”
饭后,师太又拉着她的手好生嘱咐了一番才放她离开。
陈时鸢离开之时已是夜晚。
房间中的烛火并未全部熄灭,陈时鸢躺在床上看着床帘上的影子发呆。
想起白日江应溪的眼神她心中始终不安,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上一世自己因着与陈绾绾的关系,可在这位江小姐身上吃了不少暗亏,不知这一世她又会想出什么肮脏的手段出来。
陈时鸢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这一世只需提升丹青技术,摆脱淮璟阳,为自己和孩子报仇便可安然一生。
可这些藏在暗中的帮手倒成了难题。
她们自小在深宅大院中长大,见识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超,自己日后定要注意一些。
想着想着,陈时鸢的双眸逐渐闭上,再次睁开之时天已大亮,桌上的烛火也早已燃尽。
扶月在门外喊着:“小姐可醒了?”
陈时鸢应了一声,“进来吧。”
扶月替她用素簪挽了一个发髻,身上搭配一套素色长裙。
一行人收拾过后便浩浩荡荡地朝丞相府出发。
马车在路上激起一阵灰尘,车轮滚滚向前,陈时鸢坐在里面假寐,香炉中的烟袅袅升起,使她的面容愈发的模糊。
突然马车停下,马儿前蹄抬起,发出一阵急促的嘶吼。
“怎么回事?”陈时鸢睁开双眼。
扶月撩起车帘一角,随后哆哆嗦嗦地放下,“小姐……外面,外面……”
养在深宅里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被吓得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陈时鸢微微蹙眉,自己伸着头朝外面看去。
只见外头蒙面的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包围,与书院中跟来的侍卫呈对立之势,马夫早已吓得弃车而逃。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外头很快便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刀刃相碰,清脆的声音让人胆寒,长剑没入身体的声音让人心惊。
一名黑衣人跳上马车,用剑调开车帘,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中的人。
两人瑟缩了一下,扶月紧紧护住怀中的陈时鸢,“小姐莫怕。”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二人倒是主仆情深。”
言罢,他伸手去捉蜷缩在角落的两人,扶月与陈时鸢已退无可退,被他领下马车。
黑衣人将扶月重重扔在地上,自己则将长剑架在陈时鸢的脖颈上。
“都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闻言,双方皆放下手中的武器,停止交战。
陈时鸢被黑衣人劫持着往树林的深处走去,脖子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书院的侍卫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你愿意当我离开,条件任提。”陈时鸢尝试与他谈判。
“少废话。”黑衣人手上用力几分,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滑下。
她闭了闭眼,难道今天自己就要折在这里了吗?
正当她想再次与黑衣人谈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射入他的头颅,黑衣人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陈时鸢滑落在地,白净的脸庞上沾染着血迹,一双手伸到她的面前。
“没事吧?”
她抬头看去,是淮璟阳。
“没事”
陈时鸢将手搭在淮璟阳的胳膊上,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多谢淮大人。”
淮璟阳将她安置在一旁后重新投入战斗之中,刀光剑影之间,黑衣人已所剩无几。
淮璟阳留下一个活口,吩咐道:“带回去好好审问。”
随后他来到陈时鸢面前,“陈小姐受惊了,在下护送小姐回府。”
陈时鸢点头,未曾多说些什么,由扶月扶着上了马车。
淮璟阳骑马走在前面,两侧是书院的护卫和大理寺的侍卫。
马车中,扶月拿着帕子小心的给陈时鸢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这若是留疤了了如何是好?”
陈时鸢点点她的额头,“你倒是比我自个儿还关心这幅皮囊。”
扶月嘟起嘴,“小姐净会打趣我。”
“好了,祖母上次赏了一瓶黑布药膏,回头我涂几次便可。”陈时鸢宽慰道。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行驶到丞相府门口,因着淮璟阳差人报信的缘故,老丞相一行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陈时鸢的脚方一踏出马车,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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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便两步并一步地走上前,拉着她的手眼泪簌簌落下。
待看清她脖子上的伤痕后眼泪流得更凶了,哽咽道:“怎得遇上劫匪了呢。”
陈时鸢伸出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母亲莫要再哭了,女儿这不没事吗?”
老太太在身后跺了跺拐杖,“赶快回去让府医瞧瞧,可别留下什么疤痕。”
陈时鸢无奈地笑笑,怎么一个两个都关心她脖子会不会流疤。
“是是是,是得去瞧瞧。”
陈夫人拉着她的手便急匆匆往府里走,淮璟阳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被老丞相拦住。
“多谢淮大人的对小女的相救之恩。”老丞相拱手致谢。
“丞相大人客气了。”淮璟阳连连还礼。
老丞相又拉着他说了好些话后才放人离开,可谓是十分重视这个将来会成为他女婿的后辈。
——
梨落院内。
府医仔细瞧过陈时鸢的伤势后收起医箱说道:“小姐伤口无碍,上些金疮药便可。”
老太太在一旁问道:“可会留下疤痕。”
在得到府医否定的回答后一刻心才放下,若是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留下疤痕,保不齐以后参加宴会被一些夫人小姐取笑。
“如此便别在这儿围着了,时鸢丫头受惊,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老太太赶着陈夫人回房休息。
老夫人既然发话了,陈夫人虽不舍却也不得不听,“你先歇着,母亲晚点再来看你。”
陈时鸢点头,“让祖母和母亲担忧了,快回去歇着吧。”
待两人走后,陈时鸢原本想躺床上小憩一会儿,可院子中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陈绾绾身着一袭桃红色长裙走了进来,笑道:“没让丫头通传,姐姐应当不会生我的气吧。”
陈时鸢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想装,索性自己也陪她玩一玩,“怎么会,妹妹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快坐下。”
话音一落,陈绾绾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许多,但她很快便调整好了。
落座后,她像是才看见陈时鸢脖颈上的伤痕,捂着嘴叫道:“呀,姐姐脖子上怎得有这么长的伤,若是不能痊愈,以后可是要被婆家人耻笑的。”
“这便不牢妹妹费心了。”陈时鸢皮笑肉不笑道。
“我也是心疼姐姐,姐姐莫要见怪。”陈绾绾以帕子掩面,嘴上说着心疼,可眼里尽是幸灾乐祸之色。
陈时鸢闭了闭眼,强行忍下将她扔出去的冲动,一字一句道:“那便多谢妹妹的关心。”
“都是一家人,姐姐莫要同我客气,妹妹这儿有一瓶祛疤的膏药,姐姐可一试。”
说罢她将一小小的瓷瓶放在桌子上,同陈时鸢拉了几句家常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人离开后,陈时鸢才能分出一点精力来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日回府是她昨日收到家中的书信后临时决定的,那群黑衣人是如何知道的,又怎么会恰好守在那条路上呢?
知道她今日回府,又知道她会走那条路的人似乎没有几个。
思索间,一个人名在脑海中浮现,陈时鸢皱着眉头,会是她吗?
8. 第 8 章
陈夫人担心此次的遇刺会让陈时鸢留下隐疾,故而向书院告了一月的假,而陈时鸢本人也乐得自在,左右妙真师太已离开。
落梨院内。
陈时鸢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手执书,另一只手轻敲石桌,嘴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好不自在。
她一派悠然自得之色,倒是急坏了一旁的扶月。
虽说现下已开春,可小姐穿着实在过于单薄,先前又在回府的路上收到了惊吓,这若是再有些不适该如何是好。
陈时鸢放下手中的书,好笑地看着眼前在原地打转的小姑娘,“好扶月,你再转下去你家小姐都要被你转晕了。”
扶月则一脸着急,“小姐怎一点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这书当真有那么好看。”
陈时鸢没答她的话,伸手揉了揉被风吹红的脸颊,又往手心吹了口气,问道:“我让你做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小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扶月虽不懂小姐为何突然谈及此事,却还是如实回答道。
一阵风吹来两人都有些瑟缩,双手不自觉环上双肩。
看似是在眺望远方,目光却飘忽不定,眼神没有焦距。
月光洒在她如玉的脸颊上,平日乖巧的面容在此刻却显的十分清冷,再仔细瞧去,眼神中似乎还有些嗜血之意。
“进去吧。”主仆二人转身进入里屋。
若两人在此时回头便可发现门外樟树后的蓝衣丫头正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
芙蓉院内。
陈绾绾身着红衣端坐在上方,蓝衣婢女跪在她脚边。
陈绾绾端起身旁茶几上地茶盏轻呷一口,娇柔地声音问道:“你可听清楚了。”
蓝衣少女跪在下首,“奴婢听的十分清楚,大小姐的确是让扶月去查些什么。”
话音未落,上方的茶盏直直的朝她砸来,她避让不及,额角被砸破,血迹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野长大的贱丫头也配你们叫她一声大小姐?”
陈绾绾的面容扭曲,声音尖锐的喊道。
下方的少女身体颤抖,不断磕头说道:“都是奴婢一时口误,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日后定当尽心尽力,唯小姐马首是瞻。”
陈绾绾默了一瞬,随后从上首缓缓走下,大红色的裙角在身后散开,宛如一朵妖艳的红花。
她嫣红的指甲轻轻拂过少女受伤的额角,洁白如玉的手上很快便沾满了血迹。
“刚才和你开玩笑呢,瞧给你吓的,接下来还需继续盯着知道吗?你母亲和哥哥还在我院中呢。”
少女瑟缩一下,并未躲开,缩着脑袋保证道:“奴婢定尽心尽力。”
——
第二日扶月急匆匆的从落梨院的里屋之中跑出来,朝着守门的小丫头说道:“小姐高烧不退,快去请府医前来。”
丫鬟离开后,采月擦着手地从侧房中走出,瞧着小丫鬟的背影她十分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做事毛毛躁躁的。”
扶月满脸焦急,将她拉到一旁说道:“小姐突然高烧不退,莫不是那日伤着了如今才复发?”
采月脸上浮现震惊之色,手中的帕子被不停搅动着,“怎会如此,小姐前几日还好好的。”
“听说有些内伤是得几日才能出现不适。”扶月一脸笃定之色,眼神中还闪着泪花。
“咱们小姐当真是可怜,回府不过月余便遇到这些个糟心事儿。”
采月心神不宁,又是个嘴笨的,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只得随意安慰她几句,接着说道:“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若是耽误了小姐的病情那便是罪该万死了,我跟着去瞧瞧。”
采月前脚刚出院门,扶月后脚便收起了脸上的伤心之色。
她用手随意摸了一把脸,往地上呸了一声,骂道:“吃里爬外的东西。”
随后推开里屋的门,甩了甩帕子迈步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陈时鸢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裳斜靠在软榻上,听见开门的声响后微微抬头问道:“如何了?”
“小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暗影早早便在那候着呢。”扶月上前替她拢了拢衣裳答道。
“嗯。”陈时鸢淡淡应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
扶月暗自摇头,小姐对她们极好,吃穿用度远超寻常家的小姐,采月实在是糊涂。
雾蒙蒙的天空似乎在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一场大雨,太阳刚露出头便被乌云遮住。
院子门口传来嘈杂的惊呼声,其间还夹杂着求救声。
陈时鸢睁开紧闭的双眼,说道:“上妆罢。”
扶月从身后走上前来,将手中早已备好的衣物拿上前,月白色的衣裙静静躺在托盘上。
“这件衣服倒是应景。”陈时鸢笑道。
“小姐......”
待她梳洗完毕来到偏厅时,暗影早已绑着采月在此等候多时。
见陈时鸢进来,暗影双手提上一张纸条,陈时鸢展开后看了几眼,又随手还给暗影,“下去吧。”
众人离去,昏暗的房间中只剩下主仆三人,地上的采月嘴中被塞着破布,嘴中不停呜咽,娇嫩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得通红。
陈时鸢上前扯出她口中的布,采月立马将身子朝陈时鸢的方向蠕动,口中不停说着:“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我竟不知你何时与江应溪有了交集。”陈时鸢从上而下俯视她说道。
采月身子一抖,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哽咽着说道:“江小姐找到了奴婢的母亲,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
扶月闻言双手叉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一个迫不得已,当真是小姐给你这个贱蹄子惯坏了,倘若你实话与小姐说,小姐哪里不会救你母亲。”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过奴婢这一次。”她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当真是知错了。
陈时鸢未曾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怎么回事?”陈时鸢本想让扶月出门查看,大门却在此时被一双手推开。
来人穿着一袭浅黄色衣裙,娇笑着说:“姐姐这儿是怎么了,怎得还将人捆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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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陈时鸢蹙眉问道。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恰巧路过罢了。”陈绾绾掩唇笑道。
随后她又看向地上的采月,惊呼道:“采月姑娘这是怎么了,怎得还被绑着,春梅还不快将采月姑娘扶起来。”
陈时鸢出声制止她,“我的婢女自有我管教,就不牢妹妹担心了,扶月将二小姐请出去。”
陈绾绾眼珠转了几转后突然说道:“我瞧着采月姑娘也是可怜,若姐姐不要了便给我吧,我听闻采月姑娘的手艺不错,姐姐你也知道,我这人啊就是爱吃。”
言罢她低下头,将帕子遮住半张脸,倒像是羞得不愿露面。
陈时鸢冷哼一声,自己这好妹妹算盘打的倒是响,要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还当真以为能把握住自己的把柄。
“妹妹若是想要赏你便是了。”陈时鸢特地加重了赏这个字,她倒要看看陈绾绾能从采月嘴里问出什么来。
“你……”陈绾绾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她咬着牙说道:“如此便多谢姐姐了,巧月我们走。”
“小姐,采月她……”扶月有些担忧,毕竟是贴身的大丫鬟,若没问出什么倒还好,若真问出了什么,可不劳小姐烦心。
陈时鸢没说话,只是一直愣愣的看着巧月扶采月离去的背影。
她一直记挂着扶月采月二人前世陪自己到最后的情义,没成想到头来采月竟会背叛自己。
她这两世活得可当真是糊涂,前一世被枕边人所算计,这一世被当做亲妹妹的贴身婢女所背叛,想来也是够凄惨的。
陈时鸢站立在屋中半晌才开口说道:“人各有命,何必强求呢,回去吧。”
“是。”扶月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始终不安。
二人甫一走到门口,原先雾蒙蒙的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陈时鸢抬头,雨滴砸落在她的额头上,缓缓向下滑动至眼下,远远看上去倒像是她在哭泣一般。
扶月上前递上手帕,“奴婢去里屋取伞,小姐先到屋中避一避,可别着凉了。”
陈时鸢未接她手中的帕子,直接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雨水,“无事,就这样回去。”
说罢,她率先迈开腿,一步一步朝着里屋走去。
大雨不断落下,绣花鞋沾染着泥泞,身上的衣裙被打湿,发髻散乱黏在脸颊旁,脸上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扶月咬咬牙,快步跑至里屋,拿出伞后跑至陈时鸢身旁,“小姐还是遮一点,若是因为那个贱丫头伤了身子不值当。”
陈时鸢依旧未曾开口,回到里屋,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婢女摆布。
“我小憩一会儿,午时唤我。”陈时鸢吩咐道。
扶月虽然担忧,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听,她福了福身后带着人退至门外。
轻轻合上门,问道:“今日守门的丫头是谁?”
身旁的蓝衣少女答道:“是奴婢。”
扶月上前仔细瞧了瞧,是个小家碧玉的,“叫什么名字?”
“奴婢兰昭。”
9. 第 9 章
“从前倒是从未见过你,什么时候进府的?”扶月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
蓝昭低垂着头回答:“奴婢十六入府至今已有三年,前些年都在厨房做事,前些日子得了高嬷嬷赏识才能到小姐院子里当差。”
“倒是个伶俐的,今个儿起你便在里屋伺候,莫要去做些扫院子的粗活了。”扶月微微蹙眉,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说道。
蓝昭立马俯身跪地,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多谢扶月姐姐,奴婢定然不负所望。”
紧接着又担忧地问道:“扶月姐姐可是感染了风寒?”
扶月摆摆手,“不碍事,”接着又敲打了她几句才去小厨房熬制姜汤,准备给小姐去一去寒气。
扶月走后,蓝昭一改之前瑟缩的姿态,眉眼之间尽是冷意,若有所思地盯着扶月离开的方向,哪里还有之前娇软的后院婢女模样。
——
芙蓉院。
陈绾绾依旧高傲的坐在上位,高高在上地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少女。
“今日我救了你,你便要效忠于我。”陈绾绾把玩着手上的玉簪,一双玉手十分白净,未曾沾染任何蔻丹。
采月一头秀发全然散开,精心画好的妆容胡作一团沾染在脸上,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衣衫上尽是一些刮擦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渗出点点血迹。
一整个人趴在地上,好不狼狈,毫无之前对着低等婢女高高在上的模样。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奴婢铭记在心,日后小姐若是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奴婢定万死不辞。”
采月挣扎着抬起脸,鼻涕与泪水一同落下,她也顾不上,一遍又一遍地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陈绾绾轻哼一声,点缀着珍珠的绣花鞋将采月的脸抬起,“当真是一条好狗。”
不断抬高的脸扯动着伤口,采月却一字也不敢多说,比起二小姐一不开心给她送回落梨院,肌肉扯动带来的痛感算得了什么。
“行了下去吧,看着便晦气。”陈绾绾收回脚,漫不经心的说道。
说完她叫来门外的两个侍卫将衣衫不整的采月拖了下去。
陈绾绾身旁的贴身婢女巧月走上前问道:“小姐当真要留下这丫头?”
陈绾绾摆弄着指甲,声音不似在人前的娇俏,反而多了些冷意,“本小姐是什么蠢货不成?给应溪一个面子罢了,这几日你仔细瞧着她些,别死在我院子里,平白脏了我的地方。”
巧月立马明白了自家小姐的用意,想来是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后立马将人做了。
倒也不能怪自家小姐心狠,怪就怪那丫头背叛主子在先,到底是府中的老人了,竟还会如此的不懂规矩。
那大小姐也是个拎不清的,哪家小姐会将自己院子里的大丫鬟随意交给别人,还是与自己交恶的人,当真是愚蠢。
主仆二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皆相顾无言。
——
是夜。
落梨院的墙头翻过一身形瘦小的黑衣女子,她避开相府中的层层守卫,动作敏捷又迅速。
有侍卫听见房屋上的动静,提灯照去又不曾发现什么。
落地后她拍拍手,走进豆腐巷的最后一座院子前,推开虚掩的院门,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四周后才迈步走进去。
大厅中坐着白衣男子,他双目紧闭,手旁摆放着一壶热茶,听见门外的响动后眼皮微微掀开,嗓音中夹杂着些许的嘶哑,“你来晚了。”
女子抱拳跪下,脑袋低垂,面上一派恭敬之色,“相府侍卫众多,故而多用了些时间,望主子恕罪。”
男人并未怪罪于她,将手中的一封书信扔到她的面前,“去查,找到东西后就地焚烧。”
“主子。这些不正巧是扳倒相国府的证据?”女子翻看后,声音难掩惊喜地说道。
男子身体微微前倾,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记住你的身份,服从命令便是,不要去肖想哪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女子猛地抬起头,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正是蓝昭,她对上男子的视线后又立即将头低垂下去,后背一阵发凉,声音略带颤抖道:“是属下逾越了。”
男子将头转过去不再看她,压在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蓝昭暗自松了一口气,脑袋微微抬起。
男子看向别处,转而问道:“她近来如何?”
蓝昭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回答道:“大小姐一切都好,只是身旁大丫鬟的背叛属实让小姐难过了一阵。”
男子向后靠,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采月?”
“正是,那丫头跟在小姐身边的时间不短,要不要属下将她解决掉,省的日后说出些不利于小姐的话来。”蓝昭面露凶狠之色,眼神中没有寻常后院奴婢的温和,倒是有种从尸海中厮杀出的肃杀之感。
“不必,”男子摆摆手,“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多于干涉,必要时助她一臂之力便是了。”
“是,”蓝昭低头应下。
短暂的沉默后,男子又开口吩咐道:“书信上之事你明晚便做好,莫要往后拖延,免得夜长梦多。”
“属下明白。”
男子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出来时间长了惹人怀疑。”
蓝昭走后从暗处出来一黄衣女子,梳着双丫髻,那模样竟与蓝昭生的一模一样。
“你对采月之事有何看法?”男子轻呷一口热茶后问道。
与黄衣女子娇俏的外表不同的是,她一开口声音无比嘶哑,声带仿佛被用滚烫的沸水烫过一般。
“奴婢虽只在相府两年多,但对二小姐也有些了解,以她的心狠程度,采月必然是活不过几月的。”黄衣女子回答道。
“你倒是了解她。”白衣男子调笑道。
“奴婢即便是做鬼也不会忘记陈二小姐的。”她的眼神中夹杂着些意味不明的感情,似恨似怨,又夹杂着一丝的恋。
“红衣更适合你。”男子开口轻声说道,看向女子的眼神中竟充满了怜悯。
“有些衣服穿久了也会感到厌倦。”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种不属于人间的飘无感。
月光洒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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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为俩人蒙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白色与黄色交相辉映,交缠在一起又很快的分开。
男子转身离开,留下一句:“你想清楚了便好,莫要徒留遗憾。”
——
落梨院。
蓝昭跳下墙,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黑衣便看见守夜的扶月站在下人房门口走来走去,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什么。
蓝昭侧身躲在一堵墙壁之后,探头看去,下人房的房门大开,扶月不再走动,开始站在原地,向四周开始张望。
等了一刻钟左右,扶月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蓝昭深知躲不过去,思索一阵。
她站在原地脱下身上的黑衣,身上只着一身白色里衣,将黑衣扔到围墙外后才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走了出去。
“扶月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蓝昭声音娇软,一派天真的模样。
扶月几步并两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说道:“你去哪了?”
蓝昭揉着眼睛,面上还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红晕,回答道:“出恭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扶月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蓝昭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手不动生色地摸上藏在腰间的短刃。
“你莫不是忘记今晚轮到你在里屋当值,你这丫头倒好,在屋中睡了个天昏地暗,丫头来找你竟都找不到人。”扶月的言语中充满了责备。
“啊?扶月姐姐莫要生气,下次我定当记住了。”蓝昭一脸懊恼,她怎会如此大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行了,开春后天依旧有些许寒冷,你快些回去歇着吧,明日可别忘记了。”扶月搓搓手说道。
待亲眼看到她关上门后扶月才回主屋复命。
“如何?”陈时鸢披着宽大的外衫,斜靠在椅背上,手上拿着一把剪刀,似是想要将烛火挑明些。
扶月上前接过剪刀,答道:“不出小姐所料,蓝昭虽身穿里衣,可那鞋上却沾染着些黄泥,若是不注意还当真会被那小妮子骗过去。”
手上没了东西,陈时鸢转而把玩起衣服上的盘扣,“她是个有主意的。”
“奴婢去知会高嬷嬷一声,给她调走便是了,哪里需要小姐这样烦神。”扶月想的很简单,既然知道此人有问题,定要清除干净,若是有一丝的犹豫,不知会养出什么样的白眼狼来。
单拿采月来说,她们这些在落梨院当大丫鬟的,哪个不羡慕。
月例比其他院中的丫头多了三四两不说,小姐对她们这些奴婢也是好的没话说,吃穿住哪一样不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好。
能叛主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东西。
“不必,留着便是。”陈时鸢拒绝了这个想法倒不是她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而是她在蓝昭的身上看见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倘若真是和她有什么关联,自己倒是能帮上一把。
“你明日让她代替采月的位置,让她在我身边伺候吧。”陈时鸢吩咐道。
“是,”扶月虽不理解小姐的想法,但她知道小姐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只管去办便是了。
10. 第 10 章
一晃过去几日,青松书院已来信数次,夫子们皆催着陈时鸢前去。
她左右待在家中也无所事事,与父亲母亲商量一番后决定第二日动身。
落梨院。
陈夫人拿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你说说,非得去那个劳什子书院,眼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陈时鸢无奈,轻柔的说道:“女儿家总是要学些东西的,家中有表妹相伴,母亲哪里还会想起来我。”
“你这小没良心的,你表妹有的哪一样没给你留着。”陈夫人瞋骂道。
“我便知道母亲是整个府中待我最好的。”陈时鸢抱着陈夫人的胳膊撒娇,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陈夫人点点她的额头调笑道:“若是给你祖母听见这话,不知该有多伤心。”
陈时鸢吐了吐舌头,没有丝毫在外世家小姐的端庄,“母亲与祖母都是待我顶顶好的。”
“你若是没事便去花园中逛逛,花匠又打理了不少新奇的花。”陈夫人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生硬的将话题岔开,面上也带了些许的心虚。、
“哎。”
陈时鸢虽不解,倒也没有多问什么,这让陈夫人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丫头真问起来,自己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陈夫人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手掌怜爱地划过她的脸庞,“你且记住,母亲和父亲终归不会害你的。”
“母亲?”
见她一脸疑惑陈夫人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催促道:“快去瞧瞧吧,去晚了花可就谢了。”
陈时鸢点头,留下蓝昭在院子与陈夫人一同收拾东西,带着扶月便往花园走去。
穿过长长的连廊,本该奴仆众多的地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相国府难不成要被抄家了,怎得一个人也没有。”扶月抱怨道。
“莫要乱说,”陈时鸢呵斥道。
“以后这种话可别乱说,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是奴婢多嘴了。”扶月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跟在陈时鸢身后往小花园走去。
俩人行至花园入口处,里面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陈时鸢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转身便想离开。
“时鸢,”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万般无奈,陈时鸢只得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转过身子,“父亲。”
老丞相像是十分的惊喜,“我与淮大人正巧在此处赏花,既然你来了,你二人便好好聊聊。”
老丞相身旁着一袭青色长袍,身旁簇拥着大片芙蓉花,面朝花园入口处而立的正是淮璟阳。
“父亲!”
老丞相似是没有听见陈时鸢的呼唤,步履匆匆地往外走,顺带着将扶月一众人也给带走了。
陈时鸢总算是明白母亲的话语,花要谢了,人要走了。
她咬牙切齿地对着一旁的淮璟阳说道:“淮大人当真是好兴致,太傅府中的花还不够您看,竟要到相国府中来观赏。”
淮璟阳微微一笑,“受丞相大人所邀。”
陈时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想离开却被入口处的侍卫拦住,“园中芙蓉正好,小姐不如再观赏一番。”
见状,淮璟阳说道:“亭中备有热茶,陈小姐不如同我一起去坐坐。”
无奈陈时鸢只得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去湖心亭中小坐。
帷幔被微风吹起,亭中放有碳炉,此时正微微燃起,四周皆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若是与三五好友一同坐此聊聊诗作,品品热茶可当真是逍遥自在,可惜旁边是这么个煞风景的人物。
陈时鸢提起裙子坐下,接着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中小口抿着。
“陈小姐近来可好?”淮璟阳坐下后问道。
“淮大人有事直说是,你我之间还未曾熟悉到可以坐下话家常的地步。”陈时鸢毫不留情的说道。
“在下一直未明白陈小姐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淮璟阳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陈时鸢握紧手中的杯盏,为何有如此大的敌意?
相国府被抄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她仿佛还能听见府中之人被活活打死时不甘的嘶吼。
她年幼的孩子暴尸于暴雨之下,她被灌下毒酒死不瞑目,可怜她母子二人死后竟无人收尸。这怎能让她不怨。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让淮淮璟阳知道的,她面上不显,淡淡地说道:“不合眼缘罢了,再者我不可对不住我那早逝的夫君。”
“我早已查明,你与那人从未拜堂,哪来的夫君一说。”淮璟阳提高音量说道。
陈时鸢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淮大人如此激动作甚,娶我这乡下来的丫头,想必令堂大人也颇有怨言罢。”
淮璟阳似是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他起身握住陈时鸢的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脸问道:“你便如此厌恶我,想尽一切借口都不愿嫁我是吗?”
陈时鸢挣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淮大人娶我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一点点可笑的君子风范吗?”
“在陈小姐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吗?”淮璟阳用手指着她问道。
“是!”陈时鸢推开他的手,“我与淮大人不过见过寥寥几面,淮大人莫要说对我一见钟情了。”
此话如同一盆冷水对着淮璟阳泼下,是了,对这一世的陈时鸢来说二人的确时没见过几面,是自己着急了。
见他不说话,陈时鸢接着说道:“若是淮大人怕背负骂名,那么这个不仁不义之人便由我来做,我会向父亲提起退婚之事。”
“不,”淮璟阳猛然回神,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不管陈小姐相信与否,在下对陈小姐一见倾心。”
“呵,”陈时鸢冷笑一声,随后说道:“淮大人莫要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莫不是大人觉得娶我相国府的小姐能助您一臂之力?如此我二妹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对您可是仰慕已久。”
“陈小姐慎言,”淮璟阳皱起眉头,“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可会无故败坏我与二小姐的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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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淮大人也注重名节,”陈时鸢立马接话道,“你可曾想过你我单独相处也会败坏我的名节。”
“丞相大人相......”
“父亲糊涂你也糊涂不成?”陈时鸢厉声说道。
小小的亭子中一时间因为她严厉的话语安静了下来,淮璟阳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陈时鸢则是不愿与他多说。
半晌,陈时鸢起身说道:“花也赏过,话也谈过了,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等一下,”陈时鸢没走出几步路便被淮璟阳叫住。
她转过身,问道:“淮大人可是还有什么未曾说完的话?”
淮璟阳站在原地,心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愿意等。”
“什么?”陈时鸢不知道他近几日是否被朝堂上的事务所刺激到,竟开始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而淮璟阳则是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我深知你不愿被束缚在后院之中,我愿意等你到你愿意成亲的时候。”
陈时鸢径直往前走,随后一句不必伴随着风声一同传入淮璟阳的耳中。
走至入口处,原本要走出去的陈时鸢转而折返回去,对着方才拦住她的侍卫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随后也没管那侍卫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开了。
——
湖心亭中。
淮璟阳仍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层层的芙蓉花丛中走出来一红衣女子,“主子,大小姐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倘若她一直不想成亲,难不成您还一直等着吗?”
淮璟阳目光看向远处,双手背在身后,问道:“你今日可曾去看她?”
红衣女子立马跪在原地,“主子恕罪,奴婢并非擅自行事......”
淮璟阳打断她请罪的话,“若是她与你有父母之命,你可会等?”
红衣女子沉默,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大小姐对您并无意,您何苦如此呢。”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的两情相悦,”淮璟阳长叹一声,“权当是我欠她的。”
红衣女子抬头,她听不懂这番话,她只知道两情相悦之人才可成亲,若不是,那便是一段孽缘。
——
落梨院。
待陈时鸢回到院中时,陈夫人早已不在院中,留下蓝昭一人在做着最后的清点。
她坐下后朝着蓝昭挥挥手,“你去打听打听采月在二小姐院中如何了。”
“是。”
后脚进来的扶月在蓝昭走后关上门问道:“小姐猜疑她是二小姐的眼线,怎得派她去打听?”
陈时鸢嘴角勾冷笑,“倘若她真是陈绾绾院中的,那当真是人如其名,蓝昭,烂招。”
怕扶月听不懂,她解释说道:“这么好的人才用来做眼线,可不就是烂招嘛。”
接着她似是想起来什么,悄声说道:“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扶月附耳过去,听完后她震惊的问道:“小姐我们当真要这么做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11. 第 11 章
陈时鸢离开时又是一群人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送她。
陈夫人眼中含泪,抓着她的手迟迟不愿意松开,“你这一走怕是要到年底才能回来了,你且记住在书院中若是少什么,让下面的丫头尽管往家中送信便是,你祖母这几日在山上礼佛,不然定是要来送你的。”
“母亲莫要哭了,当心眼睛,代我向祖母问好。”陈时鸢替陈夫人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姐姐路上注意安全,家中有我陪着父亲和母亲,姐姐放心好了。”陈绾绾身着青衣从人群中走出,笑嘻嘻地用胳膊挽着陈夫人的手说道。
陈时鸢看不上她这些暗暗炫耀的把戏,也笑着对她说道:“妹妹同我一般大,还是需读点书,莫要听外边之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陈绾绾脸上的笑容一僵,是她不愿去书院不成。
她在相府中十几载,父亲从来不提书院一事,陈时鸢一回来便能去青松书院,她还得费劲心思讨好安南郡主才得以在几月后进入。
眼下的情景不适合与陈时鸢争锋相对,陈绾绾依旧笑着说:“姐姐说的是,不过妹妹没有姐姐那个才能,入夏之时才能进入书院。”
陈时鸢挑了挑眉,她原本当江应溪在说胡话,倒是未曾想到陈绾绾本事竟这般大,真能入院。
心中虽疑惑,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如此便先恭喜妹妹了。”
几人又在门口说了一会贴己话,直到一刻钟之后陈时鸢才得以踏上返回书院的路程。
马车上陈时鸢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捧着热茶问坐在身侧的扶月:“事情如何了?”
扶月替她脱下身上的披风,说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小姐放心。”
陈时鸢点点头,转头问坐在另一侧的蓝昭,“你呢?”
“采月被安排在芙蓉院的一间小屋内,身旁有巧月姐姐一直守着,奴婢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蓝昭乖巧地回答道。
“嗯,”陈时鸢应了一声,随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你二人若无二心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们,年纪大了之后若是想离开,我也会给你们一笔钱去开铺子做点小买卖。”
话音未落,扶月立马表忠心道:“奴婢哪儿都不去,一辈子都要侍奉在小姐身旁。”
蓝昭也跟着点点头,“小姐待我们好,与其在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如跟在小姐身旁过安稳日子。”
“哪有一辈子为奴为婢的道理。”陈时鸢笑着看着两个丫头。
即便是这两个丫头想,她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为奴便是将性命交给别人,哪有握在自己手上来的痛快。
若不是有着上一世的血海深仇,她也想一辈子待在那个长大的小村庄,远离京城的尔虞我诈,做点小买卖,平淡度过一生便够了。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来到书院门口。
马车稳稳停下,陈时鸢甫一落地,碰巧看见旁边摇摇晃晃的驶过来另一辆马车。
仔细看去,悬挂的灯笼已破败不堪,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一个江字。
陈时鸢原以为是哪家没落的世家小姐,待马车逐渐靠近后这才发觉马车十分眼熟,在脑海中思寻片刻后才想起似乎是江应溪的马车。
不待马车停稳陈时鸢便吩咐着两个丫头拿上东西去住宿院,可别与这座煞神碰上面了。
几人回到住宿院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似十几人一齐在说话。
陈时鸢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去。
江府十几个丫头婆子手上拿着包袱往院中走,江应溪被她们簇拥在中间。
与陈时鸢一行人返回书院不同的是,江府众人的衣衫上皆沾染了泥泞,中间的江应溪的发髻松散,一缕头发耷拉在额前,活脱脱地像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娘。
旁边好些小姐围观,都捂着嘴在说些什么,几个关系要好的上前询问,皆被江应溪敷衍几句了事。
陈时鸢关上窗户,转身对两个丫头说道:“待会儿若是江小姐过来,无论她说什么,你二人都别冲动,可明白了?”
蓝昭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
知道内情的扶月则担忧道:“若是江小姐......”
一句话未说完便被陈时鸢呵斥道:“她能发现什么,记住了,这件事与我们何干?”
扶月低下头,“小姐教训的是。”
到底是上辈子跟着自己到最后的,陈时鸢还是想着提点她几句,“隔墙有耳,日后说话当心些,切不可让人抓住把柄。”
“是。”
这边主仆三人刚说完话,便听见砰砰的砸门声。
陈时鸢给扶月使了个眼色,扶月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拉开大门。
还未来得及说话,两个丫头立马将她挤开,江应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陈时鸢倒也不恼,问道:“江小姐今儿个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江应溪此时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头上插满了朱翠,看着好不贵气逼人,她头颅高高昂起,说道:“今日之事可是你所为?”
陈时鸢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疑惑的问道:“江小姐说话怎的没头没尾,今日可是遭遇了什么?”
“你少给我装,本小姐可不吃你这套。”
江应溪满脸涨红,今日之事已让她脸丢尽了,若是想不出罪魁祸首,自己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你家小姐怕不是烧糊涂了?来我这儿说些没头没脑的话。”陈时鸢问着站在江应溪身后的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哪敢搭话,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陈时鸢又继续说道:“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江小姐还是去查清的好,莫不要平白在这里冤枉人来。”
“今日我被歹人袭击之事,难道不是你做的?”江应溪胸口不断上下起伏,似乎被气得不轻。
“我与江小姐不过是口头上的矛盾,都是姑娘家平常的打闹,怎么会找歹人袭击你。”陈时鸢笑着说道。
“你那日……”江应怜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的丫头拉了一把,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恶狠狠地盯着陈时鸢,开口道:“若是被我查出是你所为,我定然饶不了你!”
陈时鸢依旧面不改色,笑着说道:“那我便等着水落石出的那天。”
江应溪走后,陈时鸢脸色骤变,阴沉着脸问道:“可曾留下把柄?”
扶月摇头,“小姐放心,他们做事极为干净。”
陈时鸢不再言语,心里思忖着若是真被江应溪发现了什么,自己该如何应对。
这倒不是她杞人忧天,江应溪毕竟是兵部侍郎府上的小姐,即使扶月做的再过于隐蔽,也不能保证未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好在过去几日,江应溪都未来寻陈时鸢的麻烦,想来是未发现什么。
——
这日陈时鸢下学刚刚回到住宿院内,便看得一穿着青色衣裙得婢女已在院中等候多时。
陈时鸢上下打量着她,虽穿着下人得衣物,可那衣物得材质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得绸缎。
婢女见陈时鸢回来,立马迎上去,对她微微俯身后说道:“陈小姐,我家大人有请。”
陈时鸢在京城中所熟识的人不多,能称得上大人的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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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
她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告诉你家大人,莫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青衣婢女叫住了想要离开的陈时鸢,“大人说这次谈话有关丞相大人,陈小姐可要考虑清楚了。”
陈时鸢停住脚步,转头眯着眼睛看她,而青衣女子依旧低着头。
片刻后,陈时鸢移开眼神,“带路。”
一路上陈时鸢不发一言,脸色阴沉的要滴下水来,身旁的扶月胆颤心惊。
跟在大小姐身旁多日,她还是第一次见大小姐这般的生气。
一行人穿过连廊,绕过假山,最终停留在小花园中。
身穿深蓝色长袍的男子站在花丛中,陈时鸢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浅蓝色衣裙,暗道一声晦气。
待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把这件裙子烧掉,日后再也不穿这个颜色的衣物。
她快步走到男人面前,脚步重重踏在地上,发出一阵闷沉的响声。
淮璟阳随之回头,与陈时鸢不同的是,他的脸上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
“不知淮大人今日叫我前来有何要事。”
淮璟阳声音温柔,似是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多日未见......”
“若是淮大人是来找我叙旧的那不必再说了。”陈时鸢出声打断。
淮璟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强撑着脸上的笑意说道:“圣上下旨命我前去溪山治水。”
陈时鸢瞪大了眼睛,“淮大人与我说这些事作甚,莫不是要让我买几个鞭炮放放?”
“丞相大人也会与我一同前去。”淮璟阳已习惯她的呛声,无奈解释道。
陈时鸢面上的喜色一僵,不可置信的重复道:“父亲也去?”
见他点头后,陈时鸢心沉了下来,她劝住了父亲主动前往的想法,却没能料到圣上会亲自下旨,难道自己重来一次也改变不了同样的结局吗?
不会的不会的,定还有其他的想法。
陈时鸢心乱如麻,不断思索着化险为夷的法子。
“可是在担忧丞相大人?”淮璟阳瞧着她的脸色斟酌地开口说道。
陈时鸢此时压根听进任何言语,胡乱地点了点头。
“在下能帮着照看一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淮璟阳说道。
“什么?”陈时鸢迫不及待地追问。
“大小姐不可与我退婚。”
陈时鸢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住了,她一直认为淮璟阳有君子之范,哪曾想到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语。
她冷哼一声,面带鄙夷的说道:“不用大人帮忙,我也能让父亲安然无恙的回来。”
说罢她便想转身离开,却被淮璟阳伸出的手臂拦住。
“大小姐可知前些日子丞相大人丢了一封公文?”
“什么?”陈时鸢满脸震惊。
公文何其重要,是县中所禀报的重要事件,上盖有各地方大人的印章,经过层层递进才得以入京,若是在父亲手上丢失,言官的唾沫星子便能淹了相国府。
淮璟阳点点头,“在大小姐未回府之时丞相大人的饭菜中还曾被人投毒,今又公文丢失,莫不是府中出了奸细?”
说完他微微顿住,看向陈时鸢的眼神十分认真,“只要大小姐不与我退婚,我必竭尽全力替丞相大人查出奸细。”
“淮大人可当真卑鄙无耻。”陈时鸢被气得面色通红,似是要昏厥过去。
“大小姐意下如何呢?”
陈时鸢未答,两人相立站在花丛之中,相近颜色的衣物被吹的微微鼓起,交织而又分开,随后又“不甘”的缠绕在一起。
12. 第 12 章
二人伫立在花园中僵持不下,陈时鸢怒目而视,而淮璟阳则神色坦然。
冷风吹拂,陈时鸢脸颊旁的发丝微微飘起,遮挡住一部分视线,透过发丝的缝隙,淮璟阳的脸变得十分模糊。
前世那张脸却逐渐与今世的重合,这让陈时鸢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世,她本决意与淮璟阳再无瓜葛,上一世家破人亡,身首异处的惨痛经历让她长了不少教训。
可想到他方才的话语,她又陷入了犹豫。
如今初入京城,她势单力薄,根本无力揪出府中的奸细。
待她羽翼丰满之时,相国府怕是早已被出卖的一干二净。
一时间,她陷入了两难之境。
“大小姐考虑的如何了?”淮璟阳催促道。
陈时鸢咬咬牙,“行,我答应你,不过......”
淮璟阳心下一喜,只是还未在脸上浮现,便听到她话锋一转。
“不过我要你在一年内将府中奸细查出,否则你我婚约作废。”陈时鸢停顿片刻后说道。
“一言为定!”淮璟阳满脸自信。
他深知这已是陈时鸢做出了让步,自己若是再讨价还价,她定是要甩手离开,独自去寻出凶手。
看着陈时鸢离开的背影淮璟阳心中百感交集,记忆中的身影与现在逐渐重合。
他仍记得陈时鸢将她的画作交给自己点评时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可惜,他昔日一颗心都扑在了案子上,终究是负了她,还害她落得如此下场。
——
住宿院内。
江应溪满脸怒容,将桌上的物品尽数扫落在地,“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要你们何用。”
桌上的茶盏糕点洒落一地,破碎的瓷片划破了跪在地上男子的脸,鲜血从他脸上滑落,为他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男子把头垂得更低,“小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
一旁的婢女噤若寒蝉,生怕这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江应溪又打砸了几个花瓶,“贱人!”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她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罢了罢了,”她坐下来,“即便你查不到我也知道是谁做的。”
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贴身婢女问道:“对了,这几日绾绾可曾来信?”
话落,男子立刻将怀中的信拿出,双手递上前说道:“陈小姐吩咐属下务必将此信亲自交于小姐手中。”
江应溪好奇的接过信件,往日陈绾绾都是派相府下属将信送至婢女手中,今日怎会找上沈确送信?
抱着好奇的心态她缓缓将信展开,看清信上的的内容时,她方才压下的怒火又窜了上来,她捏着信的手指微微泛白,显然气得不轻。
她将信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贱人,她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丫头,怎敢如此对待绾绾!”
信中,陈绾绾诉说着陈时鸢归府几日来对她的打压,抢衣服首饰已是常事,还在伯母面前挑拨离间,使得伯母与她离心,就连府中的下人也变得趋炎附势。
江应溪呸了一声,面上充满了不屑,声音略带嘲讽地说道:“当真以为被寻回来便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成!”
沈确与江应溪的贴身婢女春夏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小姐怕是又要对那陈小姐做些什么了。
小姐虽有诸多优点,却容易被人当枪使。
陈绾绾小姐在府中还挂着表小姐的名头,府中下人怎敢苛刻她,她与相国夫人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岂会被刚回府中没几月的陈时鸢挑拨。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江应溪这个聪明人都想不通。
“安南郡主可在书院?”江应溪问道。
春霞摇摇头,“郡主这几日并未回来。”
“你去盯着,郡主一旦回来立刻通知我。”江应溪吩咐道。
接着她看向依旧跪着的沈确,将手中的帕子扔到他面前,“行了擦擦吧,别脏了我的地,你先回府中待命,这里皆是些女学生,你在这里多有不便。”
在沈确即将退出门外时江应溪又叫住了他。
“小姐可还有事吩咐?”
“春霞去将前些日子父亲送我的金疮药拿出来给他,”江应溪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着春霞吩咐道。
她从小便爱舞刀弄枪,对这些字画知之甚少,若不是安南郡主和陈绾绾劝说她要读点书,她才不来这什么鬼书院呢。
开始父亲还会劝说一番,后面便由她去了,时常给些上好的金疮药给她,别留下什么疤痕。
“多谢小姐体恤。”
江应溪将头扭过去,“我可不是在体恤你,只是怕让旁人觉得我江家苛待下人罢了,拿了东西还不快滚。”
与此同时的庆王府中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安南郡主放下手中的算盘,诧异的问道:“陈小姐来了?”
守门的小厮应声答道:“正是陈绾绾小姐。”
“请她进来吧。”
陈绾绾一进门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将安南郡主看楞了,她与陈绾绾幼时便相识,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这是怎么了?”安南郡主连忙站起来,拉着陈绾绾的手坐在椅子上问道。
陈绾绾手中拿着一方帕子不断抹着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安南郡主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命人沏壶茶来,“别急,慢慢说。”
众人忙活了半晌,陈绾绾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她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郡主有所不知,前几日姐姐曾回来过一趟。”
“陈时鸢?”安南郡主微微蹙眉。
“正是,郡主有所不知,姐姐在府中表现出温柔大方的模样,可在我面前......倘若是单对我这般也就罢了,可我还偷听到她说郡主您无才无德,在书院中欺凌她......”
话未说完,陈绾绾又哭了起来,手指交缠在一起,上面还带着些细微的伤痕。
安南郡主听完她的话,心中有些疑虑。若没接触过陈时鸢,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好友的话。虽然与陈时鸢接触不多,但也能感觉到她有世家小姐的风范,绝不会做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
可陈绾绾哭得如此伤心,又不像是在说谎,这让她有些为难了。
陈绾绾哭了半天也不见安南郡主前来安慰她,她眼神飘忽不定,偷偷朝旁边瞥去,却见安南郡主紧锁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的哭声渐渐变小,嫩白的手指揪着安南郡主的衣摆,抽泣地说道:“连郡主都不信我吗,罢了罢了,这便是我的命。”
安南郡主一听,哪里还有怀疑的心思,连忙安慰她,“你我自幼相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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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不信你。”见陈绾绾还没有停止哭泣的迹象,她又补充道:“那贱人敢在府中欺负你,本郡主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多谢郡主。”陈绾绾被手遮盖住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
一连过去几日,陈时鸢皆是茶不思饭不想的状态,一想起那日淮璟阳的威胁她便气得牙痒痒。
简直是不知羞耻!
扶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小姐不吃饭可不成,若是饿出什么事来,她们这些做奴婢可是罪该万死了。
她咬咬牙,跺跺脚,嘱托蓝昭:“你照顾好小姐,我去去便回。”
扶月跑出书院,拿出自己身上全部的盘缠,租了辆马车匆匆往相国府赶去,彼时天刚蒙蒙亮。
抵达相国府时已是午时,守门的小厮惊奇道:“扶月姐姐怎得回来了,可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
“去去去,丞相大人可在府中,我有要事相告。”一路颠簸使扶月疲惫不堪,她也顾不得这些,心中只想着解决小姐的事。
“在呢在呢。”
听到小厮肯定的回答后,扶月又匆匆往书房跑去。
老丞相见到她时也觉得十分的诧异,“你不在你家小姐身旁伺候,跑回来作甚?”
扶月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发生的事以及小姐近日的情况说了出来,只不过当日小姐未曾让她近身伺候,她不知事情的全貌。
只知道淮大人提出了一个十分无礼的要求,小姐迫于无奈最终是答应了下来。
“嗯,”老丞相抚摸着长长的胡须,开口道:“璟阳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过这方式用错了。”
“什么方式用错了?”陈夫人恰巧来和老丞相商讨些事宜,一进门便听到了这句。
“你这丫头怎么在这儿?”她对于扶月的出现也感到事分的惊讶。
“时鸢在书院中和璟阳发生了点矛盾,整日用不下饭,这丫头回来搬救兵来了。”老丞相乐呵呵的解释道。
“那我便亲自去劝劝她,倘若是饿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陈夫人顾不上与老丞相商讨的事情,焦急道。
“如此也好。”
陈夫人回院中拿了不少绣娘新做的衣物,又上西街挑了些陈时鸢爱吃的糕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抵达书院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陈时鸢左手托腮,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中的米饭。
“你若是在戳下去,那碗中的饭可都要成年糕了,街上的年糕师傅哪里还有活可以干。”
陈时鸢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清来人后她立马站起身来,“母亲怎么来了?”
“若不是扶月告诉我,我竟不知你在书院中闹绝食。”陈夫人命人放下手中的包裹后说道。
“我说这丫头怎一天不见人影,原是回去偷偷告状了。”陈时鸢暗自瞪了扶月一眼,后者飞快跑开,帮着蓝昭收拾带来的衣物去了。
“你也别怪她,”陈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与淮大人没有感情,可谁家不是这样,因为相爱在一起的夫妻少之又少。”
陈时鸢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搅动着碟子中的青菜。
“你可听到我说话了!”陈夫人狠狠敲了下她拿筷子的手。
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变红,陈时鸢用手揉了揉,反问道:“母亲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13. 第 13 章
“你这丫头,哪有什么前世今生,莫不是读书读傻了?”陈夫人点点陈时鸢的额头,嗔笑道。
“若是我说我经历过,母亲可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陈时鸢不依不饶道。
陈夫人拢起额角边的碎发,眉眼低垂,唇角带笑地说道:“前世你含恨而终,今世你前来报仇?”
陈时鸢点点头。
陈夫人对着她身后正在整理包裹的扶月,蓝昭二人说道:“快去将你家小姐的话本子丢远些,都看魔怔了。”
蓝昭与扶月相视一笑,扶月说道:“的确要将那些话本子一把火烧了,夫人不知,小姐常常看入迷,连饭都不吃了呢。”
话落,几人都笑了起来。
陈时鸢被打趣地抬不起头来,羞红着一张脸说道:“好啊,平时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便是这样在母亲面前编排我?依我看,每人都该罚一月的银钱。”
“这我可不准。”陈夫人将两个丫头护在身后笑道。
两个丫头也懂得见好就收,朝陈时鸢扮了个鬼脸后飞快地跑开了。
待她们跑远后陈时鸢正色道:“总之淮璟阳不是良配,母亲便信我这一回。”
“罢了罢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别将事情做的太难看,别落了淮大人的面子。”
“我便知道母亲待我最好了。”陈时鸢抱着陈夫人的胳膊摇啊摇,鲜少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陈夫人将头轻轻靠在陈时鸢的头上,眼神落在她一双白嫩的手上,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一个下午便这么过去了。
即便心中有万般的不舍,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陈时鸢将陈夫人送至书院门口,二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陈夫人眼眶含泪,面上却带着微笑,她微微俯身,抱住陈时鸢瘦小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母亲同你一样。”
说完,陈夫人登上马车离去,独留陈时鸢错愕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同我一样,”她不断呢喃着这几个字,跌跌撞撞地往住宿院跑去。
扶月和蓝昭担忧的跟在后面,二人未曾听到陈夫人说的话,只觉得是自家小姐舍不得夫人的离开,伤心过度了。
陈时鸢不顾路上各家小姐诧异的眼神,一口气跑回屋子里,将大门合上反锁,面对外头丫鬟们焦急的呼喊声说道:“你二人在外头候着便成。”
说罢她背靠大门缓缓滑落,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母亲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难怪,难怪第一次见面时她便感到母亲的眼神复杂,难怪母亲会知道她喜欢的花样,难怪母亲回如此的了解她。
原先她以为母女连心,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现在看来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陈时鸢失声痛哭,母亲上一世在狱中该有多痛,十根手指的指甲被连根拔起,却还是忍痛在狱中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叮嘱她万事小心,一定要为相国府沉冤昭雪。
可最后母亲却遭人凌辱致死。
豆粒大的泪珠砸落在地上,母亲这一世初见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明明上一世陈绾绾告诉她们的一直是自己背叛了相国府。
陈时鸢眼眶通红,手中揪着心口的衣物,哭到难以呼吸。
这让她怎么能不恨淮璟阳,明明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小案件,相国府便不会落得灭门的下场。
屋内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哭声,扶月和蓝昭焦急地在外面走来走去。
最终蓝昭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门,“小姐?”
陈时鸢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双腿打颤,几次又跌倒在地。
勉强站稳后,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斜靠在门上,敲了敲门以示回应。
感受到门框微微的震动,蓝昭这才放下心来,她朝扶月做了个动作,示意自己去小厨房瞧瞧。
扶月点点头,“早去早回。”
——
住宿院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陈绾绾和她的婢女佝偻着背躲在一座假山之后。
巧月低声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绾绾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道:“你去让马夫去门口候着,注意别让旁人发现我们来过了。”
陈绾绾本是受到江应溪的邀请前来陪她说说话,没成想看见母亲也在此出现,原本想着上前去打个招呼,没想到却听到陈时鸢说淮大人绝非良配。
思及此处,陈绾绾面露讥讽的神色,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却心比天高,若淮大人不是良配那谁才是?
既然如此,那可就别怪她抢她的亲事了。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相国府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淮府门口。
陈绾绾头戴斗笠,撩开车帘的一角,吩咐巧月道:“去告诉守门的小厮,便说陈小姐来访。”
巧月前去后,小厮问道:“陈小姐?是哪个陈小姐?”
“当然是相国府的陈大小姐。”
巧月没觉得这样说有任何的问题,在她心里,自家小姐才是相国府的正经大小姐,那个乡下来的,才是借住在相国府的野丫头。
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淮璟阳听闻小厮来报笔尖一顿,落下一个败字。
“请她去大堂。”
小厮走后,淮璟阳瞧了瞧自己沾染墨汁的衣衫,往屏风方向走去。
屏风后摆着一张小床,上搭着几套衣物,明显是有人经常住在此处。
淮璟阳面对着几套衣物犯了难。
穿这套?不行,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过于古板。
这套?也不成,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太轻浮?
挑来挑去,淮璟阳决定就穿着身上这件,显得自己有文人墨客的气质,较为温和。
决定好后,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急匆匆的朝着大厅走去,生怕待会儿那位大小姐等着急,径直离开。
越靠近大堂,他越是紧张,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但面上却不显,脸色严肃的仿佛要去与同僚谈公事一般。
只是待大堂的景象展露在眼前时,他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身影怎么不像陈时鸢?
直到微风将女子的斗笠吹起,她的面容闯入淮璟阳的眼帘。
他脸色一沉,转身便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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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大人。”身后的陈绾绾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他,手拉住了他宽大的衣袖。
“松手,”淮璟阳阴沉沉地说道。
淮璟阳恨不得将这件衣服扔了,早知是陈绾绾,他就应该穿个铠甲再拿把长矛过来。
陈绾绾讪笑着松开手,陪笑道:“淮大人怎么走了?”
“想起还有些公事未处理,陈二小姐若是没事便离开吧,来人送客。”淮璟阳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今日是为姐姐的事情前来。”陈绾绾犹犹豫豫地说道,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搅碎了。
听见与陈时鸢有关后淮璟阳才转过身去,正眼瞧了她一次,随后大步走向大堂。
陈绾绾心下一喜,连忙跟了上去吃,愿意听她说话便好。
二人坐定,淮璟阳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陈绾绾咬着唇,看了看四周,又瞧了眼淮璟阳,似是很难以启齿般。
这些小伎俩在淮璟阳面前如同班门弄斧一般,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别装作我欺负了你一般,有事尽管说便是。”
陈绾绾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强扯出一抹笑道:“淮大人说笑了。”
紧接着又说道:“那日我听到母亲与姐姐说话,姐姐说淮大人心胸狭隘,最是喜欢做些沾花惹草之事。”
说完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淮璟阳,又说道:“还说淮大人实非良配。”
陈绾绾本以为淮璟阳定然会十分生气,说不准还会主动前往相国府退婚。
没想到淮璟阳依旧稳如泰山坐在原地,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改变。
陈绾绾急了,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淮大人,姐姐根本不配做您的妻子。”
淮璟阳不紧不慢道:“她不配,难不成你配?”
陈绾绾没有听出他的暗讽,羞答答地说道:“若我能与大人喜结连理,我定然能做好大人的贤内助,我身后的相国府也可助大人平步青云。”
淮璟阳冷哼一声,“我的仕途便不用陈二小姐劳心了,来人送客。”
“淮大人当真一点也不在乎?姐姐压根不爱你,”陈绾绾声嘶力竭地说道。
“陈二小姐还当真是单纯,世家联姻哪来的那么多情爱?”淮璟阳面上虽云淡风轻,心中不免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我可以,大人娶了岂不是一举两得?”陈绾绾突然走到淮璟阳面前,弯下腰,额头几乎紧贴着淮璟阳的额头。
淮璟阳猛地站起身,推了陈绾绾一下,“我算是二小姐名义上的姐夫,二小姐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陈绾绾顺势倒在地上,泪眼婆娑,一缕碎发恰好落在脸颊旁,看起来破碎又惹人怜爱。
若是寻常男人定会被这一情景俘获,可惜她面对的是不懂怜惜二字的淮璟阳。
“若是二小姐再不走,那我只好请丞相大人来接你了。”
陈绾绾动作一顿,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巧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本小姐起来。”
被无辜责怪的巧月感到十分委屈,方才是小姐暗地使了个眼色不让她扶的,如今倒又怪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