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拒绝疯批男主后》
1. 第 1 章
闻溪恢复知觉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哭。
哭什么呢?
是哭她死了吗?
“滴答。”
一抹灼烫落入手心,令她心口一滞。
疼?
哭声越发清晰。
她眉峰微皱,缓缓睁眼,却是失了神。
这里,她太熟悉了,即便只是小小一角,她还是识得。
镇国将军府,她住了十八年的院落,望月阁。
可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小姐!二小姐醒了!”耳边响起的哽咽语声又是那般的真实。
闻溪眼珠迟钝转动,只见,面前一众婢女嬷嬷,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又唤她二小姐,她眼睫轻颤,仍旧无法回神。
这些人……不是…也都死了吗?
是梦吗?
是因她的大婚,而让那么多人惨死,老天可怜她,不忍她怀着愧疚与仇恨死去,所以给予她的一场梦吗?
耳畔再度响起那道熟悉哽咽声:“白音,快去喊大夫。”
“是。”
细碎脚步声来往。
闻溪喉头止不住翻滚,缓缓闭眼,那这梦也太美太真实了些。
冷风如寒刀利刃,凄惨叫声如幽魂索命,一阵一阵扎在她心头,瞬间鲜血淋漓。
胸口处好像还在隐隐作痛,她抬手抚摸,却无半分的伤,那滚烫的鲜血亦没有浸湿她全身。
!
闻溪猛的睁眼,腾的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不定,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不。
不是梦!
“二小姐感觉怎么样了?”见闻溪坐起来,贴身婢女白芷忙伸手探了探闻溪额头。
一抹温热落在额头,闻溪心跳雷鼓,定定望着白芷那张鲜活的面容,她终是回神,却不敢信,余光瞥见屋中铜镜,闻溪一把掀开棉被下塌,太过急切,忘了穿鞋。
白芷一惊:“二小姐,地凉!”
闻溪好像听不见,步伐踉跄,屋中婢女嬷嬷忙散开,又伸手扶她。
她手掌撑于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气息猛然一抖。
镜中的少女,青丝如瀑垂下,好看的眉下是一双极为干净的眸子,面色虽苍白,却还是能看出那双眸喜笑,似是从来不知何为悲。
这不是她。
可又是她。
闻溪一颗心跳的越发快,心头的想法呼之欲出,终是问:“什么时候了?”
声音干涩又颤抖。
白芷忙道:“申时了。”
闻溪摇头,再问:“此时,是什么时候,什么月份了。”
闻言,白芷一愣,不明闻溪怎么会问这个,虽疑惑,还是认真答道:“二小姐,现在是元和十年,腊月初八。”
元和十年,腊月初八。
“砰。”
不知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二小姐忘了?”白芷又道:“再过五日就是您与国师的大婚,眼下城内与府中可都挂满了红绸,真是好不喜庆呢。”
闻溪瞳孔紧缩,若非有物支撑,她定然是站不稳的,她攥紧了梳妆台面,手腕青筋毕现,脑袋嗡嗡,双眸死死盯着面前的一众婢女嬷嬷,明明是一张张鲜活又熟悉的面容,可此刻,她的眼前,好像只剩下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绝望的场景。
她记得,五日后,是她满心欢喜,期待许久的大婚,而那一日,却也是她满门被灭之时,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只停在那一刻,此后,世上再也没有镇国将军府了。
那凄厉的惨叫,狠毒的话语刺激着闻溪的五脏六腑,痛与恨吞又发了狠的吞噬着她,令她无法言语,面上神情亦不知是笑还是哭。
她竟然……竟然回来了。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阻止一切,可以护下全府诸人。
正想着,帘子忽然被人从外掀开,婢女恭敬道:“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闻溪终是跌坐在凳子上,蓄满眼眶的热泪落了一滴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抬眸看去,帘子再度被人掀起,是闻昭走进来,她面容清瘦却温婉,一向含着浅笑的眉眼在见到她时尽数化为担忧:“小溪。”
“我今日去菩提寺上香,一回府就听闻你不慎落水,现下怎么样?可好些?冷不冷?受伤了没?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落水呢?”
闻昭一连串的问,是真的关心又心疼。
闻溪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脑中很乱,那些记忆横窜,是她最厌恶与恐惧的。
好像大婚那日,闻昭与那人的对峙还在耳边,而她,亦是分不清那个时候的闻昭,是真的糊涂了还是真的只是被人欺骗又利用。
“小溪。”闻昭抚上闻溪手背,冰凉刺骨,她皱眉:“怎么那么凉,大夫可来看过?”
“白音去请了。”白芷道。
闻昭眉间担忧不减:“过几日就是小溪大婚,你们要好好照顾着。”
“是。”婢女嬷嬷纷纷俯身,然后退出去,给姐妹二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从闻昭口中听到大婚二字,闻溪心头情绪猛散,却又极力压抑着,冷意席卷全身,喉头发涨的厉害,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平静开口:“我没事,阿姐无需担忧。”
语气淡漠而又疏离。
闻昭一愣,“小溪怎么了?”
她与闻溪一母同胞,也不过差了一岁,二人关系是极为要好的,往日,闻溪最喜欢黏着她了,怎么今日竟是这般的冷?
闻溪对上闻昭不解担忧的双眸,不答,反而问了句:“阿姐觉得谢观清此人如何?”
谢观清,她自小就喜欢,亦是五日后要嫁的人。
闻昭目光有一瞬的闪躲,却因平日里闻溪也这样问过她几次,她并未多想,答道:“小小年纪就有一身绝佳的医术,又在十八岁那年,被封国师,是个顶厉害的人。”
“而他性格温和,与小溪也算青梅竹马,日后小溪嫁给了他,他定会待小溪极好的。”
闻溪偏眸看向窗外,此时的望月阁已经被红色绸缎与灯笼挂满,是那样的鲜红又繁华,当朝国师娶大将军之女,十里红妆,不知艳羡多少人。
而她,也曾在深夜里常常欢喜的睡不着,那可是年少就喜欢的人。
可此时此刻,闻溪却觉得刺眼的紧啊。
这满院的红,像极了那大片大片的鲜血。
冰凉又悲惨极了。
闻溪声音参杂寒意,说的意味不明:“阿姐对他评价倒是高。”
闻昭眼眸微垂,声音温和:“并非,是谢国师为人,汴京城中人有目共睹,陛下对他也是万分信任。”
“……”
“不像那永亲王。”话锋忽然一转。
闻溪看向闻昭,不解。
提起这永亲王,闻昭便止不住的皱眉:“前两日,他在古楼大街打了谢观清,这便也罢了,谁想,他竟然还将谢观清关进了大狱中。”
“你说说,在大街公然殴打朝臣,还是皇家子弟,像什么样子?”
“永亲王?”闻溪双眸微眯,缓缓念出这三个字。
“是啊。”闻昭声音里又有庆幸:“还好你当初选择了谢观清,而不是永亲王,那样一个暴戾的人,你远离些总是好的。”
闻溪并不在乎闻昭所言,似是想起什么,她偏眸问道:“永亲王可是十四岁才回的汴京城?”
“嗯,和你差了两年。”
闻溪眉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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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渐渐涌上一抹极淡的笑意,许是刚重生,脑子一下子装太多又乱而不清晰,她竟是现下才想起这个永亲王是何人。
“可是阿姐,我觉得他人不错。”
闻昭皱眉:“你昨日不是还说着讨厌他?”
“有吗?”
看闻溪这不解的模样,闻昭眉头皱的越发紧,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闻溪这一次落水醒来后和之前不一样了。
就如,她说谢观清被打,还被关进了大狱,她竟是一点不问,开口就是提那永亲王。
明明昨日,知道谢观清入狱又无法相救的时候,闻溪还气了好久,甚至在后院大骂那个永亲王不是人。
可瞧着闻溪苍白的面色,到底还是心疼,也不想让那些事扰了闻溪,她拉过闻溪手腕,转而叮嘱道:“近日汴京不太平,十起杀人案实在诡异,虽有皇浦司的在查,陛下也以下令暂时关闭城门,进行全城搜捕,但凶手仍未找到,你近日还是好好待在府中,安心待嫁。”
闻溪思绪却已偏,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对于拥有前世记忆的她来说,她绝对不可能再嫁给谢观清,可这是早在四年前就赐下的婚约,而距离大婚又只有五日了,时间这样紧凑。
要想在这五日里,快速解了这困境,恐怕,需要一人相助。
闻溪记得第一次见这位永亲王,是在江南,只是那年,已经过去很久。
眼下,她只希望,那永亲王能够记得江南之时,好歹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
“我回来时,在前厅瞧见永亲王身边的那个太监了,怕是那永亲王登门来送贺礼了,你若不喜他,也不必前去,改日阿姐登门拜访,替你道谢还礼也就是了。”
忽而听闻这话,闻溪站起身:“他来将军府了?”
闻昭颔首,却是不明闻溪要做什么。
正疑惑间,就见闻溪抬脚离开,闻昭问:“你去何处?”
“我去瞧瞧。”
“小溪!”
“……”
闻溪头也不回,她路过之处,婢女纷纷俯身行礼,府中处处红艳,极为喜庆,她脚步不停,有绸缎被风吹落,她像是看不见,径直抬脚踩过。
跟在她身旁的白芷眼皮不停跳动。
她仔细看着闻溪,只觉她真的好像不太一样了,她的世界里好像不再全部是谢观清与阿姐,而是有了更多。
闻溪走至前院,前厅被贺礼堆满,她四下看去,只见那正中,一个刻着魏字的匣子,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猜透这个匣子的主人。
可这里却不见他的人。
难不成是走了?还是没有来?
闻溪提起裙摆,跨出大厅,往府门去。
前厅没那么多的人,空荡荡的,除了那漫天飞雪,就是偶尔路过的婢女又或是门房小厮。
风雪渐大,府中上空越发寂静。
她四处看去,除了皑皑白雪,还是不见记忆中的身影。
雪花落于眉心,她下意识伸手轻抚,水珠沁入指尖,她愣了愣,手中暖炉生了凉意,她心头轻叹一声,正打算抬脚离开,却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闻溪抬眼看去。
只见,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通身张扬而华贵,门上刻着精致雕花,灯笼摇曳,上面的魏字显眼。
帘子掀开,清晰可见一人,金丝袖袍,外罩黑色狐裘大氅,头束玉冠,面容俊美无暇,通身的尊贵与傲气并存,只是那眼神凛冽桀骜,薄唇又微抿,透着一股难掩的暴躁狠戾,令人不敢直视。
四目相对。
不过一瞬,帘子便被放下,隔绝外面的一切。
马车欲要离开。
闻溪心下一紧,竟是下意识唤了一个许久未唤过的称呼:“阿循。”
12.第 12 章
“国师莫不是认错了人。”闻溪看着谢观清,微微笑道:“我的婢女白音今日还在城中为我采买,此时正在镇国将军府中呢。”
“那是我看错了?”谢观清道:“今日,皇浦司与禁卫军的人在城外抓到凶手,陛下命我前去查看,我见到的却是白音,可若小溪这样说,那便是我认错了人。”
说话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双眸一瞬未离开闻溪面容,探究打量。
此时的古楼大街,静悄悄的,好像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
天又黑了一层,发丝随着冷风扬起,轻轻遮住闻溪面容,亦为她掩住那沉沉杀与恨。
闻溪知道,今夜的谢观清,是特地在镇国将军府外等她。
他一定是在城外见过白音,踏夜前来,不过是试探。
可他不知,他的前来,相当于给她报信,抚平她所有的慌乱,闻溪知道,白音一定不在他手中,又或是皇浦司与禁卫军的手中,那个女子影卫,或许为真或许只是故意放出的消息。
闻意更倾向于第二个。
否则,他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时刻,为她浪费时间。
上一世,在大婚那一月,本就忙碌的谢观清越发忙,期间,他们好像只匆匆见了一面,那时候的她,理解又心疼,今生,瞧着过往,终于明白,哪里是忙碌啊,不过是不想应付她罢了。
真是傻子,怎么就信了他呢。
闻溪面上仍有笑意:“白音此时就在镇国将军府中。”
谢观清也笑了:“当时以为是白音,特来寻你问问,想着若真是她,我倒是可以去同陛下说明,此事或许误会,镇国将军府的人怎么可能随意杀人呢,还是小溪的贴身婢女,那更是不可能了。”
说明?他自己说出这两个字时,不觉得讽刺吗?如果阿音当真在他手中,他们镇国将军府,一定会死的更惨,或许就是明日,都不需要等到大婚。
那样好的证据,他怎么会放弃呢?这不是比信件致命多了。
闻溪道:“不会是白音,国师若不信大可入府中搜查。”
“我与小溪这么多年的情分,如何不信呢?倒是小溪,与我生份了。”谢观清语声低低,似是有些伤怀:“以前,你都唤我阿清哥哥的。”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旁人在他落魄时欺他,可闻溪护着他,唤他哥哥,后来,他一步一步到了国师之位,旁人开始对他恭敬万分,唤着国师,而闻溪,还是唤他阿清哥哥。
关系一直如此,一直亲密,怎么就这两日发生了变化呢?她明明在对他笑,却总怪怪的。
谢观清道:“即便真的是白音,我亦是会拼尽全力护着小溪的。”
套话目的如此明显,真当她是个傻子了。
“镇国将军府的人坦坦荡荡。”闻溪轻嗤:“任是谁也断做不出那等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的事。”
“我想,阿清哥哥也断然做不出这等事吧?”
闻溪忽然又这般唤他,谢观清愣了一瞬,觉得有些怪异,还是毫不犹豫回答道:“那是当然。”
“不是白音我也就放心了,我还要入宫向陛下复命,这样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谢观清瞧着面前的少女,姣好白皙的面容上漾着淡淡笑意,极美,他脑中忽然划过这些年来,印象中,小溪很喜欢笑,笑起来很漂亮,很漂亮。
他喉头微微滚动,眸底深处的寒在他不知道时化柔,终是没忍住,想要伸手揉揉闻溪脑袋,像幼时面对她时的无奈,却又无法,不忍指责,只能揉揉她发梢,叹一句你啊。
柔软的发丝若即若离,闻溪微微后退,是拒绝,谢观清动作顿住。
闻溪笑意不达眼底,“镇国将军府的路,我识得的,你若忙,便去吧。”
谢观清手心缓缓收紧,含笑道:“那明日,我去镇国将军府寻你,之后,我们去听你最喜欢的远山。”
“……”
*
直至谢观清离开,闻溪也没有动,风口之下,长裙与发丝微乱,望着谢观清的背影,凉意蔓延心头。
白音是未落入他人之手,但很可能遇到了危险。
身侧拳头攥紧,闻溪抬脚,朝着心头所想之处去。
可走了不过两步,身后忽然出现一抹强烈的光。
下意识抬眼看去。
只见,不远处,原本黑沉沉的城门口忽而燃起火把,站在此处,还能瞧见城墙之上的士兵,随后,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行驶而来。
耀眼的灯笼及字,她一眼就认出来人身份。
闻溪心跳忽然停顿一下。
魏循。
他,出城了?
马车驶至她身前,闻溪盯着马车内那若隐若现的熟悉面容,不经意间,触碰及目光,他亦是看着她。
“要出城?”魏循开口,打破这沉沉之夜的静,却是猜中她心头想法。
闻溪不语。
“胆子挺大。”魏循语气生冷:“天子下令,不可任何人出城,你还敢让镇国将军府的影卫出城去。”
“闻溪,这般冒险,当真只是因为一场梦?”
魏循眯了眯眼,他不信,他所认识的闻溪,不会这般鲁莽冲动,到底是为什么,让她如此冒险?
甚至,不惜对厌恶的自己低头。
闻溪指甲嵌入掌心,听着魏循的言语,她彻底确定,白音是真的遇到了危险,心头的慌乱浓重,可她极力克制着。
不能慌亦是不能乱,得快速寻新的法子。
闻溪问:“你见过白音?”
魏循这般口气同她说,想来是真的见过且确认的,即便她否认,魏循也不见得信,还不如从他这打听白音真正处境。
“嗯。”
“她在哪。”
“死了。”魏循道:“若非死,今日被带回城的就是她。”
死了?
闻溪眼睫猛然一颤,面色苍白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闻溪。”魏循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不动声色的移开眼:“到底是为什么?”
闻溪强忍心头的刺痛颤抖,抬眸:“如果我说真的只是因为一场梦,那你信我吗?”
说这话时,闻溪不报着什么期望,这两日,与魏循的见面,不必想都能知道,他下一句冷漠的话语。
“不信。”
果然,还是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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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像极了那年,闻溪咬唇,她想,她还是要再一次向魏循低头,当年承诺又历历在目。
“阿循。”闻溪道:“你可还记得那年所说?”
魏循嗤笑出声:“不记得了。”
若真不记得,便会是另一种反应。
闻溪抬脚上前,步步紧逼:“那年你说的,若有朝一日,我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你便为我的靠山。”
魏循凝着面前人,雪花落在她发梢之上,盈盈月色将其笼罩,神色看似镇定却慌张,挺直的脊背亦是伪装,她在怕。
大约是黑夜无人,又或是听闻刚才消息,她的脆弱一时难以遮掩,被他看了个透。
魏循脑中忽而闪过很多画面,是江南,是那三年,是脾气暴躁的他和爱哭的少女,亦是相约要一直陪伴彼此的少年少女,可少女欺骗了他。
魏循咬牙问:“为什么不是谢观清?”
“……”
“是他拒绝了你?”
先前的猜测,想在今日证明。
“我没有找他。”
魏循目光微凝:“为什么?”
她这般喜欢谢观清,理应是什么事都先想着他。
闻溪坦然道:“我不打算嫁给他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闻言,魏循募的抬起眼,犀利的眼神,为那黑眸染上更深一层的冷雾。
寒风席卷,帷幔翻动,时不时扫过他面颊或是眉心。
魏循伸手将其扯下,然后狠狠扔出窗外,随后,缓缓站起身来,下了马车,站至闻溪身前,雪花凌乱,遮不住脸上的戾气。
“闻溪,你再说一遍。”魏循话语低沉幽幽,令人不寒而栗。
可闻溪不怕他,目光从那落在地面上的帷幔收回,又道了一遍:“我不打算嫁给谢观清了。”
四目相对间,魏循神色满是汹涌戾气,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闻溪也没有退缩,任他看与打量,那囧囧戾气席卷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忽而传来一声轻笑,又冷又讽。
十六岁那年,她为了谢观清将他所有的自尊与傲气踩在地上,而今,她却告诉他,她不打算嫁给谢观清了,甚至拿出多年前的承诺,目的还是利用他,真当他看不出来。
魏循觉得可笑,语气冰冷又有报复快意:“行啊,看在当年之情,本王帮你就是了。”
“当真?”
“本王骗过你吗?”
“……”
骗过吗。
这三字清晰的熟悉,却又格外的陌生。
她亦是知道,魏循所说的这三个字并非指汴京。
闻溪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
魏循怎么会骗过她呢,在江南时,凶是凶了些,可待她是极好的。
她想要开口,魏循冷漠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一个条件。”
闻溪问:“什么?”
心头隐隐不安,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
“那便别嫁给谢观清了。”
“……”
“嫁本王。”
“……”
13.第 13 章
闻溪醒来时,已经快到午时。
“二小姐醒了?”阿莹听见响动,推门进来。
“什么时辰了。”闻溪被阿莹扶着起身,瞧了瞧外头天色,却见满院繁华及婢女们一张张的笑颜。
“辰时。”阿莹道:“奴婢清早瞧着二小姐睡得香,便没喊二小姐起身。”
也是瞧着这几日的闻溪有些累,舍不得喊醒,想让她好好休息。
看闻溪一直看着窗外,阿莹笑道:“院中之物都是国师命人送来的,前厅已经摆放不下,大小姐此时正带着人在那打点呢。”
“谢观清?”
阿莹点头:“国师对二小姐真真是重视呢,清晨,便差人来送了,还不止一次,每隔两个时辰便送一次,外头街坊可都传遍了,又议论纷纷,都在说着国师待二小姐如何如何好呢。”
明日便是大婚,这是做前戏?
闻溪冷笑,心底下都快恨死她了吧,巴不得要杀了她全家,却还是要送那么多东西前来装模作样,真是令人恶心。
可既是送来,哪有不收之理,他如此的爱装模作样,送来的定都价值千金。
闻溪道:“告诉阿姐,凡是谢观清送来的东西,我全都要,一件都不可以少,若谁跟我抢,我可是要发脾气的。”
“好勒。”阿莹道:“金嬷嬷备好了膳食,奴婢先为二小姐梳洗。”
闻溪颔首。
从里间出来,抬眼就见金嬷嬷和两个亦是谢观清送来的婢女,见到她,三人纷纷俯身行礼,面容含笑,又极其恭敬:“二小姐。”
闻溪扫了眼桌上极为丰的盛膳食:“早就听闻国师府的婢女做菜是一把好手,今日,算是见到了。”
“二小姐喜欢就好。”
金嬷嬷道:“二小姐,嫁衣已经整理干净,一会就让老奴与几位婢女伺候您试吧。”
试与不试都是一样。
“二小姐。”不等她开口,从前厅回来的阿莹便掀开帘子进来,“大小姐让您去前厅一趟。”
“什么事?”
“永亲王来了。”
“?”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闻溪起身,出了望月阁。
“小溪。”闻昭站在前厅内,眉梢微皱,不知如何是好,瞧见闻溪,忙唤她。
“何事?阿姐。”
闻昭不知怎么解释,只得带着她前去看。
镇国将军府门前,极为热闹,百姓成群,府中婢女小厮亦是纷纷张望,见到二人,才忙垂眸散开,去忙自己手中事。
闻溪抬眼看去,目光从百姓身上移开又落在一旁马车之上。
原来是,礼到人未到。
今日的古楼大街,倒是看不尽的热闹,也有望不尽的繁华。
只见,长长的一条街,数十量马车,微微卷起的帘子,若隐若现的金光,像是无数珍宝,如此排场,不需一侧驾马的太监言,谁人认不出。
而马车之上那个魏字越发张扬。
这是将一半身家都送出来了吧?百姓议论纷纷,却更是好奇,魏循怎么会给闻府送如此贵重的礼。
“永亲王怎么会给闻府送贺礼?”
“瞧这送的,一次便抵国师三次。”
“……”
有人低笑:“这怕不是故意的?”
汴京,谁不知魏循与谢观清不对付啊?不论谢观清做什么,前方总是魏循,而他,屡屡输他,甚至被魏循揍了多次,不少人好奇,谢观清到底如何得罪了魏循?平日便也罢了,明日他的大婚,魏循还要来插一脚。
送礼也就算了,还一次送的比谢观清三次送的多,这不是存心,要打他的脸吗。
旁人奇怪之处,亦是闻昭奇怪之处,魏循与他们镇国将军府平日里并无来往,与闻溪虽有点牵扯,但也不至于会如此,更何况他与谢观清还不对付。
闻昭不禁想,魏循在今日如此光明正大送礼,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旁人看在眼里,又会不会在背后议论阿爹与他关系,若传到陛下耳中去……
“闻二小姐。”元墨听着百姓的议论,眉毛也是扬起,腰杆挺直:“我奉我们家王爷的令前来为二小姐送礼,愿二小姐福寿绵年,平安喜乐。”
说完,元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
明日大婚,他前来送贺礼,却祝人福寿延年,平安喜乐?
闻昭也忍不住皱了眉:“永亲王好端端的怎么送来这样多的礼,还……”
闻溪不禁弯唇,若有似无看向周围,笑出声:“或许,人傻钱多。”
“……”
“那这……”闻昭不知怎么处理了,魏循如此招摇。
闻溪道:“将东西卸下马车后,全都送进我的望月阁。”
“小溪,你当真要收?”
“为何不收?”
“魏循这礼……”
“既是送来了那便安心收下。”
总之是谢观清在听到消息后不痛快。
闻溪又道:“连谢观清送来的也一并送到望月阁,阿爹早早便给了我两个仓库,我正愁没东西放满呢,眼下,倒是解了这难事。”
“……”
说完,闻溪便抬脚出府。
来的路上,她已经问过阿莹,清早,宫中便传出了消息,凶手已经抓到,城门彻底打开,巡逻的士兵也撤下。
可没走几步便遇上快步回来的白芷,看面色,以为出了什么事。
“阿芷。”
“二小姐。”见到闻溪,白芷心头一松,四下看了看,才凑上前,在她耳畔低语。
闻溪从一开始的淡然神色到震惊,未说话,转身回府。
闻昭正将手里的暖炉递给身旁婢女,眼前忽然划过一抹熟悉身影:“小溪?”
闻溪好似没听见。
“这般焦急,又是怎么了?”
“……”
闻溪一路快步,可她却觉还是不够,出了长廊,竟是提起裙摆小跑起来,那双眸似惊似喜。
身后的白芷与阿莹也忙跟着她,白芷倒是跟得上,不会武的阿莹可就惨了。
将要到望月阁,闻溪步伐便猛然停住。
因为,她瞧见一个人。
那人当是察觉身后,转身,单膝跪地:“奴婢见过二小姐,路虽险,却幸不辱使命。”
幸不辱使命……
“阿音。”闻溪本就酸涩的眉眼更酸了。
瞥见院内众多婢女,闻溪压了压心头情绪,冰凉手掌放于白音手上,攥了攥,然后扶她起身,入了望月阁。
“阿芷,我与阿音有话说,你在门外看着。”闻溪同白芷道。
“是。”
屋内,闻溪打量着白音,见她面容还是离开时的那般,只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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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瘦了些,眼角又酸涩。
魏循混蛋。
骗她。
昨夜她久久无眠,睡过去还是因为恍惚间瞧见了阿爹。
阿爹说,他马上就回来了,让她不要哭。
闻溪问:“你见到阿爹了?”
白音颔首。
“话你也跟阿爹说了?”
“是。”
“阿爹如何说。”
白音抬眸,认真道:“将军说,听小溪的。”
这是原话。
闻溪心头一颤,喉头发胀的厉害,那些话她写下来时,手都是抖着,她教阿爹的是一步险棋,告诉阿爹,也是想与他通个气,共同保下镇国将军府,亦是想听听阿爹的意思。
可阿爹却说,听她的。
阿爹竟是如此信任她?甚至丝毫不怀疑那些话。
闻溪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如此,那就让她与阿爹联手为镇国将军府,创一条名为平安的路。
闻溪又问:“那阿爹可是动身了?
白音道:“将军说,入夜便动身,会如二小姐所说。”
“好。”
再过两个时辰,天也就黑了,希望阿爹一切顺利才好。
“阿芷那边,你要跟她简单说明,明日需要你们二人的地方太多。”
“是。”
日暮时分,金嬷嬷推门进来,给她送来不少糕点和鸡丝粥。
闻溪目光落在鸡丝粥上,未动,而是问道:“谢观清昨日说要来寻我,今日怎么不见人?”
闻言,金嬷嬷一愣,她并不知晓这件事,可瞧着闻溪蹙起的眉头,怕她不悦,忙道:“许是国师因什么事情耽搁了,明日便是大婚,国师为此准备诸多,二小姐千万别生了国师的气。”
“国师极为重视二小姐的,定是有事耽搁,二小姐想想,今日国师送来如此多的东西,便是想博二小姐一笑。”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国师兴许是又在为二小姐备什么惊喜,二小姐想想去年的元宵节,那场盛大烟花,明日是大婚,肯定更为隆重。”
“是吗。”闻溪偏眸:“那你出去吧,把白音白芷给我叫来,我要让她二人去问问。”
“是。”
*
“二小姐。”白音白芷掀开帘子进来。
闻溪未抬眸:“阿芷,你去将大夫唤来。”
此刻的白芷闻言,没有任何的疑问,刚刚已经听白音说明,神色紧张又严肃,片刻不敢耽误。
“一会,书房外的人回来,你将人带到我面前。”
白音一怔,书房外的人回来?今夜会有人进书房吗?
闻溪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抬眸瞧着今晚的月色,眼睛微微眯起。
帘子再次被掀开,是白芷领着大夫进来。
“你们二人先下去。”
“是。”
待屋中只剩下闻溪与大夫时,她也不多言,而是将面前的鸡丝粥推至大夫面前。
“看看这粥有何问题。”
大夫当即打开医药箱,抽出一颗银针,插入粥里,又拿起查看,却不见任何变化,皱了皱眉,将银针放下,卷起长袖一角,用手指轻触温热的粥,微尝,细思回味,面色渐变。
见状,闻溪开口:“三万两。”
“制出解药,我明日一早就要。”
14.第 14 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缓缓落在汴京城,将其笼罩其中,喜庆喧嚣遍布各地。
今日,是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与国师谢观清的大婚之日,整个汴京好像都在为之欢喜。
二人年少相识,那时的谢观清不过一个小大夫,只能仰望于镇国将军府,旁人见二人走在一处,只觉是那谢观清高攀了,可是后来,他步步高升,成为国师,在自己最得意之时,跪求一道赐婚圣旨。
听人说,早些年,陛下原有意招他为驸马,可他却跪在金銮殿,说:“臣只要镇国将军府的闻溪。”
等闻溪及笄便要娶她。
那般的坚定认真,传至民间,讨论许久,谁人不说一句艳羡闻溪。
*
镇国将军府。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府中的每一个角落,将古朴的建筑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辉,红绸从屋檐垂下,随风起舞,长廊上挂满灯笼,整个镇国将军府显得庄重又热烈。
而望月阁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随着白芷的一声二小姐起身了,在外等候的婢女嬷嬷才鱼贯而入,屋内弥漫着淡淡花香,红色床幔掀起,银铃在人心头荡漾开来,与喜庆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闻溪坐在梳妆台前,双眸敛在长长睫毛之下,平静而清冷,为她梳妆打扮的是府中的姜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望着镜中嬷嬷含笑又不舍的的神情,她轻轻弯了弯唇:“嬷嬷可要为我梳一个顶漂亮的发饰。”
姜嬷嬷闻言笑出声来:“好。”
一旁的喜婆也出声:“小姐生的漂亮,更别说待会儿上了妆后,我看呀,今夜定能让新郎官移不开眼。”
“是吗?”闻溪笑容微凝。
喜婆点头:“您呀,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屋中婢女们纷纷附和。
闻溪环视一圈屋内众人,除却谢观清送来的两个婢女和喜婆,其余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人,那一张张的笑颜,是真心的祝福她喜欢她,她忽而感觉冰凉的身子似乎在一点一点变暖,唇角笑意又深了些。
“今日辛苦你们了,待事情结束,晚上我给你们整点乐子解闷。”
“哎哟我的二小姐啊。”姜嬷嬷被闻溪这话逗笑,无奈道:“今日是您的大婚之日,可不能像往日那般。”
而且,她可是要去往国师府的,晚上怎么能回镇国将军府呢。
闻溪眨了眨眼,欲开口,却不经意间瞥见外头的金嬷嬷,笑容淡下,心头早已了然,却还是等着金嬷嬷掀开帘子进来,又开口。
“二小姐。”金嬷嬷道:“今日忙碌,或许要到夜里才能好好坐下来用膳,老奴给您熬了鸡丝粥,二小姐可以先用些,垫垫。”
“嬷嬷倒是有心了。”闻溪斜眼睨着她:“也难得嬷嬷还在这样忙碌的时候记挂我。”
“这都是老奴应该的。”金嬷嬷将鸡丝粥放至闻溪面前。
“但我不饿。”闻溪微微笑道。
金嬷嬷手心一收,正想着再如何劝说,姜嬷嬷却开口道:“二小姐,多少用些。”
闻言,闻溪这才拿起汤勺,散漫搅拌鸡丝粥却不用,有片刻的失神,眼前再次浮现出她浑身无力,发疼的狼狈又绝望的模样,她下意识攥紧了汤勺,太过用力,手臂都开始发颤,心头的恨意痛苦席卷,险些克制不住。
金嬷嬷期待的神情收入眼底,闻溪极力压下心头的情绪,声音尽显平静:“嬷嬷好似很期待我吃下这鸡丝粥?”
金嬷嬷心头狠狠一跳,忙解释:“老奴是怕二小姐一会受饿。”
“那我还要谢谢嬷嬷了。”闻溪嗤笑。
“……”
眼前的鸡丝粥再也没有往日那般香气,闻溪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她也不能不用,若是不用,旁人如何去通风报信呢?闭了闭眼,她还是将一口鸡丝粥放进口中食下,腹中当即翻江倒海,直泛恶心。
闻溪缓缓开口:“下去准备吧。”
见状,金嬷嬷心头大松,忙应声。
瞧着金嬷嬷离开的方向,闻溪将勺子一扔,白芷立刻上前,将鸡丝粥拿开,然后出了屋。
白音给她递上手帕与茶水,闻溪摆手拒绝,沉声道:“继续。”
*
大约半个时辰后。
外头忽然响起鞭炮锣鼓声,传遍整个镇国将军府,红绸又飘扬。
“哎呀,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喜婆手忙脚乱:“不是应该半个时辰后吗?怎么生生提前了半个时辰。”
“大约是府门前无人拦门,眼下镇国将军府又无一男丁。”
婢女们也是慌张不已,这才刚梳好了妆,嫁衣还没穿上呢。
“何需慌乱,我今日就算是暮色时分出府,谢观清也会好好等着。”闻溪的话语像是一剂定心丸。
姜嬷嬷本来因婢女们的慌乱不悦,眼下听闻溪这话,笑了笑:“国师定是会一直等着二小姐的。”
众人瞧着闻溪这份自信的张扬,心下也是安了安,只觉谢谢观清当是对闻溪极好又极为重视的
可只有闻溪知,她此话真真含义。
而虽有闻溪话在,婢女们手中动作还是放快了些,不过一刻钟嫁衣便已穿好。
再次穿上这身嫁衣,闻溪心头很是平静。
她记得那一次穿,很是沉重,又有些忐忑紧张,平日里张扬好动的人,好似连路都不会走了。
眼下,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头戴凤冠,柳眉微染,朱唇着红,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变。
“小溪。”外头,传来闻昭的声音。
闻溪抬眼看去。
闻昭面容好像比昨日更憔悴了,身上的白衣更是显得她单薄。
“阿姐既是病了,便好好休息。”
“今日是小溪大婚,阿姐总是要来看看的。”
仔细瞧着闻溪面容,闻昭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想开口,却是抿了抿唇,走至闻溪身前,上下打量她。
“阿姐有话说?”闻溪眼眸涌上不明笑意。
像是看透一切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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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昭打开贴身婢女手中的匣子,弯唇道:“这条金项圈我找菩提寺的主持开过光,可保平安顺遂的,我们小溪可要一直平平安安才好。”
闻昭说着便将里面的金项圈拿起,然后为闻溪戴上,上面的银铃互相触碰,叮当作响,这是闻溪最喜欢的。
闻溪撇了一眼,问:“阿姐那日去菩提寺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止呢。”闻昭道:“我还为阿爹阿兄求了平安。”
提起阿爹阿兄,闻昭笑容深了些:“想必再过一会,阿爹就该到了。”
闻溪不语,只是偏眸看向外面,不知阿爹那边如何了。
“小溪。”闻昭轻咳一声:“阿姐便不送你出府了。”
“我知道的。”
知道?闻昭一愣,一时不明闻溪这话?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鞭炮锣鼓声又此起彼伏。
“小姐,我们该出府了。”喜婆催促道。
红盖头垂下,遮住闻溪在那一刻彻底沉下去的双眸。
“那便出府吧。”
*
越往前,锣鼓声越重。
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如清风般的嗓音,似凉又柔:“多谢。”
闻溪脚步微顿一瞬便又抬起,府中忙碌,正是因此,无人发现,往日从不离她身的两个贴身婢女不在她身侧。
“新娘子出来了。”
府外,不知是谁高喊一句,众人纷纷看向闻溪。
红色嫁衣上镶着无数金银,在缕缕阳光照耀下熠熠闪烁,有人惊叹有人被刺的眯了眯眼。
谢观清也抬眼看去,闻溪正朝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他看不清闻溪面容,只瞧见她娇小的身体撑起这沉重又美丽的嫁衣,一步一步间透着高贵典雅,旁人的惊呼,是在叹不必看面容,便知盖头里的人极美。
他眼底神色多样,莫名其妙的,心头竟然划过一丝涟漪,不禁想,这样的嫁衣穿在身上,她会不会累。
闻溪下至最后一层阶梯,轻轻抬眸,前方就是坐在黑马之上的谢观清,隔着红盖头,她隐约能看清他的模样,四目相对,好像温柔的如这蓝天白云,可也不过这一刻罢了,只要时机一到,这温柔便会消失,然后变得残忍可怕。
耳畔是谢观清含笑的声音,半分没有高位者的姿态,语声温柔又平易近人:“今日我与小溪大婚,大家都可入我国师府共同吃酒。”
闻言,百姓之中纷纷发出欢呼。
谢观清以前落魄时当过乞丐,他最厌恶的就是旁人提他的以前,更是打心底里看不上百姓,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笼络百姓。
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闻溪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支撑谢观清伪装至今的。
上一世,他的确成功,是民之所向。
但今生,她的回来,便是要撕开这人虚伪面容。
民心?
呵。
闻溪一把掀开红盖头,虽仰头,面容却是居高临下的,她冷笑出声:“谁说我今日要嫁给你了?”
15.第 15 章
“谁说我今日要嫁给你了?”
原本热闹喜庆的府外因闻溪这句话缓缓静下,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看向闻溪,她说什么?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谢观清温和笑容亦是僵住,下意识看向闻溪,那双眼与唇角,却只见冷意,往日的娇俏欢喜真是一点都没有了,谢观清不解皱眉:“小溪?你说什么?”
闻溪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呢?难不成又生气了?因为作日他没去寻她?谢观清想着,眉头皱的越发紧:“小溪,今日这般日子不要耍性子,我明日定当好好补偿你。”
不过一曲远山,明日叫人来府中弹奏也就是了。
闻溪对上谢观清双眸,他竟是如此的自信吗,觉得她今日如此,不过是又在生气耍性子,而紧皱的眉毛不悦又暗含警告,就是无慌张,因为,他确定,她不会真的弃他而去。
闻溪指尖轻轻划过头上凤钗,连连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又冷又讽:“以前从不知国师脸皮是如此的厚。”
谢观清脸色一沉:”小溪。”
“你听好了。”闻溪打断他,眉眼微弯,声音冷冷道:“今日,是我大婚不假,但不是嫁给你,我也不喜欢你,还请你以后不要总是自作多情,如同发疯的狗般来我镇国将军府的门前叫唤。”
“……”
闻溪将手中红盖头仍在地上,斜眼淡淡睨了一眼,然后踩上去,盖头华丽,此刻却如一块脏东西被她踩在脚底肆意蹂躏,她又开口:“至于你的那点情,爱给谁给谁,本小姐不稀罕。”
“……”
闻言,人群中响起躁动,窃窃私语声。
谢观清脸色更是由为难看,攥着缰绳的手收紧,心头翻涌怒气,难以克制,“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昏了头。
“自然知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闻溪道:“莫非国师听不懂?还是怎么?需要我给国师请个老师吗?”
“闻溪。”谢观清咬牙,认识多年,头一次唤她全名。
“今日是你我大婚,你当真要闹得如此难堪?”
“国师会错意了,我倒没有闹,只是单纯不想嫁给国师了而已。”
”那你要嫁给谁?”谢观清翻身下马,两步冲至闻溪身前。
“反正不是国师。”
“婚姻大事乃儿戏?镇国大将军已经快要入城,你这是要将他的脸面丢尽?”
哪有女子在自己的大婚之日闹着不嫁新郎官的?如此一闹,不止毁自己名声,全府还都抬不起头,而日后,谁又还敢娶她,或者镇国将军府的任何一个女子。
闻溪一听这话,笑容便消失不见,扬手甩了谢观清一耳光,语气生寒:“你也配提我阿爹?”
“……”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谢观清反应不及,待反应过来后,只觉脸颊滚烫刺疼,浑身戾气集聚胸口处。
他竟然被闻溪打了一巴掌,还是在今日,他们的大婚之日,当着如此多人的面。
闻溪竟然敢同他动手?
谢观清要伸去拉闻溪的那只手,缓缓攥紧拳头,脸色变了又变,暗沉不已,怒火直冲,他深吸一口气,眸底昔日之柔彻底不在,可语气却依旧缓慢幽幽:“圣旨赐婚,小溪不遵,可是要诛九族的。”
“小溪可不要因一时之快而连累家人,乖乖听话,我可以保护你与镇国将军府。”
闻溪嘴角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你去死啊。”
“你说什么?”
闻溪笑而不语,在心头算了算时辰,马上时机就要来了,而好戏才是真正上场。
谢观清语气微沉:“小溪,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要听话。”
闻溪轻声问:“要我听话,然后杀我吗?”
闻言,谢观清心头一震,对上闻溪似冷又带恨意的双眸,瞳孔微缩,不明闻溪此话何意,只是心头好像被人捏了捏,有些泛疼,他亦是不知该怎么回答,闻溪的这双眸子包含太多了。
她恨他,为什么。
谢观清眼珠微动,扫一圈周围,似是在等什么人,闻溪当然看透,是以,一把推开面前的谢观清,眼眸在那一瞬间泛红,厉声质问:“为什么?”
谢观清怔住。
“你为什么让你送进镇国将军府的婢女下毒害我?”
“你好狠的心!”
“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了!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谢观清身体在那一瞬间定住,闻溪的质问一句接一句,他甚至是恍惚了一瞬,是冷咧寒风袭来,才彻底清醒:“闻溪!够了!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念情分。”
“情分?”闻溪泪水顺势落下:“你与我有情分吗?你不过是骗我!踩着我阿爹上位便罢了!当年,你的医术是谁教你的?你忘了?可我……”
“闻溪!”谢观清忙打断闻溪的话,双眸沉如潭水,死死盯着闻溪,全是杀意,与往日的他截然不同。
百姓震惊。
“国师的医术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教的?”
“国师不是说家族历代从医,是以,才会在年仅十岁时便有如此天赋。”
“若是祖传,那闻二小姐为何如此说?镇国将军府的人总是坦荡的,不能说谎吧?看她哭成什么样了。”
“那国师也太丧尽天良了,竟然找人给闻二小姐下毒。”
“都说医者不杀人,可他竟如此狠心,就这样的人还国师呢,我呸。”
“……”
百信的言语传进耳畔,谢观清脸色阴沉难看至极,而眼前,是闻溪那双表面含泪楚楚可怜,实则含着挑衅的笑容,他太阳穴突突跳,眼底杀意浓重。
就在此时,等待已久的马蹄声终于响起,谢观清所有的怒气在那一刻释然,眼底缓缓泛起嗜血笑意。
还想着留闻溪一条命,可她却如此不知好歹,那便别怪他!
闻溪看向往这而来的骑马侍卫,轻嗤,时机,这就来了。
那侍卫面色冷漠又严肃,在人群外下马又冲进人群,撞到了不少人,惹得人群骚动不安。
侍卫在谢观清身前跪下:“大人,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陛下下令,捉拿全府,杀无赦!”
此话在人群中如炸响一颗惊雷。
喜婆等跟着闻溪出来的婢女被吓的面色惨白,姜嬷嬷忙站在闻溪身前护着,左看右看,这才发现,白音白芷竟然不在这。
谢观清垂眸手指下意识抚上腰间,在众人惊诧目光中,又缓缓抬眼,盯着闻溪,扬声道:“镇国将军通敌叛国,拿下!”
他话落不过一瞬,身后抬花轿,抬红妆或是吹锣打鼓的人齐齐应声拔剑,不过一瞬,那满身的红衣破碎,暴露出来的是自己原本的服饰。
分明是有备而来。
群群带刀侍卫将镇国将军府团团围住。
“大婚当日,国师带利刃而来,围了我镇国将军府,是想做什么?”闻溪拉开护在她身前的姜嬷嬷,双眸凌厉扫向四周。
“小溪。”谢观清此刻又恢复以往柔和,轻轻唤着她:“我自是相信镇国将军府清白,可陛下之命不可违。”
“我阿爹此刻就在宫中,他若当真谋反,陛下乃明君,自会捉拿。”
“小溪可知此话出的后果是什么?”
镇国将军父子早已被他拦于城外,怎么可能在宫中,陛下亦不会见他们二人的。
“我不屑于说谎。”闻溪道:“我阿爹阿兄征战多年,绝不会谋反。”
“你就如此信任你的阿爹?”谢观清扬唇:“可怎么有人跟我说,你阿爹曾与敌国密切来往,来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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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就在书房呢。”
“听谁说?”闻溪反问:“我阿爹书房除了我便只有我阿姐可以进,你别告诉我,是我阿姐告诉你的。”
“谁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件。”
“我阿爹从不与敌国之人有过来往。”
谢观清道:“是真是假一搜便知,若没有,我定上报陛下,镇国将军府也可平安了,小溪不会想让镇国将军府有这样不明不白的误会吧?”
说着,便要带人进去。
闻溪拦在他面前:“我看谁敢。”
谢观清已经没了耐心与她周璇,伸手想要拉开闻溪,却不想,才刚碰上她手腕,她口中便猛然吐出一口血,面色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泛红的眼眸可怜,又含着不可置信:“你竟是如此狠心吗?”
从闻溪出了府便没现身的白芷也在此时出声:“你竟然敢给二小姐下毒!”
紧接着,一个人便被她从府内踢出来,刚好滚至谢观清脚下,他定睛一看,竟是金嬷嬷!不知是死是活。
谢观清猛的看向闻溪,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硬生生被人推下悬崖,浑身冰凉刺骨。
现场混乱惊叫声参杂。
闻溪鲜血难以止住,眼皮似疲惫,腿脚发软,快要跌倒,就在此时,手臂忽然凭空多出一道力,迷迷糊糊看去,是一人,扶着她起身后又将她拉至身后。
熟悉之气迎面而来,她当然知道是谁。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闻溪擦去嘴角血迹。
魏循皱眉瞧着她,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见刚才瞧着明明万分虚弱的闻溪,忽然睁大眼睛,那双眸透亮又狡黠,躲在他身后将一颗药丸塞进口中,然后抬眸冲他笑了笑。
魏循:“……”
他就不该来的。
魏循松开闻溪,见她站稳,确实无事,才看向谢观清,眼眸变得犀利冷漠,语声毫无波澜,可听在人心头,却是没来由的胆颤:“敢假传圣旨,你找死吗?”
魏循突然的出现让谢观清心头止不住的跳动,他的计划,今日魏循不可能出现的,陛下也说支开了魏循的,怎么会?
目光在闻溪和魏循身上来回看。
心头大惊。
这二人会不会……
谢观清道:“王爷……”
“啪。”话未说完,便生生挨了一巴掌:“你说你,长得丑便也算了,本王懒得同你计较,谁想,你今日竟敢假传圣旨。”
“臣手中有圣旨,何来假传!”谢观清攥紧拳头,舌尖顶了顶腮帮。
“圣旨何在?”
谢观清看向那侍卫,侍卫忙从胸前掏出明黄黄的圣旨递给谢观清。
闻溪不禁眯了眯眼,圣旨早就有了,陛下是真的要对镇国将军府动手吗!
那阿爹那里……
谢观清先打开圣旨查看一番,瞧着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如自己心头所想,脸色微微缓和,冷冷对魏循道:“王爷若不信大可以查看。”
魏循接过打开,瞧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丝毫不差的如谢观清所说,眸底闪过阴鸷,谢观清瞧着,笑意更甚。
今日,就算天王老子在,这镇国将军府也是死定了。
魏循缓缓合上圣旨,见状,谢观清伸手去接,却不想,手才伸出去,那圣旨便被人抛向空中,掌风凌空而出,瞬间,刚还完好的圣旨四分五裂,如同下了场明黄黄的小雨。
落在魏循头顶,面容,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下,他唇角缓缓扬起笑容,喉间也时不时发出笑声。
谢观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和这漫天飞舞的破碎圣旨。
魏循疯了?竟敢撕毁圣旨。
哪知,魏循丝毫不带怕的,肩膀微动,双手一摊,挑眉道:“敢问国师,圣旨何在?假传圣旨,可是要灭九族的。”
16.第 16 章
闻溪瞧着眼前景,亦是被惊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刚见到圣旨的忐忑在也这一刻消失殆尽,心头不禁庆幸,这个头低的值,圣旨被毁,魏循立在这,谢观清不敢如同上一世那般,强制带兵入镇国将军府搜查。
而阿爹需要足够的时间,只要阿爹不出现,谁也不能在此时进入镇国将军府。
眼下,二人在这对峙,便是极好的。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谢观清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这圣旨是陛下亲拟,王爷这般撕毁圣旨可是有不臣之心?”
“圣旨?”魏循语调漫不经心:“何在?”
又装糊涂!!
谢观清气的咬牙切齿,双眸紧眯,打量魏循身后与周围,不过一个太监,而其余的都是他的人。
不能在浪费时间,要速战速决才是,信件一经搜出,这罪名才是真正的做实,镇国将军府才能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晚了,恐是会出事。
想明白,谢观清当即抽出藏在腰间的佩剑,冷冷道:“镇国将军府谋反,陛下圣旨,搜查全府,谁若敢拦,以同罪论处。”
闻溪拉开身前的魏循,站至台阶之上,冷冷凝着面前人,“谢观清,你敢!”
“闻溪,你还要反抗?”谢观清怒道。
“一品大臣的府邸若要搜查当有圣旨,国师总不能凭着一张嘴。”闻溪丝毫不退让:“你的人下毒害我,就连你也不放过我,此事我还没禀报陛下,你便敢假传圣旨意图闯我我镇国将军府,究竟意欲何为?”
“且不说我镇国将军府是百年忠臣,我阿爹刚又打了胜仗回来,即便当真谋反,也是要有圣旨,又或是皇浦司的人前来才可入府中捉拿搜查,而不是给你,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她咬的极重。
顿了顿,闻溪又道:“国师也就只是国师,可不要僭越了。”
“圣旨被人撕毁,此事,陛下定不会轻饶。”谢观清冷哼道:“闻溪,镇国将军府陷入这般局面,你若再拦我,可别怪我一会儿不相救。”
“国师放心,待会儿我亦是不会出手相救。”
不知想到什么,闻溪不禁笑出声来:“记得国师为乞丐那一年,还是因我的施舍才活了下来,而今,却不知感恩,真是好大一条白眼狼。”
闻溪言语冷漠嘲讽,提起谢观清最厌恶的那段日子。
谢观清记忆或许被拉回,面色难看又青紫,眸中全是狠辣:“闻溪,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那我们就看看,今日到底鹿死谁手。”
“……”
“吵什么?”镇国将军府内,忽然传来一道含怒女声:“今日是我二妹成亲之日,谁敢在外撒野?”
闻昭从里走出,在见到外面之景时愣住,“小溪?”
又看向执剑的谢观清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眸色颤了颤,她出了望月阁后,便一直在后院祠堂,是婢女前来说府外有人生乱,她才出来,不想,外面竟是这般场景。
闻溪还在,不止在,府外的气氛还是剑拔弩张的。
“这是怎么了?”闻昭最终将目光落在谢观清身上。
闻溪身侧拳头收紧,所有的事重现,阿姐看向了谢观清,她在听谢观清的。
闻溪没有多想,也没有忍,更没有给二人说话的机会,这一次,她更快一步攥住闻昭手腕:“阿姐。”
闻昭手腕吃疼,想要开口询问,闻溪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阿姐,谢观清说阿爹通敌叛国,要带人搜查全府。”
闻昭骤然紧缩:“小溪……”
阿爹通敌叛国?怎么可能?
闻溪用力拉扯闻昭,让她靠近自己又看着自己双眸,声音沉而快:“阿姐,通敌叛国可是要诛九族的,不止如此,阿爹与阿兄戎马一生,若是被冠上这种罪名,阿姐可知,这会是何种侮辱!”
闻昭满目不可置信看向谢观清,睫毛猛颤,心跳雷雷,怎么可能呢?谢观清,小溪,她目光不停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不明,心头却越发不安跳动。
“阿姐。”闻溪手下又用力,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的缘故,清清双眸竟然泛了红:“谢观清说阿爹书房有与敌国的来往书信,而那信,就是证明阿爹通敌叛国的关键。”
“是书信!阿姐!”
她咬重书信二字。
闻昭气息猛然一抖,闻溪的话一句一句扎在心头,她总算是回神,面色惨白,她下意识的攥紧了闻溪手腕。
“小溪……”
四目相对,她能看到闻溪眼底的怒与惧。
通敌叛国……
阿爹……
书信……
谢观清……
闻昭快速调整呼吸,脑中一件一件捋清,大概过了一盏茶后,她才抬眸看向谢观清:“国师说我阿爹通敌叛国?要搜查镇国将军府?”
“阿昭。”谢观清语调微缓:“我是相信镇国将军府的,是小溪太过无理取闹,陛下下旨,我如何不从呢?我早搜个干净,镇国将军府也早撤下这罪名不是。”
“小溪今日实在太让人过分。”
闻溪嗤笑:“我过分。?”
惯爱装模作样,简直恶心。
“小溪。”闻昭制止她在说下去,垂眸扯下腰间玉牌,朝谢观清道:“国师,我乃皇浦司的捕快,若要搜查镇国将军府,理应我来才是。”
皇浦司一直以来都是为陛下办事的,闻昭这话找不出错处。
闻昭道:“近日,皇浦司发捕快因杀人案大多出了城,今日都还未调整好回来,这或许是陛下未传令皇浦司的缘由,陛下曾说,有皇浦司在的地方,案子不需要交给其他人,眼下,我这个皇浦司的人在这,搜查府邸一事,交与我是最为合适。”
“皇浦司亦不会包庇任何人。”闻昭问:“国师意下如何?”
谢观清睨着闻昭,眸色微凉,闻昭也是看着他,透过彼此双眸,二人同时想的都是前夜谈话。
最终,谢观清点头,却又道:“我身后几个侍卫武功不错,可以助你搜查。”
“多谢国师。”闻昭微微颔首,转身就要进府。
“阿姐。”闻溪还没有放手,可她也未做什么,只是看着闻昭,心头的闷闷失望贯彻全身。
闻昭强忍心头酸涩害怕,她回握住闻溪的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指若有似无的滑动,面上却不变:“小溪。”
“……”
姐妹二人四目相对良久,却无言。
最终,还是闻昭挣脱闻溪攥着她的手,转身进了镇国将军府。
“阿姐。”闻溪还是没忍住上前,闻昭回头,闻溪看着闻昭的双眸,身侧拳头攥紧,喉头翻滚。
死死咬唇。
阿姐,可莫要再糊涂了。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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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阿姐再糊涂……
闻溪闭了闭眼,再糊涂,她真的不会手软!
算时间,阿爹估计也快到来了,这一局,她与阿爹都要赢下来!
魏循垂眸瞧着闻溪神情,皱了皱眉,明明是愿意让闻昭入府的,怎么还这般模样?
她变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几乎都要看不透了。
耳畔忽然传入些熟悉声音,魏循当即看向闻溪,只见,闻溪朝远处看去,双眸颤抖却又有期待。
不过一瞬,今日之事,彻底明朗,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魏循气笑了,果真是利用他的。
*
闻昭入府后,直往书房去,身后跟着三个侍卫。
书房内外都是静悄悄的,那会儿的喜庆之声也不复存在,有些诡异的安静,闻昭环视周围一圈。
“你们在院中等我。”丢下一句话,闻昭才又抬脚进入正屋。
走进屋内,她脑中还是闻溪与谢观清的话,有些混乱,最为清晰的好像就书房,书信四个字。
闻昭直直朝书案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起一本阿爹常看的兵书翻开,一封信夹在正中,想将书信打开查看,却瞥见那信封上的字迹。
是阿爹的字。
闻昭瞪大眼。
怎么会?
这封信是她放的,怎么会是阿爹的字?
她快速打开查看,不禁低声念出:“明君治国临深渊……”
闻昭猛然顿住,这是一首赞许陛下的诗句,而上面的字仔细看去,还是能分辨出,那并非阿爹的字。
这字……
是小溪的。
小溪为何模仿阿爹的字?还写了这样的一首诗?
闻昭忙将这兵书又翻了一遍,还是只有这封信,皱了皱眉,想四下再翻找。
忽而想到昨夜那个以为是看错了的身影,闻昭身体一下子凉的透顶,额头也渗出冷汗。
是小溪换走了她放进来的书信。
那封信是谢观清给她的,而在今早,谢观清带兵而来,说阿爹通敌,与敌国来往书信就在书房。
这下子,闻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眸止不住的泛红又愧疚害怕。
所以,小溪早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她也是终于明白,那日闻溪为何会那样问她。
闻昭泪水不禁滑落。
小溪肯定是误会她了……
“闻大小姐。”外头的侍卫等不及,抬脚进来,便见闻溪蹲坐地上,手上攥着一封信,一侍卫道:“信件既是寻到可否交给国师,让国师交与陛下。”
闻昭不语。
三个侍卫皱眉,上下打量她,虽是捕快,也破了不少案子,可到底是个女人,又如此的瘦弱,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由一人上前,同她取信。
“闻大小姐。”
三人分散开来,堵住出路,势必要取这封信。
闻昭知晓身后人的靠近,站起身来,重重擦去眼角泪水,攥着信封的手也越发紧,在一个侍卫想要伸手抢夺她手中之信时,闻昭回眸,腰间短剑出,不过一瞬,鲜血淋漓,侍卫跪倒在地。
其余两个侍卫瞪大眼:“她会武!”
二人齐齐上手与她打斗,闻昭一手攥信封,一手制敌,在被连连逼退之时,她咬牙沉声道:“白音,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17.第 17 章
此时,镇国将军府外。
“陛下驾到。”一道尖细的嗓音冲破这剑拔弩张气氛。
紧接着,无数禁卫军上前开出一条路,百姓之中本就惊异混乱,眼下,更是无措,不远处,一顶赤黄色轿撵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百姓连忙下跪。
谢观清正盘算着事,忽然闻此,目光微变,回眸。
轿撵之上的人,身穿龙袍,俯视着此时一切,眉眼冷淡,不怒自威。
这便是当今陛下魏安。
魏安目光从谢观清身上划过又落到闻溪身上,最后落在一旁的魏循面容之上,魏循也正瞧着他,双手环抱于胸前,眸中竟全是恶劣笑意,眉头微微挑着,像是挑衅。
人之众多,唯他不跪。
魏安双眸幽沉,踩着太监的脊背下轿,又看向谢观清,“何事在皇城脚下如此喧哗?甚至扰了国师大婚。”
闻言,谢观清微愣,心下不知为何有些跳动不安,但他还是答道:“回陛下,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眼下,臣正命人搜查全府。”
“胡说八道!”在谢观清话落一瞬,一人便从后方走出来。
“我闻寂之共有二子,皆投身于战场之上,为国尽忠,如何通敌?为何通敌?又何以要通敌叛国?我镇国将军府众人行事光明磊落,国师可不要含血喷人!”
“阿爹!”闻溪在看到闻寂之的一瞬间,心头的委屈害怕一下子就出来了,无法克制,眼眶含了泪。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好像是很多很多很多年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阿爹了,一身铠甲,眉眼冷肃,却又在看见她时温了眸子。
真的是阿爹。
阿爹真的回来了。
闻溪泪水克制不住,她想朝阿爹跑去的。
“我们小溪怎么又哭鼻子了,这般软弱,怎么做小大人呢。”耳边,是含笑宠溺的话语。
闻溪泪水猛然一顿,抬眸看去。
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亦是一身戎装铠甲,那双眸是极致的温柔与心疼,半分不参杂任何假意。
闻溪嘴巴一瘪,要哭:“阿兄。”
“阿兄在呢。”闻淮伸手为闻溪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唇角笑意漾开:“莫怕,受了的委屈,阿兄自当为小溪讨回来。”
闻溪轻轻点头。
闻淮缓缓直起身子,下意识朝魏循看了一眼,魏循却是微微动了身子,见状,闻淮摸了摸鼻子,摇头轻叹一声。
“陛下。”闻寂之沉声道:“国师今日与臣之小女成亲,却在今日带兵而来,分明是早有准备,意图构陷臣,还请陛下为臣与臣之小女做主。”
“……”
谢观清早在瞧见闻寂之时就惊呆了,怎么可能?闻寂之何时入的城?他怎么不知?按照计划,此时的闻寂之与京羽卫已经被射杀于城外。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城中?还是与魏安一同出现。
忽而想到……
闻溪刚刚说什么?
“我阿爹此时就在宫中。”
谢观清不禁瞪大了眼,朝她看去,面色如常,刚才不是吐血快要昏迷了?他给金嬷嬷的药物不过是让人浑身无力的,她又为何会吐血?
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闻溪一直在引导激怒他,甚至是在众人面前演戏!
可是为什么?
她怎么会提前知道今日?
谢观清一下子变得慌乱,又很快调整好心绪,圣旨是魏安下的,而镇国将军府中的信,他的人也一定拿得到,就算闻昭察觉了不给,以那三人的功夫,定然能制住一个病中瘦弱的闻昭。
此一局,准备良久,不能输,昨夜之卦亦指示,他会赢!
“陛下,臣已经让人前去搜查,是与不是一会便可查明。”
正在此时,镇国将军府内,忽而传来一声女子惊叫。
谢观清面色一变,想要先行进入查看,闻溪一直观察着他,当即阻止:“陛下面前,国师这是想做什么?”
“闻溪!”
“半年不见阿清,阿清何时这般了,竟想要对女子动手。”闻淮挡在闻溪身前,温柔双眸依旧含笑:“若是想要切磋,找我才是,何故要欺负小溪。”
“也不对。”闻淮笑出声:“小溪武功是阿爹教的,比我都还要厉害些许,你若真要同她动手,我怕你打不过。”
闻溪满脸嫌恶:“我才不屑于同臭乞丐动手,脏死了。”
谢观清攥紧的拳头不停颤抖,是气急,额头青筋又爆起,一向能隐忍克制的人,唯独在听到乞丐二字时爆发。
“国师这是做什么?”闻寂之攥住谢观清想要朝闻溪而去的手,“构陷我便也算了,如今还要对我女儿动手。”
“是与不是构陷,将军心里清楚。”
“啪。”闻寂之扬手,巴掌落在谢观清面上。
“清白不清白,我心里更清楚。”
推开谢观清,闻寂之又跪地:“陛下恕罪,臣一时未忍住。”
“……”
“无妨。”沉默良久的魏安缓缓开口。
“啪。”又是一声。
魏安皱眉看去。
闻淮亦是跪下:“请陛下恕罪,臣亦是没忍住。”
“……”
被人如此构陷,的确是难忍住。
“杀人了!”府内,惊叫又此起彼伏。
闻昭头发散乱,浑身是血的跌跌撞撞出府,一眼看见闻寂之与闻淮,愧疚之情更甚,一时不稳,滚落阶梯。
闻淮与闻寂之面色皆是一变:“阿昭!”
闻淮忙扶起闻昭,瞧着她面上血迹,心疼不已,闻昭泪水盈眶,死死咬唇,却也知此时不是该感伤愧疚之时,她看向魏安:“陛下,国师的人在镇国将军府中,肆意伤人,意图栽赃镇国将军府一个通敌之罪。”
“血口喷人!”谢观清道:“臣只是让侍卫跟随进去搜查通敌罪证,绝没有让人伤人。”
“国师所说的罪证可是这封信?”闻昭问。
谢观清盯着闻昭,心下难安,闻昭的话已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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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态。
魏安身边的大太监上前,接过信递给魏安,魏安打开信封查看,面上始终不见任何神色变化,旁人亦是猜不透信中内容。
魏安忽而问谢观清:“这是通敌罪证吗?”
谢观清咬牙道:“臣是听说,镇国将军府书房内有一封镇国将军与敌国来往的信件。”
“听谁说。”
“陛下。”谢观清皱眉,已经看不透今日的魏安。
明明先前……
魏安将信仍在地上,“你自己看看。”
谢观清捡起来,大概扫了一眼,脸上血色消失殆尽,而最让他震惊的还是魏安。
“没有证据便敢带兵而来,你做事何时如此鲁莽了?好端端的大婚也闹成这般。”魏安语气听不出喜怒。
闻溪袖中拳头缓缓收紧,陛下此话什么意思?如此的轻飘飘?这是不追究谢观清的罪责吗?如果今日成,镇国将军府的下场也会被如此的轻飘飘说一句吗?
她看得出,闻寂之与闻淮亦是能。
谢观清当即也是反应过来,忙道:“是臣鲁莽,还请陛下恕罪。”
“呵。”忽然,一声冷笑响起。
魏循语声慵懒:“国师不是说,手中有圣旨?”
魏安看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眼眸微微眯起。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大太监见状,忙将头垂的更低,魏安这是生气了。
“圣旨何在?”谢观清将这话还给魏循,他不是爱装糊涂吗?此刻,他也装,让他尝尝憋屈的滋味,反正,陛下又绝不会承认,这个亏他吃定了!
魏循淡淡指了指自己脚下那破碎不堪,难以看出是什么的东西,“这圣旨下的蠢,我撕碎了。”
话是对魏安说的。
“……”
谢观清道:“王爷休要胡说,我今日从未见过什么圣旨,若真有圣旨,王爷竟敢撕毁,也太狂妄胆大了些。”
“你眼瞎当然瞧不见。”
“……”
魏循看向百姓,声音缓慢而冷:“谁瞧见了本王撕毁圣旨?若敢说谎,或是沉默者,夜里可要关紧门窗。”
赤裸裸的威胁。
百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纷纷颤抖着异口同声道:“我们都看见永亲王撕碎了圣旨。”
“……”
魏循不禁挑眉,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百姓齐声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魏安瞧着魏循,眸中怒意显现出来,却是问:“你为何在这?”
昨夜他与他说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去!
“我听说今日这有场戏,便来瞧瞧。”魏循笑的意味不明:“不想,果真有,的确有趣。”
“你既是在,为何不出面解决,让事情闹成这般样子,还毁了一桩婚事。”
“我若都解决了,你还能过来吗?”魏循轻哼:“至于这婚事……”
“陛下。”闻溪接过魏循话头:“经此一事,臣女不愿意再嫁给谢观清,还请陛下收回当年的赐婚圣旨。”
18.第 18 章
退婚?
谢观清闻言,当即看向闻溪,对方却未看他一眼,双眸坚定又冷澈,他攥了攥拳头,他与闻溪此时还不能退婚。
眸中沉色一闪而过,又恢复以往,谢观清道:“小溪,今日之事不过误会,我跟你道歉好吗?”
“什么误会?”闻溪冷嗤:“大婚当日你带兵而来是误会?高喊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是误会?给我下毒是误会?手持圣旨要灭我全府也是误会?”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误会呢?国师不若解释解释?若解释通了这婚便继续。”闻溪瞧着谢观清,杀人的心都有了,谁看不出来,魏安护着谢观清,而谢观清还不知好歹,如此的不要脸,真实该死。
闻溪喉头翻滚,暗暗发誓,今日之事若谢观清安然无恙,他日,她定然要找个机会弄死他,让他从自认为的神坛跌入泥土,再也翻不了身!
谢观清道:“我一直都有同你解释,是我听人说镇……”
“又是听说?”闻溪打断他:“我怎么没听说?全城百姓也没听说,就你听说了,怎么?这汴京城是你一个人的?旁人只跟你说。”
“……”
“小溪,不可胡言。”谢观清面色微变,看了魏安一眼:“汴京所有,南越所有都是陛下的。”
“我说什么了?”闻溪好笑:“不过一句话你紧张什么?还是你心虚了?有什么想法了?”
谢观清也怕被魏安忌惮啊?既是如此,他为何敢陷害她们镇国将军府。
“我一生忠于南越,忠于陛下。”
“忠于陛下还敢假传圣旨?”
“小溪,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谢观清眸中染上一层怒意:“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旁人不信我,你也不信?”
闻言,闻溪惊了,反应过来后,竟是笑了:“你也知道我们相识很多年?也知道你是因我才能活到今日?那你可知我是什么人?阿爹什么人?听信旁人言语就带兵前来,你可有想过今日是我们的大婚?”
“你让人给我下毒之时,又可有想过我是什么人?”
“你从小孤苦无依,是镇国将军府给予你温暖,是阿爹,阿兄,是我!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我从未伤害过你啊!”
闻溪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声音冷的刺骨,可她死死咬着牙,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隐忍委屈与难过,一条狗养一年都有感情,狗死了,她都会哭好久。
可谢观清呢,他们是好多个一年,这样,他还能毫不犹豫的杀她,杀她全府众人,杀待他如家人的阿爹,阿兄,这般的狠,简直狼心狗肺,闻溪怎能不恨?不疼?不难过。
原本,闻溪不想在今日说的,不想让阿爹阿兄为她担心,可今日魏安在,有些话自然要说给他听,他对阿爹的忌惮少些,对谢观清不再那么信任,对镇国将军府都是有好处的。
“谢观清。”闻溪咬牙再问:“你知道阿爹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会通敌叛国吗!”
“你信旁人都不信我们的那么多年,你说说,你可不可笑,以前是我眼瞎,就你这样的,我是真看不上。”
魏循在听到闻溪说我们那么多年时,眉心跳了跳,眸中神色微暗,不知在想什么,只面色冷了一层。
闻寂之与闻淮听着面色亦是好看不到哪里去,只觉着那巴掌真打轻了,早知道再踢几脚才是,反正,以往朝堂之上,魏循不就是这样揍的谢观清?
闻淮现在都后悔,以前谢观清被魏循揍之时,他多方阻拦,早知道,让魏循直接把这王八羔子打死算了。
“你竟然让人给小溪下毒?”闻淮很少在人前爆出怒容。
“不是我!”谢观清当即反驳:“我从未让人给小溪下毒。”
“那这是什么?”闻溪伸手指向金嬷嬷。
众人看过去。
白芷忙上前从金嬷嬷手心取出一包药粉,闻溪道:“这是你送来镇国将军府的嬷嬷,我的婢女亲眼见到她在今早为我准备的粥中加入这药物。”
闻淮道:“白芷,去喊大夫来看看。”
“是。”
白芷快步入府,不过一瞬便带着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大夫出来,速度之快,闻溪不禁挑眉:“陈大夫,您看看,这是什么?”
那被换做陈大夫的城南大夫,看了闻溪一眼,才接过白芷手里的药粉查看,面色当即大变:“这是一种慢性毒药。”
“小溪!”闻寂之与闻淮闻昭三人面色亦是一变,担忧的直朝闻溪看。
闻昭忙道:“大夫快看看我妹妹身体可有事。”
陈大夫上前为闻溪搭脉,缓缓闭眼,一瞬后,又收回手,“二小姐体内虽有毒素,却并非长期使用,待我今日开几贴药喝了,再养个几日,便能安然无恙。”
“不可能!”谢观清额头青筋暴起:“我从没让人下过毒。”
他是没下毒,下的不过是使人身体无力的,这大夫在胡说八道什么?
“看,这又是什么!”白芷清脆的嗓音又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白芷又从金嬷嬷胸前掏出一封信交给闻溪。
闻溪打开翻看,小脸一白,看向闻淮,竟是哭了起来:“阿兄……”
闻淮忙拿过这信一看,面色难看至极,轻轻拍着闻溪的后背安抚,又朝魏安道:“陛下,国师欺人太甚!这婚还请陛下收回圣旨,我们将军府高攀不起国师府,一时不慎可是要丢命的!”
谢观清想要开口解释,却被人硬生生打断。
闻寂之道:“陛下,臣常年征战在外,甚少陪伴家中子女,经此一事,臣也是后怕的很,是以,还请陛下恕臣一罪,收回当年的赐婚圣旨。”
魏安接过闻淮递给太监转交给他的信,垂眸看去,只见,信上写着闻溪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并叮嘱药该如何放不被发现,甚至还在后头说,闻溪蠢笨,好骗,大婚当日,定要哄着她将这药吃了。
而这字迹是谢观清的,一同为官多年,自然识得,也是因着魏循曾在半年前逼着谢观清写了一千份认罪书,罪书传遍汴京城,瞧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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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也是识得的。
魏安太阳穴跳动,轻轻攥紧又摩挲着这信,抬眸看向闻寂之,黑眸如鹰:“你是南越唯一的大将军,还怕什么?”
“臣并非唯一,万千人都可以成为臣,任何人也都可以为国征战,臣有今日都是陛下给的,倘若有一日,陛下不再需要臣,臣自当上交兵权,告老还乡。”闻寂之说完,便从胸膛里拿出一个锦囊,恭恭敬敬递到魏安跟前。
魏安目光落在那锦囊之上,如何不知,里面是什么,他不禁眯了眯眼,又打量闻寂之,许久后,唇角才缓缓扯出一抹笑来:“将军说的哪里话,战场有将军,朕才能安心。”
“将军此次仅用半年时间便收复北凉,本该为将军办个庆功宴,却不想发生这等误会,既是如此,国师与镇国将军府二小姐闻溪的婚事便作废了吧。”
“陛下!”谢观清满目惊愕。
魏安面色沉沉,狠狠将信摔在他身上:“你还敢说话!”
谢观清快速看完:“臣是冤枉的!这不是臣写的!”
“那假传圣旨也是冤枉?”
“……”
“陛下。”谢观清瞳孔微缩,魏安这话什么意思?总不能要让他认罪?自己又博一个贤君的名称?
“朕从未下过什么旨意。”
“……”
谢观清反应也快,当即看向那来传信的侍卫:“他带圣旨而来,臣便以为他是宫中侍卫,而圣旨臣也未来得及看,便被永亲王撕碎了,因此,才造就成今日误会,是臣鲁莽,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一同下水,他才能更大可能的获得安然。
魏安看向魏循:“敢撕毁圣旨,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你不是说不是你下的?”魏循似笑非笑。
“假的圣旨便能撕了?”
“我见不得蠢物。”
“……”
“有这功夫,就是不知阻止这般事。”
“国师带兵而来。”魏循偏了偏眸:“我一人如何能敌?”
魏安沉了脸:“朕早就说过,城中禁卫军若你要用随时都可调动,这般事,你解决了便罢。”
“既如此。”魏循忽而扬声:“禁卫军何在?”
“在!”周围禁卫军齐齐高呼。
“国师谢观清涉嫌构陷朝臣,下毒,又假传圣旨,押入大牢,待审。”喉间吐出后两个字时,他瞧着魏安快要喷涌出来的怒火,唇角笑意漾开来。
谢观清惊的站起身,看向魏安,哪知,魏安却只看着魏循。
“皇兄觉得如何?”
“……”
“甚好。”
闻言,魏循笑出声,走向谢观清,听他喊着陛下,像是要求救或是其他,魏循笑声更浓,与生俱来的贵气与骄傲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少年模样,身上的每一物都是价值不菲且尊贵的,挑衅的眉眼与恣意张扬的笑,语声却故意放轻,带点怜悯,实则坏透了。
淡淡陈述:“你的陛下,是我皇兄。”
19.第 19 章
魏安心头韫着怒气,魏循明知他的意思,还是如此,分明是故意,若不是人之众多,他恨不得就在此时弄死他,缓缓攥紧了手中玉珠子,眸眼微动,是警告,魏循却回他微笑。
……
魏安不再看魏循,而是看向闻寂之:“今日之事,朕定会让人彻查清楚,不让将军受那不明之冤。”
事情都已至此,还要彻查,魏安心思露的不要太明显。
闻寂之道:“臣叩谢陛下。”
“只是可惜。”魏安轻叹一声,又道:“一道圣旨耽误了将军小女多年,不若这般,改日,朕再为将军小女另择一门婚事,定然不会比国师府差的。”
魏安说着便看向闻溪,他对这少女倒是有些记忆,胆子大的很,明艳且张扬,十五岁时就敢登独自山峰,只为给她的阿姐寻一药物。
此事,在民间与宫中盛传许久。
“臣多谢陛下厚爱,今日之事,小女也是受了惊吓。”
惊吓?
魏安轻笑:“将军如此着急回绝做甚,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要问问她的意思才是,若她愿意呢。”
闻溪皱了皱眉,好不容易走了一个谢观清,她怎么可能再要第二个。
“陛下。”她垂眸,语气恭敬又坦然,不卑不亢:“臣女不愿意。”
“入皇家也不愿?”
“……”
闻言,闻溪手心忽而一紧,不解魏安怎么会忽然这样问,而在这话落下之时,头顶好像多了一道目光注视着她,眉眼不禁一颤,心头涌过丝丝莫名情绪,她还是道:“不愿意。”
现在,让她嫁谁她也不愿意。
“……”
魏安挑了挑眉,也不再说,起驾回宫。
“臣恭送陛下。”
在一声声彼此起伏的恭送中,魏安的声音又传来:“阿循,跟朕回宫。”
“……”
闻溪被白芷扶着缓缓站起身,瞥见一旁的闻淮,她弯了弯唇,好情绪溢于言表。
而刚才那道目光还在。
她察觉,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下意识抬眸看去,却对上一双眸,闻溪心头一跳,面色又一变,当即垂下头,不敢再看。
“小溪?”闻淮瞧着闻溪忽然垂下头,还往他身后靠了靠,不解:“怎么了?”
闻溪哪里敢说,昨夜她和魏循其实约好了,她当众退了与谢观清的婚事,然后在魏安相问之时,选择嫁给他。
魏循说魏安会问她时,她还觉得奇怪,魏安怎么会问这些呢?今日看来,果真是一母同胞,知彼此心思。
而刚刚魏安真的问她,她却毫不犹豫说出不愿意三字。
此次,她骗了魏循,甚至利用他来牵制那道圣旨与谢观清。
今日之景,她何尝猜不出最终结果呢,谢观清会安然无事,可若魏循在,他至少会脱层皮。
而她还是赌对了,魏循真的会帮她,她亦是不信魏循看不透她的利用,既是前来,便是心甘情愿。
但还是那句话,她可以用任何东西来补偿魏循,但绝不是自己的后半生。
她如何去确定,魏循不是第二个谢观清呢。
“王爷。”太监折返而来,小心翼翼道:“陛下还等着您一同入宫呢。”
魏循未回眸,仍旧死死盯着闻溪,双眸翻涌着多种情绪,最终都转化为躁意:“让他等着!”
声音不低,人人都能听见,不少人颤了心头。
“……”
魏循话中怒意直冲闻溪心灵,她不禁有些心虚,耳畔,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出去,与地面撞击在一起,当即发出声响,而后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本来原貌,狼狈而可怜。
太监吓的面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你又发什么疯?”轿撵之上的魏安听见响动回眸看,便见到此情景,额头青筋暴起:“还不给朕滚回宫中。”
闻寂之与闻淮对视一眼,见他还是瞧着闻溪,皱了皱眉。
直到耳畔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闻溪才缓缓抬眸,还是被人捕捉到,闻溪心头一跳,竟是愣了神。
因为,她瞧见轿撵之上的魏循眸光凶狠又可怕极了,他微微动了唇,无声说:“好得很。”
“……”
“又骗我。”
“……”
又?
凝着她的双眸忽而温和,又嗜血,狠色渐渐浮涌。
闻溪手心不禁冒了汗珠,如冰雪融化,渐渐的,她心头缓缓浮现出一个惊悚想法,魏循不会放过她的,他会与她纠缠至死。
*
百姓散去,府外又恢复正常。
闻寂之脸色彻底沉下:“你们三个,跟我来书房。”
不过一个早上,便经历如此多事,镇国将军府人心惶惶,此下事情结束,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何氏率府中众人到府外迎接,才到垂花门就见到闻寂之等人,面上温婉笑容:“将军。”
闻寂之步子未顿,只冷冷道:“不必等我,忙你的事。”
书房内厅。
闻寂之坐于上首,三个子女依次而坐,他幽幽目光落在两个女儿身上,一人身着带血衣衫,凌乱发丝,着实狼狈,可那双眸却坚韧,望向他时,又止不住泛红双眸,含了泪水:“阿爹……”
只是一眼,他方确定,那血迹不是她的,能让一向选择隐武,而只露温婉弱态的大女,暴露本领,可想而知,当下情景是何种惨烈。
而闻溪,看似与往日一样,却又有不同,性子沉稳不少,又懂得何时露弱,何时前进,那双眸回视着他,眼底的委屈与想念混杂,令他心头泛软又疼。
闻寂之扯了扯唇:“今日之事,若非小溪派白音冒险传话于我,镇国将军府恐是要栽在此处。”
天知道,白音将那些话告诉他时,他有多震惊,可他还是选择相信闻溪,走一步险棋,当夜快马入京,先行一步见到陛下。
而今,这步棋真的是走对了。
闻寂之一直都知道,闻溪从来不是一无是处,她聪明有胆量,一手占卜之术更是高超,除却杨九州,无人能比,只是她从来不在人前暴露真本事,有所暴露的不过是她的脾性。
闻昭亦是如此。
他心头不禁扬起骄傲,他的儿女真真各个都是绝佳,原本因此事的寒心,也在此刻散去。
闻昭听见闻寂之此话,眼睫一颤,闻溪早就知道今日一事,一直在自己部署,甚至冒险给阿爹传信,而她……
她心下疼痛难忍,有些不敢置信,一向喜欢粘着她,又事事要她帮忙的的闻溪,在有一天,独自一个人在背后撑着整个将军府,又将其护下。
“不过阿爹倒是好奇,小溪是如何知晓今日一事。”闻寂之问,若说占卜,怕也不能占卜的如此透彻具体。
“我不知今日所事。”闻溪用与魏循的话语答:“只是做了场梦,梦里阿爹遇见险境。”
“那你让白音在我书房外,防的是谁?”
“阿爹。”不等闻溪开口,闻昭便出声:“是我。”
闻溪一直知道是她,她还有何好羞耻隐瞒的?如若今日不说开,小溪肯定会讨厌她,阿爹若是晓得,定然也会对她失望的。
闻淮与闻寂之心头都是一震,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转,见闻溪不语,面色是异常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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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闻寂之看向闻昭,等她解释。
闻昭道:“今日,本是小溪与谢观清大婚,谢观清却带兵而来,意图栽赃阿爹通敌叛国,他口指书信,那般肯定,是因为他确定阿爹书房内有一封信。”
闻寂之皱眉:“他的人入了我书房?”
闻昭咬唇,愧疚蔓延全身,哽咽道:“那封信,我放的。”
“……”
闻言,闻寂之与闻淮更是一惊,目光纷纷落在闻昭身上。
“阿昭,你说什么?”闻淮不可置信:“那封通敌书信是你放的?”
“不是通敌。”闻昭当下反驳,又有些不确定:“不是的,阿兄,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泪水愧疚迷了眼,她是真的不知道。
“那是什么?”闻淮面色已然沉下,“你帮谢观清吗?”
“阿兄。”闻淮的神色刺痛闻昭,忙解释:“我是被骗了。”
“被谁骗?”
“谢观清。”
空气渐渐沉默下来。
闻昭不经意间对上闻溪的双眸,面色白了白,嘴巴微微颤抖,想说话,又不知怎么开口,羞耻而疼。
闭了闭眼,她还是将那羞耻撕开:“当年,我被璟嘉世子退婚,成了全城笑话,也大病了一场,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日子,总是常常见到谢观清。”
她亦是从小就认识谢观清了,幼时不知,也曾偷偷动过心,那是闻溪走失江南的那三年,她心情不佳,日日落泪担忧,是谢观清常常在她身侧,那时年纪尚小,看不明,以为谢观清也有意,可后来,才知,是自己多思,望着闻溪快乐的双眸,她也释然,便接受了璟嘉世子的聘礼,可谁知,竟是被如此羞辱。
偏偏那般时刻,又遇见了谢观清,他待她还是如最初那般,她承认,有时的确鬼迷了心窍,但不过一瞬便清醒。
“……”
闻此,三人心下都差不多明了,闻淮面色一变,看向闻溪,迎上几道看过来的目光,闻溪淡淡勾了勾唇。
“所以阿姐你,就听了谢观清的话,将这样的书信放进阿爹书房?”
闻溪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展开。
是谢观清模仿闻寂之写的一封信,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够镇国将军府死上一次,谢观清足足写了一整张,这是多恨啊?若这封信被魏安看到,百姓看到,镇国将军府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闻昭一字一句看完,只觉浑身冷的刺骨,是惊惧后怕。
“不是。”闻昭摇头:“我以为那是……”
谢观清那夜告诉她,闻寂之知道了她二人的关系,闻言时,闻昭心头不安又愧疚,她害怕瞧见阿爹与小溪失望伤心的神情,心下无措,是谢观清说,大婚这几日,他无法抽身,只能写了封信解释,想必,阿爹定然不会怪她,闻溪也不会知晓。
此后,他二人便不要私下见面了。
人一心虚起来,便忘却很多,又容易犯蠢。
是以,她看都未看一眼,便将书信放进了闻寂之常看的一本兵书中。
可今日,若非闻溪,这封信将会是他们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的罪证。
闻昭怎能不惊不怕。
听着闻昭说完,书房三人神色各异。
“小溪。”闻昭瞧着闻溪依旧冷淡的眉眼,哑声问:“你怀疑阿姐吗?”
“是。”闻溪点头,也不遮掩:“我怀疑阿姐与谢观清同流合污。”
“阿姐不会的。”闻昭泪水簌簌落下:“倘若你告诉阿姐,阿姐也会同你一样的。”
“可阿姐让我怎么相信呢?”闻溪反问。
20.第 20 章
闻昭一时语塞,整个人愣住了。
“阿昭。”沉默良久的闻寂之缓缓开口:“你太让阿爹到失望了。”
“阿爹……”
闻寂之偏过头去,不再看她,面上透着的神色尽是失望,见状,闻昭忙跪下,想要说话,可喉头涨得发疼,无法言语,她又无措看向闻淮:“阿兄……”
闻淮垂眸,亦是不看她,昔日待她们温柔的兄长,此刻沉着脸,微微皱着的眉似是不耐。
心坠入谷底。
她最后将目光看向闻溪,这个年年说着要永远永远和阿姐在一起的妹妹,得到的结果亦是一样,她也不愿意再看她。
闻昭没忍住,连连咳嗽出声,泪水涌入嘴角,苦涩难受,今日受了惊又动了气,此刻又炯炯落泪,身子早已难撑住,可她还是坚持跪在地上。
“如果我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我绝对不可能会放进阿爹书房的,阿爹,你相信我。”闻昭一字一句吐露清晰,懊悔自责占满全身,她何尝不恨自己呢。
“此次,是我太蠢,堂堂捕快,竟然犯了如此大忌,是我太过轻信于谢观清,我知道错了,阿爹打我罚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闻昭狼狈擦去泪水,此刻这里的人,都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去武叔那里先领三十军棍。”闻寂之终是道。
“好。”闻昭毫不犹豫站起身。
“阿爹!”闻淮看向闻昭着身子骨,三十军棍,他受之后,都要躺在床上五日才能起身,闻昭还病着,这怎么能行?
可闻寂之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只好闭了嘴。
没一会,外头便响起声响,是军棍落在背部的声音,闻淮朝外看了看,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闻溪目光缓缓从外收回,看向闻寂之,正巧,对上闻寂之双眸,闻溪垂眸,从腰间荷包取出麒麟玉递给闻寂之。
见到麒麟玉,闻寂之一愣:“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前几日,外头传言,陛下让永亲王寻一物,我一打听便知是这个,怕出什么事,便把东西带在身上了。”
“陛下要此物?”闻寂之皱眉。
“阿爹。”闻溪颔首:“此物有何用处?”
“此物,是南越的开国皇帝赠与镇国家先祖的。”
百年前,这南越还不是南越,而是大燕边境一个小城池,四处战火纷飞,百姓难安,大燕的落败,这小城也受牵连,是两个少年站出来,为面前百姓挡住前来的灾难,又撑起一片天地。
后来,为活着,为护家族百姓,他们步步而上,练兵,买马,从一开始的十人,到百人,又到千军,最后到他国前来烧杀抢掠之时,守住城门,用计反杀,在这列国之中才有了一席之地。
再后来,城内谣言四起,一山不容二虎,一城又怎能有二主,一个少年站出来,跪于面前人脚下,俯首称臣。
塞外黄土飞扬,雄鹰展翅。
立于城下的少年,割血落入祖传之玉,他道:“阿郢,执此玉,可与朕同承。”
“你会是朕身边唯一的大将军。”
“……”
“就叫镇国,你觉如何?有你在,国方在,朕亦是安心。”
“臣觉甚好,多谢陛下。”
“阿郢,不要跪朕。”少年扶着他起身,二人眺望远处,少年声音轻轻又像承诺:“朕永远不会疑你,你也永远要为朕而战。”
“……”
闻寂之长叹一声:“本就是皇家物,陛下既是要,我一会便入宫送去。”
“阿爹,不可。”闻溪面色沉沉,此时也是彻底明白,魏循又在骗她,他根本就没有寻到那玉,可此刻,她没时间细想为何,只道:“这玉是开国皇帝对镇国家的承诺,若阿爹交给了陛下……”
“不会的小溪。”闻寂之打断闻溪的话:“陛下若当真有那心思,镇国将军府不会还有今日。”
“阿爹。”闻溪皱眉:“你就如此相信陛下?”
魏安若没有心思,那圣旨从何处而来,上一世他们全府的惨状从何时而来?
“陛下是我一步一步扶着登上这至尊之位的,我亦是不相信能说出愿意用十年寿命换一个南越太平的君主会对镇国将军府下如此狠手。”
“今日,陛下袒护谢观清之景阿爹忘了?”
“那小溪觉得谢观清该死吗?”闻寂之问:“换句话说,他可以死吗?”
“……”
“当然该死,他竟敢陷害阿爹。”话出口,闻溪又后知后觉什么。
“……”
魏安出生时,便被太医判定活不过七岁,幼时,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后来,他突然的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是谢观清入宫,才救回了他,这么些年也一直安然无事,可近一年来又不知为何,是靠着谢观清精湛的医术,他身体才有所活力。
“就因为这个吗?”闻溪道:“所以就算他肆无忌惮构陷他人之后,也可以安然无恙?”
“那既然如此,我要学医,他可以救陛下,我亦可以,阿爹忠君,可谢观清的命我要定了。”
闻溪也没有忘记他们镇国将军府每个人都要遵从的誓言。
永生永世忠于南越君主,护南越万民安。
忠于南越君主是镇国将军府每个人都必须做的事,绝不能有二心,可闻溪真的无法,她还是会为阿爹不平,但她亦是没办法让阿爹做什么,阿爹也什么都不能做,镇国将军府生来便是护南越忠南越的。
可她不能等着,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她要用尽全力去保护阿爹和镇国将军府众人。
都是因为谢观清,搬弄是非,挑拨关系,此人要是活着,永远是镇国将军府的祸患。
他根深多年,那她便一点一点的将他拔起!
*
闻溪抬脚出了书房,站在台阶之上,瞧着院中还在受刑的闻昭。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脚步声传来,闻淮问:“小溪,你真的相信阿昭与谢观清同流合污吗?”
闻溪不说话,只是瞧着浑身是血的闻昭,颤抖的手心缓缓收紧,面前忽而模糊。
她好像看到了大婚那日的鲜血,她好疼,面颊苍白绝望,谢观清的剑尖要插入她胸膛之时,一人毫不犹豫站到她身前,献血喷洒。
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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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耳畔的声音凉道沁人心脾:“小溪,不要怕,阿姐保护你。”
“……”
闻溪眨了眨眼睛,径直离开了书房。
*
望月阁,白芷与姜嬷嬷已经将谢观清送来的婢女制住,闻溪淡淡扫了一眼:“送回国师府。”
“送回去?”白芷微惊:“她们妄图给二小姐下药,这样送回去也太便宜她们了。”
闻溪淡笑不语。
听闻寂之刚才的意思,谢观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了,此次,他受了这样的大的屈辱,如何能忍住,瞧见这些人,指不定要怎么折磨。
因为,才在第一步,便出了岔子。
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她要解决的是谢观清,可不是这些虾兵蟹将。
闻溪掀开帘子正准备入屋,忽而想到什么,脚步微微停顿,朝一旁白音道:“阿音,你去库房将我那珍藏很久的画和那颗夜明珠取出来,然后送去永亲王府。”
试试安抚一下他那怒气。
“是。”
入了屋,闻溪也没闲着,而是在屋内四下翻找曾经得到的一本医书。
“二小姐找什么?”白芷进来,便见到此情景忙问。
“我记得我先前有本医书。”
“医书呀,在库房。”白芷道:“二小姐现在要吗,奴婢去给您拿来。”
先前得到时,闻溪看了不过一页便犯困,也就扔在一边了。
白芷不过半柱香便折返而回,接过医书,闻溪随意翻开看了看。
“二小姐今日怎么想起看医书了?”
闻溪不答,却问:“你可有听说汴京有什么出名的大夫?”
“出名的大夫?”白芷想了想,大概率是想到了,可看着闻溪面色却是不敢说。
闻溪当下明了:“是谢观清吧。”
“二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拜师学医。”
“医术?”白芷瞪大眼:“二小姐不是一直觉着医者生活枯燥吗?”
“这话我以前说过吗?”
“说过呀,您还说国师……”白芷发觉说错了话,当即停住。
闻溪瞧着,不由得发笑:“谢观清怎么了?不过提一句,看你吓成什么样子了,还是你们家小姐会吃人啊。”
“奴婢不是怕二小姐不开心吗。”
“我才不会为不值得的人不开心。”
她现在吧,就是要学个医术,然后将谢观清踩在脚下,他会的她会,他不会的她也要会,样样全能,到时候,她就要看看那些人是站谢观清还是她。
而那个时候,她若是唯一一个可以保魏安性命的人,魏安又还会不会动其他心思。
正想着,白音回来了。
“怎么了。”看她那神色不对,闻溪问。
“奴婢没瞧见人,只见了永亲王身边的太监,太监传话,永亲王说不要镇国将军府的任何东西,自己此时,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了。”
“……”这是阴阳怪气,嘲讽。
白音抿了抿唇,又道:“永亲王还说,除非是您亲自送去。”
21.第 21 章
闻溪扬唇笑出声,合上医书道:“那便出府去看看。”
“是。”
院中婢女正将那未送出去的画卷与夜明珠收回库中,闻溪目光落在那画卷之上,不禁轻叹一声。
连这画卷也不要,看来是真生气了。
也罢……
*
“二小姐。”白音瞧着前方热闹的长街,伸手指了指西面,提醒道:“永亲王府在那边。”
闻溪步子未顿,弯了弯唇:“那条路,我自然是识得的。”
永亲王府的路清冷又独特,去过一次的人想必都不会再忘。
“奴婢还以为您出府是要去永亲王府呢。”
“还早呢。”正说着,忽然瞥见一幕,只见,一个少女佯装摔倒,撞在一妇人身上,面色看去苍白,可眼底的狡黠遮掩不住,在妇人看不见的地方,双手已经迅速取下妇人钱袋,随后又道歉,若无其事离开。
瞧见那少女真容,闻溪愣了一瞬,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在脑海中快速搜寻这个面容。
是她!
“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闻溪轻笑着,一个翻身便拦住少女去路。
“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骗人呢?”闻溪瞧着少女有些狼狈的面容,挑了挑眉。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骗人了?”少女明显的心虚,说着就要绕开闻溪离去。
闻溪阻拦,上下打量少女,最终,目光落在少女腰间的白色袋子之上,少女见状,下意识抓紧了袋子:“你想干什么?”
声音里透露紧张。
“都说医者行善,我看你倒是不像。”
“你怎么知道我……”少女话音猛的顿住,面目有些狰狞:“你是谁?让开!你若再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我是闻溪。”闻溪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你是来寻你阿爹的。”
少女心口一紧,瞧着闻溪的神色都开始发颤,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曾见过你阿爹。”闻溪声音又落下,宛如在少女心炸响一道惊雷。
她寻找阿爹半年了,什么都没寻到,眼前人竟然说她见过阿爹?
“当真?”少女忙上前两步,狰狞神色散去,只余焦急:“我阿爹在哪?”
“我半年前在汴京城外见过他。”
半年……
少女燃起的希望又落下了。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阿爹。”闻溪凝着少女双眸,“若你无处去,便跟我回府,待你找到你阿爹时再离开也不迟。”
“你为什么要帮我?”少女一瞬间变得警惕。
闻溪偏眸,目光又落在她腰间,坦然笑道:“我看中了你的医术,你教我,我帮你找你阿爹,如何?”
少女眯了眯眼,手攥紧了腰间袋子:“好啊。”
闻溪眉心动了动,似是意外她竟然答应的如此快,可还不等她开口,那少女忽而冷下的声音便传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的医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学,简直笑话。
紧接着,少女用力将手中东西洒出,不过一瞬,周围变得雾蒙蒙的,难以看清前路。
“二小姐!”白芷白音面色一惊。
少女见状,冷笑出声,找准时机逃跑,不过是会点武功的闺阁小姐,连她这么不值钱的东西都怕,口气还如此大。
“啊。”听到叫声,少女幸灾乐祸的回头看了一眼,不料,正对上一双眸子。
“找我吗?”闻溪语声含笑。
少女被吓了一跳,不禁瞪大了眼睛。
雾蒙之感渐渐散去,她身后的婢女面色不对,似是在克制什么,而这人面色却依旧如初。
“你没事?”
这药粉,不论撒在谁身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身体便会奇痒无比,没有解药只能硬生生的强忍三个时辰。
怎么会没事?
她身后的婢女明明都难受的快要受不了了。
闻溪眉眼微扬:“在汴京,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怕的。”
“怎么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阿爹。”
“我怎么相信你?”
“镇国将军府之人,行事坦荡,从不说谎。”闻溪道:“你大可以去打听打听。”
“呵。”她话才落下,便听的一声嗤笑。
闻溪抬眼看去,不禁捏了捏眉心。
是魏循。
瞧着他神色,闻溪面上挤出一抹笑来:“阿循。”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暴躁。
“滚!”
“……”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一旁侍卫忙跪地求饶。
魏循缓缓起身下了轿撵,手掌轻轻拍打跪地侍卫面颊,眼睛微眯,狠辣又无情:“好啊。”
然后抬脚走进对面酒楼,从始至终未看闻溪一眼,一张脸难看的要命,而在他前脚踏进去的一瞬,刚还准备谢恩的侍卫便忽然倒地,吐血而亡。
围观众人心头一惊,大气不敢出,纷纷让了路,远离魏循些。
闻溪瞧着魏循背影,却是看见从酒楼里出来的闻淮,她愣了愣,想要招手唤他,却见他同魏循行礼,然后不知说了什么,见魏循颔首才抬脚出来。
“小溪。”闻淮亦是看见闻溪:“怎么出府了?”
“我还想问问阿兄呢,怎么出府也不带我。”闻溪上下打量闻淮,见他手上提着不少东西,看那包装就知是东南街出了名的糕点铺,香味迎面而来,是凤梨酥!她眼眸亮了亮:“阿兄这是给我买的?”
“不然呢?”闻淮无奈叹出声。
闻溪欢快接过:“我就知道阿兄最最最好了!”
“你说你,口味怎么如此刁钻,府中厨娘做的凤梨酥,竟是不如你的意。”
瞧着闻溪欢快的神色,闻淮心头不禁软了软,伸手轻揉她墨发,温声道:“不过,吃了喜欢的凤梨酥,就不能不开心了哦。”
闻溪笑意微凝,轻哼一声:“我可开心了呢。”
“倒是阿兄。”闻溪看向那酒楼的方向,问道:“你先前不是挺不喜欢魏循的嘛,今日怎么还跟他说了话?”
看那样子,也不似平常。
“那你呢?”闻淮反问:“我可是听说,你让白音去给他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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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就当我先前是眼瞎了吧。”
闻淮没忍住笑出声:“阿兄我可不是瞎了,我是忽然觉得,这永亲王挺不错的。”说着,又一叹:“早知道,在陛下当初给的那两个选择里,选择永亲王就好了。”
当初,谢观清求娶闻溪时,魏安还让人传了闻寂之入了宫,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是谢观清,另一个便是魏循,闻寂之当时就止不住惊讶,但还是选择了闻溪喜欢的谢观清。
“阿兄。”闻溪眯了眯眼:“你们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她是知道魏循这个人不似外面传言这般,但闻淮怎么回事?他先前,明明很反感魏循的,甚至比她还要严重。
“阿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闻溪疑惑。
闻淮道:“此次,我与阿爹能够顺利入京,还多亏了永亲王在前方开路。”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闻溪心头震了震。
闻溪问:“是昨夜吗?”
“嗯,小溪知道了?”
“昨夜,我与他见过,我曾让他出城的……”
闻淮了然:“原来如此,我就说呢,永亲王怎么……”
“不对,不是前夜。”闻淮话音一顿,似是想起什么,道:“他与白音是前后脚到的,不然,我与阿爹怕是难入汴京,更别说见到陛下。”
也是因此,闻寂之才更坚信闻溪的话语。
闻淮还没说,魏循是提着剑入帝王寝宫的,那般的狂妄大胆,真是把他和闻寂之吓坏了,想劝又怕他不听。
“前后脚。”闻溪低低呢喃,看向白音:“你何时见到的阿爹?”
“前夜。”白音道:“回来的路上险些还被抓到了,还是永亲王将奴婢带回的京中。”
“何时回的京?”
白音摸了摸鼻子:“昨夜。”
“……”
闻溪心下彻底了然,昨夜魏循从城外回来是救了白音,明知道白音活着,还故意骗她,就是想看她难过!
然后,让她无措,担忧,害怕。
太混蛋了。
他明明早就出手帮她了,还说什么对她的事不感兴趣。
太过分了!竟然又欺负她!
“来了,快走。”百姓窃窃私语。
是魏循从酒楼里出来,脚踩鲜亮血液,上了轿撵,剩余的几个侍卫颤颤巍巍抬起轿撵,不敢看他,面色惨白惨白的。
“这个人我见过。”一旁的少女忽然道。
闻溪看过去:“在何处?”
“江南。”
闻溪讶异。
“他杀过人,是坏人。”少女道:“很多人讨厌他,都想要他死。”
“不是的。”闻溪摇头,瞧着魏循面容,她眼前好像浮现出江南那三年的光景,白衣小画师与无家可归的少女。
她什么也不会,但他什么都会,为了养活他们二人,他每天早出晚归,小小的一个人,在街角为人作画。
光景散去,面前又是此时的魏循,他已经不喜欢白衣,也不喜欢作画。
闻溪抿了抿唇,语气还是极为认真道:“他是魏循,是个好人。”
22.第 22 章
“还不将你偷拿的东西还回去。”闻昭又看向少女,眉头轻轻皱着。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少女垂眸,攥紧了手中钱袋,语声低低。
“我带你回家,你还怕饿肚子吗。”闻溪扬唇一笑:“快还给人家,若是人家发现自己丢了钱袋子,心下定然不好受,你这银子又能否用得心安理得呢?”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少女看向闻溪,认真又忐忑问:“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我阿爹吗?”
“可以。”闻溪点头:“我向你保证。”
“快还回去。”见少女还是不动,闻溪又催促。
少女犹豫挣扎了一瞬,还是走向刚刚被撞倒的妇人:“大婶,您的钱袋掉了。”
那妇人转身,正焦急的神色在见到这钱袋时立马喜笑颜开,语气难掩激动:“原来在这!谢谢你啊!小姑娘人真好。”
少女瞧着大婶激动的神情,抿了抿唇,心下不禁有些愧疚,没有说话,转身回到闻溪面前。
“我叫小七,我阿爹阿娘都这样唤我。”
闻溪眉心微动。
竟是防备如此之深,真名也不告诉她,但她也未拆穿:“那小七就跟我回家吧。”
回府路上,她若有似无打量小七,那年见时还是一个很小又俏皮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倒是变了些许,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精明。
“这些年,你都在哪?”闻溪出声问。
“跟着阿娘处处行医啊。”小七道:“我去过很多地方。”
“那你阿娘呢。”
“死在了南梁那场瘟疫中。”小七说的平静,不见任何忧伤。
是一年前,南梁突起瘟疫,这事,闻溪听说过,那瘟疫来的凶猛,一日便死一城之人,列国人心惶惶,深怕传到自己国家,后来,关于瘟疫的消息渐渐散去,再听说便是瘟疫没了,是两个神医到来,救了一国人,南梁感激涕零,要将其奉为国之圣女,之后,也是没有了任何消息,原来,竟是这般。
她阿娘死了,所以,她来了汴京,寻她阿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那你来汴京多久了?一直没有你阿爹的任何线索吗?你们之前的家呢。”
“已经半年了。”小七道:“家里的东西都在,就阿爹不见了。”
闻溪看着小七眼底的淡淡忧伤与想念,她缓缓开口:“我手里面有一物,那应当是你阿爹的东西,我一会让我的婢女拿给你。”
“真的?”小七惊讶:“我还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知道的我?我为什么对你没有任何印象呢?”
“我七岁那年的时候见过你,当时你阿爹也在。”
小七皱了皱眉:”我怎么不记得?”
“大许是没注意。”
小七点了点头,没再说。
到了望月阁,小七随着白音去取闻溪口中之物,她回头看了看抬脚进入正屋到闻溪,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幼时何时见过闻溪,只好作罢,日后有的是时间探清楚。
*
“二小姐!”屋内,白芷一声惊呼。
闻溪缓缓放下长袖,遮住手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痕。
“二小姐等等奴婢,奴婢去找药膏来。”
“不必。”闻溪淡淡道:“倒是你和白音,可还好。”
白芷克制不住挠了挠手臂:“除了痒的难受,其他倒是还好,一会上点药应该会好些。”
想起刚刚瞧见的触目惊心的红痕,白芷真是心疼又担忧:“二小姐可还好吗?奴婢还以为二小姐当真没事呢,早知道,就不在外面逗留如此之久了。”
“我若在长街便有事,小七还能同我回将军府吗?”闻溪笑了笑:“这只会让我处于下层,与人谈判之时,要尽可能的占上,才能把握全局,操控全局。”
白芷更是心疼了:“此次不行,下次也是一样的,她要寻他阿爹,短时间内定然不会离开汴京。”
“不能等。”
她若是晚一步,等谢观清恢复自由身,小七说不定就会遇上他,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那她到底是谁呢?奴婢好像未曾见过。”
“过几日你就会知道了。”
“好吧。”白芷道:“可奴婢还是心疼二小姐,忍了这样久,肯定难受死了。”
“阿芷。”闻溪道:“要能忍旁人不能忍。”
“……”
*
暮色时分,闻寂之回府,闻溪听闻时,抬脚去了前院的墨华阁。
进去时,闻寂之与闻淮都已经在了。
“阿爹,阿兄。”
“小溪坐。”
闻溪坐下,看向闻寂之:“阿爹已经将麒麟玉交给陛下了?”
闻寂之颔首:“可陛下未要。”
闻溪皱眉,既是要让人寻,当阿爹真的给又不要,这是何意?
“陛下这是……”
闻寂之摆手,制止闻溪说下去,沉声道:“陛下心性还如当年,亦是对将军府有恩,小溪,我们要忠君,不可妄自揣测陛下。”
“……”
闻溪撇了撇唇:“我知道的,只是……”
“阿爹知道你心中想法,但阿爹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出现第二次。”闻寂之道:“陛下今日便是这般说的,阿爹信陛下,此后,今日事,切莫再提。”
“那谢观清呢?”
“小溪不必为这些事伤神,阿爹会处理的。”
“阿爹。”闻溪忽而想到上一世谢观清说的话,看向闻寂之,认真问道:“你和谢观清有什么过节吗?”
闻寂之摇头:“不曾。”
“可他说他是在报仇。”
闻寂之眉头皱的更紧,“报仇?什么仇?”
“我也不知。”闻溪道:“等我去调查个清楚。”
“小溪。”闻寂之站起身来,在闻溪身旁坐下,神色放柔:“此次见你,你变了很多,阿爹其实很欣慰但却没有多开心。”
“为什么?”
“因为,阿爹想看见的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张扬又跋扈的小溪,而不是处处思全府之事,更不是日日想着如何保护他人的小溪。”
闻寂之道:“这些事交给阿爹和你阿兄,我们小溪只需要快乐,自由,无忧,想骑马便骑马,想吃便吃,这样就很好。”
“不。”闻溪摇头,心头有暖流划过,但她还是坚定道:“我要与阿爹阿兄同在,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我去学本事,去把谢观清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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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阿爹的话,谢观清不会死,因为他可以救人,那我就站到他的位置去,到时候,有了两个选择,那另一个无用的便可丢弃,皆时,谢观清欠我的,欠阿爹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我才不可能让他好过。”
“我们小溪这是要开始奋发图强了?”闻淮不禁笑出声,打趣道:“我记得小溪以前看见书就困,日后,那满卷医书如何是好?”
“还有你这漂亮的长裙可就穿不了了,学医之人可是要上山采药的哦。”
“不过几本书,不过一些漂亮的长裙。”闻溪轻哼,傲气漾满双眸:”反正我会努力的。”
闻寂之与闻淮对视一眼,满心无奈,心头却同时想着,罢了,让她玩吧,若是累了便不会如此说了。
“明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公主府的帖子已经到府中了,明日,你与阿淮前去。”闻寂之道。
闻瑶病了,闻昭又受了伤,都是无法出府的,眼下,府中也就他两个年轻的了。
闻淮道:“小溪若是不想去,便称病回绝就好了。”
闻溪当然知道闻淮担心什么,长公主魏绾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京中贵女喜爱与她交好,而她跋扈的性子在待人时也算温和,除却闻溪。
因为,她自小就喜欢谢观清,偏偏谢观清求娶了闻溪。
闻溪不以为意:“长公主的生辰宴自然是要去的。”
“……”
*
翌日一早,一道消息便传入镇国将军府中。
谢观清从牢狱之中出来了。
闻溪愣了一瞬便释然。
“小七。”梳洗好,换了身衣裙出来,她唤道。
“怎么了?”小七看向她。
“同我出府吧。”
“去何处?”
“我带你见一人。”闻溪道:“他与你阿爹关系不一般,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关于你阿爹的线索。”
闻言,小七来了精神,忙回屋中,换了身白音给她准备的衣裙便跟着闻溪出了府。
闻溪今日只带了小七一人,上了马车,小七迫不及待问:“是谁啊?我阿爹很少交朋友的。”
“若我猜的不错,他应当是你阿爹的徒弟。”
“我阿爹收了徒弟?”小七疑惑:“何时啊?我怎么不知?”
她虽与阿娘常在列国奔走,与阿爹也时常通信,可阿爹从未与她说过这样的事。
“等会见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小七期待又忐忑不安,终于到达公主府,她先行跳下马车,四处看去。
闻溪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顿在前方,清冷白衣,温柔的眉眼,含笑的语声,阳光落在他身上,真是翩翩公子样。
她下颚扬了扬:“他,谢观清。”
“我阿爹的徒弟?”小七也看过去,面色却沉下。
“嗯。”
“你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是我阿爹的徒弟?”小七语气万分笃定:“他连医术都不会。”
会医之人,怎么可能会佩戴对自己有害之物?
“你说什么?”闻溪清冷双眸忽而变得凌厉,紧盯小七面容。
谢观清不会医术?这宛如惊雷。
50-60
第51章 第51章“我是来找你的”
闻溪皱眉:“现在回永亲王府做什么?”
“我说的是江南。”
“……”
闻溪愣住了,也就是这愣怔之际,魏循拉着她就走,等闻溪回过神时已经走了几步远,回眸看了看国师府的方向,只能暂时作罢。
“魏循,先放开我。”夜风凌乱,闻溪的反抗也显得凌乱而惊,而那股气包围着她,又像是要将她撕碎般的狠。
她不停地唤魏循,魏循却跟听不见似的,执拗,固执,疯狂的要带她回他口中的家。
二人隐于一片黑沉,去往前路,寻找光明。
“魏循,要是再往前,我们就出城了。”
魏循还是不说话。
闻溪皱眉叹出声:“你冷静一点,我们找一个地方说话好吗?我刚好也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魏循终于出声。
闻溪道:“我的家在汴京,我不可能抛下我的家人,跟你离开。”
“那你还敢骗我?”魏循脚步一顿,逼近闻溪。
“……”
“在江南,是你告诉我,你也没有家!”
曾经,他以为他和闻溪是一样的人,后来,他才发现,他和闻溪是天壤之别,闻溪什么都有。
“当年是迫不得已。”闻溪解释:“我是意外走丢,而且当时,南越四处都是战火纷飞,若我身份被人晓,旁人拿我威胁我的阿爹或者阿兄怎么办?”
闻溪不怕死,她只怕阿爹为难。
整个南越,若听到闻这一姓氏,便知这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因,闻,乃是南越高祖皇帝所赐,与镇国二字是一样的。
是以,闻溪在走丢的时候才会很小心,从来不露姓氏,只说娘亲死得早,没人为她取名,只有一个溪字。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并不知。”闻溪坦然道:“当时你告诉我,我虽感觉熟悉,却没有往深处想。”
试问,谁会把江南的一个画师联想成当朝太子殿下呢?还是众人皆知已经死去的太子殿下。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闻溪动了动被魏循攥疼了的手腕,有些话还是趁早说清楚好,免得徒增误会,她的不对她认,可魏循总不能这般,他以后会娶妻生子,甚至问鼎高位,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
见魏循没开口,闻溪接着道:“魏循,在江南的那三年,我很快乐,也自由,我很感激很感激你照顾我,护着我。”
顿了顿,她又道:“可江南已经成为过去了,大约有六年了吧,人总不能回在过去,而我对你,也从来没有像你对我这般的情。”
她从十六岁的时候就知道魏循心思了,有些讶异却也愤怒,因着彼此的身份,她也尽量不与魏循来往,那几年都做的挺好的。
可重生后,她心思不一样了,不再坦坦荡荡,而是坏得很,明知魏循心思,还故意靠近,就是想让他帮她。
魏循当然知道,更是明白。
所以闻溪才会屡屡做梦,梦里都是江南,心头的愧疚增多,想要弥补一二,可魏循太疯了,他不要什么弥补。
闻溪懂,却不能给。
闻溪深吸一口气,还是残忍道:“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的。”
闻溪的话随着风猛的窜进魏循耳朵里,又至心头。
“为什么?”魏循瞳孔充血的吓人又狠戾,呼呼夜风在耳畔,像是嘲讽又像是推开他,要将他与闻溪彻底隔绝。
隔绝?谁敢?他就杀了谁!
闻溪在刚刚魏循那一瞬间失神时,就挣脱了他的禁锢,皱眉揉了揉手腕之际,察觉魏循身上气息变了又变,好像是更疯了。
话已至此,她不打算再停留,转身就走。
手臂却再次被拽住,连同一股大力袭来。
“为什么?”魏循声音又落下。
闻溪脊背靠着墙面,魏循力气极大,死死禁锢住她双手,让她难以挣脱,闻溪压着的火气被释放,直冲天灵盖,皱眉骂道:“魏循,你是疯狗吗?找我发什么疯?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离我远点!”
她今日想要确认一人身份,魏循从中捣乱,她已然很是生气,这便算了,魏循还对着他发疯,不过是被拒绝了,有什么可疯的?
真是可笑!幼稚!疯子!
“滚开!”
“闻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吼出来的。
闻溪也不怕魏循,她已经是被气的口不择言了:“我不喜欢你我有错吗?你发什么疯?我告诉你!我们两个人是两条路,不可能走到一条路上去的,就算有,我也会把这路口炸了!你过不来,我也过不去!”
“那你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我?”
“利用你啊!你看不出来吗!你自己不是也愿意吗!”
魏循凭什么这么对她?攥的她手腕都疼了,简直可恨。
或许是觉得说的不解气,闻溪又狠狠道:“如果不是为了保我阿爹阿兄平安,我才不会去找你!看你的冷脸色,听你的冷嘲热讽!
“每次靠近你,我想的都是怎么利用你!你满意了吗?”
闻溪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魏循全身,心底早就知晓的想法,如今就落在耳畔,他最讨厌说谎的人了,也有那么几次,他尝试着骗骗自己,可现在,骗不动了,只觉血淋淋的。
魏循也不知道哪里疼,就感觉喘不上气,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鲜血喷洒。
而闻溪还在说话,句句往他身上扎,毫不留情,扎的他脑子空空的,没有一丝想法,理智更是全无。
魏循实在受不了,抬手掐住闻溪的脖子,用力往前一带,然后弯身,闻溪当即瞪大眼,呼吸在这一瞬猛然停住。
夜色沉沉,整个汴京城都被笼罩其中。
风声呼呼,浮过心头,心脏砰砰,一下又一下剧烈的跳动。
是闻溪的心跳。
她害怕,无措又惊慌。
魏循听见了,在唇瓣将要碰到闻溪时,忽然就顿住了,缓缓抬眸,却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笑起来明媚又张扬,让人喜欢的不得了,与她对视时,会忽而的想要垂眸,有些许自卑,打心底里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一直活在阳光底下,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该沾染任何阴暗。
此刻,那双眸仍旧很亮,在这样的夜中,他都瞧见了,闻溪也看着他,魏循忽然有些无措,理智渐渐回笼,后悔的想死。
因为,他看见那双眼睛深处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闻溪微微扬着下巴,平静又冷漠的盯着他。
她估计恨死他了。
“对不起。”魏循轻轻放开闻溪,低头道歉。
闻溪双手恢复自由,扬手就给了魏循一巴掌,冷冷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对我发疯?”
魏循摸了摸发烫的面颊,唇角微抿,半点不生气,而是平静道:“再打。” ?
越发不正常了这个人。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耳边炸开。
闻溪没有手软,不过两巴掌,掌心都隐隐泛疼了。
魏循看着,喉头微微滚了滚:“换只手打。”
“……”
魏循真的有病!
闻溪就一把推开他,警告道:“我要回府了,你别跟着我!”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我需要你保护吗?你别跟着我!”
“对不起。”
“我用不着你道歉!你离我远点!”
魏循道:“刚刚是你先骂我的。”
“?”
闻溪炸了:“我骂你怎么了?我骂你,你就可以……”
就可以亲她了吗?
虽然说没有真的亲到,但也是差一点!就快要!她没给魏循两刀都是看在他的身份!还敢指责说她骂他?就是骂了又怎么了?魏循也可以骂回来啊!他自己不骂,关她什么事?还是南越什么时候多了条律法,骂人也要受惩罚!
“对不起。”魏循跟着她,低声道歉:“我没控制住脾气。”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
“不回去。”
闻溪皱眉:“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要回镇国将军府!”
“闻溪,你可以喜欢谢观清,为什么我不行?”魏循跟上去,执拗的问,尽量缓和语气,没有发疯,没有戾气。
“你与谢观清不一样。”
“我比不上他吗?”
“不是。”
“那为什么?”魏循不解,闻溪何以会将话说的那么决绝?
“我们不可能。”闻溪还是坚持。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魏循固执的想要知道答案。
闻溪不语。
魏循声音沉下,说的坚定:“我绝不会背叛你。”
他觉得闻溪现在定然是因为谢观清和魏绾音牵扯上了关系,所以不开心,所以恨,所以害怕,可他与谢观清不一样!他不会背叛闻溪的,绝对不会。
闻溪脚步顿住,有些无奈,看向魏循:“你的身份允许你跟我在一起吗?你是一定要娶南梁公主的。”
“我可以不娶南梁公主,那我们……”
“也不可能。”闻溪有些烦了:“我们真的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还喜欢谢观清吗?我不介意。”这是魏循最后的让步了,他只要闻溪在他身边,只要每天都可以看见闻溪就可以。
明明这份爱意,他可以克制得住的,只要闻溪开心就好了,可那天,在他忽然想着不如死了算了的时候,她来了,告诉他好好活着,她帮他证明清白。
那日的阳光有多明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又是那一日,他都赶她走了,甚至骂了她,可她又来了,跟他说生辰快乐。
这么多年,她不算是第一个跟他说生辰快乐的人。
可有她祝福的生辰,魏循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亮晶晶的,这让他相信,明年真的会更好。
听到魏循说不介意三个字,闻溪真的是一副看疯子的神情。
他不介意?他那么讨厌谢观清,那么骄傲冷漠,谁都瞧不上的人,竟然说出不介意这三个字?
闻溪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会听见这样的话?
渐渐反应过来,她开始有些害怕。
“魏循。”闻溪抿了抿唇,终是道:我不喜欢皇室,尤其你的皇兄!”
她的话大胆,可此刻却又说的极为平静。
这是闻溪最大逆不道的想法。
魏循是与魏安不一样,她也信魏循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忙,可谁也不能判定未来,她亦是不能保证每次都可以重来。
魏循眼睫一颤,静静盯着闻溪,听她说接下来的话。
“但我必须得保护他。”闻溪说着都笑了,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什么:“不止我,上至我阿爹,下至我十六岁的妹妹,都得保护他。”
“那我杀了他。”魏循缓缓开口,冷静的吓人:“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么累。”
“你若真的杀他,那我就要杀了你。”闻溪语气沉沉,说的又是那般果决。
魏安可
以对他们动杀心,但他们不会反。
倘若那日,魏安在光明正大一点,将圣旨递到闻寂之手中,闻寂之是会毫不犹豫接旨的,但魏安肯定不会信,如果信,他就不会对闻寂之生疑心。
不止他,满朝文武恐怕都不信。
他们一口一个功高震主落在一个为护国安民的人身上,没有人想过,更没有人信过,他的衷心。
国家有难他是英雄,众人欢呼,国家安稳之后,他便该死。
因为他屡屡胜仗,手握重权。
魏循道:“我可以护好你在乎的所有人,我向你保证。”
“……”
“我知道你可以,但……”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魏循打断闻溪的话,嗓音低沉:“我还是会护好你在乎的所有人。”
大雪悄然而至,落在闻溪身上,她愣愣瞧着魏循,少年微微垂眸,未看她,平日里又狂又傲的人,在她面前,竟是低下了头,闻溪深吸一口气。
“阿循。”
“小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不约而同的唤出那个曾在彼此最亲近之时互相唤对方的称呼。
魏循缓缓抬眸,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他伸手为她挡去雪花。
好像过了好久,才有了下一个动作,魏循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闻溪披上,顺势轻轻抱了抱她,短暂的,轻极浅的。
她单薄的身体好像也是快碎了般,她不开心,她害怕,从在镇国将军府门前,她前来主动与他说话时,他就看出来了,他也想说,你别怕了,我帮你就是了,可话到嘴边,他就是说不出来,不知道在变扭什么。
他也知道,闻溪觉得他对她冷嘲热讽,是因着十六岁那年的被拒绝。
但其实,他早就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一天的自己穿了什么衣服和闻溪厌恶的神情。
梦里循环,他也从来没有怪过闻溪,那两年,也不是没出现过,只不过是闻溪不知道罢了。
“小溪,我回汴京从来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也不是为了权势。”魏循在她耳边道。
闻溪知道。
“我是来找你的。”
“……”
闻溪瞳孔微缩,其实,她猜出来了,只是不敢确信,而今亲耳听到魏循说,愣了好久好久…
“所以,你信我。”魏循道:“我会帮你护好你所有在乎的人,不让你难过,害怕。”
第52章 第52章不娶。
注:12.8日前看这本文的宝子们,因为我修改了文中一些片段,我看了下,其实可以不用回去看的,大家可以看看上一章作话,再看这一章节,我把改的地方直接跟你们说,这样就明白了~
*
闻溪快到镇国将军府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一个人,她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府门前挂着两盏灯笼,橙黄的光洒下,照在那人的身上,略显单薄。
“小溪。”终于,她心头的担忧在这一刻松下,站起身来,撑伞走入雪中,为闻溪遮挡住所有冰凉雪花。
“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告诉白芷白音一声?这样大的雪,怎么也不带把伞。”
“我出去时还未下雪的。”
“手那么凉。”闻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快回府吧。”
闻溪轻轻唤她:“阿姐。”
“怎么了?”
“我去了国师府。”
闻昭心头一惊,忙上下打量闻溪,“小溪,你……”
闻溪道:“有件事,我需要阿姐帮我。”
“何事?”
“谢观清身边有一个人,我想知道他的身份,但此刻,我无法进入国师府。”
今夜那个黑衣人明显是故意引她过去的,但直至她回来也不现身,是为什么?
瞧着闻昭不解的双眸,闻溪淡淡解释:“谢观清不会医术,他在陛下身边只是为了除去镇国将军府。”
闻昭面色大变,脱口道:“怎么可能?
闻溪不禁笑出声,看吧,没有人会相信的,谢观清在魏安身边可是近十年了啊。
“你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谢观清幼时有一个师父。”
“我见过。”闻昭道:“在你走失江南时,那人还在,但近几月好像没见过他了。”
“那是朝颜阿爹。”闻溪道:“朝颜回汴京就是为了来找她阿爹的,整整半年,却什么也没寻到,阿姐身为捕快,可能察觉这其中?”
闻昭面色冷肃:“杀人灭口!”
闻溪颔首:“我为她占卜过,卦上显示,无亲,他阿爹一定是死了的。”
闻昭心下震震,缓了缓,她冷静道:“明日,直接让朝颜报官,我会与皇浦司众人打点好,这个案子我接,谢观清既是杀了人,便一定会有马脚。”
“先等两天。”闻溪道:“南梁的瘟疫是朝颜和她阿娘医治好的,我想借南梁公主之口将此事说出来。”
这样,朝颜神医的身份便会立住,救了一国人,谁还敢质疑?而魏安疑心病重,他现在定然也不是全权相信朝颜,知晓此事,定然会减少怀疑的,到时候朝颜在报官,全城尽知,说不定还有人提供什么线索,只要查到谢观清头上,她就可以趁机拆穿谢观清不会医术这件事。
她一定要将谢观清狠狠踩在脚底下,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
而此时,国师府。
谢观清听到外头脚步声,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开口询问:“如何?”
裴南摇头:“她没有跟上来,若是来了,这会,你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闻言,谢观清猛的站起身来:“裴南,你屡屡扰我计划,你找死吗?我是不是说过,先不要动她!”
裴南冷笑:“先前,你不是还怨我让你错失灭了镇国将军府的机会?今日是如何?你不会是对她心软了吧。”
“闻溪还留着有用。”
“何用?”
“我要让她帮我复活我父兄。”
裴南瞪大眼:“你说什么?你是疯了吗?”
谢观清说的这是人说的话吗?复活?怎么复活?他父兄都死了多久了?
裴南上下打量谢观清,越发觉得此人不正常,忙伸手为他把脉,与往日并无差别,裴南皱了皱眉。
“没疯。”谢观清不作任何解释,只道:“你明日跟我入宫,帮我杀一个人。”
“谁?”
“朝颜。”谢观清道:“他女儿。”
这个他,裴南知道,轻轻颔首,正打算下去,看着谢观清眼底的神色,提醒道:“谢观清,你不要忘了你的父兄是怎么死的。”
脚步声渐行渐远。
谢观清瞧着窗外缓缓落下的大雪,他怎么可能忘了呢?他一定会为父兄报仇的,但在这之前,他要先拿到重生之法,复活父兄,冰冷的眼底渐渐被疯狂的炙热融化。
闻溪!
*
魏安早早传了南梁六皇子苏锦与闻寂之闻淮入宫,问了关于东夷国一事,听的直皱眉,这个东夷国竟是那么迅速就破了南梁城池?军力不可小觑啊。
而派出去的密探也一直没有回来,八成是回不来了。
经早朝众臣商议,闻淮即刻带兵出发前往东夷与南梁的交界处,此举,便是告诉东夷,南越欲护南梁,若东夷国还敢乱动,南越亦是不会坐视不理。
苏锦得知这消息,心头总算是松下,几个使臣亦是欢喜不已。
“这南越皇帝爽快,此次陛下让公主前来南越和亲是正确的决定。”
苏锦道:“让你们备的东西可备好了?”
“备好了的。”
“好,一会送去安王府。”
“殿下,此举会不会引来南越皇帝不快。”有大臣不禁担忧。
苏锦冷笑,“永亲王既是瞧不上南梁,那我们便换一个有意与我们合作的,也是他们兄弟之间互相争夺,与我们何干?”
“是。”
“太傅与我去城外看看吧。”苏锦道:“去送送南越的骠骑将军。”
“是。”
闻淮要前往战场的消息一出,城中之
人纷纷往城门口去,闻溪与闻寂之站在人群中,瞧着坐于马背上的闻淮,闻淮见到二人,忙翻身下马:“阿爹,小溪,不必担忧,我会平安回来的。”
闻寂之颔首,重重拍了拍她肩膀:“此次,我让杨九州跟在你身边,有事与他商量,不可鲁莽,要先探清楚东夷国。”
“好。”
说着,又看向闻溪,笑了笑:“等阿兄回来,阿兄给你带一把长剑。”
“好。”闻溪道:“阿兄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自己。”
“还有师父。”闻溪看向杨九州,“我才与您刚见面,您就要走了。”
杨九州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放心,马上会回来的。”
“你别忘记了我昨夜跟你说的话。”
闻溪颔首:“师父放心,我会谨慎的。”
闻言,杨九州好似才放心了,深深看了闻溪一眼,又与闻寂之告别。
“九州,我的酒还等着你呢。”
杨九州笑了:“待我回来,与你喝个三天三夜。”
“好。”
“阿爹,小溪,我们走了。”闻淮翻身上马,抬眼却见赶来得闻祁,愣了愣:“我不是说了,此次你不需要跟着去吗?”
闻祁攥紧了缰绳。
又听闻淮道:“我不在,你要在府中护着几位妹妹和帮阿爹分担一些事,昨日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是。”
“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直至看不到闻淮与杨九州的背影,闻溪与闻寂之才转身回府,一路上,闻溪没怎么开口,闻寂之看着她,以为是她担忧闻淮与杨九州安危,本想开口安慰,闻溪的声音却在此时传了过来。
“阿爹,师父可是在战场上受了伤?”
闻寂之摇头:“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闻溪皱了皱眉:“我感觉师父跟之前不太一样。”
这几日她瞧着杨九州总觉得怪怪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以前每每见到杨九州,杨九州不是拉着她占卜,便是与闻寂之下棋喝酒,可此次他回来后,好像就一直在自己屋中,就连冬狩也是,一直在帐篷内。
闻寂之道:“或许是累了,若真受伤了,他不会不跟我们说的。”
闻溪点了点头,也是,杨九州可怕疼了,若真受了伤,估计整日会嗷嗷叫,回到府中时,得知朝颜又被叫入宫了,闻溪皱了皱眉,魏安没中毒,却每日都唤朝颜入宫做什么?
*
寿康宫,太后正准备休息一会,便听婢女禀报魏循来了,愣了一瞬,忙道:“快让他进来。”
“杜嬷嬷,将阿循喜欢的马蹄糕拿来。”
“是。”
“阿循。”看着魏循缓缓走来,太后忙站起身来,双手无措的不知要做什么,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着他似乎好像瘦了些,太后心疼的不行,想起那日说的话,愧疚的不敢去看他双眸。
“你用膳了吗?母后给你备了……”
“不必了。”魏循淡淡打断她
太后眼眸酸涩,让殿中婢女都出去了,只留下他二人。
她问:“你今日来,是有话跟母后说吗?”
“我不娶南梁公主。”
“……”
第53章 第53章枉为公主
阵阵清香弥漫整个殿中,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苦药味,魏循眉头微微皱起,对上太后愧疚痛苦的双眸一瞬,又移开,嗓音冷漠又疏离:“我不娶南梁公主。”
魏安是铁了心的要他娶南梁公主,这让魏循不明也厌恶,外人眼中,魏安对他屡屡包容,而他,不知好歹。
唯有他知,其中真正缘由。
他不需要。
他也从不留恋于汴京的各种繁华热闹,可此时的他,也没办法像在江南之时,说离开就离开。
那年,偶然得听汴京二字,他顿感熟悉,记忆深处,好像是有一个人这么跟他说,她还有一个家呢,在汴京,所以,在魏安又一次找到他时,他只带着寻一人的目的回来。
可汴京和江南总是不一样的,他也只能站在高处远远的瞧着榕树之下,少女含笑的眉眼以及在看到他之时露出的惊讶和疏离。
遥遥相望,唯他一人身处暗处。
太后愣了一瞬,赶忙应下:“好,不娶不娶,阿循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娶。”
对于太后的话,魏循面上没什么情绪,只偏眸凝着那一碟马蹄糕,似警告,“若魏安一定要逼我,我不介意在大婚之日死个人。”
闻言,太后浑身一颤,无措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想要靠近魏循的那颗心冷的彻底,这是她第一次深深的接触到魏循的狠与冷漠。
这些年,她很少出寿康宫,对于魏循都是从魏安口中得知,她其实没怎么在意,因为,她是不信的,魏循杀的人,那定然是旁人该死。
即便此次他杀三臣,甚至牵扯刺杀魏安一事,他一次一次的承认,是他做的,太后也从未信过,她也只是生气魏循的狂妄,不知收敛,最气的还是他竟然把生死说的那么平静。
回过神来,太后也没有生怒,只道:“阿循放心,母后会跟安儿说的。”
“只要母后在,便无人能够逼迫你。”
昨日,她本就打算与魏安说了,但魏安忙于朝政,并未过来,不想,魏循今日就来了。
魏循不语,太后瞧着他神色,试探道:“你不喜欢南梁公主,那母后为你挑选一个王妃如何?或者你跟母后说,你有没有相中的姑娘,母后让你皇兄拟旨。”
“母后近日……”
“不要插手我的事。“魏循站起身来,冷冷道:“也不要去打扰任何人。”
“……”
说完,便打算抬脚离开,太后急了:“好好好,母后不插手,你等等母后,母后有东西要给你。”
魏循神色不耐,刚想要拒绝。
“母后。”魏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见到魏循也在,有一瞬的讶异,给太后请了安,才又看向他。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话语多少带着嘲讽,往日,他怎么唤魏循,魏循可是从不主动来寿康宫。
魏循未看他,抬脚就走,魏安气的不轻,整个南越,只有魏循敢如此对他,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太后瞧着魏循身影,失落的攥紧了手中盒子。
“母后,别难过。”魏安劝慰。
太后缓缓摇头,话语轻轻:“母后不是难过,母后只是觉得阿循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
“阿循不愿娶南梁公主,你就不要逼他了。”
闻言,魏安总算知道魏循今日怎么会在寿康宫了,原来是为这个,笑意淡下:“母后,您太纵着他了。”
“纵?”太后苦笑:“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来找母后,只要求这一件事,母后怎能不应?你答应过母后的,不逼他。”
“阿循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魏安道:“那南梁公主貌美,与阿循甚是相配,他还有何不满意的?”
“儿臣也早就跟他说了,只要他娶了南梁公主,要什么儿臣都给他。”
太后面色变了,怒道:“母后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他不喜欢,你就不要逼着他娶了,整个南越,不是唯有阿循可以娶南梁公主,你亦是可以!”
“你身为一国君王,三宫六院空悬至此,实属不该。”
“母后。”魏安皱眉,他从来没有过要纳妃子的想法,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与旁人成婚,是耽误,他也不想与枕边人互相猜忌,既如此,还不如过一段安生日子。
太后:“前朝后宫互相牵制,你也不用那般辛苦。”
“无须这般以女子之身牵扯。”魏安道:“朝中生二心者,儿臣会清理干净的。”
“那你也要纳妃嫔!身为君王,理应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后不给魏安拒绝的机会:“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开始母后就给你选几个样貌绝佳的姑娘。”
“……”
“母后。”魏安听着太后故意咬重样貌
绝佳几个字,气笑了:“儿臣不是贪美色之人。”
“那你怎么总同阿循说南梁公主貌美,你既是觉得那公主貌美,你娶了就是,再者,你是兄长,该让着弟弟的。”
“……”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汴京城,谁不知道魏循要娶南梁公主苏沫。
“圣旨未下,事情还可变更。”太后道:“南梁人若是知晓他们的公主是入宫为妃,怕更是欢喜。”
魏安退了一步:“母后,儿臣可以纳妃,但阿循必须娶南梁公主。”
“为何?”太后沉声道:“你当真就要如此逼他?难不成你忘了是因为谁你才能活到现在?又是因为谁,他才沦落江南?”
“那一年,他才七岁!”
“你呢?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外面的人怎么骂他的?你全然假装看不见,很多人都说他该死!这些,你可有为他正名过?他杀人,杀的又都是些什么人?你查到了,你可有对外言说?可有想过还他清白?”
“母后竟是这样想儿臣吗?”魏安眸色微凝,太后的话语如刺,扎在他心头,让他愤怒也有一丝委屈,他虽为帝王,可这世上,唯有两个亲人,魏循恨他,处处与他作对,日日生事,他每次都为他善后便也罢了,而今太后竟然还这般说他,莫非在太后眼中他就是这样的人?
太后深吸一口气:“有些事,不是母后不知道,是母后不想去插手,可若是你对阿循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你父皇留下的圣旨,母后会让它出现在群臣面前的。”
这已然是威胁了。
魏安心口的气一时不顺,让他面色通红,太后发现不同寻常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见,魏安难受的攥住胸口,晕了过去。
太后面色一白:“快传太医!”
“传国师!”
“陛下!”
寿康宫内一片慌乱。
朝颜今日被魏安唤入宫中,人正好在羽宸殿,听闻魏安昏迷便赶过来了,不想,到寿康宫的时候,谢观清已经在了,她退到一边,想看看谢观清到底是如何医治魏安的,抬眸过去,正好对上谢观清温润的双眸
与前两次见面不一样,若非知他,这般的神色,当真会觉这个人温柔善良。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谢观清道:“陛下一会便会醒来的。”
太后颔首,“都下去吧。”
“是。”
“……”
经过后花园的假山时,身后有人唤住她。
“朝颜。”
一听这声音朝颜就知道是谁,回眸道:“有事吗?”
“你不记得我了?”谢观清笑。
朝颜手心微微收紧,上下打量谢观清和他身旁的人,不知道谢观清什么意思,她便没有开口。
“没关系,我知道你,还有你阿爹。”
“你见过我阿爹?我阿爹在哪?”朝颜语声急切。
“在国师府,你阿爹也找你很久了。”
“……”
*
暮色时分,闻溪放下手中医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白芷正好进来,她问:“朝颜可回来了?”
“没有。”
闻溪皱眉,缓缓站起身来,“出府看看。”
天边一抹红霞,落在汴京城中,为这长街染了色,湖面波光粼粼,行人来往。
“闻二小姐。”身着南梁婢女服饰的人前来,轻声道:“我们公主在湖中凉亭,有事与闻二小姐相谈。”
闻溪扫了一眼那远处凉亭,淡淡道:“我与南梁公主从不相识,有何事能够相谈?”
“公主说,闻二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那你就回去跟你们公主说,若找我有事,便来此处酒楼,求人办事总得拿出态度来。”
“放肆。”南梁婢女面色铁青:“我们公主乃是南梁皇后所出,你算……”
“砚秋,不可无理。”身后,苏沫轻柔的声音传来。
闻溪未回头,抬脚进入酒楼,在二楼雅间内落座,不过一瞬便有人进来,白芷看了苏沫一眼,弯身退出去。
“砚秋,出去等我。”
“是。”
雅间内,只剩下二人,苏沫瞧着闻溪淡淡的面容,笑道:“婢女无礼,切勿见怪。”
“见怪倒是不会。”闻溪眸色冷清:“公主殿下要谈之事,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今日来此,只是想告知公主殿下,你要嫁的人,我也不感兴趣。”
“是以,公主殿下不必将我视作眼中钉,也不要想着动我府中人,上次之事,看公主殿下如此可怜,姑且就算了,日后,还望公主殿下保重自己。”
苏沫笑开来,似是不明:“闻二小姐此话何意?”
闻溪笑出声:“我是真没想到,你比魏绾音的脸皮还要厚一些。”
那日闻瑶为何落水?这个看似柔弱的南梁公主可不算是清白,她从未与这个南梁公主打过交道,她上来便动闻瑶,还能为什么,闻溪是真的瞧不上这些人,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让自己坏成这般,实在太不尊重自己了。
真是枉为公主!
第54章 第54章亲手撕开黑暗!
“闻二小姐可是误会什么了?”
闻溪淡淡打量苏沫的一脸无辜,心头不禁感叹,这般的容颜配上这样的神情,真的是很难不让人动容,就好像,她真的是无辜的,而自己,反到有错。
闻溪不语,只饶有兴趣的盯着苏沫,眉眼微扬,似看戏听曲,累了又轻轻往后方靠了靠,眼底缓缓浮起笑意。
雅间外来往的脚步声与谈笑入耳,更衬得这里像是戏园。
闻溪还是没说话,这般的静默凝视,让苏沫手心不由得收紧,闻溪的神色讽意连连,就像是在看什么戏子,还是无聊的戏子,她缓了缓面色,还是等不到闻溪开口,抿了抿唇,又开口道。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南梁来到陌生之地,从小到大我也没什么朋友。”
闻溪挑眉,这又是哪出?
“那日见到闻二小姐,觉得闻二小姐与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很想交闻二小姐一个朋友,是以,今日,才特地让我的婢女来请闻二小姐前去一见。”
“公主知道我不会去,所以特地在后方等着。”闻溪缓缓开口:“不过是寻一个时机。”
“是。”苏沫也大方承认,闻溪什么性子她能看不明白,她才不是汴京传言那般什么也不会,很蠢,苏沫反倒是觉得她柔和又聪明。
“既是想见来见就是了,何需弯弯绕绕?”
苏沫轻笑:“以我的身份若是想要见一个人,旁人只怕会让我等急了,半点不敢耽误,倒是你,不来便也算了,还敢用这般的口气同我说话,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闻言,闻溪愣了愣,一瞬后,笑声从喉间发出,似是觉得好笑,肩膀竟然抖动起来,笑意嘲讽,刺耳的令人难受。
苏沫不明,“你笑什么?”
“……”
“公主殿下知道,你们南梁人来南越是做什么的吗?”闻溪渐渐收了笑声,抬眸又看苏沫。
“?”
“除了和亲还能是为什么?”
“为何和亲?”
“……”
不等苏沫开口,闻溪便道:“因为如今的南梁连一个弹丸小国都打不过,所以,前来南越寻求庇护。”
“……”
苏沫已经知道闻溪接下来要说什么,面色有一瞬的难堪,却也算稳得住。
“知道的知道你们是前来寻求庇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谈联盟的。”
今日,南梁六皇子苏锦还在那上蹿下跳的,给魏长烨高调的送去大礼,甚至林相一众老臣府中也有,就连镇国将军府也送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呢?冷落魏循,巴结魏长烨?试图搅乱汴京城?引起魏安疑心?
这般蠢,还妄想和南越平起平坐,简直痴人说梦。
闻溪又问:“不知公主殿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
“弱者没有傲气的资本。”
“……”
苏沫面色微白:“弱只是一时,南越如今这光景,在十年前不也曾四分五裂?闻二小姐用此讽我南梁,可也是在讽南越?”
想到什么,苏沫冷哼:“闻二小姐约莫忘了,南越最艰难之时,也曾差点来我南梁和了亲!还是当时不到十岁的南越长公主魏绾音。”
“南越弱时,低调做人,可从未在哪国上蹿下跳,即便无奈和亲,却也在半路,重新迎回我们的南越公主。”
闻溪
笑道:“南越百年,不用女子换取和平之语,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很相信你的国家。”听着闻溪一字一句说着南越,苏沫眸色幽深,轻轻道了一句。
“自然。”闻溪答得干脆。
她信南越,也爱南越,唯有南越能让她们在汴京城中平安喜乐。
苏沫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轻抿一口茶,才又开口:“今日我找你是有事的。”
终于谈到了今日目的。
闻溪知道,早在她出府前,门房就有人告诉她,有人在镇国将军府外徘徊,她让白音出去看了,才知竟是苏沫的婢女砚秋。
“我是南梁公主,和亲是我不能改变的,为了我的子民,我也不会逃跑,但我还是想选择一个待我不错的人。”
苏沫一开始挺满意魏循的,毕竟是帝王胞弟,日后再怎么说,也不会太差,可这两次与魏循的接触,她发现,此人绝非善类,她不想死,也不想过的生不如死,魏循既是看不上她,那她就换个人嫁好了,反正南越,不止他一个王爷。
闻溪皱眉:“此事公主找我做什么?”
和亲之事她如何能够改变?这苏沫可真够莫名其妙的!
“我们合作,各取所需如何?”苏沫道:“我不嫁给永亲王也算是帮了你,你也帮我……”
“不不不。”不等苏沫说完,闻溪就连摆手,“公主嫁不嫁魏循跟我没关系。”
“怎会无关?你与永亲王……”
“我与魏循没有任何关系。”闻溪道:“即便真有点关系,他若是要娶你也与我无关。”
“世上哪有女子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别的女子?”
“那是因为没有选择。”
“而我呢。”闻溪道:“只选择别人,不是等着被别人选择。”
不选她?那她转身走就是了。
“再者,我与魏循还真不是公主所想那般。”
“闻溪。”
二人同时站起身来。
苏沫愣愣看着闻溪好久,多变的面色最终都形成眼底的盈盈笑意,就这样看着闻溪,“我很喜欢你。”
“……”
在南梁皇宫生活那么多年,每日都是皇姐们的心计,这是头一次,她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光明,坦荡,那日入汴京城时,周围都是南越人,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令她难受恶心,却也只能强忍着。
她不经意间瞥见对面酒楼之上的闻溪,那日,她的双眸清明又有悲,甚至还有丝丝不忍,十几年了,头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神情看她。
让她惊,颤又不解。
而夜里入睡之时,那双眼睛又总会出现在眼前。
“当日你妹妹落水之事,我与你道歉。”苏沫垂眸:“其实并非故意争对,只是顺水推舟,做了冷漠人。”
毕竟,魏绾音也在动手,她做不做都是一样的。
闻溪并不接,她可没有兴趣和这个南梁公主把酒言欢,诉说心事,做了便是做了,她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要去找朝颜吗?”
闻溪眸色忽而冷下。
“别误会。”苏沫忙将手中一直攥住的东西递给闻溪,闻溪接过,打开扫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苏沫。
良久,闻溪才开口:“多谢。”
*
出了酒楼,天色已经黑下。
闻溪四下看去,长街不似白日那般热闹,月光洒在道路之上,显得尤为寂静。
“回府吧。”她道。
“是。”
一路回去镇国将军府,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纸条,眼眸微眯,她前两日才提醒朝颜,入宫时要小心,谢观清肯定早晚都会对她下手的,不想,这么快就来了。
朝颜也是胆子够大的!
“闻闻。”前方,有人唤她。
闻溪抬眸看去,当见到镇国将军府门前站着的人时气息一凝,忙快步过去,细细打量面前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楚楚,你何时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楚楚笑道:“下人说你出府了,我就在这等你。”
“进去说。”
“好。”
闻溪脚步忽然一顿,偏眸往一处看去。
“怎么了?”楚楚问。
闻溪摇头,却在进去时,又回眸看了一眼,一人身影映在瞳孔之中,目光微凝,还是先行回了望月阁,将院中婢女都撤下去,只留下楚楚,白音白芷三人。
“如何?”闻溪看向楚楚。
楚楚是闻淮从战场之上带回来的孤儿,在闻溪被寻回汴京时,闻淮就让楚楚跟在她身边,入了镇国将军府的人没几个不会武功的,楚楚也不例外,武功还是闻淮亲自教的。
她不喜身边人太多,又拒绝不了与她性格相像的楚楚,便一直让人住在西边的院落,此次有事想要交给她,才吩咐她出城去。
楚楚道:“我在城外徘徊多日,发现一个黑衣人,我追着他入城,你猜的不错,是国师府的。”
“阿音呢。”这几日,白音夜里都在国师府附近查看。
“我见过那黑衣人,轻功极好,难以靠近,若要动手,奴婢恐怕还打不过他。”
闻溪颔首,那个黑衣人她也见过,武功的确不错,上次还故意引她去国师府……
“可与之交过手?”
“短暂的一次。”楚楚想了想,“从武功路子看,并非南越人。”
“不是南越人?”
谢观清身边的高手不是南越人?闻溪不禁皱眉。
“这两日,你们二人多留意些。”闻溪道:“待南梁人一走,就可以动手了,”
“是。”
一旁的白芷听的云里雾里的,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面色哀伤:“那奴婢呢。”
白音都被安排了任务,就她没有。
闻溪笑:“待天亮时,准备一桌我喜欢的膳食。”
“……”
“二小姐!奴婢功夫虽说不及白音,却也能为二小姐办事的。
“我有其他事交给你。”
一听这话,白芷来了精神,闻溪无奈捏了捏眉心,这丫头是真闲不住!
*
夜里,冷风呼啸,闻溪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她忽而想起杨九州走的前一晚上跟她说的一句话。
万事不可急切,静待天明。
闻溪手腕微动,腕间的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银铃声,极为悦耳。
在一片漆黑中,双眸尤为明亮,又与往日不同,此刻的她,似乎被黑暗侵蚀,眼尾染了冷漠恨意,那盈盈笑意越发冰冷。
她知道杨九州什么意思。
可是她更喜欢亲手撕开这层黑暗!
第55章 第55章死了便能重生
此时,城中陷入一片黑寂,一辆马车行驶在古楼大街,发出咕噜咕噜响声。
朝颜放下马车帘子,看向对面的谢观清,轻哼道:“你和闻溪一样,都是骗我的,你们压根就不认识我阿爹。”
“闻溪?”谢观清笑道:“她骗你什么了?”
“她说,她帮我找阿爹,然后我给她治病。”
“治病?她怎么了?”
“别说她了。”朝颜瞧着谢观清眼底的疑惑,冷声问:“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倒是没骗你,你若是不信,一会见了你阿爹就知道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带我出城?”朝颜说着就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
在她伸手拉开马车帘子之际,手腕却被人攥住,朝颜回眸,对上一双温柔若水却让人无端感受到寒凉的双眸。
“你干什么,放开我。”朝颜皱眉。
“怕什么。”谢观清瞧着朝颜眼底的恐惧,笑出声,“你不是已经给闻溪报信了吗?”
原本,他想在宫中就解决了朝颜的,可朝颜竟然敢跟他装,看似急切的想要见她阿爹,实则将计就计,如此的目的是为什么?谢观清一直都想不明白,闻溪让朝颜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医治魏安?绝不可能。
魏循也不是那种会亲自到镇国将军府寻大夫的人,他如此恨魏安,更不可能了。
朝颜为何会到镇国将
军府的前因后果他也查到了,可总觉哪里不对。
“……”
朝颜瞪大眼,马车内危险气息弥漫着,透过马车帘子朝外看,已经出城了,黑压压的一片,她用力挣扎:“你要带我去哪?”
“你不是想见你阿爹吗?我带你去就是了。”
“是尸身还是活人?”
闻言,谢观清愣了一瞬,朝颜这般平静的说出,看来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偏眸想了想:“你觉得他是活的,那他就是活的,若你觉得他是死的那就是死的。”
“……”
朝颜身体微颤,用力挣脱开谢观清的手心,“我不去了。”
掀开帘子出去,一股白雾却迎面而来,她心头一惊,忙屏住呼吸,却还是晚了两步,不过一瞬,人便软软倒下,倒下时,迷糊中瞧见谢观清正用帕子擦着手心,朝颜手指若有若无的划过他手腕脉搏,微微停顿,一点一点失去意识。
谢观清眼未抬,淡淡开口:“我回城中,你将人放去那宅中。”
“不杀她?”裴南的声音从外传来。
“她既然通风报信,就有人知道是我,若真杀了,太过麻烦,你将人放进去就是。”谢观清道:“那十起杀人案,魏安不是让我一个月内找出凶手吗?明日刚好一个月了。”
“明白。”
*
“叩叩叩。”敲门声轻轻浅浅。
床榻上的闻溪缓缓睁眼,起身开门,是白音回来了。
“怎么样?”闻溪问。
“往城外去了。”白音道:“二小姐放心休息,朝颜一定不会有事的,楚楚还在那里。”
“城外?”闻溪皱眉,谢观清带着朝颜去城外做什么?
“他可有发现你们二人?”谢观清身边那个高手,武功不低的,虽未与他交过手,单看那次,武功怕是还在她之上。
白音摇头,她们跟的并不近。
闻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是。”白音正准备退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奴婢在府外遇见……”
“我知道。”闻溪打断白音,“先不必管他。”
“是。”
白音退下去后,闻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现下应当是子时了,心头不禁无奈叹了一声,重新躺在踏上却无法睡着。
也不知南梁人什么时候走,揭穿谢观清不会医术这件事上,最丢脸的人当属魏安了,毕竟,是他信任谢观清,又将其捧至高位的,如此丢脸的事,他国人在场也是不好的。
她亦是知晓,谢观清这个人肯定会对朝颜动手的,对此,她一直都有安排,也跟朝颜说过,但她没想到,朝颜竟然如此胆大,直接跟着谢观清离开了,只为了更深的探谢观清的底细,谢观清伪装十余年了,没那么好探,也不蠢。
他带着朝颜出城去说不定就是发现了朝颜给她报了信,所以,他不会杀朝颜。
但谢观清既是做了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让他干干净净的脱身呢?此次之事也来的刚好,正好给她一个机会铺垫之后。
闻溪翻了个身,忽而想到什么,赶忙坐起身来,她怎么就忘了呢!那十起杀人案!所有人都知道凶手已经死了,可她却知道!那并非是真凶手!
上一世的凶手是大理寺卿之子,可闻溪却怀疑是谢观清,但并不确认是与不是,可就算不是,她不能陷害吗?谢观清不就是陷害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吗?
人人道魏安爱民如子,此事若落到谢观清头上,魏安还能否再信任谢观清?此时,他不会医术这件事再起,谢观清还能否在南越立足?
*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一抹白。
闻溪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梳洗一番后便抬脚出了望月阁。
出府时,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闻祁,短暂对视一眼,闻溪最先移开,神色冷淡,并不打算开口,也未想着让路。
闻祁瞧着她神色,皱了皱眉,不过是昨日,他说了些话,就如此生气?话也不会讲了,拿他当空气?真是被阿爹和闻淮宠的太过无法无天了,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大清早的去做什么?”
“我不需要跟你汇报我的任何。”闻溪嗓音冷清:“若无事便让路。”
“这么宽的路,你偏走我前方做甚?”闻祁冷冷道:“我警告你,阿爹忙碌,阿兄又不在府中,别整日惹事生非,没有人闲着没事跟在你身后,替你收拾烂摊子。”
“?”
“我需要你来警告我吗?”闻溪气笑了:“你有时间不如好好管管你自己,你自己喜欢什么,闻祁你知道吗?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还来管我?真是可笑。”
“闻溪,你知道什么叫尊长吗?”
“我一直都尊敬任何一个比我年长的人,但是闻祁,你不算。”
“……”
“昨日我骂闻瑶之语,我并不觉得我有错,她可以胆小,但不能在我帮她之时,选择退开,而留我一人,至于你,总说阿姐偏袒于我,你不也一样?你凭什么指责阿姐阿兄?现在,又凭什么要我尊你,你算什么东西啊?”
“你帮她什么了?”闻祁面色铁青,对闻溪的话听的云里雾里的。
“你不知道?”闻瑶冷嗤。
闻祁什么都不知道昨日来了就敢骂她,简直过分,本来已经不生气了的,可一出门就遇见了,遇见了便也算了,闻祁那张嘴还是不停,真的让她很生气!
“我告诉你,若不是阿爹在府中,我昨日不止抽闻瑶,还要抽你。”闻溪道:“我性子一直都如此,你不服就去跟阿爹告状啊!看看阿爹抽不抽你!”
“……”
说完,闻溪径直抬脚离开,闻祁也没让开,闻溪也不管,撞开他就走了,都是会武功的,谁比谁弱,真的是。
出府后,闻溪直接去了皇浦司,镇国将军府平白缘故丢了个人,自然是要报官的。
闻昭正整理着卷宗,忽而听闻下方的人说,有人前来报案,说是镇国将军府丢了人,她一听就知道是闻溪,忙放下手里卷宗,抬脚出去。
“小溪。”皇浦司内堂,闻昭一眼就见到闻溪。
“谁不见了?”对此,她很是意外,昨夜回府并未听说有人不见了。
闻溪道:“朝颜昨日入宫之后就没有回过府。”
“你知道人在哪里。”瞧着闻溪神色,闻昭问。
“城外。”
“谢观清所为?”闻溪的样子并不着急,闻昭打量着,轻声问。
闻溪颔首,转而问:“关于十起杀人案的卷宗有吗?我看看。”
“怎么突然问这个?”闻昭有一瞬的意外,“这个卷宗在霍瑄那,我都不曾看见过。”
“凶手是假的。”闻溪直言,并不隐瞒闻昭。
闻昭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闻溪抬眸看她,“我怀疑谢观清,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就想把这个罪名安给他,就跟他安给镇国将军府的一样。”
闻言,闻昭下意识看向四周,见没人朝她们这看过来,忙伸手拉着闻溪往里面走,也是明白闻溪今日的目的,她嗓音压低:“朝颜那边可还安全?”
“我让楚楚在那看着的。”楚楚无论是武功,还是侦查,又或者是躲藏,能力都是不错的,她在,闻溪倒是不担忧,不然,也不会放心在大婚那一夜就让她出城去,就想着看看城外有关谢观清的埋伏。
“那就好。”闻昭道:“我去跟霍瑄要卷宗看看。”
闻溪感受到闻昭手心的冰凉,觉得好笑:“我没让你帮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你们皇浦司该怎么做就怎
么做。”
“你要做的话,我肯定要帮你啊。”闻昭道:“哪能让你一个人。”
“但此事,不能让阿爹知道,阿爹那性子,若是知道了,会大发雷霆的。”
闻寂之从小教他们的就是做人正直坦荡,即便旁人待自己不公,也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决,这种构陷,是小人所为。
“我倒觉得还好。”闻溪笑:“这两次我做的事,阿爹或多或少都知道的,但也没骂我。”
“你就是仗着阿爹宠你。”
“那肯定要仗着了,离了阿爹谁还能这般待我。”
“所以,你就跟阿爹说,不想嫁人了。”
“阿爹跟你说了?”闻溪撇嘴,“那你们两个,是不是骂我呢。”
“骂?”闻昭笑了:“那倒是没有,阿姐只是觉得你现在不想嫁,是因为没遇上喜欢的,若你遇上喜欢的说不定就想嫁了,再者,说不定,哪日,陛下一道圣旨下来……”
“我应该是不会有圣旨了。”闻溪道:“前面有过谢观清,汴京城怕是也没人愿意娶我。”
事情闹得挺大的,即便是谢观清的错,但还是有人觉得她丢脸,她没有注意那些流言蜚语,可一直身处汴京的她,怎么又会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她,不过,她也没有很介意,别人喜不喜欢她,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家人平安,他们一起活着就很好。
“是吗?”闻昭挑眉:“阿姐倒是觉得……”
“阿姐,别乱说话!”闻溪忙打断她。
“好好好,阿姐不说了,那我……”闻昭转身看她,正说着,好似是撞到了人,抬眸看去,笑意一瞬间散去。
“大人。”闻昭忙道。
霍瑄淡淡瞥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闻昭深吸一口气,尽量忽视霍瑄神色语气,轻声问:“有关十起杀人案的卷宗不知大人可否给属下看看?”
“做什么?”
“镇国将军府中丢了一个人,或许是遇害了,属下想着会不会是……”
“不会。”霍瑄道:“凶手已经死了。”
“……”
“若是死的不是凶手呢?”
霍瑄一瞬不瞬盯着闻昭:“有何证据?”
“……”
“没有。”闻昭没敢看霍瑄,那日入皇浦司时,她以为霍瑄会惩罚她,却不想,一切都与往常一样,以为是霍瑄忘了,便一日不敢在他面前多晃,眼下霍瑄这样盯着她,挺渗人的。
“过来拿。”耳畔,是霍瑄的声音。
闻昭惊了,有些不敢相信,霍瑄这是答应给她看了?看了看闻溪,“你在这等我。”
说完,便忐忑的跟上霍瑄。
前方,又传来霍瑄的声音:“什么人丢了?”
“入宫为陛下医治的神医。”
“昨日不是还入宫了吗?”
“是的。”闻昭道:“可昨日入宫后人一直没回来,属下已经让人去城外找了,一会属下也前去去看看。”
“嗯。”
霍瑄随手拿过桌上的卷宗,一抬眼,闻昭垂眸站在外面,那恭敬的样子,可半点没有往日与旁人在一起的松弛。
“还要我给你送出去?”
“……”
“属下进来拿就好了。”闻昭这才抬脚进来,“多谢大人。”
霍瑄嗯了一声,指了指那卷宗,道:“陛下前些日子让我与国师重查此案,我近日有事要离开汴京,此案你便接手吧。”
闻昭讶异抬眸,魏安要求重查此案?他也怀疑?虽讶异,但还是问:“大人要去何处?”
“江南。”顿了会,霍瑄问:“你要跟我去还是在京中查案?”
“……”
“大人去江南做甚?是陛下的吩咐吗?”
“有事。”
“那大人一路平安。”
“嗯。”
*
不过一瞬,镇国将军府丢了人的事便传了开来,一经各种打听辗转,人人晓丢的是那年仅十六岁的女神医,消息入宫时,魏安刚下早朝,忙让陈公公去唤了闻寂之前来问话。
闻寂之还没有出宫,并不知府中事,无奈,魏安只能唤了霍瑄前来问话,得知是昨日入了宫后就没有回府,忙吩咐陈公公前去找找,不过一会,陈公公便折返而来,“陛下,宫门的守卫说,朝神医昨日暮色时分时便出了宫。”
出宫了却没有回镇国将军府?
魏安皱眉,“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不成?”
他一向喜欢有才能的人,这次,他虽没有真正中毒,可这几日,身子由朝颜照料着,还是能感受到比平日好了不少,也并非那般无力疲乏,可见,其医术还是能够与谢观清相比,这般的人他本想着春闱后让其入太医院呢。
“陛下无需担忧。”霍瑄道:“人既是在皇城之中丢的,臣一定会将人寻到。”
魏安颔首,又问:“都那么久了,那十起杀人案如何了?”
“臣明日就要启程前去江南,此案臣交给闻昭了,不需半月,便会有结果。”
魏安有些意外,“闻昭?你倒是信任她,这些年的不少案件,都是你推到她手上的。”
“臣信任闻昭,就如陛下信任镇国将军府。”
闻言,魏安愣了一瞬,便笑出声来,“知朕者,莫若霍瑄。”
“这几日,不瞒你说,朕心头也是松下一口气。”
一次刺杀,他听着不少人眼中的镇国将军府,疑心的确是一点一点的散了,闻寂之这样的人,是该信的,信了之后,他忽然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朝中有谢观清,霍瑄,闻寂之闻淮几个人就很好。
至于魏长烨,一点一点的除去他的羽毛就是,他眼下唯一担忧的就是林相,门生众多,若支持了魏长烨,这朝堂定是还是会乱一乱,可林相……
他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去信林相会有二心的,毕竟,他从小所学,都是林相授的,林相待他更是极好的,可与林相有血缘关系的是魏长烨,难保不会……
正说着,有小太监躬身进来禀报:“陛下,国师来了。”
“让他进来。”
霍瑄道:“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好。”
*
闻溪与闻昭从皇浦司出来,便去了城外,皇浦司的众人已经先了她们一步,她二人便去找了楚楚汇合。
“人在哪?”闻溪扫了眼四周,最先开口。
“前面那个宅子。”楚楚道。
闻溪目光落在前方宅子上,莫名觉得熟悉,那头匾之上不过一个溪字,而紧闭的府门,有着独特,竟是落了一幅画,红色的月亮与湖面。
闻溪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眼眸微眯,正打算抬脚过去,却见到一个人。
谢观清!
只见,一身白衣的谢观清,身后是一队禁卫军,闻昭当即抬脚过去,放出信号,不过一瞬,出城的皇浦司捕快便都到她身后,跟着她前往那座府邸。
“不知国师来此是为了什么?”闻昭笑问。
“陛下命我与霍大人重查十起杀人案一事,眼下已经查明,凶手在此,特来抓捕。”
“何处?”
“就这间宅子中。”
“国师莫不是查错了?宅子内没有凶手,有的不过是镇国将军府丢的人。”
“是与不是,进去了就知道了。”谢观清说着看了闻溪一眼,笑了笑,神色温和而幽深,闻溪并未看他,只是盯着门上的那幅画,心头已经有了猜想,对上闻昭投过来的目光轻轻颔首。
闻昭前去将门打开,让人进去,却拦住想要进去的谢观清。”
国师见谅,皇浦司办事,其余人不能在侧。”
“……”
闻溪抬脚进去,宅子空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常住。
“这里。”有捕快的声音传来。
闻溪寻声过去,一眼看见朝颜闭眼躺在榻上,面色如常,就像只是睡着了般,她扶着她起身,有捕快便自告奋勇的背起朝颜出去。
谢观清也已经带人进来。
闻溪脚步顿住,上下打量他:“国师这是贼喊捉贼?”
“此话何意?”
闻溪扬了扬眉:“敢把这样的事推到魏循身上?你就不怕适得其反?”
禁卫军已经开始四处搜查,皇浦司的也都尽数出去,此处只有他二人,谢观清弯唇笑了:“小溪怎么就那么相信魏循而怀疑我呢?魏循杀人无数,冷漠残忍,而我,不过是听从陛下之令,做了一件错事,已经道歉了,小溪还不肯原谅我。”
“你现在说的话,很让我恶心啊。”
“就这般恨我?”谢观清眯了眯眼睛:“可是怎么办呢?陛下说,此事一成,就重新为你我赐婚。”
“……”
闻溪神色一冷,谢观清犯不着用这样的事骗他,能说出口,那定然是真的,她攥紧了拳头,越发的讨厌魏安了!身子不好,还整日折腾!
“怎么样?”谢观清道:“你告诉我重生之法,我就去和陛下说明。”
又是重生?闻溪倒是有些好奇,谢观清为何执着于重生?莫非是想再来一次?
闻溪道:“你杀了你自己,便能重生。”
“死人如何重生?”
“死了便能重生。”
死人如何能?
谢观清一把拽住闻溪,“死了的人如何重生?”
“……”
闻溪皱眉,一脚踹在他腹部,语气丝毫不掩厌恶:“别碰我,你太恶心了。”
说着用力擦了擦自己手腕,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
谢观清瞧着她这般的神色,心口起伏不定,眸底一片沉色,闻溪竟然说他恶心?他气的想要再次上前,禁卫军的声音却在此时传过来。
“国师,找到了!”
第56章 第56章“找我吗?”
出了宅子,闻溪带着朝颜先回了京,闻昭则留在这里查案,上马车时,闻溪回头看了眼宅子内被禁卫军一个接一个挪出来的尸体,皱了皱眉,还是上了马车。
今日之事,谢观清倒是同她想到一处去了,都想让这十起杀人案的凶手落到一人头上,只不过,谢观清也真是恨魏循,这般的杀人案,落在魏循头上,不必人证物证,只需传出点消息,整个汴京百姓就都会信。
但按照以往魏安对魏循的保护来看,即便人证物证俱在,魏循也不会有什么事,谢观清不会不明白这一点,闻溪双眸微眯,此事似乎好像并不如表面看的那般简单。
朝颜还在沉睡,闻溪探了探她额头,又试着为她把了把脉,垂眸微微思索间,耳畔便传来一道脆声:“脉象微虚,休养两日便安然无恙。”
闻溪一愣,抬眸,只见,刚才还昏睡的人,此刻大眼睛圆睁,正盯着她笑,闻溪唇角轻挑,坐直身子,“醒了?”
“这么点迷药哪能难倒我。”朝颜耸肩,不以为意。
“你胆子是真的大。”闻溪拍了拍她脑袋,骂道:“下次再敢这样,我就要揍你了。”
“这不是胆子大,我是真的想知道我阿爹在哪,才跟着他走,但后来想了想,觉得或许有危险,刚好碰上了南梁公主,便借她之手给你传了信,哪知,被谢观清看透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虽这般说着,朝颜也没任何的后怕,或许是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此次,是谢观清另有安排,所以他不对你动手。”闻溪叮嘱道:“无论如何,我不在的情况下,不要随便听信谢观清。”
朝颜颔首:“但此次有收获。”
“什么?”
“谢观清身边的确有医术精湛的人。”
这个闻溪知道,不止医术好,武功也是极其厉害。
“我还知道了,谢观清有寒症。”提起这个,朝颜眼眸亮了亮:“你看我厉不厉害,我在昏迷的最后一刻,还为他把了个脉。”
“看把你得瑟的。”闻溪笑出声,短暂夸了她之后,又问:“你上次说他命不久矣,就是这寒症?”
“不。”朝颜摇头:“寒症不致死,致死的是他佩戴的香囊,你知道吗?他的寒症是需要靠与女子……”
说到这,朝颜脸一个爆红,还想要说下去,就被闻溪制止,“说其他的。”
闻溪摸了摸自己的泛红的耳垂,原来,谢观清那么恶心啊?
朝颜道:“我现在就有一个地方很好奇,他身边有医术精湛的人,为什么还会让他佩戴白檀香,而那种寒症一开始也不是不好治,只是现在拖久了,只能靠与女子……还有药物续命。”
“他利用别人,同样的,别人也在利用他啊。”闻溪冷笑,心头不禁有些爽,同时也好奇,他身边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城府颇深的谢观清如此信任。
想到什么,闻溪问:“你上次说,在南梁发生瘟疫时,南梁公主不幸感染,是你贴身照顾她半月,你觉得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朝颜想了一瞬,才开口:“她是南梁皇后唯一的女儿,是南梁最小的公主,南梁皇后身子不好,并不得南梁皇帝宠爱,苏沫也因着性子,时常被人欺负,就连宫女都敢欺负她。”
闻溪有一瞬的意外,“嫡出公主也过得这般辛苦?”
而那苏沫的性子看着也不是个软弱的。
“我当时进入南梁皇宫的时候也很意外,宫中太医更是不愿意来照看她,若非那日我去了,她很有可能挨不过去。”
“那南梁六皇子苏锦呢?”
“在南梁,我只远远见过他,南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性子很是残忍,那次见,就是见他毫不犹豫的杀了苏沫宫中的婢女。”
闻溪点了点头,南梁皇室皇子公主众多,勾心斗角定然不少,与南越相比,还是南越较为平静,魏循单方面的讨厌所有人,除了魏循,表面里也没人敢对魏安不敬。
“怎么?你不喜欢她吗?”朝颜瞧着闻溪神色。
“谈不上喜欢。”闻溪淡淡道:“那日入宫,她顺手推了闻瑶一把。”
“啊?”朝颜瞪大眼:“苏沫性子很温柔的。”
见闻溪不说话,朝颜有些怀疑了,“你们二人有什么过节吗?”
“算正经的,我与她那日是第一次见。”
“怎会如此?”朝颜不解,“得知是她来和亲时,我还想着找个机会让你们二人认识一下。”
“无妨。”
“那纸条她没给你吗?”
“给了。”
“……”
朝颜不说话了,回想着南梁的苏沫,她一直都在被人欺负,怎么会……
马车在此时停下,到了镇国将军府,闻溪先行下了马车,朝颜紧随其后,才踏进府,闻溪一抬眼便见闻寂之,弯了弯唇:“阿爹。”
闻寂之恩了一声:“跟我来书房。”
“好。”闻溪同朝颜道:“你先去望月阁等我。”
“好。”
闻溪跟着闻寂之去了书房,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闻寂之开门见山,“人在哪找到的?”
“城外。”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丢了?可查清楚了?”
“我问朝颜了,朝颜说不知道。”闻溪道:“阿姐此时还在城外查案。”
“当真?”闻寂之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闻溪笑道:“我怎么会骗阿爹呢?”
心头虽有些虚,可话语却绝对的真诚。
闻寂之看她不似说谎这才笑了,“看你最近瘦了,可有好好用膳?”
“有啊,我每天都在好好用膳呢,就是有点想阿兄和师父。”
“此次前去,也并非为打仗,大约三月份便会回来了,无需担忧。”
“不打仗?”
闻溪还以为,此次闻淮前去是灭东夷的。
“打不起来的。”闻寂之道:“此次前去,只为探东夷底细。”
“奥。”
“过几日南梁人就要走了,你若是无事便不要出府了,不是说学医术吗,那就好好学,可别半途而废了。”
“府是要出的,医术也是要学的,阿爹放心,我才不会半途而废。”
闻寂之颔首,又抬眸打量闻溪面容,见她笑意洋洋,也没什么忧虑,闻寂之心头也跟着松下,只是不知道想起什么,
突兀的,问了句:“小溪,你喜欢永亲王吗?”
“……”
一句话,就让闻溪石化了,“阿爹,这话可不兴乱说,我怎么会喜欢魏循呢?阿爹怎么会这样问?是我所做让阿爹误会什么了吗?”
可她也没做什么啊!
“没有。”闻寂之道:“南梁人一走,永亲王与南梁公主的婚事就会订下了,阿爹想着若是你喜欢永亲王,阿爹或许可以为你争取。”
“别别别,阿爹,您可千万别。”闻溪忙道:“就算我真的喜欢魏循您也不能如此。”
闻寂之若真去说,魏安铁定会疑心。
“既是如此,要与永亲王保持些距离。”
“……”
“阿爹,可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跟我,是跟陛下。”闻寂之道:“谢观清今日入宫同陛下说,想要再次求娶你,陛下还唤了我入宫,我没同意,后来,南越六皇子又入宫,说你与魏循关系不同寻常,曾看见你夜里入了永亲王府不止一次。”
闻言,闻溪又惊又怒。
她就说呢,闻寂之怎么突然会这样问!原来,竟是这个苏锦在背后捣鬼!什么叫夜里入了永亲王府?还不止一次?笑话,他哪只眼睛看见了?
她可没惹过苏锦,苏锦竟敢这么整她?好得很!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所以阿爹问你,是否喜欢魏循?”
若闻溪当真喜欢魏循,他倒是可以想个法子。
“阿爹我没有。”闻溪解释道:“我与魏循之间,从来就没有那种不正当的关系,我是去过永亲王府,也曾夜里去过一次,但那一次,是阿爹还未从北凉回来的时候,之后,我绝对没有夜里去过永亲王府,我可以发誓。”
“阿爹自是信你的。”闻寂之制止闻溪动作,道:“如此,阿爹就知道怎么做了。”
闻溪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怎么做了,这个苏锦,敢惹她!真是好得很,这些南梁人是不是当她好欺负?前有苏沫,这便算了,苏锦是个什么东西?
闻溪气冲冲回到望月阁,沐浴后,换了身衣裙,天色也黑了下来,闻昭还没有回府,也不知那案子如何了。
抬眸朝外看去,今夜月光很圆,整个望月阁内都被月光笼罩在其中。
闻溪打开屋门,借口去找闻寂之,让人不必跟着,实则出了院子便往后院去了,利索的翻身出府,此时,外面还极为热闹,闻溪躲过热闹人群,在镇国将军府附近四下寻找。
“找我吗?”忽然,一道含笑嗓音传来。
闻溪寻声看过去,只见,一人慵懒坐在屋顶之上,黑色长袍在这古楼大街的繁华照耀下显得不那么暗沉,他唇角轻扯,就这么盯着下面的她。
闻溪也淡淡扯唇,“有人都构陷到你头上了,你还如此悠闲,果真位高权重。”
第57章 第57章案子
汴京城的夜晚,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古楼大街中车声马嘶人嚷孩童的欢笑之语汇成一片。
闻溪站在还算空荡些的地方,好整以暇的瞧着屋顶上的人,那人也回视她,眉稍微挑,“找我何事?”
“……”
看他这副样子,是打算在这屋顶之上,不下来了,这般说话很奇怪又引人注意,闻溪淡淡收回目光,丢下一句话:“我在东南街的清香阁等你。”
清香阁是一家酒楼,因在东南街,生意不如古楼大街这边的酒楼夜夜爆满,算是冷清,而从这里去往东南街还要一段旅程,但没办法,为了暂时不引人注意,闻溪只能选择那里。
也没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来,她径直先去了,挑了最里面的雅间,才坐下也不过一会,雅间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脚步声由远而近。
她缓缓抬眸看向在对面坐下的人,四目相对不过一瞬又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落在他面颊,这般见面,其实还是有些许尴尬的,她以为那夜之后,他们估计会和十六岁那年一样,近两年或者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机会说话或者见面。
毕竟,他挺记仇的。
可现在瞧着他,怎么感觉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好像,心情还不错?
“找我什么事。”魏循淡淡理了理袖口,嗓音缓缓吐出一句话。
“不应该是你找我有事吗?”闻溪反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压下心头的情绪。
“你倒是会先发制人。”魏循动了动身子,手中酒杯若有似无的凑近闻溪杯盏,闻溪心头一紧,忙避开,同样的动了动身子,却是拉开距离,让自己舒服宽敞些,防止魏循又突然的变脸色,她好动手。
魏循瞧着她这模样,忽然就笑了,这笑有点不同寻常啊,闻溪攥紧了酒杯,耳畔,是魏循的声音:“你好像很怕我?”
“谁怕你了。”闻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直接气笑了,魏循这是什么话?谁怕他了,整个汴京城,就没她,闻溪!怕的人好吗。
“我只是想离危险远一点。”
“我危险吗?”
“你不危险吗?”随时随地发疯,莫名其妙的又变脸色。
魏循不语,只凝着闻溪笑。
闻溪无语凝噎,魏循什么时候那么喜欢笑了?他的笑只会让人觉得惊悚,实在察觉不出温柔,闻溪轻轻摇了摇头,忘却那夜,也不去看魏循。
闻溪问道:“城外那宅子是你的吗?”
魏循轻嗯一声。
“今日那里发生何事,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还如此淡定?”
“区区杀人案而已。”魏循单手撑着下颚,并不以为意:“有什么好惊慌的。”
“……”
“你就不怕到时候的南越人人对你喊杀?你皇兄也护不住你?”这可不是简单的杀人案,死的人都是百姓,只要这案子一经落到魏循身上,魏安若还要保他,恐怕百姓会大乱,若有人从中引导,南越定然会陷入混乱。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
“……”
“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在意生死。”
魏循笑意微敛,“那你呢,在这之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和他们一样,也想要我死吗?”
“……”
失踪的朝颜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皇浦司接到报案,哪里都没去,就直奔城外那间宅子里。
闻溪道:“此事与我无关,朝颜的失踪不是计谋,是意外,再者,这几日,我在哪你就在哪,为何明知故问?”
“……”
“谢观清?”魏循问:“他绑架朝颜做什么?”
“你还记得从冬狩回来时,我说要去找你告诉你一个秘密吗?前段时间有些忙碌,没来得及跟你说。”
魏循不说话,等待着她说秘密。
闻溪唇角轻扯,只说了六个字,简单明了:“谢观清不会医。”
“……”
魏循眸色猛然一变,他并没有怀疑闻溪的话,而是回想这些年,谢观清不会医?那魏安的身子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以来,魏安是靠着谢观清的医术才活到现在的。
幼时的那场重病,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是谢观清救活的魏安。
“谢观清以前有一个师父,那位师父医术极高,那人就是朝颜的阿爹。”
魏循不傻,一句话他就能猜透这其中。
默了会,魏循才抬眸又看向闻溪,“所以,你让我带朝颜入宫,压根不是为了我洗刷污点,而是为了谢观清?”
“……”
“朝颜若从镇国将军府的手中出去,旁人难免疑心,所以,便借我之手?骗我?利用我?”
“……”
“并非。“闻溪道:“虽掺杂了其他想法,但我还是想着
要为你洗刷污点的。”
魏循冷笑着站起身来,闻溪也站起身来,退后两步,本就心头有气的魏循,看到闻溪这如躲洪水猛兽的样子就更生气了。
“闻溪,你说你信我,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不……”闻溪开口,欲要解释,魏循却甩袖离开。
“……”
又生气了?真是莫名其妙!今日她要说的都还没说到呢。
闻溪看向窗外,魏循的身影渐渐隐于人群之中,她叹了一声,只能作罢,从酒楼出来后也回了镇国将军府。
望月阁,一众婢女嬷嬷都在等她回来,见她回来,忙笑着迎上前:“二小姐回来了。”
“怎么都在这等我。”闻溪也笑。
阿莹道:“今晚月亮不错,奴婢们正等着二小姐回来一起赏月呢。”
往常夜里,遇到月亮不错之时,闻溪总会拉着一众婢女赏赏月,或是玩点有趣的。
白音接过闻溪手里的凤梨酥,笑道:“白芷去准备吃的了,二小姐可要先进屋?”
闻溪扫了眼四周,“朝颜呢?”
“在屋中,奴婢前去唤过她了,说是困了。”
“我去看看。”
闻溪抬脚过去,推开朝颜的屋门,朝颜正在看医书,一旁放着多种药材,似是在制药。
“阿颜。”她唤。
朝颜放下手中医书:“怎么了?”
闻溪看着她,“你心里有事。”
虽是问,语气却是肯定。
“怎么了?跟我说说,我帮你。”
朝颜抿唇,“也没什么事,只是确定一件心头曾经怀疑过却不敢信的事。”
“是你阿爹吗?”
朝颜点头:“我阿爹死了。”
她说的平静,似乎没有一分哀伤。
“怎么确定的?”闻溪问。
“谢观清说阿爹在他府中,但,其实是骗我的。”朝颜扯唇:“在我昏迷之时,我还梦到我阿爹了,阿爹跟我告别,醒来后,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其实阿爹早就不在的事实。”
“我之前是不敢去相信,总觉得阿爹肯定还活着,毕竟阿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事实是,阿爹真的不在了,不然,不可能半年我都寻不到阿爹,又或者一两年阿爹也不给我来信。”
闻溪未语,这些她早就知道的。
“所以,我更要好好的看医书,等时机到了,我一定要拆穿谢观清不会医术的事实,为我阿爹证明,拿回本该属于我阿爹的光环,虽然,阿爹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也不代表谢观清可以拿去。”
“用不了几日了,南梁人马上就要走了。”
朝颜不解,“为什么一定要等南梁人离开才能对付谢观清?”
“自己国家的笑话,怎么能让他国人看见呢?丢脸这种事,在自己国家丢丢得了。”
顿了顿,闻溪又道:“要找个机会,让南梁公主当众说出你曾救治南梁一国瘟疫。”
朝颜颔首:“我明日就去找她。”
从朝颜屋里出来,在院中坐了会,闻溪就进了自己屋里,沐浴过后,看了会医书才躺下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到敲门声,她缓缓睁眼。
燃了一盏蜡烛才前去开门。
当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时,眉头一松,“阿姐。”
“……”
*
此时,阴暗的西街口。
“阿循。”有人早已等候多时。
魏循却并未看他,径直抬脚走进去,身后的马车上,一人缓缓走下来,跟着他进入西街。
“我那日跟你说的话考虑的怎么样?”
“没兴趣。”
“你看看这些年,你其实本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却因魏安而变成这般,我们二人合作,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魏长烨。”魏循站在阶梯上,回眸居高临下的瞧着魏长烨,嗤笑:“你先把你外祖拉拢了,再来本王跟前说这些事。”
“我的外祖父自然是会同我站在一起的,那你可要与我合作?”
“我与不与你合作都是一样,南梁六皇子不是已经向你投诚?”
魏长烨挑眉:“但我可瞧不上他们,区区落魄之国,还敢同我谈条件,简直可笑。”
“是吗?”
“当然,信他国人不如信你,事成之后,我们各取所需,如何?”顿了顿,魏长烨又道:“此次之事,我也可以为你摆平,绝对不让任何人牵扯到你身上。”
魏循偏眸,“一个要求。”
魏长烨笑了,“你说。”
“不要动镇国将军府的任何人。”
“……”
*
翌日一早,闻溪才出院子,就见闻寂之朝她这来了。
“阿爹,您今日未上朝吗?”
“刚回来。”闻寂之道:“过会,跟阿爹一同入宫。”
入宫?”
“陛下不知何时命谢观清重查那十起杀人案,昨日,谢观清带领禁卫军从城外的宅子里搜出三具尸体,经查证,那宅子是永亲王的,但皇浦司内证明尸体死于前夜,而陛下说,当天夜里,永亲王在宫中,由此可证明,此事与永亲王无关。”
“在此事陷入僵局时,有人说在此之前朝颜一直在那间宅子里,说是失踪,可实则并未受什么伤害。”
闻溪挑了挑眉,“陛下唤我入宫,是要亲自审问此事吗?”
闻寂之颔首:“群臣具在。”
群臣都在?看来,魏安是真的很在意这起杀人案。
“但不必怕,你如实说就好了。”
闻溪点头:“阿姐入宫了?”
“嗯。”
“好。”闻溪叫上朝颜,随着闻寂之入宫。
马车上,朝颜心头止不住的跳动,有些担忧,可瞧着对面神色淡然冷静的的闻溪又一点一点安下心来。
闻溪开口:“一会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就怎么说怎么做,不必怕。”
“好。”
*
此次,魏安选择在长乐宫面见群臣,他坐于高位,俯视着下面的人,面色不甚好看。
闻昭与谢观清站在最中间,说着彼此看法,群臣静默,又纷纷看向闻溪与她身后的朝颜。
“敢问姑娘,因何失踪?”谢观清也看向朝颜,唇角带着温和笑意,“又怎么会出现在永亲王的宅院里。”
朝颜站起身来,恭敬朝魏安行了一礼,才开口:“我为何何失踪,国师不是最清楚吗?难道不是国师骗我出城?”
闻言,群臣面面相觑,似是不明。
谢观清愣了一瞬,唇角笑意越发温和了,“姑娘莫不是说笑了,你是在前夜失踪,而我那夜出宫后,正巧碰上了安王,我与安王下了一夜的棋。”
“是啊。”魏长烨缓缓开口:“当夜国师都与本王在一处,就算国师不与本王在一处,国师又为何要骗你出城?”
说着,又看向魏安,“陛下,这人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还敢自称神医,真是可笑。”
魏安皱了皱眉。
魏绾音也道:“皇兄,当夜皇妹也在,臣妹可证明,国师所说句句属实。”
“陛下。”朝颜道:“民女没有说谎,民女是医者,绝不可能滥杀无辜百姓。”
“嘴上之语谁不会说?”魏绾音冷笑,“胆敢构陷我朝国师,可是死罪!”
“民女坦坦荡荡,从不做小人行径。”朝颜道:“再者,民女只会医,不会武,如何杀人?”
“你不做,那别人呢?”魏绾音道:“你虽不会功夫,旁人会。”
话里意有所指,闻溪对上她目光,扬了扬眉:“长公主话里的意思是人是臣女杀的吗?”
“……”
魏绾音道:“是与不是,你嫌疑都是最大的。”
“长公主说朝颜构陷国师是死罪,那长公主现在是做什么?嘴上说着嫌疑,可话里话外没有半分怀疑,而是肯定,只要没有证据表明是臣女所为,这也属于构陷。”
魏绾音轻嗤,说的跋扈:“那又如何?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自然有。”闻溪看了闻昭一眼,道:“昨日,臣女曾见过那几具尸体,似乎是死于箭伤。”
闻昭接过话头:“的确如此,每一支箭都偏心口两
寸,不能一箭毙命,是失血过多而死。”
“由此便可证明,不是臣女。”
“这如何证明?你的箭术不少人见过,三人伤口都是一处,若非箭术精湛,哪能那么准确?”魏绾音冷冷道:“再者,当日,你射箭之时,不就是箭箭中了同一个地方?”
闻溪轻笑:“臣女多谢长公主夸奖。”
“……”
“但,若是臣女射箭,那定然会射到心口处,半分不偏,一箭毙命,此人的箭术,比起臣女来,还是差了些,当日公主府的箭箭红心,想必长公主也未忘却。”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射偏的?”
“为何要射偏?”
“摆脱嫌疑啊。”魏绾音道:“意图构陷他人。”
“臣女为何要构陷永亲王?”闻溪莫名:“臣女与永亲王无冤无仇的。”
说着,她看向魏循,魏循唇角冷冷扯开,并不打算开口,只扫了一眼下面心机深沉的几人,如同看戏般,懒洋洋的靠着,魏安撇了他一眼,眉头皱的越发紧。
那夜魏循其实并不在宫中,但他可以确定人不是魏循杀的,不想让魏循过多掺杂,是以,他便直言了魏循在宫中,早朝前,本想先传魏循来问话,却不想,魏循让他当众审,魏安有些意外,却还是应了。
他以为魏循是要说什么,结果,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眼下情况,镇国将军府的闻溪的确嫌疑更大一些,可闻溪或是镇国将军府的人会构陷魏循吗?
魏安目光缓缓落在谢观清身上,双眸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沉默良久的闻昭缓缓开口:“经仵作初步判断便可证明,凶手并非闻溪。”
“为何?”
“死者是被整支箭穿透,这般的箭术当是在距离死者一段距离,而箭术不止要精准,拉弓还要十足力气,可从冬狩回来后,闻溪手臂便受了伤,如今还在日日换药,无法使大力,也无法用箭。”
闻昭话落一瞬,闻溪便轻轻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之上的纱布,若有眼尖的人,还能看到上面还在渗着丝丝血迹。
魏安微惊:“冬狩之时受了伤?”
闻溪颔首:“当时刺客来袭,为护陛下,臣女不慎受了伤。”
魏安忽然想起,霍瑄跟他说,当时是闻溪第一个站在他马车前,对闻淮说让他去找闻寂之拖延时间,她会带着所有人平安回京。
当时他是迷迷糊糊状态,实则也是听见了些动静。
依稀记得,帘子被风吹起时见到的那个身影,后来清醒回想,只觉闻溪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些,镇国将军府也没有谢观清口中说的那种样子,他们齐心又庞大,是会惹人忌惮,可若是为了护他,那魏安愿意一信镇国将军府。
如今再看闻溪和她手臂缠绕的厚厚纱布,魏安心头复杂又有一股暖意,让闻溪坐下,又同一旁的陈公公道:“一会将朕的凝香膏送给她。”
“是。”
闻溪有一瞬的意外,凝香膏?那可是魏安的御药,听说治外伤极其好,整个宫中也就两盒,魏安竟然给了她?看他这神色,闻溪眯了眯眼,只觉这趟宫来得值。
“你也是。”魏安又朝闻寂之道:“也不告诉朕一声,朕若知道她受了伤,今日便不会让她入宫了。”
“臣该死,陛下恕罪。”闻寂之忙站起身来,听到闻昭的话时,他当即就看向闻溪了,他压根不知道闻溪受了伤,闻溪竟然没跟他说,心头是愧疚疼痛,只觉平日里对闻溪的关心太少了,竟然连她受了伤也不知道。
“好了,坐下吧。”
“多谢陛下。”
正在此时,外头小太监躬身进来:“陛下,南梁公主和南梁六皇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
闻溪抬眸看向外面,苏沫与苏锦同时进来,见到她,苏沫微微弯唇,然后才看向魏安,“见过南越陛下。”
“赐坐。”魏安扬声。
“多谢南越陛下。”苏锦在一旁太监摆置好的位置上坐下,苏沫却仍站在正中,嗓音温柔:“听闻南越陛下在此审一案,我等本不该参与其中,可听人说,此事牵扯神医朝颜,我与皇兄想了很久,怕恩人蒙冤,还是来了,望南越陛下恕罪。”
“恩人?”魏安有些不明。
苏沫道:“一年前,我南梁全国染上瘟疫,死了很多人,后来,是朝颜的出现,南梁才再度恢复生机,是以,朝颜于我南梁,乃是恩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纷纷看向朝颜,一开始的冷漠,怀疑全然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震惊,耳畔还萦绕着苏沫的话,一国瘟疫,都是朝颜医治好的?这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女?
魏安面色亦是变了。
苏沫又道:“后来,我父皇为感恩,想要奉她至高位,可她却言,她要救更多的人,不愿只在一国,只救一国人,我时时感伤,以为再也见不到如此厉害的女子,不想,在南越相逢,听闻旁人奉她为神医,如此二字,实在当之无愧。”
“所以,还望南越陛下明察,朝颜绝对不可能滥杀无辜。”
苏沫即便不说这句话,只那两句便有人信朝颜的医术与为人,救了一国瘟疫,如此之功劳,她如果想,可以得到更多,可她却说,要救更多的人,这般良善,怎会杀人?
闻溪将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最终落在谢观清身上,看他微皱的眸色里有惊讶,闻溪笑了笑,震惊的还在后面呢。
闻溪缓缓开口:“敢问国师,何以要绑架神医至永亲王城外的宅子里?”
“……”
“国师又是最先发现那宅子里有尸体的人,如此,我倒是想问问永亲王,可否知道,自己的宅子里有尸体?”
此话,闻溪不抱着魏循会开口的想法,只笑盈盈的盯着谢观清,打算又开口,耳畔却传来一道声音。
“本王也有些好奇,国师不若解释解释?”
第58章 第58章果真位高权重
“本王也有些好奇,国师不若解释解释?”
闻言,闻溪有一瞬的意外,刚看魏循那一副漠然的样子,她还以为魏循今日权当看戏,不会开口呢,上下打量谢观清,眼底笑意越发浓烈。
魏循话音落下后,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谢观清身上,等他开口。
谢观清对上闻溪视线,默了会,唇角缓缓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闻溪目的竟然是这般?看她准备这般齐全,此事,怕是早有预谋,今日之事不过是顺手推舟,只是,闻溪也把他想的太过蠢了些。
“陛下。”谢观清道:“臣并未绑架朝颜,臣也不知为何朝颜与闻溪都一口咬定臣,还请陛下明察。”
“至于,臣为何第一时间知晓此事,乃是有人前来禀报在城外发现尸体,臣才入宫禀报陛下,之后,陛下命臣与禁卫军统领前去查看,而臣到那之时,皇浦司众人与闻溪都已经在那了,若说第一时间,恐怕皇浦司才是。”
“国师说的不错。”一旁的闻昭也开口:“昨日清晨,皇浦司接到报案,皇浦司第一时间便分了两批人,一批在城内寻找,一批去往城外,由微臣带领,寻到永亲王的宅子时,正巧遇上国师与御林军。”
“……”
魏安手指蜷起,敲了敲桌面,皱眉道:“身为南越的捕快和朝臣,用证据说话,事情既已发生,追究第一时间没任何用处。”
今日,朝臣俱在,他国皇子公主也在,案件当速速解决才是。
谢观清颔首,“臣下去打探过,皇浦司出城后便直奔城外宅子,如此,若不是提前知晓,那是什么?而据臣所知,永亲王当时也是在那附近的。”
“王爷奇怪,臣也纳闷。”谢观清看向魏循,“王爷既是在附近又为何不出面解释一二?到今日才出言。”
“有人搭了戏台子要给本王唱戏,本王哪有阻止的道理。”魏循淡淡勾唇。
“此话,臣越发不明了。”
魏循不语,偏眸看向被皇浦司捕快带进来的人,众人目光也被忽然出现的人吸引,不少人惊讶,只见,那人遍体凌伤,浑身是血,像是受了刑。
“这是?”魏安皱眉。
闻昭上前一步,温声道:“陛下,此人是国师府的影卫,是在前夜抓获的,经过一天一夜的严刑逼问,终于说了实话,朝颜的确是被国师绑架,而永亲王城外那宅子的尸体亦是国师命他所放的,是为了陷害永亲王与镇国将军府。”
“莫要血口喷人!”谢观清从听到
国师府的影卫时,眉头就皱起来了,眼下听到闻昭竟然睁眼说瞎话,冷声道:“我从未见过此人!更没有构陷永亲王!甚至是绑架朝颜!”
“国师。”那浑身是血的影卫虚弱开口:“是属下该死,未能扛过刑罚,出卖了国师,来世,属下还要做国师府的人!”
说完,便咬破嘴里的毒药,不过一瞬便口吐鲜血而死,如此,更是坐实了谢观清的罪名。
众人大惊,反应过来后讨论声此起彼伏。
“当真是国师?”
“国师一直温和待人,实在看不出,国师竟是这样的人。”
“有何看不出的,他先前就已经构陷过镇国将军府一次了,还是在与闻溪大婚当日,其心简直恶毒!”
“……”
谢观清看到那人死在他脚边,瞪大了眼,是众人的言语才让他渐渐回神,魏安面色已然阴沉,他忙道:“陛下明察!此人绝对不是国师府的人,国师府的影卫都登记在册,一查便知!”
“谢观清。”闻溪适时开口:“你是忘了你府中私下养的影卫了吗?我曾不小心撞见过一次,因此,你逼迫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有私下养影卫,可他从来没给闻溪看见过,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闻溪!闻溪又怎么可能意外撞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闻溪在这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
“够了!”魏安打断闻溪的还想要说的话,面色越发难看了,谢观清竟然私下养影卫!
长乐宫中一瞬间静下,朝臣纷纷看向他,不敢再言语,苏锦扫了眼魏安面色,知道此时他们不宜在场,也不想在此时惹了魏安不快,起身道:“今日,碰上南越陛下处理国事,我等先行告退,待明日再入宫来请见陛下。”
“好。”魏安面色微缓。
待苏锦与苏沫一走,魏安才看向谢观清,嗓音威严冷漠:“当日,朕问你可否与十起杀人案有关,你说你是清白的,朕信你,并让你与霍瑄重查此案,可此时,你能否解释这几具尸体由来?你命人将尸体放入永亲王宅院,意欲何为?”
魏安攥着酒杯,心头有了怒气,“枉朕如此信你,你竟然敢构陷永亲王?”
“臣没有!陛下明察!”谢观清说着,跪了下去。
“没有?那这影卫怎么回事?尸体又怎么回事?”
“臣是被陷害的!臣压根不认识此人!臣更没有构陷永亲王,滥杀无辜!”
闻溪轻笑:“那就只是绑架了朝颜?”
朝颜也在此时出声,“陛下,那日民女正准备出宫之时,的确遇见国师,亦是国师绑架民女至城外,民女可向天神起誓,今日,民女所言,若有半句谎言,双手再也无法救人!不得好死!”
南越人信奉天神,向天神起誓者,若有虚言,定会受到天神惩罚,朝颜的这一句起誓,将是绝杀。
“起誓而已。”谢观清冷笑:“我身为南越国师,是接触天神最近的人,亦是敢起誓,今日我所言皆真。”
闻溪眸色微顿,静静凝着谢观清,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自己没有绑架朝颜时,手心缓缓收紧,他竟然可以说的这般面不改色,甚至半点不虚。
只能说明一点,谢观清根本就不信天神!南越国师竟然不信天神?这是南越最大的笑话了!
想着,闻溪就笑出了声,这笑并不小,惹得众人纷纷看向她。
“你笑什么!”魏绾音瞧着谢观清跪在地上,有心想为他说话,又怕更惹来魏安的不悦,眼下听到闻溪笑声,心头怒火中烧,闻溪竟然还笑得出来!?
“当然是笑国师的面不改色,温柔的外表下竟是如此恶毒。”
“……”
说完,闻溪站起身来,接着道:“陛下,此人的确是国师府的影卫,臣女在过去多年与国师时常在一起,也常常出入国师府,自然是识得国师府的人的,不止臣女,臣女的几个贴身婢女,亦是识得此人,陛下可以让人唤她们入宫询问。”
“刚刚,臣女也是没忍住,国师明明说谎,却敢向天神起誓,这让臣女十分好奇,国师是否信天神?如若信,又为何起誓得那么坦然?就不怕天神降下惩罚?”
“我所言为真,自然坦荡!”
“……”
“那这是什么?”朝颜摊开手心,一个荷包暴露在众人眼前,谢观清莫名,“我如何得知?”
朝颜冷笑:“这是闻溪给你绣的荷包,那夜,你太过着急,而将此物遗落。”
“……”
谢观清气的拳头再次攥紧,他原以为,今日,闻溪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杀人,对此,他有法子应对,而今日,他也不是像闻溪想的那般,想要构陷她或者镇国将军府。
结果呢?闻溪再次打乱了他!
闻溪竟然是直接造谣陷害!她是不是疯了!竟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如此陷害他!关键,她证据一个接一个,明明全都是假的,可偏偏,他没有办法去自证清白,因这些东西只有他们二人知!他一说,闻溪就反驳,闻昭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影卫!死无对证!他如何证明清白!
这让他不可置信也气的在这一瞬间想要弄死闻溪,又后悔,昨夜不听裴南的直接杀了朝颜!
谢观清忍了又忍,压下心头的情绪,看向魏安,语声恭敬而诚挚:“请陛下明察,臣没有。”
“那这荷包怎么回事?”
“陛下,这些年您是知道的,但凡是闻溪给臣的东西,都被永亲王毁了的,臣压根没有机会与之接触良久。”谢观清道:“就像那日陛下生辰,永亲王不也是如此?”
当日众臣都看到了。
“……”
“而臣与闻溪已经解除婚约,她的东西自然是没留着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朝颜手中呢?这分明是陷害!”
“那谁知道是不是国师意欲陷害闻溪,而故意遗落的呢?”闻昭开口,“毕竟一开始,国师与长公主可是说闻溪与朝颜是杀人凶手。”
“我为何要陷害她?”谢观清目眦欲裂。
“谁知道呢,国师当初不也是如此陷害的镇国将军府?”闻昭似笑非笑:“那次没成功,是以,这次重来。”
闻此,谢观清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闻溪就这么介意?镇国将军府不是还好好的吗?闻寂之也没死,闻溪为什么还抓着她不放?甚至胆子大到陷害他!若不是想要探知重生之法,他真的想杀了闻溪。
“关于将军府一事,我已经解释清楚,不过是……”
闻昭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抬脚上前,恭敬递上两封信件,“陛下,当日国师陷害镇国将军府,口口声声说,镇国将军府的书房有与他国通敌的书信,当日,并未搜查到,可几天前,微臣为大将军打扫书房时,意外看到一本兵书内夹着的一封信。”
陈公公忙接过又递给魏安查看,魏安看了谢观清一眼,才打开其中一封,只见第一句话面色便猛然一变。
“此番多谢寂之助我顺利夺下一国,待他日,寂之归国……”
而右下角还落了一个名字:凌袁。
可谓是直白大胆了,此信一旦被人瞧见,都知其意,更知写信之人是谁,东夷国现在的君主凌袁!而刚好,闻寂之在北凉时,东夷国正巧夺下一国,曾经的弹丸小国,忽然的强大,这样的信件再一出来,镇国将军府会死上一万次!
魏安双眸凌厉,看向闻昭的神色,阴沉的吓人,闻昭面不改色,等着他拆开另一封信,众人不明,只能盯着二人。
魏安垂眸又看第二封,两封信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他后知后觉什
么,没有询问,等着闻昭开口解答:“陛下,您仔细看两封信上的这个此字。”
魏安仔细看去。
闻昭道:“两封信内容是一样,看似都出自一人之手,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此字却并不相同,第一封信的此,有些凌厉,最后那一笔不自觉的拉长,而第二封信的此,温和又中规中矩。”
信上此字居多,一经发现一个,便更能察觉其他的不同之处,两封信,分明是出自二人之手。
“这是何意?”魏安问。
闻昭道:“陛下看的第一封信是镇国将军昨日仿写的,而第二封是在书房寻到的,微臣记着,国师此前写了千份认罪书,是以,微臣便昨日去找了一张来。”
说着,将认罪书呈上,“微臣找人验过,这封信与认罪书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此话出,长乐宫中如同被炸响般。
原本对谢观清抱有疑虑的人此刻也是信了,谢观清竟然真的构陷闻寂之通敌叛国。
魏安双眸微眯,关于构陷闻寂之一事,此次,已然不能随便敷衍了事,此刻,谢观清又牵扯众多案件,这一件件,一桩桩,可都是死罪啊!可……
闻溪与闻昭都不再开口,只静静瞧着魏安,想看看他此次的抉择,众臣讨论之声变重,闻寂之与林相亦是看向魏安。
魏长烨瞧着下方的嘈杂与面色不甚好看的魏安,眉稍微扬,此次之事,一旦处理不好,定会引来众臣与百姓的不满。
“来人。”没等来魏安出声,魏循却是先开口了,“将谢观清带下去,明日午时问斩。”
“……”
此话出,不止魏安,所有人都是一震。
“只是滥杀无辜便足以五马分尸,我留他一个全尸,还有何不满意的?”魏循对上魏安投过来的目光,嗤笑:“还是你要包庇他?”
“……”
默了很久,魏安也没有开口,只死死盯着魏循,瞧着下方站在谢观清身侧不知该如何的禁卫军,魏循冷冷道:“还不将人带走?”
“是。”在禁卫军应声的那一瞬,高位之上的魏安站起身来,似是要离开,却在走了一步后,昏迷倒地,陈公公当即惊呼,瞬间,长乐宫又一阵慌乱。
谢观清找准时机,想要前去医治,却被人抢先一步,瞧着他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闻溪好心情的扬了扬眉。
朝颜为魏安把了脉,紧皱的眉头一松:“别慌,先送陛下回宫。”
陈公公忙招呼几个太监,将魏安扶上轿撵,速速带着魏安回宫,不少大臣担忧魏安身子,毫不犹豫起身跟着离开,不过一会,整个长乐宫就只剩下几个人。
魏绾音朝谢观清跑去,将人护在身前:“本宫在这,谁敢动!”
禁卫军看向魏循,魏循淡淡道:“看本王做甚?长公主既是想死,成全她就是了。”
“……”
“皇兄!”魏绾音气红了眼:“你真当如此绝情?此次之事,还未调查清楚!怎能杀人!”
“那你去调查啊,明日午时若是还了他清白,他便可以不用死!”
“皇兄这是强人所难!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能够调查?谢观清为人臣妹知晓!此次,他是被人陷害的!”
“若每个杀人的都被如此证明,那这世上就没有坏人。”
“那皇兄呢?”魏绾音冷笑:“皇兄自己就有那么好吗?”
“本王何时说过本王是好人?”魏循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谢观清走来,魏绾音见状,吓得屏住呼吸,怕魏循又对她动手。
魏循却并未看他二人一眼,只道:“再不将人带下去,明日你们便替他死。”
说完,便抬脚离开。
闻言,禁卫军赶忙将谢观清带下去,谢观清没有开口,也不反抗,只是,出长乐宫时回眸看了闻溪一眼,闻溪察觉,抬眸看去,浅浅勾唇,无声说了句:“被人陷害的滋味如何?”
“……”
魏绾音瞧着谢观清背影消失,死死攥紧拳头,瞥见一旁闻溪,两步冲至她身前,咬牙道:“闻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谢观清?你真够恶毒的!他好歹是你喜欢过的人。”
闻溪宛如看傻子的神情看着魏绾音,“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喜欢过谢观清,真的太恶心了,长公主既是喜欢他,便好好去陪着他,请不要影响他人。”
“你说什么?”魏绾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闻溪竟然说谢观清恶心?
闻溪没再搭理她,拉着闻昭出了宫,正准备上马车时,不经意间瞥前方的魏循,魏循正看着她,闻溪愣了一瞬,同闻昭道:“阿姐,你等我一下。”
“好。”
闻溪抬脚朝魏循走去,“你在等我?有话跟我说?”
闻溪其实挺莫名的,魏循竟然会在这等她,明明昨夜这个人还生气走开了。
魏循薄唇轻启:“你很意外我会在今日开口?”
今日他的每次开口,闻溪的神色都很是意外。
“还好。”闻溪感觉有点怪,魏循在这等她,就是为了问这个?果真是位高权重,那么闲。
“但谢观清没那么容易死的。”
“你也没想让他这样死不是吗?”
闻溪讶异一瞬,弯唇笑了,“一开始,我真以为你是纯看戏的。”
“你若能稳得住,我便不会多言。”
“……”此话什么意思,闻溪懂。
魏循凝着闻溪清明双眸,唇间轻扯:“今日,我给你搭了那么大的一个戏台子,你是不是得给我点什么东西以作回报?”
“……”
第59章 第59章一更
听魏循这样说,闻溪愣了一瞬,转而明朗,“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是魏安重视,不想,竟是这般。
瞧着魏循此刻模样,微微弯着身子与她对视,说出的话很淡却又有几分认真。
东西?回报?魏循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可闻溪又哪里是会被人轻易拿捏的人,扬眉一笑:“我可没让你帮我,今日有你没你,结果都是一样。”
“……”
“那你昨夜找我做什么?”
“难道不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吗?”
魏循眸光微凝,笑意越发深:“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溪道:“从你出现在我身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也就是那天见完苏沫后,出酒楼的那一刻,闻溪就知道魏循在附近了,当时以为,他在附近是有事,不想,她回将军府的路上,魏循仍旧在,她当时便蛮意外的。
以魏循的脾性,她真的以为,那夜之后,他们二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不想,魏循在第二天就来找她了。
虽没有出现与她见面,但闻溪知道,魏循是来找她的。
魏循直起身子,靠在马车上,问:“那你找我是做什么?”
没等闻溪开口,魏循又道:“谁又欺负你了,你又想弄死谁?”
“……”
闻溪道:“不是欺负我,是欺负你。”
“?”魏循莫名,嘴角却有笑意,欺负他?闻溪这话什么意思?为他抱不平?
“南梁六皇子跑到你皇兄面前造谣你。”
“……”
魏循愣了一瞬,抖动着肩膀笑出声来:“他难道不是说,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三更半夜不睡觉,去了西街,翻墙入了永亲王府?”
“……”
闻溪咬牙:“这件事你也知道?”
本来,她想着魏循不出现,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但谁知道,苏锦竟然跑到魏安面前乱说一通!闻寂之都误会了!她气的不行,她从未招惹过这个苏锦,他却在背后给她穿小鞋,简直过分!
是以,她才去找了魏循,毕竟此事也关魏循,本想与魏循合作一番,谁知道,她话都还没说完,魏循就生气走开了。
如此,她便也懒得继续说,只想着等解决完了谢观清这件事,再解决这群南梁人就行了!
“早就知道了。”魏循懒懒答道,只是瞧着闻溪气的呼吸不平的样子,嗓音含了笑。
“你还好意思笑?”
“那你还好意思造谣我。”
“我什么时候造谣你了。”
“刚刚。”魏循道:“苏锦明明说的是你翻我的墙,他欺负的是你。”
“……”
“没事。”看闻溪越发生气了,魏循笑声越发大,话语尽量说的清晰:“此事不会传出去的。”
“……”
“马上三月了,可以喝到竹露醇了,若你实在生气,我杀了苏锦给你助兴?”
“……”
闻溪轻哼一声,“什么叫给我助兴,此事,又不是只是我一个人。”
“行。”魏循颔首:“那就为我二人助兴。”
“……”
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了一人生死。
闻昭远远看着这二人,一人唇角含笑,一人眉头微皱,面色也还算平静,画面也有几分温和,以为二人在说什么常事,不禁弯了弯唇,她现在已经不是很讨厌魏循了。
“我回府了。”闻溪道。
魏循垂眸瞧着手心的福瑞菱花,上面还有温度,是
闻溪刚刚取下来的,说是用此来回报,魏循气笑了,这是想与他撇清关系?魏循手心缓缓收紧,抬眸看向前方闻溪的背影,眸色渐深,精光一闪而过,是势在必得。
这个福瑞菱花很快就会以另一个身份被闻溪收回去,魏循不禁想了下那个时候的闻溪,会不会气的又揍他?
想着,魏循抚着面颊又笑出声。
也没事,小姑娘手心软软的,打一百个巴掌也不见得疼。
……
*
闻溪与闻昭并未回镇国将军府,而是径直出了城,出城后,马车便驶得飞快。
不过一会,马车便停下了。
闻溪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会,才起身下了马车,闻昭随她一同下去,二人四下看了看,才朝前方去。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味和恶臭,闻溪皱了皱眉,走了两步,一眼便见前方乱葬岗尸体横堆。
“你在这等我。”闻昭制止了闻溪的步伐。
皇浦司的牢狱里每日都有人死,又或是查案时碰到,对此,她并不害怕。
闻溪也没再上前。
闻昭走到死人堆里翻找着,周围静悄悄的,时不时有鸟儿声传来,冷风幽幽,吹打在人身上,莫名的觉得阴森。
“这里。”不知过了多久,闻昭声音才响起。
闻溪已经走过去,二人一同扶起沉沉闭眼的一人,若有人在这,定当震惊,这人竟是今日被皇浦司捕快带入宫的国师府的那个影卫。
二人将人带上了马车,一刻都没有停留,径直回了城。
马车上。
闻溪迅速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口中。
“怎么样?”闻昭问。
“朝颜说,服下后,大约夜里就会醒来。”
闻昭松下一口气,“今日瞧着谢观清那模样,我心情很是舒畅,心头也不禁感叹,楚楚在阿兄身边竟然学了那么多?”
这一手易容术真是一绝,任谁也想不到,那个遍体凌伤的影卫竟然是楚楚假扮的。
闻溪笑,“她不算是影卫,也不常在汴京露面,此事交给她,最合适不过。”
“我说呢,你怎么突然用她了。”先前,闻溪留着楚楚都是用来练武的,而楚楚也算是她们姐妹三人的习武师傅,闻瑶现在都还在跟着楚楚习武呢。
闻溪笑,“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今日之事。”闻昭叹了一声:“阿爹估计会生气。”
原本,可以不让闻寂之知道的,但她拿出了那两封信,而闻寂之根本没仿写,那是闻溪的笔记,之所以如此大胆的又拿出那封信,是闻溪的凌摩唯有他们自家人可以看得出,还是要仔细去分辨才能,旁人不行。
“实话实说就好了。”闻溪道:“阿爹会理解的。”
闻昭颔首,“那谢观清那边呢?我总觉得他并非那般简单,今日之事,他其实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般。”
“是与不是不重要,看明日就好了,明日的汴京肯定会乱的。”
“……”
到了镇国将军府,二人先去了望月阁,才将楚楚送进屋里,就有丫鬟进了望月阁,见到二人,恭敬道:“大小姐,二小姐。”
“何事?”闻溪知道这是何氏的丫鬟,淡淡问。
“将军要见二位小姐。”
“……”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简单换了身衣裙,才去了前院,何氏的丫鬟来唤,闻寂之当是与何氏在一起的,何氏的院落凌心阁,二人抬脚进去时,闻寂之正与何氏用膳。
“阿爹。”二人恭敬唤了声。
闻寂之没有开口,反倒是何氏站起来了,为闻寂之夹了块肉,笑道:“将军从回府便没说过话,妾身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想,竟是阿昭与小溪惹了将军不快?”
“阿昭,小溪,还不与你们阿爹道歉?”何氏嗓音温和。
“阿爹。”闻溪抿唇,“此事……”
对上闻寂之沉沉目光闻溪说不下去了,闻寂之显然气的不轻,不想听任何有关此事之话。
无奈,怕他气坏了身子,闻溪只能乖乖道歉:“阿爹,对不起,我不该隐瞒阿爹的。”
“……”
“你错的是这个吗?”闻寂之终于开口,闻溪这是道歉吗?她压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又看向闻昭。
闻昭也赶忙道歉:“阿爹,此事与小溪无关,是我硬要瞒着阿爹的。”
“……”
“你们二人是要气死我吗?”闻寂之一拍桌子,怒道:“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不行的阿爹。”闻溪道:“我明日还有事,后日再跪行不行?我跪两天。”
“……”
“你还想做什么?”闻寂之气的瞪大眼。
“……”
“你带着她们二人下去!”闻寂之吩咐一旁何氏:“去祠堂跪一夜!”
何氏好似被吓到了,赶忙颔首:“是。”
闻溪还想再说话,闻寂之又朝她看来,无奈,她没有再开口,转身去了祠堂。
何氏走在二人身侧,婢女嬷嬷跟在身后。
瞧着二人模样,她好奇问:“你们二人怎么把你们阿爹气成这般?”
语气不像刚才的温柔关心,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二人并不搭理何氏。
何氏也不生气,转而道:“璟嘉世子与阿瑶的婚事定下来了,这几日,你们二人要收敛些。”
说着,看向闻溪:“小溪,你与谢观清一事,已经让外面的人疯言疯语,这几日,不要再生事端,丢将军府的脸,你自己倒也就算了,可牵扯到阿瑶总是不好的。”
“母亲此话何意?”闻昭冷冷皱眉:“可莫要太过分了。”
“阿昭,你与我说话就这般态度?”
“母亲想要什么态度呢?”闻溪冷笑,“阿爹面前一个样,我们面前一个样,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变戏法吗?不好意思,我们完全不感兴趣!”
“何必于迁怒于我呢?”何氏道:“又不是我逼着璟嘉世子喜欢阿瑶的,阿昭自己也没本事……”
“姨娘!”闻溪厉声打断她的话,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唤过何氏,何氏一愣,反应过来,顿感羞辱,想要开口,却见闻溪走近她,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闻溪的声音落下:“我给你点脸,唤你声母亲,你可别逼我对你动手。”
何氏瞪大了眼。
身后婢女嬷嬷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闻昭下意识扫了眼四周,冷声道:“今日之事谁敢到阿爹面前乱嚼舌根,我撕烂她的嘴。”
“是。”婢女嬷嬷齐齐应声。
“闻溪,你敢对我动手?反了天了!”何氏不可置信:“我好歹……”
闻溪打断她:“小的时候,你不是总说是因我丧心病狂,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我吗,今日,你可别逼着我真的丧心病狂弄死你。”
“……”
何氏面色一变,心跳在那一刻都停止了,下意识的看向四周,见除了婢女外只有她们三人,心头微松。
闻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看在阿爹也还算喜欢你的份上,我可以饶过你一次两次,但你别给脸不要脸。”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怎么才能让阿爹对你不产生厌恶,我这张嘴啊,藏不住事,没准,一个不开心,就把有些事跟阿爹说了。”
“……”
第60章 第60章世上哪有好人
祠堂内香烟缭乱,有些暗。
闻溪提起裙摆在蒲团上跪下,听到关门声,不禁长叹:“阿爹也太狠心了吧,连点吃的都不给,我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闻昭回头看了眼外头若隐若现的身影,“再忍忍,等入夜了就有吃的了。”
闻溪仰了仰头:“也不知道阿音和阿芷会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她们是最了解你的人了,肯定会有凤梨酥。”
闻溪满意了,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出声。
“笑什么?”闻昭轻轻拍了拍她脑门:“列祖列宗面前,严肃些,不可嬉戏。”
闻溪收了笑,规规矩矩的跪着,“我刚刚在想,阿音阿芷来给我们送吃的时候若是被阿爹发现了,阿爹会不会让我们四个一起罚跪?或者挨什么刑
罚。”
“……”
“有可能。”闻昭也没忍住,倒不是想笑四个人一起罚跪,她是想到了闻寂之气的跳脚的样子。
“我感觉我们有点过分了,阿兄走的前一夜,还让我们照顾阿爹呢。”
“……”
闻溪抿唇:“等明日清晨,我去跟阿爹解释,今日是何氏在场,我不想多说。”
这样的事,知道的人多了,哪天引火上身。
“何氏说的那些,我并不介意,以后不必为我与她起冲突,不论如何,她现在是镇国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我们离她远一点就可以了。”
“只怕是我们远离,她故意凑近。”
闻昭看向闻溪,抿了抿唇:“小溪。”
“嗯。”
“阿姐要跟你道个歉。”
闻溪看了眼闻昭,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道:“那件事与你无关,我不怪你,也不怪阿兄。”
“当年,是我和阿兄……”
“不是的,不要为我而自责,不是你们的错,我现在很好啊,一天天的很开心。”
瞧着闻溪唇角含笑的模样,闻昭眸色隐隐泛起心疼和愧疚,没再开口。
闻溪轻轻闭眼,笑意淡了些,这样难得的清净,很舒适,也没什么不开心的。
关于谢观清,她势在必得,此人绝对活不过三月。
*
何氏回到凌心阁的时候闻寂之已经不在了,她面色当即阴沉下去,闻溪那贱蹄子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唤她姨娘?
这一声姨娘将她拉回很多年前,自己还为妾时,闻瑶与闻祁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经历那么多的痛苦,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唤她人母亲,唤她姨娘!
那种不甘与痛苦唯有她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段痛苦,闻溪的两个字又不停撕扯着她。
徐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低声劝慰:“夫人别生气,这二小姐性子一向如此,口无遮拦的。”
何氏冷哼:“口无遮拦?我好歹是她母亲,她竟然敢那般口气和我说话!你刚刚看到了吗?她竟然想对我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夫人管不了她,自然有人能管。”
徐嬷嬷话音刚落,屋内便响起一声“啪。”
看到何氏脸上的巴掌印时,徐嬷嬷惊呆了,一时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何氏道:“告诉将军,我被闻溪打了一巴掌,因此旧疾复发。”
何氏这些年常常会觉头晕难受,又夜夜噩梦,不敢一人入睡,是以,闻寂之从战场回来后基本都是歇在她屋里,府内除她以外还有一个小妾,三年前入府的,这么几年,闻寂之也就去过她那里一次,还只是半夜,后半夜便因着何氏旧疾复发而回来了。
“还不快去?”何氏已经躺在小榻上了,这般看上去,倒是万分虚弱。
徐嬷嬷终于反应过来,赶忙点头应声出去时不忘让守在外头的婢女去唤了大夫来。
终于等到天黑了,祠堂外有脚步声靠近,闻溪眼神一凛,这个脚步声可不是白音和白芷,与闻昭对视一眼,二人呼吸放轻,回眸看去。
“咚咚咚。”敲门声,同时而来的还有不同寻常的叫声,像是鬼魅,在这黑夜,有些渗人。
闻溪当即起身,将门拉开,外面一片漆黑,根本无人,她眼神凌厉:“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眼前一抹白纱飘过。
闻昭皱了皱眉,“再不现身,就别怪我动手了!”
寒风阵阵,白纱飞扬时不时划过二人面颊,如同鬼魅的幽深。
等了会,还是不见有人出来,闻溪正想将白纱扯下,那白纱却缩的极快,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
闻溪被气笑了:“阿爹,你好幼稚。”
“……”
闻昭一愣,“阿爹?”
尾音拉的老长,满满的怀疑,阿爹在这装神弄鬼?怎么可能?
“小溪…”她正想问,远处便有一人一人走来,脸色当即变了,果真是闻寂之。
一瞬间,不知脸上是何种表情,“阿爹,你在干什么?”
闻寂之倒是不像白日那般,大概率是气消了,扫了二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到闻溪身上,皱眉问:“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闻溪好笑:“我胆子一直很大的好吗?”
“可阿爹记得你以前怕黑,怕鬼啊。”
“……”
“合着阿爹今天整这么一出,是为了吓我啊?”
“不然呢?你不是挺厉害吗?我得看看你到底多厉害。”闻寂之哼哼:“阿昭,你说是不是?”
闻昭无奈笑出声:“阿爹不生我的气了?”
“我们阿昭这般听话,阿爹怎么会生气。”虽是夸闻昭,可这话又意有所指。
“阿爹是说我不听话吗?”闻溪哪能听不明白。
“我五个儿女当中,就属你和阿瑶闹腾,这几日不知怎的,她好像变乖了些,长大了,只有你,性子一如既往,半分不知收敛。”
“在阿爹面前,干嘛要收敛。”闻溪伸手搂着闻寂之的手臂,“反正阿爹也不会真正生我的气。”
“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真是气死个人。”闻寂之骂道,眼底却是含了笑。
闻昭也笑了。
“那阿爹本来就不会真正跟我生气嘛。”
闻寂之冷哼一声,抬脚进入祠堂,三人在蒲团上坐下,闻溪最先开口,跟闻寂之道歉又解释今日之事,承认了的确是陷害谢观清。
“可阿爹,我不觉得我有错。”闻溪脊背挺直。
“小溪可以告诉阿爹,为什么觉得构陷他人,这般的小人行径没错吗?”闻寂之看着此刻的闻溪,她双眸清澈又深沉,似是掩藏了很多事,他嗓音也平静下来,很想知道,在闻溪的心里,这样的事为什么会没错?
“阿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似乎变了很多。”
明明以前的闻溪,不论因何,也断不会做这种事,她心底也是觉得做人应该坦荡,而不是偷偷摸摸。
“阿爹。”闻溪却是反问:“人真的一定要有那么多的枷锁吗?为什么别人可以用这种方法对付我,而我不行呢?对我来说,我这也不叫小人行径,叫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你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赢,也可以不去管谢观清,何必让自己沾上不干净的事呢?经过刺杀一事,我也能感觉得到陛下比以往更信任镇国将军府了,阿爹在汴京,镇国将军府会安然无事的。”
“小溪当要清清白白的,做一个好人。”这是闻寂之的生气所在,他不想闻溪沾上那些。
“可阿爹,这世上真的有好人吗?”
“……”
“用阿爹举例,阿爹心怀万民,多年来,只想为万民博一个安身之所,是以,在南越是很厉害的大将军,十足的大好人,可在他国人眼中呢?”
“再说谢观清,他可问天神,造福百姓,可在我们眼中呢?”
“还有那些大臣,谁心里清清白白的?谁又刚正不阿?官场之上官官相护,只多不少,谢
观清活到现在,难道不是我们南越这个身份最高的人护着?”
“所以阿爹,哪有好人?”
闻溪道:“只是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你竟是这样想的?”闻寂之皱眉:“想法太过偏激了。”
“何处偏激?”
“你只看到了表面,内里群臣万分团结,只忠于君王。”
“那是阿爹,不是所有人。”闻溪扯唇:“阿爹猜猜,如果镇国将军府被冠上谋反罪,全府血流成河的时候,那些平日里与阿爹交好的大臣会如何?谁信阿爹?谁又会为阿爹说话?谁又会为我全府收尸呢?”
闻寂之一怔,闻溪的眼底似乎有一层很淡的悲伤,她说的这些话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可当他仔细看去时,又没有了,他心头不知为何,微微一疼,心底还是不认同闻溪这话,世上怎么会没有好人呢?
他护了南越一年又一年,不就是南越处处好吗?值得他为之舍命。
闻寂之长叹一声:“先回你院中休息,等阿爹想想。”
他要想想该怎么和闻溪说,闻溪的想法已经偏离了曾经,她似乎不相信所有人,怎么可以呢,要相信爱,才能有爱,否则,会孤单很久的。
出了祠堂,闻寂之轻轻同闻昭道:“今夜陪她睡。”
“……”
闻溪皱眉,闻寂之是误会什么了?莫非以为她想不开,有些无奈,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她觉得的好人,在别人眼中或许并不是,就拿魏循来说,在她这里,魏循帮她过,救过她,他们一起渡过最孤独的那三年,可在整个南越,人人恨他啊。
而闻寂之呢,应该是一个所有人都该承认的好人,可是呢,有的人就觉得他该死,因为他打了无数的胜仗,可笑不可笑,甚至,有的百姓还会恨他,为什么来的那么慢?
闻溪与闻昭回了望月阁的路上,一眼瞧见提着食盒在长廊上左看右看的白音与白芷,闻溪道:“你们二人做什么呢在这。”
听到闻溪声音,白音白芷愣了一瞬,“二小姐从祠堂里出来了?”
“怎么了?”
“奴婢与白芷那会正准备去祠堂呢,却见将军过去了,便没敢进去。”
“……”
几人一同回了望月阁,沐浴过后,饿了一天的闻溪正准备吃点东西,何氏身边的徐嬷嬷又来了,不像以往,此时的她,鼻孔跷的比天都高。
“将军请二小姐去凌心阁。”
闻溪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没完没了了,冷着脸起身,闻昭也站起身来,眉头紧皱:“这么晚了,估计是有什么事。”
“我管她什么事,再没事找事,我就对她不客气!”
进入凌心阁,闻溪眉头一挑,人挺多啊。
闻寂之,闻祁,闻瑶,何氏,四人在她与闻昭进来时,齐齐看向她二人。
“阿爹。”闻溪顿了顿,又淡淡唤了声:“母亲。”
“长姐。”闻瑶与闻祁同时起身,唤道。
闻昭扫了二人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何氏右边脸颊的巴掌印上,又看向闻寂之微沉的面色,大概已经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是以,她率先开口:“不知阿爹唤小溪过来何事?”
闻寂之看向闻溪,“你去祠堂的路上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闻溪耸肩。
“闻溪,以往阿爹不在府中时,你不尊阿娘便也罢了,今日阿爹在府中你还敢如此?”
“我做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你竟敢对阿娘动手。”
闻溪皱眉,这才看向何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日里还好好的何氏,此刻竟虚弱成这般模样?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闻溪好笑:“你脸上的巴掌,我打的?”
何氏轻轻摇头,却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闻寂之,手心轻轻抚着他手背,声音轻轻:“将军,别与小溪生气,不过是我说了些重话,她不乐意听,所以才……”
闻寂之没有开口,只是听着何氏的话面色越发阴沉了。
“不乐意听就打人!”闻瑶冷嗤:“简直目无尊长!”
闻溪没心情搭理闻瑶,抬脚走向何氏,又问:“母亲,你这脸上是我打的?”
“没事的小溪,母亲不怪你……”
话还未说完,另一边面颊便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令在场之人瞪大了眼。
闻溪笑道:“阿爹看,我是习武之人,手指会比平常女子的手指粗些,而我的手心更要小些,与旁边这个完全不一样,由此可证明,母亲这边脸上的巴掌不是我打的。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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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我还活着,闻溪就不可……
闻溪手掌还在何氏面上四下比划,怎么比怎么看,这左右脸的巴掌印都不一样。
“呵。”一道轻笑声响起,几人才渐渐回神,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何氏和闻溪身上来回看,闻瑶准备起身,却见闻寂之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又只能好好坐着,心头又惊又气,闻溪竟然敢对何氏动手?
何氏抚着泛疼的面颊,气的不轻,又无法动怒,眉头一皱,泪水便落了下来,“将军。”
闻寂之未回头,只看着面前的闻溪。
“阿爹。”闻溪收了手,扬声唤闻寂之,站的笔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所在,甚至,那双眸还有几分引自己为傲的模样,扫了眼泪眼朦胧的何氏,撇了撇嘴,有什么好哭的?
闻寂之见状,真的是笑了,笑声由小转大,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开心。
开心?
闻瑶皱眉,想要开口,被闻祁制止,闻瑶不明,却也只能作罢。
闻溪见闻寂之竟然笑成这般,下意识的看向闻昭,闻昭耸肩,亦是不明。
“阿爹,你笑什么呢?”闻溪问出声。
“你看。”闻寂之收了笑:“此次他人陷害你时,你不就是正大光明的赢了?”
“……”
“赢得很漂亮,阿爹也为你开心。”
“……”
闻寂之此话什么意思?何氏心头一紧。
闻溪愣了一瞬,挑眉笑出声:“阿爹这是不怀疑我吗?”
“从未怀疑。”闻寂之道:“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
他不好看的脸色全都来源于何氏的话,他记忆里的何氏是温和端庄的,最重要的是待闻溪和闻昭很好,所以,他格外的喜欢与她待在一处,与她在一处总是没来由的舒适。
可今天,在他从祠堂回到书房后,何氏身边的徐嬷嬷告诉他,闻溪动手打了何氏,闻寂之当时就皱起眉头了,来到凌心阁,见到的就是虚弱的何氏及她脸上很明显的巴掌印,这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氏,他没有开口说话。
他常年在军中,并不了解女人之间的心思与后宅的心计,他也从未管过后宅之事,只信每一个家人,可事关闻溪,不论什么事,他只站闻溪。
他对每一个儿女都是如此,信任又爱之。
至于何氏,是他的枕边人,他也是信任的,可二者,他更信闻溪。
今日的何氏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那阿爹刚刚还质问我,对我摆脸色。”闻溪轻哼:“我还以为阿爹又在生我的气。”
“我就想看看你会怎么做。”闻寂之道:“没想到你的做法,这般简单粗暴,不过阿爹喜欢。”
喜欢?
闻寂之这话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疑心过闻溪?那他听了她那么久的若有若无的诉说,不发一言是在想什么?后来让徐嬷嬷去唤了闻溪过来,何氏以为他在生怒,不想,只是叫闻溪过来看看,闻溪会怎么反击?
何氏不可置信又慌乱,想要解释,可刚想要开口,就被闻寂之抬手制止。
“可是阿爹。”闻溪道:“我今日也是正大光明啊。”
所有人都在,怎么不算是正大光明?只不过用了些手段罢了,她这是正大光明的陷害。
闻寂之想了想,终于点头以作认同:“那阿爹跟你道歉?”
“那我就原谅阿爹了。”闻溪大方表示。
“……”
闻寂之笑出声,伸手指了指她脑门:“你啊!这般性格,也不知道往后与你度过一生的那个人会有多头疼!”
“什么人啊?”闻溪装糊涂:“我这辈子就要在镇国将军府了,天天烦阿爹阿兄阿姐。”
“你听听。”闻寂之无奈的看向闻昭。
闻昭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搂着闻溪,二人往闻寂之面前一站,她道:“我也要一辈子在镇国将军府,但我不烦
阿爹,我听话的。”
“……”
“可以不嫁人,阿爹也可以养着你们,但不要总在镇国将军府,如果想,可以多出去看看。”
“我正算着呢。”闻溪道。
“你想去哪?做什么?”闻寂之来了兴趣。
“我想去看看晋州城的山,我听说那里奇山耸峙,与汴京城完全不一样……”闻溪说起这些,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十分开心,又十分向往外面。
屋内几人目光都落在闻溪身上,眸色各异,闻祁顿了会又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闻瑶,轻轻揉了揉她脑袋,闻瑶也收回目光,与闻祁对视一眼,心头暖洋洋的,摇头笑了笑,也只有在闻祁面前,才会难得的乖巧。
只是看向何氏,面色又变了几分,垂下眸,用力咬了咬唇。
“都回自己院中休息吧。”也不知过了多久,闻寂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几人陆续离开,闻瑶有些担忧看向何氏,碍于闻寂之在,也没敢说什么,今夜之事,他们心里都明白,何氏陷害闻溪,闻寂之定是很生气的,她想为何氏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跟着闻祁离开。
“阿娘为什么去陷害闻溪?”回院子的路上,闻瑶没忍住问一旁的闻祁,“阿爹肯定很生气。”
“不必管那些事。”闻祁道:“倒是你,有的事不想做便不要去做,有的时候阿娘说的话不一定全都是对的,也不要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只需记着,阿兄一直都只站在你身边。”
闻瑶心头暖暖的,下意识的伸手搂住闻祁手臂,“这世上只有阿兄和阿爹对我最好了。”
“嗯。”
“阿兄。”想到什么,闻瑶又收回了手,垂着眸,小心翼翼唤。
“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成亲可以吗?”闻瑶抿唇问。
“怎么了?”闻祁不解,“你不是也很喜欢璟嘉世子吗?”
“可是你们都没有成婚啊。”
“你是觉得太早了吗?”
“我想骑马…”
“……”
*
闻溪回到望月阁的时候,四下看了看,朝颜竟然还没回来,皱了皱眉:“陛下很不好吗?”
闻寂之早早回了府,应当是没什么事的,朝颜怎么还会没回来。
闻昭道:“或许有事耽搁了,楚楚该是醒了,去看看她。”
“好。”
“……”
而此时,宫中,羽宸殿。
一众太医与朝颜纷纷起身,退出去,没一会,殿中只剩下魏循魏安,魏长烨,太后与魏绾音几人。
“都出去吧。”才刚清醒不过一会的魏安缓缓开口:“阿循留下。”
“皇兄。”一旁的魏绾音急了,忙提起裙摆跪下,眼眶泛红:“国师是冤枉的!求皇兄不要杀了国师。”
“绾音!”太后不悦:“安儿刚醒,不要扰他。”
“母后。”魏绾音咬了咬唇,她一向听太后的话,可这件事上,她没办法冷静,明日午时,谢观清就要被砍头了。
“国师定是冤枉的,国师怎么可能会滥杀无辜?又怎么可能会陷害他人!此事,定然是旁人陷害国师的。”
这个陷害谢观清的人是谁,虽未明说,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
太后瞧着魏绾音这般的伤心,心头有些无奈,魏绾音虽不是她亲生,却也是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魏循不在的那些年,都是靠着魏绾音的陪伴才度过一天又一天。
“先下去,你皇兄自会处置的。”关于此事,太后已经从陈公公口中得知了,此刻,心头也是一团乱,谢观清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一个滥杀无辜,还是杀百姓,就是杀头的罪,可若真的判了死刑,魏安怎么办?
看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魏循,头更疼了,魏循丝毫不在意魏安的安危,太后忽然有些后悔,在那日对魏安说了如此重的话,瞧着他苍白的面色,万分心疼。
“阿循。”太后想了会还是出声,“谢观清……”
“谢观清不能死?”魏循接过太后话头,嗓音寒凉,陈述太后心头想法,“无罪释放?还是小小惩罚?”
“还是,让人顶罪?”
他神色慵懒又漫不经心打量着殿中的几个人,至少有三人心里是这样想的。
太后抿唇,知道她这样说魏循或许会生气,可瞧着魏安苍白的面色,她还是要留下谢观清的,这么多年,除了谢观清没有人能真正医治好魏安,虽说那个朝颜医术也是极好,但她还是不放心。
“此事要解决也很简单。”
“太后有话直说。”魏循倒是想听听太后会怎么说,处置闻溪?还是拉镇国将军府下水?
“尸体是在你宅子里发现的。”
只一句话魏循便听懂了,攥着酒杯的手缓缓收紧,顿了会,唇角扯出笑来。
太后道:“这样的事落在你身上没事的,你皇兄也不会惩罚你,到时候就让皇浦司的人对外说,死的那几个人十恶不赦,最多两日,这件事就可以平息了。”
“如此,你与南梁公主的婚事便可作罢。”
他认了杀人案,他就可以不用娶南梁公主,那天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是有条件的,魏循心头失笑,也是,这么多年了,太后也没为他做了什么事。
太后又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事呢?
他们又不是亲人,太后的亲人只有魏安,而他呢,站在如今的位置,净讨人嫌了,所以,已经那么讨人恨了,再多被恨点也无妨。
魏循缓缓抬眸看向太后,他已经快忘记曾经的太后是什么样了,可不管什么样,在面对魏安与他时,首选都是魏安。
罢了,他也不在意了。
“构陷镇国将军府一事呢?想怎么做?”
太后眼神闪躲,不敢看他,“信件而已,弄错实属正常,再不济,让闻昭或者闻溪出面道歉……”
“不可能。”魏循声音一下子沉下。
太后喉头一梗,没想到魏循会拒绝的那么干脆,心下皱眉,还想劝。
魏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可以承认我杀人,但闻溪绝对不可能道歉。”
“为何不可能?”魏绾音冷声道:“此事,就是她陷害国师,她难道不该道歉?”
太后忙制止魏绾音再说下去,轻声道:“母后一会便传闻昭闻溪两姐妹入宫,再不济,让闻寂之入宫也行。”
太后这话听在人心头凉飕飕的。
镇国将军府一直被谢观清构陷,反倒镇国将军府的人要跟谢观清道歉?魏循只要一想到闻溪那双充满不甘与恨的眸子,心头的怒气便蹭蹭上涨,猛的站起身来。
“我还活着,闻溪就不可能给任何人道歉。”
“不过一次罢了,镇国将军府也没什么损失。”太后也怒了,“你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皇兄被病痛折磨?”
“是啊,我巴不得他死,你满意了吗?”
“……”
“阿循!”太后咬牙道:“母后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亦是。”魏循偏眸:“你要是执意让镇国将军府的人道歉,明日,我就屠了这皇城。”
“不信?你试试。”
“……”太后瞪大眼,魏长烨也是一怔,瞧着魏循与太后这般相对,心头又稍安,魏循是最恨太后和魏安的人了。
“混帐东西!”沉默良久的魏安终于开口,骂道:“别忘了你姓什么!处处护着镇国将军府对你有什么好处?莫非,你也与旁人一样?”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要杀了我?”魏循嗤笑,“那便来杀,反正我不死,我就会护着我该护的人。”
“……”
魏安气的连连咳嗽,太后赶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回眸又看魏循,昔日愧疚心疼早已没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魏循竟然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兄弟之间本该扶持信任,可魏循在做什么?明知谢观清是唯一一个可以保魏安性命的人,还如此!
“你那么怕死,就好好的让谢观清医治,最好长命百岁!”
“……”
月光明亮,显得夜没有那么黑沉。
魏循一路抬脚出宫,心头的怒气一点一
点散了,其实也没什么,早就习惯了外面的人用异样的,含恨的目光看他,身上再多几条命案,他也不介意,能够换一个婚姻自由也挺好。
只是,怎么说呢……罢了……
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朝颜,朝颜也看见了他,忙道:“民女见过永亲王。”
魏循颔首,淡淡道:“以后不要入宫来了。”
朝颜不解。
“魏安身边有谢观清,不需要其他人。”
朝颜更不解了,闻溪不是说,她已经把该说的告诉魏循了?还说,若有什么困难可以求助魏循,可眼下,魏循这话什么意思?
魏循却不作任何解释,只道:“你只管跟闻溪说,她会懂的。”
“哦。”朝颜应了声,上了马车回镇国将军府去了。
魏循看看今晚月色,也上了马车,马车正准备启程,魏长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循。”
魏循掀开帘子朝外看,扬了扬眉:“何事?”
“你今日所说可是真的?”
“哪一句?”
“如若太后逼迫镇国将军府的人,你便……”
“你说呢?”
魏长烨眯了眯眼,状似无意问:“那你可还记得我们相约之事。”
“你也怀疑我?”魏循轻笑。
魏长烨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你要什么,如果……”
“我对那位置没兴趣。”魏循淡淡道:“可放心了?”
“何必与我解释,我又不疑心你,我只是怕……”
“你都敢谋反了,还怕什么?”魏循觉得好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魏长烨四下看了看,皱眉道:“此话不要在外乱说。”
瞧着魏循,魏长烨眉头皱的更紧了,有时候看魏循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令人心安,有时候却又觉得太过漫不经心了,张扬的似乎什么也不怕,不太靠谱。
“行。”魏循道。
“我外祖父那边我已经搞定了。”
“好。”
“等我找一个好时机,再告诉你,你要提前将东西给我。”魏长烨道,心里却在盘算着时间,还是要找一个魏安还信任魏循,对魏循还有愧的时候,否则那些信任和愧疚被魏循败完了,事情可就难办多了。
“行。”魏循眼底涌起嗜血笑意,看似在看魏长烨,实则在看这红墙瓦绿的皇宫,嘴角微勾,压根没把魏长烨这个蠢货放在眼里。
第62章 第62章“我要闻溪,要她做我的……
翌日,城中果真乱了。
院中几个婢女都在低声议论,闻溪也没在意,只看了眼,便窝在小蹋上看医书,现在还早,她没必要出去,就让外面再乱一乱好了。
没一会,闻昭便回府了,来了望月阁,闻溪见到她有一瞬的意外,“不是才刚走吗?怎么就回来了?”
闻昭面色微沉,见状,闻溪坐起身来,放下手中医书:“发生什么事?”
“宫中传出消息永亲王城外宅子的那三具尸体,是永亲王杀的,而我给陛下的那两封信,经过帝师与太傅验证,并非出自谢观清之手,一切都是误会,陛下传令皇浦司,谢观清无罪释放。”
闻溪皱眉,她以为外面的乱是百姓生乱,不想,竟是这般?那日的所有事都转变,此刻,那些证据好像一阵风,落在人心头,冷的过分。
“魏循怎么说?”不是他做的事,他总不能认吧?他不认,谢观清怎么可能无罪释放?
闻昭抿了抿唇:“永亲王承认了。”
“……”
“现在外面都乱套了,百姓与不少大臣都在请求陛下杀了永亲王。”
闻溪摇头:“人不是他杀的,他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明明那日……
闻溪万分不解,忽而想起作夜朝颜回来时,魏循跟她说的话,心头沉了沉,所以,如此,就是为了换一个谢观清光明正大的活着,而把这样的事扯到魏循身上?这魏安也不像她想的那般对魏循好啊。
可魏循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承认?他不像是一个会低头,又会替谢观清开脱的人,他那么讨厌谢观清,怎么可能啊。
正想着,闻昭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宫中也下了一道圣旨,三日后,选秀大典,而南梁公主入宫为妃,南梁人大概会在三日后离开。”
原来是有条件的。
闻溪眉头皱的越发紧,不禁想起魏循来,在江南的时候他明明很渴望家人的,可真正回到家人身边时,闻溪很不明白,他怎么会与他的家人们相处成这般呢。
晌午时分,闻溪出了将军府,本想看看外头如何了,抬眼却见将军府对面站了一个人,人群来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极为不友善,却无人敢靠近。
闻溪没让人跟着,抬脚过去:“不知道解释清楚,来镇国将军府做什么?”
说这话时,闻溪难免有点生气,闻溪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想了想,大概是生气于一个人不爱惜自己,不理解魏循为什么一定要让很多人讨厌他?不愿娶南梁公主的方式也有很多,苏锦那边也在下手,他压根就不需要着急。
“你知道苏锦在试着接触魏长烨吗?”见魏循不开口,闻溪问:“知道他为何到你皇兄面前乱说一通吗?”
魏循不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闻溪更生气了,既然知道,魏循就应该明白,他与南梁公主的婚事估计成不了了!而魏安肯定不会让魏长烨娶南梁公主,所以,最后,只能是魏安娶。
所以,魏循还急什么呢?
“魏循,你是疯了吗?”闻溪道:“那三个人是百姓,百姓最是能共情彼此,而皇室的光鲜亮丽,至高之位,都是因为有百姓在下面撑着,安抚不好百姓,你可知后果会是什么?”
“……”
吵闹声与议论声交织在耳畔。
魏循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
闻溪一愣:“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伤害的是你自己。”
“扰了你的计划。”
“……”
闻溪忽然一下子就很无奈,看着此刻的魏循,明明,她不想与之有过多的牵扯的,可看着此刻的魏循,她莫名的,会生出一点心疼,大概是可怜,又为他不公。
又或许,有些时候的魏循在她面前没有外人眼中的那般,他不高高在上,不冷血残忍,也不张扬惹人烦,反而,他有些……怎么形容呢,像是“乖巧”。
就像此刻,他没看她,而是垂着头,低声跟她道歉,说扰了她的计划,可事发到现在,她压根就没怪过魏循,想的只是他为什么要去承受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闻溪深吸一口气,魏循大概也是最懂她的人,像此次,她什么也没说,魏循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嘴上欠,面容冷,实则却也在帮她。
她声音缓和下来:“之后打算怎么办?”
魏安不会丧心病狂到,真的要杀了魏循吧?
“不会死。”魏循道。
闻溪轻轻颔首,那魏安还算个人!
上下打量魏循,闻溪问出心头所想:“你今日来这,就为了跟我道歉?”
“嗯。”
“……”
“没必要跑一趟。”闻溪道:“我压根就不怪你,左不过是事情又推后了而已,不过也还好,南梁人就要走了。”
“你回去吧,我要回府了。”
“闻溪。”魏循忽然唤她。
“嗯?”闻溪回眸。
“我和魏安不一样。”魏循道:“你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
闻溪能听得懂这话,可看不懂魏循的神色,有些奇怪又莫名,好像在笑,跟刚才的“乖巧”不符,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回了镇国将军府。
可惜没有再次回头,不然她就一定能看得懂魏循此刻的神情。
*
今日朝颜没入宫,二人又可以一起探讨医术。
大约暮色时分的时候,太后传唤大臣子女入宫,说是南梁人给太后送去一颗夜明珠,万分耀眼,太后邀一众贵女入宫赏此夜明珠。
闻溪撇了眼正给她挑衣裙和首饰的白音白芷,笑道:“不必挑了,今日朴素些。”
她选了个白色,发饰也只要了个银簪。
白芷皱眉:“二小姐怎么穿那么朴素,当鲜艳一点才好。”
“太后为陛下择选妃嫔,我凑什么热闹。”
观赏夜明珠不过是一个幌子,太后肯定会在今夜就选出几个人选,尤其几位重臣之中更是逃不脱。
闻溪有些无奈,闻瑶定了亲,那镇国将军府中就只剩下她和闻昭,魏安这样忌惮镇国将军府,难保她与闻昭不会被二选一,以此来制衡闻寂之。
到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寿康宫内,灯火缭绕,一眼看去,几乎整个汴京城的少女少年都在这了,贵女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娇艳,或温婉大气。
闻溪在一旁落座,闻昭和闻瑶也在她身旁坐下,正中,一个具物被布掩盖,这当就是那颗夜明珠了。
扫了眼对面的男子席位,闻溪意外,魏循竟然也入宫了?今日外头的人骂了他一上午,在暮色时分时,皇浦司查出,那三位死者是十恶不赦之人,就此,声音才平息下来。
过了好一会,太后才来,众人忙起身。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太后在位置上落座。
“谢太后娘娘。”
太后扫了眼一众贵女,眼底含了笑,“今日,邀诸位入宫,便是观赏这南梁六皇子赠予哀家的这颗夜明珠,近日陛下身子不适,借此对月祈福。”
这是南梁皇室的习俗,以夜明珠对月祈福。
众人站起身来:“陛下福泽万民,定当福泰安康。”
太后挥手,让人将那块布扯下,顷刻间,亮如白昼,众人惊呼。
苏沫最先开口:“愿南越陛下平安康健,顺遂一生。”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太后今夜的心思,想入宫的,自然抓住了这次机会,祈福之语一句接一句,更甚者,准备了孔明灯。
仰头看去,如繁星闪耀,那字迹清晰,还能看到陛下康健四个字。
太后心情极好,忙让人备了孔明灯,众人执笔落字后又一同去往御花园放飞。
闻溪正准备把手上的孔明灯放了,不知道谁从背后撞了她一下,她不禁朝前踉跄一步,回眸看去,却不见身后有人。
“怎么了?”闻昭扶住她。
闻溪摇头,轻声道:“赶紧放了,找个借口离开。”
“好。”
手中孔明灯已经缓缓上升,闻溪四下看了看,准备和闻昭说些什么,忽而就听到有人惊呼,“起火了。”
闻溪看过去,有一个孔明灯落在了树枝上,她面色一变,若是没有记错,那孔明灯似乎是她的,顾不得其他,闻溪当即脱下身上外套,飞身上树,将孔明灯踢下,又用外套扑灭树上的火苗。
飞身下来时,那孔明灯已经被闻昭弄灭了。
众人大松一口气。
太后看向闻溪利落的身影,眉心微皱,却也没开口。
经此一事,还未放孔明灯的只能小心翼翼的,尽量找一个空旷点的地方。
不少人目光还落在闻溪身上,窃窃私语。
有人道:“那就是闻溪,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
“倒是与传言不符。”
“那是十分不符,长公主的宴会上她那一手箭术可不是花架子,那日回去之后,我本想让我阿爹去为我提亲的,我阿爹却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阿爹的说的对。”一旁朋友打趣:“镇国将军府的姑娘,可不是谁都能娶到,你看那个三小姐闻瑶,璟嘉世子为了娶到她,可做了不少事。”
“可惜了,今夜是太后为陛下选人的时候,若是那个闻溪没被选中,我明日,一定要再求我阿爹,我未来的夫人就得要个文武齐全的,怎么说,也得能跟我过个两招吧?”
“我也正有此意呢,我一会就跟我阿爹说。”
“诶,你什么意思,别跟我抢行不行?”
“……”
魏循刚进御花园的时候就见到这幅场景,闻溪站在湖边,湖面波光粼粼,她面色不太好看,似是生气,双手交叠,环抱在胸前,与一旁的闻昭低语。
而她身旁有不少人,男子众多,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窃窃私语着,大概是想要娶闻溪为妻。
魏循扬了扬眉,转身离开,去了羽宸殿。
魏安比昨日好了不少,已经起身在批奏折,得知是魏循来了,忙让他进来,昨日太过生气,谢观清竟然骗他!甚至滥杀无辜,他脑中一直在回想与谢观清相识的这些年,越想越气。
对于太后说的话他并未来得及阻止,反倒是最后还说了类似的话,今日彻底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可还未等他开口,魏循便开口了。
“此事,我认了。”魏循道:“你用不着再让人去处理街坊的那些流言。”
“……”
魏安赶忙站起身来,“阿循,此事……”
他想道歉,瞧着魏循的面容更是愧疚的不行,可魏循没给他机会。
“皇兄。”魏循抬眸,自从回汴京以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唤魏安。
魏安吓到了却还是下意识的应:“诶,皇兄在这。”
“你给我下一道圣旨。”
“……”
“你要什么?”
魏循抿唇:“我要一个人。”
“……”
顿了顿,他又陈述一遍:“我要闻溪,我要她做我的王妃。”
“……”
“唯一的,仅有的。”
第63章 第63章“小溪,我永生永世都忠……
魏循从羽宸殿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谢观清。
“此次之事,多谢王爷为臣证明。”谢观清眉眼含笑,明知事情如何,却还是要如此说,不过是为了给魏循添堵,被自己皇兄逼迫为自己十分厌恶的人认罪可好受?
魏循步子顿住,似笑非笑的瞧着谢观清,“本王听说,你也想娶闻溪?”
“……”
“臣与闻溪自小青梅竹马,本就有婚约在身,没有什么想娶不想娶,臣与她本该天生一对。”谢观清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若闻溪在这,肯定大骂此人厚脸皮,谁和他天生一对?太恶心了。
魏循也听得皱起了眉头,“你真挺恶心的。”
谢观清也不生气,此处又无人,他便也没平日那般的敬重魏循,淡淡道:“王爷不也如此?”
“闻溪与臣那么多年,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很久。”他知道闻溪肯定是不喜欢他了的,但闻溪也绝对不可能喜欢魏循,就算有可能,他也得把这个可能堵住了,魏循凭什么?
他话落后,却见魏循神色不变,竟然没有生气?
谢观清又道:“臣已经向陛下请旨了,再过几日,臣与闻溪的婚约会再继续。”
虽此次之事,或许会让魏安疑心他,但他还可以用占卜之术。
“……”
魏循神色依旧不变,一点都没生气,只听着谢观清说完后,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魏循轻叹一声:“可你的陛下,是我皇兄。”
谢观清不解,魏安给他赐婚,关魏循什么事?
“你争得过本王吗?”
“……”
“奥,忘了,本王压根不需要争,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不过区区一道圣旨罢了。”
“……”
“至于你与闻溪的那几年。”魏循嗤笑:“全当闻溪可怜你了。”
就是可怜!
临走时,没忍住,又把谢观清打了一顿。
谢观清身侧拳头攥紧,眉眼阴沉沉的,就这样带着一脸狼狈入了羽宸殿。
魏安正执笔在圣旨上落字,知晓进来的人是谢观清,眼未抬,冷
冷道:“谁给你的胆子挑衅魏循?”
外面的事魏安已经知道了。
谢观清撩开长袍跪下,“臣该死。”
“的确该死。”魏安道:“当年,朕赐封你为南越唯一的国师时,你可还记得朕与你所说?”
那一年,谢观清十八岁,而魏安十四岁,魏循刚被寻回来,南越也不如现在,这是魏安登基以来封的第一个重臣,不止因着医术,也因他的一身本事,还是天神择选之人,能造福百姓,解南越危难,是以,魏安愿意奉年仅十八岁的谢观清为国师。
当日,他将谢观清单独唤到羽宸殿,八年来,他们已经是挚友,平日里无人时,总一起下棋,可那一日,他还是拿出君王之威,告诫他。
要永生都为百姓,还要敬重魏循,那是他唯一的亲弟弟,失散多年,而今回来,他就是要让他做人上人,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不尊不敬。
谢观清应了,之后他在金銮殿上求娶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闻溪。
那个时候的魏安为他欢喜,也万分安心,一个男人在自己最风光之时求娶一人,并承诺此生唯有她一个,这样的情,很是难得,他是一个好人。
那个时候,他私下里甚至会唤闻寂之叔伯,他感激且信任闻寂之,世上也唯有魏安和太后知道,先帝与闻寂之是结拜兄弟。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好像都变了。
他不知道谢观清是为什么,只知道谢观清忠诚于他,他想做什么,他都愿意为他而做,甚至不惜牺牲与闻溪的那么多年。
可现在看,好像并非这般。
“臣叩谢陛下对臣的信任。”谢观清郑重道:“可此事,臣可以解释的。”
“解释?”魏安冷笑:“证据确凿,你如何解释?”
他疑心朝臣,甚至会杀朝臣,可他从没有动过杀百姓的心思,南越困难之时,百姓于皇室的恩情,魏安不会忘的。
谢观清竟然敢?简直可恨!
“臣承认,臣的确绑架了朝颜,但也只是为了闻溪。”
“为何?”
谢观清在来时早已想好了说辞,眉心微皱,声音低下,故作悲伤:“陛下是知道的,臣喜欢闻溪很多年了,但因着大婚那日,她误会臣至深,是以……”
有关镇国将军府一事,他曾假意求情,留闻溪一命,是以,他话并没有全部说完,而是留给魏安猜测。
“那日不敢认,是怕闻溪更厌恶臣。”
闻言,魏安又想起谢观清这些年为他所做,外头人都说他是贤君,可谢观清却知他最深处的一面。
表面上,霍瑄是他身边的一把刀,查尽汴京所有案件,又为他除尽所有南越逆臣,实则,谢观清才是他的刀,谢观清会猜测他心思,为他除却他所有疑心之人,温润的国师为他手上沾满鲜血,是心甘情愿,亦是忠诚。
面对镇国将军府一事,魏安时而会愧疚,觉得对不住,毕竟,因此,他与闻溪或许会再也没可能,可谢观清还是愿意做,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疑心很多人,却从未怀疑谢观清。
魏安放下手中笔,面色微缓,语气仍旧生冷:“可你杀了人!”
“此事,臣还是可以解释的。”谢观清面色不变,“与永亲王有关。”
“你找死吗?”魏安面色一瞬间沉下,“若真是魏循做的,他不会不认。”
魏循此次被迫认下此事,魏安已经愧疚的不行,也已经在极力挽救,此刻,谢观清还敢拉扯魏循?
“此事的确与永亲王有关,可人并非永亲王杀的,永亲王不过是从中帮扶一二。”谢观清道。
“帮扶?何意。”
“人是安王杀的。”
魏安当即皱眉:“魏长烨?”
谢观清颔首:“冬狩之时,安王欲要刺杀陛下,却未能成功,可实则安王目标并非陛下,而是永亲王。”
魏安对此不意外,这些谢观清早就告诉他了,也是因此他才会提前防范又将计就计,他意外的是魏长烨的目标是魏循,莫非魏长烨想要刺杀魏循?
“安王想要试探永亲王的背后之势和自身功夫如何,更是想要借机除了永亲王。”
“后来,安王发现陛下如此信任永亲王,安王便转了计划,想与永亲王联合。”顿了顿,谢观清喉咙里才缓缓吐出那两个字:“谋反。”
“永亲王应了,所以有了今日。”
魏安眼皮一跳,“绝不可能!”
魏循嘴上不敬,甚至敢把谋反二字挂在嘴边不止一次,魏安生气归生气,可从来没信过,魏循真的会反他,冬狩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动静,此次,便更无可能了,他与魏循才是亲兄弟!!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等等看。”谢观清道:“此次之事,也是因着安王知晓臣曾透露给陛下消息,是以,安王才会想着除去臣,而闻溪,不过是被永亲王利用了。”
最近几年,他与魏长烨的故意交好,是魏安授意的,是以,他随便说,魏安不可能不信他的,毕竟,魏长烨本来就有这心思,魏安也是知道的。
瞧着魏安眼底的神色,谢观清笑了笑,很难过吧,知晓自己的亲弟弟竟然联合他人欲要谋反,杀他!后悔了吧,竟然给了魏循那么大的权利。
说句大胆的,此刻,只要魏循想,整个皇城都可以是他的,只是,魏循名声不好,很少有人服他罢了,可那整个古楼大街可不是吃素的,又与魏长烨联合,若林相再加持,胜算已经过半了。
“但陛下放心。”谢观清表忠心:“臣会站在陛下身前,绝不会让陛下受任何伤害。”
魏安不语,垂眸瞧着眼前的圣旨,双眸微微眯起,是冷然君威,还是继续执笔写没写完的圣旨。
*
魏循本想直接出宫的,想了想又转道去了御花园,一路上步伐轻快,这大概是他头一次在宫中走的那么快意。
御花园内,灯光明媚,漫天的孔明灯,如繁星耀眼,闻溪还在那。
魏循手心微微收紧,唇角有笑,心头却有点虚,只靠近了她,没往她面前站。
有时候,闻溪也挺好骗的。
他其实不难过,垂着的眸,只是在掩饰自己心头最深的想法,可闻溪竟然会以为他不开心,不自觉软下的声音,让魏循一下子好像回到了江南的时候。
那个小姑娘就是这样的,哭的时候要命的哭,软的时候是真软。
这让他怎么办呢,闻溪真的太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讨厌他的时候,只有闻溪骂着他,又在察觉他或许情绪不佳时,尽量缓和下心绪的关心,虽然不会道歉,可她的行为就是软了。
看着闻溪还在生气的面容,魏循眼底含了笑,那双手环抱于胸前的的样子很像在江南的时候,知道他杀了人,那个很爱哭又天天缠着他要买银铃手镯的少女竟然板着脸教训他,真是人小鬼大。
心头不禁在想,他怎么去告诉闻溪呢,在他确认闻溪真的不喜欢谢观清的那一刻,他已经在计划着要把她娶回家了。
以前是她开心就好。
现在是,他想与她融为一体,然后一起活着。
闻溪正与闻昭说着话,忽然察觉一道直白又炙热的目光,抬头,见是魏循,皱了皱眉,魏循看着她笑什么?这神情,这笑容,哪哪都不正常,缩了缩脖子,退后些。
闻昭看向她,“怎么了?”
闻溪摇了摇头。
“打算怎么办?”闻昭接着刚才的话,问道。
“今日姑且就算了,不太想生事。”
闻昭颔首,又问:“你可能看明白太后的心思?”
“自然。”
正说着,太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众人回了寿康宫,落座,美酒佳肴已经上齐。
“看太后这神色,怕是已经挑中了。”闻昭低声道。
闻溪看过去,太后目光柔和,落在几位贵女身上又移开,眼底笑意盈盈的,太后年近四十,面上实在看不出,听闻,还是少女时期的太后可是汴京第一美人呢,此刻看,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不经意间对上太后的视线,闻溪怔了一瞬,又轻轻移开。
太后在宫中
多年,看人一向准,自然能看得出闻溪在躲避她的目光,不禁笑出了声,也没有生气,偏眸看向魏循,笑意又淡下,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心头泛疼,只能闭了闭眼压下。
魏循透过人群去看闻溪,夜明珠的光亮散在她面容之上,衬得她面容白皙姣好,也更为的清晰,长而卷的睫毛轻垂,不说话,静静的,一身白衣,简单的银簪,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清冷之人。
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穿的那么朴素,与往日的张扬完全不一样,这般模样,却也不失好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议论着她。
旁人说她这样比平日里要好看,说她功夫极好,说她厉害,所以想要娶她。
可魏循此刻在她身上,却只看到了两个字:害怕。
太后的目的明显,在闻溪的心里,镇国将军府肯定会被选中一个人,无论是她,或者闻昭,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那么向往外面,怎么会喜欢宫中枯燥乏味的生活呢。
魏循瞧着有些无奈,闻溪还是不信他。
有他在汴京,谁敢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说着会护着她就永远会护着她和她所有在意的家人。
何必委屈自己,喜欢穿什么穿就是了。
魏循起身,想告诉闻溪,可总有人不长眼。
“奴婢该死,王爷饶命。”意外打落酒水的婢女忙跪下求饶。
冰凉的酒水渗进体内。
鼻息间,一抹异样的香气环绕,魏循眯了眯眼,扫了眼桌上的酒杯,站起身来,嗓音凉薄:“滚。”
婢女瑟瑟发抖:“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这边的动静并不小,众人齐齐朝魏循看来。
“怎么回事?”太后不悦。
看着魏循湿了的长袍,忙吩咐人为魏循准备干净的长袍。
魏循抬眸看向她,双眸犀利,太后一怔,不明魏循这神色,只听他冷冷拒绝:“不必!”
说完便出了寿康宫。
太后看着他身影,直皱眉,欲言又止的,这么一来,顿时也没了什么心情,人也大概看的差不多了,借口乏了,让魏绾音带着众人继续观这夜明珠。
众人忙起身恭送。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很晚,众人纷纷起身,打算出宫回府,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魏绾音眼底笑意一闪而过,皱眉道:“何人在外喧哗?”
“公主,出事了!”婢女速速进来,神色惊慌。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魏绾音说着便站起身来,不忘同众人道:“诸位随本宫前去看看。”
闻溪与闻昭对视一眼,彼此颔首,都闻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不会是又冲我来吧?”闻溪说着都气笑了,刚才的账还没算呢!
“先跟去看看。”
魏绾音带头,来到了御花园,与刚才不符,此刻御花园有些冷沉,寒风袭来,带着不知从何处响起的细微喘息声。
众人一愣。
喘息声由小变大。
“永亲王。”女子娇柔的声音连同喘息声传来。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
“皇兄?”魏绾音在最前面,没人看见她面上神情,只能听到她看似意外的声音,见她抬脚上前,众人便也跟着,寻声看过去,女子的声音还不断传来,一会唤永亲王,一会唤着阿循的,其中夹杂着喘气声,在这样的夜中,显得格外洪亮,又暧昧极了。
已经有人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了,面色通红一片,有些不敢上前。
闻溪已经惊呆了。
魏循?
声音越发近了,几个婢女打了灯笼,照亮前路。
“皇兄?”魏绾音尖叫。
“……”
闻溪看过去,只见前方草丛中,一男一女交缠在一起,面色当即一热,转身不再看,与闻昭对视,闻昭轻轻攥着她手心,朝那方看了眼,面颊也是一红,又不敢置信,竟然是魏循?魏循竟然……
魏循不是……
看了看闻溪,终是没有开口。
众人也被这场景吓到了,知道对方是魏循后,不少人好奇女子会是谁,毕竟,魏循可是从不近女色的,竟然会在今日,与女子行这等事?还是在御花园,就这般的把持不住?难道以往的不近女色都是假的?
苏沫下意识的看向闻溪。
闻溪察觉,回视她,不过一瞬又移开,回眸,闻昭也在盯着她。
闻溪:“……”
都看着她做什么?
“沈渔?”一片惊呼声中,不知谁唤了声。
“是忠勇国府的沈渔!”
“……”
“竟然是沈渔。”
早就听闻沈渔喜欢魏循,不想,今日,二人就在这御花园内……
魏绾音心头哼笑两声,才叫人前去将那不要脸的二人分开,凉水落在身上,互相交缠的二人总算清醒过来,沈渔看到面前那么多人时,惊了一瞬,可当反应过来后,知晓身边的人是谁时,面色红通通的,故意往身旁人怀中靠了靠。
目光直直看向闻溪,似是挑衅。
闻溪:“……”
有病吧?
魏绾音见状,眼底虽觉厌恶,可想到闻溪,心情就又好了起来,魏循与沈渔在一起了,看闻溪以后怎么办,没有人会在帮她了!想着,她转身看向闻溪,嘴上却道:“皇兄,臣妹知道你喜欢沈渔,可你也不能……”
话未说完,便被身后沈渔的惊叫声打断。
魏绾音看去,面色当即大变。
众人也看清了是怎么回事,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那男的压根不是魏循!
沈渔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忙捡起地上的衣裙盖住自己。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看沈渔的目光也带了嘲讽。
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准备睡下了,一听御花园发生这等事,忙赶来,可人却不是魏循,脸色铁青,男子还是忠义侯的嫡次子,只让人将这二人扔出宫去,不许二人再入宫。
众人也就此散了,陆续出宫。
“闻捕快。”闻溪几人刚转身,便有太监声音传来,一看,竟是陈公公。
陈公公道:“陛下有请。”
闻昭颔首,回眸对闻溪说:“你和阿瑶先回府,我去去就来。”
“谁愿意和她一起回去!”闻瑶冷声道。
闻昭皱了皱眉,想要开口,闻溪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这样,你也不孤单。”
闻昭笑了:“好,若是冷便先出宫,去马车上等我。”
“嗯。”
闻瑶也走了,没一会御花园内就只剩下闻溪一人,月色还算亮,她站在湖边,静静等着,已经这样晚,闻昭应该不需要很大一会便会回来。
不经意间抬眸,见右边假山旁有一人蹲在那,借着月色,她大概能认出那人身份,是魏循。
闻溪意外,她以为他出宫了。
魏循还蹲着,一动不动,似乎是不舒服。
闻溪抬脚过去,“魏循,你怎么了?”
“中毒了。”魏循声音有些弱。
在宫中,谁敢给魏循下毒?莫非……闻溪心头一惊,忙伸手去为他把脉,哪知,指尖才刚触碰到魏循,便被他握住,他手心滚烫异常,与她十指相扣,魏循站起身来,将人往假山内一带。
“不是毒。”魏循声音在她耳畔落下,“是药。”
“……”
“春药。”
闻溪大惊失色,赶忙挣脱魏循,魏循顺势松手,转而攥着她手腕,借着月色打量她,双眸迷离,哑声问:“刚刚你以为那人是我的时候,你心头是什么情绪。”
说着,还朝闻溪凑近,如同疯魔。
闻溪气的用力踹魏循,骂道:“你又发的什么疯?”
魏循像是听不见,双眸一直落在闻溪身上,炙热而暧昧,瞧着她用力挣脱却挣不开时的惊慌,魏循唇间轻扯,唇瓣若有似无的划过闻溪面颊,令闻溪浑身一颤。
冷风幽幽,她忽然也热的不行。
魏循又凑近她,花香萦绕鼻尖,闻溪没来由的紧张,拳头攥紧,真的好想弄死魏循和那个给他下春药的人啊!眼睫微微颤抖 ,却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逗你玩的,我才没有中药。”
“……”
热气喷洒在闻溪面颊,闻溪心跳加速,好久后才反应过来,对上魏循含笑又欠揍的双眸,想骂人。
“魏循!你要死啊!”
“嗯。”魏循笑:“想和你一起死。”
“……”
闻溪一时无言,这人又发什么疯
“小溪。”魏循双眸垂下,笑着唤她,语气却极其认真:“我永生永世都会忠诚于你。”
“……”
“我记得,在江南的时候,你说你也挺喜欢我的,还喜欢江南,想要永远跟我一起生活在江南的,可怎么回了趟汴京,你就变了呢,怎么就喜欢上别人了呢。”
“你不要怪我,也不要讨厌我。”
“以后我们一起活着,我会一直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第64章 第64章“嗯?”魏循……
“嗯?”魏循轻声问:“行不行。”
闻溪抬眸看他,四目相对,月色沉沉,彼此双眸只倒映着彼此模样。
魏循的声音在耳畔边落下,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夜,他和她说了很多话,闻溪其实都记得,但她不知道怎么与魏循解释她的现状,也听不懂魏循今夜的话。
以后?
她没有听懂魏循说的以后是什么意思,她和魏循哪里有以后啊,即便有,也是彼此相望的以后,或许也无法能够相望,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么喜欢汴京,她的以后或许会在别处。
人生又这样长,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可她唯一能确定,这一生,她不想与任何人,任何一个男子再走到那么亲密那么亲密的关系,她不惧怕前路,只怕再次信错了人。
可魏循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这让她很是生气!
没忍住,闻溪一脚踹向魏循,魏循并不躲,由她撒气,是以,他顺着她的力落了湖。
闻溪怒道:“你就适合在湖水里冷静冷静!”
说着,抬手去擦面颊,上面好似还残有温度,她活了两世了!!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男子这般靠近她!还是唇对脸颊!天杀的,她真的很想弄死魏循!!!
一直以来,魏循在闻溪心里,其实都算一个还是特别的存在,像朋友又像亲人,他知道她的很多事,她亦是,那三年,她都记得,是以,有时候明明不想过多靠近魏循,可瞧着他不开心,闻溪还是愿意低声和他说点好话。
毕竟,如果她不说,就没有人会对魏循好,或者哄哄他,而在没有人对她好的时候,魏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是以,在她这里,她会永远为魏循心软。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可今夜!!!!真是气死她了!她再也不要搭理魏循,再也不要为他心软,再也不想管他!!再也不要把他当朋友!!再也不要把有些话跟他说了!!
魏循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瞧着气的不轻的闻溪,弯了弯唇:“你这一脚,可把我踹疼了。”
“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
闻溪没有搭理他,转身就走。
魏循见状,忙跟上去,偏眸瞧着她,今夜,本来是只想逗逗闻溪的,谁想,竟是没克制住……
想开口解释的,却也不知道怎么说,闻溪显然真的不想要再搭理他了,可是那怎么能呢,抿了抿唇,他道:“要不然,你再打我两巴掌?”
“……”
“你这是什么癖好?被人打着开心?”
“……”
“倒也不是。”魏循道:“只是想要你开心。”
“开心?”闻溪气的不轻:“你离我远点,我就开心了!”
“可是……”魏循说了两个字,又顿住,缓缓道:“那以后,我都让着你行吗?”
“……”
闻溪皱了皱眉,脚步放快,总算是出了宫,上了马车,没一会,闻昭也出来了,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抬眼便见闻溪的面色不太好看,还有些红,本想开口询问,闻溪却道:“先回府。”
一路上,闻溪都没有开口,那是又气又怒,还羞!太过分了简直,以后有魏循的地方,她绝对不去!
回了望月阁,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受的不行,每次睁眼,都是一片漆黑,她在心里大骂,天杀的魏循!
一闭眼,又都是魏循的那双眸和那温热之感,酥酥麻麻的,久久无法平静心绪。
天杀的魏循!!!!
她以后!!一定!!一定!!要远离魏循!!!忘记有关魏循的一切!!!不然会完蛋的!!她不能喜欢魏循,也不可以去喜欢!!!
绝对不可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约记得入睡的那一刻都还在想着要远离魏循!
可老天似乎在跟她开玩笑,一觉醒来,一道圣旨砸下,她与魏循竟然被赐了婚!
得知消息的时候,闻溪正在用膳,乍一听闻,猛的站起身来。
她终于!!终于明白魏循昨夜说的两个以后是什么意思了!!!!
天杀的魏循!!!
“二小姐。”闻寂之书房的小厮前来,“宫中来人,将军唤二小姐前去接旨。”
闻溪咬牙去了,往地上一跪,魏安真的赐婚她与魏循,婚期也定下了,下个月的十五!!!,今日已经是一月二十八!!!还有十七天!!!就只有十七天!!她就要与魏循成婚了?
圣旨在手,如滚烫山芋。
闻溪看向闻寂之,“阿爹!”
闻寂之让人给前来的陈公公拿了银子,又看着他离开,才看向闻溪,将人带入书房。
“怎么回事?”闻寂之皱眉,昨夜不是太后为魏安挑人嘛,怎么倒是魏安为魏循和闻溪赐了婚?
“难不成陛下是听了苏锦所说?”
闻言,闻溪更气了,她实在没想过,她竟然会跟魏循成婚!!
魏安无缘无故的又为何给她赐婚?难不成还真是因为苏锦?天杀的!!!
她得去问问魏!!
*
魏循与闻溪的赐婚圣旨才一出来,整个汴京城都惊讶非常,酒楼茶坊都在谈论此事,谢观清知道的时候刚醒,他冷冷盯着纱帘外的裴南:“你说什么?”
裴南又道了一遍:“魏安给魏循和闻溪赐了婚,婚期定在了下月。”
谢观清面色一瞬间沉下,魏安给魏循和闻溪赐了婚!难怪,魏安昨夜告诉他“至于你与闻溪,不必想了,朕另有安排!”
“原来如此!”
“安之。”纱帘内,女子白皙光滑的手指攀上他胸膛,嗓音轻柔,想要安抚他。
“滚出去。”谢观清将人冷冷推开,女子身上无衣物,裴南当即垂眸,帘子内窸窸窣窣之声响起,女子穿好衣物才掀开帘子下去,待听不到脚步声,裴南才道:“何必迁怒于她,这几年你不好过,她亦如此。”
“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谢观清冷声道。
裴南颔首:“我已经将你与魏长烨有关的东西都毁了,旁人若要查魏长烨,也不会疑心于你。”
“魏循那边呢,我还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与魏长烨联合了!”
“联合了。”裴南道:“魏长烨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大约会在明日动手。”
明日,南梁公主入宫,又是选秀,宫中定然忙乱,而京羽卫被闻淮带去了战场,霍瑄也不在,宫中便只有禁卫军和内卫,而这两拨人,同样听命于魏循,乍一看,魏长烨的胜算或许会大一些。
谢观清道:“今日,若魏长烨说什么,我们都应下,但明日,我们不动。”
“不动?”裴南皱眉:“趁机杀了魏安不是很好?南越陷入大乱,对我们才有利。”
“你别小看了魏安。”谢观清冷笑:“他只是身子不好,并不是蠢货。”
“再者,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先观看再帮扶。”
“明日若动,就是杀了魏循。”谢观清道:“魏安那个身子,没那么麻烦。”
“明白了。”
裴南下去后,谢观清不禁眯了眯眼,他其实有点不信魏循会与魏长烨谋反,镇国将军府是一定会护着魏安,魏循恨魏安他也知道,可如果闻溪护着魏安,魏循绝对不可能与闻溪兵戎相向的。
而在他说了那么多后,魏安还给魏循闻溪赐婚,这又是为什么?半点不疑心?还是不信他所话?又或是……
谢观清手心收紧,让人备了马车去往公主
府,魏绾音一听谢观清来了,欣喜万分,提起裙摆便小跑着前去正厅。
“阿清哥哥。”她笑着唤他,双眸下意识落在他手上,这几年来,每次谢观清来寻她,她第一时间都会看向他的双手,可每一次都一样,失落的收回目光,不过转瞬又换上笑意。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魏绾音道:“你用膳了吗?”
连着的关心问候,半点没有平常在旁人面前的跋扈,此刻的她,温柔而娇俏。
谢观清不说话,面色不太好看。
魏绾音察觉:“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观清颔首:“我收到消息,魏循要在明日…逼宫。”
魏绾音瞪大眼:“魏循要…逼宫?”
“我本想告知陛下的,可经过此次之事,陛下似乎没那么信任我了,可我又怕……”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皇兄怎么能疑心你!”魏绾音回过神来,气道:“魏循竟然敢逼宫!简直找死!阿清哥哥放心,我一会就入宫告诉皇兄,绝对不会让魏循得逞!”
“好。”谢观清扯唇:“府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入宫注意安全,若陛下生气,便不要说了,乖乖回府。”
魏绾音听到前一句时,失落不舍更重了,可当听到谢观清又主动关心她时,鼻尖莫名一酸,瞧着他背影,没忍住,唤道:“阿清哥哥。”
“嗯?”谢观清回眸。
“下次来,你能不能别再忘了给我带凤梨酥?”
“你喜欢这个?”谢观清皱眉,怎么同闻溪一样。
魏绾音点头。
“明日给你买。”
“好。”魏绾音笑了,可瞧着谢观清远去的背影,笑容又渐渐淡下。
他好像忘了。
当年初见,他们是靠着一袋凤梨酥才活下来的。
第65章 第65章“舒服了?”
永亲王府。
魏循才出去,就见外头站着的闻溪,眸色冷沉,双拳紧攥,下颚扬起,冷冷的盯着他,是来兴师问罪。
魏循摸了摸鼻尖:“我正准备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闻溪嗓音冷漠,有点逼迫。
魏循对上她双眸,承认的话就在嘴边,硬生生的咽了进去,不能诚实说,如果诚实说了,闻溪怕是会更生气!
是以,他故作惊讶:“你不知道?”
双眸微垂,完全不敢看闻溪,没法骗她,嘴角也难以压住,只能看向一处。
“我该知道什么?”
“陈公公来我府中了,说是陛下给我俩赐了婚。”
话音刚落,陈公公刚好从永亲王府里出来,他听到了魏循的话,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才躬身道:“王爷,老奴先行告退了。”
“嗯。”
闻溪听着魏循的话,上下打量他,“这么说,你也是刚知道?”
闻言,魏循心下一紧,抱臂斜靠在府门边上,神态又如以往,语声带了些意外:“你莫非早就知道了?”
是会倒打一耙的。
闻溪冷冷道:“那你昨夜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以后。”
“以后?”魏循想了想,“以后我们不都是生活在汴京吗?”
他淡淡解释,又有疑问,“这话有何不妥?”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垂眸思索。
“……”
闻溪不说话,眉头紧皱,看魏循的神色,他似乎也是刚知道,莫非还真的是因为苏锦那几句话?闻溪咬牙,若是如此,或许还有法子可以取消这婚约,又或者,更快的,就是让魏循自己退。
魏循看出闻溪的盘算,道:“我听陈公公说,陛下原本是有意再为你和谢观清赐婚的。”
“……”谢观清?
“但后来,因为苏锦的话,便改了想法。”
魏循道:“然后昨夜,太后看中了闻昭,有意让闻昭入宫。”
闻溪当即瞪大眼:“你说什么?”
太后看中了闻昭?
听着闻溪冷了不止一倍的声音,魏循抿了抿唇,还是开口:“今日,魏安赐了这道圣旨,想来,闻昭是不用入宫了。”
说这话时,心里一直默念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闻溪听明白了,她与闻昭还是二选一,要么入宫,要么嫁给皇室子弟,这样,闻寂之也随时能被牵制,往后,镇国将军府的所有,也都会是皇室的。
所以,她嫁,闻昭就不用入宫?若是她不嫁,或者让魏循自己跟魏安说不娶,那闻昭还是会入宫的,因为,她们二人总要有一个用来牵制闻寂之或者闻淮。
所以,她必须嫁了?
呵,更讨厌魏安了。
闻溪缓了会,彻底平静下来,也不再抱怨,嫁就嫁,魏安想要镇国将军府的忠诚,疑心病竟是如此的重!那她就用魏循护着整个镇国将军府!长长久久的护着!
就是可惜了!闻溪心头那大胆的想法又冒出来,魏循不会谋反,不然,她一定拔剑为他而战!
瞧着魏循,她真是想撺掇他谋个反啊!!奈何,闻寂之太忠,魏循又没那个心思!!!
闻溪咬牙切齿。
魏循瞧着她,以为她还在生气,上前想要安抚,闻溪却在此时开了口:“我们要约法三章。”
魏循心头猛然一跳,闻溪这话的意思是应了?不会做什么事来破坏这件事?脑子还未回神,嘴上却已经应下。
“第一,不论何时,你要永远站在我这边。”闻溪道:“我亦会的,我会完完全全保护你。”
“好。”
“其余的,过后我再跟你说。”一条其实已经够了,一时间,闻溪也的确想不出什么了,只要魏循一直站在她这边就可以。
“好。”魏循压着心头的情绪,抿了抿唇,心头的那三个字才渐渐停下。
闻溪算了算时辰,淡淡道:“那日你说,要把苏锦的人头取来,所以,我便暂时没有对付他,明日,南梁人就会离开,我要他的项上人头。”
“人头血腥,我给你带一件他的贴身信物。”
“就要人头。”闻溪道:“再血腥的也见过了。”
魏循手指微缩,意外于闻溪说的淡淡,再血腥的?回想了下,莫非是说冬狩之时?
闻溪对上他有些意外的双眸,又道:“我记得很久之前,你曾说我善良,与你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可今日,我想告诉你,我其实不善良,我也会杀人的,若是你喜欢的是我的善良,那你可能是喜欢错了人,日后,我们也要同处,但你要提前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
魏循弯下身凝着她冷漠双眸,弯唇笑,一字一句道:“往后,我杀。”
他喜欢的是闻溪,杀人也好,不杀人也好,都只是闻溪,善不善良的又如何,只要是闻溪就可以,以后,他也会与闻溪一直在一起,杀人这样的事,他可以全包!
一想到闻溪会与他成亲,魏循心头有些热,昨夜一夜没睡,圣旨一落,更是难安,他太了解闻溪了,闻溪不愿意的话,她会想办法破坏的,可她的弱点也很明显,就是家人。
魏循忽然很心疼闻溪,如果此刻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这样故意如此,闻溪是不是也会被迫应下,他心下愧疚,但又没办法把好不容易等来的事情而毁了,只能在心头发誓,以后绝对不骗闻溪,他在一日,就会保镇国将军府一日。
话已经说明白,闻溪转身就准备离开,手腕却被魏循拉住,这次,闻溪没有着急甩开,而是看向他,“有话说?”
“明日。”魏
循道:“不要出府。”
闻溪一听就能察觉魏循话里的意思,问:“有人要生事?”
魏循颔首。
“南梁人?还是……”
“谋反。”
闻溪一听,挑眉:“你吗?”
魏循微怔,“你好像很开心?”
“那我更要出府了。”
“做甚?”
“我帮你啊。”
“……”
魏循眯了眯眼:“那夜不是还说要为了魏安杀我?”
“现在不一样了。”闻溪挑唇:“我站你这边。”
“……”
魏循手心微热,笑出声:“那我还真想谋个反,输了也心甘情愿。”
“?”
“你在身边。”
“……”
闻溪道:“我才不想死,我要长命百岁的。”
“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魏循在心底向天神起誓:闻溪长命百岁!
“……”
“昨夜之事呢?”闻溪想了想,又问:“原尾是何?”
听她提起昨夜,魏循扬眉:“你先回答我,昨夜我问你的。”
“我就没以为过那人是你。”虽然震惊,但也是不信的。
“为何?”
“或许,直觉。”
魏循听满意了,解释道:“昨夜,没中药,但也差点,所以最后,她自己食了恶果。”
这个她,应当是沈渔。
闻溪想起冬狩之时见到沈渔,明明,她的性子热烈又勇敢,坦荡而善良的,这样好的姑娘,还是走错了路,毁了自己,也如魏循所说,是她自食恶果,不算可怜。
闻溪点头:“那我回府了。”
“嗯。”
从西街出来,刺眼阳光迎面洒下,闻溪下意识眯了眯眼,谢观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闻溪神色冷清:“国师拦我去路做甚?”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魏循,我帮你如何?”谢观清道:“只要你肯告诉我重生之法。”
闻溪嗤笑:“国师怕是误会了,我很想嫁给魏循。”
“不可能,你很讨厌他,以前……”
“过往如云烟,国师还活在过去?”
“那你也不可能喜欢魏循。”谢观清盯着闻溪双眸:“小溪,我是认真的,只要你……”
“谢观清,你是南越人吗。”闻溪打断他,嗓音含笑,神色却没有半点温度。
谢观清面色微变,转瞬又恢复正常,“我在南越生活多年,南越就是我的家。”
“家?”
呵。
“堂堂国师,竟连天神都不信。”
“天神于我如师,我如何不信?”
“你那日发誓的那样坦然,竟半点不虚。”
谢观清袖中拳头收紧,眼眸微冷,“不是我做的,如何能不坦然?”
“不是你做的?”闻溪冷笑:“此处无人,你还跟我装?朝颜不是你带出宫的?人不是你杀的?”
“哦,差点忘了,人真的不是你杀的,是大理寺卿之子,你身后的幕僚!”
谢观清眼皮猛然一跳,一把抓过闻溪,“你还说你不是重生的!你都知道!”
“现在是在街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动手吗?还是要我大喊你并非南越人!”
谢观清不放手,眼底的神色已经被疯狂的执念掩盖:“只要你告诉我重生之法,你要什么都可以,你不是恨我吗?我死也可以!”
闻溪上下打量谢观清,眼底神色令人心惊,话语又令她意外,“你要重生之法做什么?回到过去?”
“还是……”
谢观清摇头,喉咙里缓缓吐出一句渗人的话:“我要复活一个人。”
“……”
闻溪心头惊讶,她一直以为谢观清是想要自己回到过去再杀镇国将军府,不想,竟是这般?他是不是疯了,人死怎么复生?
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有时夜里睡不着时,翻来覆去的想,最终只有一个结论,上天可怜她。
可谢观清这样的人,死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谢观清话出口就后悔了,闻溪竟然套他的话!!!他又攥紧闻溪手腕,“告诉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闻溪皱了皱眉,用力挣开,一脚将人踢的飞出去一米远,嫌恶的擦了擦自己腕间,谢观清这点功夫都不够她看的,还敢威胁她,简直可笑!
街道上都是人,谢观清重重砸在地面,百姓都认识他与闻溪,纷纷止步围观,谢观清胸口疼的面色涨红,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只恨恨盯着闻溪。
闻溪扫了眼围观之人,缓缓开口:“你要我怎么说?绑架我身边人还不够,今日还要来威胁我,我不跟你走,你就要杀了我?”
“明明是你先背叛我的!你与长公主的事真当我不知道吗?不止长公主,你府中还有女人吧!!在我们有婚约之时,你就与其他女子……”
说到这里,好似说不下去了,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所以,你现在又凭什么要我跟你在一起,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们好聚好散,若你再纠缠我,我一定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来!”
说着,便上了马车,上去时还不忘擦了擦那压根没一滴泪的眼睛,这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只以为是她哭着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众人窃窃私语,闻溪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谢观清与魏绾音?还不止一个魏绾音,府中还有着其他女子?还是在二人有婚约之时。
闻溪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后方越来越多的人,冷冷勾唇,昨夜魏绾音敢陷害她,让御花园差点因她而失火,当时,她没做什么,不代表永远都不做什么,这两个贱男贱女,就该一起下地狱,恶心的过分。
没一瞬,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谢观清背着闻溪与魏绾音行苟且之事,街坊嘲讽辱骂之声比比皆是。
魏绾音听闻的时候正准备出府,听着外面的人骂她骂得那样难听,气的连门也不敢出了,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外砸去。
“闻溪!贱人!”
她什么时候与谢观清行那种恶心之事了!从未有过!谢观清待她亦是温和疏离的,从没有碰过她,闻溪胡说八道什么!!!!
贴身婢女青黛忙安抚:“公主别生气。”
“本宫如何能不生气!”魏绾音胸口上下起伏,“那群刁民,知道什么!竟敢辱骂本公主,本公主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全杀了!”
面目狰狞,语声凶狠,令一旁几个婢女一惊,纷纷跪地。
青黛忙道:“公主息怒。”
闻言,魏绾音浑身一抖,好似才冷静过来,瞧着自己被茶水溅湿的手背,自己刚才的话音好似还没有散去,她有些失神,新上的热茶,能倒映着她此刻模样,她下意识抚摸自己面颊。
青黛见状,吩咐一旁婢女:“都下去。”
待只剩下她二人,魏绾音缓缓开口:“本宫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到从前。”
青黛抚上魏绾音手背,轻声道:“公主,没事的,奴婢在。”
魏绾音喉头翻滚:“你看看本宫,本宫是不是不像从前了?”
记忆深处,好像有一个人跟她说,她是世上最纯真的人,善良又漂亮,可现在看着,她好像是一个很坏的人啊。
“公主只是太生气了,公主尊贵,更不是谁都能言语的。”
魏绾音摇头:“不是的,我想要闻溪死。”
青黛道:“国师很早之前就对公主有心,可后来,国师却要娶旁人,公主殿下不开心实属正常,眼下好了,公主殿下有机会招国师为驸马。”
“皇兄母后不会答应的。”
“此次,事情传遍,公主若是请旨,如何不能?”
“……”
*
闻溪回到镇国将军府将军府的时候,一眼看到在门口等着的闻昭,闻昭见到她,快走两步,皱眉道:“去哪了。”
闻溪道:“我刚从永亲王府中回来。”
闻昭意外:“你愿意?”
“嗯。”
“你喜欢永亲王吗?”闻昭看着闻溪面色,有些担忧,魏循虽然待闻溪不错,可她只想她的妹妹们能够嫁给喜欢的人。
闻溪不答,只道:
“阿爹呢,我有话跟阿爹说。”
“书房。”
姐妹二人抬脚去往书房,今日的书房倒是热闹,闻瑶竟然也在,彼此看了一眼,也难得的没发生什么摩擦。
“阿爹。”闻溪看向闻寂之道:“不必为我担忧了,我愿意嫁给永亲王的。”
闻寂之一怔,他正想着怎么处理此事呢,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闻瑶就站起身来,“闻溪,你疯了吗?竟然要嫁给永亲王。
闻溪皱眉:“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闻瑶冷笑:“他杀人如麻,我是怕你这性子,嫁过去没两天,就被他弄死了!”
“胡说什么!”闻寂之面色一冷。
闻瑶咬唇,“阿爹,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您当初就该听我的,在闻溪与谢观清解除婚约后,给她订一门亲事,嫁了也就算了,您看看现在,她竟然要嫁给人人避之不及的永亲王。”
“……”
闻溪看向闻瑶,嗤笑:“我还不知道,你背地里竟然那么担心我,这是怕我嫁不出去?”
闻瑶竟然让闻寂之给她订亲,真是没事找事!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丢镇国将军府的脸!”
“怕我丢脸,还是怕璟嘉世子不娶你?”
闻瑶气急,“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吗?在大婚当日被退婚!”
“还真让你失望了!”闻溪道:“你消息不实便问问阿爹,我与谢观清的婚事是我退的,他那种破乞丐,焉能配得上我。”
“说得你多高贵似的,我看,你嫁给永亲王,还不如嫁给谢观清呢。”
“你若是那么喜欢谢观清,不若你转而嫁给他?”
“……”
“镇国将军府里,也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提着谢观清,怎么?你为不能嫁给谢观清而可惜?”
“阿爹。”闻溪看向闻寂之:“我看,不若把闻瑶和璟嘉世子的婚事退了,让她嫁给谢观清算了!”
“谁要嫁给谢观清了!”闻瑶不是不知道谢观清构陷镇国将军府,可那不是也澄清了吗?并不是谢观清,闻溪不是很喜欢谢观清?她这是为她好,闻溪竟然还如此不领情!
“够了。”闻寂之眉头紧皱:“你们二人每每见面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姐妹二人,怎么跟个仇人一样?”
“是她不好好说话。”闻瑶冷哼道。
闻溪懒得搭理她。
“你看看你,这种神情真的很讨人厌!”闻瑶却不依不挠。
“闻瑶,别逼我打你。”
“……”
“打我?来啊,你也别逼我揍你!”
“……”
闻溪也不惯着闻瑶,就照做了,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闻瑶没反应过来,似是不敢置信闻溪真的敢当着闻寂之面打她,闻溪哼笑:“舒服了?”
“……”
“你真要是犯贱,天王老子在我都敢打你。”
“……”
“阿爹!”闻瑶当即告状。
闻寂之脸一黑,“怎么打自己妹妹,道歉。”
“她让我打的啊,我一向听劝,肯定就得打。”闻溪耸肩:“不行她也可以打回来啊,我也让她打,可是她不敢啊,那与我何干?”
“自己受着呗。”
“……”
“我就不打扰阿爹休息了,我回院子了。”
闻寂之气的脸色铁青,看了眼正哭着的闻瑶,心头长叹,扫了眼闻昭,闻昭会意,但也没动。
“……”
“不哭了。”闻寂之无奈道:“想要什么,阿爹给你买。”
“我要闻溪给我道歉!”
“……”
第66章 第66章翎国
闻溪回了望月阁,朝颜正好也在,二人商量着一会出府采药,今日,朝颜要教她如何解毒。
二人去了上次去的雾灵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
路过古楼大街的万储阁,朝颜勒马,脆声道:“一直听闻万储阁的酱板鸭,我还没吃过呢,阿姐,我们上去看看。”
闻溪抬眼看去,万储阁的酱板鸭在汴京很是出名,人之众多,估计要排队。
“我们先看看,若是久明日再来。”朝颜拽了拽她衣袖。
“好吧。”闻溪翻身下马,将草药放置好,才抬脚进去,却有人前来引着二人进去,闻溪一愣,回眸看朝颜,朝颜笑了笑,进了二楼雅间,看见一人,闻溪才明白过来,脸色冷了。
“什么意思?”
“她想见你一面。”朝颜轻声道。
“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
“……”
听出闻溪话里的生气,朝颜忙道:“阿姐,别生气,她求到我面前了,我也没办法了,之前,她也帮过我。”
“我回府等你。”闻溪淡淡道,打算离开,身后之人却站了起来:“闻二小姐留步,今日我来,是有要事与闻二小姐相谈。”
“……”
闻溪回眸,嗤笑:“南梁公主说有要事与我相谈,可是等我离了这后,便前去告知我们南越陛下,我今日所言?”
“你误会了,今日出门我并未带任何一人,只为自己与你相谈,事关自己,怎会告知他人?”苏沫道:“皇兄所做之事,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我深感抱歉,可皇兄是皇兄,他所做是为南梁,而我今日,只为自己。”
“我对汴京并不熟悉,也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道入了宫会有何光景。”
“所以?”闻溪盯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苏沫开门见山:“我需要一个人护我周全。”
南梁已经不似以往,没有多少人会仗着她的身份让着她,宫中勾心斗角她知道,她不想死在南越皇宫,是以,想寻求一个人护她周全。
闻溪好笑:“公主怕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大臣子女,如何能插手后宫?”
“你马上就与永亲王成亲,你不能,永亲王可以。”
“既如此,你应该去找他。”
“找过了。”苏沫惭愧:“他让我滚。”
“……”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闻溪道:“那你既然怕,又为何不逃?”
“我若逃了,南梁百姓怎么办?”苏沫抿唇:“来南越就为了以我一人之身,换南梁平安的。”
闻言,闻溪心下有一瞬的愣神,看不出这个苏沫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虽怕但不逃,只是为了南梁子民,与上次见到不太一样,闻溪上下打量苏沫,扬了扬眉。
“那你可知你们南梁六皇子近日动作频繁?”
如此上蹿下跳,就不怕魏安一个不高兴,让人将他们扔出南越!
苏沫点头道:“知道,我猜你们南越陛下肯定也是知道的,但他不出手,估计是觉得南梁不足为惧。”
说这话时,又有几分的哀,曾几何时,在列国,南梁也算是泱泱大国,南越落魄时,南梁一直是第一大国,后来,南越日渐强大,南梁居身第二,昔日大国,如今,竟是连一个弹丸小国也打不过了,之后的南梁也必须靠着南越。
“孤身一人在他国,我只想活着,是以……”
闻溪道:“我能力有限,怕是帮不了你。”
听着闻溪的拒绝,苏沫手心紧了紧,“听皇兄说,镇国将军府也在探查东夷国。”
这是要与她做交易了?闻溪眯了眯眼,不语,只看着她。
“我母后的密探来到了南越,将有关东夷国的一切都交给了我,此事,只有我和我母后知,而这内容,可帮你,又可保你阿兄一命。”
“南梁皇后的密探?”闻溪挑眉:“苏锦不知道?”
“我母后只有我一个孩子,她探东夷,只为我。”
南梁皇后与苏沫都不受宠,此次让人给她偷偷送信,苏沫很是惊讶,而事关东夷,苏锦或是南越人早晚都会知道,此事,她先知道了,她就可以用这个来与人交易,例如镇国将军府。
这是南梁皇后命暗卫告诉她的,是以,她趁着苏锦与大臣们议事之时去找了朝颜,在这里等了很久,总算是见到闻溪。
苏沫将手中的信递给闻溪,“你可以看看,若对你有用,我们再
谈也不迟。”
闻溪伸手接过,大概扫了眼,面色微变,目光落在最后那句话上。
南越骠骑将军孤身前往东夷国都,下落不明。
苏沫道:“这个消息不会有误的,前往探索的是我们南梁的大将军陵羽,你也不必担忧,知道你阿兄下落不明的时候,母后已经让人在四处寻找了,你阿兄不会有事的。”
苏沫知道,母后这是在为她铺路,南越的镇国将军府誓衷南越,情深义重,若她救下闻淮,镇国将军府是会报恩的,苏沫不是很了解镇国将军府,她也不知道母后为何要给她引路到这,只知道她所看到的闻溪,是一定会记着这样的恩情,会护着她的。
她听母后的,也信闻溪,所以,她来了。
果然,沉默一会,闻溪的声音响起了,她问:“你想要什么?”
“南梁平安。”苏沫道:“还有身处南越皇宫的我。”
“我知道了。”
“……”
瞧着闻溪远去的背影,苏沫心头微松,转身回了驿馆。
踏入驿馆,抬脚就看到一人。
苏沫心下一紧,柔声唤:“皇兄。”
苏锦面色微沉,冷冷看着她:“去哪了?”
“我听闻汴京城万储阁的酱板鸭很好吃,特地去买了些。”苏沫笑道:“皇兄明日就要离开南越,臣妹很是不舍,也怕。”
“怕什么。”
“孤身一人在他国,自然是怕的。”
苏锦冷哼:“母后可是给你来了信?”
“没有。”苏沫否认,手心却悄然出了汗。
“当真?”
“自然,母后就算来了信,皇兄应当是第一时间收到的,怎么会先到臣妹手中呢。”
苏锦扫了苏沫一眼,冷嗤道:“你真是除了脸蛋漂亮,其他的都一无是处,明日入了南越皇宫,可别再丢人现眼!”
“是。”
“明日,我离开时,会留下一个人给你,你有事可以让她转告我。”
“没事的皇兄。”苏沫道:“臣妹身边有砚秋就好了,砚秋与臣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很了解臣妹的,她定然会照顾好臣妹的,皇兄不必为臣妹担忧。”
“砚秋刚刚误食了一碗粥死了。”
“……”
苏沫面上笑意一颤,不可置信看向苏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兄说什么?”
“砚秋死了。”苏锦面无表情道:“我已经让人将她埋了。”
苏沫泪水不自觉落下,她死死咬住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不过一个婢女,我重新给你就是。”苏锦道:“别过度悲伤,明日就要入宫。”
苏沫擦去眼角泪水,压着哽咽道:“多谢皇兄,臣妹先回屋了。”
“嗯。”
往日看着还有几分生气的屋子,此刻竟是显得这样的死气沉沉,很暗又很冷。
苏沫坐在床榻上,看着外面缓缓升起的月亮,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向温柔的眸子里,出现了恨。
在南梁,再怎么被欺负,她也没那么恨过,而今,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人死了,才不是什么误时!砚秋才不会误食粥,砚秋根本就不喜欢喝粥。
她还没有办法大哭大闹,苏锦回去,会跟父皇告状,母后日子会不好过的,她只能努力的活着,活得长远,母后才能平安。
屋外有响动,似是有人敲门,她起身前去开门,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有一份蒸饺。
她弯身端起,上面有一封信,瞧着这熟悉的字迹。
她忽然抖动着肩膀哭出声来。
这世上除去母后,也只有他待她最好了,可是怎么办呢,她还是来了南越……
*
今夜的汴京城有些静,才只是入夜,城中便没了人,微风轻起,吹起每一座府宅的灯笼,光亮忽明忽暗,照着整个汴京城的地面,显得幽静,又有几分诡异,凉飕飕的。
睡不着的人亦不止一个。
镇国将军府中,闻寂之书房。
闻寂之手中有两封信,一封是闻溪交给他的,另一封则是他的人送来的,而屋内,除却闻昭,还有一个黑衣暗卫。
默了很久。
闻寂之最先出声,“我果真没有猜错,如今的东夷国不似以往,不是一直在蛰伏,而是彻底换了君主,一个并非东夷人的君主。”
闻溪皱眉:“可是阿爹,这翎国不是早就亡了吗?”
今日看到苏沫给她的信,闻溪都不止不住的讶异,上面写了如今的东夷国国君并非东夷人,而东夷国的军队打法与十年前的翎国万分相似,如此,还需怎么猜。
闻寂之摇头:“阿淮孤身入东夷国,定是发现了什么,等他回来便知晓了。”
“可是阿兄……”
“无需担忧,阿淮不会有事的,我也会派人前去的。”闻寂之道:“不早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是。”闻溪与闻昭齐齐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天已经这样黑了。”闻溪瞧着此刻的夜,不禁感叹。
“嗯。”闻昭也抬眼看去:“马上,天就亮了。”
闻溪道:“总有人不希望天明,也总有人期待着天明。”
“……”
第67章 第67章魏长烨谋反了
清晨时分,浓雾弥漫,四周的景物模糊又暗沉,如五更天的光景。
外头的打鼓声与百姓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今日,是魏安登基十年来,初次选秀纳妃,宫中由太后主导,秀女依次入宫。
一道圣旨被立为贤妃的苏沫,便从驿馆出发,街道之上,万分热闹,南梁太傅与苏锦随身在侧,送他们的南梁公主入宫,用南梁的习俗,撒金银,引得南越百姓欢呼争抢。
瞧着南越一众百姓和这汴京城的繁华,苏锦眼底微热,下意识攥紧了缰绳,总有一天,南梁也会如此,阳光缓缓洒下,眼前景更明了些,远远瞧着那高城红墙,他冷冷勾唇,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苏沫手持圆扇,偏眸去看苏锦,不知为何,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瞧着前方,又有些忐忑,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父皇说的不错,身为皇室子女就不能自由,最终,还是只能从一个宫中出来又入了另一个宫中。
但她不悔,只愿南梁百姓能够与南越百姓一样。
将苏沫送至宫门口,苏锦与太傅便勒马了。
太傅轻声问:“殿下,我们何时动身?”
“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太傅皱眉:“可南越陛下说了,今日就让我们出汴京城。”
那话表面听着好听,怕他们出来太晚,南梁皇帝忧心,而近日南梁皇后身子不适,是以,便不久留他们。
可都是在官场十余年的,谁听不出这是在赶人?太傅也理解,毕竟,他们在南越这样久,南越有所防范也是对的,可苏锦此刻是什么意思?
“去安王府。”
“殿下!”太傅急了:“这般时候可不能再掺合进去,若是……”
“什么时候,本殿下做事需要听从太傅的了?”苏锦面色微沉:“太傅别忘了!父皇让我们来南越的真正目的!”
“臣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苏锦冷笑:“太傅别忘了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可别因一次出使南越,而断送全家前程!”
“臣不敢。”
“不敢?便滚去驿站收拾东西,告诉几位大臣,日暮时分,城外十里坡汇合。”
“是。”
“……”
*
“你醒那么早。”朝颜刚从屋内出来,便见坐在石桌旁的闻溪,单手执着棋子,似是在思考。
闻溪没有说话,朝颜也没再打扰她。
此刻的闻溪,好似看到了山谷,浓雾弥漫,如幽静,看不清前路,而一人被困其中,狼群环绕,那人身上染血。
寒风袭来。
闻溪身体微颤,手中子落到棋盘之上,她看过去。
唯险,得胜。
她唇瓣微抿,从褂上来看,阿兄的确被困,她甚至能感知到阿兄的鲜血,闻溪手心下意识收紧,杨九州在那里,阿爹也派了人过去,阿兄应当不会有事的,那个胜,定会让阿兄平安回
到汴京中的。
抬眸,阳光已经落满了整个望月阁,闻溪心头轻叹,还是扬手打乱桌上棋局,又重新布了一局。
不知过了多久,闻溪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如此,那便都死在这里吧。”
上一次,她得知谢观清竟然仅用占卜就探出她乃重生时,令她心惊不已,回府后,她用灵棋占了朝颜过往未来,再占谢观清时,却发现什么也占卜不到,曾怀疑自己是否是学的不够好,杨九州却说,灵棋通她性,是她心乱了,所以无法占卜。
可后来,她又试过两次,仍旧不行。
这让她不解,也不敢轻易拿这占卜之术去与谢观清比较。
而今日,再占卜,她却占卜到了谢观清的出处,与她先前的怀疑所差无几。
闻溪心头微松,看来,近几日的卷宗没白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好戏就要开始了。
扫了眼正在拣草药的朝颜,道:“收拾一下,你先入宫吧。”
朝颜手中动作微顿:“现在吗?”
闻溪颔首,见朝颜朝她走来,笑了笑:“不必害怕,有些事情会在今日有个了结,记得我昨夜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昨夜,她二人可是快五更天了才睡。
“好,那便入宫吧。”闻溪起身进了屋内,换了身衣裙,与朝颜同时出府,却去往不同的方向。
皇浦司。
闻昭正在找卷宗,忽而听到脚步声,回眸看去:“小溪,你先坐。”
说完,又埋头翻找,眉心时不时皱起,整个有关汴京,或朝臣,或案件的卷宗都在这了,怎么会找不到呢,她明明记得,之前就在这的。
“闻捕快。”一个捕快从室内出来,将手里的卷宗递给她:“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闻昭忙伸手接过,展开来看,面上一喜:“是这个,辛苦你了。”
“小事一桩。”捕快咧嘴一笑:“大人说了,他不在京中,我们便听你吩咐,闻捕快若想要让兄弟们做什么,尽可直言。”
闻昭也笑了,“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
“我昨日忘了跟你说。”待屋内只有二人时,闻昭才开口:“大理寺卿之子已经死了,没法查。”
“死了?”闻溪一愣:“何时?我怎么没听说?”
“在阿爹从北凉回来的那一夜。”闻昭道:“被永亲王杀的。”
闻溪皱眉,她还好奇,怎么重生后,不见那大理寺卿之子跟在谢观清身边了,原来,竟是死了,还死的这样早,可见,她的重生还是在无形之中改变了不少东西。
“你看看这个。”闻昭将手中卷宗递给闻溪,轻声道:“谢观清十岁入宫救治了陛下,那时先帝尚在,先帝龙颜大悦,本想让他入宫,进入太医院,可他拒绝了,什么都没要,只要了一座府邸,说是想有一个安身之所。”
闻溪瞧着卷宗上的记载,淡淡道:“也就是如今的国师府,离镇国将军府不远,我每次出府,几乎都能够遇见他。”
闻昭道:“我昨夜去问了在府内多年的老管家,那几年,谢观清常常在镇国将军府外徘徊,管家以为是他想来看你,便没有阻拦。”
“此事我知道。”闻溪道:“是后来从江南回来后知道的。”
谢观清告诉她,他每夜都在镇国将军府外,只是想看看她,尤其她走失那几年,他更是日日夜夜的在着,当时听在心头只觉甜蜜,现在回想,只道不同寻常。
“你让我找这些有关谢观清的卷宗,可是怀疑什么?”
“那日在宫中,你可看出谢观清的什么不同寻常?”
闻昭对上闻溪视线,缓缓道:“他不像南越人。”
“不是不像,是他压根就不是南越人。”
闻昭眸色微惊,当即反应过来:“所以,你怀疑什么?”
“不是怀疑,是确认。”闻溪道:“他是翎国人。”
“翎国?”
又是翎国!当年的翎国因镇国将军府灭亡,谁想,竟然还有皇室血脉存活于世,而今,翎国霸占东夷,卷土重来,怕是有所预谋。
而十五年前,翎国灭亡,那一年,谢观清刚好七岁。
“谢观清恨阿爹。”闻溪道:“他的恨意明显,我感受到了。”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想,谢观清为什么恨闻寂之?是以,她让楚楚,白音,甚至是她自己,都有跟随过谢观清或是他的身边人,可什么也探不到,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南越人。
而从朝颜口中又得知,谢观清的病不是无法根治,而是有人不为他治,甚至,把他往死路上拉。
那日宫中,她也知道谢观清不会死,堂堂国师,魏安最信任的人,陛下的医师,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魏安又怎么会让他死呢?百姓更是不愿意让他死。
是以,她让朝颜说了那些话,引谢观清的动作,她看着谢观清淡定的忠诚发誓,由此可确认,他也不是南越人。
再后来,便是看到了苏沫给她的信,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将二者联合在一起了。
谢观清恨闻寂之,恨镇国将军府,是因为,闻寂之灭了他的国,他潜伏汴京,只为报仇,是以,才会有那句,对她只是利用,只为报仇,只为杀了镇国将军府所有人。
而今,她的一褂,将这怀疑稳稳做实。
“原来如此,我南越的国师竟是他国细作?”闻昭冷笑:“陛下当真是糊涂了!”
“他的糊涂自有人治!”
“我一会便入宫。”
“不急。”闻溪制止她,道:“先把南梁人解决了,今日,是皇家的争权夺利,阿爹已经去了,我们便不掺和了,以免陛下怀疑我等意图。”
“这南梁人意图太过明显了。”闻溪嗤笑:“我看,他们此次目的压根不是为了和亲,怕是为了乱南越的。”
闻昭当即站起身来,唤道:“来人。”
“在。”
“南梁六皇子欲勾结我国安王,扰乱南越朝堂,即可将南梁使臣拿下。”
“是!”
*
宫中,金銮殿上。
朝臣面面相觑,该汇报的事已经汇报完毕,往日,这样的时候,魏安总会直接下朝,今日,却是一言不发,这般模样,让朝臣心头摸不着头脑,有些不安,有大臣犹豫着想要问一问可是发生何事。
魏安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魏循呢。”
“回陛下。”陈公公忙道:“老奴派人去请了,永亲王身边的太监元墨说永亲王身体不适,是以,今日早朝便没有来。”
不止今日,很多时候魏循都不来上朝的,魏安一开始生气,后来也就算了,今日是怎么了?
“你亲自去。”魏安攥着手中的玉扳指,道:“告诉魏循,朕在这里等他。”
“……”
朝臣不明,窃窃私语,莫非今日魏循不来,他们便无法下朝?
“是。”陈公公躬身退出去。
谢观清冷眼瞧着魏安,他这是还不信魏循会谋反?扫了眼窃窃私语的群臣,越发肯定心头的那个想法了,幸而他毁了证据,无人疑他!
“陛下。”林相缓缓开口,“可是出了何事需要永亲王去做?若是,陛下不妨吩咐臣,臣定当竭尽全力。”
忽而闻言,魏安这才抬眸看向林相,这个三朝元老,他的恩师,亦是魏长烨的外祖,若非有他,这么些年,魏长烨的野心不会日渐壮大。
他唇角轻扯,却答非所问:“林相可知今日安王为何也没有入宫?”
对上魏安视线,林相怔了一瞬,忙垂下眸道:“臣不知。”
话虽如此说,心头却在疑惑,魏安为何这样问他?莫非……
打算再开口说些什么。
“咚。”一道钟声突兀的响起。
朝臣心头一震,有人惊呼:“那是武德门方向传来的钟声!”
“是登闻鼓!
登闻鼓不会轻易被敲响响,怕是出事了,下一刻,便似验证般的,有脚步声簌簌传来,紧接着,一个带刀
侍卫便快步进了金銮殿。
魏安不悦道:“是何人敲响登闻鼓?”
“陛下不好了,安王起兵造反了!”
一句话,在整个金銮殿炸响,朝臣纷纷瞪大眼,魏长烨造反了?
“来人啊,护驾!”闻寂之夺过那侍卫腰间的剑,一马当先护在魏安身前,众臣也才渐渐回过神来,忙道:“此处我等会护好陛下,还望大将军定要铲除谋逆之贼,莫让逆贼入宫,污了陛下眼。”
闻寂之并未开口,只等着身后的魏安吩咐。
魏安扫了眼殿中景,轻笑出声,朝臣看向他,不解,只听他道:“安王既是如此迫不及待,便让他带兵进来吧。”
“陛下!”朝臣大惊。
魏安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他缓缓站起身来,外头的喊杀声已经传进来了,他面上神色不见惊慌:“禁卫军何在?”
“在!”禁卫军众人速速而来。
“前去保护太后和今日入宫来的秀女。”
“陛下不可。”一大臣劝道:“陛下乃九五至尊,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该护着陛下。”
“去吧。”魏安看向禁卫军统领,仍旧坚持。
“是。”禁卫军统领跪地抱拳,然后带着人离开。
魏安缓缓转身,坐回了龙椅之上,眸色微,淡淡道:“让武德门的侍卫退开,告诉安王,朕与文武大臣就在金銮殿,他若想要这位置,便来这取。”
前来禀报的侍卫闻言,面色颤了颤,还是咬牙应声退下去。
第68章 第68章玉玺
正直午时。
武德门外,杀声震天。
“把门撞开。”魏长烨坐在马背之上,冷冷勾唇:“谁先进入武德门,赏黄金万两。”
众兵闻言,更是卯足了劲,用力去撞那紧闭的武德门。
“王爷。”身边幕僚皱眉道:“不等永亲王了?”
“此物在手,还等他做甚?”魏长烨将荷包内的东西取出来,阳光落在上面,发出闪闪亮光,幕僚认出这是什么,眼眸不可置信瞪大:“玉玺?”
他跟在魏长烨身边多年,从未听他说过,手中有什么玉玺啊,若有玉玺,他早就反了,怎么会等到今日?那这玉玺从何而来?
“玉玺在手,魏循还有什么用处?”魏长烨轻哼,一开始找魏循,只想要用他的权助他,可魏循却告诉他,何必如此麻烦,一个玉玺便可名正言顺的拉下魏安,至此,他才知,原来,玉玺竟是一直在魏循手中!
凭什么啊!他才是长子,皇位本该就是他的!父皇却给了魏安!凭什么!魏安八岁的时候,他已经十三岁!!!朝臣不选他竟然选择了那一身病痛的魏安?
而太后那个老货!往日里说把他也当亲生,可结果呢!力排众议都要保魏安的皇位!!!不就是怕自己问鼎了高位来报复她吗!
听魏循说这玉玺还是父皇遗旨里指明了要留给他的,难怪魏安不纳妃!原来是,想着等他死后,再将皇位传给魏循,名正言顺,真可恨啊!他也是父皇的孩子,父皇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魏长烨越想越气,冷冷道:“派人去永亲王府,本王今日不止要皇位,还要魏循的项上人头!”
“是。”
魏循也真是蠢,竟然真的就把玉玺给了他,有了玉玺,他还可调动青甲卫的人,如此,他的兵力再度扩大,能够与他一战的恐怕也只有京羽卫了,可京羽卫被闻淮带去了战场,那此时,他破一个皇宫岂不是轻而易举?
“玉玺在此,谁敢阻拦?”魏长烨高高举起手中玉玺,扬声道:“本王才是先帝传位之人,魏安是谋反逆贼!诸位可不要助纣为虐,速速开门,本王或可饶尔等不知之罪。”
他话音刚落,武德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内卫统领带人立在一侧,见状,魏长烨挑眉:“本王一直觉得内卫统领头脑最为清醒,今日……”
“王爷误会了。”内卫统领打断他,声音冷硬:“臣是受陛下指使,为王爷开门的。”
“魏安?”魏长烨意外,眼底一片嗜血:“他这是心虚了?”
“陛下与文武大臣皆在金銮殿,陛下说了,若安王想要什么,便去那取。”
魏长烨眼眸微眯,魏安竟然这样说?不怒不反抗?甚至还主动邀他前去,这有些不同寻常啊,一旁幕僚思索片刻道:“王爷,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诈?”魏长烨哼笑:“城外的巡抚大军和青甲卫都已经跟随本王,今日,本王势在必得。”
说着,便翻身下马,身后大军紧随其后。
入了武德门,他一声令下,巡抚大军便拔剑与内卫的侍卫兵厮杀在一起。
魏长烨则带着青甲卫的士兵大步往金銮殿去。
剑与铠甲的摩擦声响遍宫中,金銮殿内的文臣围在一起,武将则是执剑护在魏安身前,大有一副若想要伤害魏安就先把他杀了的气势。
脚步声近了,每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相。”有人克制不住出声:“你不会是与安王一伙的吧?”
闻言,众臣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靠他近的,纷纷远离了些。
林相不语,只冷冷盯着说话之人。
“据我所知,你与安王一向亲密,尤其是近一月,安王每每登临相府,直到入夜才回自己府中,你们二人可是在密谋今日之事?”
“林相,你也要谋反?你难道忘了陛下是如何待我们的?”有人怒道:“林相此举,可谓是忘恩负义!”
“……”
“安王唤我一声外祖,他若登临我府中莫非我还能不应?”林相一甩衣袖,沉沉道:“抛开这层身份,王爷登我府中,我又如何能将人赶出去?”
“是吗?”工部尚书冷哼:“那林相面上为何丝毫不见震惊?这般平静,分明是早知此事。”
“……”
魏安扫了眼林相,并不打算开口,抬眸,魏长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他手中的东西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还有那一片的青甲卫。
直逼他而来。
魏安也没有慌乱,他只是忽然想起,魏循回汴京的第二年,他就开始扬言魏循可以用他的所有权势,魏循的话就是他的话,旁人猜测纷纷,此举分明如同双君,朝臣极力劝他,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妥,仍旧坚持自己所言。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当时心绪,如果真要用一个词语来说,那便是讨好吧,是的,他讨好魏循,想要挽留魏循,想要告诉他,皇兄有的他也会有,他才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是整个南越。
可这么多年来,魏循从来没用过这些势,包括那相当于国库的古楼大街。
而面前的青甲卫,是他送给魏循的十七岁生辰礼,青甲卫在南越军队当中,是个很不同的存在,历代如此,唯有手持玉玺之人可以唤动,不论做什么,手持玉玺便能让青甲营的人为你做事。
他们十七岁生辰那年,宴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
魏安留了魏循一个人,诺大的华清宫中此刻只有他们二人,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是绝对不可能走向他的,是以,他便站起身来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下。
“阿循。”魏安轻声唤他:“明年,闻溪与谢观清就要成婚了。”
“……”
“你若真的喜欢闻溪,皇兄给你下旨,皇兄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为你让步。”
“……”
“不必。”
“为何?”
“她又不喜欢我。”
“……”
魏循道:“她只喜欢谢观清。”
“那你也太无能了啊,连谢观清都比不过。”
“……”
“别生气,皇兄给你备了生辰礼。”魏安见他面色不对,笑道:“你肯定喜欢的。”
“不必。”魏循站起身来,冷冷拒绝:“你的东西我没有一件是喜欢的,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身子。”
魏循没有要,之后,魏安还是让人给他送去了,装在一个不是很起眼的盒子里,连同一车的金银珠宝,用不起
眼的盒子,倒不是不想引起他注意,而是怕魏循知道了不会要,或是大发脾气,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那样想的。
这一年,还算平静吧,他以为,魏循不知道,因为,听陈公公说,魏循看都没看,直接就将东西扔进库房了,后来他也旁敲侧击提醒过他去看看,不知道他看没看,留意着他每一次入宫的神情,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直到今日,看到此时此景,这每一幕,都在告诉他,魏循知道,不仅知道,他还把玉玺给了魏长烨。
魏循到底知不知道这玉玺代表了什么?
他肯定知道的,可他还是给了魏长烨,他真的要同魏长烨一起反他,杀他。
真是好得很啊,他这个亲弟弟竟然要连同外人来逼他退位?魏安面色微白,连连咳嗽出声。
“陛下。”谢观清想上前去,却被魏安摆手制止。
魏长烨让人将金銮殿里里外外团团围住,四下看了看,竟是没有禁卫军,这里没有,那定然是在太后那里,魏安竟然没有让人在这里埋伏或是保护他?这让他意外,不过也没多想,吩咐人前去寻太后,那个老货,他总要弄死她的!
魏安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撇了眼里里外外的青甲卫,淡淡扯唇:“安王今日如此阵仗,是想做什么?”
“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魏长烨抬脚踏入金銮殿。
“这话,朕倒是听不懂了。
“听不懂没关系。”魏长烨摊开手心,玉玺在上,他道:“不知陛下与朝臣可否认得此物?”
见到他手心的东西,几个老臣面色已经变了,玉玺!魏长烨手中怎么会有玉玺?有朝臣从未见过的,询问身旁人,得知后,面色大惊。
“当年,父皇本是传位于我,还将玉玺给了我,是太后篡改圣旨!”魏长烨道:“我这人重情,一直视你为亲弟弟,便想着你若为君待百姓与朝臣好,那我便就让给你了,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自私狠心。”
“镇国将军府为你征战多年,你竟是联合谢观清要杀了镇国将军全府之人,还在有证据指认谢观清时,多次包庇!如此,算什么好君王!”
谢观清眉头狠狠一皱,“安王慎言!”
魏长烨这是什么意思?昨日还告诉他让他与他里应外合,今日就在众人面前这样抹黑他!
“慎言?”魏长烨冷嗤:“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这些年,你一边撺掇本王谋反,一边告诉他本王的所为,而这所有,都是他指使的。”
“安王!”谢观清厉声制止,心里却在想,魏长烨何时知道的?何时聪明了?瞧着他手中玉玺,心头不禁冷笑,今日如此,莫非是想要名正言顺的登位?
都谋反了,竟然还在乎是否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还是一个蠢货,谢观清猜测,魏长烨或许压根不知道,此举,不过是为了抹黑魏安,魏长烨今日竟是如此自信自己可以赢?
“不仅如此。”魏长烨道:“诸位大臣或许不知道,你们这位贤君可是杀了不少人。”
“安王!”工部尚书怒了:“你一个谋反逆贼还敢对陛下不敬!我看,你这玉玺分明是假的,先帝在时,早就立了太子,先帝去了,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哪来的什么篡改圣旨!”
“太子?”魏长烨冷嗤:“你们怕是忘了,我南越唯一的太子是魏循,他算什么太子!当年,魏循“死”后,父皇病情加重,临终前,父皇唤了本王入宫,父皇告诉本王要善待朝臣与百姓,做一个好君王!可父皇驾崩后,太后却篡改了圣旨!”
“当年父皇驾崩,从未留有圣旨,何来的篡改?”魏安冷声道。
“有没有圣旨,当问在场的人才是。”魏长烨道:“父皇驾崩当日,不止我,还有一人在场。”
魏长烨敢说这话,便是有人会为他作证,魏安偏眸看去,目光却已然落在林相身上,殿中渐渐静下。
大约半盏茶后,才有人开口。
“当年,先帝的确留有圣旨,传位于安王。”开口的人却不是林相。
魏安目光缓缓移到说话的那人身上,似是气笑了,“帝师?”
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他连闻寂之和林相都没有跪过,就跪了帝师,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恩师,在幼时,没有办法出宫去玩,日日吃苦药时,是帝师偷偷给他带一点蜜饯,又跟他说很多趣事,告诉他,等他好了,就带他出宫去看看。
身处高位这么久以来,疑心病如此重的他,就一直信任三人从未变过,帝师,谢观清和霍瑄,后面两人,都是因为他们出现的时间几乎与魏循不在的时间一样,无论身世还是待他的样子,都太像魏循了,所以,他留着二人,信任二人,如同左膀右臂。
而信任帝师,不为什么,就只因为他是帝师,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恩师。
“诸位可听见了?”魏长烨扬眉:“本王才是名正言顺!魏安不过是谋权篡位的。”
此话出,魏长烨党的朝臣便站出来了,纷纷支持他。
“诸位大臣如此支持安王,是也想要谋反?”沉默良久的林相出声,扫了眼支持魏长烨的几个朝臣,“可别忘了家中子女!”
几位大臣纷纷看向魏长烨。
“外祖父此话何意?”魏长烨冷眸微眯。
“陛下一直都是太子,先帝驾崩,陛下登基乃是理所当然。”
魏安对上林相的视线,手指微微蜷缩,有些不明林相这话,倒不是听不懂,而是不解,他为何会这样说,林相应该是和魏长烨一伙的。
“诸位朝臣或许不知。”林相顿了顿,又道:“我与镇国大将军却知,南越的太子,一直都是陛下,从不是永亲王。”
“外祖父。”魏长烨咬牙:“你可知你这话的后果是什么?
“你不必威胁我。”林相道:“你第一次登临相府,邀我谋反时我就告诉你,我生于南越,只忠南越君主,不可能与你同流合污,更不可能反我答应了先帝要护着的陛下。”
魏长烨牙齿都快咬碎了,“我何时邀你谋反!玉玺在我手中,父皇传位的人是我!”
“陛下登基之时,玉玺是我亲自奉上的。”
“外祖父!”魏长烨心头燃起怒火,这老不死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跟他商讨此事?怎么……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魏长烨怒火更甚,老不死的竟然骗他!
他怒道:“外祖父可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亲人!”
他若输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啊!!这个老不死的!
“没忘。”林相嗓音轻轻,夹杂一层淡淡的失望:“可我先是南越的丞相,再是你阿娘的父亲,最后才是你的外祖。”
“……”
第69章 第69章“杀无赦。”
“没忘。”林相嗓音轻轻,夹杂一层淡淡的失望:“可我先是南越的丞相,才是你阿娘的父亲,最后才是你的外祖。”
说完,林相便从袖中拿出几封信件和一个黑色匣子递给魏安,恭敬道:“陛下,安王谋逆,证据都在这里,至于玉玺……”
“外祖父!”魏长烨怒不可遏,他攥紧了腰间剑柄,有那么一刻,真想一剑刺死面前人。
魏安眉梢微挑,只扫了一眼却并未打开来看,而是看向魏长烨,威严道:“你若是此时认错,朕看在兄弟情分可饶你不死。”
魏长烨不屑笑出声,“你以什么身份让我认错?谋反逆贼?”
“……”
魏长烨不想再与之废话,环视四周朝臣,缓缓将玉玺扬起:“魏安在位期间,包庇罪犯,杀害大臣,让百姓无辜惨死,此举,实在不配为君!本王今日来此,只为诛杀逆贼,还百姓与朝臣一个安宁。”
“诸位,当知道该如何选择才是。”
“安王本就是先帝择选之人,臣等定是遵先帝遗嘱。”帝师最先开口,站到魏长烨身侧 。
本就是魏长烨一党的大臣也纷纷开口,不过一瞬,这个金銮殿就分成两派,一派以闻寂之和林相为首支持魏安,一派便是支持魏长烨。
“镇国大将军倒是忠心,魏安疑你杀你,你不论何时何地都选择站在他身前。”魏长烨瞧着闻寂之,嗤笑:“本王有时真替将军悲哀又惋惜,将军竟是忠错了人,若是这几年是本王在位,定不会疑心将军。”
“我呸。”闻寂之听不下去了,冷冷道:“我闻寂之从不与奸佞之人为伍,生来只忠陛下,心甘情愿为陛下战死沙场,你算什么东西?偷来的玉玺还敢示人?真是恬不知耻。”
本就军中粗人,面对这种人,更没有什么温和可讲,魏安疑心他,这一点他也知道,可他从不怨,也不恨,甚至在他包庇谢观清时,闻寂之也是理解的,因为,魏安选择了保护自己。
身而为臣,即便是君要他死,他亦是心甘情愿的。
“既如此。”魏长烨抹了把脸,轻飘飘道:“那便动手吧。”
外头的青甲卫当即冲进来,凌厉的剑光在眼前闪过,众人瑟瑟发抖,青甲卫一剑杀了一位大臣。
鲜血喷溅。
众人惊呼,瑟缩成一团。
“本王再给诸位最后一次机会。”魏长烨淡淡扯唇:“青甲卫和巡抚大军都已经在宫中,内卫的人和禁卫军没那么快赶过来的,诸位可是当真要追随这谋权篡位之人?”
这是很明了的告诉众人,整个宫中已经在他掌控之下了,他手中又有玉玺,追随谁对自己有好处显而易见。
选择追随魏安的朝臣脸色惨白,已经有人有所动摇。
魏长烨又道:“魏安自私无情,疑心深重,利用朝臣又暗地里杀害朝臣,就连他同胞亲弟也不愿意追随于他,本王今日以这玉玺示朝臣,便是不想诸位再被他所蒙骗。”
“这话何意?”有朝臣颤声问:“莫非永亲王……”
“是。”魏长烨道:“当年藩王之乱,魏循本没有死,是魏安从中捣鬼,就怕魏循活着这皇位不属于他!可他似乎想错了,即便魏循不在,父皇也从来没有过要立他为君的想法!”
“魏循是因魏安才流落在外之久!诸位可看清楚了,你们所追随的陛下是什么人!”
“……”
“妖言惑众!”闻寂之冷哼,一剑斩下离他最近的青甲卫一人的头颅:“即便手中无兵,本将军也可将这群蝼蚁杀了个干净!”
“闻寂之!”魏长烨笑出声,这闻寂之挺有种,一会儿,他就要用他的血来让所有人都追随他。
“外祖父呢,还要帮魏安?”这是他给林相的最后一次机会。
“阿烨。”林相道:“不要争夺不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是不属于我的?”魏长烨冷笑:“外祖父啊外祖父,你为了魏安诓骗于我,给我设计,待你下了黄泉,见到阿娘可有想好怎么同她解释?”
“你阿娘若在,决不会让你如此。”
“是吗?”魏长烨冷哼,阿娘若在,定是第一个支持他的人!
“外祖父既是如此执意,那便别怪我了!”
“阿烨!”林相袖中拳头攥紧,“你忘记外祖父如何跟你说的了?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你忘记你阿娘临终前……”
“你也配提我阿娘?”魏长烨面色一沉:“是你忘了阿娘的话!”
“杀了吧。”魏长烨不再多言,转身,面无表情吩咐。
话音刚落,殿中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刀剑声,几个武将执剑与青衣卫的人厮杀在一起,文臣瑟瑟发抖,也有大胆的,工部尚书捡起地上的剑,大声道:“保护陛下,诛杀逆臣!”
魏长烨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低叹:“不自量力!”
今日的阳光不错。
他望着外头金灿灿的阶梯,面上洋溢冷笑,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了,此次,他必赢,霍瑄不在,京羽卫不在,剩余的四支军队有两支都臣服于他,玉玺在手,他登位,简直名正言顺,那些还在挣扎的,真是愚蠢。
先前,苏锦还想要来分一杯羹,也真是自不量力,那公主长得确实漂亮,可世间美人之多,若为一人而折服,简直有损颜面!再者,就如今的南梁,还敢跟他谈条件,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至于魏循嘛,以前只觉这人狂妄自大,不好相与,多番试探只为探一探其身手和背后之势如何,如今看,也不过如此,此刻,估摸着,他的人已经取了魏循的项上人头了!
魏长烨眼底一片炙热,这位置最终还是要落到他身上来的。
“嗖!”不知何处,一支箭矢簌簌而来,就擦着魏长烨的面颊过,魏长烨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无数箭矢便簌簌而来,魏长烨赶忙抬剑抵挡,“关门!”
殿门被关上,殿内立刻陷入昏暗,而外头的箭矢也就此停了下来。
魏长烨看向魏安,没想到,竟是留有后招!
魏安眯了眯眼,笑道:“安王,可别把人想的太蠢了。”
魏长烨双眸凌厉看向外头,只见,宫殿之上,有士兵埋伏在那,手持弓箭,正对着金銮殿内,魏长烨心头微沉,他进金銮殿时那里还没有任何的埋伏,人是什么时候上去的,在那里埋伏的又是什么人?
不可能是禁卫军或是内卫的人,若是巡抚大军或是青甲卫的人败了会有人告诉他,没有便是好消息,那那些手持弓箭的是什么人?在南越汴京城中就只有五支军队,如今,也没有藩王,即便有,他是突然起兵,也没有人会在那么快的时间赶来。
魏长烨攥紧了手中剑,不论是什么,都到了最后一步,总该赢的,他有玉玺!扫了眼几个受了伤已然支撑不了多久的武将,魏长烨当机立断:“先杀魏安。”
“是。”
还不等青衣卫有所动作,金銮殿内,便忽然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这般的热闹,安王怎么也不派人来告知本王一声?”
魏长烨面色一变。
魏循!
他还活着?
魏循缓缓从后方走出来,殿中有些暗,看不清他此刻模样,众人只能听见他声音与脚步声。
每走一步他的笑声便传入众人耳朵,令人心头颤动,又止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谋反这样的事,也不知道算本王一个。”
闻言,魏长烨眼眸微眯,状似无意问:“阿循,你怎么在这?”
魏循走至魏安身侧,双手环绕于胸前:“听闻你谋反,前来助你啊,你开不开心?”
“……”
魏长烨此刻哪能真开心啊,听着魏循这话,他心下微缩,觉得不太正常,扫了眼外面众人,他问:“这些人是你的?”
“本王若是不来,你便输了,是以,特来送你一程。”
“……”
闻言,几个才因外头那群弓箭手松下心的朝臣,心脏当即又提了起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有人开始不管不顾,骂道:“永亲王!你竟敢谋反!陛下平日里如何待你的?你忘了?果真狼心狗肺!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如此丧心病狂,不顾亲兄,死了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嗯。”魏循笑,语声平静却又残忍:“想骂便骂吧,为了报答,待会儿,本王会让你们死得更为漂亮些。”
说到漂亮二字,他唇角笑意放大,笑声就这样响彻整个金銮殿,阴森森的,有几分可怕。
魏安就着黑暗去看魏循,他能感受到魏循在他身侧,想伸手去拉他,魏循却抬脚走开,走到魏长烨身前停下,弯身拾了一把剑,轻轻道:“这剑尖如此锋利,你说,若是捅到魏安身上会如何?”
魏长烨愣了一瞬,弯唇:“阿循不若试试?”
心头终于松下一口气,魏循还是与他目的一致。
“好啊。”魏循斜眼睨着魏长烨,“那就试试。”
“嗯。”魏长烨还挺期待着魏循一剑夺下魏安的命,那样的场景定然漂亮,可在他的期待中,肩胛骨忽然一疼。
“感觉怎么样?”魏循手下用力,鲜血喷在他面上,他的笑颜在这一刻显得妖艳残忍,如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魏长烨疼的上不来气,瞪大的双眸是不可置信,魏循?这是?做什么?捅错了人?
正想着,耳畔,又传来魏循的声音:“霍瑄。”
“臣在。”金銮殿中又有一人出现。
“凡是谋逆之人。”魏循声音缓慢,一字一句道:“杀无赦!”
第70章 第70章“吵得本王耳朵疼!”……
“砰。”金銮殿门被人从外撞开,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纷纷涌
入,毫不费力拿下青甲卫之人。
殿中在这一刻变得明亮,众人也能够看清眼前景,只见,刚还满是杀气的青甲卫,脖颈上纷纷被架着一把剑,气焰瞬间消了不少。
那黑衣铠甲士兵神秘又冷漠,闻寂之扫了眼他们剑柄的标志,大概识得,这些人应当就是传闻中的皇家亲卫,人之众多,各个精锐,不上战场,只护君,平定皇室叛乱。
他只在先帝在时见过一次,如今再见,真是有些意外,这些人竟然是受霍瑄统辖,光看霍瑄的手中剑便明了了,可霍瑄前几日不是离京了?何时回来的?闻寂之双眸微眯,眸光缓缓落在魏循身上,唇角似有似无勾起,此子颇有先帝风范!
霍瑄瞧着众多的青甲卫,没有立即下杀手,转眸又问魏循,再次确认:“怎么处置?”
“离京几日,耳朵不好使了?”魏循薄唇轻启,凉得透彻。
霍瑄摸了摸鼻尖,这人脾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半分耐心也没有,无奈摇头,手掌扬起,下令:“杀!”
一声令下,人头落地,鲜血喷洒。
有人因这血而大惊失色或当场晕厥,有人却因这血而兴奋。
“开心了?”魏循问魏长烨。
魏长烨脚边滚落三个人头,浑身湿哒哒的,是汗亦是血,面前的魏循神色半分不变,那眼底笑意格外的渗人,他瞳孔不禁瞪大,有种要碎裂之感,原本的胜券在握在这一刻散的不成样。
腿脚都发了软。
魏循感受到手心的颤动,眼眸微顿,上下打量魏长烨,讥笑出声:“这么胆小?”
“……”
他手指轻拍魏长烨苍白犯冷的面颊,眼底一片嗜血:“那你谋什么反啊?”
魏长烨喉头翻滚,“你算计我。”
“何时啊?”
“你说你与我是一样的,你说你跟我一起,你说,你站我,你还说……”
魏循眉梢微扬:“本王说你就信?”
丝毫不遮掩,不伪装,就是说了,谁能奈他何?
“此刻,本王说本王是魏安,你是不是就得给本王磕一个?”魏循说着,一脚踹在魏长烨膝盖处,迫使他跪下,魏长烨顿感羞辱,想要站起身来,身上的疼痛却只能让他就这样受着。
解决好了魏长烨,魏循才抬眸看向他身后的大臣,几个大臣面对魏循忽然看过来的目光,本就发抖的身子瞬间抖如筛糠。
魏循食指轻点,淡淡数了下有几个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个啊。”
他嗓音很轻,也只是简单的数数,可落在几人心头,就像是阎王在向他们招手,众人赶忙跪下。
“王爷饶命。”
此时此刻,谁还管玉玺,谁又敢管名正言顺,魏循在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求饶若晚,可是要死人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臣等都是被逼迫的!”
“哦?”
“是啊,王爷,是安王用臣的家人胁迫臣!”
“是是是,安王手上的玉玺其实是假的!”
“我等是被逼迫的!还请王爷饶命!”
“是吗?”魏循居高临下瞧着向他求饶的九位大臣,其中不乏二品官员,帝师倒是稳稳站着,面上没什么表情,亦不求饶。
“是是是。”
魏循道:“看不出来几位大臣心中竟是如此有爱,本王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之辈。”
闻言,几个大臣心上一喜,刚想谢恩,魏循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本王乐意再成全诸位一次牺牲自我而护全族的机会。”
“……”
几人不明,面面相觑,又有几分不安。
霍瑄把玩着手中剑,皮笑肉不笑解释:“王爷的意思是以死谢罪或诛九族,二者选一。”
“王爷!”几人还想要再求饶,魏循将自己的剑从魏长烨肩胛骨抽出,一剑杀了那个求饶声最大的,冷冷皱眉:“真是吵得本王耳朵疼。”
谁还敢说话。
支持魏安一党的朝臣,纷纷往魏安身边凑,不敢说话,也没能松下一口气,谁也探不明白魏循今日是想干什么。
“我要杀所有人。”魏循这话是对魏安说的:“你可有意见?”
“……”
魏安盯着魏循,从魏循出现,他就没开口说过话,眼底神色变幻万千,谁也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知道,支持他的朝臣,定是期望着事情有个转折,因他而改变的转折。
但其实,没有,他没有任何的安排。
今日之事,他早就知道,他不让任何的兵力在这金銮殿护着他,而是选择去护太后和秀女,无人知,他其实是在等魏循。
这么多日,夜里辗转悱恻,难以入睡时,他都在想谢观清同他说的话和与魏循的年幼时。
幼时的魏循性子不似现在,他大胆张扬,却很温暖,对很多人都很好。
小的时候,他因为身子不好,父皇多疼爱他些,魏长烨便看他不顺,总是欺负他,他也没能力去还手,魏循知道了,总是第一个将他拉起来,然后打回去。
小小的一个人啊,站在他面前,那一刻还真有几分大人样。
“皇兄,你不要怕。”回去的路上,小魏循温声安抚他:“阿循会一直保护你的。”
“一直是多久呢?”小魏安面色苍白,瞧着自己的亲弟弟,虚弱又无力的问。
小魏循想了想,眼眸弯起:“那当然是我活多久就护你多久。”
“来。”说着,他弯下身:“我背你回宫中,母后肯定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等会儿再回去。”小魏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今日之事不可以让母后知道,否则母后会担忧的。”
“那你穿我的衣服。”小魏循快速将身上服饰退下。
“不行的阿循,你会生病的。”
“没事,我天天练武,身体很好的!等皇兄身子好了,皇兄也要跟我一起习武,下次,魏长烨再敢欺负皇兄,若我不在,皇兄便可还回去!”
“你为何会不在?”
“我当然会一直在。”小魏循扬眉:“我以后可是要一直在皇兄身侧,为皇兄守万里江山的,日后,谁敢觊觎皇兄江山,我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皇兄也会一直在阿循身边,让阿循一生无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不能说皇兄的阿循半分。”
“……”
忆往昔的时候魏循已经走到了跟前,魏安缓缓回过神来,仍旧没有开口,而是看向还在魏长烨手中的玉玺。
魏循自然知道魏安是什么意思,扫了一圈朝臣,才开口道:“魏长烨手中的玉玺的确是真的。”
闻言,支持魏长烨的看到了希望,既是真的,那魏长烨就是名正言顺!他们不该死!可此时,又没人敢站起身来,大声支持魏长烨。
“不过嘛。”魏循弯唇:“玉玺是本王的。”
众人一惊,怎么又来一个?
魏循目光落在魏长烨面上,缓缓伸出手,未开口,只看着他,神色已经表达了一切,魏长烨攥了攥手中玉玺,冷笑道:“你要早说你也想要这位置,我便不来了,这玉玺本是父皇给我的,我一向待你如亲弟,自是愿意给你,你又何必如此算计我!”
魏循就看着他演。
“阿循,此次,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你与旁人不一样!”
“说完了?”魏循偏眸。
魏长烨还是不愿意把玉玺给他,那一副神情就像是真的失
望透顶,又无助,守着亲人唯一给他的东西。
“给你点好脸色,你还演上瘾了?”魏循瞬间没了耐心,双手叉腰,扫了霍瑄一眼,霍瑄会意,粗暴抢了递给魏循。
魏长烨还想再演,魏循一脚将人踹飞。
“你再动一下试试?睁大眼睛看看,本王是怎么谋反的。”
“……”
魏循将玉玺侧面露向群臣,看清楚了的,心头已然一震。
只见,那被金龙环绕的玉玺,侧面竟是刻了一个字,不大不小,一个循字格外的明显。
若说名正言顺。
循才是。
自古以来,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有皇室中人的名字被刻在玉玺之上,这显然是先帝所刻,这是何等的坚定选择与宠爱?
“老东西们,可看明白了?”
“……”
“谁才是名正言顺,用不着本王再解释吧?”魏循笑:“赶紧吧,给本王磕一个。”
“……”
“闹够了?”沉默良久的魏安终于开口。
“没有。”
“……”
众人一时不明,目光在魏安与魏循身上来回看。
魏安深吸一口气,“你还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谋反啊。”
“……”
魏安额角突突跳,忍了又忍,最终只道:“今日之事,全权交给永亲王处置。”
说着便想起身,嘴角却涌出一丝鲜血,他眉心微皱,一口鲜血便猛然吐出。
“陛下!”谢观清最先反应过来,想去为魏安把脉,手指才刚搭上他脉搏,便被人一把推开,魏循嗤笑:“你这个废物,看得明白吗?”
谢观清皱眉,对上魏循双眸,心下不由得一沉。
“我来。”朝颜一直在金銮殿后,就等着此时出场了。
消失已久的陈公公也在此时回来,“陛下,闻捕快和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在外求见!”
魏循抬眸,闻溪也看到了他,白皙的面颊上染血,眼尾有几分残忍的味道,却在看到她时漾开来,唇角有笑,有几分温柔,可此刻在这样的场景看着,越发残忍了。
四目相对,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魏循会意,退后两步,接下来,就是闻溪的主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71章“你倒是在意他!”……
“快!送陛下回宫!”陈公公才进来禀报完闻溪和闻昭在外求见,一抬眼就见到面色寡白的魏安,忙招呼人前去抬魏安。
“不必。”魏安手掌撑在龙椅之上,闻溪和闻昭此时来定是有事,或许又是与谢观清有关。
心头不禁轻叹。
闻寂之与闻淮都不计较,这闻溪倒是挺记仇的,看来,有关镇国将军府一事,他还是没做好,偏眸又扫了魏循一眼,恐怕此次,他再也不能护着谢观清了,否则,日后魏循怎么和他喜欢的人相处?
心头阵阵刺痛,令他险些昏厥,魏安咬牙强撑着,头一次,他想放弃了,不再妄想着用医术来保自己的命,十一年了,他已经多活了十一年,够了的,南越有魏循,他也很放心。
如今,他只是遗憾啊,在这十一年间,他竟然让魏循流落江南那样久,寻到他后,也没保护好他,还把差脾气留在了他身上。
明知他讨厌谢观清,却还是屡屡的护着谢观清,也只是为了多活那么几年。
今日,忽然就想通了,活不活的要紧吗。
面颊忽然一凉,魏安眼睫一颤,凌厉的寒光闪过眼前,他抬眸,魏循用剑尖轻拍他泛白面颊,四目相对,魏循冷嗤:“就你这胆子,怕黑又怕鬼,连老鼠都害怕,还敢死?”
“……”
“你胡说什么?”魏安不悦,朝臣都在,魏循这样说,他不要脸的吗?
“天底之下,还没有朕怕的东西。”
“哦。”魏循漫不经心颔首,手指却已经伸进袖口里,似是要拿什么东西,魏安还不知道魏循那死样子!肯定是又准备了什么东西来吓他!
魏安赶忙抬手制止他,怒斥道:“别胡闹!”
魏循当真就停下了,转而在龙椅上坐下。
普天之下,也唯有魏循敢坐龙椅,魏安也只会让魏循坐在这,朝臣倒是没有多震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魏循道:“你乖乖听我的,我保你不死。”
“……”
“永亲王!”工部尚书怒了:“你竟敢当众威胁陛下!”
工部尚书是新上任的,性子刚正不阿,又不畏权势,也不与朝中人交好或是结党营私,很得魏安的心,他也只忠魏安,对于魏循,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残忍,已经忍了很久,此刻,彻底爆发了,不过一个王爷,竟敢这般威胁魏安?简直无法无天!
“不服吗?”魏循懒懒掀起眼皮,将剑扔在工部尚书脚边,“那便一剑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
工部尚书瞪大眼,还想再说,却被林相阻止,林相晓得魏循的性子,若真把他惹生气了,他可会亲自动手的,观看现在,他不会伤害魏安就是了。
魏安接过朝颜给他递的茶,轻抿一口,才看向闻溪,缓缓道:“不必多礼,平身吧。”
“多谢陛下。”闻溪站直身子。
“此时入宫,可是有事禀报?”
“回陛下。”闻昭接过话头,道:“此番入宫是有两件事需要禀报陛下。”
“何事?”
“安王此番不止谋反,还是叛国。”闻昭道:“皇浦司已经抓了南梁使臣团的人,其中包括六皇子苏锦,只等陛下下令。”
竟真是与南梁勾结,魏安面色一沉:“还有一件事呢。”
“谢观清冒充国师,其罪当诛。”
魏安手心猛然一紧,看向开口的闻溪,不怒自威:“此话怎讲?”
“回陛下。”闻溪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谢观清并非南越人,如何能够为我南越国师?而当初,谢观清是以医术在这南越立足,可谢观清压根不会医术。”
“你说什么?”魏安心头一跳,惊了。
不止他,金銮殿内的所有群臣都纷纷瞪大了眼,谢观清竟然不会医术?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魏安的身子可都是谢观清调理的!
谢观清心头震震,闻溪竟然连这个也知道!不可能的!即便是重生,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年的事呢?他用医术救魏安的时候,闻溪才只六岁!与闻溪相处的这些年,他也没有露过马脚,闻溪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莫要血口喷人!”不等谢观清开口,与他交好的朝臣便开口了:“什么不会医术!国师可是南越医术最高之人。”
“是与不是,问问救了南梁一国瘟疫的神医就知道了。”闻溪特地咬重了救了南梁一国几个字。
众人纷纷看向朝颜。
朝颜颔首道:“闻二小姐说的不错,谢观清的确不会医,准确来说,只有十岁那年初见陛下时,陛下身子是因他而好的,可后来的这些年,是他暗中给陛下下药,陛下身子才时好时坏,每次,医治陛下时,不过是给陛下服下准备好的解药。”
“没完没了是吧!”谢观清怒道:“上次陷害我杀人,这次又陷害我给陛下投毒!”
“闻溪,我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你真要如此?屡屡给我找不痛快!”
“你若是没做恶事,我哪能次次都抓到你的尾巴?”闻溪说着,给魏循行了一礼,才又开口:“再者,我们镇国将军府的存在就是为了陛下和百姓安危的,你这样的人在陛下身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我自然得揭穿你!”
“上一次,有帝师为你做伪证,你逃过一劫,这一次,朝中奸佞之人也除了个干净,谁还能与你同流合污?”
闻溪当然知道,上一次谢观清能够安然无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魏安,可她假装不知道,反正帝师也的确是奸佞之人,在魏安面前,还是能装则装。
“陛下又是明君,自然不会被你所骗。”
把魏安抬高,看他还怎么护谢观清!
魏安眉头微挑,闻溪这话怎么听怎么怪,那他到底是不是明君呢?如果谢观清真的不会医,那他就是被骗了,还被骗了那么多年。
眼下,他只是不解,如果谢观清不会医,他是怎么多活的这十一年?
耳畔,再次传来闻溪的声音:“谢观清之所以能在十岁那年救治陛下,不过是顶替了他人功劳!又杀人灭口。”
“如何能证明?杀的又是谁?”
“陛下!”谢观清压下心头的震惊,忙道:“闻溪这是在冤枉臣!陛下,还请……”
“你说!”魏安打断谢观清,直直盯着闻溪,双眸冷冷眯起,压迫感十足,“顶替的是谁?杀的又是谁?”
闻溪道:“神医朝颜的阿爹。”
众人面面相觑又窃窃私语,刚还骂着闻溪血口喷人的朝臣此刻也不说话了,朝颜的医术如此厉害,那她阿爹更不必说了。
朝颜朝魏安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这些年,我与我阿娘游走列国,救治了无数百姓,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我是南越人,与阿爹的分别的那一年,我还很小,但却记得阿爹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后来,我阿娘死在了南梁的那场瘟疫上,临终前,阿娘告诉我,回南越找阿爹。”
“我回来了,阿爹却不见了,当初那个小男孩成为了南越的大国师,听闻他一手医术绝顶,在陛下身边多年,我心中欢喜,以为是阿爹所传授,可当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确认他不会医。”
顿了顿,朝颜又道:“我游走列国,甚至救了一国南梁瘟疫,说句张扬的话,在这列国之中,医术这一块,我敢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诸位大可派人去四处打听,有没有一个叫朝颜的,途径他们的城池村庄,不收银子,却救了好多人。”
“是以,我可以确认,谢观清不会医,他当年能救陛下,是因为偷了我阿爹的药,怕被人发现,又狠心杀人灭口!”
“陛下,臣冤枉!”谢观清撩开长袍下摆,跪下道:“臣若不会医术,怎么会在陛下每一次身子不好时医治好陛下呢,至于朝颜说的什么下药,那更是不可能了,太医每日也在为陛下把脉,若陛下当真中了什么药物,太医怎么可能不知?”
“那是他们无能。”朝颜冷笑道。
“……”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魏安问闻溪,朝颜说第一次见到谢观清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医术,那闻溪定然也是知道的。
魏安这是信了?
谢观清急了:“陛下!”
“再多嘴,朕现在就杀了你!”魏安仍旧看着闻溪,警告谢观清。
“朝颜是你故意送入宫的?”魏安回想了下这些日子,余光瞥见魏循,心头冷笑,“还有你。”
面对魏安的如此直言,闻溪愣了一瞬,答道:“并非。”
“?”
“臣女是为了永亲王。”
为了魏循?他信?那他是不是太蠢了,竟然被人算计的这样透彻,偏偏,魏安还不能生气,他的确蠢啊!竟然被谢观清骗了十一年,他还把人当至交好友!
这些就算了!
可魏循,竟然就这样看着他被骗?被闻溪算计?真是气死他了!魏循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脑子里又都是些什么东西!!!
全是闻溪?
他还知不知道自己信什么!魏安真是悔啊,早知道这圣旨就不下了!!以后好了!!!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让他头疼!
他怒瞪闻寂之。
闻寂之赶忙跪下。
闻溪道:“陛下,臣女当真是为了永亲王,绝无其他想法。”
“为了永亲王?你倒是说来听听,你怎么为的永亲王!”
“冬狩,陛下遇刺,永亲王陷入谋反的言论,臣女想帮他。”闻溪知道,魏安此时肯定不信朝颜是魏循主动上镇国将军府要的,是以,她如实道:“当时,已经过去一夜,陛下还是没有醒来,臣女便与他说镇国将军府中来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臣女和三妹为护陛下而受伤都是经她诊治。”
“这个时候,他若是带了大夫入宫医治好了陛下,那关于谋反的言论便会少些,或许还会得到嘉奖。”
“你倒是在意他。”魏安冷道:“可朕记得,那一日,永亲王府都被皇浦司的人围了,禁止他出府,你如何见到的他?”
“……”
闻昭打算开口,想要认下,可话音才起,霍瑄的声音便响起了。
“陛下恕罪,是臣放闻二小姐进去的。”
“……”
第72章 第72章“还有,喜欢我吗?”……
听到霍瑄这话,魏安气的连连咳嗽出声。
他会不知道霍瑄什么脾性?
魏安道:“一会儿,滚去领罚。”
说去江南,想回家看看,他应了,念着他的辛苦,魏安还赏了他百金,结果呢,同魏循一起给他整了个这么大的。
他最气最气的还是魏循!做事不会与他商量,想做便就做了,真是狂妄!
魏安目光冷冷扫过几人,最终落在闻溪身上,初见她的时候,是在宫宴上,因她身上的福瑞菱花,他找到了魏循,母后心生感激,想要赏赐她,甚至是封为郡主,一经传出去,有人惊呼有人艳羡。
可她却在宫宴之上回绝,跪于殿中,答得不卑不亢:“陛下与太后能够寻到至亲,臣女万分欣喜,对臣女来说,任何赏赐都比不上太后陛下身体安康,南越百姓平安,若陛下当真要赏,金银便可,也请陛下应允臣女将这些金银捐给还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那年,她十四岁。
这一番话在汴京流传很久,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或许是长大了,很多人都说她是草包,他听闻时,直皱眉,大叹可惜了年幼之时那样的志气,又不禁怀疑,或许,是在作秀。
直到那一日与谢观清的大婚再见,与幼时一般无二的眉眼,褪去稚气,眸中的神色,挺直的脊背,不卑不亢的话语。
哪里是草包了,分明比幼时还要厉害些许。
所以,那一日,他心血来潮,问她愿不愿意入皇家,如果当日闻溪点头,他就会为她与魏循赐婚。
只可惜,闻溪没有应,听元墨说,魏循回了府中后在树下站了一夜,面色比鬼还要恐怖,魏安听的嫌弃,他不是没有为他争取,关键是,人家看不上他啊,生气郁闷有什么用!还不是他无能。
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强抢吧,如果他不是南越的君,他倒是可以试试。
眼前忽然一暗,魏安眨了眨眼,再看去,魏循挡在闻溪身前,面对他时,眸中尽是不耐:“看什么?”
“……”
“朕会吃人吗?”
“你不会吃人,你只会包庇一个人一次又一次。”魏循语气嘲讽。
“……”
“你越发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不是越发。”魏循道:“是从未。”
“……”
魏安深吸一口气,道:“霍瑄,将谢观清押入皇浦司……”
“陛下!”谢观清道:“臣是冤枉的!臣的医术,宫中太医都是知晓的。”
闻溪实在听不下去了,果断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讽道:“你医术既是如此厉害,那你便来看看我中了什么毒,如果你能治好我,那说明是我冤枉了你,我定当以死谢罪!如何?”
谢观清看向她手中的白色瓶子,手心微微收紧。
“怎么?不敢应?你怕了?”
“有何不敢?”谢观清心一横:“那便来吧。”
闻溪扯唇,将盖
子打开,往手心上倒了一颗,正打算放进嘴巴里,手腕却忽然一紧,抬眸看去,是魏循,闻溪道:“谢观清不行还有神医在,放心,不会有事。”
魏循不说话也没放手,只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要去拿闻溪手心的那颗“毒药”,闻溪反应极快,赶忙握紧了,皱眉道:“你干什么?毒药也要跟我抢啊。”
话虽这么说着,可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凶巴巴瞪了魏循一眼,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捣乱!”
“……”
魏循一愣,反应过来后眉梢一松,心下好笑,趁此,闻溪将药塞入口中,没一会,嘴角便缓缓溢出丝丝血迹。
“小溪!”闻昭面色一白。
“把脉吧。”闻溪朝谢观清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谢观清愣了一瞬,才抬脚上前为她把脉,眉头当即又皱起,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至少会点皮毛,这是什么样的毒?脉搏竟是如此诡异?明明是正常的,可她的面色,与唇角的鲜血,都看上去并非正常。
“这是什么毒啊?”闻溪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我怎么浑身都疼?”
浑身都疼?看来这毒猛烈,裴南说了,这样的毒药在一盏茶内必死无疑!
谢观清心头狠狠一颤,闻溪若是死了,那此次之事……
不行,闻溪不能死,他还不知道重生之法,他还没能复活父兄呢!可若闻溪活着……她知道的太多了,对他很是不利,魏安已然对他起了杀心。
该如何抉择?
谢观清咬了咬牙,脑中无数画面闪过,最终,他还是选择先保全自己,想清楚后,一把甩开闻溪,怒道:“你为了陷害我,竟然服下如此剧毒?此毒只可活一盏茶的时间。”
众人惊呼,闻寂之赶忙奔向闻溪,神色万分焦急:“小溪!”
谢观清怒瞪着闻寂之与闻溪:“镇国将军府到底有何阴谋?陷害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普天之下,唯有南越可接触天神,受天神庇护,你们屡屡陷害我,甚至用命来想要换我一死,可是……”
“噗嗤。”谢观清话未说完,殿中便响起一声笑,两声,接着便是大笑。
谢观清满脸惊愕,闻溪?
好一会,闻溪才收了笑,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感叹道:“怎么会那么好笑呢,我眼泪都出来了。”
“……”
“我这不过是美颜养神的药丸。”闻溪道:“什么毒药啊,我就是逗你玩玩的。”
“谁知道,你还真信了。”
“……”
谢观清果真不会医!
魏安双眸阴沉,又一次,他觉得脸颊火辣辣的,谢观清竟敢骗他,那这些年,他和他说的是不是都是假的?他得查!
他再次下令:“将谢观清押入皇浦司!”
知道谢观清不会医术,魏安竟然也没有要立刻杀他?闻溪撇了撇嘴,没事!反正此次,谢观清必死无疑,不过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至于魏长烨……”
“陛下!”
“林相要为魏长烨求情?”魏安看向林相。
林相抿唇,身为一朝丞相,本不该的,可魏长烨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的唯一血脉,是他没管教好他,让他走了歪路。
“臣恳请陛下饶他一命,终身圈禁也好…”
“用不着你在此处假惺惺。”魏长烨冷嗤,“我也早就不想活了,要杀尽管来杀好了!”
林相跪下,“臣求陛下了。”
“林相可知,魏长烨今日是在做什么!”
“知道。”
“那林相让朕留他性命,可是要让此次之事再发生一次?”
林相一时无言,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向魏循,魏循刚好也朝他看来,他唇角微动,魏循答应了他的。
魏循薄唇轻启:“那便终身囚禁宗人府。”
魏安看向魏循,眼眸微眯,也没反对。
林相心头微松。
“其余的,杀。”
“按永亲王说的做。”魏安沉声丢下一句,便出了金銮殿,坐上轿撵,回了羽宸殿,这身子难以支撑,再不走,怕是要昏厥。
*
魏安一走,朝臣也速速离开,站在阶梯回望金銮殿的血腥,像是重获新生,眼看魏循也走了出来,赶忙下阶梯出宫。
“臣多谢永亲王。”林相真诚道谢。
“嗯。”魏循淡淡应了声。
魏长烨从很久之前就在计划今日,那青甲卫也早就不是曾经的青甲卫,都已经臣服于他,此次,选在今日,不过是南梁也掺合其中,玉玺也在手,而林相亦是鼎力支持,所以,他敢,也有了完全的把握。
可魏长烨不知,在林相忽然转变的那一天的前一刻,魏循才从丞相府离开。
林相望着魏循的身影,心头长叹。
原来,陛下早就对魏长烨动了杀心,一直让霍瑄在背后铲除他的势力,陛下甚至不信他,怀疑他与魏长烨……
希望此次之事,陛下会对他有些许信任,只要魏长烨消停些,也会活得比他要久。
林相闭了闭眼。
紫菀,此次,阿爹如此放纵阿烨,让他落得再无自由的下场,你可莫要怪阿爹,唯有这般,丞相府才能平安,阿烨才能活着。
*
魏循出宫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马车旁的闻溪,他脚步微顿:“等我吗?”
“……”
闻溪翻了个白眼,她很烦明知故问的人!呵呵一笑:“没有,等我阿姐。”
魏循抿唇笑了:“想跟我说什么?”
“我明天再去永亲王府找你。”
“……”
在这等他,就为了说这个?
魏循见闻溪真的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哼笑出声:“没了?”
“……”
闻溪疑惑:“你觉得还有什么?”
“你今日跟我回永亲王府吧。”
“……”
“干什么?”
“我养了一只白虎,我还没有为它取名字。”
“是冬狩时你狩的那只?”
“嗯。”魏循道:“你还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那时候我旁边的姑娘们都在讨论,永亲王竟然狩了只白虎。”
魏循挑眉:“她们说我什么?”
“……”
“能说什么,就说你厉害,威武,长得好看。”闻溪想了想,“还有喜欢你吧。”
“是吗?”
“……”
闻溪皱眉,听他这语气好像挺开心?魏循这么喜欢被人夸啊?
她点了点头。
“那你呢?”阳光落在魏循的笑颜上,衬得整个人金灿灿的。
“?”闻溪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没夸他怎么了?不行吗?等明年她也狩一只来!看看谁比谁差!
魏循道:“跟别人讨论我了吗?”
“……”
“觉得我厉害吗?威武吗?”
“……”
“长得好看吗?”
“……”
“还有。”魏循盯着闻溪,眼底顽劣的少年气涌动,声音随风入耳:“喜欢我吗?”
第73章 第73章“我要你活着。”
刚还是艳阳天,却在宫中连发几道圣旨之后,整片天空就暗了下来。
魏长烨勾结南梁,举兵谋反,念在兄弟之情,免除死罪,判其终身圈禁宗人府,至于南梁,意图乱南越,就要承受得住南越的怒火,魏安让人快马加鞭,传令闻淮,三日内拿下南梁。
乌云滚滚,宛如黑夜。
这样的天气转化让人心下不安,各大酒楼茶肆的讨论声渐渐消失。
雨滴随着雷声同时而下,街道百姓纷纷往家的方向奔去。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整个汴京城,似是要洗去所有的灰尘与血腥。
苏沫是入夜才知魏安传令闻淮让其三日灭南梁,她惊的站起身来,不明所以,打听之后,才知魏长烨的谋反竟然跟苏锦有关。
她心头狠狠一沉。
她知道苏锦私下里与魏长烨有来往,她也担心若是被魏安知晓了,对他们不利,也试图劝过,苏锦说,他们得让此事彻底定下,魏循此人捉摸不透,即便真的成婚,对南梁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如此,还不如选择魏长烨,外人言魏长烨为人温和忠厚,若是当真与他成亲,要好掌控得多,来日,若他登帝,南梁也会有个稳固靠山。
苏沫虽然也觉得魏循此人不行,可她也不赞同苏锦此举,但无法,她只能听苏锦的,每日都很是忐忑,而今,听闻南梁使臣已经被抓的消息,总是忐忑的心彻底沉了。
也是突然明白。
南梁此次前来南越,和亲只是一个幌子,否则,苏锦不敢的。
她忽然想起父皇来,那是她记事以来,父皇第一次主动来看她和母后,那一日,父皇跟她说了好多话,她才知,原来,父皇也可以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好,这样的喜欢她,看中她,所以,在父皇问她,愿不愿意为了他,为了南越去做一件事时。
她说:“儿臣愿意,即便是死,也不惧。”
父皇高兴的大笑,直夸她,她也很高兴,可母后不高兴,她不知道为什么,夜里母后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她还安慰母后别哭。
外头狂风呼啸,像是嘲讽,刺的苏沫眼睛酸胀。
原来,父皇不是看重她,是舍弃她。
*
闻
溪刚沐浴出来,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她抬眸看去,是朝颜回来了。
“如何?”她问。
“放心。”朝颜放下医药箱,“陛下体内的毒素已经彻底解了,但他那副身子,没办法调理,若是再早个几年,我可以将他治痊愈,现在……”
顿了顿,朝颜又接着道:“无力回天。”
闻溪颔首。
“说来也惊险,他体内的毒我竟是在为他把第三次脉的时候才发现,若是再晚一点,怕是……”
“宫中太医也太无能了,这么久,竟然连他中毒了都不知道。”
“或许不是无能。”
“那是什么?”对上闻溪视线,朝颜心头惊了一瞬:“那些人被谢观清收买了?”
闻溪道:“是与不是,你这两日多留意就会知道了。”
“好。”朝颜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又变了,“你说他是不是蠢?谢观清都这样了,为何还不是死罪?”
今日连发几道圣旨,却没有一道是有关谢观清的。
闻溪轻抿一口茶:“或许,怕丢人现眼。”
堂堂君王,被人耍了这么久,也是头一个了。
“他觉得丢人,那我阿爹就该死吗?”朝颜气道:“那分明是他的问题!他自己信任的谢观清,与我们何干?”
闻溪扯唇道:“放心,最多五日,他不杀,我杀。”
神色是少许的柔和,话语却冰冷狠辣。
朝颜离开后,闻溪独自坐了会才走进里间,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眼入睡,明日还有事,要起得早些才行。
——轰隆!
雷声炸响天际,闪电随之而来,屋内闪白一瞬又彻底沉下。
震得人心头沉沉。
闻溪皱了皱眉,原有的困意瞬间就没了,她早就不怕黑,也不怕这样的雨夜,可不知道为什么困意就是没了,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心头砰砰跳动,她叹了一声,打算卜上一褂,可才摸上灵棋,杨九州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心神若乱,灵棋便无法为你所用。
她动作就此顿住,抬眸,瞧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手中拳头收紧,闭眼,克制住自己的心跳,不让自己回想过往,她知道,一旦回想起,她便会出这间院子的,那往后,她整个人都会因一场雷雨而出这道门,去寻一个人。
她不想这样,不愿这样。
可此刻,大脑完全控制不住,昔年之景在脑海之中浮现。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
少年与少女挨着坐下,屋内火光忽明忽暗的,少女看不清少年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少年浑身发抖,已经连续好几天,吃了药也无用,大夫说今日是他最后的时间。
少女眼眸通红,想要开口安抚,可一开口,喉头便疼的厉害,想哭。
“小溪。”少年嗓音沙哑,唤她。
“我在。”泪水终是落下。
“我没事的,不要哭。”
“阿循。”闻溪终是没忍住,哭出声来:“你会不会死?”
不等魏循答,她又急急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不会死的。”魏循眼皮沉重,很虚弱,面色也白的吓人,迷糊间,他看到闻溪哭红的双眸,他心头泛疼,又有些庆幸,还好这里暗,闻溪看不到他的脸色,不然,哭的更凶了。
“你骗人。”闻溪哽咽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
“我睡一会就好了,你也睡一会,等天亮,我给你买你喜欢的银铃手钏。”
“你骗人。”闻溪道:“我五岁那年,阿娘也是这样说的,睡一会便都好了,可我醒来后,我便没有阿娘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闻溪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别哭了。”魏循有些无奈:“你再哭我就……”
想要威胁她几句,可瞧着她的样子又没办法说出口,额角微微跳动,忍了又忍,也只道了句:“我昨日为人画了一幅画,赚了很多银子,你乖乖听话,别哭,等我好了就给你买这里最好最漂亮的裙子。”
“我不要裙子。”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活着。”
“……”
魏循眼睫一颤,盯着闻溪看了很久,她的面容此刻有些模糊,可哽咽之声却是那么的清晰,她为他哭,怕他死。
魏循喉头翻滚,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双眸微垂,在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眼睛红了,他低低道:“你是第一个想要我活着的人。”
“……”
闻溪哭声一顿,伸手抱住魏循,认真且坚定道:“不管以前,只管以后,谁敢让你死,我肯定弄死他。”
魏循笑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保护我。”
“不行吗?”
“那自然是行的。”魏循也回抱住她:“我也一样,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
天亮后,魏循果真没事,眼看闻溪又要哭,魏循真的怕了,忙道:“赶紧收拾收拾,今日是乞巧节,我们去逛逛。”
后来,闻溪才知道,魏循为什么会突然病了那么多天,又为什么会吃药无用,其实,他不是病了,他是害怕这样的天气,身体不受控制,她追问过为什么。
魏循笑着说:“我死在了这样的雷雨天。”
那个时候,她不明,以为魏循是故意逗她的,直到再次重逢。
狂风吹开了窗户,冷风沁入心头,闻溪彻底回神,雷声还在耳畔响彻,这一夜,估计都会如此。
闻溪身侧拳头攥紧又松开,她犹豫,她踌躇,最终,还是长叹一声,低声骂了句该死,然后抬脚出屋,打一把伞便出了镇国将军府。
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人走在街道里,用了轻功,裙摆有些湿,扫了眼永亲王府的牌匾,利落翻身进去。
四下看了看这府中院落,没有一处是打着灯的,想来大概是都睡了,魏循应当也是,瞧着这一片漆黑,闻溪忽然就笑了,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什么,都那么多年了,她变了,魏循也变了,也真是莫名其妙了,竟然会冒这样的大雨来了永亲王府。
闻溪,你是疯了吗?
她在心头问自己。
转身欲走,原本漆黑的府邸忽然亮了起来,闻溪一怔,回眸,魏循站在灯笼下,面色微白,双眸幽深,他缓缓开口:“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
“嗯……”闻溪瞧着他面色,收敛了脾性,淡淡问:“还好吗?”
魏循摇头。
“怎么了?”闻溪撑伞上前,在魏循身前站定,扫了眼四周:“你府中的下人呢?”
若是怕,当让人前来照顾才是。
“我不喜欢旁人靠近我。”魏循说完,便走进身后书房。
“……”
闻溪皱眉,她本想着来看看就走的。
“你不必管我,若是忙就回去吧。”魏循瞧着她眼底的犹豫。
“……”
“我听闻你身边
的人武功都极好,与你一般无二。“闻溪抬脚进入书房,道:“你明日借我几个。”
“好。”魏循也不问她要做什么。
瞧着闻溪在一旁坐下,魏循手指微动,一旁烛火就此灭了,若非外头的灯笼,此刻书房内定当暗下。
“做什么?”
“太过刺眼。”魏循靠在桌案上,唇角轻扯。
“……”
闻溪眉头皱的越发紧,觉得怪怪的,松了口:“你快睡吧,我五更天就走。”
“……”
“你踏夜而来,就为了看我睡觉?”
闻溪不语,她都纳闷呢,觉得自己有些疯了,但既是来了,那就来了吧,总得做点事,她又不怕这样的雷雨天,魏循怕,那她就立在这,正好,将明日要做的事做了,挺好的。
嗯,挺好的。
也没疯,还是做成了一件事。
魏循又问:“今夜,你为什么会来?”
“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
“……”
“没有为什么。”闻溪道:“就是怕你被吓死了,我明日拿不到人。”
“……”
魏循气笑了,重新将烛火燃起,手指了指一旁檀木桌,“凤梨酥,奶酪,鸡丝粥。”
闻溪进来的时候就瞧见那桌上有吃的了,还都是她爱吃的,她站起身来,没再管魏循,独自吃了起来。
“你府中厨子不行,等过两天我给你从镇国将军府调一个过来。”
反正以后也得调。
“好啊。”
“你不睡觉?”看魏循在书桌后坐下,她放下凤梨酥。
“有幅画还没画完。”
“哦。”闻溪无奈摇头,有人在这,魏循都不敢去睡觉,就这胆子还在汴京如此疯狂,得亏旁人不知道,若是旁人不知道,肯定找这样的时机弄死他。
魏循撇了眼闻溪,便专注画画,以前在江南,他每天都在街角为人画画,若是心情极差时就不画,回了汴京后,他只为一人而画,心情好也画,心情不好也要画。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动作停下。
他瞧着面前的画,微微失神。
一间院落里,少年少女相拥,短暂忘却当夜景,只记得彼此的面容。
雷声还未停。
他下意识偏眸去看闻溪,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魏循抬脚走过去,瞧着她紧闭的双眸,笑了声:“小溪,谢谢。”
“但其实,我早就不怕了。”
第74章 第74章“我的意思是,我保护你……
翌日一早。
闻溪瞧着大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扬了扬眉,这雨来得那样急切,近几日,怕都不会停。
将面前的灵棋打乱,她起身去寻了闻寂之,魏安身子不适,在今早下了旨,近三日不上朝。
“二小姐。”白音道:“将军在书房。”
闻溪轻轻颔首,留了白芷在院中,她道:“阿姐一会儿来了,你让她在屋里等我一会儿。”
“是。”
去书房的路上,白音瞧着闻溪眼底的疲惫,安抚道:“二小姐别担忧,小将军定然会无事的,楚楚也已经去了,她侦查能力与轻功都是极好,又是小将军带出来的人,定会找到小将军的。”
这几日,闻溪都没让她们守夜,但她却知道闻溪近几日都是很晚才睡,估摸着是太过担忧闻淮了。
“阿兄是汴京城最厉害的男子了,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闻溪唇角轻扯,昨日,她用灵棋为闻淮卜了一褂,褂上所示让她无比放心。
靠近书房,抬眼便见闻寂之站在台阶之上,望着这瓢泼大雨,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发现她,忙撑伞走入雨中,皱眉道:“这样大的雨,怎么也不在屋中待着,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我有事跟阿爹说。”闻溪道。
二人入了书房,白音与小厮在门外守着。
“阿爹。”闻溪在一旁坐下,抿了口热茶,才开口:“这几日你若是无事便带着府中剩余的影卫出城吧。”
“可是出了何事?”
“天降如此大雨,城外百姓恐会受难。”
闻寂之眉头皱的越发紧:“若百姓当真有难,自然得跟陛下与群臣商议,只靠府中几个影卫如何能行?”
“汴京城的百姓从未见过舍己护人的阿爹,此番,是个机会。”
“……”
闻言,闻寂之眸色一顿,瞬间明了。
“这雨?”
“不是因我。”闻溪道:“但这场雨可让汴京百姓更清楚的知晓镇国将军府。”
这么多年,镇国将军府除了征战就是征战,不论闻寂之又或是闻淮,都只做不说,其因,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死也无悔,旁人也觉得,他们应该的,他们就应该为了南越而战,而死,对镇国将军府从未有一丝的心疼。
“阿爹要让百姓看看您为他们做些什么,唯有百姓心中真正感激,记挂镇国将军府,待他日,镇国将军府有难之时,百姓才不会眼睁睁看着。”
“您看谢观清,昨日酒楼茶肆的讨论,想必,阿爹知道了吧。”
众人只知道谢观清被皇浦司的人带走了,但未入宫的人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知道的也不敢乱说,即便这样,还是已经有人开始护着谢观清了,更甚者,已经将矛头指向了镇国将军府。
闻溪听闻时,不禁在想,如果上一世,百姓也为镇国将军府说话,或是为其证明,说一句镇国将军府绝不可能谋反,那镇国将军府的下场会不会就会好一点?
毕竟,魏安是那么的在意民心。
“陛下若是迟迟不定罪,这言论怕越传越过分。”闻溪道:“我知道阿爹从来不图百姓的感恩之情,但阿爹,您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民心是可以救人命的,这便是谢观清的计谋,她看出来了,所以,她要把谢观清的这条路彻底断了。
“百姓若是有难,我身为南越的大将军,自当义不容辞。”闻寂之道:“阿爹也能猜出你想做什么,那便去做吧,阿爹会为你善后的。”
闻溪扬唇:“我就知道,阿爹会明白我的。”
“谢观清既是不会医术,留在陛下身边也无了用处,你已经撇开南梁人,陛下若是还护他,可就是真的糊涂了!”
闻言,闻溪愣了一瞬,眉头一挑:“阿爹,您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
“还不快去忙你的。”
闻溪轻哼:“阿爹,您变了,一点也不担心我了,都不跟我说让我小心,或者关心我。”
在闻寂之面前,她总是一副小孩样。
“……”
“永亲王在,阿爹安心。”
“……”
“阿爹,我才是您的女儿,您应该觉得我才是最厉害的人!”
什么叫魏循在,他安心?应该是她办事,他放心。
闻寂之被逗笑了:“行,我们小溪最厉害了。”
“这还差不多。”闻溪满意了:“那我走了。”
瞧着闻溪远去的背影,闻寂之无奈又焦心,一副没长大的样子,要是与魏循成了亲,魏循那性子……现在看着对闻溪不错,人也还行,那以后呢?
身侧拳头缓缓收紧,或许,他不该一味的只为百姓或是魏安,他得为自己,为镇国将军府的日后考量,他得好好的活着,唯有他活着,闻溪才不会受人欺负,他才能在闻溪受欺负时,将她接回家。
想着,闻寂之心下有了决定,让小厮去唤了幕僚过来。
*
闻溪回到望月阁的时候,闻昭已经在里面等她,见她回来,站起身来,没带婢女,就只二人撑伞出了府。
府外早有马车等候,二人上了马车,闻昭才开口,“我看你面色,昨日是不是没睡好。”
闻溪揉了揉眉心:“快天亮时,睡了一会。”
闻昭皱眉:“你做什么快天亮才睡。”
“我去找魏循了。”闻溪道:“五更天回来的。”
“……”
“你找他做什么?”
“今日不是要跟他要几个人吗,昨夜睡不着,就提前跟他说了。”
“……”
“你就不能等到今日?”闻昭赶忙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她的大氅里,“难怪我看你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
“那你跟魏循说了,他怎么说,同意了吗?”
“肯定得同意啊。”
“……”
闻昭眉梢轻挑,闻溪跟她说要找魏循借人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那些人她们并不相识,若是走漏了风声,对她们实在不利。
“魏循的人还是可以用的。”闻溪笑道:“反正以后都要成亲的,不用白不用。”
“……”
说着,闻溪叹了一声又道:“真是杀千刀的,我原本还想着等解决完了谢观清,就跟随阿爹去战场呢。”
“你想去战场?”闻昭意外。
“嗯。”闻溪道:“我会占卜,可以当军师,现在,我还会点医术,也可以做军医,我还会功夫呢,干什么不行啊。”
闻溪叹了声,明澈的双眸都是憾。
“那你为何还跟阿爹说愿意嫁给永亲王?”闻昭道:“如果你说不愿意,阿爹会想办法的。”
闻溪看向闻昭,抿了抿唇才问:“皇浦司这两日是不是又很忙碌?”
“我从司里出来时,霍瑄正
在审问南梁六皇子。”
“陛下是不会杀了南梁使臣的。”闻溪轻嗤:“也不会灭了南梁。”
闻昭颔首:“用不了多久,南梁就又会来人了。”
“嗯,你近日不要入宫了,若有事要禀报陛下,换个人。”
“怎么了?”闻昭不解。
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下,到永亲王府了。
二人下了马车,闻溪轻轻扣响府门,没一会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是元墨。
元墨一见到闻溪,忙恭敬唤道:“闻二小姐。”
“魏循呢?”
“王爷在书房。”元墨道:“闻二小姐进来吧。”
“不必。”闻溪道:“你帮我告诉他,我在门口。”
“是。”元墨应了声,快步去了书房。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门再次被人打开,闻溪抬眸看去。
魏循对上她视线,“要干什么?”
“去国师府。”既然要用他的人,那他早晚也会知道的,是以,闻溪并不隐瞒。
“那走吧。”魏循抖了抖袖口不存在的灰尘。
“?”
闻溪朝魏循身后看了,除了元墨,再无其他,眉头皱起,“人呢”
“谁?
“我昨夜不是跟你说了?
“没有。”魏循摇头:“就我一个。”
“?”
闻溪没听懂,魏循这话什么意思,她不解,又道:“我今日来是跟你借几个暗卫一用的,晚上就还你。”
“我没有暗卫。”
“……”
闻溪看着眼前人,那认真的神情与话语,她瞬间就石化了,瞪大眼:“你说什么?你没人?一个暗卫也没有”
魏循点头,说的极其认真:“没有。”
他从来就没有暗卫,也不需要暗卫。
“但我以一敌十。”
想了想,又道:“我还有钱。”
“……”
“整个古楼大街都是我的。”
“不是,魏循,你没事吧?”闻溪直接笑了,不是气的,是莫名其妙。
“那你天天在朝堂上拽什么?你就不怕那些人组团弄死你?”
“……”
“等我们成亲了,别人报复你的同时是不是也得找我麻烦?你还没有一个暗卫!然后,我还得护着你?”
魏循这个杀千刀的!没有暗卫,就只有一个人,到底在拽什么?还敢把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得罪了!!那么多人!吐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他!
魏循瞧着闻溪气的不轻的样子,认真道:“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的。”
“……”
“就是因为有你,我即将成为全城人恨的对象!”
虽然她也不是很被人喜欢,可讨厌和恨还是有区别的,这日子真是没办法安生啊!
闻溪双手叉腰,大骂魏循半个时辰。
闻昭在一旁看着,不禁担忧,忙拉了拉她,可显然劝不住,抬眸看向魏循,眉头紧皱,魏循是不是喜欢被人骂?闻溪骂着他,他还能笑得出来?这人显然不正常,闻昭有点担忧闻溪的以后,不行,她得去跟阿爹说说。
“罢了!”不知又过了多久,闻溪总算平静下来。
瞧着此刻的魏循,心头有点小气又无奈,难怪每次来永亲王府,他府中总是冷冷清清的,原来,竟是没人照顾他,魏安也太过分了吧?天杀的!难怪,魏循不待见他。
闻溪深吸一口气,既然事已发生,那就迎刃而上吧!谁敢到她面前放肆,她就弄死他!
只是魏循……
她得告诉他!!!她都为他做了什么!以后魏循才会永远听她的!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闻昭,道:“我可以一敌百,我阿姐以一敌千,日后,我二人可护你左右。”
闻溪想了想,又道:“简称左右护法。”
魏循皱眉:“我不整那些歪门邪道。”
什么左右护法?他要两个人在他身边做什么,他只要闻溪。
“”
闻溪:“……”
闻昭:“……”
“什么叫歪门邪道?”闻溪一副吃了苍蝇的神情:“我的意思是我保护你。”
“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溪呵呵了,答应的倒是挺快,天杀的,她现在感觉整个汴京城都是敌人!
魏循知道闻溪心里在想什么,他走近闻溪,弯身对上她双眸,唇角勾起:“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刺激?”闻溪气的翻白眼:“你说说,哪里刺激了?”
“我们俩。”魏循道:“与全世界为敌。”
“魏循,你有病吧?”
“……”
第75章 第75章现在的闻溪。
沉沉的雨夜与雷声交织在一起,天空像是要裂开一条口子。
街道上空无一人。
也没人瞧见,在这样的雨夜里,一男一女行走在屋顶之上,身形随影,快如风。
闻溪从国师府出来的时候,迎面便有一支散着幽幽紫光的银针朝她而来,她心头一惊,银针凌厉,穿透伞面,闻溪翻身躲过,还未有下一步动作,淬了毒的银针便速速而来,闻溪连连后退,从镇国将军府出来时未带剑与匕首,只能处处躲避。
最后一支银针擦着她耳垂过,闻溪攥紧了手中伞,在一片大雨中与前来的黑衣人交手,对方步步杀招,而她却只守不攻,眼眸流转间,将对方的神色与每一步功夫都记在了心里。
黑衣人见闻溪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眉头狠皱,手中动作越发狠辣,闻溪后退一步,笑道:“你们翎国人都那么心急的吗?你该攻我这里,让我守也无法守。”
她说着,便真教起了对方,不过三个回合,刚还步步防守后退的她与黑衣人便互换了身份,掌风凌厉,劈向黑衣人额间,黑衣人瞪大了眼,一时反应不过来,哪知,闻溪只是虚晃了一枪,一掌甩在他面颊。
黑衣人抬手抚上火辣辣的面颊,顿感羞辱,咬牙,拳头朝闻溪挥去,闻溪轻巧躲过,扬手又是一巴掌甩在黑衣人面颊。
她冷冷勾唇:“翎国在南越面前就是如此,虽能卷土重来,若南越要动手,翎国只有挨打的份儿。”
说完,取下墨发之上的银簪,一簪毙命。
闻溪将手中银簪擦干净,又重新插入墨发中,抬眸看去,通往国师府的这条巷子里,一地的尸体,如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尸身与鲜血被雨水无情冲刷,血腥还是如此浓重,令人作呕。
而前方,一人撑伞,脚边是因他而倒地的黑衣人,他就站在尸身里,朝伞外伸出一只手,任由雨水冲刷,似是要洗去手上的鲜血。
他淡淡偏眸,四目相对。
“你那是道听途说。”魏循缓缓开口:“世上哪有什么跟我一样厉害的人。”
“……”
说着,朝她走来。
闻溪扬眉:“比我还是差点的,我不论武功,还是脑子都比你好使。”
魏循哼笑:“你的功夫是我一点一点教的,哪有徒弟比师傅厉害的。”
“怎么没有了。”闻溪道:“我就是啊,汴京城的姑娘里,顶我最厉害了。”
汴京城里,不论男女,总喜欢比个第一,诗画,骑射,功夫等,闻溪也不例外。
只可惜,每次这些里,都没有她的名字,不是她不喜欢,而是总是因事情耽搁,或是那段时间,谢观清恰巧的空闲,又约她去城外踏青,本想拒绝,可瞧着他的眉眼,还是没办法狠下心来,而当她回来时,第一已经被人拿下,偶尔郁闷,但也还好,闻淮与闻昭会在府中给她准备很多新奇的玩意送给她。
然
后闻寂之会在一张白色宣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再提上几个字。
闻溪。
棋画第一。
骑射第一。
功夫绝顶。
汴京第一。
外头的热闹无法传进镇国将军府,因为,镇国将军府更为热闹,一家四口,三人为一人欢呼庆祝,那是他们心中的第一。
魏循道:“你倒是敢说。”
“有何不敢?”
魏循瞧着面前的闻溪,张扬的不行,那双眸好像会说话,就像是在说:有什么好争的,我就是第一。
他眼眸微深,此刻的闻溪已经不像和谢观清在一起的时候了,那个时候的闻溪,竟然会有垂头丧气的神情,还有仰望别人的时候,甚至会有点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闻溪疯了。
竟然允许自己这般。
他所认识的闻溪,无论落魄与不落魄,爱哭与不爱哭,她始终都是天上翱翔的鹰,自由且勇敢,张扬而明媚。
而现在的闻溪就是如此!
魏循看着此刻的闻溪,看着看着就笑了,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伞,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这把往她那边靠,挑眉道:“那我就是汴京城最厉害的男子。”
闻溪道:“汴京城的男子第一,可一直都是我阿兄。”
“那是因为我没去。”魏循道:“就像你。”
闻溪去了第一就是她的,他去了也是如此啊。
“是吗?”闻溪笑出声:“春天的时候我们比试比试?”
“那不行。”
“你怕了?”
“倒不是。”魏循摸了摸耳垂,笑道:“我们俩拿一个第一就够了,总得给别人家留点念想。”
特地咬重家这个字。
“……”
闻溪听的心头有点热,春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亲了。
余光瞥见周围景,那热又散去,嘴角一抽:“你还记得我们在哪里吗?”
“你前未婚夫的府邸。”
“?”
“能不能好好说话?”
“记得。”
“那还不快离开?”闻溪抬脚绕开一具尸体,哪有人站在尸体堆里说话的,若是里面的人发现,又得动手,太过麻烦。
“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魏循上下打量闻溪,见她手中并没有什么东西。
闻溪摇头,她来国师府并不是为了找东西,而是想确认谢观清在翎国的真实身份罢了,想到她在谢观清的书房密道里看到的一个个的无字牌位,闻溪眼眸微微眯起,已经可以确认了。
难怪,他执着于重生之术,原来是这般。
只是可惜了……
“你皇兄让霍瑄抓了谢观清,打算怎么做?”闻溪问。
“他那样死要面子的人,即便要杀谢观清也会等风头过后,偷偷杀。”魏循嗤笑:“倒是你,若想要他死,明日我就可以让你见到他的尸身。”
“我之前说过的。”
“我记得。”魏循轻哼:“所以,我不杀谢观清。”
闻溪喜欢谢观清的时候,他想杀也半忍着,闻溪不喜欢谢观清的时候,因闻溪的一句,要杀也是她,他也只能半忍,魏循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坦,看来,一会儿,得去皇浦司一趟。
魏循问:“你想做什么呢?”
“今日的这些影卫,你可能探出功夫是什么路子?”
魏循回眸看了一眼,他没注意,这些人压根就近不了他的身。
闻溪淡淡道:“南越人擅用剑与匕首,而这些人擅近身搏斗,或是银针下毒,若我猜的不错,应当是翎国人,我听阿爹说过,翎国最出名的军队是支名叫鹰虎的军队,是翎国大军的先锋。”
这支军队在大军攻略他国城池之时,趁夜攀城墙,神不知鬼不觉换下城中士兵,助大军夺城,十年以来,死伤之人不过尔尔,功夫何其之高,令列国忌惮,就连翎国君主都忌惮,是以,这些人,最终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谢观清也是翎国人?”魏循眯了眯眼。
“不止谢观清。”闻溪道:“那个东夷国现今的君主也是翎国人。”
“你如何得知?”魏循皱眉。
“南梁公主告诉我的。”
“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我们做了一个交易。”
听着闻溪这话魏循就有不好的预感,他面色一沉,“什么交易?闻溪,你又要利用我是不是?”
南梁人与魏长烨勾结,现在处境最艰难的就是已经入了宫的苏沫,魏安对她没有任何的指示,倒是对南梁下了手,偏偏,这个时候,闻溪还与苏沫做了交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交易,闻溪莫不是又想着让苏沫嫁给他,然后她自己脱身,魏循越想脸越黑。
“你想多了,谁利用你了。”话才落,闻溪想起南梁公主跟她说的话,又轻轻点头:“不对,的确是有点利用你。”
“……”
“闻溪!”魏循咬牙切齿:“你敢说一句我不乐意听的话试试。”
“……”
“你连暗卫都没有,还敢威胁我?”
“……”
魏循脸色更不好看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答应她什么了。”
“她说宫中惊险,想要一个人护她周全,她找过你,可你让她滚,所以,她只能来找我了,因为,我马上就是永亲王妃。”
魏循原本听到第一句话时怒火汹涌万分,死死盯着闻溪,有种想要把人揉碎的冲动,可当听到后面时怒气就此凝住,又仔细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入耳,瞬间感觉整个人身处春日,正直踏青的好时候。
永亲王妃这几个字他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听到,还是从闻溪口中说出来,闻溪的声音算不上温柔,只是淡淡的解释,可落在心头,就格外的舒爽。
“好的。”他也爽快答应:“以后这种事你帮我答应就行了。”
“……”
这变脸速度,让闻溪直皱眉,不难怪闻昭有事要先回皇浦司之前,偷偷跟她说,魏循这个人不太正常让她注意一点,魏循是真的不正常,变脸速度太快了,人都没反应过来。
闻溪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她之前觉得最近魏循好多了,可仔细想了想,哪里是好多了,分明是她觉得反正总要成亲的,不想跟他计较罢了!
“小溪。”前方,有人唤她。
闻溪抬眸,是闻昭,她站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她弯了弯唇,对魏循道:“我回府了。”
魏循颔首,想到什么,又道了句:“你阿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
你才知道啊!
闻昭一直都不太喜欢魏循,好不容易因江南一事对魏循改观点,今日一见,闻昭都不是不喜欢魏循了,而是觉得魏循这个人不正常,怕以后闻溪过得不好。
闻溪轻咳两声:“我阿姐是觉得你不太正常,她有点害怕。”
魏循皱眉,他怎么不正常了。
闻溪解释:“大概是今日我骂你的时候,你在笑。”
“……”
“这叫不正常?”魏循气道:“旁人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当场让他死在永亲王府门口,尸身直接扔了喂狗。”
“……”
“但是你。”话锋一转:“不论骂我打我,我都不生气,还挺开心的,甚至挺爽的。”
这叫正常?
“因为我觉得,你这是在意我。”
“?”
闻溪莫名其妙,打他骂他,他不仅开心还爽?因为,觉得她在意他?这是听了那些老话,打是亲骂是爱?魏循信这个?闻溪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汴京骂你的人也很多,你难不成也觉得……”
“只有你可以。”魏循打断闻溪
的话:“也只有你能。”
“……”
“因为,你是闻溪。”
只要是闻溪就可以。
“所以啊,闻溪。”魏循顿了顿,又道:“别信汴京城任何一个人的话,他们眼瞎又蠢,不明白你,也不懂你。”
闻溪眼中笑意凝住,大雨顺着伞砸在地面,唰唰作响,她耳边却只萦绕着魏循这话,有一瞬的失神,她知道。魏循这是在安抚那一日她与他说的话。
她说,汴京城的人其实也没多喜欢她。
那一日,魏循就说,是汴京城的人眼瞎。
今日,魏循又说,让她不要信,因为那些人不明白她,不懂她。
闻溪眼睫微颤,却始终没抬眸,她知道魏循在盯着她,所以,她错开了目光。
却瞥见魏循肩上,一时愣住了。
与杀手交手之时,他的伞也未拿下,长袍之上没一处是湿的,而回来的路上,他们是共撑一把伞,她竟是现在才发现,魏循肩上湿了大半,她身上却没有一点雨渍。
闻溪拿出袖中帕子,想为他拂去雨水,却被魏循避开。
魏循道:“凉。”
“……”
第76章 第76章只是魏循
“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又要等你到三更天。”
魏循刚入永亲王府,一道欠揍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他并未搭理此人,径直走到后院凉亭,才坐下,一只软绒绒的东西便爬上自己双腿,似是冷,不停往他身上凑,魏循伸手将它提起,看着它张开嘴巴,双爪凶狠的要朝他扑来,魏循手下用力,气笑了:“还敢凶我?忘了是谁养的你?”
幼虎瞬间收了凶狠气,小脑袋微偏,蹭了蹭他手,似是在撒娇。
魏循这才让它重新趴在自己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它小脑袋。
“照你这么敲,等它长大了,估计也是只蠢的。”那欠揍的声音又来了。
魏循眼未抬:“霍瑄,不想死,就给本王滚下来。”
“……”
“那么凶?”霍瑄学着魏循刚刚说话:“忘了是谁帮的你?”
话落,人便出现在凉亭之中,收了伞,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渍,才在魏循对面坐下,想伸手摸摸这白虎,哪知,白虎当即张口,若非他收的快,手指头都会被咬断。
“脾气这么大?”霍瑄看了魏循一眼:“倒是随了你。”
“有事快说。”魏循语气里颇有几分赶人的意思。
“你这是过河拆桥!”霍瑄气道:“我可是帮了你很多次!”
“本王怎么不记得?”
“……”
魏循这桥拆得太碎了!!!霍瑄气的不轻,冷哼道:“你十四岁那年从江南回到汴京,是我去江南接回的你,至此,汴京城彻底乱了,你打骂谢观清,杀重臣,哪一次,不是我拿着那些大臣暗地里干的龌龊事交给你又或是陛下手中。”
“虽然,即便没有那些东西,陛下也不会罚你分毫,但我还是为你出了力!”
“你为何帮本王,心底没点数?”魏循嗤笑,“魏安让你来接近本王,真当本王不知道?”
“……”
霍瑄气焰小了些,“那是一开始。”
他八九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入宫中,若非魏安,哪还有现在的霍瑄,那一年,魏安刚登基,与他年纪一般大,他不知道为什么,魏安对他很好,尤其信任他,让他入皇浦司,又在后来,把整个皇浦司都交到他手中。
直到那年,魏安唤他入宫,让他去江南找一个人,魏安才解了他多年的疑惑。
魏安说:“朕弟弟死的时候也和你一般大。”
他没有办法救那个时候的魏循,所以他救了他眼前,所能救的霍瑄。
若非太后万般阻挡,当年,他是要与霍瑄一起下江南的,回来后,魏安让他多留意魏循,与他亲近交好,并把魏循每日都干了些什么告诉他,他便照做了,每日处理完了事便会到永亲王府来。
一开始,魏循并不与他说话,甚至很讨厌他,是在后来的多个日夜里,才所有改变,而霍瑄,也是在那些日夜里,对魏循改观,甚至有点心疼他,也没有再像一开始时事无巨细的告诉魏安,甚至有的时候会替魏循扯谎。
在他第三次为魏循隐瞒时,魏安发现了,但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哈哈大笑,那个时候,霍瑄才是大松一口气,原来,魏安让他每日看着魏循,不是提防,也不是不信任。
“陛下其实并非你想的那般。”霍瑄没忍住为魏安辩解:“你从江南回来,陛下想要派人照顾你,你却不接受,又不与他和太后亲近……”
“所以让你来监视本王的行踪?”
“……”
“陛下只是想知道你每日都干了什么。”
“行。”魏循笑了,只是那笑又冷又讽:“本王下次监视别人的时候也这样说。”
“……”
“说不定啊,对方还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
霍瑄一时无言,魏循这嘴巴就是欠,知道再说下去结果也一样,魏循与魏安就是没办法好好的在一起说话,他这来来回回两趟跑,也累的不轻,深吸一口气,也只道了句:“陛下好多了。”
魏循眼眸微顿,没开口,只轻轻抚着白虎脑袋。
默了会,魏循才开口:“谢观清查的如何了?”
“我试了,的确不会医。”霍瑄道:“至于他是不是南越人我正在查。”
魏安让他审问谢观清,谢观清却从不开口,这让他无从下手,他也一时拿不准魏安,不知道魏安是想要杀谢观清,还是想要保谢观清,若是会错了意……
是以,他来找了魏循。
“不必审问。”魏循话语简单又粗暴:“打不死就一直打。”
“……”
“陛下那里?”
魏循抬眸看他,霍瑄懂了,笑道:“那此次之事,你要不也帮我解决了,跟陛下解释一二。”
此次,他欺骗了魏安,说是要回江南,实则一直在城外,还敢私自调了皇家亲卫出来,虽说,的确平了魏长烨的反,可到底是欺君,若非魏安身子不适,他此刻铁定不能好好在这。
“与本王何干?”魏循站起身来。
“诶,是你让……”
话还未说完,魏循就已经走出了凉亭,看那方向,应该不是回院落,而是出府,霍瑄扬眉,跟了上去。
*
魏循到底还是入了宫。
还未走近羽宸殿,抬眼便见一人跪在大雨之中,看身形,是个女子,一旁元墨忙道:“王爷,那是长公主,听说,是为国师求情呢。”
谢观清被抓已经两日了,而这两日,宫中都有人来永亲王府,还都是魏安身边的人,元墨与那些人时常打交道,自然也听了些八卦来,听说,魏绾音已经在这跪了一天了,就为了给谢观清求情。
“皇兄。”魏绾音见到魏循,双眸燃起一丝希望,跪爬至他脚边:“谢观清是被冤枉的,皇兄帮我求求皇兄,放了谢观清吧。”
魏循嗤笑出声:“他的罪还未定,你便说是冤枉的?魏绾音,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吧。”
“谢观清不会的,他是好人!”
魏循懒得搭理她,抬脚便进了羽宸殿。
“都下去吧。”太后疲惫的声音从帘内传了过来,“让陛下好好休息。”
“是。”一众婢女太监应声,转身瞧见魏循,躬身行礼:“奴婢见过永亲王。”
闻言,太后忙掀开帘子,见到真是魏循,想要开口,却见他冷漠神色,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本想要回宫的心思也散了,就看着他缓缓走来,扫了魏安一眼,又问一旁朝颜:“如何?”
朝颜回道:“王爷放心,陛下体内毒素已经清除,现下,已经睡着了。”
“这个谢观清!”太后怒道:“竟然埋藏在安儿身边如此之久,还敢给安儿下毒,简直可恨!”
“亏安儿还如此信任他!”
“阿循。”太后说着又看向魏循,想起自己,曾经让魏循为谢观清认罪一事,心头万分愧疚,抿了抿唇,她问:“你是不是早就
知道谢观清不会医了?”
“嗯。”魏循淡淡回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母后与安儿?”
“我若是说了又怎么会知道,您这个尊贵的太后还有另一面。”他这话意有所指,太后本能的联想到那日。
“当日,母后不知道,母后是太过担忧安儿了。”太后鼻尖酸涩:“母后也知道,你不像以前那般喜欢母后,可在母后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这些年,母后很想你。”
一旁的朝颜瞧着太后此刻模样,忙收了医药箱退了出去,这样的对话,她不能听。
“阿循。”太后道:“在母后心里,你与安儿都是一样的。”
“一样?”魏循冷笑出声:“你自己信吗?”
若真一样,为什么会在幼时的那么多次里选择魏安?
藩王之乱为什么被推出去的是他?而推他的不是别人,是太后!这个口口声声说在她心中他与魏安都是一样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不觉得讽刺吗?
若真一样,有关谢观清杀人案一事,可以处理的方式有很多,不过是魏安受点质疑,挨点骂罢了,可太后选择的是让他来背,因为,太后心底也觉得,他这种人,区区杀人案而已,被骂而已,无关紧要,但魏安绝对不能有一点的污点。
所以,这也是谢观清为何迟迟不处置的原因,不止是面子挂不住,还怕被人质疑这明君二字!
“你还在介意当年之事?”太后眼角湿润:“当年,母后是真的没办法,安儿身子虚弱,他已经够苦的了……”
“身体健康是我的错吗?”
“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太后解释道:“当年,闻寂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是可以有机会救下你的,可他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
漫天黄沙,尘土飞扬。
几位藩王以一城百姓要挟交出太子。
宫墙之上唯有三人存活,当今太后,魏安与魏循,二人被太后抱在怀里,听着外面的话语面色泛白。
最终,以魏循被推出去而恢复短暂平静,可百姓还是没能幸免,幸而闻寂之赶来迅速,才保下部分百姓,而魏循,却是彻底“死”在那个冬日,一月一,他的生辰日!
那一年,是景元二十六年,陛下重病,年仅七岁的太子为护南越百姓而死在反贼刀下,事后,在此事存活的百姓连着放了三日孔明灯为太子送行。
第二年,陛下驾崩,年仅八岁的魏安登基,无人再记得死去的先太子,直至他回来,没有人为他高兴,又因多翻事,不少人暗地咒骂,他为何不死在那一年。
“那你是不是忘了。”魏循缓缓抬眸看向太后,面无表情道:“被封太子的从来就不是我。”
是魏安。
那一年,死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南越太子,只是魏循。
第77章 第77章闻溪和魏循是天下第一好……
望月阁。
闻溪沐浴出来,入眼的便是一桌热气腾腾的粥,她眼眸微弯,看向一旁的闻昭:“阿姐也忙了一天,怎么还动手做这些。”
“今夜雨这样大,你还出去这样久,怕你着凉了,都是些热粥,喝着暖暖身子的,共有十二种,你尝尝看,喜欢哪一个。”闻昭说着给她盛了一碗鸡丝粥,温柔道:“阿姐近日忙,也很久没有为你做些膳食了。”
“阿姐辛苦啦。”闻溪接过,笑的眉眼弯弯,鸡丝粥入腹,又香又暖:“还是阿姐做的粥好吃!”
闻昭也笑了:“喜欢就多用些,这场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回来时,阿爹还出城了。”
“阿颜回来了吗?”闻溪看向窗外。
“回来了。”闻昭道:“她让我跟你说,永亲王入宫了。”
闻言,闻溪眉头一松,入宫了,那今夜他应该就不是一个人了。
闻昭打量着闻溪,见她明显的松下一口气,微微皱眉:“小溪,你好像有点关心永亲王。”
“有吗?”闻溪愣了会。
“你没发现吗?”闻昭道:“你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想的都是他,而且,他遇到事的时候,你嘴上不说,但你的神色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闻溪好笑。
“你在担心,别人骂他的时候你还会帮他解释,就拿朝颜来说,她跟我说,你曾告诉她,魏循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看表面而去讨厌他,也不要害怕他,魏循是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好人的。”
闻昭道:“你要知道,整个汴京就没人喜欢他,甚至是很讨厌他,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刚回汴京的那两年,很多人都在骂他,让他滚,让他死。”
魏安和太后都没有出面制止,是后来他杀了人,让别人见到他的残忍之后,那些人才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见到他更是离得远远的,久而久之的西街也越发冷清。
“所以,阿姐很担心。”闻昭眼底一片忧色,“你老实告诉阿姐,你对魏循有没有那种心思?如果没有,就不要嫁了。”
闻昭说着,抿了抿唇又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只要成了,你向陛下讨一个自由身的赏赐,阿爹再加以求情,陛下或许会应的。”
“那阿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当众要退与魏循的婚事,陛下会如何想镇国将军府?此事我不只是为我,更是要为了让镇国将军府更上一层楼。”闻溪道:“我要整个南越百姓知道,这南越没有镇国将军府不行!要陛下知道,除了镇国将军府就没有人会真正的护他,护南越江山!”
闻溪声音又沉又冷:“是以,这种时候,我更不能拿那点成功来换我的自由身,一直以来,我的所想所做,都只想要镇国将军府平平安安的,让旁人再也不敢轻易动除去镇国将军府的心思。”
闻溪知道闻昭担忧什么,怕她私下里与闻寂之说什么,做什么,是以,闻溪直接断了他的念想:“如果我告诉阿姐,太后有意在我们二人之中选一人入宫呢?”
闻昭一怔。
闻溪道:“魏循告诉我,太后选中了我,若是要入宫,我还不如嫁给魏循。”
太后竟然看中了闻溪,这让闻昭心慌不已,闻溪怎么能入宫!要去也是她才对,闻溪那么喜欢外面的世界。
“而且,宫中的勾心斗角我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忍,若忍不了杀了人怎么办?”
“……”
本是沉重的话题,因闻溪这一句,成功让闻昭笑出声来,看她笑了,闻溪松下一口气。
希望闻昭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太后其实看中的是她,否则,闻昭会生大气的,虽然那么多年,闻昭没怎么跟她生过气,但闻溪还是不想看到闻昭不开心。
她只希望她的阿姐,能好好的做她想做之事,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了脚步!
“至于魏循嘛,如果阿姐说我关心他,我想了下,是有点的。”闻溪也不遮掩,她这性格,想做什么就做了,想说什么也就说了,并不否认。
闻昭来了兴趣,听她接着说。
“魏循于我呢。”闻溪思索了一瞬。
她是重生的啊。
前生嘛,就不说了,今生才重要。
“我们像亲人又像朋友,我信任他也会关心他,因为他不会欺骗我。”
一开始去接触魏循,她其实并没有完全而绝对的信任魏循,知道魏循的心思,也不想与之接触过深,她实在不想再遇上第二个谢观清,所以,与他说话时真中带假,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可后来,相处中,她会开始信任魏循。
闻溪也曾在意识到这种情况时,问过自己,那个时候,做事从不纠结的她竟然想了一个下午,阳光温柔,她就躺在小榻上,闭着眼,脑中全是江南的那三年,从初遇到分离,一幕一幕在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幕。
江南的乞巧节,热闹又漂亮,漫天繁星,他们在湖边的一棵槐树下。
魏循给她买了很多的新奇玩意,她一样一样的拿在手中打量,笑的眉眼弯弯,然后又看向魏循:“阿循,谢谢你!”
魏循靠在树上,抱臂凝着她,那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魏循这个人,一身白衣,在这万千灯光下,被照的五彩斑斓,笑容灿烂又张扬,不似以往的冷冰冰。
不知道魏循看了她多久,只记得每一次她抬眼的时候总能对上他的视线。
之后,他们一起去放了花灯,她手上空无一物,一路蹦蹦跳跳的,魏循可就惨了,双手全是东西,吃的玩的,有趣的,漂亮的,周围很热闹,唯有一道笑声总是跟随她的步伐。
花灯被放入湖面,他们闭眼双手合十。
“闻溪和魏循是天下第一好。”
闻溪睁眼,当即
坐起身来,答案浮上心头,对啊,他们是天下第一好,她信任魏循准没错!第一好又怎么会欺骗她呢。
听闻溪这么说,闻昭懂了,“阿姐其实就是怕魏循……”
闻昭不知道怎么说了,今日瞧着魏循那笑容她就觉得惊悚不正常,哪有人被骂还会笑的,还是说,魏循就喜欢被骂?可那些敢当面骂他的人,可都被他杀了!闻溪又是一个不忍的性子,她实在怕……
“阿姐别担心,我是谁啊?我可是闻溪!谁敢欺负我?我弄死他!”
“……”
闻昭笑了,放心不少。
看闻溪用的差不多了,唤了婢女进来将桌上的粥都撤了下去,起身拉着闻溪进了里屋,闻溪知道闻昭这是还有话跟她说,神色收了收,等着闻昭开口。
“你今夜去国师府可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闻溪摇头,即便没有有用的,她明日也可以做成想做之事!
“没事,阿姐有。”闻昭说着,将袖中的信封递给闻溪,闻溪伸手接过,信封里不止一封信,闻溪随手抽了一张来看,当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有一瞬的意外,“阿姐,你……”
闻溪说不震惊,不意外是假的,这些信不是别的,而是谢观清与翎国人来往的信件,闻昭手上竟然有那么多,只能说明,闻昭查谢观清很久了。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闻昭解释道:“其实从谢观清第一次利用我陷害镇国将军府后,我就开始调查他了。”
她故意与谢观清私下碰面,瞧着谢观清假模假样的解释,她心里泛恶心,还是强忍着,她去了国师府,探了国师府的路,也知道国师府外有黑衣暗卫把守,旁人若想悄无声息的入国师府绝不可能。
摸清楚了路,她会比旁人更简单些,好歹做过几年捕快,霍瑄也教了她很多东西,避开那些人入国师府对她来说简简单单。
“国师府内的人与外面的人不太一样。”闻昭道:“不论多晚,他们都会等着谢观清回来,面上还是一样的神情,有点怪异,而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就三个人。”
“一个叫裴南,一个叫忠叔,另一个嘛,是个女的。”闻昭说着,顿了顿,尴尬的嗑了一声:“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和谢观清是那种关系。”
闻溪挑眉:“那我知道了,我见过她,好像叫禾步微。”
以前,她也不是没去过国师府,去的时候,谢观清身边就总跟着一个女孩,那个时候以为她是国师府的婢女,待她也不错。
“没想到,他们二人竟是那种关系。”闻溪嗤笑出声:“朝颜说,谢观清身中寒症,需要行那种事来缓解疼痛。”
“……”
闻昭有些泛红的面颊,此刻全是一片沉色,“谢观清也太恶心了!就这样的人还敢求娶你,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我明日就把这些东西交给霍瑄,让他入宫面见陛下。”
“嗯。”闻溪颔首,有这些东西,会推进事情进度。
*
翌日一早,大雨总算小了些。
霍瑄本想带着闻昭入宫,闻昭却道:“大人,我突然觉得身子不适……”
“怎么了?”霍瑄皱眉:“着凉了?”
“是吧。”闻昭想着闻溪说的话,扯谎道:“大人不必担心,我休息会便好了。”
霍瑄上下打量她,眉头皱的越发紧:“不过几日,怎么越发瘦了,司里很忙吗?”
他走的时候不是都把该处理的处理完了?
“……”
“还好。”闻昭有点莫名,催促道:“趁着雨小了,大人还是快些入宫吧。”
“嗯。”霍瑄轻轻颔首:“若实在不舒服,今日便告假吧,一会我让人……”
“不不不。”闻昭忙道:“我休息会就好了。”
“行。”
魏安刚用了早膳,正拿起一旁堆积着的奏折看,听太监禀报,霍瑄来了,面色一沉,将奏折狠狠扔在一旁,“让他滚进来。”
“……”
门外的霍瑄也听见了,摸了摸鼻子,抬脚进去,恭敬行礼:“臣参见陛下。”
“陛下?”魏安冷哼:“你眼中还有朕?”
“陛下恕罪,此番之事,臣也是不想打草惊蛇才如此。”霍瑄解释道:“臣与京羽卫不在京中,安王在以为永亲王与林相纷纷支持他的情况下,才敢如此迅速起兵,也是因此,臣与永亲王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拿下所有反贼。”
“连朕也不告知?魏循胆大妄为便也罢了,你身为朕的左膀右臂,竟然也听了他的?欺瞒朕?欺君,可是要诛九族!”
听出魏安是真怒了,霍瑄在心里大骂魏循,以为他入宫是帮他说话的,结果,并没有!
想起魏循曾经所说,霍瑄忙道:“臣是被逼无奈的,永亲王不让臣告知陛下。”
“为何?”
“永亲王说,陛下亲信小人,不值信任,若是告知了,此事定然不成,若臣反抗,永亲王就要杀了臣。”
“……”
“霍瑄,皇浦司的首领,怕死?”魏安怒气更甚:“还是你与魏循一样,也觉朕容易信小人?”
“……”
霍瑄脊背微微挺直:“臣不觉得陛下信小人,臣只为忠臣寒心。”
魏安冷眸微凝:“你说的忠臣是谁?”
“镇国将军府。”
“……”
魏安就知道,他冷声道:“镇国将军府怎么了?朕何时对不住镇国将军府?他的二女即将与魏循成亲,前有过一次婚约,如今再嫁,还是正妻之位!”
在汴京,这样有过一次婚约的,都没有人会再愿意娶,还是正妻之位。
“可那是闻溪的错吗,她从没有选择的权利。”霍瑄直视魏安,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跟魏安说话,喉头轻轻滚动,却仍旧坚持,“镇国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一生战功赫赫,他们护国又护民,这样的忠臣,陛下该信,而不是一味的听信谢观清那种小人。”
“不止一次,陛下在镇国将军府与谢观清之间选择了谢观清,镇国将军府从未发一言,也没人问过他们是否委屈,也没人管过,可当战争来临时,是谁冲在第一呢?是谢观清吗?是朝中诸臣吗?”
“不是的。”霍瑄摇头:“是镇国将军府。”
“你这是在指责朕?”魏安气的拿起奏折就朝他砸去。
霍瑄也不躲,跪下道:“臣不敢,臣只是为忠臣鸣不平,这些话,他们应当一辈子都不会说的,也不敢说,可臣觉得,臣身为陛下最为信任的人,有职责说,更有职责为陛下除去身边小人!还是敌国派来意图大乱我南越的小人!”
“你查到什么了?”
霍瑄将手中信封递给魏安,魏安接过,只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想到昨日闻寂之跟他说的话,如今的东夷国君主是翎国人,而南梁人能随意进出东夷。
稍稍一想,有什么不明的。
什么被东夷打得连连后退,不过是设计让他派兵出去,恐怕,他派去传令闻淮的人,永远也见不到闻淮的面。
魏安死死攥着手中信封,他竟是一直被翎国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那种怒与羞辱,令他喘不上气来。
好久后,他终于出声,面色白了,声音却冷得刺骨。
“杀了谢观清!将他尸身挂在城门之上,没朕的命令不许放下来!”
第78章 第78章狂风暴雨
谢观清欺君罔上,意图谋反乱朝堂,被处以绞刑。
此消息一出,满城皆惊。
天空忽现白光,如巨龙在云层中翻腾,雷声随之滚滚而来,久久未停下,清晨变小的雨,本以为是天气转化,终于要晴,可忽然而来的滚滚雷声,只怕,这场小雨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狂风暴雨。
如众人心中所想。
不过一瞬,暴雨便速速而来,狂风大躁,如妖魔横行,家家关紧门窗,不敢外出。
晌午,一人快马入城,一路高喊,满身的狼狈,终于在到达武德门时支撑不住,摔倒在地面,武德门士兵面色凝重,快速将人抬入宫。
后,禁卫军速速出城,马儿嘶鸣,铠甲与刀剑摩擦声,连同大雨之声传至整个汴京城,皇城脚下的人,对危险总是格外的敏锐。
没一会,消息便传入众人耳中,城外大发洪水,村庄淹没,百姓死伤无数,恐殃及城中百姓,陛下命禁卫军出城去乃是救助百姓村庄。
城中之人望着这狂风暴雨,心下难以平静,在大雨才来临的第一日,不少人心头便有不好的预感,如今,总算是证实。
“国师被杀,乃天神降下惩罚!”
一道冷沉的声音在长街响起,一遍又一遍的直至众人耳畔心口。
“天神降罚,百姓
受苦!唯有国师,才能救百姓于水火!”
此时,长街菜市口,皇浦司众人身着蓑衣斗笠,面无表情凝着断头台上的谢观清,霍瑄将手中箭扔在地上,扬声道:“行刑!”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一道又一道的沉沉之声。
“天神降罚,百姓受苦!唯有国师,才能救百姓于水火!”
“国师多次救百姓于水火!不可杀。”
霍瑄皱眉,看向谢观清。
此时的谢观清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的温文尔雅,他浑身湿透,散落的发丝黏在他青白的面颊之上,有几分狼狈,可那一双眸仍旧温柔。
百姓冒雨而来,竟是反对魏安杀谢观清。
霍瑄当即让人入宫,禀报魏安。
谢观清瞧着那皇浦司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挤出人群,奔往皇宫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听着百姓反对他死,说他是南越之神的言论,他轻轻仰头,终是笑出声。
他死不了的,他可是南越的神啊!神怎么会死呢?
早就知道魏安已经不像曾经那么信任他,早就知道此次入宫他有一劫难,区区劫难罢了,不过是大手轻轻一挥,便可化解。
枉闻溪那么恨他,多次给他设计,却都不能拿他如何,次次镇国将军府被不在意,被舍弃,滋味如何啊?真想问问她,问问闻寂之!被他们所忠之君疑心,却不愿反,甘愿当一条狗!
闻溪想必日日夜夜难受的睡不着吧。
重生而来,心知魏安的无情,却想恨不能恨,想杀不能杀,想反不能反,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他,陷害他,拆穿他,结果呢,最后啊,他还是安然无恙!
他们拼死护君王与百姓,而君王与百姓拼死护他!
“诸位百姓。”谢观清缓缓开口,嗓音温柔:“此番,我被他人蓄意陷害,陛下听信后要将我杀之,我虽失望但也不愿陛下与百姓为难,是以,甘愿赴死,可听闻城外百姓受难,乃是因天神降下惩罚,我心悲痛,是以,为了百姓,我必须为自己证明清白!我一生为百姓为陛下,从未有不臣之心!望诸位信我!我亦会亲自求问天神,保我南越子民平安!”
“国师安好百姓亦安!”
“国师必然清白!”
“我等受国师庇护多年,唯有国师,才能安稳南越!”
“国师造福百姓,护佑百姓!如此之人竟被陷害至此,实在不公!”
“胆敢陷害国师者,不得好死!”
百姓语声激昂。
霍瑄瞧着越来越多的百姓,那字字句句都在说着谢观清的不公,谢观清无罪,令人心头震撼,他身侧拳头收紧,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起民乱。
他当即站至谢观清身上,冷声道:“谢观清并非我南越人,而是他国派来意图乱我南越的贼寇,多年以来冒充医者身份接近陛下,给陛下投毒,如此一桩桩,足以死罪,诸位百姓可莫要不分青红皂白的追随!”
百姓却全然听不进去,如同入魔了般!霍瑄瞧着,眉头皱的越发紧,这其中定是有人引导。
*
宫中,魏安听闻菜市口一切时,惊的站起身来,“这些话是从百姓口中说出来的?”
“是。”那前来禀报的皇浦司捕快道。
魏安心头止不住的震惊,他知道谢观清在百姓的心里不一般,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若在以前,遇上这样的他虽惊却也没什么,可现下,这让他不禁后怕,如若百姓……
正想着,陈公公便躬身进来:“陛下,武德门的内卫首领求见。”
“让他进来。”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内卫首领抬脚进来,面色凝重道:“陛下,武德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和世家贵族,请求陛下赦免国师,处置陷害国师之人。”
魏安本就白的面色越发白了,这是在逼他!如果他不赦免谢观清会怎么样?赦免了他又会怎么样?
太后也听闻了外头声响,惊的赶忙来寻了魏安。
“安儿。”
魏安死死咬牙,本就白的面色越发白了,此事无论怎么做都是一种豪赌,他如果真的赦免了谢观清,那这南越就不再是南越了!此刻,他真是后悔!竟然亲手把谢观清捧至高位,造成如今的局面。
忽然想到一个人,他忙道:“闻寂之呢!”
闻寂之征战沙场多年,能平定西北,大战北涼,甚至灭了曾经的第一大国翎国,这样的所向披靡,令列国忌惮之人,此次,定然也能为他平了这局面。
幼时的时候,闻寂之就告诉他:“只要陛下说臣就愿意做,死也甘愿,是以,陛下不要怕前路,前路有镇国将军府为陛下铲除所有的障碍!”
“老奴这就去传令镇国大将军。”陈公公快速退出去。
魏安望着外面,心头有些空,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突然发现,这样的时刻,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一个闻寂之,心头又有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愧疚与悲,他眼前好像是那层层阶梯,云顶之端,是闻寂之扶着他,一步一步登上去的。
朝中大乱,他年纪尚小,不服他者居多。
是闻寂之力挺他。
可后来呢,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闻寂之越来越靠后,他好像都忘了最初的心思,他疑心他,讨厌他,甚至忌惮他,终于,在谢观清告诉他,镇国将军府乃灾星环绕,命克南越,至此,他真正动了杀心,其实也不过一瞬,可谢观清去做了,他知道,却也没有阻止。
如果成了,镇国将军府或许真的会死在那一日。
可没有成。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后来的某次回想时,他竟然松下一口气闻寂之还活着,或许是经过冬狩,他开始又渐渐的信任镇国将军府,或许是因为魏循那句,没有镇国将军府就没有如今的南越。
“陛下。”陈公公回来了,“大将军感染风寒,起不了身,恐怕无法前来,但丞相已经在武德门外了。”
魏安眼睫微颤。
一直被他怀疑的两个人,总是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他不禁想到霍瑄的话,真的是他错了吗?
可在曾经,谢观清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他想活有错吗?他不护着谢观清,谁又能来救他呢,魏安原本是坚定自己没错的,可在这一刻,他还是有点恍惚了,那闻寂之是真的生病了吗?还是故意称病呢?
“永亲王。”忽而听到这声音,魏安看过去,愣住了。
一身白衣,撑伞而来,墨发仅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起,褪去了往日的尊贵华服,却仍旧清贵逼人,甚至比之更甚,一双眸淡如霜,透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与决绝,缓缓抬眸,凝视魏安。
“出宫。”他只说了两个字。
“……”
魏循是一人进宫,出宫时身边也只多了个魏安,二人并未走武德门,而是从宫中的其中一个密道出去,这条密道,抵达
的是永亲王府。
“要做什么?”魏安是出了宫才回过神来,而他话才出口,一抬眼便是一只张着大口的白虎,魏安吓得连连后退,心跳久久难以平复。
而耳畔却是一声大笑。
“魏循!”魏安咬牙切齿,瞧着魏循将那白虎被他抱在怀中,似是赏赐,给他喂了不少肉食。
“你要做什么!”
魏循站起身来,起身先行出了书房:“不想死就跟上我。”
“……”
他怎么会死?魏循总是咒他!可魏安还是跟上了。
“你觉得今日之事要解决的关键是什么?”魏循忽然开口问,语气难得的不像以往那般。
不等魏安答,魏循又开口:“赦免谢观清?”
“……”
魏安冷哼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你只管玩你自己的,不必操心这些。”
“魏安。”魏循忽然唤他之名,声音随之冷了下来:“杀反臣还需要我教你吗?”
魏安一怔,一时不明。
魏循冷笑,将人拽着就出了府,魏安怒斥:“你要带朕去何处?”
“今日,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是谁在为你护南越,又是谁为你舍身护百姓,护你这万千之尊的君主!”
马车一路疾驰,出了西街便能听见菜市口处百姓的阵阵之声,魏循斜眼睨着魏安,见他瞳孔的颤色,一把将帘子掀开,然后轻轻推了魏安一把,狂风大雨迎面而来。
魏安惊的攥紧了马车边缘,耳畔是魏循的声音:“去看看因你而有今日的南越?”
“……”
“魏循,你混账!”魏安声音有些抖,不知是冷还是怕,“朕是你皇兄!你胆敢对朕不敬!”
“又不是第一次了。”魏循答得漫不经心。
“送朕回宫!”魏安命令道。
“不送。”
“……”
第79章 第79章我,闻溪,才是南越的天……
空中电闪雷鸣,湖边树木尽数断裂开来。
“诸位百姓。”霍瑄瞧着险些站不稳的百姓,心中担忧不已,想要劝解,可他的声音淹没在百姓一声又一声的国师无罪之中。
“你不如先放了我。”谢观清看向他,笑道:“让我用双手为百姓换取一个安宁。”
“招摇撞骗久了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了?”一旁的闻昭冷冷开口,“世上恶心之人之多,唯你之最!”
谢观清也不生气,就看着她,“阿昭忘了,当初你还说我这样好的人就当闻溪来配。”
“就当泼出去的水了。”闻昭厌恶道:“就你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我妹妹。”
谢观清笑出声。
闻昭冷哼:“就你这个翎国狗贼,还想意图覆灭我南越?简直痴人说梦!等死后去告诉你们的翎国陛下,翎国,永远都会被南越狠狠踩在脚底下!”
忽而听到翎国二字,谢观清眸色猛然顿住,再看闻昭,眼底涌上不易察觉的狠色,已经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了?魏安也知道了?怪不得会真的要杀他!怪不得那褂只告诉他一个归字。
“这话何意?我不甚明白。”谢观清道:“我只知此时的南越唯我才可以恢复平静。”
“是吗?”闻昭淡淡扯唇,她上前一步,扬声道:“诸位百姓既是觉得谢观清才能让南越复安宁,百姓康健的话,那便请谢观清向天神启示,请求天神赐福南越,归还百姓安宁。”
“闻昭。”霍瑄看向她,魏安都还没下令,他们若私自放了谢观清,可是死罪。
“大人。”闻昭道:“百姓此刻唯信谢观清,陛下又迟迟没有下令,若此时真当处置了谢观清,到时的场面恐怕难以控制,不若,便让众百姓看看,他们口中的谢观清可是真的能够造福南越百姓?倘若,他真的能让南越恢复安宁,城外百姓毫发无伤,那便是有人构陷他,若是不能……”
闻昭说着嗤笑一声:“便请命陛下,将此人凌迟至死!”
霍瑄皱眉思索了一瞬,再看向闻昭,眼底冷色凌然,一闪而过的光芒令人诧异,他眉头倏尔松下,道:“那便请国师与天神通意,停了这场大雨,莫要再让百姓受难。”
城外百姓死伤无数,若大雨再继续,城中百姓恐怕都不能幸免。
闻言,谢观清笑出声:“天神怒的是构陷我之小人,待我与天神说明,南越定当天朗晴空,犹如春日,百姓亦会安然无恙。”
闻言,众百姓欢呼。
由皇浦司带头,众人去往问神台,谢观清在最中间,手上脚上都是戴有镣铐,百姓跟随在侧,一路冒雨,阵仗极大。
问神台位于东南侧,古楼大街与东南街的交界处。
谢观清瞧着这熟悉的地方,理了理袖口,然后抬脚上去,霍瑄在一侧,打算跟他上去。
“问神台唯有能够通神意的人才能上去。”谢观清道:“是以,留步。”
说完,便准备上去,不知想到什么又回眸看向霍瑄,“烦请解了我手上与脚上的东西,这般上去,乃是对天神不敬。”
“……”
霍瑄让人为他解了,目不斜视的盯着谢观清,深怕他耍花样,皇浦司众人也分散在四周。
恢复了自由身,谢观清深吸一口气,笑着一步一步登上问神台,走至最后一层阶梯,可还来不及做什么,面色便猛然一变。
因为,他看见一个人。
明明是如此阴暗的天,这人身上却好像镀了一层光,是此时南越的唯一明亮。
她身着一袭雪白长裙,腰间系一鹅红垂带加以修饰,突显出修长匀称的身姿,头发梳了个飞仙鬓,却只简单的簪了两支簪子,并非华贵金簪,而是用银铃做成的简单小巧的簪子。
她微微偏头,墨发之上的银铃相碰,发出清脆悦耳之声,荡漾在人心头,格外的舒心,只是此刻,众人并未静心,这样的声音荡在心头,一阵一阵的,加重了心头的不安与焦急。
“闻溪。”谢观清眼眸微眯,语声微冷又意外:“你怎么在这?”
闻溪出现在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来送你一程。”闻溪唇角轻扯,她今日未施粉黛,白皙的面容之上是一双清澈至极的双眸,话语很是平静,可却无端的让人感受到了杀意。
“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区区一个地方,还分高低贵贱吗?若如此,你此刻,该跪在我脚边。”闻溪笑出声:“嗯?破乞丐。”
谢观清压不住心头的怒气,想要开口,闻溪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你不是想知道重生术吗?我今日就告诉你。”
谢观清怔了一瞬,“你这是在求我吗?”
只要他可以让这场雨停下,百姓会更信任他,而闻溪,陷害他,魏安就算不想处置也会被逼无奈而处置!所以,闻溪怕了?
闻溪眉心微动,不语。
她的这幅沉默落在谢观清眼中,以为是默认,谢观清笑意越发浓烈,怒气一扫而空,他笑道:“其实,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此次也一样,在最后关头我会救下你的,只要你听我的话。”
无论如何,只要有机会,他还是想要那重生一个法,只要闻溪告诉了他!他就可以不再有任何犹豫,顾及,他要慢慢的折磨闻溪,让她跪下求饶!
“……”
闻溪单手撑着下颚,打量着谢观清此刻的面容,又听着他说这些话,看他说完后还故作温柔深情的看向她,一个没忍住,闻溪捂唇笑出声来,“我不过对你笑一下,你还真跟条狗似的爬上来?果真是下贱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你这下贱的样子!”
“……”
“闻溪。”谢观清彻底怒了,此处又无人,他何须伪装,“别逼我真的弄死你。”
“谢观清,我的命是我的。”闻溪好笑:“你想要我死,得有那个本事,即便有,也未必能杀我,可我若要你死,挑个日子,你必须死,这不,时机到了,我特地来送你一程。”
“好大的口气!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不信?试试。”闻溪说着,站起身来。
眼看闻溪朝他而来,谢观清以为闻溪要在这与他动手,怒的便要故意扬声告诉所有人闻溪在这,不仅陷害他,还要阻止他救百姓。可话还未出口,便被闻溪抢先一步。
“诸位。”她站至问神台边缘,面向百姓,语声铿锵有力:“我是镇国将军府的闻溪,今日来此,是为解诸位心头所惧,所怕与所忧。”
众人这才发现问神台上竟是还有一个人。
竟是闻溪。
闻溪道:“昨夜,我发觉这大雨来的不同寻常,因忧心南越,是以,特为南越卜
了一卦,这才发现,这雨乃是诸神对南越生了怒,不愿再庇护南越,此发大雨,便是起了灭南越之心,而我来此,便是要护住我南越子民。”
“天神怎么可能会放弃南越!”谢观清道:“你莫要在此胡说八道!再者,你何时会的占卜?我怎么不知?”
闻溪真是为了陷害他什么话都敢说了,她知不知道问神台是因何而建?
“你不知道那是你因为眼瞎。”
“……”
“诸位百姓。”闻溪没再搭理谢观清,接着道:“请信我,我可在一盏茶内让这暴雨停歇,太阳高悬于空,阳光笼罩大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观清冷嗤:“问神乃要心中宁静,不说两个时辰,最少都要一个时辰,才能与天神通意,一盏茶的时间如何能够?”
“你不能,是你不行。”
“……”
“你如此,是冒犯天神!若天神再生怒,恐怕连我也不能……”
“放心。”闻溪笑道:“天塌下来,我顶着。”
“……”
“我亦是南越子民,如今所做,不过是只想南越太平,诸位刚刚也听到谢观清说了,他需要的是两个时辰,而我只需一盏茶,即便不成,也不影响什么,可若真当成了,无论城中还是城外的百姓也可尽早的恢复安宁不是吗?”
“那便请闻二小姐一试!”人群中,有一人扬声回应,声音淳厚,可不像个普通百姓,闻溪循声看去,可人之众多,一时难以确认说话之人是谁。
而有这话开口,便有不少的人让闻溪一试,一盏茶不过一瞬,听在人心头玄乎又震惊,可如她所说,若真成了,他们可以早安心。
“怎么样?”闻溪看向谢观清:“敢不敢比比?”
“比?你比得过我吗?”谢观清道:“我的占卜之术,汴京之人有目共睹,这么多年了,就没人能在这一块上赢得过我,至于你,更不必说了!”
“是吗?”闻溪挑唇:“早知道我就早点出来教你怎么做人了,你这样的弱者,在我面前,得乖乖低头!”
“……”
“口气如此之大,那你便来!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好。”闻溪说着,挑了个能让众人一眼就看得见她的地方坐下。
“……”
看闻溪这架势,谢观清心头不禁涌起怀疑:“你会占卜?”
怎么可能呢,闻溪连卦象都看不懂,怎么会占卜,若不会,闻溪在这信誓旦旦的是做什么?想着,谢观清下意识的朝四周看去,人群中,有人朝他颔首,他心下微安,雨因他而下,自然只会因他而停!
闻溪并未搭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往桌上倒去,棋子应声而落,谢观清见状,眉头一皱,冷笑出声:“你来此处下棋?”
此处还没有一个棋盘,闻溪果真什么也不会,待一盏茶后,暴雨未停,看闻溪要如何解释!
下头众人见状,微微皱了眉头,闻溪当真能让这暴雨瞬间转为晴?众人窃窃私语,原本有几分信她的人,此刻信任全无,一副破棋子,怎能转变时局?还不如谢观清,好歹,谢观清真的降福过百姓,而闻溪,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过她会什么占卜,通神意。
“她要做什么?”霍瑄问一旁的闻昭,声音里透着不确定:“她可以吗?”
“可以的。”闻昭毫不犹豫点头:“我妹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
闻溪没在意周围的任何声音,手指滑动棋子,在这普通至及的桌上摆出一个棋局,瞬间,狂风比之更甚,问神台上挂着的旗帜被狠狠折断,重重朝地面砸去,众人惊呼,这哪是保他们安宁,分明是要他们的命。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发丝迷了眼,步伐更是凌乱,有人不慎跌倒,霍瑄当即冲入人群,将人扶起,命皇浦司众人看好百姓,不可一人受伤。
“国师才能护我等安宁!”混乱中,有人高喊。
“……”
谢观清盯着闻溪,他本想看看闻溪能够坚持多久,又是怎么的挣扎,可越看,他面色越沉,长袍被吹的四处飞扬,一双眼仍旧死死盯着面前人。
终于,在闻溪又落下一子,他彻底确定,不可置信:“灵棋占!”
闻溪竟然会灵棋占?这怎么可能!
灵棋占唯有夜幽国那个名叫唐州的大巫师才会,传闻,他可占前生未来,甚至能以幻境为真,设局而乱局,一子可定生死亦可救人之性命,有人言是因他,夜幽国之人才能长久不衰。
是以,列国王侯将相花重金只为求得他一卦,可他却从收取,只为夜幽国人占卜,而多年前,夜幽国突然的灭亡,这灵棋占便失传了!
谢观清虽未曾真正见过灵棋占,可他在古书上看到过,是以,当看着闻溪一子一子落下布局时,他从怀疑到确认又不可置信,闻溪竟然会灵棋占!
狂风大作,阵阵哀嚎,如巨龙盘旋。
闻溪眸色冷沉,手下动作放快,本来已经摆置好了的棋子又被拿起,与其他的棋子迅速调换位置,局面快速转化,她眼眸微眯,眼前乌云渐渐散去,又将手中最后一枚棋子放在正中之位,唇瓣微动,出声:“破。”
瞬间,狂风暴雨停歇,乌云彻底散去,太阳高悬,阳光灿烂,落在每一个人身上,金光闪闪,格外的耀眼。
而众人的惊呼声还未停下,是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闻溪,又朝四周与上空看去,惊呼喜悦之声此起彼伏。
“国师无事,天神便不再降罚!”有人高声道。
“你准备的倒是齐全。”闻溪看向谢观清,“但可惜了。”
百姓仍旧在高呼天神显灵,更甚者把谢观清比作天神。
“没有天神。”闻溪俯视众人,掷地有声道:“我,闻溪,才是南越的天神。”
“……”
第80章 第80章“我只信你。”
闻溪站在问神台上,雪白的衣裙此刻一片金灿,一如她的那双眸,耀眼极了,她唇角轻扬,一字一句的说。
我,闻溪,才是南越的天神!
话语坚定而响亮,落在众人心头只觉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在胸口,一阵又一阵,一时都忘了身处何处,脑中只有这话在响彻,抬眼看着台上的人,金光笼罩,久久不能回神。
闻溪迎上众人的目光,她知道,今日的百姓如此,其实没有错,也并非愚蠢过头,而是他们在信任着能够带给他们安宁幸福的天神,而这几年来,每一年的问神者都是谢观清,在他们眼中,谢观清就如那天之神,可降福在所有人身上。
他们捧着他,仰望他,想要他活着,是因为坚信,有他在,南越便可一直这般繁华热闹又平安康健,毕竟,在南越陷入大乱之时,镇国将军府身处战场漩涡,而谢观清在京中。
所以,他们信谢观清如天神。
不止百姓,文武百官,甚至连魏安也信他。
但日后,没有谢观清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天神,只有闻溪与镇国将军府
闻溪扫了眼下面光景,大概是消息已经传遍,有不少人朝这赶来,其中不乏文武大臣,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不禁弯了弯唇,“诸位,请记住我的名字,肆意信任我,城外大发洪水,都说百姓死伤无数,可我今日站在这里,便是要保百姓安宁的。”
“所以,我说,城外无一人受伤。”
闻言,众人心头大震,窃窃私语。
无一人受伤?那前来传信的士兵为何……
闻溪准备再开口,手臂却被人攥住,谢观清冷声质问:“你怎么可能会占卜之术?怎么可能会灵棋占?如果你会,我不可能不知!闻溪,说话。”
面对谢观清一阵劈头盖脸的质问,闻溪偏眸看他,挑眉笑道:“一直都会,怕你自卑,所以没跟你说。”
“不可能,你连卦象都看不懂!”谢观清习惯性的在每次出
府之时为自己卜上一卦,有几次,闻溪就在他身边,静静地等着,虽然看着,可她眼中却全然是迷茫,她说不懂。
“的确不懂啊。”闻溪道:“你的占卜之术如此差劲,怎么人人都说你厉害,后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你的医术厉害吧,可是,你竟然连医术都不会。”
嘲讽的语气如一根刺扎在人心头。
谢观清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会占卜?”
闻溪皱眉看他,他是眼瞎吗?
“不仅会还比你厉害。”闻溪冷声道:“你自以为什么事都十拿九稳,所以做什么总是淡淡的神情,从不觉得你会死,你会输,可我告诉你,从一开始,你这个局就是败的,你说你占卜到我重生?真是可笑!那我现在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重生,我所知都是因占卜,不过一点过往罢了,我想知道的话就一定会知道。”
“你不是重生?”谢观清气息变了又变,“我不信,我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若不会错,我此时便不会站在这里,你入宫时便已经布置好一切,只是可惜了,有我在,你成不了的。”闻溪道:“我破你一个占卜,不过是一盏茶的事。”
想让万千的南越子民觉得不能没有他,想要利用一场局抬高自己,简直可笑!她人就在这,怎么可能还会让谢观清如此蛊惑百姓,又伤害镇国将军府?
“谢观清。”闻溪忽而压低了声音,问道:“昨夜,我在你府中看到了很多牌位,他们都是谁啊?”
谢观清心头一颤,脱口道:“你做了什么?”
没有怀疑她为何能进镇国将军府,而是质问她做了什么,眉眼间的紧张都要溢出来了,看来,那些东西果然对他很是重要。
“做了什么?”闻溪耸肩道:“觉得碍眼,一把火烧了。”
“闻溪!”谢观清眼眸充血,彻底失控,闻溪一把推开他,“怒也白怒,你打不过我的。”
“……”
“不过几块破牌位,等你死了便就能见到了。”忽然想起什么,闻溪眼眸瞪大,“哎呀,我忘了,你之前说想要靠重生之术救人,莫非,就是那几位?”
谢观清额角青筋暴起,看着闻溪故作惊讶的双眸,脑子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只余一句觉得碍眼,一把火烧了。
碍眼?那是他的父兄!他的叔伯,母亲姐姐,婶婶嫂嫂们!
竟然被一把火烧了!
此时的谢观清心头没有任何的理智,一时都忘了他府中的所有,闻溪是难以进入的,即便真的可能进入,也没办法如此这般,他的怒气,回忆,疼痛在此刻交织在一起。
而眼前的闻溪竟然还笑得出来!
心思竟是如此歹毒!
父兄活着的时候被镇国将军府肆意虐杀,死了后,还因镇国将军府,不得安生!
“闻溪,我就不该留你活到现在!”
什么重生之术,他为何要执着于这个!忠叔与裴南都劝过他,可是他没有听,总抱着那个希望,可现在!谢观清只想要闻溪死!
问神台上,谢观清突然的掐住闻溪的脖子,众人被这场面惊了一惊。
“小溪!”闻昭急的就要登上问神台,可已然来不及。
问神台突然起了大火,火势猛烈。
谢观清浑身一震,猛的看向闻溪,闻溪还在笑,他终是后知后觉什么,“闻溪,你疯了?竟敢火烧问神台!”
闻溪轻笑出声,欲要开口,手腕便是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落在了地面,回眸看去,火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在救火,也有人去救谢观清,现场一片混乱,一时不稳,朝后踉跄一步,有人扶住她,一股熟悉的花香涌入鼻尖。
抬眸,虽然知道拉自己下来的人是谁,可当看清时还是愣了愣,有一瞬的恍惚,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魏循。
一身白衣,乍一看,他好像还跟当年一样,皱着的眉有些冷有些躁,不太喜欢说话,烦所有人。
所以,旁人老说他,哪有人这样做生意的,摆着一张脸,跟阎王索命似的,而他也不惯着谁,脾气差的不行,当即就把画好的画撕碎扔在地上,“那就滚。”
“……”
回神,闻溪气急:“魏循,你是不是疯了?”
说着,她上下打量魏循,下摆与肩头的袍子有被大火烧到的痕迹,更气了,这场大火,是他二人心知肚明的,魏循还跑来做什么?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上来做甚?”
“你只告诉我,你或许会有点危险,但不会有事的,可你没告诉我,是大火,火势如此凶猛,我如何能在下面看着?”魏循也在打量闻溪,见她身上无伤,面上也还是白净的,只是脖颈有些红,被掐的。
魏循双眸狠狠眯起,朝问神台上看去,凝着那大火之中挣扎的身影。
“那你觉得,我是为何会穿这身衣裙?”闻溪指了指身上的这身衣裙:“你莫非忘了。”
“当初,你送我这身衣裙,我说我不喜欢白色,但你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裙子,这布料乃是上好的雪缎,唯有当今太后才能用得上这样好的布料,你还说雪缎遇火不会化,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没忘。”魏循又看向闻溪。
“那你还来救我做什么?”闻溪道:“你知道这火有多大吗?你看看你,才上去一会儿,长袍便有了痕迹,要是烧到你了怎么办?长袍毁了是小事,人呢?你是一点都不怕自己受伤吗!”
这场大火她是用来烧问神台和谢观清的,整个问神台都已经被浸满了油,大火一经起,是扑不灭的。
“我担心你啊。”魏循脱口道。
“……”
闻溪心头猛然一跳,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瞧着魏循,忽然发现,她以前想错了一件事,魏循从来没变,一直都待她很好,无论何时,只站在她身边,变的好像只是她一个人。
魏循问:“你烧毁了问神台,他们怎么办?”
“这问神台早就腐烂了。”闻溪眸色微沉:“多少人的血落在上面?又有多少人死在上面,倘若天神真的爱南越子民,为何还要子民的心头肉祭祀于他?”
“信那虚无缥缈的神,不如信我,我会以我之身护南越子民,我阿爹,阿兄亦会。”闻溪道:“镇国将军府世世代代都会的。”
自重生后,她就不信天神了,只信自己,南越人还总说,天神是爱他们的,那天神为何眼睁睁看着镇国将军府落得那样的下场呢?他们也一直在护边疆子民啊!
魏循看着闻溪的双眸,这样的话是不能随便宣之于口的,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定会是一场不小的灾难,可闻溪就这样跟他说了。
魏循忽而笑了:“我也不信天神。”
天神若真的爱他,为什么不救他?
闻溪意外,按理说,皇室中人最信天神了,“你不信?”
“嗯。”魏循颔首,一时没忍住,轻轻牵起闻溪的手,她手指细长,又温又软的,握在手心,令魏循心头微微跳动,此刻,周围都是人,很嘈杂,可他眼中只有闻溪。
“我只信你。”
他说的是真的,他只信闻溪,因为,闻溪会救他,想要他活着,会在他情绪难以控制之时站在他身边制止他。
魏循很烦旁人总跟他说话,尤其是那些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让他收敛脾气的,他通通不喜欢,秉着一副,你看不顺我就去死或者由我杀死你的样子。
但如果是闻溪的话,他可以,骂他也行,打他也行,只要闻溪跟他说话就可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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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莫怕。”
今日是二月三日,立于南越百年之久的问神台坍塌了。
因一场大火,熊熊大火燃烧,万人救火却依然没能救回来,天朗晴空,无风,可火却越燃越快,怎么扑也扑不灭,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问神台一点一点的坍塌,化为灰烬。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天神果真生怒,果真不在护我们!”
众人心头慌乱又迷茫,一直以来都受天神庇护
,他们也信奉天神,敬重天神,如今,问神台的坍塌,已然表明天神的决心。
“天神护不住你们,我可以。”闻溪瞧着面色苍白,神色慌乱的众人,缓缓开口:“镇国将军府亦可以。”
“说得好听,城外死去的百姓该怎么办?天神此次生怒,死了那么多人,那下一次呢!”
“我说了,城外无一人伤亡。”
“妖言惑众!我看就是因为你问神台才突起大火!”
闻溪看向说这话的人,一身百姓服饰,看上去再普通不过,可从他发出来的声音来看,此人并非普通百姓,定然是会功夫的,仔细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对上那人的双眸,冷漠又具杀意,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闻溪微眯的眼睛涌上一抹极淡的笑意。
原来是他,谢观清身后的那个人,他面上做了伪装,并不能一眼认出,可那双眼,闻溪却记得,曾故意引她入国师府,当时,那浓重的杀气她就感受到了。
裴南。
今日的百姓便是由他引导的。
谢观清还真是好计谋,利用百姓来保全自己,将自己捧至更高的位置,让百姓依赖信任于他,让任何人不敢轻易动他。
“有刺客!”忽然,谁高喊了一句,紧接着便有打斗声响起。
闻溪抬眸看去,谢观清已经被人救了下来,满身的狼狈,而他身旁是十个黑衣人,闻溪眉头轻挑,朝一人看去,那人似乎也在看着她,眼底泛着恨意,与曾经见到时那双美丽爱笑的眼睛不太一样。
禾步微。
她果真还是来救谢观清了。
皇浦司人数众多,却也只是捕快,功夫自然比不上正经影卫,是以,唯有霍瑄和闻昭能与几人交得上手。
“阿音阿芷,去帮忙。”闻溪道。
“是。”
正在此时,宫中的内卫赶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十个黑衣影卫全部被拿下,面上黑巾被无情扯下,禾步微的面容暴露出来,闻溪唇角轻扯,如此,便不用费力抓了。
闻昭扬声道:“经皇浦司查证,谢观清的确为翎国人,还是翎国忠义猴之后,埋伏在陛下身边十年,就为了乱我南越,复兴翎国的!”
翎国忠义侯?
这个人在十年前可谓出名,带兵的好手,闻寂之在他手上都难以胜出,十年前,忠义侯全府死于战场之上,不向,还有人存活?
“诸位,可莫要再为他国贼寇,而逼迫我国陛下,即便他并非翎国人,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怎可因身份而免死罪?若如此,那南越的有权者,是不是都可任意杀人?”
闻昭道:“十起杀人案,乃谢观清所为,陷害镇国将军府的亦是谢观清,那封信便是他亲笔,帝师已被斩首,诸位若还说谢观清无罪,皇浦司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逆贼!”
众人不语,只看着闻昭。
顿了顿,闻昭又道:“陛下因他中毒,若非神医朝颜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诸位还因此人而逼迫陛下,是否生了叛国之心?”
众人闻言,面色变了又变,魏安中毒了?毒是谢观清下的?纷纷看向谢观清。
谢观清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回过神来,闻昭的话他已经听见了,而看眼下,他知道今日是不成了,但他也没有闭嘴,还是咬牙反驳:“我从未下毒,是被人陷害的。”
“因,我曾占卜出镇国将军府乃灾星环绕,陛下因此忌惮,对镇国将军府动了杀心,是以,镇国将军府的人便觉是我从中捣鬼,时常与我过不去,陷害于我。”
“你与我大婚当日,你便对我下毒,此事你忘了?”闻溪冷笑:“到底,是谁在陷害谁?”
听闻溪这话,众人才想起谢观清与闻溪的大婚当日,闻溪的确是中了毒,是谢观清命人下的,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闻溪的笑总是那么冷,而这语态神情,也不知是刺激到谢观清的哪根神经,他突然疯了似的朝闻溪奔去,双眸充血,头发散乱,当真如了那鬼魅。
只是,人还未靠近闻溪,便被魏循一脚踹开了。
“脏东西!”
“……”
谢观清重重摔在地面,他像是感受不到疼,死死盯着闻溪,一瞬后,仰头大笑起来,再无往日的温文尔雅。
闻溪皱眉瞧着他,这是发什么疯!
“阿清哥哥!”魏绾音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她昨夜跪了一整夜,今早撑不住了才昏迷过去,刚刚清醒过来,便听闻这边的事,赶忙就跑来了,一瘸一拐的,跑了很久。
当看到这般狼狈的谢观清,心疼的直掉眼泪。
“阿清哥哥。”她唤着他,不顾任何人的目光抱着他,“你还好吗?我带你回公主府。”
“如此罪人,恐怕不妥。”闻溪开口。
魏绾音死死攥着拳头,回眸,怒骂道:“闻溪!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拦本宫?”
“……”
“那臣呢?”霍瑄道:“谢观清是陛下命臣处以绞刑的。”
“本宫是南越唯一的长公主,本宫命令你放了他,谢观清无罪!”
“……”
听着魏绾音这跋扈的话语,闻溪眉头皱的越发紧,有些好奇了,魏绾音就这么喜欢谢观清?转而一想,又觉正常,这两人心思歹毒,视人命如草芥,阴沟里的老鼠,互相取暖也实属正常。
“没有圣旨便不能放人。”
魏绾音冷笑:“好得很!”
她站起身来,看向一众百姓与前来的朝臣,“闻溪压根不会什么占卜,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她不过是信口雌黄,城外的百姓死了上百人,她如此,不过是因为痛恨谢观清,所以处处陷害谢观清!”
“公主殿下,说话可要讲究证据。”闻溪冷冷道:“谢观清的每件事臣女都有证据,公主殿下说臣女陷害他,可有证据?”
“如何没有?”魏绾音道:“城外那上百的尸体便是。”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有马蹄声传来,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是禁卫军和闻寂之!
闻寂之身着铠甲,坐于马背之上,面色冷然,最终,在人群外的一辆马车边停下,他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恭敬道:“陛下,城外百姓臣已经妥善安置好,无一人受伤,由于村庄被淹没,是以,近几日,百姓只能住在帐篷内,眼下,还需陛下让人为百姓送吃食,保证百姓不挨饿。”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魏绾音当即瞪大了眼睛,她震惊闻寂之的话,更震惊魏安竟然在这。
那马车,是永亲王府的,众人只以为那是魏循的,不想,魏安竟然也在。
马车内,魏安攥着茶杯,良久,才开口,却是唤:“霍瑄。”
“谢观清,即刻行刑。”
“是。”霍瑄道:“这些刺客呢?”
“杀。”
“是。”霍瑄招了招手:“带走。”
眼看谢观清被人带走,魏绾音急了,赶忙站起身来,朝魏安所在的马车跑去:“皇兄!您放了谢观清吧。”
“你也要反朕?”魏安语气带了怒。
“臣妹不敢。”
“不敢?谁告诉你的魏循要谋反?魏长烨还是谢观清?”
魏绾音眼睫一颤,那日,他和魏安说了后,魏安没有说话,她以为魏安信了,会有所防备,不想,真正谋反的是魏长烨,魏循甚至是平了反。
而魏长烨一向与谢观清交好,他们二人私底下的有些关系,行事,魏绾音不是不知道,所以后来,她回想了下,心头有了一个怀疑,谢观清在利用她,想借他的口告诉魏安,让魏安防备魏循。
但后来,听闻,魏长烨在大殿所说之话,还有谢观清被关入皇浦司的消息被传来,所有阴霾一扫而空,她的阿清哥哥才不会利用她呢,她也不会让谢观清死的,该死的是闻溪,老是陷害谢观清。
“皇兄,臣妹求您了。”她上了马车,此时,里面只有他们二人,她跪在魏安脚边,哭的不能自己,也是头一次,在魏安面前主动承认坦白:“臣妹喜欢他,
很久之前就喜欢了,皇兄能不能为了臣妹……”
“不可以。”魏安面色阴沉:“他是翎国人!他给朕下毒,欺骗朕!哪一件都是死罪,朕若赦免他,那朕这个皇帝还有必要再做下去吗?”
“起来,朕会给你挑一门你满意的婚事。”
“皇兄!”魏绾音拽着他手臂:“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魏循不在的时候,都是臣妹在您与母后身边,就这一次,臣妹就只求您这一次好吗。”
若非魏循“死了”,她没有机会到太后身边,更不会有如今的长公主的身份,太后宠她,魏安宠她,她知道,不过是因为魏循的不在,让他们打击太大了,而有她陪在身边,太后会笑,所以,她才是南越唯一的长公主,否则,此时的她,恐怕还在冷宫中,守着阿娘的尸骨。
所以,她想以这些年的情来换一个谢观清,哪怕再回到冷宫里,不做长公主了也可以。
魏绾音这话,令魏安十分讶异,对魏绾音,他还是有些亲情的,他问:“你究竟为何这般喜欢谢观清?”
喜欢到要放弃她最珍视,最在乎的长公主身份。
“那一年,他救了臣妹,从此,臣妹心里便只有他了。”
“何时?你何时遇到了险境?朕怎么不知?”
“皇兄忘了。”魏绾音道:“那年,臣妹才刚到母后身边不久,南越还陷入战火之中,列国都想要来分一杯羹,为求生机,无奈之下,皇兄让臣妹前去和了亲,一路上,臣妹很害怕,后来,遇上雪崩,死了好多人,正当臣妹以为臣妹也要死在那里之时,谢观清出现了。”
“他说,不要怕,他会带臣妹回南越。”魏绾音哽咽道:“我们走了很多天,是靠着一袋凤梨酥活下来的,如果没有他,臣妹就死在那里了。”
魏安皱眉:“你是否记错了,救你的人并非谢观清啊。”
“不可能。”魏绾音摇头:“就是他!”
“那个时候谢观清在宫中。”魏安道:“你出了南越再回来,是闻淮护送你入宫的,当时你高烧昏迷,整整一月才醒来。”
闻言,魏绾音泪水凝在眼眶。
眼前好似又是那年。
她绝望之际,一个少年凭空出现。
少年语气认真又温柔:“公主殿下莫怕,臣带你回南越。”
“莫哭,有臣在,南越女子绝不会前去和亲,这次是个意外,让公主出了城,遇了险,还让公主殿下受了惊,是臣该死,日后,不会了。”
“莫怕莫怕,臣背公主殿下过去,无论如何,臣都会带着公主殿下回南越,南越的公主自当属于南越,哪能他国人欺负?”
“饿了?我这有凤梨酥,我妹妹很喜欢吃,公主殿下应当也喜欢的。”
“啊。”火星子落在她裙摆,她吓的大叫,少年赶忙起身扑灭,魏绾音瞪大眼:“你就用手?烫伤了怎么办?”
少年笑道:“臣常年习武,这点痛算不得什么,倒是公主殿下,可有事?”
魏绾音摇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臣身上有一袋凤梨酥,公主殿下不嫌弃的话先垫垫肚子。”
“那你呢。”
“臣不饿。”
“……”
第82章 第82章“闻溪是不会错的。”……
谢观清与刺客都被皇浦司的人带了下去,去往菜市口的刑场。
“小溪,你与阿爹先回府中。”闻昭在闻溪身前停下。
闻溪目光落在渐渐散开的人群,她道:“裴南跑了。”
“放心。”闻昭道:“这些翎国贼寇一个都跑不了的,我在城外放了人看着的,你先回府中休息,有我在,该死的一个都逃不脱。”
“嗯。”闻溪偏眸,又看向那永亲王府的马车,微微眯了眯眼,“你皇兄和你一起来的?”
她问一旁魏循。
“他从来只信自己的眼睛。”
“……”
“那你呢?”闻溪又问:“你真当就如此信我?”
闻溪回想了下,自从重生一开始故意接近魏循后,好像她做什么魏循都没说什么,除了偶尔发点疯以外,其余的,她做什么他就帮什么。
“嗯,认真的。”魏循道。
闻溪对上他视线,轻轻扯唇:“那你就从未怀疑过,我为何对谢观清的态度一下子改变那么大?”
还未到大婚之时,她就跟魏循说她不想嫁给谢观清了,她不信魏循不怀疑,不解,不纳闷。
“一开始有点怀疑,以为他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所以,想了解。”魏循道:“因为,闻溪是不会错的,错的只可能是谢观清。”
“但现在我都了解了,谢观清与魏安丧心病狂至此,你厌恶他,想要他死,实属正常。”
闻溪听笑了:“你骂起你皇兄来,可真是从不嘴软,但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你皇兄呢?在江南的时候,你时常被梦惊醒,偶尔还会唤兄长,你明明是那么想念他。”
魏循摇头,嗓音淡淡:“我不想念他。”
“……”
“日后,你也不必怕他。”魏循瞧着闻溪,他知道闻溪怕什么,也知道闻溪现在所做之事是为了什么,是以,他认真道:“你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有我在,不论是你还是镇国将军府的任何人都会安然无恙。”
“我知道你可以,但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总不能事事靠你,我要是不厉害点,等我们成亲后,别人联合欺负我们怎么办?”
闻溪可没忘记,魏循可是得罪了整个汴京城的人,虽然此次,她所做多半只为镇国将军府,可既是要与魏循成亲,她自然也不会让人欺负到魏循头上。
魏循想说他们不敢,可瞧着闻溪的神情,一时有些失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们这个词语竟是这样的特别,又好听,心头微微跳动,他还牵着闻溪,但闻溪好像没发现,不然,她肯定甩开,问他干什么!
魏循眼眸微垂,瞧着他们相叠的双手,笑着点头:“好。”
“阿爹!”闻溪见闻寂之朝她走来,笑着招了招手,然后提起裙摆朝他小跑过去,魏循手心缓缓收紧,那温热之感还在,他看着闻溪跑到闻寂之身边,然后抱起他的手臂摇晃,似关怀又似撒娇,那甜美的笑容,纯净又美好,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在家人面前,永远一副小孩样。
魏循不禁想起江南来。
那个时候才是九岁的小姑娘,是他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结果,到来头,还处处指使他,买吃的买玩的买漂亮的衣裙,不给买便哭,哭的人头疼不已,怎么也哄不好,被哭烦了,大骂一句,哭的更凶了,左邻右舍纷纷指责他,欺负一个小姑娘。
那个时候他也是九岁!别提多怒了,脾气也实在克制不住,就把人赶走了,本以为,她这么爱哭,这样软弱的人,肯定会赖着不走,结果,她真走了,直到夜里也不见人回来。
魏循也乐得清静,可却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看向外面,时不时有人路过,就是没人进来,终于,在第三个人路过之时,魏循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少女,新裙子,手腕上戴着银铃手钏,还拿着一袋凤梨酥,蹦蹦跳跳的吃着,笑声漾满整条街。
而魏循,一手的东西还有一个空了的钱袋子,面色要多难堪有多难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骂道:“你当我是财神爷吗?你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你?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别赖着我,我没银子养你。”
“我没有家人。”月色下,少女眼眸轻眨:“这里那么漂亮,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是也是孤身一人吗?我们就在这里不好吗?”
“谁要和你一起在这里了?”魏循语气里全是不耐:“我没空管你。”
他时常说这样的话,可是后来呢,他们在江南的小院子里住了一年又一年,每日赚的银子也全部花在一个人身上,春夏秋冬,粗重复的裙装和各式各样的银铃手钏,他还是一身白衣,除了画画便是画画。
回过神来,魏循不禁摇头,难怪,样样都要好的,原来,身份竟是如此尊贵,又受家人如此宠爱,那三年,估计是她吃过的最多苦了,只能住在一间小院子里,用的吃的也样样不及汴京贵。
“阿爹,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好。”闻寂之笑着应下。
“闻溪!”闻溪走了没几步,便被人唤住,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淡淡回眸,“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魏绾音从马车上跳下来,朝闻溪走了一步,身体止不住的发颤,想要开口,却不
知道说什么,闻溪的目光淡又冷。
“你……”说了一个字,还是没说下去,转而看向闻寂之,眼睫颤了颤,一向跋扈,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人,竟然朝闻寂之行了一礼,闻寂之皱眉,往边上去了一步,避开魏绾音的礼。
“臣见过公主殿下。”他语声虽冷,却恭敬。
“我有一事想要问问镇国大将军。”魏绾音喉头滚了滚,终是开了口,虽极力克制,还是难以遮掩她声音里的颤意。
“公主殿下请问。”
“那一年,我前去和亲,却在半路被人接回南越,接我回南越的那个人是谁?”
“回公主殿下,是闻淮。”闻寂之道:“可是闻淮哪里做得不对?惹公主殿下不快?公主殿下恕罪,待他回来,臣……”
“不。”魏绾音摇头,眼眶越发红了,强撑着道:“我只是突然想起,问问罢了,他……”
喉头涨得发疼。
“他很好。”
闻溪皱眉瞧着魏绾音,一阵莫名,谢观清已经被送去行刑,魏绾音竟然在这?没有想象中的疯了似的骂她,又说她陷害谢观清,却是在这问起闻淮来。
眉头皱的越发紧,她想干什么?闻溪身侧拳头缓缓收紧,不论要干什么,敢动闻淮,她不会放过魏绾音的。
与闻寂之对视一眼,二人抬脚离开。
脚步声与马车离去的声音渐行渐远,整个世界好像就此静了下来,唯独剩下魏绾音一个人,那些记忆开始吞噬她骨肉,那个在回忆里一身白色铠甲的人,面容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泪水簌簌而落。
眉眼温柔,话语温柔,一路带着她回南越,安抚她,也会在她感伤之时,告诉她,公主殿下是一个纯良的人,会平安顺遂的。
那些话,那面容,清晰的就如发生在眼前。
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住,跪跌在地上,贴身婢女青戴此时赶来,赶忙扶住她:“公主,您怎么了?”
“青戴。”魏绾音死死攥住她手腕:“你不是说是谢观清救的我吗?不是说若非谢观清,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吗?你告诉我,是谢观清救的我是吗?他带我回的南越!”
当年,她昏迷醒来,迷迷糊糊的,她只记得是有人救了她,是一个身穿白色铠甲的少年,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面容并不清晰,好像是忘了,可她又记得少年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青戴跪在床榻边,泣不成声道:“公主,您终于醒了,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呢,多亏谢观清,否则奴婢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前去和亲,青戴并未跟在他身边,而刚醒,只觉头疼,她哑声问:“救我的人呢?可还在?”
“在的。”青戴道:“他足足守了公主殿下一个月呢。”
“他叫什么名字?”
“谢观清。”
“竟然是他?”魏绾音很是意外,起身出去看,却不见人,走到御花园,见到魏安和谢观清,谢观清耍了一套剑法,白色的长袍随风涌动,收了剑,他朝魏安行礼。
魏安笑道:“知晓你医术不错,不想功夫也是不差,此次,多亏你救了绾音。”
“……”
“是谢观清救的我是不是?”魏绾音手下用力。
青戴吃疼:“公主,您怎么了?”
“你回答我!我去和亲的那一年,是不是谢观清把我带回的南越?”
青戴自小就跟在魏绾音身边,一直都知道她从很早之前就喜欢谢观清,也知道为何喜欢,可今日看她这般的失态崩溃,青戴皱眉不解,魏绾音为何要问这个?不是早知道的事吗?
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面色变了又变,青戴颤声问:“莫非不是谢观清?”
“你也不知道。”魏绾音哭着就笑了。
“公主,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看着她这样子,青戴心疼的不行,当年,她再见魏绾音的时候,便是谢观清抱着她入寝宫的,然后就是长达一月的医治。
后来,魏绾音跟她说,是谢观清把她带回南越的,她心中感激也为公主开心,再后来,长大些,谢观清与闻溪在一起了,还被赐了婚,魏绾音别提多难过了,也因此,她恨死了闻溪!
“不是谢观清。”魏绾音哭的撕心裂:“是闻淮!”
青戴瞪大眼。
闻淮?闻溪的哥哥!这几年,魏绾音处处与闻溪不对付,甚至多次欺负闻瑶,闻淮因此,极为厌恶魏绾音,有一次没忍住,闻淮不顾身份,出面护着闻溪,因此,魏绾音偷偷和魏安告状,魏安罚了闻淮五十大板,此事,唯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青戴现在都记得,闻淮受了罚后,在出宫的路上,魏绾音拦住他的去路,说话极为难听,而闻淮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在准备离开时回眸看向魏绾音。
“公主既是忘了来时路,便请不要惧前路,长路漫漫,也希望公主莫要再回头!”
那是闻淮最后一次这样平静的和她说话。
此后,魏绾音再动镇国将军府中人,闻淮面色除了厌恶就是厌恶,该护便护,丝毫不惧惩罚。
第83章 第83章“永亲王,您可真大方呀……
闻溪是在夜里才听说,宫中太医院的太医被赐死了好几个,连同家人,有的流放至边疆,有的已经被斩首,而谢观清被处以绞刑,尸身挂于城门之上,至于禾步微几人,凌迟而死。
月亮高悬于空中,冷风幽幽,闻溪下意识的朝窗外伸出一只手去,一抹冰凉落入手心,抬眸看去,竟是下雪了,白雪零零散散落下,闻溪有一瞬的失神。
今日的汴京城处处是血,与上一世的大婚那日一样。
满地的尸身,无一人为他们收尸,任由大雪砸在他们身上,直至血迹干涸,尸身化为尘土,又或是被疯狗叼走,也无人为他们说上一句镇国将军府不会通敌叛国的,他们只是看着他们的尸身鲜血一日又一日。
闻溪深吸口气,她很讨厌白色,也讨厌死了这样的大雪纷飞日,雪花无情,砸在人的身上真的好疼。
此刻,脑中缓缓浮现出今日的很多人为谢观清鸣冤的场景,甚至为了他去逼迫魏安,全城百姓啊,那样的场景她事先猜到了,也知道其中定有人引导,她不怪那些人,也不讨厌,不生气,可当真真看到,听到的时候,她的心口还是止不住的泛闷,即便有人引导,也有人是真的为了谢观清。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她还是介意的,不甘心,为什么在面对镇国将军府时,他们只是冷眼旁观,闻寂之,闻淮,哪一个没有为他们冲锋陷阵?哪一个不是满身的伤痕?只为这南越的安宁,到头来呢?他们却信那虚无缥缈的天神!
是以,她更加坚定了要烧了神台的决心,从今以后,她便做南越的天神!她要成为民之所向!要镇国将军府在众人心中是一个不可缺的存在,无法缺,不能缺,让魏安在动那些龌龊心思时,先掂量掂量能否!
每次魏安在谢观清与镇国将军府之间选择了谢观清时,闻寂之不说,闻溪还是看见了他黯然的双眸,阿爹心寒她知道,她真是好生心疼,是以,她越发恨魏安了。
有时候,真是恨不得,让阿爹不要那么忠那样的人,不要把民,把君放在第一位,可如果阿爹真的如此,那他就不是闻寂之了,是以,闻溪就只能把镇国将军府放第一,一步一步的让所有人都知
道,这个南越就是不能没有镇国将军府。
闻溪闭眼长叹,她真是恨极了好多人,也不喜欢汴京了,可再睁眼,身为镇国将军府子女的她,却也只能将杯中酒饮下。
阿爹护百姓而不顾自身,那她便护阿爹,亦是要替阿爹守住镇国将军府。
上一世,是她瞎了眼,犯了蠢,她跟镇国将军府诸人道歉,从今以后,她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镇国将军府的人。
“小溪。”帘子被人掀开,闻昭走了进来。
“阿姐。”
“我给你做了点吃的。”
闻溪瞧着闻昭将食盒里的吃食放置在桌上,起身走过去:“不是说累了要好好休息,怎么还跑去做了这些?”
“刚刚得知了一件事,有些欢喜,睡不着。”
“哦?”见闻昭这样开心,闻溪好奇了:“什么开心事呀?”
“阿兄要回来了。”
“当真?”闻溪惊喜的瞪大眼。
“嗯。”闻昭点头:“阿爹同我说的,阿兄来了信,即将启程回京了,这封信是一路快马送来的,我猜,阿兄此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怎么了?”见闻溪听完这话后,面色却沉了下来,不见刚才喜悦。
闻溪皱眉道:“阿兄能这样快的回来,怕是发现什么想要与陛下或阿爹商议,待开春时,怕还是免不了一场战争。”
已知东夷国的底细,魏安是不会放任东夷在存活的,而魏安早就派人传信闻淮……
忽而想到什么,眉头皱的越发紧,“南梁与东夷怕是在做戏。”
闻昭颔首:“的确如此,这些,陛下也同霍瑄说过,是以,这战争,是免不了的,至于那些南梁人和苏沫就扣在南越了,陛下已经派使臣去了南梁,就看南梁人要如何,若是要战,他们的南梁公主和南梁皇子恐怕就要一直留在南越了。”
“不过这些,你都无需担心,”闻昭笑着揉柔闻溪头发,温柔道:“我们小溪马上就要成亲了,这几日,就好好休息,然后美美的出嫁。”
说着,轻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此次,我们小溪是真的要出嫁了,这一次,阿姐也是真的很开心。”
“你那日不是还跟我说魏循不正常,让我再考虑考虑?”闻溪挑眉笑。
“之前是那么觉得,但今日我见他毫不犹豫的冲进大火里,把你拉了下来,我看得出,他很关心你。”
当时,闻昭都怔住了,明明是做戏,可是看见魏循飞身上去的那一刻,一瞬间,她心提了起来,好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小溪也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人生还长,当好好过才是。”闻昭道:“谢观清已经死了,没人会再来打扰你,或是对镇国将军府如何,你只管开心,其他的交给阿姐。”
“那阿姐呢?”闻溪拉起她的手,“我今日听说,过两日闻瑶就要与璟嘉世子举行大婚了。”
“我?”闻昭愣了一瞬,笑道:“阿瑶大婚,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开心了,她自然也是开心的,毕竟她很喜欢璟嘉世子的,我只希望,成了婚,她能过得开心点,脾气也收敛些,她那个脾气容易吃亏的。”
闻溪不语,微微垂眸。
可今日,她远远看见闻瑶,她并不开心,面上还有巴掌印,不难猜出,那是何氏打的,暗暗皱眉,何氏心还是真狠,不喜欢她和闻昭便也罢了,闻瑶是她亲生,竟然也下如此狠手。
“哎呀。”闻昭又道:“一下子两个妹妹要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可要大出血了。”
语气苦苦的,眼底却全是笑意。
“这些年,我攒的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呢。”
闻溪捂唇笑了:“阿姐,我要顶顶好的东西。”
“我们小溪自然要配顶顶好的东西,我听说魏循很有钱,阿姐要给小溪准备很多东西才行,不能让魏循小看了。”
“……”
子时,闻昭才离开,闻溪躺在床上有些难睡着,翻来覆去的,最终,皱眉起身,本想去找朝颜,却想起,她在暮色时分时被唤入宫中了,无奈,只能拿了本医书看着。
她已经会制毒,解毒,还会治些简单的病症,对此,她还算满意,喉间时不时发出轻快的小调。
“咚。”忽然,门被敲响。
以为是白音白芷,出声让她们进来,等了会却没有任何动静,神色微顿,起身开门,抬眸却见一副画卷落在地上,她皱眉,卷轴被风吹动,一幅画便映入眼帘。
夏日,柳树成荫。
少女身着一袭蓝色长裙,哇哇大哭,刻画的栩栩如生,头顶上是一行字,似是少女所说:“阿循,我又被人欺负了!”
闻溪骂道:“真是无聊透顶!”
又开始怀疑,她小的时候有那么喜欢哭吗?有那么弱吗?被人欺负了怎么不还回去啊!找什么魏循!她才是汴京第一!也是江南第一!
弯身捡起画卷,却瞥见一侧还有一句话,怔了一瞬,闻溪笑出声来,将画卷放至屋中,然后抬脚去往后院。
此刻,府中已经静下,她手中提了一盏灯。
在树下站定,四下看了看,却也没见什么人,打算再往前走两步,一道含笑嗓音便传来,“找我吗。”
“……”
闻溪翻了个白眼:“你这语气要不要脸?”
明明是他唤她过来的,别人都是在画上落诗句,他倒好,落了一句:“我在镇国将军府后院。”
“知道你今夜睡不着,所以来找你玩。”
“……”
“大晚上的,玩什么?”闻溪好笑,朝声音来处看去,魏循坐在墙头上,撑了一把伞,灯笼放在旁边,一身的白衣,与当年一样,但此刻,浑身上下都是尊贵气息,唇角含笑。
不再是那个有点穷又有点暴躁的画师,但这画技越发好了。
闻溪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你把我画的也太丑了,再者,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然后还找你告状啊,你可别污蔑我啊,我脾气不好,可是会揍人的。”
魏循看着闻溪,这个场景他很是熟悉,十六岁那年,就是这里,这个位置,他被闻溪骂的狗血淋头,而此刻,还是这里,她语气带点气与威胁,可眼眸却有笑意。
魏循扬了扬眉:“来揍吧,我不还手就是了。”
说着,他飞身下来,抬脚去往凉亭,闻溪瞧着,“你倒是自来熟,当这是你府中了?”
“你来我府中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香气弥漫至鼻尖。
闻溪跟了上去:“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激动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
“?”
“永亲王府有点远,我借镇国将军府的凉亭坐一会儿。”
“……”
“谁借给你了?”闻溪瞪着他。
“不是说好了,我送你一幅画,你借我一个凉亭。”
“谁和你说好了!我才不要你的画。”
“那你要什么?”
“……”
没等闻溪答,魏循手心朝上,一个木匣子出现在眼前,他问:“这个吗?”
“这是什么?”闻溪没接。
“打开看看。”
闻溪这才伸手接过,这木匣子还不小,她在石桌旁坐下,将木匣子打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惊呆了:“你大半夜不睡觉,来给我送银子啊?”
木匣子里竟然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外加一个银铃手钏。
闻溪拿起这手钏打量,道:“这样的手钏我已
经有很多个了,我都戴不过来了。”
大多数还都是魏循给她买的。
“没让你戴。”魏循道。
“那这是干嘛用的?”闻溪不解,这手钏还有其他用途?
“拿着看。”
“?”
“看着开心就行了。”
“……”
“永亲王。”闻溪双手撑着下颚,眉眼微弯,嗓音清亮:“您可真大方啊。”
魏循笑出声,将手中的吃食摊开。
“对了。”闻溪上下打量他,“你之前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白衣了吗?今日,怎么又穿了。”
“我何时说过不喜欢?”
“既是喜欢怎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再穿过。”
“你还好意思说。”魏循说着有点生气。
闻溪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在江南的时候你说我穿白衣很好看,回了汴京,你说别人穿的好看,我才不想跟你这个骗子说话。”
“?”
“我什么时候说别人穿的好看了,你简直莫名其妙,在汴京,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魏循不语,抱臂看着闻溪,板着脸,眼底却有浅浅笑意。
“你怎么那么喜欢白色的衣服?我虽不太喜欢白色,但如果是你穿的话我会觉得很好看。”
这是十岁那年,闻溪说的话。
当时,魏循没回答,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今,魏循依旧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为何那般喜欢穿白衣。
难不成要说,我赚的银子都给你买衣裙和首饰了,我就算想换点其他样式的也没办法换?
第84章 第84章银铃
雪花簌簌落下。
闻溪是快三更天的时候才回望月阁,不经意间抬眸,瞥见长廊内有一人,看那身形,当是男子,是闻祁。
她双眸微眯,借着微暗的灯光打量他,他坐在那,微垂着双眸,轻轻挽起袖口,血腥味缓缓弥漫至鼻尖。
今日,他受伤了?
闻溪摸了摸自己袖口和腰间,荷包内刚好有一瓶上次她学着制的治外伤的药膏,攥在手心,她抬脚走过去。
闻祁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谁闯入镇国将军府,他眼眸一冷,当看清面前人是谁时,眉心一皱:“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晃什么?”
没像往日那般,因他的话而与他大吵一架,也没问他怎么,闻溪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他,淡淡道:“我不喜欢欠人情,此次,算是清了。”
闻祁面色极为难看,不知是疼还是怎么,“人情?闻溪,你是真敢说。”
“有何不敢?”
“拿着你的东西滚回你院子里。”
“……”
闻溪也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走了,回想今日,闻祁会出现在问神台附近还是让她意外,她更意外的是,闻祁竟然会在百姓之前信她,让她一试,甚至是去带动百姓。
毕竟,闻祁不喜欢她这是府中人都知道的事,在外,她与闻瑶闹矛盾争吵,闻祁偏帮的也是闻瑶,他们几个人不知吵了多少次,闻祁总是说她蠢,这让闻溪气的想要弄死他很多次!
是以,此次,当她从闻昭口中得知,那个人是闻祁时,真是愣了好一会儿。
在她的想法里,闻祁与闻瑶对她,只会冷眼旁观。
直至闻溪身影消失,闻祁才站起身来,回了自己的院落。
“阿兄。”闻瑶一直在等他,眼见他回来,松下一口气,眼眶红通通的,想要挽起他手臂,又不敢去触碰,“我听下人说,阿娘打你了?”
“发生何事?阿娘为什么又要打你?”进了屋,闻祁苍白的面色映入瞳孔,闻瑶心头疼的不行,今日,她一直在屋中,只知道闻祁出了府,闻溪与闻昭也不在,之后,他们陆续回来,关于外头的事,她也知道了。
又惊又怒。
发生这样大的事竟然也没人告诉她!
本想去问问闻祁的,却见何氏让人唤了他过去,闻瑶便在屋中等,子时了,也还没见闻祁来寻她,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听到人说,闻祁被何氏打了。
闻瑶心下焦急,去找闻祁却不见人,只能在这等着。
闻祁摇头,瞧着闻瑶含泪的双眸,扯唇道:“没什么事,我也不疼,你还不知道阿娘嘛,手劲小。”
闻瑶擦去眼角泪水,她就是太知道何氏了,才如此担忧,她将手上攥着的药膏递给闻祁,“阿兄,擦了就不疼了。”
闻祁笑着应下,“马上就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这么晚了也还不睡?”
“没看到阿兄,我不放心。”
“现在看到了?快回去吧,明日,忠义侯府的人要登门,你若是睡得不好,没精神,怎么见璟嘉世子?”他语气含笑又温柔,这是外人从没见过的闻祁。
闻瑶咬唇不语。
“怎么了?”闻祁发觉她的情绪,温声问:“可是不开心?”
“……”
闻瑶不语。
烛火忽闪,她的眸光忽明忽暗,闻祁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在一旁,等她开口。
“阿兄。”良久,闻瑶的声音才响起,“我昨日跟阿娘说了,我不想那么早的成亲。”
“阿娘说什么。”
闻瑶扯唇又摇头的,就是没开口。
能怎么说呢?这个婚事,何氏也很看重,她一直都想跟忠义侯府当亲家。
“你不是不想嫁,你是不敢。”闻祁看着她,轻声道。
闻瑶眼睫微颤,没有否认。
她的确喜欢璟嘉世子,很喜欢,璟嘉世子也同样喜欢她,可当真的要成婚时,她却只想退开。
此处无外人,她也没有平日的跋扈和疾言厉色,只轻轻的与闻祁道出自己心头的想法。
“阿兄。”她看着外面雪夜,轻声道:“这婚事本不是我的。”
“先前,我还用璟嘉世子嘲讽长姐,使她难堪,你说,她是不是恨死我了。”
“……”
闻祁不语,他想说闻昭不会的,可他又不是闻昭,这样的话怎能随意开口,当年,那事闹的很大,闻昭也的确沦为全城笑柄,虽身处皇浦司,还是免不了的被他人指点,还是后来,她查案立了一功,魏安大肆赏赐,才没人敢再以此事而对她指指点点。
“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的,可有一日,她却告诉我,当年之事,她不怪我,因为,她知道我的难处。”
“笑话。”闻瑶嘲讽笑道:“我能有什么难处啊?我就是纯纯不喜欢她和闻溪!”
“她总是这样子,假好人!真是让人讨厌!”
“……”
雪花掉落手心,冷的人直打颤。
*
翌日。
闻溪才刚起,宫中便来了圣旨,收拾一番,去往前厅。
陈公公手持圣旨,面向跪了一地的将军府众人,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镇国将军闻寂之,此次护住城外百姓,实乃大功一件,今特赐黄金千两,绫罗绸缎百匹,以彰其功,望将军一如既往,忠勇为国,护我百姓,保江山稳固,钦此!”
“臣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军请起。”陈公公笑着扶起闻寂之。
众人陆续起身,抬眸却见陈公公又拿起一道圣旨来,“镇国将军府二小姐接旨。”
闻溪微愣,又跪下。
这才知道,魏安竟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差事,进入钦天监,这在闻溪意料之中,她只是意外于魏安竟然那么快的下旨。
陈公公一行人走后,闻溪拿着圣旨在闻寂之面前晃了晃,“阿爹阿爹,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能和你还有阿兄一同上朝了。”
闻寂之被逗笑了,“你得有能力,才能与我站在一处,若你没有,便只能站在别人之后。”
闻溪拍拍胸脯,“我可以的,我也会努力要变得跟阿爹一样厉害,不跟阿爹说了,我要回去看医书了!”
闻寂之瞧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摇头失笑。
*
才回到院子不久,便听白音说,朝颜回来了,放下手中医书,抬脚出去。
“阿姐。”朝颜进望月阁时,一眼就见
到闻溪。
“你昨夜一直在宫中?”
“嗯。”
“我让人备了吃的,你吃了再休息。”闻溪朝她走去,想要拉着她进屋,垂眸却瞥见她甲缝有泥土,微怔,朝颜收回手,扯唇道:“我先收拾一下。”
“好。”
朝颜抬脚进闻溪屋里的时候,她已经在檀木桌边坐下,看着医书,见她进来,将医书合上,开口道:“坐。”
“其实,我子时的时候便出宫了。”朝颜坐下后,踌躇了会儿还是开口道。
也没等闻溪问,便解答:“我去了我和阿爹阿娘原先住的那间小院子里,那里许久不住人,野草茂盛,我将它们都拔了,然后将那周围都种满了草药,我还给阿爹立了个衣冠冢。”
已经确认阿爹不在人世,而谢观清也已经死了,朝颜说不上什么情绪,只知道,她再也见不到阿爹了。
闻溪道:“一会儿,我再陪你去看看你阿爹。”
朝颜颔首,“昨日陛下让我入宫,陛下允我太医院院使的位置,我本想拒绝的,因为,我不打算长久留在汴京,可我突然想到了我阿爹,阿爹愿意留在汴京,想要留在汴京。”
“记得小的时候,阿爹总带着我到城中,为百姓诊治,不收任何费用,阿娘一直劝他出城,他总是不愿,就要在汴京,我不知为什么,也不理解阿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汴京,明明,还有更多需要医者的地方,是以,阿娘带我离开了,阿爹还是要留在汴京城。”
“现在理解了?”
朝颜摇头:“我虽在汴京出生,可我并没有觉得汴京的人就是最好的,也没有想着是生是死都要在这里,我想出去,想治病救人,不想只救一个地方的人。”
而治病救人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没希望过谁能记得她的好,可昨夜她莫名的就想了一下,如果她出去问,肯定没几个人记得阿爹,日复一日,不收任何费用,只为穷苦百姓诊治的阿爹。
仍旧不理解阿爹何以要选择留在汴京,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从不分国界。
可阿爹不在了,死前,恐怕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她和阿娘,而是这汴京,是以,朝颜应了魏安,那年,阿爹就想要为魏安诊治而备了药,因此,才被谢观清杀害,而今,她也尽量医治魏安,保他性命长久些。
朝颜还与魏安说了,想要在每月抽两日时间,为城中百姓免费看诊,魏安说,若为百姓,那宫中药材随她可用,如此,朝颜心头才松下一口气。
晌午,二人一同出了望月阁,去往朝颜与家人曾住的院落,一路上,朝颜同闻溪说了不少有关魏安身子的事。
虽体内没有毒素,可身子还是极为虚弱,只能靠药物续力,最多只可活五年,此话,她没敢跟任何人说,闻溪听着,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从院子里出来,又去古楼大街看了看,二人才回了镇国将军府,此时的将军府褪去往日威严,府内,开始挂上红色灯笼与红绸缎,看上去,极为喜庆。
闻瑶与璟嘉世子的大婚定在二月八,也就只剩三天了。
听闻忠义侯府的人在前院,闻溪也没过去,绕路回了望月阁。
“二小姐,这画上的是您啊?”白芷见屋中多了一副画,而画上的人格外眼熟,她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二小姐?奴婢怎么不知道呢。”
瞥见画上的字,与一旁白音对视一眼,二人眼睛亮晶晶的,纷纷凑到闻溪跟前,等她开口。
闻溪道:“十岁。”
太弱了,被人欺负还要找魏循,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被很多人揍,她还好,魏循抱着她,没受什么伤,惨的还是魏循。
闻溪不禁笑出声,小的时候他们怎么那么弱那么惨呢,在汴京的时候她都没被人打过,一次流落江南,受了好多的欺负,但不知为何,闻溪每次回想起那三年,她并不觉得苦,反而很开心,觉得好好玩。
尤其想到他们认识的第一年,魏循那张脸啊,已经很生气,她一哭,他就更生气了,骂她赶她走,结果,她真的走了,然后,他又来找他了,身上的银子也花了个干净。
最后,还是没忍住,骂道:“你当我是财神爷?”
那天夜里,月亮很圆,照在魏循身上,他只顾着生气,没注意闻溪在笑,闻溪的性子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总是喜欢捉弄别人,是以,闻溪憋着笑意道:“那我唤你声爷爷,你能把你每天赚的银子都给我用吗?”
“……”
魏循那张脸可为精彩,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闻溪都怕魏循动手,毕竟他真的很暴躁,老是骂她,嫌弃她,可直到回了家,魏循也没开口。
他不说,可闻溪能啊。
“我要沐浴,你给我打水来,要热的。”
“?”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魏循气的跳脚。
“……”
“我身上脏了啊,都是灰尘,我会睡不着的。”
“睡不着就撞墙。”
“……”
白音白芷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接着问:“那这是永亲王所画吗?”
“嗯。”
“那二小姐昨夜去见了永亲王?”
“没有。”闻溪止了笑意,两个婢女目光炙热,一副八卦心思,有些无奈,又怕她们多问,是以。否认了。
“骗人,奴婢可都瞧见了。”白芷手指向画卷上的那句话,“后院?”
“奴婢昨夜是看见二小姐出去的。”白音也道:“二小姐去做什么了?”
明知却故意问,这俩丫头什么心思,她不知道?
闻溪瞪了二人一眼:“去玩你们的,别老提旁人,也别打扰我看医书。”
话虽如此说,可书却有些瞧不进去了,手腕上的银铃手钏互相触碰,叮当作响,声音极为悦耳,如江南的春天,微风拂过心尖,极为舒服。
而汴京,也快入春了。
第85章 第85章“我愿意嫁给魏循。”……
这个月大概是镇国将军府最忙的时候了,闻瑶大婚将近,而闻溪的又与之隔了不过几日,群群婢女小厮来往,半刻不敢停歇,深怕错了一步或是漏了什么。
听着外头的声响,闻溪也没出院子,就窝在屋里看书和识别药草,魏安派人来说了,允她婚后再任职,这几日,当是她最清闲的时候了,她可得好好珍惜了。
“二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白芷从库房里出来,将托盘放在桌上,闻溪看了一眼,“晚些时候送去给闻瑶吧,当是我给她添的嫁妆。”
“送给三小姐?”白芷皱眉,“这头面可是二小姐去年请人打的,奴婢记得二小姐很是欢喜,如今,怎么要送给三小姐了?”
“配她正好。”闻溪道。
见闻溪面色不变,白芷又看了看这副红色头面,正红,大婚之日佩戴最合适不过了,而这每一件东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这样的好东西,得配闻溪。
“二小姐,这副头面与你也很是相配,何不留着你与永亲王大婚之日佩戴呢?”
“去吧。”听出白芷的不舍,闻溪轻笑道:“本就是打给她的东西。”
闻瑶最是喜欢这样红艳的东西,此次她大婚,闻昭送她铺面庄子,那她就送一副头面好了。
她记得去年,她刚打好这副头面时,拿给闻昭瞧瞧,本想问她配不配闻瑶,结果,闻瑶瞧见了,不知发的什么疯,与她大吵一架,闻溪气的不轻,但她知道,闻瑶是看上了这副头面,不敢跟她要,又以为她送给了闻昭,所以找她闹,闻溪眼尾一扬,死丫头,我就不给你!
而今,她真的要大婚了,闻溪想了想,那就给她了,免得婚后见了她又找她闹,她可是不会忍的,也刚好,东西给她了,库房里腾出来了地方,能够放置其他东西了。
“这头面是打给三小姐的?”白芷讶异。
“嗯。”闻溪点头:“再从库房里随便挑一个箱子,一并送去了吧。”
“啊?”那库房里的箱子可都是一些金银珠宝,全是皇家赏赐和与谢观清将要大婚时,魏循送来的那些。
“啊什么?”闻溪好笑。
“三小姐总是找二小姐麻烦,如今,她大婚,二小姐还给她添那么多的嫁妆,奴婢看,恐怕夫人都未能如此大手笔。”白芷说这话,多少带点气,“三小姐还老是说些难听的话,大小姐不高兴,你也不高兴,可现在,你还帮她撑腰,奴婢是觉得,咱们二小姐太傻了,说不定咱们送去,人家还不要呢。”
“何氏是何氏,我们是我们,阿姐此次给她添的也不会少。”闻溪笑道:“平日里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此次她大婚,我自然也要有
所为,不然,旁人还以为我们镇国将军府的人好欺负,闻瑶又是个窝里横的,此时,不给她长脸,以后受了欺负,她敢还回去?”
白芷明白了,带着人去了库房,抬了一箱东西出来,然后出了望月阁,只是还没走几步,便遇上从外面回来的白音,白音看向她手里的托盘和身后的箱子,猜到:“要去皎月阁?”
白芷点头。
“先等会儿。”白音道。
“发生何事?”白芷跟着她进去。
见白芷去而复返,闻溪问:“怎么了?”
“二小姐。”白音上前一步,低声道:“奴婢刚刚从厨房回来的路上,见到夫人去了皎月阁。”
近几日,下面的婢女都在讨论皎月阁,闻溪自然也听到了些,联想到那日见到闻瑶时,她脸上的巴掌印,是以,便让白音留意些。
闻溪双眸微眯,想了想,朝白音道:“你去书房跟阿爹说一声,就说闻瑶不太舒服,让阿爹过去看看。”
“是。”白音应了声速速而去。
*
闻寂之刚从宫中回来,便听说闻瑶不舒服,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去往皎月阁,近几日忙碌,他也很久没去看过闻瑶,怎么会突然身子不适呢?
才走近皎月阁,便见一众婢女都在外面守着,闻寂之皱了皱眉,闻瑶不舒服还不在里面伺候着,反倒是在外面偷懒,这让他心头生了怒。
“哐当。”屋内,忽然传来一道声响。
闻寂之脚步放快了些。
“将军。”眼尖的婢女见到他,吓了一跳,忙唤道。
闻寂之不语,抬脚进去,婢女们面面相觑,想拦他又不敢,只能看向院中的杜嬷嬷。
杜嬷嬷见到闻寂之面色亦是一变:“将军怎么来了?夫人正在和三小姐说些体己话呢。”
何氏也在?闻寂之朝紧闭的屋门看去,淡淡问:“阿瑶身子不适,可让大夫看了?”
闻瑶身子不适?杜嬷嬷一愣,虽不解闻寂之这话,还是答道:“将军放心,大夫已经看过了,就是感染了风寒,眼下,夫人正陪着三小姐用药呢。”
闻寂之点头,后日,闻瑶就要大婚,母女二人有话说也是应当的,经过上次那事,他也不想再看见何氏,若非念着闻瑶和闻祁,他不会让何氏再继续待在镇国将军府。
还是晚些时候再来看闻瑶。
转身欲走,耳畔便传来一道哽咽之声,声音其实不算大,可他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够听到,还格外的清晰。
“阿娘。”
是闻瑶的声音,不知道哭什么,只觉她满腹委屈,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格外心疼,是以,闻寂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将军!”杜嬷嬷站到他身前,拦住他去路,闻寂之看向她,杜嬷嬷咽了咽口水,忙道:“奴婢前去禀报夫人与三小姐。”
“不必。”闻寂之抬脚走去,婢女们也不敢拦。
屋内。
何氏冷冷皱眉看着闻瑶,“你唯有嫁去忠义侯府,才能帮到你阿爹,帮到镇国将军府,你看看闻溪和闻昭,整个府中只有你最蠢,还不懂讨得你阿爹欢心,我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生的儿女竟是如此不争气!”
话音才落,屋门便猛的被人推开,何氏怔了一瞬,当看清门口站的人时,惊的站起身来,“将军。”
闻寂之何时来的?何氏觑着他的面色,心头沉了沉,刚才冷漠的神色淡去,柔声道:“将军怎么来了,阿瑶即将大婚,妾身正在与她说些体己话,告诉她往后可不能再跟在镇国将军府一样了,得收敛些脾性。”
“……”
“你当我死了吗?”良久,闻寂之才出声,语气平静,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将军此话何意?”何氏攥紧了拳头,垂着的眸变了又变。
“我何时要她们攀龙附凤?何时要她们为我做什么?”闻寂之冷冷盯着何氏,他竟是不知道,何氏私下里竟然是这样教育闻瑶的,怒道:“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他闻寂之的女儿开心平安就可以了,不嫁人也可以,他可以养一辈子,护一辈子!即便他不在了,也还有闻淮和闻祁,有什么可担忧的!
何氏面色微白,知道闻寂之是听到了她所说,咬唇道:“将军说的是,妾身也是太为将军着想,糊涂了。”
“你当真是为我吗?”闻寂之冷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何氏不可置信看向闻寂之,闻寂之竟然会跟她说这样重的话,上次,与闻溪一事,闻寂之明明都没说什么。
“将军……”
闻寂之抬眼看向闻瑶,她面色微红,眼眸有湿意,心头无奈又泛疼:“阿瑶,到阿爹身边来。”
“阿爹。”闻瑶小步走过去。
“嗯。”闻寂之应了声,为她擦去眼角湿意,“去外面等阿爹。”
闻瑶看了眼何氏,才出了院子。
待屋中只剩下二人,闻寂之才又看向何氏道:“我总算明白,阿祁与阿瑶为何会如此的争强好胜,甚至过分的偏激,原来是有你这样的娘!日后,府中事你不要再插手!”
没给何氏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出了院落。
“你不想嫁给璟嘉世子?”到了书房,闻寂之让人准备了几份点心,又让人下去,才开口问对面的闻瑶。
“……”闻瑶咬唇不语。
“那怎么不跟阿爹说?”闻寂之皱眉,他明明记得,闻瑶是喜欢璟嘉世子的,若非因此,他绝不会与忠义侯府再结亲!
“是不信阿爹?还是因何?”
对上闻寂之关怀的双眸,闻瑶轻轻摇头,压着声音里的颤意:“阿爹忙碌,我不想打扰阿爹。”
“再怎么忙碌,阿爹也会管你。”闻寂之道:“阿爹从小就跟你们说,有事不要怕,找阿爹,找你们的阿兄,你们上头有人的。”
闻言,闻瑶眼眶又热了,“阿爹。”
近几日的委屈如同泪水般汹涌而出。
她不是不喜欢璟嘉世子,她是不喜欢阿娘总是催促她去寻璟嘉世子,让她事事以璟嘉世子为重,如若生活总是围着一个人,那她觉得这一生完了,她不喜欢这样。
她从来不觉得嫁给璟嘉世子会对她后半生更好,会让镇国将军府更上一层楼,不嫁人,她也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小姐,想要什么有什么,镇国将军府亦是会越来越好,因为有阿爹和阿兄。
或许,能帮到的是阿娘,
可阿娘似乎还不满意,因为,闻溪嫁的是永亲王,当今帝王胞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相当于整个国库的古楼大街。
所以,在她试探说出,想要将大婚推后时,阿娘便生了气。
“那为何想要将大婚推后?”闻寂之轻声问。
不等闻瑶答,一道女声就传了过来。
“或许,因为我。”
“……”
*
夜里,闻寂之来了望月阁,不同往日,这一夜,他与闻溪在院中,婢女尽数退去,父女二人喝着酒。
闻溪听白音说了,闻寂之将闻瑶从皎月阁带到书房,没一会,闻昭也去了,三人在书房整整一个下午,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闻溪大概能猜出来,她唇角含笑。
答着闻寂之问她的话,“阿爹还不知道我吗?在府中我可是横着走的,谁敢欺负我啊?我铁定要还回去的。”
闻寂之也笑了,言语之间却尽是心疼:“是阿爹不好,每次征战回来,都没问过
你一句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
“我挺好的。”闻溪笑:“阿爹放心。”
仰头望着明月繁星,笑意更甚,“明月在上,愿阿爹,阿兄,阿姐永远如这繁星一般,明亮璀璨。”
闻寂之却是摇头:“阿爹只愿小溪能够永远开心。”
“那肯定会的!”
“小溪。”闻寂之忽而问:“你当真愿意嫁给永亲王吗?”
闻溪双手杵着下巴,似是认真想了想,然后偏眸道:“阿爹,我想我愿意的。”
这是她第二次跟闻寂之说愿意嫁给魏循,夜空闪耀,她眼眸如星,心头不知为何,有点热,不太明,轻轻皱眉之际,脑中忽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阿爹放心,魏循说了,会永远站在我身边的,如果他做不到,我就回镇国将军府,皆时,阿爹可别不管我啊。”
“好。”
父女二人的笑声响彻整个望月阁。
*
二月八,锣鼓喧天。
镇国将军府三小姐与忠义侯府的璟嘉世子大婚,十里红妆,繁华又热闹。
闻祁一路背着闻瑶出府,将她送至花轿,璟嘉世子一身红色长袍,坐于马背之上,笑意盈盈,却在瞥见镇国将军府内的闻昭时,愣住了,她今日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除了大婚那日,还是头一次见她穿的如此艳。
有一瞬的失神,却在回神时心口一沉,怎么会想到和她大婚了,那一日,其实并不算大婚,闻昭发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抬眸看去,微愣,移开目光,见她如此,璟嘉世子忙收回了目光,顿觉自己刚才无礼。
第86章 第86章又打架
夜里,宾客散去,几人聚集在墨华阁,一桌美酒佳肴,除却何氏,该在的人都在了。
闻寂之面色不太好看,目光在闻溪和闻祁身上来回看,白日里二人身上的衣裳华贵而美丽,可此时却黯然下去,甚至墨发都有些凌乱。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怒道:“你们二人闹什么?今日是阿瑶大婚,身为阿兄和阿姐却在府中后花园打架?”
真是白瞎了他让人特意备下的这一桌美酒佳肴,家中忽而少了个人,虽说他常年在军中,没那么细心,可每个儿女都是他放在手心里疼的,是以,今日有些感伤,想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说些话。
入夜,他让人去唤兄妹三人来,结果,被人告知,闻祁和闻溪在后花园打起来了。
差点没把他气死。
他怒气冲冲去到后花园,婢女小厮围了一圈,兄妹二人拳脚相向,谁也不让谁,尤其是闻溪,明明武功在他之上,早就可以将人打趴下,却因知道闻祁的性子,故意以武捉弄他,让他气急,生怒,步步错,步步落下风,丢了好大的一个面子。
“他骂我。”闻溪抱臂:“也是他先动手的。”
“……”
“我动手?”闻祁怒拍桌子,“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每说一个字便扯动脸上的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气冷气,冷漠的双眸全是怒气,闻溪竟然打他!他居然会输给闻溪!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
“说我两句?”闻溪冷笑:“你那是说我吗?你说的是你阿娘,说的是因为我,阿爹才如此待你阿娘,说我心狠,说我自私,让阿爹把你阿娘送去庄子。”
闻寂之将何氏送去了庄子,闻瑶和闻祁求过情,他都没改变这想法,也不知哪里传出的疯言疯语,今日,是暮色时分,闻祁就来找她麻烦了。
闻溪道:“你阿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还没跟阿爹说呢,那日,还诬陷我打她,那么大一把年纪了,我真是不想说,还有你,眼睛无用便剜了!”
那日,何氏诬陷她,闻祁可是在场的。
闻祁胸口上下起伏,着实气的不轻,他是看见了,他也知道何氏有不对的地方,可他也私下里打听了,那日闻寂之是因为白音跟他说了什么才去皎月阁的,之后闻寂之便说要送何氏去庄子,这其中若是没有闻溪做了什么,闻寂之怎么可能会这般?
闻寂之与何氏的感情一向很好的。
而再怎么说,何氏也是他的阿娘,即便阿娘有时会责打他,即便……
他也不能让阿娘去庄子受苦,这是不孝。
“是你先对她不敬的。”闻祁冷冷道:“即便因此,阿娘也会在你每年的的生辰时,为你准备各式各样的生辰礼,阿爹在时你倒是会装模作样的收下,阿爹不在,那些东西便全送给下人或是扔了,如此践踏阿娘心血,阿娘又怎会喜欢你!”
这是让闻祁最生气的地方,他们身为小辈,理应尊长,即便不喜欢那些东西,也不该如此糟蹋,偏偏,闻寂之在时又没有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是闻溪才对!
“心血?”闻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那我可真的要谢谢她了,明知我不能用什么送什么,明知我不喜什么送什么,偶尔还会送点闻瑶用过或是丢掉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祁皱眉。
每次闻溪生辰时,何氏都在给她认真准备生辰礼,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闻寂之也愣住了,他看向闻溪,这些,闻溪可是从没跟他提起过。
闻溪对上闻寂之的视线,也没有闪躲,是从她被找回来的那一年开始,她就发觉何氏与之前不太一样了,后来,又因闻昭一事,她就特别不想再与何氏有任何的接触,顶多,在闻寂之在时装装样子。
没想什么,只想着府中和睦,闻寂之能够安心,不会那么累,她也不想让闻寂之不开心。
可因何氏陷害她一事,闻寂之心头本就有了怒气,此次直接将人送去了庄子,显然是已经忍无可忍,看他如此果决,闻溪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反正,从闻昭口中,他也知道了不少。
“我是不是胡说,你问阿姐。”
闻祁看向闻昭,见她颔首,闻祁神色更冷了,“不可能。”
“信不信随你。”闻昭淡淡道:“不管如何,你身为兄长,也不该同小溪动手,待阿兄回来,你自己跟他交代。”
“……”
闻淮每次出征不带闻祁的时候只会给他交代一句话,照顾好妹妹们,此次,他敢同闻溪动手,闻淮知道了不会放过他的,毕竟,他可是闻淮的兵。
闻祁面色微变。
一顿饭吃的不咸不淡,从墨华阁出来已经夜深了。
“夜这么黑,但也不必怕,你身后身前都是人。”
闻溪才抬脚准备往望月阁去,闻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脸一黑,怎么会听不出闻祁这话什么意思?他口中的人真的是人吗?这是知道她怕故意如此吓唬她!
闻溪冷哼,可他算错一步,今生的她不怕了!
闻昭眉间尽是无奈,冲着闻祁背影道:“你多大了?如此吓唬妹妹,一点没有兄长的样子。”
“……”
“我才不是她阿兄。”闻祁头也不回,闻溪从没这样唤过他,不就是没把他当兄长?
“……”
“阿姐送你回去。”闻昭偏眸看闻溪,温声道:“今夜,阿姐陪你睡。”
“……”
回去的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闻昭跟她说起当年璟嘉世子退她婚事和再与闻瑶结亲之事。
当年,她本也没那么喜欢璟嘉世子,只是在大婚当日被退婚,这还是让她感觉羞耻,尤其璟嘉世子说出那句话时,她不明白为何不在前一日说?又为何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
那一日,她只觉浑身火辣辣的,真是讨厌极了璟嘉世子,甚至是闻瑶,她不明白,她对闻瑶一直不错的,为何闻瑶喜欢璟嘉世子不告诉她?若是她知道她便不会嫁。
但是后来,她知道一件事,璟嘉世子之所以登门求娶,是因为把她认成了幼时与他游玩的人,而很小的时候,闻瑶的性子的确有些温和,甚至有点乖又静,多年不见,镇国将军府的三个姑娘,除了闻昭,其她两个,一个比一个能闹腾,认错也是正常。
是以,自从知道认错人后,璟嘉世子便常常来寻闻瑶,让她嫁给他,并承诺会与闻昭退婚,但闻瑶并没有应,可何氏不知怎么知道了,私下里与忠义侯的夫人见了面,再后来,便是大婚当日被当众退婚。
闻昭知道,那是何氏故意为之。
“此事,你跟阿爹说了。”闻溪道。
当年,闻寂之因此责罚闻瑶,恼怒忠义侯府,忠义侯府却日日登门,说是要求娶闻瑶,何氏也假模假样的说情,闻寂之依旧不不见忠义侯府的人,是闻昭大概与他说了前
因,省去何氏那一部分,并说自己并不喜欢璟嘉世子,闻瑶与璟嘉世子才是互相喜欢。
至此,闻寂之怒气才散了些,也是无奈松了口应下,又在其他方面补偿闻昭。
“自然要说了。”闻昭道:“我若是不说,阿瑶嫁过去也不会安心,若是心中总压着事,又怎么会开心呢。”
她知道,闻瑶其实一直都在介意当年之事,她心中有愧,很怕她,有时不过嘴欠,年纪小嘛,闻昭也不与她计较,毕竟,她们是血缘至亲,而她是长姐,理应让着妹妹的。
“你倒是在意她。”闻溪哼笑。
“你不也是吗?”闻昭轻笑:“明明是你先察觉出她不开心的。”
“那是她脸上的巴掌印明显。”
“……”
“这些年,我其实撞见很多次极为狼狈的阿瑶,她身上都有很多伤。”闻昭说着,皱了皱眉:“何氏也真够狠心的,竟然如此打骂阿瑶,也不知道阿瑶是犯了什么错。”
“能有什么?”闻溪嗤笑:“每次争吵时,她都吵不过我,打架也打不过我。”
所以,每次回去后,闻瑶都会被打,这些,她是在重生回来的第二天晚上知道的,本想出府去看看,却远远的就看见闻瑶一瘸一拐的回皎月阁,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天才打了一架,见她副样子,她还是选择跟上去看看。
大约两个时辰。
她坐在屋顶上,听着她哭,听着她自言自语,回去时,在窗边给她留了一瓶伤药,小的时候闻溪容易受伤,身上总是习惯性的带着药。
闻昭愣了一瞬,心下又开始担忧闻瑶来,“现在嫁去了忠义侯府,但愿能过得好些,听说那忠义侯府的夫人脾性很是温和良善。”
“她若当真温和良善,就不会看着你被当众退婚,一桩婚事,又不是没机会退。”
只怕,与何氏是一路人,外面的人不也在说何氏温和良善吗?
“璟嘉世子呢?应该会护着她的。”闻昭道:“我看得出他很喜欢阿瑶。”
“但愿吧。”闻溪心头轻叹:“就是她那个窝里横的毛病得改改,你改日见到她的时候跟她说说。”
“你怎么不说?”
“我不想跟她说话。”闻溪说着,不知想到什么,淡淡道:“不改也行,如果她能在忠义侯府横行霸道的话。”
“……”
第87章 第87章“认不认识呀?本王?”……
翌日,闻溪起了个大早。
城外的百姓现如今只有帐篷蔽身,闻寂之下了朝后便去城外施粥,府中白日里也唯有她和闻祁能够帮得上门,是以,便早早的出了城为百姓施粥。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沐浴出来,看了看天色,她问白音:“阿姐回来了吗?”
“没有。”
回来时她便问过一次,眼下又问,还是一样的没回来,闻溪不禁有些担忧。
白音瞧着闻溪担忧的神色,安抚道:“才刚入夜,二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说不定大小姐是去东南街了。”
闻昭时常在出了皇浦司准备回府之时,转道去往东南街,那里有闻溪喜欢吃的一家凤梨酥小铺子。
“是呀。”一旁白芷也道:“或者是大小姐今日案件忙碌,毕竟,大小姐每次回府的时间都不太准确的,眼下才刚入夜,二小姐不必担忧。”
闻溪眸间担忧不减,她知道,但不知为何,她心下总有不好的预感。
“二小姐不妨看看这个。”白芷将手中托盘递到她眼前,笑道:“这是永亲王身边的那个小太监送来的。”
闻溪看过去,是一枚香囊,已经连续两日,魏循让人给她送香囊了,正打算拿起来看,帘子便被一个婢女掀起,“二小姐,门房的人说,长公主还在府外。”
闻言,闻溪眉头紧紧皱起,早就听门房的小厮说,魏绾音这几日一直都在镇国将军府外徘徊,却只是远远的,并未靠近,小厮面面相觑,人不到跟前来,他们便也假装看不见,只禀报了闻溪。
毕竟,府中人谁不知道长公主一向与闻溪不对付,谁知道,她日日在府外徘徊是干什么,说不定又想什么坏招,来欺负他们的二小姐了。
“还在?”闻溪眉头皱的越发紧,自从那日开始,魏绾音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她到底想做什么?莫非,要为谢观清报仇?
“是的,二小姐。”婢女道。
闻溪站起身来,出去时落下一句话:“先将这荷包收起来。”
然后抬脚出了院落。
闻溪站在府门内,抬眸看去,魏绾音站在不远去,看着镇国将军府,不知是因月色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此刻,她的眼眸似是有一层忧伤,闻溪不解,只觉此人莫名其妙又惹人厌恶,念在她的皇家身份,往日她对她所做,她都一一还了,并不想与其再有过多牵扯。
魏绾音看见了她,上前两步,抿了抿唇,开口唤她:“闻溪。”
嗓音平静,没有往日的狂妄冷漠又或是嘲讽厌恶。
闻溪抬脚出去,上下打量她,“听闻公主殿下近几日都在我镇国将军府外徘徊,不知公主殿下想要做什么?”
面对闻溪的不耐之语,魏绾音身侧拳头紧了又紧,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夜夜睡不着,想见一个人,问一句话。
是以,她道:“你知不知道你阿兄什么时候回来?”
闻淮?魏绾音到底要做什么?
闻溪面色越发冷了,“公主,谢观清的死是他咎由自取,若公主想要为他报仇,那便尽情恨臣女,不要牵连无辜,谢观清死时臣女的阿兄都未在京中!”
“我……”魏绾音唇角轻颤,却没办法解释什么,该怎么说呢?闻溪信她吗?整个汴京谁不知道,她最讨厌闻溪了,闻溪也最不喜欢她,不止闻溪,镇国将军府的人都不喜欢她,只是碍于她的身份。
闻溪不想与她多说什么,算了算时辰,还是打算去皇浦司看看闻昭,哪知,才抬眼,便见一人,月色下,她身影单薄,扶着墙壁,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吐出,然后晕倒在地。
是闻昭!
“阿姐!”闻溪心下一惊,赶忙朝她跑去,与白音一同将她扶起,速速入府,去了最近的明月阁。
明月阁一众婢女见闻昭被闻溪扶着进来,面色大变,“大小姐!”
“去打点热水来。”闻溪冷声吩咐。
“是。”
进了屋,闻溪将闻昭放在床上,此刻,闻溪才看清,闻昭的身上都是血迹,面色也白的吓人,她忙伸手为她把脉又吩咐白音去把她的医药箱拿来。
不过一会儿,白音便回来了,闻溪拿过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瓷瓶,取出一粒药味进闻昭口中,然后开始给闻昭处理伤口。
待所有伤口都处理好的时候已经子时。
“都下去休息,这里有我。”闻溪清洗了手上的血迹,吩咐屋中婢女。
“是。”婢女齐齐应声退出去。
闻溪瞧着闻昭苍白的面色,又为她把了脉。
“小溪。”耳畔,忽然传来闻昭的声音。
“阿姐。”闻溪眉间一松,收了手。
闻昭看着她,笑出声。
“受伤了,我看你还很开心?”
“是开心的。”
“……”
闻昭道:“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受伤之时,是小溪在侧,温柔而平静的为我处理伤口,阿爹阿兄之前还跟我打赌,说你学医,最多半月就坚持不下去了,看来,是我赢了。”
“好啊。”闻溪轻哼:“你们三个竟然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哪有,阿姐可是赌了你赢的。”
“看你这样子,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是没那么疼了,既如此,说来听听,怎么受的伤,案子棘手?还是遇见刺客了?”
今早,闻昭出府前就跟她说,今日要去查一个案子,闻溪也知道是什么案子,大理寺卿在昨夜死了,没有任何征兆,也从未听说他生前有何疾病,就是无端死了。
闻昭查案多年,除了两年前被土匪挟持过一次,便再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那次挟持也是毫发无伤,此次,却伤的如此重。
“大理寺卿是被人杀害的,凶手便藏于大理寺卿府中,我在追逐他时,被人从后偷袭了,那人武功在我之上。”闻昭说着,有点惭愧,“我没打过。”
闻溪眼眸冷冷眯起,“两个人?”
“嗯。”
“好。”闻溪站起身来,“你先好好休息,我回望月阁了。”
“……”
“小溪。”闻昭如何不了解闻溪的性子,她这话的意思,才不是真的回望月阁。
“你不要插手皇浦司的案子。”闻昭道:“此事,我明日会与霍瑄说的。”
“我不插手。”
她只是去看看什么人伤的闻昭。
*
此时宫中。
魏安面色已然比前几日好了些,问了霍瑄有关大理寺卿案件一事后,才将目光看向魏循,“你与闻溪大婚在即,前几日事多,朕未来得及为你准备,但母后已经为你备了不少,你抽个时间,让人去镇国将军府下聘吧,镇国将军府三小姐出嫁,忠义侯府的礼单母后看了,是以,她准备了两倍之多,你觉如何?”
“这就是你说的有关闻溪的重要之事?”魏循神色冷淡。
“这还不重要?”魏安面色一沉,他自己来找他求的圣旨,若非重要,魏循绝对不会跟他开这个口,现在又说不重要了,魏循到底想干什么?
“是重要,但用不着她费心。”
“你这话何意,再怎么样,母后也是你的母后,你要娶妻,她怎会不上心?”想到什么,魏安又道:“先前,朕给你送婢女你不要,如今,要成婚了,若府中没有婢女,实在说不过去,人母后也给你挑好了,明日就送到你府中。”
这话,魏循倒是没反驳。
闻溪喜欢热闹一点地方,太冷清了,她的确住不惯。
见状,魏安面色缓和了几分,“那明日朕送人过去,你可莫要发脾气。”
“……”
魏循与霍瑄一道出宫,霍瑄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明日别忘了,陛下命你跟我查这个案子。”
“滚。”
“……”
“你什么意思?”
“区区一个案子,你查不明白?”
霍瑄脸一黑,“你以为我想要你吗,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我才不想让你杵在那,你是真没听明白还是假没听明白,陛下的意思明显是想要借此事让人服你,是我在为你做嫁衣好不好?你还不乐意了?”
“……”
“没兴趣。”丢下一句话,魏循便上了马车。
将要到西街的时候,不经意瞥见窗外一抹身影。
“停车。”
魏循下了马车,抬脚往反方向走,元墨疑惑,正打算问,魏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必跟着。”
“……”
今夜繁星璀璨。
闻溪并未带白芷和白音,只带了两个善于隐在暗处的影卫,去往大理寺卿府。
忽而察觉身后有脚步声,闻溪神色一凌,掌风凌空而出,抬眼,却是一张熟悉笑颜,赶忙收了手。
“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魏循上下打量她,“这么晚了,要去哪?永亲王王府可不是这个方向。”
“……”
“我又不是去找你。”
“那你去找谁?”
“我去大理寺卿府。”闻溪简单解释了一下。
魏循皱眉:“就你一个人?闻溪,你的确聪明,武功在这汴京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一个人受伤怎么办?”
“谁跟你说我一个人了。”闻溪道:“我带着两个影卫的。”
“影卫有什么用。”
“影卫没用的话谁有用?”她身边的影卫武功也不弱的好吗。
“我啊。”魏循手指了指自己,扬眉笑道:“我一个人可以给你解决所有人。”
“……”
“所以,你要找我。”
“……”
闻溪食指蜷起来揉了揉眉心,“这话我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好像还有一个人跟我这样说过。”
“……”
魏循笑意一沉,面色顿时就不好了,“谁啊。”
“嗯……”闻溪似是想了想,食指轻敲眉间,“那一天吧,有个人说,你的事,本王不感兴趣,还说,闻溪,劝你不要在本王面前晃,好像还让我滚。”
闻溪说着,还模仿了起来,那神态语气与当时一般无二,魏循瞧着,石化一瞬,回神再看,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弄死闻溪。
“你认识吗这个人?”闻溪笑了声,才抬眼去看魏循,“嗯?认不认识呀?本王?”
“……”
第88章 第88章“我在这里,谁敢让你死……
第二天一早,闻昭出府的时候就见到了闻溪,愣了一瞬,只见,闻溪褪下往日裙装,竟是穿了一身男装,淡紫色的长袍衬得她面容越发艳丽,眼尾微扬着,傲气漾满眸中,活脱脱一副贵气小公子的模样。
“阿姐。”她唤。
闻昭回神,走向她,挑眉道:“穿这么漂亮,要去何处?”
“没什么事,想跟着阿姐去查案。”闻溪道。
昨夜,她去大理寺卿府绕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也没看到伤了闻昭的人,知道闻昭今日还要去大理寺卿府,怕闻昭又受伤,是以,今日,她要跟着她,保护她。
“查案?”闻昭笑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没事的,昨日,是我出了大理寺卿府后,发觉不对劲,孤身折返,因此,才受了伤,今日我会小心些的,皇浦司的人也都在,不会有事的,你在府中做你的事,等我破了这案子给你弄好吃的。”
“你身上还有伤。”闻溪道:“而旁人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但我可以。”
“……”
闻昭听着心头暖意直流,也没再拒绝,二人先去了趟皇浦司,才到皇浦司门口便遇上霍瑄与皇浦司众人,闻昭将昨夜所遇之事跟霍瑄说了,隐去自己受伤一事。
闻此,霍瑄冷冷皱眉,昨日大理寺卿的夫人前来报案,皇浦司的人前去,让仵作验了尸,知晓怎么死的,死于什么时候,但对凶手并没线索,不想,闻昭孤身折返的时候,竟是遇见了凶手,还不止一个。
这怕不是简单的谋杀。
“大人!”正想着,一个捕快速速而来,道:“大理寺卿夫人死了。”
霍瑄眼眸微眯,径直往大理寺卿府去。
大理寺卿死了不过一日,其夫人也死了,闻溪眸色微深,不知在想什么。
大理寺卿府邸,比昨日更为冷清,诺大的府邸只剩下几个婢女小厮还有一个老管家,府中连着死人,实在诡异,已经有不少人跑了,若非霍瑄提前让人来了这,恐怕此刻,府中早已空无一人。
“城门已经封锁。”霍瑄下令,“跑了的,抓回来,若反抗,杀。”
凶手未抓到,任何人都
有可能是凶手。
“是。”一队皇浦司捕快速速去往城中各处,其余的在大理寺卿府邸四处查看。
霍瑄闻昭闻溪三人则是在管家的带领下去看大理寺卿夫人的尸体,让仵作验了尸,死法与大理寺卿是一样的,一枚银针埋入眉间。
多年习惯,他伸手探了探大理寺卿夫人的脖颈处,手指来回摸索,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收回手,淡淡打量四周,“今早死的。”
“半个时辰前。”仵作道:“手心还尚存余温。”
霍瑄这是在看大理寺卿的夫人是否易了容?闻溪眯了眯眼,目光从霍瑄身上移开,又落在仵作手中的银针之上,银针泛着暗暗幽光,这不禁让她想起那夜在国师府外与她交手的翎国杀手,也是如此银针直逼命门,她抬脚向前,朝四处看去,似是在找什么。
“小溪。”闻昭见状,轻声问:“你怀疑什么?”
“阿姐也有怀疑。”闻溪看向她,若是没有,闻昭不会这样问。
闻昭眉头轻皱,没有立即开口,早在昨日见到这样的银针时她就怀疑了,因为,她见过这样的银针,那夜闻溪从国师府回来时带回来的。
“可翎国人都被除尽了的。”
她是亲眼看着谢观清死的,而他的尸身还是霍瑄挂到城门之上的,至于其他的翎国人也都被抓住了,全部斩首,国师府内的人,不论婢女又或是小厮,魏安也下令斩首了,眼下,国师府已经被锁住,不允任何人进。
“大理寺卿的尸体在哪?”闻溪道:“带我去看看。”
“好。”
二人去了前厅奠堂。
闻溪推开棺椁,大理寺卿的面容已经变紫,身体也变得冷硬,从头到脚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眼眸微垂,目光定格在大理寺卿的面容之上一会儿,然后伸手去探大理寺卿面颊,闻昭看着,微愣,“你怀疑这个人并非大理寺卿?”
闻溪不语,手指来回摸索,耳后一处凸起,她手指一顿,攥紧,然后用力撕开,一张人皮面具落在手中,而眼前,俨然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孔。
闻昭大惊失色,这人真的不是大理寺卿!
“可是不对!”闻昭道:“昨日我和霍瑄都看过,完全没有易容的痕迹。”
闻昭话音刚落,霍瑄便进来了,当瞧见棺椁里的人时,神色微愣,冷气蔓延眉间,“这人还真是有趣,夫人是真的,他却是假的。”
凶手是谁已经明了。
昨日没有,今日却有,闻溪垂眸打量着这人皮面具,这大理寺卿做这一出戏,还杀了自己的夫人,是为什么?
“都说大理寺卿爱妻如命,不想,竟是能狠下心杀了自己的妻子。”
闻溪淡淡道:“他的嫡子死前是谢观清身后的幕僚。”
谢观清死后,平日里与谢观清往来的,都被杀了,可却很少有人知道,大理寺卿之子是谢观清身后的幕僚,而表面上,大理寺卿行事低调,从不与任何朝臣为伍,没有姬妾,唯有一个妻子,一个嫡子,汴京盛传,他爱妻如命,为妻亲手种下一院的樱桃树。
此事,闻昭知道,联想近日所发生的事,她皱眉:“莫非,大理寺卿也是翎国人?”
“不无可能。”虽如此说,闻溪心头此刻却是有了另一个想法,她手心缓缓收紧,不确定,可这想法却越来越强烈。
“谢观清在汴京这么多年,在陛下与安王之间徘徊,意为乱南越,此次,皇浦司拔除了那么多的翎国人,大理寺卿做了这么一出戏,莫不是也是为此?”
“是与不是,将人抓到了就知道了。”闻溪道:“如果猜的不错,他现在定然还在府中,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大人。”话落,外头便有捕快的声音传来:“永亲王来了。”
霍瑄眉头一挑,下意识的看了闻溪一眼,然后抬脚出去,一眼就见到院中的魏循,黑色的锦袍,袍面上的龙纹张扬而霸道,如其人,他眸光冷冽又有不耐。
除却魏安,他是头一个能穿戴有龙纹服饰的人,霍瑄愣了一瞬,才朝他走去。
“不是不来吗?”霍瑄抱臂看他,言语之间竟是含笑打趣,“莫不是……”
“本王做事需要向你汇报?”魏循斜眼睨着他,“案子进展如何了?”
“……”
霍瑄气急,这人说话可真令人讨厌,半点不念着彼此相处情分。
魏循没再搭理他,缓缓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闻溪,有一瞬的愣神,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闻溪如此装扮。
一身男装,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动,迷了人的眼,唇角轻轻扯动,未开口,魏循却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昨夜,二人搜查了一圈大理寺卿府,分别的时候,魏循从闻溪口中得知,明日她要陪着闻昭去查案,魏循道:“挺巧。”
“巧什么?”
“这案子魏安交给我了。”
“?”闻溪看着他:“这案子不是皇浦司在查吗?”
“嗯。”魏循道:“我来监督他们是否偷懒的。”
“……”
“皇浦司查案,哪里需要监督。”
“……”
昨夜只以为魏循是骗她的,现在听着他与霍瑄对话,闻溪心头讶异一瞬,魏安竟然真的让魏循来监督皇浦司办案?这可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她心下猜测,魏安恐怕是在为魏循铺路,不然,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但魏安若是真的待魏循如此好,怎么会让他顶替那并非他所为的罪行?
这皇家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大人!”远处,有捕快惊呼。
几人忙往声音源处去,假山内,一个婢女浑身鲜血淋漓的躺在那,闻昭蹲身检查,血还是热的,刚死,凶手果真就在这附近!
闻溪瞧着那婢女身上的匕首,心头那想法更加强烈了,身侧拳头攥紧。
“阿姐。”闻溪低声问:“你可能确定,掩藏在汴京的翎国人都被除尽了?”
“小溪怀疑什么?”
闻溪看向她,四目相对,她缓声说了三个字:“谢观清。”
闻昭眉心狠狠一跳,谢观清的尸身还在城门之上挂着呢!
“你怀疑谢观清没死?”霍瑄皱眉看向闻溪。
魏循也看向她。
“你这怀疑也不无可能。”霍瑄说着,话锋一转,“但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入皇浦司的不是谢观清,不然,没有人能从皇浦司的牢狱里逃出去。”
闻溪轻轻摇头,在问神台上与她对立的就是谢观清,死的人也是谢观清,可不知为何,她心下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而那婢女身上的匕首,她也是识得的,那是谢观清二十岁生辰时,她送给谢观清的。
是以,她不认为这两日种种,是有人意图乱南越,她倒是觉得有人在跟她说什么,是冲她而来。
到底是不是,试探一番就知道了。
是以,她道:“阿姐,我忽而想起一件事,先回府一趟,一会儿,我再来寻你。”
闻昭身上还有伤,不便跟着她,若真是冲她而来,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想做什么,若不是,她再回来也就是了。
出了大理寺卿府,一道脚步声跟随着她,闻溪回眸看身后的魏循,“你不是要监督皇浦司办案?”
“查案还需要人监督,那霍瑄这个位置也坐到头了。”
“……”
闻溪轻笑,望着前路,也不隐瞒魏循,直言道:“我眼下走的这条路可不是回家的路,或许是条死路,你跟着我,可是会有危险的。”
她让白音白芷都留在闻昭身边了,是以,此刻的她是孤身一人。
“我在这里。”魏循偏眸看向闻溪:“谁敢让你死。”
“……”
“况且,死有何惧?”
不都是跟闻溪走在一条路吗。
第89章 第89章“我也要。”
“不怕死?那你怕什么?”
正午阳光落在二人头顶,闻溪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与魏循的发丝纠缠在一处,她撇了一眼,向后退了一步,发丝却仍旧交缠,愣了一瞬,没在退,只偏眸避开魏循幽深黑眸,瞧着周围景。
魏循不答反问:“那你在等谁?”
他们已经在城外,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倒是闻溪,目光时不时落在周围,似是在找人,魏循知道她在看什么,但还是故意问。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为什么一定是他呢?”魏循不说名字,他一直都很讨厌谢观清,尤其不喜欢听别人把谢观清和闻溪的名字放在一起,提一个他杀一个。
没等闻溪回答,魏循又道:“你的怀疑来源于你心里的感觉,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世上
之人千千万,为什么偏偏就怀疑他了?”
“……”
闻溪莫名其妙看了魏循一眼,淡淡道:“你也说是感觉了,感觉怎么解释?而那婢女身上的匕首我认识,曾经是我的。”
“你的?”
“嗯。”闻溪点头:“是谢观清二十岁那年,我送给他的生辰礼。”
“……”
魏循眸光暗了暗,然后朝闻溪伸手。
“做什么?”闻溪不解。
“我也要。”
“……”
“我说你那会儿,怎么一直盯着那把匕首看,原来竟是这样的,那匕首上还特意镶了钻石。”魏循面色不太好看,语气带了点指责的意味,“我生辰的时候你就送了我一袋凤梨酥。”
“……”
她哪有一直看?魏循不说,她都忘了那匕首上还有钻,一直看的是他吧,观察那么仔细。
而面对魏循的指责,闻溪脸一黑,“你自己说你不喜欢过生辰的,你也从未告诉我,你的生辰何时。”
她知道魏循生辰,还是魏安上一次办生辰宴的时候,他们二人一母同胞,生辰自然也是一天。
“我是不喜欢过生辰,但我又没说不喜欢你给我过生辰。”
“……”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闻溪抱臂,在江南的时候,她告诉魏循自己生辰几时后,也问过魏循,魏循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我画了一天的画已经够烦了,你再说句话试试?”
“……”
当时年纪小,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里还敢再问,此后,关系近些了,她又问了一次,魏循却说,他不喜欢过生辰,也不记得自己生辰什么时候,现在,反倒是怪起她来了。
魏循只看了眼闻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垂眸想了想,他能不烦吗?忙了一天回到家中,还没坐下,有一人就在等着他,没问他今日如何,只说,“后日我的生辰,我想要昨日看上的那对手钏。”
“……”
那个时候,是他和闻溪才认识一个月。
闻溪真把他当摇钱树了,说话也是如此的坦然,魏循都惊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生就是为了来养闻溪的。
那几个月,他每天晚上都很晚才睡,画完画,瞧着闻溪的睡颜,一度气得想要将人丢出去。
有一天夜里,闻溪忽然醒来,四目相对,魏循愣住了。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你害怕吗?还是不舒服?”
闻溪一连串的问,魏循喉头轻轻翻滚,鬼使神差的答了句:“不舒服,睡不着。”
闻言,闻溪赶忙坐起身来,“哪不舒服?”
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穿鞋来回走动,“你别怕,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我阿娘在世时便常与我说,大病小病,喝点热水就会好了。”
“……”
魏循听笑了:“那是骗小孩的。”
“那我骗到你了吗?”闻溪将手中热水递给他,魏循坐下,热气缭绕,闻溪的面容就在眼前,她双手杵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笑,笑声清脆:“嗯?小孩。”
“……”
魏循眼睫颤抖不停,移开视线看向外面。
算了,原谅她了,他可是魏循诶,江南顶厉害的画师,跟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区区几对手钏和几件衣裙罢了,这都买不了,那他也太无能了些。
……
“明年吧。”闻溪道:“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这个人吧,挺靠谱的,绝不食言。”
不食言?骗他几次了?魏循真是不想说,也真是想弄死闻溪,这世上敢骗他一次又一次,利用他一次又一次的人,也只有闻溪了!
眼前风景不错,也没什么碍眼的人,看着闻溪,缓了口气,好心情就这么来了,他们拥有江南的回忆,并且,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她与那个谁算什么,所有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半点都比不上他们在江南的时候。
“不用了。”魏循笑了笑:“我想要的,很快就能得到了。”
“?”闻溪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魏循,你真是莫名其妙!简直浪费我的神情。”
“我说认真的。”魏循道。
“……”
闻溪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想要转身离开,他们已经出了城,她还特意挑了偏僻的地方走,若真的冲她而来,不可能不出现的,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大概是她想错了,不过一把匕首,谢观清又不喜欢她,更不会喜欢她送的东西,送人了也不一定。
才转身,神色微凝,似是发现什么。
闻溪抬眸看向魏循,魏循也刚好朝她看来,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勾唇,闻溪拍了拍手,那样子,似是在拍除灰尘,上前走了一步,笑问面前人:“来的是一群,我猜,他们是想要我的命,你可怕?”
魏循道:“你站我身后。”
闻溪挑眉:“你一个人?”
话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速速而来,魏循将闻溪拉至身后,轻巧躲开。
空中静默一瞬,便有黑衣人现身至眼前,也未废话,径直朝闻溪和魏循走来,闻溪大概数了几个人,想要抽出腰间的剑,与之交手,手腕却被人按住。
耳畔,是魏循的声音:“急什么?不是说了,我在你便不需要动手?”
“……”
闻溪皱眉,魏循莫不是还真的想一个人打这将近二十个人?
没等她问,魏循的声音再次落下,“有劳诸位了,不远万里赶来送人头,本王心善,不忍见血腥,是以……”
顿了顿,他忽而扬声道:“那便赐一个全尸。”
他话音刚落,林中便有一片喊杀声传来,见到身穿铠甲的士兵速速而来,闻溪讶异一瞬:“禁卫军?”
禁卫军与一众黑衣人交手,人之众多,黑衣人自然落了下风,不过一瞬,黑衣人便尽数倒地。
“禁卫军何时在这林中深处的?”
他们刚刚过来时,闻溪并未察觉,显然,并不是与他们一路的,那禁卫军何故这么早的埋藏在林中,莫非……
“你在查翎国人?”她看向魏循。
“早些年,魏安身子不是很好。”魏循道:“很多事都是交给谢观清或霍瑄处理的,霍瑄忙于皇浦司中,大多时候,朝堂之上便只有他。”
汴京城中各大酒楼茶楼,都有列国前来探南越之人,翎国更不必说,一个谢观清埋藏十年,还如此得魏安信任,既是要卷土重来,又能悄无声息的夺下东夷,那这汴京城中,又怎么会只有一个谢观清。
闻溪颔首,魏循的意思她明白,就是明白,才略无奈,竟是让他国人混进来如此多,这魏安……不止魏安了,这朝臣也是如此。
“而今日这些人,近日蠢蠢欲动已久。”魏循淡淡道:“除了才是干净。”
闻溪瞧着禁卫军将黑衣人的尸体拖下去,一切发生的太快,若非地方的鲜血,她都要怀疑,刚刚是否真的看见过一场厮杀,而身旁的人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他早就知道的,也有在查这些人,可却显少有人知道,旁人知道最多的不过是,他目中无人,不敬魏安。
闻溪眉眼微垂,轻声道:“你还是在意你皇兄的。”
“……”
“他身子不好,被人欺骗,欺负,你其实就
嘴巴上讨厌他,但实则,你在为他守江山,对吧?”
“……”
“从何处看出来的?”魏循冷嗤,“他那样的人,自私冷漠,怕死又胆小,不负责,如此之人,实在惹人生厌。”
“是吗。”闻溪抬脚向前走,往城中的方向走去,“你手中有玉玺,若你真的讨厌他,何不登基?你本就是南越太子,即便消失多年,玉玺在手,你也依然是先帝立的太子,当年,藩王之乱,是你站出来,保护了他和整个南越百姓。”
二人慢慢走着,面色平静,嘴上说的却是大逆不道之语。
魏循垂眸,并不开口,他没那么伟大,他也不想要那个位置,从一开始回汴京,他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后来,见她似乎很开心,所以,他不忍心去打破,虽然生气,但闻溪看他一眼,他所有的气也就消了,最多闲来无事,揍揍谢观清。
没听到魏循答,闻溪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出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你把玉玺给了魏长烨,不就是引他谋反吗?”
“虽然他早有这个心思,可玉玺在手,他的这个心思只会放大,是以,他很快的起兵,以为胜券在握,但其实,一切都在你掌握中,你帮你皇兄快速的除去魏长烨,不就是想让他安稳坐皇位吗?”
这些,闻溪早就猜透了,所以,她更加清楚的知道,魏循不会反魏安,也不会让别人动南越江山。
魏循还是没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闻溪,她嘴巴一张一合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他的心口处,风迎面而来,有些冷,但他却觉得很暖和。
他真的很永远和闻溪走在一条路。
瞧着此刻的魏循,闻溪心头不禁轻叹,似乎,在为他鸣不平。
明明,他本该也是鲜衣怒马的,会有很多朋友,却因一次叛乱而流落江南至久,而魏安因此,疑心病深重,独信二人,导致如今局面,而在背后收拾的人却是魏循。
回到城中,二人先去了大理寺卿府邸,凶手已经抓到了,却是具尸体,是大理寺卿不假。
“还未来得及审问便死了。”闻昭道。
闻溪看过去,是七窍流血而死,而手上还握着那把匕首,她眉心微皱,那才被压下去的感觉又来了,这让她极为不舒服,手腕忽而一热,是魏循。
“即便怀疑是真,也不要惧前路。”魏循道:“你不会死,镇国将军府的任何人也不会因他而死。”
“我不是怕。”闻溪道:“我是恨。”
“……”
第90章 第90章“我不疼,只是喜欢你。……
忽而听见院中婢女讨论今日是二月十三,闻溪目光从医书上移开,落到院中,满院的红色绸缎与耀眼灯笼,似乎都会说话,在告诉她,还有两天,就是她与魏循的大婚了。
有一瞬的恍惚,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二小姐。”白芷从院外走来,面上全是笑意,“永亲王府的人来将军府下聘了。”
没等闻溪开口,一旁朝颜便冷哼道:“他半点也不重视阿姐,哪有人下聘礼在成婚前两日的?这也太草率,匆忙了些!”
“就是。”白音也皱眉道:“三小姐与璟嘉世子订下婚约之时,忠义侯府便来下了聘礼,而在成婚前半月,又来一次,大婚当日的十里红妆,汴京好多人都在说。”
听了这两人的话,白芷笑意也消失了,“那这永亲王也太过分了!”
面对几人的指责,闻溪觉得好笑,“有什么可生气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的谈论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我若开心,便与他待着,若是不开心,走也就是了。”
届时,魏安和太后的目光应当也没有落到闻昭身上了。
“走?”白芷被这话惊到了,“南越可从未有过和离的夫妻啊。”
镇国将军府的姑娘身份如此尊贵,本该有不少人求娶的,可就是因着闻溪闻昭二人都曾被退了婚事,是以,无人愿意登门,前段时间,还一直有人在背后嘲讽着二人,更是有人觉得闻溪乃是走了狗屎运,高攀魏循,更甚者造谣闻溪,引诱魏循,心机深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直到问神台一事出,所有谣言都散了,闻溪可在一盏茶的时间使暴雨变晴,护住所有人,而闻寂之还冒险出城去护百姓平安,无论城外或是城内之人,提起闻溪或是镇国将军府都是敬之,仰之。
“没有吗?”闻溪扬眉:“如果我不开心的话,我可以试试做第一个的。”
“……”
“要做什么?要做第一个?”闻昭才进望月阁便听到闻溪这般张扬的话,好奇问。
“阿姐。”闻溪笑了笑,“没什么,你忙完了吗?”
这几日皇浦司的一直都在城中各处排查,非南越人的,一律都抓了起来。
闻昭道:“我和霍瑄告了假,这两日陪你。”
话落,一个婢女便走了进来,恭敬道:“二小姐,将军请二小姐去前厅。”
“走吧。”闻昭拉起她,“我陪你去看看。”
“好。”
前厅。
一众婢女在侧,笑看着她而来,淡淡花香弥漫鼻尖,闻溪看过去,两天没出院子,今日才发现,这里竟是被一盆一盆的花朵包围着,花朵红艳而张扬,被太阳暴晒也从未折腰。
与往日严肃的府邸完全不同,此时,俨然被布置成了花厅。
“是你吩咐的还是阿爹?”闻溪笑问。
“我起的主意,阿爹监督。”闻昭得意道:“漂亮吧?这花可是我亲自修剪的。”
“你?”闻溪意外,“你近日不都是早出晚归吗?”
“若想做,便可以。”即便再晚回来,也可以,她不累,反而很开心。
“这花我好像还没见过,叫什么名字?”
“我给它取了一个新名字,宁安。”
闻昭是真的开心,上一次,闻溪的大婚,她心下不安,十分愧疚,也没送她出嫁,反而常在祠堂或是院中。
而这一次,她满心满眼的都只是闻溪,她想要闻溪风光大嫁,想要闻溪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永远幸福,所以,她给这花取名叫宁安。
“我们小溪可一定要开心,要平安。”
闻溪眼睫轻颤,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天空,她在心里感谢上苍,能让她重生回来,护住家人。
她的阿姐这样好,才不该被人欺骗至此,她也应该明媚,有自己的生活,然后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阿姐如此喜欢查案,更不该被困在那小小宫中院落,她就该如一只雄鹰般,展翅高飞。
她的阿爹阿兄妹妹们亦是要如此,闻溪忽然感觉到满足,她也很开心啊,家人都在。
“谢谢阿姐,阿姐也要完成心中所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对任何人低头,前面有我,我会护着阿姐的。”
“阿姐亦是会护着小溪。”
“……”
再往前走,便见满地的箱子,红色的,抬眸,还有太监抬着箱子进来,来来往往,不知几趟,终于搬完了,而那人也出现在镇国将军府门口,蓝衣少年,含笑而来,笑容实在太过温和了。
闻溪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热,偏偏这个人还只盯着她看。
耳畔,是管家的惊呼声:“共一百八十八箱。”
闻昭眼皮跳了跳,一百八十八,这大概是南越以来,最高的聘礼,魏安和太后昨日还送来不少的东西,加上今日的,大概是二百多箱了,闻瑶成婚,忠义侯府前后送来也不过三十八箱。
“臣见过永亲王。”闻寂之垂眸,恭敬道。
魏循虚扶他,二人抬脚入厅中,闻溪闻昭则在外面,他二人有话说,她们不该听,也无法听,闻溪盯着魏循目光看,还是觉得怪怪的。
“看什么呢。”闻昭笑着推了推他。
“他也才十八岁。”闻溪却是道了句。
闻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也看向魏循的背影,其实,以魏循的身份不必来镇国将军府的,随便派个人送来也就是了,也没人敢说什么,甚至都是正常的,可魏循来了,不仅来了,看他刚刚对闻寂之的样子,倒是让人觉得他好亲近。
而瞧着他背影,略显单薄,独自一人前来,与闻寂之谈话,不知说的什么,但会让人有一瞬的忘记,他其实也正值年少,不过十八岁,与闻溪是一样的。
这样的魏循,倒是让闻昭心下安了几分,想来,他会对闻溪极好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闻寂之和魏循才从厅内出来,面上神情没怎
么变,让人无法猜测二人说了什么。
闻溪上前,轻拍魏循肩头,挑眉问:“说什么了?我能听吗?”
“……”
“小溪!”闻寂之瞪了她一眼,哪能这样去拍魏循,还直言问,他与魏循的谈话,相当于两个“长辈”在相谈两个小辈之事。
谁知,他的话才起,便听魏循道:“可以啊。”
“……”
“说什么了?”
“你就那么想知道?”魏循低眉笑了笑。
“嗯,有点好奇。”魏循跟她一样大,顶多算个小大人,他会跟闻寂之说什么呢?
“就不告诉你。”魏循瞧着她的神色,故意逗她。
“……”
“魏循!”闻溪双手叉腰,瞪着他,“你不告诉我?那你就别来找我玩了!”
这几日,魏循夜里老来找她,她都烦死了!今夜,说什么,她也不出望月阁了,不去后院见魏循了!
“……”
看着她气的叉腰,魏循笑出声来,他还真挺喜欢闻溪生气的样子,与平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样,太好玩了也好可爱。
“你还好意思笑。”闻溪骂道:“你赶紧回永亲王府,我要回我院子了。”
“诶,你跟我回永亲王府,今日,你得把我那只白虎的名字取了,然后我再跟你说行不行?”
“行。”
二人转身离开。
“……”
闻寂之看着面色变了又变,直至声音远了,心头的惊才渐渐散去,与闻昭对视一眼,道:“小溪果真没骗我,她是愿意嫁给永亲王的。”
闻昭颔首,心头却是有些失落,“她在府中一副性子,外面一副性子,而今,本该只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模样,竟然也在旁人面前展现了,不知为何,我还挺难过的。”
“她开心就好了。”闻寂之笑着揉揉闻昭脑袋:“镇国将军府一直在,她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但阿爹还是希望他能够与永亲王在一起,玩到老吧。”
“玩?”闻寂之竟然用了这样的词。
“嗯。”闻寂之示意她看闻溪与魏循打闹的身影,“性子相似,同样幼稚,除了一起玩还能做什么?”
也是此处只有他二人了,若是再多一个人,闻寂之都不会说这样的话,臣子说王爷幼稚,哪能啊,这是不敬,但回想刚才厅内的魏循,并不是这样的,稳重而坚定,可现在……
闻寂之不禁摇头失笑,或许是碰上了闻溪。
“……”
永亲王府。
二人进去的时候,闻溪都惊了一惊,前几次来,这里都极为冷清,今日,却是如此热闹,婢女小厮来往,有点不像魏循会住的地方。
他一向不喜生人靠近。
二人去了后花园的凉亭,红色绸缎随风摇曳,落到面颊之上,有些痒,闻溪摸了摸脸颊,然后抬脚进去。
魏循才坐下,那只白虎便爬上了他的双腿,懒懒的躺着,看上去毛茸茸的一团,倒是有些可爱。
闻溪伸手摸了摸,性子也算是温顺,竟然任由她摸,扫了魏循一眼,她轻笑道:“它就像此时的你,不如赐一个循字?也是亲兄弟了。”
“……”
闻溪这是故意的。
魏循被气笑了,“今日阳光不错,不若你与它结拜?取一个阿溪?算是姐妹了。”
“……”
“姐妹?母的?”
魏循愣了一瞬,“不知道,我没注意。”
这个,他还真没注意。
“……”
“你看看啊。”若是公的得取一个霸气点的,母的话温柔一点的。
“?”魏循没动,“看?怎么看?”
“用眼睛啊。”见魏循还是不动,闻溪便打算去看看,哪知,还没碰上,就被魏循躲开,魏循盯着她,“你做什么?”
“我看看公的还是母的。”
“……”
“不行。”魏循毫不犹豫拒绝,“哪能随意看,太不尊重人了。”
说完,他便朝外唤道:“元墨。”
“奴才在。”元墨赶忙应声,小跑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看看。”魏循将白虎递给他,“公的母的。”
“……”
闻溪在一旁坐下,“你不也让人看?”
还说她不尊重人?
“……”
元墨面色一僵,伸手接过,魏循不在的时候,白虎都是他看着,不必看,他都知道,目光在魏循和闻溪身上来回看了会,虽感到莫名,但还是道:“母的。”
“嗯。”魏循嗯了声,让他下去。
之后,二人讨论半天,最终取了个都还算满意的名字,白云,洁白如云,自由随性。
“说吧。”名字搞定了,当然要听听魏循与闻寂之说了些什么,就是很好奇,这个人会说点什么。
魏循笑道:“我一个人前去,便是想说我只有一个人,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更不必管太后和魏安,只管开心,若是哪一天,魏安或是太后容不下我,我还有其他地方,反正,大概就是不会让你受苦,也不会让你不开心。”
“我得罪了不少人,自然也会有人来寻仇,但是,我会保护你。”
“你放心。”闻溪扬唇一笑:“我自然也会护着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要滥杀无辜,不要杀害百姓。”
闻言,魏循站起身来,走至闻溪身侧,低头看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开心,也在讨厌很多人,但你和你的家人却只能护着他们,甚至是必须,有些话,你或许也没办法跟你的家人说,但我会听,也懂你,也想告诉你,不要怕,有我呢。”
闻溪心头似是被针扎了一个口子,有些涩,又有点疼,她仰头去看魏循,魏循却单膝跪在她脚边,平视她,听她说。
“那你会理解或者明白我的一些想法吗?”
“我或许不明白不理解。”魏循道:“但我信你,也只会站在你身边。”
“你这是盲目站队。”闻溪笑出声。
“那有什么。”魏循凝着她双眸:“我从不看这条路什么样,如果你在前方,我便跟着你,你不在,我便等等你。”
“……”
闻溪看着魏循瞳孔里的自己,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偏眸,视线落到魏循面颊,她突然想起那一夜,打了魏循一巴掌,是以,伸出一只手,鬼使神差的想摸摸他的面颊,又问他是否疼。
哪知,还没等她开口,手心便忽然一热。
闻溪瞳孔微缩,耳垂渐热。
是魏循,他面颊凑近了她的手心,静静地靠着,躺着,然后看着她,眼底都是笑,知道她的愣神,与回过神来的羞涩,也知道她急的要收回手,是以,赶在这之前,拉住她,没让她缩回去。
四目相对,魏循一字一句道:“我不疼,只是喜欢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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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不要总是推开我。”……
今日的阳光格外柔和。
凉亭外红绸飞扬,耀眼而夺目,透过空隙,可见少年少女,少女坐在石桌旁,而少年单膝跪在少女脚边,脑袋微偏,任由少女手掌落在他面颊之上面,而他手掌抚着少女手背,轻轻攥紧。
地面上的影子互相交错,
亲昵而柔美,像是另一个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光亮闪过闻溪双眸,令她眼睫轻颤,回了神,入眼的还是魏循的面容,他五官轮廓清明,精致而绝美,每一个五官动作都饱含笑意,性子一向冷躁的人,在这一刻,竟是显得那样的温柔。
心头的怪异之感渐渐散去,从他们相识的第二年开始,这个人就待她很是温柔了,所以,她才会在河边许愿说,她和魏循是天下第一好。
后来,回了汴京城,和家人团聚的欢喜中,她心头总有一抹淡淡的忧伤,似乎在不舍,在想一个人,又遗憾,她回京的时候没来得及跟他说,可是后来呢,对江南的记忆,她没再特意想起来,也没有跟任何人说,她每日都出府,各处疯玩,和阿姐阿兄,偶尔还有谢观清。
好像再次想起魏循的时候,是在与谢观清定亲的前一夜。
她梦到魏循了,魏循还是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樱桃树下,神情特别凶,质问她:“为什么不等他?”
梦醒了,而她抬眼,魏循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没有像梦里的那样质问她,或是凶巴巴,他只是看着她很久,然后转身离开。
“我阿兄回来了。”闻溪喉头轻轻翻滚,面上的红色褪去,那个白衣少年与现在的蓝衣少年重合,一直以来,他都是对别人暴躁,却独待她温和的魏循,闻溪知道,他没变,也确认,他不会是第二个谢观清。
对上魏循的视线,她压着心头跳动,缓声开口:“晚上,我阿爹亲自动手,为我们烤肉吃,你若是有空,便跟我回将军府吧,我们一起玩,我阿兄阿姐很好的。”
“回将军府?”魏循眼底笑意越发浓,“为什么?”
明知故问。
闻溪不由得轻笑出声,今日心情不错,她便满足他,说了他喜欢听的话,“当然是带你回家啊。”
“那里,是我生活很多年的地方,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很爱我的家人,以后,那里也会是你的家。”
她不是很了解魏循与魏安和太后之间,可看魏循的样子,和听外面的那些传言,他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每一年的生辰,所有人也都只记得魏安的,没有人在乎他。
所以,闻溪想把他带回镇国将军府。
“家?”魏循抿唇:“那会一直是吗?”
听着他声音里的期待,闻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声唤他:“阿循。”
“嗯。”
“你不要把我放在第一位。”闻溪道:“你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凡事要先考虑自己,你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再者,谁也不能说以后会如何,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厌烦此时的一切。”
“那你呢。”魏循反问:“你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了吗?你又开心吗?又真的凡事都先考虑自己了吗?”
魏循一路看着,闻溪只把家人放在心中,老是说着要保护很多人,可其实,她也还是小孩子呢,为什么老冲在前面,他知道,闻溪害怕魏安的疑心,所以,她一直在努力的把自己和镇国将军府推起来,她想让镇国将军府稳固一点,让更多的人站在镇国将军府身边,魏循其实不理解,闻溪为什么会那么怕,他说了很多次,有他在,镇国将军府一定是安全的。
可闻溪似乎一直不信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只能帮着她,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情绪,让她开心快乐,然后保护她。
“……”
闻溪被闻循问住了,重生至久,魏循是第一个窥见到她心里想法的人,也是第一个问她是否开心的人。
“小溪,能不能不要总是推开我?”魏循轻轻蹭了蹭她手心,热气喷洒,痒的人难受,刚刚只顾着说话,闻溪竟是才彻底反应过来,此时,她和魏循是什么样的姿势,瞳孔瞪大,耳畔,再度落下魏循轻柔的嗓音:“你保护很多人,那我便保护你,就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
随着这句话落下,闻溪想要收回手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魏循,他的语气真诚,神色也真诚,又期待,又恳请,眼底的神色,甚至有几分卑微,不知道为什么,闻溪心头有些酸,好像是看不得这样的神情。
她站起身来,然后蹲下身,与魏循对视,眼睛弯如月,揉揉魏循面颊,笑道:“我们是天下第一好嘛,你自然得护着我的,同样的,谁欺负了你,我一定弄死他!”
“那我的命也是你的了?”
闻言,闻溪愣了一瞬,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还记着呢?”
“怎么那么小气呢。”闻溪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说谢观清的命是我的,那是因为,我想杀他的决心坚决,而那时候他死不太适合,他不配有任何的荣耀,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
魏循眉心微皱:“以后,你不要说他的名字。”
“行。”闻溪失笑。
魏循也笑了,“那以后我们成亲了,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或者,让我能够永远的看得到你。”
闻溪可以不喜欢他,但是一定要在他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行。”闻溪都一一应下了,从来不知道,魏循还会有这种样子,没忍住,她拍拍他脑袋,道:“那永亲王可要跟我去城门口接一接我阿兄?”
“你不要这样唤我。”
太生疏了,他不喜欢,玩笑也不行。
“那你想要怎么样嘛?”
“你说呢。”
闻溪无奈摇头,“那阿循,要不要跟我去城门口。”
“你都如此说了,那便去看看。”
“……”
*
昨夜,闻寂之收到闻淮的信,说是今日暮色时分便会入城,闻溪很开心,一直都在等着,早晨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呀,不想,与魏循待了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那么久,眼下,太阳都快落山了。
闻溪和魏循到城门口的时候,没见到闻淮,倒是见到一个人,闻溪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魏绾音怎么在这。
“近日,魏绾音时常在镇国将军府。”闻溪同魏循道:“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恨我,想要报仇,可是后来,我瞧着她又不像,她还问我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她想做什么?还是与阿兄有什么?今日阿兄回来,她在这,莫不是也是来等阿兄的?”
闻溪万分不解。
魏循摇头:“我与她就幼时的时候相处过,那个时候,她与她阿娘住在冷宫中,性子软弱,时常被人欺负,你阿兄应当见过那个时候的她。”
“阿兄?”闻溪意外。
魏循颔首:“你阿兄很小就开始跟着你阿爹征战,先帝也很喜欢他,他在汴京的时候,便让他入宫来,陪几位皇子练剑习武,我曾看到过,你阿兄偷偷给她拿吃的。”
魏绾音在冷宫时,被人欺负不说,更别谈吃饱了,也没人敢给她,或是愿意给她吃的。
“嗯?”闻溪越发意外了,她怎么从来不知道?闻淮也从未跟她说过,眉头皱的越发紧,闻淮曾这样待她,那这几年,魏绾音怎么还如此过分?有时说她和闻瑶就算了,连闻淮都骂,真是过分!
正想着,耳畔便传来马蹄声,闻溪抬眼看去,只见,漫天尘土,一人快马而来,是闻淮。
“阿兄!”闻溪高兴唤道。
马背上身穿银色铠甲的人也见到了她,将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又来回挥舞,似是在跟她说,我回来了。
对面的魏绾音也见到了闻淮,她呼吸一下子凝固住,面前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隐约听见他爽朗的笑声,进城了,他翻身下马,温柔的打量面前人,然后道:“我们小溪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阿兄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血鸽子!我太喜欢了,阿兄一路回来辛苦了!”闻溪往他身后看,疑惑道:“怎么就阿兄一个人回来?师父和京羽卫呢?”
“他明日到,京羽卫没回来。”
闻溪笑意淡去,京羽卫没回来,那闻淮和闻寂之要不了多久就会离京,前往战场。
看出她的失落,闻淮揉了揉闻溪脑袋,扬眉道:“你阿兄我啊,百战百胜,不必忧心。
“而护卫边疆百姓,乃职责所在,亦是我和阿爹最想做的事,你该为我我们感到高兴才是。”闻淮道:“你可不知道,此次回来,我换了两匹马,才在你大婚前赶到,就是遗憾,没能看见阿瑶出嫁,一会儿,我去忠义侯府接她回家,阿兄给你们弄好吃的!”
“阿兄要亲自下厨?”
“那当然。”
闻溪笑出声,“那我便等着。”
说着,她又看向魏循:“阿循,晚上我们可有得吃了,我阿兄做饭菜虽然没法吃,但最后,他一定会去古楼大街那家最出名
的饭馆买很多好吃的菜品。”
“……”
闻淮气的脸一黑,这才发现魏循也在,行礼之后,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然后意味深长的盯着闻溪,“这样欢喜的事,怎么也不告诉阿兄?”
“?”闻溪没听懂,看看快要黑的天色,催促道:“快点回府,阿爹已经在烤肉了,一会都被闻祁那家伙吃完了!!!”
“……”
闻淮无奈笑了笑,没有骑马,与闻溪和魏循一起往镇国将军府走去。
三个人的背影被落日余晖笼罩,格外的温馨,又让人忍不住的落泪。
魏绾音喉咙干涩,眼看他们越走越远,终是没忍住,她快步上前,拦住三人去路,三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魏绾音,面上好神色顿时没了。
尤其闻淮,伸手护在闻溪身前,眉头紧皱,冷冷盯着魏绾音,“近日所发生之事,臣已经听说,公主殿下若是要恨,便恨臣,莫要与臣的妹妹过不去。”
魏绾音将要说出口的话就此卡住了,眼角不自觉地湿润,面前人越发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都没有人了,漫天的繁星落在头顶,显得那么孤寂。
……
第92章 第92章是那一年,是少年少女。……
月亮高悬于空中,繁星闪耀。
镇国将军府内香气弥漫上空,几个人围坐在院中,吃烤肉喝大酒,魏循还让人送来了竹露醇。
这是闻溪春日里最喜欢的。
竹露醇得在春日的清晨采集露珠才能酿,是以,她挺期待春天的到来,不想,才在二月,她便喝到了,一大口入腹,十分满意,“这味道有点像一品阁的,你去那买的?”
一品阁是汴京最出名的酒楼。
每年春天的时候,一品阁的竹露醇总是早早的就卖完了,不少人因没买到竹露醇而遗憾失落,实在是这一口下去,令人心神荡漾,清甜不已,如春日阳光落在心头,美和舒适,无法言说。
但闻溪运气挺好的,似乎每一年她去买的时候都能买到。
魏循轻轻颔首。
“没出息。”一道冷嗤打破这声欢笑,“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
闻溪瞪着说话的人,“闻祁,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你才没出息呢!”
闻祁冷冷看她一眼,没再开口,单纯是懒得搭理闻溪,蠢货一个,一点小东西就开心成这般,难怪被人骗。
“哎呀,好了。”闻昭皱了皱眉,“阿瑶不在,怎么你俩又吵起来了?阿祁,你该让着妹妹的。”
“……”
“以前,我也没看见长姐和她会让着阿瑶。”
“……”
“闻祁,你找揍是不是?”闻溪站起身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再者,我又没错,为什么让?”
“你不过比我小一岁,阿兄长姐阿爹都要我让着你,阿瑶也比你小一岁,你不应该让?”闻祁气笑了,并不惧魏循的在场,甚至,今夜在见到魏循时,都没有行礼,也没开口说什么。
“我让你让着妹妹可不是因为你年长她小些。”闻寂之将烤肉放至桌上,手掌握成拳砸了闻祁肩头一下,幽幽道:“你不让她也可以,你们打架啊,反正你又打不过小溪,若你受了伤,别找我告状。”
“……”
“阿爹这是什么意思?”闻祁气的将竹露醇放在桌上。
“字面意思。”闻寂之笑,“听不懂?”
“……”
“让你让着妹妹,是因为你是男孩子,他们三个女孩子要吵架要打架,我没有亲眼见到便不会管,无论是你又或者我,还是闻淮,都不该帮忙,也不能偏帮。”对这些子女,闻寂之并不避讳,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你们阿娘不是一个人,可阿爹是一个,血缘至亲不能改变,你不止要让着小溪,阿瑶,阿昭你也得让着。”
“怎么能讨厌妹妹呢,小溪做错什么了?”
“她蠢。”
“?”闻溪当即气的攥紧拳头,“我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闻!”
“这是怎么了?。”闻淮才进来,便见到这幅场面,心头叹了一声,然后朝几人走去,在闻祁面前站定,对上闻淮视线,闻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垂眸唤了声:“阿兄。”
闻淮嗯了一声,“若无事便看书,整天和妹妹较什么劲?”
“……”
“今日,我就饶了你。”
闻祁皱眉,有些不悦,抬眸,见到闻淮身后的闻瑶,叹了一声,又轻轻扯了扯唇。
“……”
闻淮看着他这副样子,气的不轻,但也没说什么,而是在魏循边上坐下,闻溪冷哼一声,也才坐下来,看在闻淮的面上,她就不跟闻祁计较了!
几个人就坐在一起,说说话喝喝酒,偶尔一两句话也会有点口角,互相吵了两句便被人转了话题,酒过三巡,闻淮让人将他此次带回来的东西拿来,先给闻昭递去一个木匣子,“阿兄知道你喜欢海棠花,是以,此次去东夷国的时候,让人给你做了一支簪子。”
闻昭接过,温柔笑了笑:“谢谢阿兄,阿兄一路辛苦了。”
“这有什么,你们开心我便不辛苦。”
说着,又给闻瑶递去一个,跟分糖果似的,“血鸽子,你和小溪一样,都喜欢这些东西,是以,我便都给你俩带回来了,此物唯有南梁之地有,可要好好保管,丢了阿兄要生气的!”
“阿兄,谢谢你。”闻瑶抬眼看他,双眸都是开心笑意,似乎胖了些,看来,在忠义侯府过得极好。
闻淮看着也放心不少,“你出嫁时,阿兄不在,你可莫要跟阿兄生气。”
“我知道的,阿兄在战场嘛。”不知道是不是嫁了人的缘故,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再见闻溪,也没有跟以前一样的总是争吵,或是冷言冷语。
“我才不会跟阿兄生气。”
“那就好。”闻淮笑了笑,“若是过得不顺心,要跟阿兄说,阿兄不在,便跟小溪或者阿昭说,她们总会护着你的。”
闻淮一直以来都待她很好的,眼下见到闻淮这样温柔的跟她说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明明闻淮性子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也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似乎是有点委屈,闻瑶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点头,也没说什么刻薄的话了。
“接下来,就是小溪的了。”
闻溪看着闻淮递过来的盒子,愣了一瞬,闻淮刚入城的时候不就把血鸽子给她了吗?张口想要问,就见闻淮朝她使眼色,嘴巴微动,无声道:“他们一个,你两个。”
“……”
“阿兄你偏心!我可都看见了!”闻昭轻哼,抱臂看着二人。
“看见什么了?”闻淮装糊涂:“你们几个人一个一个,我很公平的好吗?”
“……”
闻祁冷笑看戏,眼前忽然出现一物。
闻淮道:“你的。”
闻祁愣了一瞬,看向闻淮,竟然还有他的?
“不想要?”闻淮看他半天没接,收回手。
“我没说。”闻祁硬抢了过来,没打开看,只是一直拿在手中打量着。
“……”
闻淮笑了,“这一路可累死我了,带了那么多东西,下次,我再也不带了。”
“可是阿兄,我的梳妆台上已经有了好几支海棠簪。”闻昭道。
“……”
“阿兄辛苦。”闻溪笑道:“下次,我不要血鸽子了,我要簪子,最好看的那种。”
“……”
“我要玉佩和簪子。”
“那我也不要海棠簪了,我要手钏。”
“我要剑穗。”
“……”
闻寂之听着几人的话,忍俊不禁:“你们可少折腾点你们阿兄吧。”
说着,话锋一转:“阿淮,血鸽子挺漂亮的,那阿爹就要这个了。”
“……”
几人愣了一瞬,纷纷狂笑出声。
魏循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些惊奇又意外,本来目光一直在闻溪身上的人也没忍住落在身旁几人身上,笑容真实又如此的明媚,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氛围。
篝火,酒,烤肉,最年长的人为他们烤肉,面上全是慈爱柔善笑意,与外面那个冷肃的大将军完全不一样,他像是两个人,可又像是一个,同样的爱子女,爱百姓。
目光划过最小的女孩面容,听人说,她与闻溪最不对付,二人时常争吵,关系很差,闻溪也曾因她气的睡不着觉,吃不好。
可却无人知道。
白音准备偷偷出城的那一天,差点被人发现,是闻瑶引开了人,又抹去白音的痕迹,那个时候,魏循刚从城外回来,他撞见了,也知道白音出了城。
当时,城外都是搜捕凶手的人,白音一出城就会被人撞见,那镇国将军府又或是闻溪都会有危险,是以,他再次出城,还好来得
及,他救下了白音,那个和闻溪从小一起长大,对闻溪很重要的婢女。
魏循想着,心头不禁感慨。
家人和家人还是挺不一样的。
镇国将军府的兄弟姐妹几个人看似互相看不顺眼,讨厌对方,实则不会让外人欺负彼此一分。
而他呢,没有家人,太后只选魏安。
手心忽然一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抬眼,对上闻溪的视线,他轻扯唇间,凑近她,低声说:“今夜月亮圆,我突然想许一个愿望。”
“什么?”
“愿你往后都如今夜,如此开心。”
闻溪扬唇笑了,“那我也要许一个。”
“什么?”
“愿我所爱之人,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
*
翌日,魏安在宫中设了宴,为闻淮接风洗尘。
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到了,闻淮带来的消息让魏安很是高兴,一整个宴会下来都在与闻淮或是闻寂之搭话。
南梁不日就会再派使臣前来,谈联盟事宜,这是他们唯一能选的一条路,因为京羽卫已经暗中在南梁边境埋伏,而闻淮还画了一幅他们的兵部布防图送给南梁皇帝,是以,他们绝对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敢再整什么幺蛾子。
至于东夷国,已然确认,如今君主就是当年翎国皇帝的子嗣,早在两年前,便悄然拿下了东夷,这两年一直蛰伏,与南梁暗中合作,意为分刮南越,是以,南梁六皇子此次带人前来,并不是为了和亲,而是意在挑起南越内乱,又让京羽卫离京。
因,东夷国君打算一举拿下京羽卫,之后便攻打南越,可惜,他低估了闻淮,闻淮是不可能输的。
宴会结束,闻寂之被魏安唤去了,闻淮便与闻溪一起出宫。
“明日,就是你与永亲王大婚,今日可想做什么?阿兄陪你。”闻淮笑着看向闻溪。
闻溪想了想,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阿兄能不能在今日给我带一个嫂嫂回来?”
“……”
“汴京城中喜欢阿兄的姑娘也不少,阿兄可有中意的?”闻溪道:“若有,可不要错过,让阿爹去帮你问问?”
“世上还有百姓在受苦,阿兄现下无心想这些。”闻淮道:“为将者,当以民为先。”
“若是有一天阿兄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耽误那姑娘嘛。”
“阿兄胡说什么呢。”闻溪不悦,“阿兄会一直平安的,阿兄不说自己百战百胜吗?”
“阿兄吓唬你的,你的阿兄我啊,可是骠骑大将军,自然是百战百胜。”说这话时,他眉眼微扬,话语坚定又温柔,长袍随风而动,人的心也跟随着被扯动,如那年,那夜。
魏绾音眼眸酸涩的不得了,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去,今日,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可不经意抬眼,却瞥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手持弓箭,对准闻淮的方向。
她当即瞪大眼,“小心!”
随着她声音落下,那箭矢也被人射出,闻淮一把将闻溪拉到自己身后,避开箭矢。
又有箭矢而来,直往闻淮的方向。
闻溪面色冷沉,这些人是要杀闻淮,可此时,他们在地面,又没有剑,而那些人在高处,他们只能躲避。
闻淮带着闻溪步步后退,右侧与左侧亦是有箭矢,闻淮皱眉,宫中内卫在赶来了,他已经听见那整齐步伐,而三支箭矢,他只能躲开两支,不愿闻溪受伤,便侧了身子,想着区区一支箭,死不了,养几日也就好了。
可他没想到,有一人会替他挡了箭。
滚烫鲜血溅到面颊,他回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魏绾音?她怎么在这,她不是陪太后回宫了吗?
闻淮赶忙接住她将要倒下的身体,鲜血沁入手心,让他心头颤了颤,他看着魏绾音,满眼的不可置信。
箭在胸口,鲜血流不停,她活不了。
魏绾音知道,可她不想死,眼前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好讨厌,她为什么看不清闻淮的样子?她努力瞪大眼睛,还是看不清,泪水囧囧而流。
闻淮知道她害怕,是以,赶忙出声安抚:“公主,坚持一下,臣带您入宫,有太医在,不会有事。”
闻言,魏绾音的泪水掉的更凶了,因为,她好像又听见了那道声音:“公主莫怕,臣带你回南越。”
再次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只知道心疼的快要死了。
她想吃凤梨酥,想回到那年,想那个带她回家的少年。
可此时,少年就在他眼前,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张口喉咙就好疼,为什么说不了话?她要问问他,那一年是不是他带她回的家。
是不是他说,在他心里,公主如月纯白,善良而美好。
是不是他说,如果公主愿意,臣可以一直保护公主的。
又是不是他说,公主莫怕,臣背您过去。
公主……
公主……
公主……
他说了那样多,到底是不是!
可最后,魏绾音只能无声嘶喊,她为什么看不清闻淮?为什么说不出话……
感受到闻淮收紧的手心。
她只能努力再努力的把腰间的荷包递给闻淮看,这个荷包是她绣的,是那一年,是少年少女,是少年带着少女回了家,也是一袋凤梨酥……
第93章 第93章“他很喜欢你。”……
闻淮垂眸看着魏绾音,她很疼又很怕,可她却还在努力扯着腰间的一枚荷包,他想要抱着她入宫去,找太医看看,但魏绾音却摁住了他的手,似乎有话说。
“公主莫怕,臣带你入宫,不会有事的。”闻淮接着安抚她。
血越流越多了,她还在扯动腰间的荷包,闻淮皱眉,看她扯的吃力又颤抖,便帮她扯了下来,递给她,然后再次想要抱起她入宫。
手臂再次被按住,魏绾音摇着头,将荷包塞进了他手心,然后攥紧,闻淮喉头翻滚,不解,对上她含泪的双眸,闻淮却只看到了害怕与急切。
闻溪回过神来,当即蹲身查看魏绾音的伤口,宫中内卫已经赶来,护在他们身前,她忙道:“阿兄,先送公主入宫,若是晚了恐怕有危险。”
箭伤,还流了那么多的血,没有医药箱,她无从下手,看这伤,若是快些,说不定还能保住命。
闻淮当即抱起魏绾音,手上的荷包不慎掉落,魏绾音急的想要去抓,可闻淮步伐很快,根本就抓不住,而闻淮,只是回眸看了一眼,便抱着她入了宫。
魏循和霍瑄也闻声赶来,才到宫门口,便见闻溪站在风口处,一支箭矢正朝她而去,魏循忙抽出霍瑄腰间的剑用力滞出去,打
落那支箭矢,箭矢落地的一瞬,他也到了闻溪身边,上下打量她,确认她无事,才将人护在身后。
凝着高处露头的黑衣人,面色冷沉,皇城之中,光明正大的行刺,简直找死,魏循薄唇轻启,冷冷道:“留一个活口。”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宫门口才再次恢复平静。
“王爷。”内卫前来禀报,身后是被压着的唯一活口,刺客眸光冷淡,并不惧死。
“他要自尽。”闻溪淡淡撇了刺客一眼,一眼就看出他想做什么。
一旁霍瑄眸色一冷,伸手攥住了刺客下颚,将他嘴巴里的毒药扣出来,见状,魏循道:“天黑之前,本王要结果。”
霍瑄颔首,将人带回了皇浦司,内卫统领愣了一瞬,本想说人他要带入宫中,禀报魏安,听他处置审问,可看着魏循面色,抿了抿唇,还是没开口,人若是交给霍瑄,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这几年,所有的案子都是皇浦司接手的。
“入宫去看看吧。”待内卫和霍瑄都离开,闻溪缓缓开口:“魏绾音中了箭。”
魏循看着闻溪面色不太好,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闻溪摇头,眉头皱的越发紧:“她是替我阿兄挡的箭。”
那一瞬间,不止闻淮,她也愣住了,这种事情,她完全没想过,魏绾音竟然会为闻淮挡了箭,她这几日徘徊在镇国将军外,莫非不是想做什么,回想她问她闻淮何时回来的神色,莫非,她是在等闻淮回来?而刚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跟阿兄说,可她太疼了,说不出来。
一时间闻溪心头情绪也是万分复杂。
“我觉得她很奇怪。”闻溪眸中是不解,脚步放快了。
太医院门口,几位大夫来回出进,面色神色算不上好,闻溪和魏循都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等着,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几位大夫不再那么忙碌,闻溪见到朝颜出来了,彼此对视,她知道,不是好消息。
“陛下,太后,微臣等尽力了。”几位太医跪在赶来的太后和魏安身前,颤声道。
太后面色一白,若不是身边嬷嬷和魏安扶住,险些跌倒,魏安面色阴沉,传令陈公公:“告诉霍瑄,务必要审出这背后之人。”
“是。”陈公公忙应声,速速跑去。
“阿兄。”闻溪见到闻淮出来,因一路抱着魏绾音入宫,浑身都是血,看上去孤寂又狼狈,闻溪心头微微一疼,忙上前,关怀问道:“你还好吗?”
闻淮视线从自己双手的滚烫鲜血移开,看向闻溪,本想揉揉她脑袋,又想到自己满身鲜血,扯了扯唇,温柔道:“阿兄没事,放心吧。”
说完,他抬脚上前,单膝跪地:“臣该死,未能护住公主殿下。”
“你何错之有。”外面的事魏安已经听内卫统领说了,刺客是冲闻淮而来的,至于魏绾音,应当是出宫的时候不慎中了箭。
“此次,刺客冲你而来,你可能猜到这背后之人?”
“东夷。”
回来这一路,闻淮身后一直有东夷刺客追逐,但都被他解决了的,不想,这群刺客竟是还偷偷入了城要刺杀他。
闻淮曾偷偷潜入东夷国内,不慎被人发现了,被抓入了东夷皇城,关在阴暗之地,东夷国君想要用他来除去京羽卫,但实在是低估他了,区区一个幽暗地,困不住闻淮的,结果便是,他不仅逃出来了,还摸索了东夷国皇城各处,还将他们的粮草烧了个干净。
东夷国君气急,派兵追逐,却不敌京羽卫,闻淮站至高处,京羽卫的旗帜飞扬,拂过每一片东夷土地,他扬声道:“当年翎国都被我南越京羽卫踏平,而今小小东夷更不必言说,南越若想,小小东夷便见不到明日曙光。”
声音高昂,震慑了整个东夷。
然后,他便高调回了南越,东夷国国君自然是恨他又惧他的,这才一路才派杀手来刺杀他,闻淮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入了汴京,在宫门口就敢动手,显然,是不抱着活的想法,此次目的,只是为了杀他。
“又是东夷!”魏安咬牙切齿:“等南梁使臣入京,你即刻前往东夷边境,将其灭之!朕不想再看到一个东夷人或翎国人还活着!”
“是。”
*
入夜,他们回到镇国将军府,闻淮和闻寂之去了书房讨论今日一事,闻溪则去了城外,杨九州的住处,以前,杨九州每次回来,都会住在镇国将军府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去了城外的紫竹林。
三年前,他与闻溪在紫竹林里搭了一间小院落,每次,学灵棋占时,二人便会在这里住上几日。
好久没来这里了,闻溪并不感觉到陌生。
院内有灯光,杨九州应当还没睡,闻溪眼眸一转,想吓吓他,结果,才靠近,里面便传来杨九州含笑的嗓音:“小溪,进来吧。”
“……”
闻溪无奈,开门进去,“师父倒是眼尖。”
“早知你今夜要来。”杨九州笑:“茶都给你备好了。”
“师父怎么确定我今日一定会来,明日可是我的大婚,说不定我要睡个好觉呢。”闻溪哼哼,“然后大大大后天再来看您。”
“这么说你还挺忙?要那么久。”
“自然了。”闻溪道:“等我成婚后,我可就要入钦天监了,为了不丢师父的脸,我决定弄一个国师当当。”
“国师?”杨九州挑眉:“你这胃口挺大的,这是随了我了?”
“师父也有如此野心?也会有想要的东西?”闻溪意外,杨九州性子一直淡淡的,从未听他说过想要什么,是以,他身着一身白衣站在树下,笑盈盈的看着她时,闻溪想,这应当就是天神的样子,所以,她老跟杨九州许愿,然后每一次,愿望都成真了。
“怎么会没有呢。”
“师父想要什么?”闻溪好奇。
“师父啊。”杨九州轻笑:“想要小溪快快乐乐,长命百岁,将军次次大胜而归,世上不再有战火,天下统一,百姓安宁。”
“那您呢师父。”闻溪撇了撇嘴:“您想要您自己有什么?”
“怎么?你要帮师父完成?”
闻溪点头,语气极其认真:“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能的,师父尽管告诉我,师父想要什么?”
闻言,杨九州认真想了想,半晌后,还是道:“师父还是最想小溪活着,长命百岁。”
“那我也想要师父长命百岁,要一直陪着我,等我当了国师,师父快点想想要送我什么,以后啊,南越国师罩着您。”
“哎哟。”杨九州听了,笑的停不下来,“小丫头片子,就想着保护为师了?”
“那当然了,要这权势不就为了保护我所爱之人嘛,所以啊,师父快点准备好贺礼,不然,我就不保护师父了。”
“也行,那师父就保护你。”
“不行!”
“为师看你这丫头,不是想保护我,怕是想要我的礼物吧。”
“对啊。”闻溪答得理直气壮。
“……”杨九州失笑,整片紫竹林都是他的笑声,闻溪在为他斟茶,唇间也挂着笑意,还跟小时候一样,调皮的不得了,又温暖的不行,眼前渐渐有些模糊,心头却是松下一口气,可惜,闻溪太过认真,没看见杨九州眸中神色,也未能见到他颤抖的手心。
“师父,阿兄这次回来,给我带回来一个血鸽子,我可喜欢了,今日宫中发生了些事,或许,很快,阿爹和阿兄就要出征了,师父这次能不能不要跟去了?”闻溪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一沉,她抬眸看向杨九州:“您就在汴京行不行啊?陪我在永亲王府待着好吗?魏循其实人不坏的,师父应该还没见过他吧?”
杨九州从未入过宫,旁人只知道他是京羽卫的军师,却不知,他只是追随闻寂之,更不知他的占卜之术何其之高。
“魏循,你未来的夫君。”杨九州收了神色,垂下眸:“我知道他,也见过。”
“见过?何时?”闻溪抬眸看杨九州。
“梦里。”
“……”
“师父!”
“师父说真的。”
“你梦到他了?梦到他什么了?”闻溪显然不信,故意问。
“他很喜欢你。”
“……”
“他喜欢我们小溪,喜欢的不得了。”
第94章 第94章大婚【一】
二月十五,天朗气清,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闻溪与当今帝王胞弟永亲王魏循大婚,满城同喜。
才只是五更天的时候,闻溪就起身了,由着一众婢女为她梳妆打扮,闻昭和闻瑶也早早的来了,见到闻昭,闻溪并不意外,倒是看到闻瑶,闻溪愣了一瞬,盯着她,笑了声。
“有什么好看的。”闻瑶移开目光,轻哼一声:“今日,我若是不来,旁
人说不定会在被背后说我,我不乐意听,不然,你以为我…”
顿了顿,闻瑶又道:“你这什么神情,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
“行。”闻溪收回视线,“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
“行了。”闻昭扫了眼这二人,那夜闻瑶不是性子都有些变了,也没再跟闻溪吵架,不想,今日又这样了,有几分无奈:“阿瑶,你不是说给小溪带了东西嘛?打算什么时候给她?”
“谁说我给她带了。”闻瑶手背朝后,眼神有些闪躲。
“……”
“拿来吧。”闻溪也没看她,只朝她伸手:“我都闻到味道了,凤梨酥吧?闻着那味道,半点不正宗,你自己做的吧?肯定不好吃。”
“……”
闻瑶气的瞪大眼:“那你别吃!”
“怎么不吃?我饿了,给我。”
“……”
“撑死你!”闻瑶将手中的凤梨酥砸在桌上,闻溪打开看,自己吃了一块,剩下的给闻昭和几个婢女分了。
“阿瑶何时会的这些,我竟是不知道。”闻昭咀嚼着口中的凤梨酥,笑道:“很好吃。”
闻瑶不语,只看着闻溪。
闻溪瞧着铜镜里闻瑶的侧颜,淡淡道:“有事求就开口。”
“谁要求你了,你是真烦,都要嫁人了嘴巴还那么欠!早就跟你说永亲王这个人不行,你还偏要嫁,我看你再不收敛脾性,小心被永亲王抛弃,到时候没人管你!”闻瑶面色一沉,站到闻昭身后去,抬眼,却对上铜镜里闻溪的视线,气的咬牙,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今日我不想揍人,你闭嘴。”
“……”
辰时的时候,天边出现一抹光亮,落在望月阁,一眼望去,满院的红,外头也陆续响起了脚步声和欢笑之语,极为喜庆。
闻溪视线收回来,落在铜镜之上,铜镜里印着她的面容,眼眸微微扬着,她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傲气十足,今日眉间的一朵梨花,给她添了几分柔与妩媚,奢华而精致的凤冠戴在头上,身着火红的嫁衣,尊贵而耀眼夺目,令人移不开目光。
眼眸微转,她轻轻环视着屋内笑看着她的人。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一众婢女嬷嬷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跪下,含笑道:“二小姐今日大婚,奴婢们高兴,愿二小姐年年复今日,日子红火而快乐。”
闻昭在给闻溪染指,瞧着这一屋婢女,心头本就不舍的情绪被逐渐放大,“今日之后,阿姐就不能每天都看见小溪了。”
“阿姐若是想我,随时来永亲王府,同样的,我若是想阿姐了,也回这将军府来,这望月阁可要给我留着。”说到此处,闻溪心头不免有点难受,她回来,就想跟家人永远在一起的,实在没想过再嫁人。
可世事难料,但她只愿阿姐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阿爹阿兄平安。
“阿姐。”闻溪拉住闻昭的手,“你要永远做你喜欢做的事,别让任何人困住你。”
“同样的话,阿姐也送给你。”闻昭抬眸看她:“若是永亲王欺负你,你要跟阿姐说,即便是……”
她原本想说,即便是死,她也会护着闻溪,可想到,今日是闻溪的大婚,不该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是以,她改口道:“无论如何,阿姐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小溪去。”
说着,她又看向一众婢女:“你们可要护着小溪,别让她被永亲王府的人欺负,尤其白音白芷,事事要看着些。”
闻溪此次嫁去永亲王府,闻寂之让闻溪带了一院的婢女过去,就怕旁人伺候的闻溪不舒服,对此,闻溪一开始就想,自然不会拒绝,魏循也是答应。
一众婢女忙应声:“大小姐放心,奴婢们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二小姐一分,连永亲王也不行。”
望月阁的人都护主,与闻溪性子那都是一样的,可不怕事。
闻言,闻昭才放心了,她上下打量着闻溪,双眸的柔意都要溺出来了,“你这凤冠是永亲王请人为你打造的,与你很是相配。”
大多凤冠都镶钻,而这凤冠上却是足足镶了六十三颗红玉石,独特而别致,南越少玉,能整日佩戴玉的也只有那些皇亲贵胄,这凤冠何其珍贵,闻昭心里都是难想,也不知魏循上哪弄来的那么多。
不止凤冠,就连这嫁衣,都是魏循插了手的,添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唯有太后能用的,旁人可都是摸都摸不着的,他给,闻昭自然就收着,魏循对闻溪好,她开心,总的也是闻溪风光大嫁,整个汴京为之艳羡。
她的妹妹就值得这世上最好最尊贵的东西。
*
此时,古楼大街,人满为患,都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纷纷去往镇国将军府,又或是各大酒肆茶楼饭馆,魏循早早就放了话,今日,他与闻溪大婚,宴请全城百姓,百姓自然高兴,不过一会儿,各大酒肆茶楼饭馆便满了。
众人朝窗外看去,能瞧见迎亲队伍从西街出发,去往镇国将军府,骑马在最前的是魏循,他素来喜欢墨色或是蓝色的服饰,今日一身大红色婚袍,红玉冠束发,坐在马背上,那双狭长的眸子,竟是含了笑,唇间轻轻扬着,瞧着风流倜傥不谈,多的是道不明的艳丽多情,勾魂摄魄。
往日,旁人只知这永亲王生得好看,汴京不少姑娘喜欢他这副皮囊,可却因他的脾性而止步,今日看,脑袋里却缓缓浮现出两个字来:妖艳。
更是让人心头动荡不已。
到了镇国将军府,魏循翻身下马,抬眼,见到的是一众小厮,闻淮和闻祁在最前方,魏循笑出声,闻淮看着他,也是笑了,今日这人就要成为他妹夫了,是以,此刻没有永亲王,只有魏循,闻溪的夫君,他妹夫!
闻淮挑眉道:“我妹妹可不是那么好娶的,今日你若是过不了阿兄这关,可要空着手回永亲王府了。”
魏循嗓音含笑而平静:“放马过来。”
他丝毫不虚,语气里的势在必得让闻淮眉心跳了跳,“听闻你箭术不错,巧了,我弟弟阿祁在军中被称为神箭手。”
“比什么?”魏循问。
闻淮往边上站了一步,手往府中指,“那棵树上两枚同心锁,谁先射下来算谁赢,只一局。”
“一局定输赢?”魏循眯了眯眼。
闻淮颔首,“小溪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你二人都没射下,则算阿祁赢。”
“……”
魏循听笑了,“都没射下算他赢?”
“嗯。”闻淮面不改色的点头。
“行。”魏循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弓箭,轻轻试了试,还不错,拿过一支箭羽,瞄准那同心锁的方向,闻祁与他站在一处,神色冷淡:“承让了王爷。”
“……”
还没开始,便如此说,这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赢?看向那两枚同心锁,魏循笑意难止,两枚同心锁,大小不一,对着他的这枚,显然比闻祁的小了不止一倍,实在难以射中,若他没射中,闻祁便赢了,这分明是刁难他,可魏循也不生气,只是看着那枚同心锁,想的是不远处的人。
二人正准备射箭,闻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等等,这不公平。”
魏循看向他,以为他总算有点良心,不想,他的声音再次落了下来,“你该站在那。”
这话是对魏循说的。
魏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真是
被气笑了,闻淮竟然让他退后三步远,无奈,只能照做,站好后,又看向闻淮,“完了?”
“完了。”闻淮满意笑了,刚刚看魏循的样子,很坚定的感觉,他有点担心,魏循轻松过了,他得让魏循知道娶闻溪不是件容易的事才行!
“好。”魏循点头,再次拉弓,偏了偏眸,是有点远了,但也还好,这一局他势在必得,不会输,也不能输。
“放箭。”随着闻淮的声音落下,魏循和闻祁才纷纷放了手。
箭矢速速而去,直逼同心锁。
门口都是惊呼声,纷纷盯紧了那两只箭,每个人的心脏都狂跳不止。
“叮当。”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是有箭矢射中了同心锁。
众人抬眼,惊呼声更甚。
“是永亲王!”
“永亲王中了!”
闻淮回眸看去,不禁瞪大了眼,还是被这小子射中了!
魏循收了弓箭,眸中泛起光,少年顽劣跳脱的脾性在这一刻显得淋漓尽致,扬眉道:“承让了,若是三局两胜,我便让你一局了,可这是一局定输赢,输什么也不能输闻溪。”
“……”
“对了,我这箭术还是闻溪教的,要生气可别生我的气。”魏循道:“我俩是天注定的,这身箭术便是为今日准备的。”
“她教我,就是让我在今日来娶她的。”
语气真是张扬又欠揍极了。
“你可少怪小溪,我可从未听小溪说过这些。”闻淮气笑了,“再者,她的箭术可比你厉害百倍,
“那自然了,师父嘛,自然比徒弟厉害的。”
此刻,魏循说这句话,半点没有曾经跟闻溪比第一时的模样,他猜,若是闻溪在这里,肯定会扬着下颚承认:“的确如此,魏循的箭术啊,还真是我教的。”
“……”
魏循心头发笑,老跟他争第一,那今日就让给她了,让闻溪永远做第一,然后他嘛,只要闻溪。
第95章 第95章大婚
炮竹声炸响天际,还有阵阵欢笑声传到后院来。
“将军来了。”白芷一直在院外看着,此时,见到闻淮朝这而来,忙进屋禀报。
一早,闻淮就同她们交代了,他什么时候来,闻溪什么时候在盖上红盖头出这望月阁。
红盖头落下,整个世间好像都被染成了红色,闻溪被婢女扶着出屋,外头的锣鼓声此起彼伏,落在她耳畔,心头也跟着跳动。
“小溪。”闻淮唤她:“阿兄背你出府。”
闻溪趴在闻淮背上,她看不清路,只隐隐约约能看见闻淮还有听见他含笑温柔的语气。
“我刚刚试了魏循的箭术,有点厉害,阿兄想,他大概能保护你,如此阿兄便也放心了。”闻淮道:“你今日嫁去永亲王府,可莫要随意低头,遇事也不要忍,十个魏循阿兄也不怕的。”
闻溪笑出声:“阿兄放心好了,这些阿爹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了。”
“阿爹?”闻淮也笑了,“他昨夜处理完公事后,便拉着你说了很久的话,今日没现身,估计是躲在书房里偷偷哭呢。”
“阿兄莫要胡说,阿爹如此威武厉害,才不会哭呢。”
闻寂之刚刚才离开望月阁呢。
“怎么不会?阿娘不在的时候,阿爹哭了好久呢!你丢失的那三年,他嘴上不说,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人喝酒,哭着跟阿娘道歉呢,还有啊,你被谢观清欺骗,他最是愧疚生气,也在夜里独自偷偷哭呢。”
“阿兄怎么知道的?”
“我偷偷翻进他书房看到的啊。”
“……”
“阿兄,你过分,竟然偷偷溜进阿爹书房。”闻溪控诉:“还不带我,我还没见过阿爹哭呢。”
“带你做甚?到时候被阿爹发现了,我被打得最惨,阿爹倒是疼你,表面骂你,背地里给你好东西做补偿。”
闻淮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了,你最闹腾,带着我们一起四处捣乱,结果呢,阿爹看似公平的处罚了所有人,夜里,却在跟你道歉!”
“哪有!”闻溪瞪大眼:“阿爹将我哄好后,便分别去了阿兄阿姐的院子。”
“那阿爹还是偏心,把你放在第一位!”
“那阿兄不也是吗,有什么好的就想着我。”
“如何不想呢,你刚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你的人可是我哦。”
闻淮说着轻叹一声:“我真怀念小时候,你小小的一个,我和阿昭总是抱着你,你长大了些,我们还是抱着你,护着你,那个时候,我和阿昭常常想,小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怎么那么闹腾呢,好烦啊。”
“可是现在呢,你真的长大了,阿兄却只想着,小溪怎么长得那么快呢,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闻溪本来不想哭的,可听着闻淮的话,只觉心头酸涩的不行,此刻,脑海中,一幕一幕光景划过,从记事开始到现在的,都是有关镇国将军府的一切。
她搂紧了闻淮脖颈,“阿兄,我长大了,往后,我也可以护着你们。”
“行啊。”闻淮挑唇道:“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如果魏循欺负你,我们就一起揍他!”
“好。”
“……”
炮竹声近了,已经到了府门口,闻淮轻轻将闻溪放下来。
喜婆笑道:“新娘子出来了!”
随着这话落下,外面的声音更甚,无数惊呼,欢笑。
闻溪被一众婢女簇拥着跨出府门,火红的嫁衣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耀眼,散发出金光来,让人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魏循远远就见到了闻溪,他看见闻淮背着闻溪而来,看到闻溪搂紧闻淮,脑袋轻轻蹭他,似是撒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闻溪。
看着闻溪一步一步朝他而来,魏循攥紧了那枚被他射下来的同心锁,幽幽双眸中都是闻溪,他上前几步,闻溪也往前走了一步,垂着的眸,看到的是一双靴子,有人站在她身前,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不知是因为锣鼓声还是因为什么。
闻溪缓缓抬眼,隔着红盖头,二人互相看着,耳畔,响起魏循的声音,“你可算是来了,阿兄刚刚故意刁难我。”
“……”
闻淮在一旁听着,瞪大了眼,魏循竟然告状?他从来不知道魏循是这样的,可念在他唤自己一声阿兄,便不跟他计较!!
闻溪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她抿唇直笑,温声道:“明日我帮你揍他。”
话出口时,自己都惊了一下,此话,似乎是下意识的。
闻淮:“……”
“好。”魏循高兴应下,一双眸子里除了眼前人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微微俯身,轻声问:“那今日就先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似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可其实,他不问,又或是闻溪摇头,今日,闻溪也要跟他回家的,但魏循还是问了,语气十分执着,像是在要一个答案。
这是魏循第三次跟她说这样的话,闻溪看着他,终是笑着回:“好。”
“应了我可就不能反悔了。”
“不反悔。”
话落,四周忽而浮起一抹抹艳红,落在人身上,像是雪花,可又不是。
闻昭伸手抓过那艳红,垂眸查看,神色讶异:“是红色蒲公英。”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蒲公英,还是红色。”
“天哪!”
“好漂亮。”
“真的是红色蒲公英!”
听着周围人的声音,闻溪心头也是十分讶异,怎么会有红色蒲公英,眼前,模模糊糊的还是魏循身影。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们二人只是平静的站在一处,然后魏循道:“我们回家了。”
“好。”
红色蒲公英仍在零零散散落下,如下了一场小雨般,美极了。
那一日是二月十五,漫天的红色蒲公英,与通明的灯火,百姓的欢呼,都在庆祝着魏循与闻溪的大婚。
迎亲队伍绕着整个汴京城一圈又一圈,从白天到黑夜,壮观极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镇国将军府的二小姐嫁给了永亲王,也知道,永亲王宴请全城百姓,贺他与闻溪的大婚。
戌时,花轿终于在永亲王府停下,闻溪下了花轿,入了永亲王府,然后去往院子,魏循则去了前厅,听声音,府中似是还有人。
南越习俗,是允闹婚房的,闻溪心脏忽然跳的有些快,不知道一会儿会面临怎么样的局面,只能在婚房内等着,盖头未掀,她也无法做什么。
哪知,才在床上坐下没一会儿,便听外头婢女行礼唤永亲王,闻溪心头一紧,隐隐约约见到是一人进来,心下松了一口气,闻循准确捕捉到她的情绪,低笑了声,让所有人都下去。
屋内一众婢女嬷嬷忙俯身道:“奴婢等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便陆续出去了。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魏循才缓缓朝闻溪走去,手指轻轻
触碰红盖头然后掀起来,下一瞬,一张绝艳的面容便浮现眼前,四目相对一瞬,竟是都笑了出来。
“我好累。”
“累了吧。”
二人异口同声,彼此愣了一瞬,又纷纷失笑。
“前厅不是有宾客吗?”闻溪问:“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是有。”魏循道:“但我怕你累,怕你饿,又怕你觉得永亲王府不舒服。”
“确实有点累。”闻溪眉心轻轻皱着:“我想把这个凤冠取下来,好重,脖子都酸死了。”
“我帮你。”
“你会?”闻溪意外。
“当然。”魏循笑。
闻溪便任由他帮她取,不过取一个凤冠,耳畔都是魏循的笑声,闻溪偏眸看他,“绕了汴京城三圈,你不累啊,竟是还笑得出来。”
“若不是怕你累,我还想多绕几圈。”
“你是打算一夜不睡?”
“也不是。”
“……”
“那你绕整个汴京城做甚,我还没见过谁成亲的时候,绕汴京城。”
“想所有人都记得今日景。”魏循将她凤冠取下,凤冠在手,眉心微皱,“还挺重的。”
说着,手已经抚上闻溪脖颈,轻轻揉捏,为她缓解酸疼。
“你这相当于普天同庆,就不怕你皇兄忌惮你。”
“娶到你,高兴还来不及,怕什么。”
娶闻溪自然是要风光且张扬的,他给闻溪的只会是旁人达不到的高度,也是因这一次大婚,魏循忽然想,若他在那个位置该多好,列国同庆,可也不过一瞬,闻溪不喜欢宫中生活,他亦是。
正说着,便有婢女推门进来,将手中托盘里的吃食放好又退出去,魏循牵着闻溪起身在桌边坐下,然后倒了两杯合卺酒,将一杯递给闻溪,二人一同饮下。
“这些厨子是新来的,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魏循放下酒杯,给闻溪碗里夹了块鱼,“若是不喜欢,我明日换一批。”
“还行。”闻溪浅尝了一口,“但没我带过来的婢女手艺好,明日,我让她们给你露一手,你尝尝看。”
“好。”
“对了,今日的红色蒲公英你哪里弄来的。”闻溪突然想到这个,蒲公英倒是常见,可红色的,她也只在江南见到过一次。
“那不是嘛。”
“嗯?”闻溪顺着魏循的视线看向窗外。
只见,微风拂过,下一瞬,红色的蒲公英便浮涌而来,包围整个院落,闻溪站起身来,到窗边看,她伸手去接红色蒲公英,蒲公英落在她手心一瞬,又随风飘扬。
闻溪眼睫轻颤,抬眼,是漫天飞扬的红色蒲公英,如那年。
也是这样的夜里,她的生辰,魏循用漫天的蒲公英祝她生辰快乐。
“白日的那场蒲公英,是贺我们二人大婚。”魏循道:“今夜的红色蒲公英,只属于你一人,不止今夜,天上地下,这样的红色蒲公英只属于你。”
“在江南,红色的蒲公英不是遍地都是吗?哪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人人都可看的。”
“有我,才有红色蒲公英。”魏循抿唇笑:“你想看,这世上才会有红色蒲公英。”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红色蒲公英,有的不过是有心者。
第96章 第96章“闻溪。”
子时,闻溪才上榻,倒不是困,就是想躺着,今日累了一天,眼下吃饱喝足,就想躺着,院外,渐渐静下,能够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抬眼望着这红色床帐,只觉面颊有些热。
希望,等她睡着了魏循再回来。
这般想着,屋门便被人从外推开,听脚步声,是魏循,闻溪心下一紧,刚刚,魏循和她说了不少话,她感觉有点热,也不知道怎么回,是以,便打发他出去了。
虽然重生,知道很多东西,性子也变了些,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她嫁了人,成了亲,而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面对魏循,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有迷茫不解之感,有时候能想明白些,却有的时候,完全不明,只知道,在今日,看着他,她会热,会不自觉的躲避他的目光,会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可明明,她不是这样的,她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怕人。
今日,还真是有点怪呢,哪里怪呢,应该是魏循,一直看着她,还老是笑,魏循神经病!
魏循才进来便见到闻溪已经躺在榻上了,知道他进来,还往边上去了去,他忍着笑意,“不是说要吃东南街的凤梨酥?”
“突然不想吃了。”闻溪道:“有点困。”
“……”
魏循看着她那样子,哪里看不出她心里想的什么,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也是难得了,竟然还有能看见你害怕我的一天。”
“谁怕你了?”被魏循这么一说,闻溪就坐起来了,她已经换下嫁衣,此时,只穿了件梨花蓝素锦寝衣,三千发丝垂落腰间,倒是有几分的温婉,可说起话来,便暴露了脾性,“我就是单纯不想吃了,你放那,我明日再吃就是。”
“明日吃味道就变了。”魏循道:“想吃我再去买就是了。”
“行。”也睡不着,闻溪便半躺着,打算看看医书,哪知,才将医书翻出来,就被魏循夺了去,“睡觉。”
“……”
闻溪还没反应过来,魏循就褪去婚袍,只穿了件里衣,然后在她身旁躺下了,他单手杵着脑袋看她,闻溪瞪大眼,睡觉?她和魏循?虽然做了点准备,可当真正看见魏循就躺在她身边并且笑吟吟的看着她时,闻溪面容一整个爆红。
真的要一起睡觉?能不能不睡啊,她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
“哎呀,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闻溪,竟然会脸红,怕魏循,可真是稀奇。”魏循盯着她泛红的面颊,故意逗她。
“谁脸红了!”闻溪瞪大眼:“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谁说要和你一起睡了,我们各睡各的。”
“……”
闻溪一愣,“那你出去,以后,我们就分开住。”
“这是我的院子。”
“……”
“才新婚第一天,你就敢给我摆脸色了?”闻溪气的站起身,“那我回镇国将军府了!”
脚环忽而一热,下一瞬,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胸膛,两具身体紧紧挨着,心跳声咚咚咚,一个比一个的快,闻溪大惊失色,想要推开魏循,头顶,便传来魏循带着怒气的声音,“闻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闻溪一阵莫名其妙,她怎么过分了?倒是魏循,半点不老实,她没揍他,算是给他脸面了。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从不会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怕我做什么,我会吃人吗?”
“……”
“这话你真好意思说。”闻溪推开他,“不知道是谁,老来我面前发疯,还要把我带回江南去,让我跟你回家!”
“那现在,你不是跟我回家了吗,你自己答应的。”
“……”
见她不说话,魏循又道:“之前是因为你喜欢别人,我有点生气,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想想,近两月我都很听你的话。”
闻溪想了想,也的确,这两月,魏循倒是有点正常了,没跟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发疯。
“那你生气的话,跟我发什么疯。”
“那你就说,这两个月我有没有听你的话?不止这两个月,一直以来,我是不是都听你的话?你利用我,骗我,我说什么没有,即便生气也是一时,你就说是不是。”
“是是是。”闻溪瞬间无奈了,又不解魏循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心下有点预感,觉得这人想做点什么。
果然,下一瞬,就像印证般的。
“那你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奖励?”
“你要什么?”
魏循低眉看向怀里的闻溪,眼眸清明,唇红齿白的,也在看着他,似乎等
他说想要什么,他呼吸渐沉,幽幽目光落在那两片唇瓣上,手掌慢慢从她后背上滑至脖颈,轻轻收紧又揉捏,这让闻溪浑身颤了颤,身子不自觉的往前靠。
两具身体如火炉般滚烫。
对上魏循视线,闻溪眼睫轻颤,心头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猜出魏循想要做什么,她有点害怕,又有点抗拒,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魏循,你放开我,我要睡觉了。”
此时,这样的话语却温温的,轻轻的,小小的,没有一分威胁力。
“小溪。”魏循低笑了声,手抚上她腰间,然后收紧,“我可以吻你吗。”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魏循语气又急又快,压根不给人开口的机会便吻上那让他曾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闻溪瞪大了眼,魏循还真敢做!她忙伸手去推魏循,可他显然是有所防备,在她伸手的时候,便攥住了她手腕,用力一拉,形成她也抱着他的姿势,而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吻霸道而汹涌,令人喘不上来气。
闻溪脑袋渐渐有些昏沉,又热的不行,她仰着头,眼神有些迷离,可还是能看清闭着眼在用力吻着她的魏循,魏循的眉眼在今夜显得那样的柔又漂亮。
她忽然就想到了今夜游整个汴京城时的那一幕。
在街道,听着外面的声音,她没忍住,偷偷掀起盖头去看,真是热闹极了,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汴京城,而抬眼,一人背影映入眼帘,他坐在马背之上,红色的婚袍衬得他格外显眼又好看,她见过魏循很多次的背影,唯独今夜的这个,最让人难以忘怀。
其实也才是第一次见到,但也不知为何,当时,眼中心里,就是觉得很难忘。
魏循在告诉所有人,他娶了她,这样的壮观景,她曾幻想过,幻想有一天,有一个人如火一般的爱她,爱她爱到想要死,爱她爱到所有人都知晓,有点可笑,但她真的幻想过,从小到大,在外人看来,她从不缺什么,也有人艳羡她的生活,可却显少有人知道,她的曾经,她不太愿意回想的一些过去。
因此,她缺少一点东西,也想要一点东西。
魏循知道。
所以,他来了。
那个时候,闻溪眼眶有点酸,她还以为魏循忘了她那些可笑的想法,与她曾经跟他诉说的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不想,他都记得,不止记得,在明知她对他其实还没他这样的情愫时,他还是张扬且勇敢的告诉所有人他爱她,娶了她。
魏循在满足她,也在爱她。
闻溪喉头翻滚,没再挣扎,选择闭上眼,也抱紧了魏循,唇齿之间充斥着香甜的酒气,彼此呼吸交融,魏循感受到她的回应,更是将人搂紧。
夜很静,红色床帐落下,床榻上的二人吻的难舍难分。
“有点热。”不知过了多久,闻溪有点受不住,轻轻避开魏循,双眸通红而滚烫,身体直犯软,被魏循抱着,这样的感觉让她有点难受,如服了软筋散般。
魏循额头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又轻轻吻了吻,嗓音沙哑:“我帮你。”
“?”闻溪轻喘气,没听懂魏循这话什么意思。
对上她迷离的视线,魏循笑了,又用力抱紧了闻溪,她身体软软的,乖乖的,真恨不得就此把她揉进身体里,跟她一起活着。
魏循再次吻上她,一开始只是唇瓣,后来是脸颊,脖颈,重重吸允着。
有点疼……
闻溪疼的直皱眉,一抹滚烫划过胸前,她身子一抖,哪还不明白魏循刚才所说之语,瞬间清醒不少,有点害怕,忙伸手制止他的下一步动作,还未开口,魏循便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亲吻她各处,到耳垂,又停下,声音勾人的不行,“小溪,你不想吗?”
“……”
“我。”闻溪喉间灼烫,她真的是有点怕,想要拒绝的,可拒绝之语又被淹没在唇齿之间,嘴唇有些麻了,她感觉是不是肿了。
魏循没停,但也只是亲吻她,然后在耳边问她想不想。
可这让闻溪怎么说,拒绝的话她现在也说不出口了,身体热的不行,她感觉有点湿,忍了会儿,只是抱住他,缩在他胸膛里。
魏循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寝衣被解开,身上凉了一瞬,又被滚烫覆盖。
“等一下。”闻溪察觉什么,偏眸朝外看:“有人的。”
外面婢女如此之多,若是被听到,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人早就被我赶出去了。”
“……”
闻溪气急,这人早就把人赶出去了,今夜之事分明是蓄谋已久!太过分了!!!不想看这人,于是,闭上眼,反正就一会儿!!完事后睡觉,明日,她要揍死魏循!
“小溪,睁开眼睛,看我。”魏循吻了吻她眉眼。
“你快点行不行,废话那么多?”闻溪又羞又气,看什么看!
“这么迫不及待?”魏循笑,“那换一个。”
“……”
“别!”闻溪被迫翻了个身,她忙道:“我看!”
她是真想弄死魏循啊。
魏循再次将人压在身下,手掌不安分的来回抚摸,碰到敏感之处,闻溪差点叫出声,但都被她忍住了。
“不要忍,叫出来。”
“魏循你有病是不是?”
“嗯。”魏循道:“今夜,你帮我治个够?”
“……”
“今夜就不睡了。”
“你疯了吗?”闻溪骂道:“明日还要入宫。”
“那你睡。”
“……”
“不行!”
“那你说喜欢我。”
“不说。”
“行。”魏循动作顿住,手指往下,闻溪浑身一激灵,魏循看她咬牙忍住不叫,笑了声,“小溪,不要忍。”
“……”
水流不停拍打岩石,闻溪还是没忍住。
“喜欢吗?”
“……”
“魏循,你是不是不行?怎么那么多废话!”闻溪简直要羞死了,屋内烛光明亮,彼此坦诚,知道她怕什么,还做什么,故意的!!
“我不行?”魏循气笑了,“那一会你别叫。”
“……”
撕扯之感让闻溪面色一白,当即攥紧了魏循手臂,魏循瞧着她,知道她害怕,到底心疼,顿了顿,然后抱住她,徐徐图之。
“魏循!”闻溪突然开口唤他。
魏循吻了吻她唇瓣,道:“我在。”
“你……”闻溪咬唇,半天才说了两个字:“疼。”
“哪儿。”
“……”
“说出来,我帮你看看。”
“……”
“不说?那便受着。”
“……”
“我说我喜欢你还不行吗?”这样的痛感,让闻溪有些慌乱,“你停下。”
她后悔了!早知道拒绝个干脆!
“我们成亲了,你以后也会喜欢我的。”魏循没停。
“我才不会喜欢你!你这个混蛋,滚开!”
“……”
“真的不喜欢吗?”
剧烈的痛感袭击心头,闻溪不禁湿了眉眼,床帐一下又一下的拂过她面颊,她逐渐看不清眼前物。
……
耳畔,又传来魏循的声音,他问她喜不喜欢。
“……”
闻溪真想弄死他啊,咬着唇不说话了,那会儿说,他反倒是不乐意听,故意用力,现在他想听,她还不说了呢。
“以后,我只跟你好,你也只能跟我好。”她不说,魏循却说个不停,语气霸道又凶狠:“别让我看到你和旁人走在一处,不然,我弄死你。”
“……”
第97章 第97章“我想看看你这几年都学……
【注:96被锁是因为写了车,改了一天一夜了还是不行,再耐心等我一下下,我还在努力战
斗。】
闻溪醒来的时候,只觉整个人像是被人狂揍了般,身体又酸又疼,她眉心微微皱着,躺在床上,关于昨夜的记忆一点一点回笼。
猛的睁开眼,却迎上刺眼阳光,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眼前忽然一暗,刺眼之感散去,她再次睁开眼,是有人替她挡住那刺眼阳光,偏眸,便撞入一双含笑眼眸。
“醒了。”
“什么时候了。”闻溪开口,嗓音沙哑。
“才辰时。”魏循道:“再睡会吧。”
“……”这人五更天时都还清醒的不行,现在才只是辰时就醒了,半点疲惫感都不见。
“今日我们要入宫。”闻溪说完后,又闭上眼躺了会儿才决定起身,今日要入宫面见太后和魏安,去晚了不太好。
魏循看着闻溪,面色无常,他还以为今早清醒后,她会生气,会骂他,谁想,她神色竟是如此淡然,半点昨夜的模样都不见,对上他的视线,也很是平静,没有昨夜交深之时的羞涩与害怕,就像是忘却昨夜之事一般。
魏循眼眸一暗,明明昨夜闻溪会对他害羞的!!!是以,他高兴得不得了,书上说,少女只会对喜欢的人露出羞涩之态,而昨夜,闻溪不止对他有点羞涩,还接纳他,回应他,不止昨夜,近两日,闻溪对他说话,都有点温柔了。
闻溪难道不是在慢慢的接受他,对他也有点意思?
怎么再次睁眼醒来,又都变了,魏循心下闷闷的,他凑近闻溪,低头去吻她。
闻溪吓了一跳,但到底比昨夜稳得住,保持淡淡神色推开魏循,警告道:“别发疯,要入宫。”
“……”
魏循面色一沉,“昨夜……”
“我饿了。”怕他又跟昨夜那般说出什么话来,闻溪忙道:“赶紧让人备吃的。”
听她说饿了,魏循才收了神色,下了榻去换衣袍,走了两步,感觉不太对,再次折返回去,单手扣住她后脑勺,然后低头亲吻她唇角,耳垂,提醒道:“你别忘了昨夜答应我的。”
“……”
魏循出去后,闻溪才起身进入屏风内,顿了瞬,确定屋内只有自己,大呼一口气,面颊又在灼烧,抬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大口大口呼气,良久,对自己道了句:“就该这样,怕什么魏循,害羞什么,扭捏什么。”
“做了就是做了,不必害羞,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他还挺好用的,你自己开心就行了啊。”
铜镜外的她点了点头,又大呼一口气,双手不停为自己扇风,转身,一人面容映入眼帘,闻溪喉头一梗,极力保持平静神色,“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在干什么。”魏循抱臂睨着她,他可都听见了,原本能够忍住的笑意,在看到闻溪瞪大的双眸后,还是没忍住,抖动着肩膀笑出来。
还会给自己助威呢。
装的也挺好,连他都信了。
魏循越看闻溪笑意越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搂紧闻溪,闻溪退后一步,却发现后面是一个桌子,没法再退,魏循顺势将人抱起放至桌上,手指又不安分。
闻溪双手死死抵住他胸膛,瞪着他:“青天白日的,你疯了?我还要入宫,你滚。”
“想哪里去了。”魏循轻笑:“我就是看看你。”
“……”
闻溪咬唇不语,真的是来看看她?气的不行,用力抬脚踢他,可这动作却给了魏循机会,没忍住,闻溪攥紧了魏循:“我真想弄死你。”
“不是说我好用吗?”
“……”
“你想不想?”魏循看着她,眉间都是浓浓情意,闻溪偏眸不看他,只是攥着他衣袍的手越发紧了。
“……”
“我只是想你快乐。”
“闭嘴!”
“小溪,我其实哪里都好用的。”魏循吻了吻闻溪唇角,然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渍,弯了弯唇,又亲了亲她脖颈,才将人抱下来,弯身与闻溪对视,双眸都是认真神色,问她喜不喜欢,觉得怎么样,好不好。
“……”
闻溪拉紧了身上的寝衣,余光都是魏循的手,满满的水渍,唇瓣被咬的嫣红,有些气恼:“我要换衣服,你滚出去。”
“……”
“好。”魏循笑着直起身,学着闻溪刚才的样子,给她助威,“就该这样子。”
“……”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闻溪才朝外唤道:“阿音,阿芷。”
“二小姐。”门外,白音白芷应声后便推门而入。
“替我梳洗更衣。”闻溪道:“一会儿我要进宫。”
“是。”二人走近,抬眼看她,却瞥见她脖颈处的痕迹,愣住了,下一瞬,脸颊爆红。
闻溪看着二人神色,忽然惊觉,心底骂了魏循一千遍,让他别整别整,他分明是故意的,最让人生气的是,五更天都还不睡觉,这是什么人啊?
闻溪努力深吸一口气,面上云淡风轻:“昨夜蚊子多,被咬了一夜,我一会儿出宫后上点药就好了,你们现在帮我遮一遮。”
“……”
“是。”
才收拾好,便有婢女送膳食进来,魏循也在此时从外进来,白音白芷忙退了出去,屋中又只剩下二人,魏循给闻溪夹菜,闻溪将碗筷重重放下。
“魏循,以后我不同意的话你不准靠近我做那种事。”闻溪警告道:“不然,我真的要揍你。”
“这话你昨夜也说过。”魏循道:“今早还说,但你没有,说明你也想。”
“……”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了!”
“那不入宫了,现在看看清楚。”
“……”
闻溪当即站起身来,“别吃了,入宫。”
说着就走了出去。
魏循失笑,也跟着走了出去,二人上了马车,闻溪故意要和他分开坐,谁知道,这人偏要靠着她。
“永亲王妃。”魏循在她身边坐下,“我们会在一起很久,互相挨着不是正常吗,那么躲我,实在让人生气又伤心。”
“……”
“我不会一辈子都是永亲王妃。”
“为什么。”魏循双眸微凝。
没等闻溪回答,魏循便道:“因为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闻溪顿了顿,犹豫了会才道:“也谈不上喜欢。”
“那你以后会喜欢的。”魏循说这话时张扬而笃定,“不喜欢人,喜欢其他地方也算喜欢的。”
“……”
没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二人下了马车,先去了太后宫中,路上,遇到陈公公:“老奴见过永亲王,永亲王妃。”
魏循脚步没停,牵着闻溪继续往前走。
“王爷,王爷。”陈公公忙追上来,道:“陛下请王爷前去羽宸殿呢。”
“让他先等着。”丢下一句,魏循拉着闻溪转进拐角,前面就是太后所居的寿康宫。
“这一路走来,宫中婢女守卫只敢远远的跟你行礼,可见,他们有多怕你。”闻溪不禁感慨。
“那你怕我吗?”
“怕你做甚。”闻溪轻笑。
“一会儿,她要是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就站起来。”快要到了,魏循叮嘱闻溪:“走就是了。”
“那你呢?”闻溪看向他。
“跟着你一起走。”魏循手心紧了紧,面上带了笑,这大概是他头一次入宫有如此的好心情,周边宫婢见他这般模样,更是退避三舍。
“老奴见过永亲王,永亲王妃。”太后身边的嬷嬷见到二人进去,忙躬身行礼:“太后娘娘就在里面等着王爷王妃前来呢。”
二人抬脚进去,太后就坐在高位,一身雪缎,尊贵奢华。
“儿臣参见母后。”魏循不行礼,但闻溪总是要行的。
“坐吧。”太后习惯了魏循将她当空气的模样,抬眼看向闻溪,轻轻扯了扯唇,“阿循身边从未有过女子,日后,你要多多帮扶他。”
“是。”闻溪颔首。
对闻溪,太后其实没有多好的印象,但魏循喜欢她。
太后让人将她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轻声道:“这些,都是哀家为你准备的,贺你
们二人大婚,阿循年纪也不小了,你们可要加把劲,让哀家在有生之年,能抱上皇孙。”
“是。”闻溪站起身来,她并没有考虑过生孩子这件事,但太后如此说,也不能直接拒绝,便只能应了是。
还算听话,太后满意了,又看向魏循,“你还在生母后的气?谢观清已经死了,那夜之事,你该要理解母后的,事关你皇兄,母后不得不如此,而那一日,谁又知道……”
说着,太后又顿住,似乎那日起源还是因为闻溪,若非闻溪,谢观清怎会被牵扯进来,她又怎会让魏循为谢观清顶了罪,而那一夜,魏循还因为闻溪说了那种话!太后心头一跳,让魏循和闻溪成婚,是否错了?
若哪日,魏循真的为了闻溪……
太后气息变了又变,再看向闻溪,眸中神色已经变了,闻溪感觉到太后看她的神色变了,似乎在讨厌她,闻溪莫名其妙,她刚刚说错话了?看向魏循,魏循也正朝她看来。
“累不累?”魏循开口:“我们回家吧。”
“……”
闻溪不语,太后怎么会一下子就变了神色?眉心微皱,她是不愿让太后讨厌她的,若是太后厌了她,那对阿爹阿兄没好处。
“皇兄筹办了宴会。”见闻溪不说话,魏循扫了太后一眼:“我和她去看看,我明日再入宫来。”
得了这一句话,太后忙点头:“好,母后等着你。”
出了寿康宫,魏循拉着闻溪去往后花园,路上,他问:“你怕太后做什么,不是跟你说了觉得不舒服就走,发什么愣。”
闻溪白他一眼:“你是她亲儿子,你当然可以不在乎。”
“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们是生死关系,我不怕,你自然也不能怕,我在这里,谁敢动你?我说过的,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能护得住你,自然也能护得住你的家人,所以,你怕什么呢?”
魏循深吸一口气:“小溪,即便我们成了亲,你还是不信我。”
“信谁也不如信自己。”闻溪道。
“那以后,能不能试着信我一次?”
闻溪不答,只道:“今日宫中宴会,很多人都在,事定然也多,我就不说话了,我也不愿跳舞给人看,你都解决吧,反正也是你的烂桃花。”
“……”
魏循脚步顿住,伸手捧起闻溪面颊,凑近她,与她说悄悄话,“不乐意跳给别人看,那晚上我们关起门来,你跳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你跳舞呢。”
“你怎么不跳给我看看?”闻溪气笑了。
“我不会跳舞。”魏循道:“但我会吹箫,会画画,你想看哪一个?”
“你会吹箫?什么时候学的,没听说过啊。”
“你离开江南后。”魏循道:“我还会不少呢,我们交换好不好?我想看看你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我也告诉你我的。”
闻溪想了会儿,终是点头:“我学会了弹琴,是阿姐教我的。”
“那段日子,是不是很累?”
“还好。”
“嗯。”魏循轻轻嗯了声,看着闻溪双眼:还好,都过去了,还好,你真的在汴京,还好,我记忆力不错。”
那一年,霍瑄找到他,他并不愿意回来,只是忽然听到霍瑄说了汴京两个字,这两个字他其实并不陌生。
但就是那一天,他忽然想起,那一年,那个少女说,她曾经其实还有一个家,在一个叫汴京的地方,当时听时,他并未在意,因为那一年,他对少女还未如此上心,每日都好生烦躁,想要将人赶走。
可后来呢,他却非少女不可了。
所以,他回汴京了,这个让他恨又想念的地方。
而今,他也终于找到那少女,少女还跟他回了家。
第98章 第98章“你是生气还是吃醋?”……
知晓魏循今日会入宫,是以,魏安早早的就为他筹办了宴会,近几月发生很多事,让他心生俱疲,终于来了件喜事,自然得好好庆祝一番去去晦气。
本想在宴会前见他一面,也让太后把有些话和闻溪单独说一说,谁想,魏循竟是拒绝了。
如此,魏安也知道了魏循待闻溪之心多深又有多坚定。
或许,在大婚前几日他就知道了,是以,魏安并未生气。
这几日,他知道魏循不让任何人插手,一个人在筹备自己与闻溪的大婚,从红色蒲公英到聘礼,再到环绕整个汴京城,他都知道,初听之时只是意外,回过神来又笑了声,父皇当年待母后也是如此好,事事亲力亲为的,他倒是像了父皇的性子,难怪当初父皇总说,还是最喜欢魏循。
“永亲王,永亲王妃到。”外头,响起太监的高呼声。
高位上的魏安眼眸微凝,抬眼看去。
闻溪和魏循缓缓走来,闻溪眉眼淡淡,而魏循,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而冷漠,只是在偏眸看向闻溪时,又露出些许柔和来。
魏安把玩着酒杯,心中暗骂这小子还没对他露过这样的神色,昨夜,因着魏循的张扬,有不少朝臣齐聚羽宸殿,参魏循,如此与民同乐,如昭告天下般,实在是不敬,有谋反之心,要他责罚,被他以去晦气三字打发了。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去永亲王府,太后也未去,也没有让人前去永亲王府送礼,外人才猜测纷纷,所以大胆参他,可却无人知,昨夜,这个九五至尊,乔装成一个贵公子,偷偷出宫,去了古楼大街最出名的酒楼,订了个雅间,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将自己喜欢的人娶回永亲王府。
昨夜,酒楼之上,魏安看着魏循,他没有平日里的暴躁冷漠,他在笑,在开心,这让魏安不禁想起了幼时,小的时候,魏循就是这样的,是个很温柔的小少年,对谁都好,尤其对他。
回想这些年,魏循一直在讨厌他,他知道为什么,因为太后在二选一时没有选他,因为幼时,所有人都围绕在他身边,而魏循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所以,魏循回来后,他也时时愧疚,面对他的各种不敬也时时忍耐,可也时时控制不住脾气,骂他,甚至想要弄死他,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做一场梦,梦里,魏循唤着他皇兄。
梦醒了,他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那是他的亲弟弟啊,他怎么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呢?小的时候魏循护着他,长大了,不应该是哥哥护着弟弟吗?但到底,他还是做的不够好,让魏循讨厌他至久,甚至利用过他那么几次,还都被魏循知道了,他无法解释,做便是做了,身为帝王他没有办法,而魏循是他亲弟,也应该为他做些事,是以,有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回眸看向站在冷风中的魏循时会有愧疚来,但没办法低声哄他,只能给他送点东西,而今魏循身边有了闻溪,应当会比过去的每一年都要开心,想到此处,魏安也放心不少。
闻溪上前,同他行礼:“弟媳见过皇兄。”
魏安看向闻溪,扯了扯唇角,以前只以为是一个张扬温暖的小姑娘,直至那日问神台一见,竟有那等本事,若是早知,他或许会更早一点信任镇国将军府,日后,她也定能好好辅佐魏循,而如此之人,想必也更能容人些,魏循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的。
“坐吧。”魏安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魏循身上,他从不跟他行礼,魏安心头轻叹,还是由着他了。
“谢皇兄。”
闻溪在席间看见了闻淮和闻寂之,但没有闻昭的身影,倒是见到了闻瑶和她身旁的沈渔。
听闻,经过上次御花园之事后,忠勇国府便与忠义侯府结了亲,在闻瑶与璟嘉世子成婚后的第三天,二人也草草成了,是以,她与闻瑶现在是妯娌,闻溪不禁皱眉,当初太后不是说不让她和忠义侯的嫡次子再入宫?
“魏安允的。”魏循声音在一旁落下。
闻溪轻轻颔首,本想去女子席位落在,便听魏循道:“坐我身边。”
“……”
闻寂之和闻淮就坐在魏循后面,闻溪便也没拒绝。
“阿爹,阿兄。”闻溪坐下后便看向闻寂之和闻淮。
二人轻轻颔首,冲她笑。
宴会正式开始,宫婢将美酒佳肴呈上然后退下,众人都知道今日宴会为何所设,是以,纷纷起身:“臣等恭贺永亲王,永亲王妃大喜,祝王爷王妃百年百合,白头偕老。”
“多谢。”魏循端起酒杯,轻轻与闻溪酒杯相碰,然后饮下。
随着丝竹之声响起,舞姬缓缓而来,舞姿优美,歌声悠扬,为宴会平添了几分雅致与欢乐。
魏循倒是没什么兴趣观舞,他偏眸看着
闻溪,见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眉心微凝,“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闻溪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只是抬眼看向对面的一众女子,今日这宴会真正目的,不难猜出。
“出府前,你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吃点。”魏循说着,就给闻溪夹了块东坡肉,“今日天气不错,一会儿,我们去古楼大街逛逛,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闻溪笑:“你打算给我置办首饰还是衣裙?”
竟然被她猜到了。
闻溪看着魏循不说话,摇头道:“这些东西我都不缺,我从镇国将军府带来了好多东西呢,若是再买,那院子该放不下了。”
“一片西街都是我的。”魏循挑眉:“一座府邸给你放首饰,一座给你放衣裙,我听闻你还有两个小金库,我再给你两座府邸,你尽管放就是了,若是西街也放不下,我再去东南街,长街,或是古楼大街买几座府邸。”
买几座府邸这样的语气,被他说出来就跟今日吃什么一样简单,闻溪知道魏循有钱,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不免心惊,不是为别的,而是怀疑。
“你不会是贪污了吧?”
西街那一片也是他自己买下来的,不做什么正经事,整日就是逛逛酒楼,或是在朝堂上与群臣吵架打架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银子?若说魏安的赏赐,也不至于那么多,而古楼大街,虽归他管,可到底那里的银子都是要入国库的,不会入魏循口袋里。
闻溪越想越惊,这人若是贪污了,那她不免会被连累。
“你真贪污了?”见魏循不说话,闻溪紧皱眉头,压低了声音。
魏循面色越发难看,“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
旁人怎么看他不要紧,怎么闻溪也这般说他,真叫人生气!
闻溪还想再说,席间,便响起一道女声:“以前,只听说永亲王性子冷,从不近女色,如今看,倒是并非如此,永亲王与王妃感情还真是不错呢,宫宴之上,歌舞升平,二人也能忘我的说悄悄话。”
语气如此熟悉,闻溪看过去,是沈渔,已经不像初见那般时的热烈张扬,此刻的她,一身贵妇服饰,眉眼有些厉色,虽在笑,让人看上去,却觉得有些狠,半分没有曾经的明媚。
不过短短两月未见,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闻溪有些意外,并未开口,只是看着她。
沈渔对上闻溪淡淡视线,袖中拳头微微攥紧,她从小也什么都不缺的,论身份,容貌,才情,她自问不输闻溪,她也如此勇敢,为何,最后与魏循成亲的人竟是闻溪,她都被人退了婚事,魏循还如此重视她。
而她连一个完整的大婚也不能有。
本来,那一夜的人该是魏循的,为何成了忠义侯府的嫡次子?那夜后,她沦为笑柄,没脸见人,闻溪却被赐婚给了魏循。
沈渔越想越气,她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她该嫁给汴京最好的男子,与他生子白头才是!
她不甘心。
是闻溪抢了本该属于她的。
“陛下今日为王爷王妃设宴,听闻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今日感念陛下心意,王妃定当准备了不少才艺吧。”
汴京人何时传过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闻溪心头嗤笑,要来这宫宴时,她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找事,自从与魏循被赐了婚,有不少贵女同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那个时候,她一一骂了回去。
眼下,与魏循成了亲,她只微微耸肩,这种破事,若是还要她解决,那拿魏循何用?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便不值得人信任依靠,而她也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整日没事可做了,就只知道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女人与女人从来就不该是敌人。
“本王的王妃脸皮薄”魏循缓缓开口,声音里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若你先开个头?又或是在今日准备了才艺来的,既是想飞上枝头,便展示一二,本王若是看得顺眼了,正好府中位置还有空悬,收你入府也是行的。”
魏循话语直白,让在场众人心头惊了一惊,纷纷看向闻溪的方向。
闻溪也看向魏循,面色有些冷:“你早就知道今日这宴会是为你所设?你打算在今日纳几个侧妃又或者妾室?”
“生气了?”魏循轻轻揉着她手腕,淡淡笑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闻溪冷笑:“你把这群人都收了我都没意见,这样也好了,以后我们彼此院落分开,我也落得个清净。”
闻言,魏循眉头皱起,满心不悦,闻溪老是想要和他分开。
闻溪抽出自己的手,与他拉开距离,抬眼看着那群跃跃欲试的人,还未与魏循成婚时就听闻了太后和魏安给魏循准备了不少女人,普通男人都妻妾成群,魏循如此身份更不必说。
而在太后刚刚送给她的东西里,里面有一个玉如意,上面刻着的字像是训诫,闻溪只看了一眼便知是什么意思。
太后让她大度,能容忍接纳,而魏安又办了宴会,一路上宫婢也在议论,她又不是蠢,怎么会猜不出呢,是以,才进来,她便来回看了一圈,今日在场的贵女,可都是曾经魏安和太后为魏循挑选过的。
闻溪不生气,只是才在她成婚第一日便如此,难免的让她对这皇家更是厌恶。
以前没想过成亲,可现在成亲了,她不知道她能和魏循在一起多久,也不是不能一直和魏循在一起,毕竟,魏循待她不错,在一些事上也能够帮她,可这前提是,魏循只能有她一个妻子,对待男女之事,这是她的底线,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她此时不喜欢魏循,魏循既是娶了她,便只能有她一个妻子。
她不会与旁人分享,也不会与很多人去争抢一个人,那样,太浪费她的时间与光阴。
可现在看来,魏循也不能如此,昨夜的想法升起又被她赶散,她与魏循终究不一样的,即便魏循此时喜欢她,那日后呢,一个男人的喜欢又能延续多久,又或许,一切不过都是伪装,就如谢观清。
闻溪心下微沉,还是摇头,她还是不能被困住了,看来,这退路得提前准备了,想起来之前,魏循还让她信他,怎么信呢,她上哪里去保证魏循的真心,闻溪忽然有些烦躁,这几月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这样的,时而想明白,觉得魏循挺好的,她可以信他,又或者……
可有的时候,又觉得不太可能,就如现在,他的话语是那样的直接,轻佻,她不喜欢,魏循在高位久了,定然也经常说,也的确如此,只要他说,便有人来做,还不止一个。
喜欢他的人还是很多。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不喜欢着她,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从未改,魏循呢,不必改,很多人便想同他在一起,甚至发了疯的喜欢他,为了他去为难一个又一个的人。
舞姬退下后,便有贵女起身献舞,陆续的,一个接一个,纷纷铆足了劲的,只想要魏循看她一眼,得入永亲王府,即便是侧妃又或是妾室,也比旁人尊贵
得多。
闻溪抬眸看了一眼,又偏眸看向魏循,谁想,便撞上了一双深眸里,愣了一瞬,不是要看她们跳舞?看她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闻溪移开目光。
“这么生气啊?”魏循把玩着酒杯,神态慵懒极了。
“我倒是没生气。”闻溪扬了扬下颚,“她一直喜欢你,你不若把她也收回府?嫁去忠义侯府倒是可惜了,她定然也是日夜煎熬,刚好,你救她于水火,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最后一个献舞的是沈渔,已经嫁了人,还在今日献舞,不免惹人笑,席间嘲笑难听之语入耳,她硬是咬牙跳完了,这是一次机会,她不会放弃的,她从未想过嫁什么忠义侯府嫡次子,她想嫁的一直都是魏循而已,世上,也唯有她能配得上魏循!
“佳话?”魏循单手杵着下颚看闻溪,她面色冷的不行,抱臂也在看着他,双眸似是能喷火,明显的在生气,魏循眼底神色意味深长:“你这是生气还是吃醋?”
“……”
闻溪眉心一凝:“你想多了。”
魏循低笑了声,手一扬:“诸位跳的不错,若有意,通通可入永亲王府。”
“……”
闻言,众人大惊,反应过来后,喜上心头,只还来不及叩谢,魏循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王妃身边缺几个为她解闷的婢女,诸位放心,王妃性子好,定然不会亏待诸位的。”
“……”
此话出,众人面色变了又变,入永亲王府为婢?闻溪也惊了,这人是不是疯了?这对面的可都是群臣之女,如此羞辱他人,可是会惹来群臣憎恨的。
沈渔面色十分难看,想要开口,便被魏循打断,“至于你刚才所说,本王的王妃的确惊才艳艳,可王妃身份身份如此尊贵,怎可如舞姬般跳舞让他人观赏?”
“……”
见众人不说话,魏循又道:“看诸位神色,怎么?觉得入永亲王府为婢不好?”
“臣女不敢。”一众贵女纷纷跪下。
“既是如此,为何不应?”
众人瑟瑟发抖,谁会应下?为婢,那也太侮辱人了,他们可是正经的嫡女,怎可去伺候他人?
“既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魏循眼皮轻抬,冷冷勾唇,言语平静却让人听出杀意:“你们当庆幸今日王妃在场,本王不愿污了王妃眼耳,倘若他日,再有人敢把什么心思动到这方面来,便别怪本王动手了!”
魏循是知道今日宴会的目的,也知道太后和魏安什么心思,是以,他不让太后和闻溪独处,他怕闻溪真的答应了,那他会气死,拉着她来宴会,便是要解决这些事,省得以后有人闹到闻溪面前去,惹她不开心。
第99章 第99章“夺了那江山赠你。”……
“你是真不怕得罪人。”出了宫门口,闻溪才看向魏循,面色没好到哪里去,出来时,魏安和群臣的面色有多难看,她可都看清楚了。
魏循耸肩,语声慵懒:“我没动手,已经算是给他们脸了,再者,早就得罪完了,再多让他们恨我几分又有何妨?他们又杀不死我。”
“……”
“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魏循见闻溪面色没变,拉起她,“在想什么?”
“我是烦。”
“烦什么?”
“这些人倒是不敢对你如何,日后,与我见面,定然不会和平,我倒是也不惧,只是懒得处理这些事。”闻溪抱臂:“不过还好,明日我就要去钦天监了,到时候,与这些人当是不会常见。”
“你不必出手,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让你烦心,若哪日,因着一个人让你不开心了,你打我好了,我绝不还手。”
“……”
“你就那么喜欢被人揍?”闻溪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不是喜欢被人揍。”魏循道:“是只给你打,也乐意让你打。”
“走吧,去古楼大街。”
“……”
在古楼大街逛了近两个时辰,买了不少东西,二人才回永亲王府,闻溪抬眼扫了眼这院落的名字,梨园,昨夜她大概打量了一番,后面有一片的梨树,待春日,定然会梨花满园,这个名字,倒是应了景。
抬脚进去,婢女们已经将她带过来的东西收整好,这样看着,显得院落更加充实,多了几分生人气,昨日进来,院中虽红的艳丽繁华,但到底还算有些空。
闻溪环视一圈,问道:“你平日里不住这?”
魏循若是住这里,这院落定然不会如此,他今早换衣袍都是出去换的。
魏循摇头:“我之前住在东边,那里暗,你不喜欢。”
“那么大的亲王府,就你一个人,怎么选了那样一个偏僻的院落。”闻溪皱眉。
阴雨天打雷下雨,岂不是更害怕。
“那里静,适合画画。”
“你既是喜欢静,岂不是不适合与我同住?毕竟这里,可是有一院的婢女。”
“……”
“我都安排好了。”魏循似笑非笑看着她:“小溪倒是不必急着赶我,往后,这里无事时只会有我们二人。”
“?
“望月阁的人跟着我来到这里,她们不与我同在,你让她们去哪里?”
魏循看出她生了气,忙收了神色,本来就是逗逗她的,准备解释,便被闻溪打断。
“望月阁的人大多都是自小跟着我的,她们不能离我,我亦不能离她们。”闻溪冷哼:“你若是不喜欢她们,便绕开走。”
说完,便唤道:“阿音,阿芷,我饿了。”
“是。”一旁的白音白芷看了魏循一眼,忙应声,“奴婢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二小……”
说到此处,察觉一道极具危险视线落到二人身上,二人缓缓抬眸,面色一变,忙改了口,“奴婢们这就为王妃布菜。”
“魏循。”闻溪瞪着他:“你再敢吓唬我婢女试试。”
“我哪有吓唬她们。”魏循扫了眼速速而去的几个婢女,面露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倒是你,为了几个婢女跟我如此生气,你就不怕,我也生了你的气。”
“你随便生。”闻溪在梳妆台前坐下,将头上的簪子取下,今日入宫,她是着了身王妃服饰与发髻,挺不习惯的,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向铜镜,见魏循出现在身后,面色有点沉,好像是生气了,她轻轻扯唇,又道了句:“最好啊,永远不跟我说话。”
“你老是骗我。”魏循在她旁边坐下,给她收拾取下来的发簪,小怒道:“不是说也会站在我身边吗,你说话不算数。”
“我是会站在你身边啊。”闻溪扬眉道:“若是你说,今日有谁打了你的脸,让你不快了,我立马放下手中任何事,替你打回去。”
“今日,旁人对我起意,怎么没见你挡在我身前。”魏循气笑了,暗骂骗子。
“那是你的桃花,我如何挡?若是我挡了,旁人得说我善妒。”
“那我还真想让旁人说你善妒。”
这样,不也表明,闻溪还是在乎他的,不愿他身边有别人。
闻溪将最后一支簪子取下,然后偏眸看向魏循,容颜清俊,阳光打在他眉眼之上,显得他双眸似是有万千柔色,如一汪春水般,让人瞧着有些失神,又不禁陷进去。
鼻梁挺拔,唇色偏粉。
以前没那么仔细的看他,如今这样近看,闻溪竟是才发现,旁的男子唇色都是淡淡的,偏偏魏循却生了一副淡粉唇色,却也不显女气,举手投足间,道不尽的风流倜傥,尤其那双眼,格外的深如潭水又勾人的紧,若是含了笑,那可真是一副妖艳样。
就如现在。
“这般认真的盯着我,是想做什么?”魏循双眸含笑看着闻溪。
头上簪子都被她取下,有点素,可那张脸却半点不素,五官精致而艳丽,长而卷的睫毛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正含着淡淡笑意上下打量他,听到他的话,顿了瞬,然后攥着簪子在他面颊来回比划,微微偏头:“突然发现,你这张脸还挺好看的。”
“是吗?”魏循笑出声:“送给你怎么样?”
“怎么送?”闻溪挑眉。
“简单。”魏循握住她的手,簪子死死抵在他面颊之上,若再多用一分力,那这簪子就会立马划破他的脸,“撕下来给你。”
“会不会太血腥了?”
“你不是不怕吗?难道是不忍?还是心疼?”
“你想听什么?”
“你知道的。”
闻溪朝魏循凑近,动作仍旧保持,眼眸轻轻一转:“阿循,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当然。”
“你怎么让我信你?”
“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了你,也博不到一点信任?”
“……”
瞧着闻溪神色,魏循笑意散去,“我给你的聘礼单子你一眼都没看过?”
闻
溪如实摇头,只那日见过魏循让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进来,但没看过礼单。
魏循这下是真大怒了:“你竟是如此不上心?我所有的钱财,房地,庄子,店铺,都转到你名下去了,就连这个永亲王府的房契,上面也是你的名字!”
那些还是他一字一句写上去的!盖了他的印章,即便日后和离,这些东西也只会是闻溪的,他知道闻溪或许担心,自然也知道镇国将军府的人不放心他,毕竟,他的名声算不得多好。
是以,这是他给闻溪和镇国将军府人的诚意,让闻溪放心嫁给他,也让闻寂之放心把闻溪交给他,结果,闻溪竟是一眼没看,真叫人想要弄死她。
“你还笑得出来?”见闻溪竟然笑了,魏循咬牙,攥着闻溪的手越发收紧,闻溪忙往后扯,轻笑道:“再用力,真就划花了,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
“好了,别生气。”闻溪轻轻拍他胸膛,“我觉得,今早我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或许可以作废了,现在,我要重新说。”
“哪一句?”
“我不会永远都是永亲王妃。”
闻言,魏循眉心狠狠一跳,死死盯着闻溪红唇,等着她的下一句。
“我或许可以一直做你的王妃,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
闻溪目光微凝,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夜,魏循从城外回来,她咬牙再次与魏循低头,也是这样的,魏循以一个条件帮她,那个时候,他脸比路边的石头还臭还冷,今日,她说一个条件,他的神色竟是有点急切和欣喜,闻溪轻轻抬手捋去微微散落的发丝,倒没有幸灾乐祸,或是居高临下,只是忽然又想明白了点儿。
“我们既已成夫妻,亦有夫妻之实,但你知道的,我不会和旁人分享夫君,可你的身份却不允许你只有我一个妻子,我也暂时没什么要传宗接代的想法,你的身份也不允许你没有。”
“那我绝育喽。”魏循几乎是毫不犹豫说出这几个字来。
不能生子的男人,谁敢嫁!
闻溪眼睫一颤,压着心头跳动,又问:“那如果有一天,你皇兄要我父兄的命,你会怎么做?我要你如实告诉我。”
她知道,魏循并不是真如外面说的那般如此的讨厌魏安,关键时刻,他是会护着魏安的,可她就是要魏循完全且绝对的站在她身边才行,不然,他就一定会成为第二个谢观清。
她也不逼迫,只看魏循如何说,他选了魏安,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血缘至亲,只是,闻溪不信他而已。
但如果,他真的选了她,闻溪还是不会信魏循,放弃血缘至亲选择她,乃是狼心狗肺,今日,能舍弃至亲,来日,便能舍弃她。
闻溪好整以暇看着魏循,倒是好奇他会如何说,如何做。
魏循垂眸,似是在思索,过了会儿,才开口:“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但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了,我便夺了那江山赠你。”
夺江山赠她?闻溪愣了一瞬。
魏循抬眼看闻溪,轻抚她面颊:“但我要魏安活着,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即便说了,也无人信我,我知道,你会信我,所以我愿意同你说。”
“我是不喜欢他,但我要他活着。”
闻溪眼眸又涌上极淡笑意,“江山赠我?怎么赠?你要反他吗?”
“那玉玺,其实是魏安给我的。”
此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闻溪讶异,玉玺竟然是魏安给魏循的?
“我回汴京的第二天他就给我了。”魏循道:“他以为我不知道。”
魏安送给他很多东西,他从未看,只是随意扔着,他身边有魏安的人,传过去,魏安便以为他不知道。
是以,冬狩遇刺时,他让陈公公跟他说,他曾给他一物,让他保管好了,其实说的就是玉玺,当时,他以为,魏安的意思是若有人生乱,他亮出玉玺,可名正言顺。
后来才知道,魏安竟是试探他和群臣。
“你府中有你皇兄的眼线?”闻溪皱眉:“谁?”
“元墨。”
“……”
“你的贴身太监?你知道怎么还让他近身伺候?”
这岂不是魏循每天做了什么魏安都知道?
“能让他知道的事,都是我想让他知道的。”
闻溪眉头一松:“你皇兄既是把玉玺给你,那他定然也是信你的,你们二人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呢?他又为何还要如此待你?让你为谢观清顶罪。”
“那是太后的意思。”魏循道:“魏安后来找我,说自己不算知情,可我知道,如果他清醒,也会如此做,因为他想活,他与我道歉,还派人去止谣言,我没接受,只跟他要了一件东西。”
“什么?”
魏循没说话,他骗闻溪,魏安和太后选中了闻昭,闻溪才什么也不做,嫁给他的,此事,也是闻溪想的太多了,才让他有机会,魏安虽然会疑心镇国将军府,但不会用女子来制衡,这是南越历代君主所承之志,不用女子换取和平。
所以,魏循很怀疑,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闻溪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这才让她产生惧怕,总是担忧镇国将军府,可这几年,他不在闻溪面前出现的时候,都在闻溪身后,她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的。
不应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可若没有发生,闻溪怎么会时而变得如此胆小,这么怕魏安伤害镇国将军府,不敢信他。
想了想,魏循还是轻声问:“这几年,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话虽如此说,可他与闻溪才只是分开两年,再见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后来的这几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闻溪怎么会如此忧心,又满眼警惕,不敢信他人,就连睡着了也不安稳。
昨夜,明明那么累了,却总觉像半梦半醒,一直唤着阿爹阿兄阿姐。
“倒是没什么。”闻溪道:“就是做了场梦而已,我跟你说过的。”
“梦里除了你的家人,还有些什么呢?”魏循声音越发轻。
“谢观清。”闻溪也不隐瞒,那里的确出现了谢观清。
“梦里,他和之前一样坏吗?”
“嗯。”
“所以,你便开始不想嫁给他了。”
听着魏循认真的分析,闻溪眯了眯眼,她以为魏循的脾性,定然会先笑一声,然后又笑她说不过区区梦境。
“也是因此,我讨厌你皇兄。”
魏循手心收紧。
闻溪看向窗外,风轻轻席卷而来,落在她心头,有点冷,她淡淡道:“那场梦里,你皇兄下旨,让谢观清杀了镇国将军府的人,包括我。”
魏循眼睫猛然一颤。
闻溪没看他,接着道:“那一天,是我与他的大婚之日,镇国将军府的血染遍整个汴京城,满地的尸体,没有人为我们收尸。”
这是闻溪最恨的地方,没有一个人为他们收尸。
闻言,魏循心跳一下子止住,他愣愣看着闻溪,她的神色很淡,像是真的在说一场梦,可他从未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与不甘。
他忽然有点无措,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呢?
第100章 第100章念给我听听。
用了膳后,闻溪就在屋内占卜,杨九州那夜教给她一个占卜之法,二人说好了,等回门那天,杨九州
要看,这一年来,杨九州几乎都在战场上,还没教过她什么,以前杨九州教她,她要么敷衍了事,要么觉得自己会了,私下里也很少用灵棋占,现在,她想学,想学更多,想要更厉害,跟杨九州一样。
知晓她占卜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婢女们便都退到院外去守着,魏循已经让人将他的东西都搬进了梨园,沐浴出来后,便见闻溪坐在窗边摆置棋盘。
他没打扰她,只是抬脚出了院落,又让人去书房拿了他平日画画用的东西来。
“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魏循轻抿一口茶,冷冷道:“都下去。”
“是。”婢女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俯身离开,到魏循看不到的地方去。
总算清净了。
魏循坐在石桌旁,抬眼便能看到闻溪,眉眼如画,风吹起她的长发,三千发丝轻轻飘浮着,似是一根一根的铉,轻轻波动着,使人心跳砰砰。
还是如此的喜欢蓝色衣裙,银铃手钏,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叮当叮当响,格外悦耳。
在这银铃响彻时,他开始落笔,画下今日的她。
一如既往的用了红色的颜料。
在江南为那些人画画开始,他就用的红色,画溪水树叶,也只用红色,旁人不明,也在见到画后,直皱眉头,甚至辱骂,他也从未改变,久而久之,或许是因为他杀过人,谣言四起,他是以血而画。
甚至有人给他取了个名字:血画师。
一幅幅艳红的画,就如那血淋淋的鲜血般,看上去有点惊恐又有点孤寂,敢买的人少之又少,后来,不知道怎么,有人开始喜欢他这样的颜色,甚至拿以绣荷包,冷漠的街角开始热闹起来。
赚了不少银子,便有人盯上他了,觉得他年纪小,又只有一个人,所以,很多人欺负他一个,其中不只有同行,还有与他一般大小的少年。
一身白衣全是血,他的,旁人的,难以分清。
大概这样过了两年吧,有一天夜里,他忽然梦到了魏安和太后,然后被惊醒,起身喝水,屋里却突然起了火,透过火光,他看到很多人在笑,他们要烧死他。
他逃过了大火,也杀了人,很多人,欺负他的所有人,他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终于,天亮了,可以结束所有,但他遇见了一个蓝衣少女,明明狼狈,落魄,却还在救人。
*
暮色时分,闻溪将最后一枚棋子收下,不经意抬眼,瞥见院中的魏循,他正好收了画卷,抬眸,四目相对,闻溪忽而觉得虎口有些滚烫,刚刚,他的那滴泪就落在这里。
她告诉他,她做了一场梦,然后,他便落了泪。
魏循这样的人竟然只听了这些就落了泪。
他为什么落泪。
又为什么问她,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不在。
可如果他在,又能改变什么呢?
闻溪深吸一口气,避开魏循的目光,魏循抿了抿唇,抬脚进去,婢女们已经备好了晚膳,二人在檀木桌边坐下,谁也没有开口,就各自吃着,闻溪感觉饱了,准备放下碗,魏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南梁使臣明日就要入城了。”
“速度还挺快。”闻溪淡淡道。
“此次,魏安肯定不会拖得太久的,要不了几天,估计就能敲定下来,到时候,南越便要和东夷打仗了。”
这些,闻溪知道。
“之前答应你,要给你取来苏锦的人头。”魏循放下碗,看向闻溪,“此次,被关的那些南梁使臣会被放回南梁,等他们出了城,我就给你取来。”
之前不取,是南梁使臣被扣下了,若是让他死在了南越,南梁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南越若是和南梁东夷同时开打,即便能赢,受苦的也会是百姓。
“别被人看出什么来了。”闻溪道。
魏循颔首:“出了南越边境,我再取他首级就是。”
吃着饭,淡淡的讨论着杀人事,若还有旁人在这,定然觉得这画面惊悚。
短暂静下一会儿。
“还想喝竹露醇吗。”魏循忽而又开口问。
“你有?”
“嗯。”
“你何时买的啊?”闻溪看他,“我记得一品阁的竹露醇都是三月后才开始卖呢,去年?”
“嗯。”魏循没有多说。
元墨已经从酒窖里取了竹露醇来,魏循给闻溪和他都倒满,见闻溪喝下后,露出笑颜来,也跟着笑了,“以后想喝的话,随时都可以喝,府中地窖有,让人给你取就是。”
“好。”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看到我画的画了。”魏循道:“今日,我给你画了一幅画,你看看,进步了没有又或是退步了没有。”
“哪有。”
距离成亲还有几日时,魏循夜夜翻进镇国将军府来找她,每次都会带来一幅画。
“那些是之前的。”魏循将一旁的画卷递给她,闻溪打开,满片的红,包围着坐在窗边的她,像光又像火,热烈而滚烫,而她整个人亦是红艳的
这是魏循一贯的画画风格,她一直很想问问魏循,为什么那样喜欢红色,也看不明白他的画,但今天,闻溪却惊奇的明白了,魏循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与光同明。
耳畔是魏循的声音:“愿你的世界永远热烈张扬,我一直都在你身侧,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似乎在安慰她。
闻溪眸色一顿,没有说话。
“……”
又坐了会儿,二人下了几盘棋,看天色不早,闻溪洗漱完,便上塌了,魏循也没有提让闻溪给他弹琴这一说,怕她累了,他倒是给她吹了箫。
箫声婉转悠扬,清耳悦心。
两曲毕,看闻溪还没睡着,睁着眼睛看他,魏循将箫放下,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吹箫助你入眠都不睡,是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闻溪白了他一眼,“就是单纯睡不着,可能是不太习惯。”
“你看哪儿不顺眼可以换,换成你喜欢的。”
闻溪轻叹:“睡几日就好了。”
不是这里不好,大概是她习惯了望月阁。
“你先睡吧,我看看医书什么的。”说完,便下了榻,屋内有暖炉,她便只穿了身寝衣,寝衣单薄,将她腰身勾勒出来,雪白的肌肤在烛火下愈显晶莹。
魏循瞧着,眸色深了深:“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做点别的。”
“……”
最后一个字落下,人就到了闻溪跟前,手指轻轻揉着她耳垂,低声问:“怎么样?”
耳垂被揉的有点痒又疼。
闻溪面颊有些烫,按下心头的悸动,咬牙道:“我明日要去钦天监,第一天,去晚了不行。”
“就一次。”魏循声音越发低,有点哑,让人心头痒痒的。
闻溪终于抬眸,瞪着魏循,“这样的话你怎么能随便对别人说?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干这样的事?”
面颊红扑扑的,就连瞳孔也是红的,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因为害羞。
魏循轻笑,吻了吻闻溪耳垂,闻溪浑身一抖,身子瞬间就变了,魏循看在眼里,笑意越发浓,单手搂住她腰身,他们身后是一张桌子,他便顺势将人抱到桌上,然后仰头看着她,“哪儿是别人,我们是正经夫妻,整个南越都知道,你,闻溪,是我的王妃。”
“以前倒是没有干过,以后倒是想经常干。”魏循唇角荡漾着笑意,不紧不慢的说出这句话,看着闻溪的神色如同一头恶狼看到了猎物,极具侵略感。
对上魏循的神色只是一瞬,闻溪便绷不住了,今早给自己的助威,在这一刻显得什么也不是,不论第几次,在这样的事上,她还是不能像魏循这样游刃有余,半点不害臊,什么话都敢说。
她别开目光,凶巴巴骂道:“你疯了吗?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
“不喜欢听?”魏循手掌移至到她腿部,感受着闻溪腿心的一颤,挑眉道:“那怎么脸这么红啊?比我都还激动。”
闻溪要是真不想,早就拒绝得个干脆了,显然,她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瞧着这样的闻溪,魏循越发起了逗她的心思。
“拿出你平日对旁人的气势来,想要什么,跟我说。”
“……”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闻溪真想给他一拳,做就做,废话那么多。
“哦。”魏循上下打量他,语气十分欠揍:“原来,你喜欢直接来啊。”
“……”
“好。”魏循鼻尖轻轻碰了碰闻溪唇瓣,低笑了声:“我知道了。”
说完,便吻上那柔软唇瓣,闻溪口中的呜咽声被淹没在唇齿之间,魏循手指划过一处,酥麻之感席卷全身,闻溪大惊,下意识的后退,魏循
伸手,将人搂了回来,加深了这个吻。
“王妃。”屋外,忽然传来婢女的声音。
闻溪猛的睁眼,一把推开魏循,打算应,却被魏循抢先一步。
“滚。”他微微偏眸,没给闻溪开口的机会,便又吻上了她。
闻溪瞪大眼,看到屋外的身影渐渐消失,才松了一口气,没再挣扎。
“哗啦。”一声。
下身寝衣竟然碎了。
魏循有病啊!
腿心出现巨物。
“别在这里!”闻溪又后退。
“你不是要看医书吗?”魏循嗓音暗哑又含了笑,“这里正合适,正好,我想看看你每日都学了什么,念出来给我听听。”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十六岁那年的厌恶。……
夜幕如墨,将雕花窗棂外的世界隐匿,屋内,烛火摇曳,交叠的身影落在红色窗纸上,轻柔而缠绵,暧昧气息在这光影中愈发浓稠。
发丝散乱,香气萦绕鼻尖。
“阿循。”闻溪嗓音轻颤,有点动情,迷离睁眼,入眼的便是窗纸上那明晃晃的身影。
魏循低声应着她,一只手开始新的探索。
闻溪心脏下意识的收紧,伴随着呼吸倾泻而出。
魏循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别动!”
这声音有点沉,像蛊虫钻着她的肌肤,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晚了,身上的最后一层小衣被扯开来。
影子如波浪起伏,随着呼吸晃动。
魏循呼吸随之变重,埋首,阵阵湿润落在云朵之上。
闻溪轻轻颤栗起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修长的手指插进魏循墨发,然后收紧,医书应声而落,缓缓闭眼,不去看窗纸之上的影子。
那会儿,他干嘛还要把下身寝衣撕碎!他真有病!
或许是知晓她心声,魏循忙碌中抽出一点空,舌尖略过又停顿,嗓音闷闷的:“明日,我给你买新的。”
“你能不能不要讲话!”闻溪故意拽了拽他头发,让他也疼,她都羞死了,这人却那么多话!
“我这不是怕你紧张,怕你害怕。”
“……”
一回生二回熟,怕什么?闻溪这样想,但没说出来,她怕魏循比她还来劲,到时候又不睡了。
也的确,今夜没那么紧张,魏循也没那么急切,想来,到底还是顾着她的。
可忽然的转变。
大概是又听见了她心底那句话,变得强势,如利箭般穿透身体,耳畔,是他勾人的嗓音:“不怕的话,操哭你好不好?”
“……”
闻溪面色猛然一颤。
魏循干脆不断,一波未平直接兴起了新的一波。
一向能忍,又有武功傍身的闻溪,居然没忍住,求了饶,呜咽声频频,她都在怀疑,这还是不是她。
在第三波的时候,魏循顿住,还是将人抱到床塌上去,闻溪连躺平的机会都没有,她轻轻挣扎,话出口,带了点鼻音:“你骗我!”
魏循吻着她眼角,有点涩,他却是笑了,情话从耳朵蔓延至心口,闻溪透过发丝看向魏循,他眼尾微微扬着,眸中晕染了一团红,也在看她,唇角的水渍晶莹剔透,令人口干舌燥的。
似乎是着了迷,她喉头轻轻滚了滚,伸手搂住他脖颈,主动吻上他唇瓣。
魏循愣了一瞬,便开始新一轮追逐,烛火被灭掉,红色床帐也随之落下。
最后,闻溪睡去的时候,身上好似还有什么重物,她难以喘气,却也没办法推开,眼皮不停打架,魏循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眉间,然后起身清理,又为闻溪清理干净,换了身寝衣,才拥着人入睡。
比昨夜乖多了,他才躺下,便钻进他胸膛,缩成一团,以为她冷,魏循忙将被子全部裹着她,又见她嘴唇轻启,似是在说什么,他凑过去听。
“阿循。”
她在唤他!!!闻溪竟然在睡着后唤他!!!
“我在呢。”魏循扯开被子,将两个人裹在一起,额头相低,明知道她睡了,他也有点困,可听到她唤他一声,他便突然就精神了,双眸凝着她,等着她再次开口。
可等了许久,却只听到越发平稳的呼吸声。
魏循双眸微微眯紧,看来,还得再努力!少的不说,每日三次吧?有点少了……六次?七次?十次?
最后,他便是在这样的想法中睡着的。
“我想吃凤梨酥了。”
魏循再次睁眼,双眸里全是红血丝,困意席卷眉间,他轻轻皱了皱眉,思考了瞬,确定是闻溪说话,不是梦境,外头,已经亮了,他闭眼缓了会儿,然后起身穿衣。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穿衣,不喜欢旁人触碰他。
白芷白音刚出屋门,便见到魏循出来,二人对视一眼,忙快步上前:“奴婢见过王爷。”
昨夜阿莹敲门本想找闻溪,却被魏循叫滚,阿莹吓得一夜都不敢睡,跑来她俩的屋,一直碎碎念,魏循会不会杀了她,此刻,二人见到魏循也是有点胆颤。
魏循没应,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丢下一句:“本王不回来之前,不要吵醒王妃,谁敢发出声响,便不必活了。”
“是。”二人忙应声,其他人才探出身来便听到这句话,吓得又缩了回去,尤其阿莹,都快哭了,想着,一会得偷摸跟闻溪说说。
大约半个时辰,魏循才回梨园,他下令弄早膳,婢女们才敢出屋,打扫院落,又去往小厨房去。
不怪婢女们如此怕他,也不怪她们,本来答应了闻昭要好好保护闻溪的,可看现在,见到魏循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哪里能保护闻溪啊。
实在是,她们才在进来的当夜便听永亲王府的婢女说,魏循性子有多残暴,她们才从宫里到永亲王府的第一天,他便当着她们的面杀了人,还一掌把一棵树给劈断了。
这场面想想都害怕啊,她们开始担忧闻溪。
但第二天,她们开始放心闻溪了,反倒是担忧起自己往后的路子。
因为,又听那些婢女说,魏循如此是在立府中规矩,她们听的认真,忙问府中规矩是什么,也好避开点,不惹魏循生怒。
府中规矩只有两条。
惹闻溪不快者,死。
他与闻溪在一起时,打扰者,死。
他们可是天天都在闻溪和魏循身边,听昨日魏循和闻溪的话,魏循显然是不想看见她们的,要是哪天,找了个由头杀了她们可怎么是好,刚刚魏循那句话,她们也都听清楚了,几人互相对视,愁眉苦脸的,纷纷决定,得趁魏循不在的时候去跟闻溪说说,闻溪是不可能不管她们的。
到底惭愧,在镇国将军府,就是闻溪一直护着她们,否则,她们不知道要怎么被何氏的人欺负,在永亲王府,闻溪孤身一人,还要保护她们。
*
闻溪是在一阵奇怪中醒来的,天已经很亮了,她皱了皱眉,终于发现奇怪之地,唇瓣被堵住,心头轻叹,有点累,闭眼顺从。
魏循一手抚着她面颊,一手拥着她,微微睁眼去看闻溪,刚醒,面色很白,长长睫毛被水渍晕染着,有些诱人,似是察觉,她也缓缓睁眼,眼尾有点红,魏循放开她,语声轻佻:“想要?”
“……”
“青天白日的,可莫要带坏我,我今日要办正事的,晚上你在这
里等着我。”
“……”
闻溪气的锤他,嗓音有点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到底谁带坏谁啊?惯会装无辜,有点不要脸呢!
“简单。”魏循握住她的手,教她:“你说好。”
“……”
闻溪懒得搭理他,坐起身来,瞥见自己身上的寝衣,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要给我换,一点都不好看,还系错了。”
“哪里?”魏循也坐起身来,“你教我,我明天注意。”
“……”
闻溪下了榻,才反应过来,魏循已经换了衣服,刚刚触碰,他身上有点凉,她一边朝屏风后走一边问:“你出去了?”
“嗯。”
“做甚?”
“这是想知道我往后的所有去向吗?”没等闻溪回答,又道:“那行,你以后去哪里也要告诉我。”
“我去了东南街。”
闻溪一句话都没说,他倒是好,三句话就自己决定好了。
闻溪没说话,唤了白芷进来,换好衣服,白芷要帮她梳发髻的时候,她摆了摆手,制止她,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在想今日要以什么妆发去钦天监,王妃服饰,她不太喜欢。
“要不,梳凌云髻或是仙女髻。”白芷脆声提议。
闻溪想了想,余光瞥见魏循长袍一角,轻扯唇角:“阿循,过来给我我编发。”
闻言,白芷呆住了,看看闻溪又看向魏循的,魏循已经朝闻溪走来,见状,白芷忙让开,眸光怀疑又不可置信。
“阿芷,你去忙吧。”闻溪笑着拉起她小手,“他会的。”
在江南的时候,她的头发大多数都是魏循给她编的。
“这几日我有点忙,都要去往钦天监,你和阿音就在永亲王府里,若是觉得烦闷便出府玩一玩,等晚上,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说着,她话锋一转:“若是在永亲王府里,有人欺负你们,也许久没打架了,松松筋骨是好事,不必怕,出了事,我担着,我在这里,没人敢拿你们怎么样。”
“是。”白芷笑了,“明日王妃王爷要回镇国将军府,奴婢先下去准备东西了。”
“好。”
“这么担心你的小婢女被人欺负?”魏循替她梳着发。
“她们怕你怕的要命,我不跟她们说这些,憋坏了她们可怎么办?”
魏循哼笑。
瞧着他熟练的给自己编头发,蓦的,闻溪问了一句:“那么熟练?这几年也天天给人编?”
魏循眉梢一挑:“想知道?”
“没兴趣。”
“当真?”瞧着闻溪神色,喉间发出轻笑,说出来的话坦然又温柔:“没有,快十年了,我还是只喜欢你。”
哪能给别人编,那是为了闻溪学的。
闻溪轻轻抿唇,似是感慨:“你好像变了点。”
“哪里?”
“有点温柔了,以前我从来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温柔。”
“那是你忘了。”魏循垂眸:“或许是没怎么在意,我对你和旁人一直都有区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溪思索了一瞬,又道:“或许是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没跟我说话,总是打人,有时候,我知道你不是很坏,但也知道你不是很温柔的人。”
“你都不跟我说话,我怎么跟你说?你也从未给过我机会站在你面前,跟你好好说话,你每次都在看着别人,保护别人。”
提起这些,魏循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慢慢浮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心头也有点疼,怎么说呢,这几年。
他是觉得在江南的那三年,他和闻溪已经算是很亲密,结果,闻溪转身就和别人定了亲,还忘了,在江南的时候,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儿,但一直都在护着她,从来没舍得让她难过。
他唯一的温柔都只给了闻溪。
闻溪现在竟然说,他变了,变得有点温柔了,只一句话,就把魏循这两日的欣喜之情浇散了,昨日,他还很自信,闻溪会喜欢他的,但在这一刻,他的自信又没了。
总是如此反反复复。
魏循心底那股疯气涌起,难以克制,有一瞬间,他想把闻溪拽到塌上,不让她出门了,可到底还是强忍住了,真这样做,会把情况弄的更糟糕,他不想看到闻溪含恨的神情在有一天是对着他的。
十六岁那年的厌恶他就忘不了,差点熬不过。
闻溪身边从不缺什么人,她不在意那些也是正常的,毕竟从小千娇万宠,虽然这样想让人很难受,但他与他的那三年,或许真的在闻溪眼中就是,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人伺候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查过了,是真的。
在她走失前,她便与谢观清相识了。
罢了,再等等吧,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也说了,可以永远当永亲王妃的。
第102章 第102章南越国师
闻溪出门的时候,带走了桌上的凤梨酥,是在用膳时,她才知道,魏循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买凤梨酥,瞧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有些黯然的神色,闻溪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她起身的时候,魏循也没看她,是以,她便将话咽了进去,想着,等晚上回来再说。
脚步声渐行渐远。
魏循才抬眸朝外看去,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身影,他眉头狠皱,瞧着一桌都是闻溪喜欢的饭菜,突然感觉没什么胃口,站起身来,也出了府,去往城外。
钦天监在早前都是受谢观清管辖的,他死后,钦天监里便由副司管辖着,闻溪将要到钦天监门口的时候,便瞧见有人,走近了,发现对方在冲她笑,才确定此人是在等她。
此人她识得,钦天监的副司清尘,曾经,他与谢观清关系不错,是以,她与此人也算是相识,清尘还是与往常一样,一袭白衣,眉眼清冷,唇间轻扯时,又是道不尽的温柔,有种不染世俗的烟火气息。
“微臣见过永亲王妃。”清尘朝闻溪轻轻拱手。
闻溪忙避开他的礼,“既是入了钦天监,便只是闻溪,副司大人不必顾及,往后,还要副司大人多多照顾。”
清尘笑出声来:“那你便还是唤我清尘吧,许久未见你了,瘦了些。”
突然的寒暄,倒是让闻溪愣了一瞬。
“认识你这样久,我从不知道你竟然也会占卜,就连阿清……”说到此处又顿住,转而道。
“那一日,你在问神台,我在百姓之中,可都瞧见了,我学占卜十三年了,灵棋占一直都是我心向之,却从未得见,本以为失传,不想,世上竟还有人会。”
闻溪只微微笑着,并不答,清尘似乎想要套她的话,闻溪猜,应该是想问她师从何人,是以,她淡淡转了话题:“问神台坍塌一事,不知要如何?是要重建?还是?”
说起这个,清尘便皱起眉头来,“陛下定然是想重建的,可这问神台并非想建便能建,若天神不佑南越,问神台是建不成的,即便可以建,最少也要五年时间,人力财力都要,可边境又如此不太平,打仗是早晚的事,若在这样的时候建问神台,这对南越来说,不是件好事。”
闻溪眼眸眯了眯,清尘还在说。
“陛下近几日,日日都诏我前去,大概的我已经与陛下分析,可
陛下……”
“今日大概什么时辰陛下会诏见你?”
“暮色时分。”
“要不,今日我替你去见陛下吧。”闻溪看着他紧皱的眉眼,笑道:“我有一计,正想着找机会献给陛下呢,刚好,你也不必如此苦恼了。”
“你有?”清尘讶异,“是什么?”
“成了你便知道了。”闻溪眼眸一转,打了个哑谜,面色没什么变化,清尘看着她,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问神台那一日的闻溪,语声铿锵,面色坦然,明明只是一个女子。
那一日的闻溪,与他过去见到的都不一样,但也只是一眼,就难以忘记。
闻溪轻轻摩挲着手指,唇角轻扯着,她进入钦天监,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小占卜师的,计策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魏安诏她,可谁知道,才第一天,这清尘便什么也没藏住,又如此的好说话,竟是真的应了她,想了想,或许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魏安了才应下她。
这正合她的意。
余光瞥见清尘正盯着她看,那神色深深,似是有些失神,闻溪皱了皱眉,有点不悦,抬眸看向他,清尘怔了一瞬,忙垂眸,刚刚看到闻溪时,她声音虽淡淡,到底含了笑,此刻却不复刚才,让人没来由的心下一紧。
“你今日第一次来这里,我先带你熟悉熟悉吧。”
他出来接她,她已经很是意外,现在还要带着她熟悉这里?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看。”
“知晓你今日要来,我都安排好了。”
如此,闻溪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抬脚进去,清一色的白衣飘飘,仿佛置身仙界般,倒显得她有点儿不合群了。
清尘走在前,时不时看向闻溪,观察着她面色,见她面色有点不耐,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无礼让她生气了,抿了抿唇道:“抱歉闻溪,刚刚想东西入神了,并非有意。”
闻溪看他一眼,心想,若是清尘在晚说一点儿,她都要忘了,只轻轻嗯了声。
看清尘还在时不时看她。
路过一面镜子,瞧着自己冷淡的面容,是有点渗人,以后还要多相处,是以,她便又道了句:“我性子一向如此,不喜笑,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谈,副司别见怪。”
并非第一次见,她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点,而她一口一个副司,显然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如此,清尘也没在说什么,认真给她介绍整个钦天监。
大概逛完整个钦天监的时候已经申时。
“闻溪。”清尘道:“坐这先休息会儿吧。”
刚好有一个石桌,二人坐下,闻溪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
“我想了想,一会儿还是我去见陛下吧。”清尘看着她道:“陛下这几日情绪不佳。”
尤其因着昨日。
“无妨。”闻溪摆手:“我可以的。”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清尘眉头又皱起,“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昨日陛下为永亲王办了宴会,我虽没去,但宫中都传遍了,陛下发了很大的脾气,群臣连连弹劾永亲王,你今日若是去见陛下,陛下怕是会迁怒于你。”
这二者若是不生气不弹劾那才不正常。
“无妨。”闻溪轻呼出一口气,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在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白石柱前,双手环胸,正盯着她看,面色似乎不太好。
“你怎么在这?”闻溪讶异。
“打扰到你办正事了?”魏循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
“过来。”闻溪没起身,只朝他道:“请你喝杯茶,降降火。”
魏循冷哼一声,才朝她走去,清尘见到是魏循,赶忙要起身行礼,哪知才刚张口,魏循冷咧的嗓音便传了过来,“不想死就滚!”
“……”
清尘面色一白,快速离开。
“喝茶。”闻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问:“南梁使臣入驿馆了?”
魏循今早说要办正事,便是要去接南梁使臣,魏安让他去时,他本是拒绝的,可一想到,闻溪那日说他一天天正事不干,是以,他才去了,南梁使臣入了驿馆,他便入宫来了钦天监寻闻溪。
谁知,还没走近呢,抬眼便见到闻溪了,还有一个男人。
他竟是不知,钦天监何时这样清闲了?可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喝茶。
本来就还有点情绪在身的魏循,顿时就更不好了。
“我不渴。”魏循冷冷道,见闻溪颔首,然后将杯子放下,又拿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一口,在她准备放下时,魏循伸手夺过,将闻溪未喝完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闻溪瞧着他这副样子,哪里看不出这是生气了,也太明显了些,显然是故意做给她看的,笑了声,她问:“你生什么气啊?他不过是带我熟悉熟悉钦天监。”
“他喜欢你。”魏循却冷不丁的道了句。
“……”
闻溪喉头一梗,险些被茶水呛到。
“你还观察这些。”
“听你这意思,你知道?”魏循更生气了。
知道还不离他远一点?
“……”
她哪知道。
“人家是钦天监副司,带我熟悉熟悉钦天监,再者,我又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坐这也是因为刚逛了一圈,累了,坐一会儿而已,我一盏茶还没喝完呢,就看到你了。”
闻溪道:“我也没打算一直在这与他们相处,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枕边有一个如此好看的人,瞧着其他人也都差点意思,瞎担忧什么?对你自己不够自信?”
魏循本来已经黑下去的脸,因闻溪这句话突然的转变,他抬眸看向闻溪,那双眼眸里都是笑,他眉梢止不住的扬起:“真的?”
不自觉的拉长尾音又含了笑。
“真的真的。”闻溪道:“你是不是还没去见你皇兄,你现在去找他,我一会再去找你。”
想了想,又提醒道:“今日,他若是骂你,你先忍着。”
“……”
魏循好脸色一僵,气笑了,“你这是让我去挨骂?”
“也不是。”闻溪道:“如果只是责骂几句你就忍着,但是如果他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你便来找我。”
“找你?做甚?”
“一起去挨骂呗。”闻溪道。
能在今日拿到的东西,她不想等到第二日第三日。
“我以为你要帮我骂回去。”
“当面骂君王,除非我活够了。”
*
暮色时分,闻溪去了羽宸殿,见到来人是闻溪,魏安皱眉,“清尘呢?
闻溪站在正中,殿中除她外还有一人,魏循,此刻正单手杵着额角,眼睛轻轻闭着,似是睡着了。
她扫了魏循一眼,才看向魏安:“听闻皇兄心中有惑,弟媳自请前来为皇兄解答。”
“哦?你可以?”
闻溪点头,大胆直言:“若是结果皇兄满意,弟媳想要一个赏赐,不知皇兄可否?”
“你要什么?”竟然跟他谈条件,魏安来了兴趣,倒是想听听闻溪想要什么,魏循也在此时,清醒过来,缓缓睁眼,看向殿中的人。
闻溪道:“南越国师。”
第103章 第103章镇国。
南越国师。
这四字一出,整个羽宸殿就静了下来。
魏安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闻溪竟然有这个心思,这让他有些意外,双眸落在闻溪身上,只见,她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可仔细瞧着她神色,又仿佛在说,这个国师她势在必得,除她以外,没人可以胜任。
魏安也没有生怒,只是淡淡收回视线,偏眸又看向魏循,慵懒的身子已经坐直,唇角轻扯,看着闻溪,微挑的眉头不是意外,而是欣赏,骄傲。
这倒是让魏安来了气。
魏循是半个时辰前来的羽宸殿,因着昨日宴会,他想要骂魏循,魏循却把他当空气,直到闻溪进来才睁眼。
眼下,魏安瞧着闻溪,那气便浮涌而来,他本意是让魏循先看看,不喜欢也无妨的,可谁知,魏循竟是如此目中无人,群臣今早上朝时,还在弹劾魏循。
真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安排。
可仔细想了想,魏循性子一向都如此,他知道的,说到生气,也就还好,是太后想要为他多挑选侧妃妾室,他身子又不行,兄弟二人,总要留下子嗣的,再者,日后南越还得靠魏循,已经没多少时间,他不能与朝臣的关系总是那么僵,他和太后为他选的也都是重臣子女,偏偏,魏循不明白他的心。
而魏安现在的气,是魏循把他当空气,却在每每见到闻溪时又是另一副样子。
良久,魏安才开口:“你若真能解朕心头之忧,国师之位便是你的。”
顿了顿,又道:“但朕还有一个条件。”
“母后打算给阿循抬两个侧妃,阿循不愿,你劝劝他。”
国师之位空悬,早晚要有人顶上,他原本属意的是清尘,而今闻溪跟他开这样的口,她既是想要,那这附加条件想必也会应下。
闻言,魏循面色瞬间变了,准备开口,却对上闻溪的视线,忍了又忍,才将话咽了回去,看着闻溪,她让他别说话,那她这是要应下了?为了一个国师的位置,让他娶别人?
魏循深吸一口气,他想,闻溪要是真敢应,他便把这里掀个底朝天。
“此事何故要牵扯到阿循身上?”闻溪抬眸迎上魏安视线,唇角轻扯:“弟媳知晓皇兄的担忧,问神台在南越百年,却在皇兄这里就此坍塌,并且诸神也不再护卫南越,皇兄是怕成为千古罪人,是以,皇兄才想重建问神台。”
闻溪话语大胆,但魏安并未反驳。
他面色微变,袖中拳头下意识的收紧,闻溪猜的不错,问神台在这他坍塌了,死后,他没办法跟先祖交代,而百姓中亦是有人在慌乱,戳他的脊梁骨,他得稳住民心,否则,南越将乱。
最让魏安不安的是,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因为他信了谢观清,死后,他怕真的要成千古罪人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闻溪道:“皇兄知晓问题所在,何不往前踏一步?百姓知晓皇兄苦衷,定能理解。”
魏安面色一沉,如何踏?他乃九五至尊。
“皇兄乃万民之父,若皇兄开口,百姓不会不听的,如此,也方能稳住民心。”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魏安嗓音寒凉,不怒自威,“你这是让朕这个九五之尊同百姓认错?简直荒谬!”
“皇兄唯有认了,弟媳才能让万民舍弃问神台,从而仰望于皇兄,奉皇兄为神明。”
“此话何意?”魏安皱眉不解。
闻溪淡淡道:“天神不护南越百姓,那便换一个天神就是了。”
“你是说朕?”魏安明白了,双眸微微眯起,“可朕如何能?”
“皇兄乃金龙转世。”闻溪道:“如何不能?我便在皇兄身后,纵全局,只要皇兄肯信我。”
问神台那一日,她以一盘棋驱散暴雨,护住百姓,是有点能力的。
魏安上下打量闻溪,在纠结在犹豫。
耳畔,又传来闻溪的声音,“只是,在此事,不能离开一个人。”
“何人?”
“镇国。”闻溪却只答了两个字。
“镇国?”
闻溪颔首,“弟媳曾听谢观说,他曾占卜到镇国将军府乃是被灾星环绕,因此,会引来南越大乱,也因此,皇兄对镇国将军府产生了些误会,可实则是谢观清欺瞒了皇兄。”
“镇国将军府的确是被一颗星宿环绕,可并非谢观清口中的灾星,而是一颗少微星。”
“少微星乃是吉星,代表天下太平,这曾是天神的启示,但谢观清却故意蒙骗皇兄,因此,惹怒天神。”
闻溪说着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宣纸和笔墨拿出,将宣纸摊开在魏循桌上,然后蘸墨提字,当着魏安的面写下两个字,魏与闻。
眉眼沉着,笔锋凌厉,仿佛是在雕刻一物般,两个字叠加在一处,却也能看清是什么,魏循眼眸微垂,若说是字,他更乐意说成一幅画。
真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魏安也看到了,忽然就怔住了,一下子明白闻溪要说什么。
“天神不再护南越,镇国却还在,皇兄护汴京万民,镇国护边疆万民。”闻溪道:“当年,高祖皇帝割血起誓,是以,在今日,镇国会在前,与当年一样的,为皇兄稳民心。”
“弟媳昨日为南越算了一卦,南越多地村庄将面临灾害,皇兄派镇国将军府的人前去,此一去,定保万千百姓无一人受伤,而也唯有镇国能保万千百姓安然无恙,保南越江山与皇兄。”
唯有镇国能?真是好大的口气!
魏安视线缓缓从宣纸上移到闻溪身上,“若不成……”
“任凭皇兄处置。”闻溪俯身,“但给阿循纳侧妃这件事,弟媳希望皇兄不要牵扯到此事中来,这是两码事,也得问问阿循是否开心,愿意。”
“弟媳在江南与阿循相识时,他没有那么开心,但时时都在记挂着自己的哥哥和娘亲,似乎在等着有人接他回家。”
闻言,魏安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看向魏循,魏循已经起身走到闻溪身边,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羽宸殿。
出了羽宸殿,闻溪轻轻呼出一口气。
魏循瞧着她,眼底泛起一抹心疼,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我说我帮你,你又不要。”
“登上问神台那一日,便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自然得一件一件做完,如今也算是一个小结束了。”
“何时才算结束?”
“你皇兄肯定不希望他国人在场,是以,便只能等到南梁使臣走了。”
话才落,便有小太监速速出宫,与身旁人低语,是去往驿馆,魏安本来是要在明日才见南梁使臣,如今,却提前了。
“阿姐!”宫门口,似乎有人唤她,声音清脆而熟悉。
闻溪抬眼看去,是几日不见的朝颜,她步伐放快,“阿颜。”
“阿姐。”朝颜一把抱住闻溪,“我好像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可想死你了。”
闻溪也回抱住她,“太医院很忙吗?天这样黑了还不回府?”
朝颜松开闻溪,“我听闻你今日入钦天监,那会儿,我准备出宫时去那里找你了,但被告知你去见了陛下,是以,我就在这等你。”
闻溪笑着揉揉她脸颊,“我明日就回将军府了,还想不想吃酱板鸭?”
朝颜点了点头,眸中的光亮淡了几分:“我这两日回到望月阁的时候,觉得空空的,闻昭姐姐近几日也很忙,都没人跟我说话了。”
闻溪听着,心头止不住的泛软,当初朝颜是因为她才进的镇国将军府,她成亲后,朝颜便和两个小婢女一直住在望月阁,想想,的确挺孤单的。
是以,她问:“那你想不想跟我回永亲王府呢?”
朝颜却是摇头:“现在我的身份不合适了,呆在镇国将军府就已经很不合适了,我最近正打算买一个宅院呢。”
一个太医院院史住在大臣家中,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又要引来猜忌了。
“那你住到西街来吧,府邸你随意选就是。”闻溪道:“那里,都是我的。”
“真的?”朝颜高兴的跳起来。
“自然。”
“那我先回将军府,跟将军还有闻昭姐姐,闻淮哥哥,闻祁哥哥说一声,明日便搬出去!”
“好。”
“……”
闻溪看着她的身影,不禁失笑。
魏循看她有点开心,心情也不错,牵起闻溪,“不坐马车了,散会步。”
“你倒是有这个闲心。”
“以前倒是没有。”魏循笑了声:“只是我们还从未一起散过步呢。”
“在江南的时候不是有一起散过步吗。”
“你不是都忘了吗。”
“没忘。”闻溪轻叹一声,知道她今早的话,或许让魏循不太开心或是误会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我跟我的家里人都谈起过你,不止一次,我跟他们说,你待我不错的。”
“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一直搭理你吗,你之前时不时的跟我发疯,要换做旁人,我早就弄死他了,但是你,我便忍了,因为你帮我救我,也救我的家人,所以,我能够容忍你。”
“那你还打我。”
“我那夜打你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你还好意思提?”闻溪白了他一眼。
魏循没忍住,笑了声,“别生气了,你看,今夜的星空很美。”
似是感慨:“那夜便如今夜,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你我,能漫步在长街小巷,共看这漫天繁星,然后还能一起回家,又一起睡到天明。”
这是魏循曾经最想要的生活,如果都全部实现了,他每一日都感到满足。
闻溪仰头看去,繁星满天,十分耀眼。
魏循道:“饿了
吧,想不想吃你刚刚说的酱板鸭?”
闻溪看他,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猜的。”
“那走吧,刚好,给阿音阿芷她们也带回去几只。”
“嗯。”
二人身影被拉长,在这月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第104章 第104章风雪日
今日是回门之日,闻溪起了个大早。
几辆马车从永亲王府出发,一路上惹了不少人回望,回门也如此阵仗,果真权贵之家。
远远的,闻溪便听到了声音。
她掀开马车帘子查看,果然,闻寂之闻淮闻昭都在门口等着她。
“阿爹!”没等马车停下,她便跳下马车,“阿姐,阿兄!”
魏循心下一惊,想要抓她却没抓住,幸好,人站稳了,没什么事,理了理袖口,便也下了马车。
“你这丫头!”闻淮皱眉上前,“如此焦急做甚?难不成还怕镇国将军府消失了不成?”
“这不是不舍得让你们多等我嘛。”
闻寂之一阵无奈,见到魏循想行礼,被魏循制止,他淡淡道:“一家人不必如此,您是小溪阿爹,自然也是我的。”
竟然以我自称……
闻寂之眼皮狠狠一跳,魏循敢叫他阿爹,他可不敢应,若是应了,那还得了,可到底还是放心了,看魏循这态度,闻溪应当不会受委屈。
闻溪也愣了一瞬,回看魏循,一旁闻淮扬眉一笑,“是一家人,那你是不是也得唤我一声?”
“阿淮。”闻寂之眉头轻轻蹙起。
“阿兄。”哪知,他话才落,魏循的声音就传来了,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比以往又多了分不一样的感觉。
“……”
“诶。”闻淮开心应了声,然后又轻轻推了推闻溪,特意压低声音道:“他这人还挺不错的,你们没成婚前,我就挺喜欢他。”
“?”闻溪一时无言,喜欢?以前都是闻淮跟着她一起骂魏循的,而且,闻淮还跟魏循动过手,身上还挂了彩,真当她不知道。
闻淮对上闻溪视线,兄妹之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闻淮轻咳一声,“那是很久以前,我说的是以前和现在。”
“多久算以前?”
“他为我和阿爹开路,带我们二人平安入城的那一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以前啊,是你脑子不太灵光。”
也是在那一夜,他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眼前人是喜欢他的妹妹,虽然打人不对,可他打的压根就不是人啊,是以,闻淮总是时不时的去找魏循,与他喝喝酒什么的,魏循也没跟以前那样了,虽然冷着脸,但是还挺好。
所以,闻淮开始满意这个人,只是可惜闻溪没意,但是后来嘛,他发现,还是有点意思的。
闻溪没反驳,论起以前,她的确有点瞎。
“那我呢!”闻昭站了出来,“阿兄都唤了,是不是也得唤我?”
“……”
“阿姐。”魏循垂眸唤了声。
“诶!”闻昭更开心了,魏循竟然唤她阿姐,天知道,以前她和魏循见面时有多僵,每次查案都跟魏循有关,身为皇浦司的人,自然不能怂啊,有什么说什么,也会在得知魏循又揍了谢观清,惹闻溪不开心时,她会寻机报复回去。
当时,魏循那神色都恨不得弄死她了,而今,却唤了她阿姐,这种感觉好像很不错。
闻溪自然也开心,魏循在镇国将军府,没有因自己的身份而高高在上,他尊重他的家人,闻溪主动拉起他,笑道:“你还没逛过镇国将军府吧,我带你去看看?”
“好。”这还是闻溪第一次主动拉起他。
除去送聘礼那一日,魏循之前每次来镇国将军府都只在后院,还没踏足过前院,是以,闻溪便带着魏循逛了整个前院,还有她的望月阁。
一路上,婢女与小厮们路过时,见到二人,纷纷停下,行礼后又离开,有的似是与闻溪关系不错,会问她近况,笑容满面,闻溪也一一回答。
原来,下人也会有这样的生人气息,没有算计,不掺杂任何的心思。
“有心事?”看魏循神色,闻溪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刚回京的那一年,魏安和太后给我送来了很多婢女。”魏循道:“其中有两个人偷偷给我下药,我便杀了她们,从此,我府中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后来,只在留个了元墨。”
“那你是不是很孤单呢?”闻溪轻轻抚了抚他手背,“下雨打雷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早就习惯了。”
淡淡的一句话,闻溪却听的有点不是滋味,下意识出口:“没事了,以后我在永亲王府的,你不会孤单,也不会害怕。”
话出口,她便愣了下,抿了抿唇,她刚刚心口似乎在泛疼,暗暗皱眉,这是正常的关心吗?好像不是的……
闻言,魏循心口似是有羽毛划过,软软的,有点疼又有点热,他反手牵住闻溪,十指相扣,握得很紧,以前,闻溪也老这样跟他说,但后来,她便回了汴京。
闻溪被握的有点紧,偏眸去看魏循,他眉眼淡淡的,轻轻垂着,有点落寞之感,她忽然想,这几年的魏循,似乎过得不太好。
逛了圈,二人便去了墨华阁。
闻溪坐下后,才发现,缺了个人,她问:“闻祁呢?”
“去城外了。”闻昭看了一眼闻寂之才道:“何氏病了。”
病了?
“是昨日的事。”闻昭道:“阿瑶昨日也去了,回城后便先回府见了阿爹。”
如此,闻溪明白了,恐怕闻瑶回府是为了何氏,估计要不了多久何氏就会被接回将军府了。
“阿瑶昨日哭着求我。”闻寂之解释,“从小到大,她看似张扬跋扈,实则敏感,总觉我们偏心,不念着她,是以,我应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我忽然有点后悔,把她嫁早了。”
昨夜闻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他说,她就只有那一个阿娘,她不想被人笑话,不想没了阿娘,求求他,把何氏接回来养病,闻寂之现在回想起,就有点心痛。
他是不愿闻瑶再与何氏来往的,把何氏送走后,他便下去了解了,才知道,这些年,何氏竟是动不动就打她和闻祁,甚至逼迫他们去做不喜欢的事,要他们争他们抢。
可瞧着闻瑶的乞求,到底心疼了,也心软了,应了后,又觉对不起闻溪。
这些年,他把府中事交给何氏打理,一直都很是放心,儿子跟在他身侧,府中又只剩下三个女儿,是以,他便以为,府中一切都好。
谁知,那日闻昭跟他说,在他不在的时候,何氏多次欺负闻溪,甚至还让人推她入水,陷害闻瑶,因此,闻溪闻瑶大打出手。
明知闻溪不能吃什么,故意给她送,或是加在她的膳食里,他不远万里送来的东西,是给她们三个人的,何氏却留在了自己屋里,只给了闻瑶。
而闻瑶和璟嘉世子的事还是何氏在背后操纵,故意让璟嘉世子当场退了与闻昭的婚事,此事,闻瑶本意是要提前说,二者本就早相识,两情相悦,偏偏何氏要如此,还把闻瑶和璟嘉世子早就在一起的事传了出去,身为一个母亲,出了这样的事,不想着如何挽回女儿的名声,还将事情闹得越大,实在有点儿过分。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镇国将军府被人戳脊梁骨,府中所有人几乎都在讨厌闻瑶,闻昭亦是如此,可最后,还是她先缓过神来,冷静下来,去见了被关在祠堂里的闻瑶。
只问了一句话。
“他待你真的好吗?”
闻昭有点怀疑,能在大婚之日退另一个人的婚事,而又告诉众人,自己喜欢的是她妹妹,如此把闻瑶暴露在外,这样的人真的对闻瑶好吗?
闻瑶一直哭,没有说话。
闻昭便也没再问,走前落下一句,“阿瑶,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后来,她去查了,这才知晓闻瑶和璟嘉世子的过往,也知晓了何氏所做,她气的直奔何氏的院子,在那一日,一向温婉的人,双眸都是冷色。
“小溪,此事……”
“阿爹。”闻溪忙打断闻寂之带着歉疚的话语,“我不会生气的,若往后,她能照顾阿爹,我也很开心。”
闻寂之摇头:“若不是看在阿瑶和阿祁的面上,我不会同意的,镇国将军府里不容许有心思歹毒之人,此次,就是接她回来养病。”
“……”
“院史回来了。”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
朝颜提起裙摆踏进墨华阁,下意识扫了眼阁中几人,一个位置空着,她眸色顿了顿,才一一向几人问好。
“将军,闻淮哥哥,闻昭姐姐,阿姐,永亲王。”
“就等你了。”闻溪笑,“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朝颜道。
“那一会儿我让人帮你搬过去。”
“好。”
镇国将军府没那么多的规矩,一顿饭吃下来,笑声不断,暮色时分,闻寂之与闻淮魏循三人去了书房,皇浦司有事,闻昭便赶去了,朝颜也去了她的新府邸。
杨九州姗姗来迟,闻溪远远的看着他,不停撇嘴,“师父,不是说好了,您会在门口等着我的嘛。”
“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杨九州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凤梨酥,女儿红,是你喜欢的,等到三月,再给你买竹露醇。”
“师父骗人。”闻溪接过,杨九州每日天不亮就醒了,跟着他学占卜的那些日子,可是一种折磨,很晚睡很早起,是以,他怎么会睡过头呢,还一觉睡到暮色时分。
闻溪轻轻嗅了嗅,鼻尖酒气萦绕,她轻哼:“师父这是喝酒了吧。”
杨九州一愣,抬手闻了闻,袖口的确有酒气,回想起自己去酒楼买酒时,那店小二不慎撞到他身上,一壶酒便落了他一身,笑了笑,也没反驳,在石桌旁坐下,眉梢一挑:“好不容易回了汴京,自然得喝个够了。”
“师父以前不是老告诫我要少喝酒嘛。”闻溪瞧着杨九州面色似乎不太好,有点泛白,话音止住,在杨九州身旁坐下,“师父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我给师父把把脉吧,让师父瞧瞧,您的徒儿啊,很厉害的,现在都会医术了哦。”
杨九州收了手,没让闻溪碰到,“你先让我看看,我那日教你的,你学的怎么样?”
“行。”
她只带了灵棋,子应声而落,被她一颗一颗在石桌上摆好,很快,形成一个局面。
一边展示给杨九州看,一边道:“师父,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什么?”
闻溪手中动作顿住,凑近杨九州,轻轻低语……
杨九州眼眸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一瞬后,却是笑出了声,闻溪知道,他会帮她的,也笑了。
“不早了。”杨九州站起身来:“我先回紫竹林了,明日再来找你。”
“师父这就要走?不去见见阿爹了吗?”
“今日是来看你的,明日再来看将军,将军还欠我一壶酒呢,明日我定是要来讨的。”
“好吧。”闻溪送杨九州出将军府,“让师父来永亲王府,师父也不愿意,您看看,没人照顾您,给您做好吃的,您都瘦了。”
“一个人清净。”杨九州双手背朝后,余光瞥见闻溪担忧神色,心头一片柔软,“就送到这吧,外面凉,多穿点,你说的事,师父会帮你的。”
“师父路上慢些。”闻溪轻叹一声,瞧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师父,我还没为您把脉呢!”
“为师身体好,自然能和你一样长命百岁。”杨九州没回头,只摆手道:“快回府,别着凉了。”
面颊,忽然传来寒意,杨九州怔住,伸手摸了摸,竟是下雪了。
快到三月了,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任由雪花落在他手心上又化去。
汴京很少下雪,今年却下了好几场,是老天在哭呢还是歉疚?
回眸,便是镇国将军府,雪花簌簌而落,他有一瞬的失神,真是一模一样啊,唯一不同的是,不是红色的,还有一人站在府门口笑着望着他,跟他说,师父,一路平安啊。
这样的话语,他听了很多年。
可在那一年,谁都没有平安。
“师父,下雪了!”闻溪小跑而来,给他递伞,温声道:“师父,您今夜就在将军府住下吧,这样冷,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不冷。”杨九州深吸一口气,“小溪快回去,明日我去永亲王府寻你。”
“当真?”闻溪眼眸一亮。
“自然。”
“好,那师父注意安全,我回去啦。”
“好。”
杨九州看着她的身影,喉间不禁发出一声笑,是变了点儿,但还是如此的跳脱,张扬,暖心又善良,她的身影消失,镇国将军府便立在那里,百年征战,护南越,救万民,亦救他。
这样好的小姑娘,这样好的一家人,竟然死在了这样的风雪日。
可真冷啊。
杨九州转身离去,却在拐角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皱着眉擦去唇角血迹,又得换一身新衣,麻烦。
漫天的雪,落在整个汴京城。
而他抱着伞,徒步出城。
第105章 第105章“你找死吗?”
雪花簌簌而落,闻溪撑伞去往书房,快走近时,便见闻淮先出来了,他没看见她,而是回了自己院子,瞧着仍旧紧闭的书房,闻溪也没过去打扰,而是去找闻淮了。
他步伐很快,没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很久没来闻淮的院子,闻溪才发现,竟是有点冷清,就几个婢女,见她进来纷纷行礼。
闻溪抬脚进去,轻声唤:“阿兄。”
无人应。
她皱了皱眉,莫非闻淮没回来?不可能啊,闻淮走的方向就是自己的院落。
她四下看了看,瞥见一物,倏尔就愣住了。
只见,屋门外竟然挂了一枚荷包,闻淮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身上也很少佩戴什么。
这个荷包她识得的,那是魏绾音临死前,塞给闻淮的,但因着闻淮抱着她入宫,被风吹落在了地上,那天,他们出宫的时候,荷包都还在地上,被尘土掩埋着,孤单又落寞。
闻淮是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他为什么会捡起来,魏绾音又为什么会为他挡箭。
闻溪心头其实已经渐渐明了,她只是不解,是什么时候的事?魏绾音不是喜欢谢观清吗?
“小溪。”身后,传来闻淮的声音,他笑容温柔,“下雪了,阿兄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样的雪夜,我们来堆雪人啊。”
以前,她是很喜欢的,汴京突然的下雪,她会开心好久,也会疯玩很久,可如今,她不是那么喜欢了,这样的雪夜只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太好的事情,而看着眼前的闻淮,她忽然察觉,阿兄似乎有心事。
是以,她缓缓上前,“阿兄,你是不是有心事?阿兄最近又是否开心呢?”
一直以来,闻淮都很照顾她们,让她们开心,自由,可她似乎还没问过,闻淮是否开心呢。
闻淮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那荷包,笑出声来,“如何能没有心事呢,天下未平,战火一触即发,百姓将要受苦。”
“就只是这些?”
“当然。”闻淮道:“倒是小溪,似乎有心事。”
闻溪怔住,她有那么明显吗。
看她这样子,闻淮白了他一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什么心思呀?”闻昭突然出现在院外,眉眼温婉,走到二人跟前,“也说给我听听?”
“皇浦司的事处理完了?”闻溪问。
“嗯。”闻昭皱眉道:“不过一个案件,霍瑄也真是的,明明,我今日都跟他告了假,他在司里,也完全能处理,偏让人叫我前去,简直莫名其妙,真想骂人,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
闻溪失笑:“你
查案时不怂,背后骂霍瑄也不怂,唯在霍瑄面前有点怂。”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头儿呢,我得靠着他过。”
而当初,她也算是霍瑄一手提拔的,在皇浦司里,只要霍瑄不在,所有人就听她的。
“好了,不提他了。”闻昭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见二人就站在屋门外,她收了伞,也站过去,“你们俩你刚刚在说什么呢?”
“我说小溪。”闻淮扬眉,“她有心事。”
“什么心事?说给阿姐听听,阿姐帮你。”
闻溪摇头:“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便不说了,等我再想几天。”
瞧二人还盯着她看,闻溪轻笑出声,意味深长道:“倒是你们二人,有事瞒着我,以前不是说好,三人之间没秘密的吗。”
“……”
“我可没有。”闻昭瞪大眼看闻淮:“阿兄,你瞒我们什么了?”
“我哪有。”
闻溪不语,抬眼,便见一人,在这样的雪夜里,他撑伞缓缓而来。
今日,他穿的长袍颜色很淡,与雪相融,闻溪眯了眯眼,脑中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但太快了,她没有抓住。
“我回永亲王府了。”看魏循走近了,闻溪朝二人道。
“好。”
*
回永亲王府的路上,闻溪靠在马车上,神色幽深,似乎在想什么。
“有心事啊?”魏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闻溪心头轻叹一声,“我今日发现,我阿兄似乎喜欢魏绾音。”
“以前喜欢。”
“……”
一听这话,闻溪赶忙坐直身子,“你知道什么?”
魏循反问:“你知道魏绾音为什么会突然给你阿兄挡箭吗?”
“为何?”
“当年,魏绾音前去和亲,被一个小将军救了,救了他的小将军呢,转身就奔赴了战场,一年后才回来,在这一年呢,她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是谢观清救了她。”
闻溪心头一闷:“那个小将军就是我阿兄。”
“嗯。”
“所以,魏绾音喜欢谢观清那么多年,为了她争对我,和我吵架,打架,欺负闻瑶,甚至有的时候连我阿兄都骂,是因为,她喜欢上当年救她的那个人,而她把那个人认成了谢观清?”
“嗯。”魏循颔首,此事还是魏绾音死后,魏安告诉他的。
“她是蠢货吗?”闻溪气息有点不平,眼睫颤抖着,“谢观清那个废物能跟我阿兄比吗?他能打得过我阿兄吗?我阿兄万里救她,背她回京,回京后,还要被她骂,不止骂,还辱。”
闻淮救过魏绾音,这事她知道,是以,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当初,闻淮干嘛要救她,这样的人,简直令人生气。
可闻淮却说,以前的魏绾音很善良的,当时,她不明白闻淮为何这样说,如今,总算明白了。
除了气更多的是心疼。
她掀开马车帘子,想回镇国将军府去看看闻淮,可回想起闻淮今夜的神色,温柔中参杂那点令人不明的神色,也在这一刻,明白了,那抹不明是悲。
“你之前还跟我说,很小的时候,你常常见我阿兄偷偷给冷宫里的魏绾音送吃的?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多久?”
“不记得多久。”魏循道:“只知道他每日进宫,都会去看魏绾音。”
闻溪鼻尖忽然有点酸,她从未知道,阿兄早就对一个人上了心,那在过去,面对她和魏绾音的不和,阿兄是不是也不好受?阿兄那样温柔,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她们,然后护着她,又听着她骂魏绾音。
而现在,魏绾音却为他挡箭死了。
不知道阿兄知不知道,是魏绾音将他认错了,如果知道,那这些年,阿兄该有多伤心,如果不知道,那阿兄……
“别为你阿兄难过了,那都是以前了。”魏循出声劝慰。
以前吗?闻溪看着不像,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情绪,她其实也没怎么讨厌魏绾音,她就是烦她,烦她因为谢观清总和她过不去,甚至恶毒的给她下药,这些,她也只是还回去,也从没想过,真的弄死她。
那天,她为闻淮挡箭,愣住的那一瞬,她也想了很多的过往,得知她的死讯,好像所有的不快也散了,她心里甚至有了惋惜之情,没记错的话,魏绾音好像还比她小一点呢,而回想起她焦急给闻淮递荷包的场景,她心里有了点预感,但没敢信。
直到今天……
*
翌日暮色时分,宫中便传出消息,与南梁已经谈好结盟事宜,南梁公主苏沫被封妃,待举行完册封礼,南梁使臣便可归国。
闻溪听闻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魏安会让南梁使臣速速离开的,想了会儿,或许是因着晌午传来的消息,南越多处城池村庄闹了饥荒,闻寂之和闻淮与工部几位大人已经前去赈灾。
“闻溪,陛下跟前的陈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要见你。”闻溪正将卷宗整理好,清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好。”闻溪起身,跟着陈公公去了羽宸殿。
“见过皇兄。”
“坐吧。”魏安指了指下方的位置。
“谢皇兄。”闻溪谢过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你那日说,多处城池村庄会有灾害,今日便传来了多地闹饥荒的消息,朕已经派了闻寂之和闻淮前去,也因此,朕要留住南梁使臣,直至他们平安回京。”
魏安把玩着手中玉扳指,虽然,闻淮说南梁人不敢轻举妄动,他还是要有所提防,此时,南越多处闹饥荒,百姓不宁,不适合起战事。
“皇兄这是不信南梁?”闻溪扬眉,“又或是,皇兄想要灭南梁。”
“有何不可吗?”魏安动作一顿,抬眼看闻溪,“南梁敢在背后搞一次小动作,就敢搞第二次,灭了东夷后,朕便要灭南梁。”
闻溪眸色微凝,意外于魏安会跟她说这些,心头也发出冷笑,魏安的疑心病是真的重,从不相信任何人。
魏安却又转了话:“此次前去赈灾,朕还要阿循去。”
要魏循去赈灾?不跟魏循说,反倒是跟她说?闻溪轻轻摩挲着手指,猜测魏安今日找她来,是有话说。
是以,闻溪站起身来,“皇兄有话不妨直言。”
“南越上下都知朕身子不好,朕也没有子嗣,唯有阿循一个弟弟,他厌朕,朕虽无奈,但往后,南越,朕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魏安道:“当初,朕为你们二人赐婚,不止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求我,还是因为你的身份。”
闻溪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闻寂之如此宠爱她,往后,只要魏循和闻溪在一起,那闻寂之会比忠心他还要忠于魏循,如此,他也放心。
“你也不必如此努力,或是动心思,让朕多多信任或是仰仗于镇国将军府,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嫁给了魏循,只要你们二人一直在一起,朕会永远信镇国将军府。”
闻溪动的一些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拆穿罢了,今日,让她来,也是要明确的同她说,他不喜欢旁人总是算计他,也是在警告闻溪。
“他求你?”闻溪眸色微变,她都听进去了,但魏安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她沉了脸,“我和他的赐婚圣旨,是他求你的?”
“嗯,你不知道?”
“……”
她哪里知道!她那天还想着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结果,一觉醒来,就被赐了婚,后来,她去找了魏循,魏循是怎么说的?
“所以,皇兄不喜欢我姐姐闻昭?也没有要纳她为妃的想法?”闻溪压着心头的怒。
闻言,魏安脸一黑:“谁告诉你朕喜欢闻昭的?”
他的确曾经多次夸奖闻昭,但也是因为她厉害,仅此而已,到底谁传的?他喜欢闻昭?他活了十八年了,还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到底谁传的?
闻溪气的死死咬唇,等见到了魏循,她要弄死他!竟然敢骗她!!!!
“陛下。”外头,响起陈公公的声音,“永亲王来了。”
话才落,脚步声便由远而近。
魏循进来的时候,发觉殿中空气有些凉,打量魏安和闻溪,见闻溪面色不太好,似乎在生气,以为是魏安做了什么。
“你找死吗?”魏循嗓音凉薄,走向闻溪。
“……”
“你给朕闭嘴。”魏安没看魏循,继续问闻溪:“说,谁告诉你的?”
竟然在背后如此辱他名声,他知道了非得弄死这人不可,他怎么会喜欢闻昭?简直胡扯!
“你再逼她一句试试?”魏循站到闻溪身前,眸中晕起怒意。
“能不能别添乱?”魏安越发生气了,再问闻溪,“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朕喜
欢闻昭?还要纳她为妃的。”
听到前一句,魏循怒的就要上前了,谁知第二句话突然砸下,他脚步猛的顿住,身后盯着他的双眸,也是充满怒气,顷刻间,他满是怒意的面容便裂开了,身体僵硬,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回头。
“魏循!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闻溪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魏循赶忙追去。
只留下紧皱眉的魏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联想闻溪突然的怒气,怒气更上一层楼。
“魏循!!你要死是不是!”
第106章 第106章她好像喜欢上魏循了
出宫的路上,闻溪面色沉如水。
魏循竟然敢骗她,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她了,简直可恨!!
她真想弄死魏循啊!!
身后,魏循在追逐她,她知道,是以,走的越发快了。
二人面色都算不上好看,如乌云般阴沉沉的,又走得极快,如一阵风,路上的宫人们见状,纷纷退后,连礼都不敢行了。
天杀的!她竟然被魏循骗了。
闻溪心头一万个咆哮,脑中很乱,有两个小人儿就此蹦出来,吵起了架,她怒骂滚,别跟着我!
快要追上她的魏循身体猛然一僵。
两个小人儿不停,仍在继续争吵。
“闻溪,你当初为什么不反抗?明明,你靠自己也能护着镇国将军府,何以需要魏循。”
“当然是为了阿姐,不然,怎么可能会乖乖成亲?”
“当初那拙劣的手段,你竟然看不出来,简直蠢的无可救药,怪不得总被人骗呢。”
“那当初你怎么不说那手段拙劣?当初是不是你说,魏循真心可见?与他成婚不是坏事,还能护了阿姐,又护镇国将军府。”
“再吵,我捏死你!”闻溪面色越发冷沉。
“怎么能捏死自己?”
“滚!”
闻溪将两个小人儿彻底甩开,站在分叉路口,她选择去往城外,杨九州也骗她,还说今日要来找她呢,已经天黑了,白音白芷也没来宫外寻她,显然,杨九州没入永亲王府。
魏循也在此时追上了她。
“你去哪?”魏循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很晚了,我们回永亲王府说行吗?”
“你少管我。”闻溪冷冷道:“我今晚不回永亲王府了,以后也不回了。”
“什么意思?”魏循眼睫一颤。
“之前说的话全部作废,我要跟你和离,没有你,我照样能护着镇国将军府。”闻溪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再需要你,而今日,你皇兄同我说了,往后,南越会交到你手中。”
这样的话,闻溪如何能不明白,她没兴趣当什么皇后,如此,还不如早点散了,免得以后纠缠太深了,不好脱身。
而她也的确不需要靠着魏循,她帮魏安,让他成为百姓中的天神,如此,只不过是为了让魏安如信谢观清一样信她,而至于那所谓的天神,她说谁是那谁就是。
只要此事一成,魏安一定会信任且重用她。
是以,还需什么魏循,什么权势,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当初决定与魏循成亲,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闻昭,一个是镇国将军府,可后来,她发现,她担心过头了,她一个人,也可以护着镇国将军府向前。
而今,又得知了魏安压根就不喜欢闻昭,也不会有那方面的心思,她不再有什么顾虑。
“我不同意。”魏循伸手攥住闻溪手腕,“我也对那位置没什么兴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不会让你为了我而忍耐,若真有那一天,我带你走就是了。”
“……”
“我们走了,那南越呢?”
“魏安有妃子如何能没有子嗣?”魏循道:“再不济,我们生个孩子。”
“……”
“我们?”闻溪瞪着他。
“你同意才会有,你若不同意便没有。”魏循垂眸:“但我也不想要你经历那般痛苦,所以,这几次事前,我都服了药的。”
“?”
“你真的服了那种药?你疯了吗?”闻溪瞪大眼,赶忙伸手为他把脉,那天魏循毫不犹豫的说出绝育二字就让她震惊许久,夜里还警告了他让他别乱来。
回想今日魏安之语,他身子不好,总有一天,魏循的确是要帮他的,否则,日后南越该如何是好?
幸好没伤及什么根本。
魏循瞧着她担忧的眉眼,道:“这种对身子不好的药怎么能让你服呢,你服下的那些,其实都被我换了的,日后,你也不用让人去抓了,我服就是。”
“你何时换的?”她服避子汤的时候,可都是避着魏循的,没让他看见,魏循怎么知道?而那些药都是她为了减少麻烦,让白芷白音去买来的。
“我若不知你心思,如何有脸说与你是天下第一好?”
闻溪抿了抿唇,怒气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散了,她看着魏循。
月色朦胧,他侧脸印着光,轮廓清晰俊冷,很熟悉又很轻柔,好似每一个五官都在说话,闻溪听到了无数个的三个字:喜欢你。
心又在止不住的跳动与迷茫。
“小溪。”恍惚间,好像是魏循在唤她。
“嗯。”闻溪下意识的轻轻嗯了声。
“你说你不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呢。”
闻溪对上他视线,魏循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蓝色衣裙随风舞动,如一朵绽放的花朵,轻盈而美丽,眼眸漆黑如墨,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
魏循笑了,“你知道吗,与你成亲的那一晚上,我开始庆幸,我生于南越皇室,南越从未有和离的先例,而南越皇室,不允和离,所以,生生世世,你我,都要在一起的。”
一想到,死也能和闻溪在一起,魏循就好开心。
“而知道要与你成亲的那段日子,我高兴的睡不着觉,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你,每次去,都会给你带一幅画,那些画都是我这些年画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想画画,想画你。”
魏循说的动情,他不喜欢和旁人说话,但此刻,他只想跟闻溪说话,想跟闻溪说很多,说他的情感,但似乎,从决定要把闻溪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他都在说,不是试图感动闻溪,而是想让闻溪知道,在她不
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有个人喜欢她好久好久。
“魏循。”闻溪缓了会儿,才问出一句话来,“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好,她是觉得,她对魏循并不好,魏循为什么会待她这样好呢。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啊。”闻溪道:“你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吧,这个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那如果我说全身上下,你会不会觉得很敷衍。”
“当然了,总有一两个地方让你很是动情,你怎么说也说不够,说全身上下,那说明,你并不明确,只觉得是这个人,或许又是一种习惯,并不算喜欢。”
“好。”魏循神色带了认真,“第一个是善良,与我见过的人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江南初见,那一年我七岁,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当时,性子有点偏激,用你常说的话,便是有点疯,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天朗气清的,很舒服,而我选择带着一身血迹去寻死,然后我就遇见你了,也是这样的一身蓝色衣裙,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还在哭,却又在救人。”
魏循说着,没忍住笑出声:“当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笨又丑陋的人,明明怕,却还是上前,小小的一个人,又能救谁,后来,你还要来救我,我甩开你,你哭的越发凶,我不知道你是哭我还是在哭你自己,我只知道,那一天,我想要带你回家去。”
“你才丑吧!”闻溪听着,没忍住反驳。
“你是忘记了你当时什么样子,浑身都是脏污,我又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这么一看,就跟乞丐似的。”
“……”
“但我现在不善良了。”闻溪道:“若不是生于镇国,我很想杀了所有人,既然起了这种心思,那就是坏人了。”
“我才是坏人,你是想,我是真的做了。”魏循道:“小溪,不要逼自己,也不要欺骗自己,你一直都是好人,你会保护家人,会保护百姓,这样的人不是好人,那谁才是呢?你不要因为别人的坏,而不停的撕扯自己,你一直都是闻溪,哪里变了呢。”
“我不是心甘情愿保护那些人的。”
“你是心甘情愿。”魏循伸手揉了揉她面颊,“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为什么不愿意去承认呢?我猜,是因为那场梦?”魏循话语轻柔:“你说梦里,没有人为你们收尸,为你们说话,而是都在看着,所以你恨,你讨厌。”
魏循看到闻溪眼尾红了,喉头轻轻翻滚,“可是小溪,曾经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不要讨厌这个世界,要喜欢这个世界,我们要快乐,要开心,要自由,要有爱的活着,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如果,你还是不能去信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那你信我吧,我绝不会背叛你。”
魏循温柔的语气,一句一句落在闻溪心头,心头隐隐泛疼,又忍不住的酸涩,她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魏循,其实,我不是不信你,而是……”
话到此处又顿住。
她是不敢,她其实也是信过魏循的,只是不敢往深处去,而当她察觉她在信任魏循的时候,心里面总会有一道声音在告诫她。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是什么?”魏循追问。
“你也是骗了我的。”闻溪指今日。
“那是……”魏循想要解释,一抹寒光忽然从眼前划过,他神色一瞬间变得阴鸷,将闻溪护在身后。
闻溪唇角冷冷勾起,推开魏循,从袖中取出匕首,瞧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衣人,冷笑出声:“跟踪我那么几日,终于在今日现身了,可喜可贺啊,胆子终于练成了。”
“你早就知道?”黑衣人眯了眯眼。
“没听过我的名字吗?闻溪,被几个废物跟踪了如何不知。”闻溪扬眉:“能躲过皇浦司的排查,算你们有点聪明。”
“那杀了你是不是更表明我们足够厉害?”
“杀我?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闻溪说着便与面前人交上了手,区区十个人,动起手倒是简单,还有魏循在,没一会,便将人拿下了,闻溪留了一个活口。
“我放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有胆便来见我。”她微微挑眉:“若是没胆,便最好夹着尾巴躲紧,不然,他会死的很惨。”
说着,闻溪便转身,那黑衣人咬牙,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后重新提起剑朝闻溪刺来,闻溪嗤笑:“既是想死,我便成全你。”
利剑已然靠近,闻溪攥紧了匕首,哪知,还没等她动手,手臂便被人按住。
“噗呲。”一声。
是剑没入血肉的声音,滚烫鲜血也落在她手背。
抬眼,魏循面色微白。
闻溪瞪大眼,反应过来后,手起刀落,了结了黑衣人。
“你是不是疯了?”闻溪一手扶住魏循,骂道:“为何要挡这一剑?你明知道我可以,你也可以,为何要挡?要让自己受伤?”
她实在不理解魏循的做法。
魏循不答,只问:“你还生气吗?”
“……”
“这次是我骗你,我不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要怎么你才能不生气,这些血送给你,你开不开心?”
开心?这是惊吓吧!这人真的是疯了,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吗?那可是剑啊,刺到要害可是会死人的!
“走,我带你去我师父那里。”闻溪皱眉:“我给你处理伤口。”
伤口在手臂,处理不及时,日后手都要废。
魏循制止她,他手臂上都是血,面上却还在笑,又问她:“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不会不理我,不会不和我说话,会跟我一起回永亲王府。”
“……”
“如果我说我还生气,以后都不想回永亲王了呢,你又要干什么?”闻溪气极,她倒是要看看魏循还要做什么。
魏循道:“那我再给你刺几刀。”
“……”
“魏循,你真的是疯了!”闻溪瞧着魏循手臂还在速速冒血,咬牙切齿,要拉着他往前去,前面不远处就是紫竹林了。
“你还生气吗。”魏循仍旧执拗,似乎一定要等她说不生气才肯跟她往前走。
血流太多,他面色已经越发苍白了。
闻溪怒极反笑:“你这是在用你自己要挟我吗?”
“……”
“行,今夜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你敢不敢跟我跳下去?”闻溪手指他们左侧,那是万丈丈悬崖。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不生气了,以后,我会把全部交给你。”顿了顿,她耸肩道:“差点忘了,没有以后了,那就来世吧,你敢不敢?”
闻溪真的是十分生气,她就没见过魏循这样的人,竟然伤害自己来要挟她,别人要挟,都是拿对方的弱点要挟,他倒是好,直接用自己,手上都是血,也不担心,还有时间问自己还生不生气!简直有病!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真的快气死了。
要挟,欺骗,可真是她讨厌什么,他干什么!
不管他了!
闻溪也没等魏循开口,只将一个药瓶塞给他,然后跑到悬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不确定魏循会不会跟着她跳,跟着她“死”,如果没有的话,他还算是正常点,这么大个人了,也会自己回永亲王府,而那个药瓶里的药是止血的,在他回永亲王府的这条路,也不会有什么,回到府中再找大夫包扎就是了,应当无大碍。
魏循见闻溪跳了下去,瞳孔紧缩,“小溪!”
他快速伸手抓她,却没有抓住,悬崖深不见底,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真就跟着她跳了。
冷风刺骨,落在他伤口处,他似是感觉不到疼,只一味的追逐着闻溪。
看不到她,不能在她身边,那怎么能算是一起死,他死了也要挨着闻溪的,与她一起躺在土地里,然后再慢慢的化为尘土。
冷风飕飕,吹打
在面容之上,发丝也凌乱,又是黑夜,冷的不行,又看不清周围景象,闻溪只能顺着记忆,抓住一根藤蔓,借力,落在一个洞口,正考虑着,要不要此时下去,便听见有人唤她。
抬眸。
魏循还真跳了!
闻溪压着心惊,再次扯住那条藤蔓,借力飞身,在空中拽住还在往下掉和唤着她的魏循。
她避开魏循伤口,抱着他腰身,沉声道:“我是知晓这里我才敢跳的。”
要不然,闻溪哪能真陪魏循玩命啊?今生,她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活着的。
听到闻溪的声音,魏循面色一变,抱紧了闻溪,风吹起他们的服饰,长发,打乱着他们的言语,让对方听不清彼此的话。
“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跳了。”魏循语声闷闷的,似是在后怕,刚才找不到闻溪。
“……”
“那你还生气吗。”
“你就那么怕我生气。”
“我怕你不跟我说话,不理我。”
“……”
闻溪心头轻叹:“你抱紧我,我们趁夜下去吧,我带你去见我我阿娘。”
“阿娘?”
“嗯。”闻溪道:“我阿娘的墓地就在这个悬崖底部,明日,就是阿娘的忌日了,我本想着明日再来,但刚刚一生气,我就跳了。”
故意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气魏循的,也想看他,到底敢不敢!
结果,他真的敢,真的就是毫不犹豫,这让闻溪的心克制不住的跳动,他身上总有淡淡的花香,此刻,萦绕在鼻尖,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头的迷茫,跳动,胆怯,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它们在争吵,撕扯,让她很是难受。
她到底该怎么做?
又拿魏循怎么办?
二人落到了悬崖底部,鸟儿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寂静山谷。
闻溪扶着魏循往前走,血腥味浓重,她问:“还有一小段路,还能走吗?不能的话我背你。”
魏循摇头。
“我给你的药呢?吃了吗?”
“我扔了。”
“?”闻溪一阵莫名,“那是止血的药,你扔了做甚?我从小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些药,很管用的。”
“都要死了。”
“……”
闻溪一时无言,前方有些许光明照来,她心下一喜:“到了。”
魏循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小木屋,灯火通明,看上去,似乎常有人住。
“阿娘喜静,又喜桃花,是以,我们便在这里为她种上了一片的桃花,还在这里建了个房子,每年我阿娘忌日的时候,当天我和阿姐都会来这里住上一夜,若是阿爹阿兄也在京中,那我们四个便一起来,今年,阿爹阿兄去赈灾了,怕是只有我和阿姐能来了,如今,多了个你。”
“我先给你包扎,明日,再带你去祭拜我阿娘。”
“好。”
闻溪推门进去,让魏循先坐着,自己则是去屋里找找有没有医药箱,她记得,小的时候,和阿姐在这里玩时,不小心摔到了头,流了很多血,之后,阿爹便在这里备了很多药。
过了会儿,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个医药箱,耽搁了好一会,有的血已经凝固,还与衣袖黏在一起,闻溪才只是轻轻一扯,魏循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闻溪轻哼:“忍着。”
话虽如此说,手上动作到底放轻了些,用剪刀将他衣袖剪开,将多余血迹擦去,伤口便暴露了出来,再多来一寸,便要见骨头了,闻溪面色沉了沉,给伤口涂了药,然后包扎好,将医药箱收拾好,又进屋,拿了套衣服出来。
“这是我阿兄的,你试试能不能穿。”
不是光鲜亮丽的长袍,而是粗布衣衫。
魏循愣了瞬,见闻溪手上还有一套,应当是她的,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年,他们一家人就在这里,忘却身份,与普通人家一样玩乐追逐打闹,那样的时光,开心而满足,亦是他的求而不得。
小的时候,太后一直说要陪他,结果从未做到,每次都为了魏安而放弃他,嘴上说着最喜欢他了,实则最关心魏安。
“看不上?”闻溪见他半天不接。
“不是。”魏循伸手接过,然后开始解开身上的长袍。
闻溪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你做什么?”
“睡觉不得换身衣服。”
“这不能换吗?我俩……”
“你管我呢。”闻溪打断魏循,“你再胡说八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外面吧。”
“那你是不是得帮我。”魏循皱了皱眉,“我手疼。”
“你不是挺能耐吗?自己穿啊!”
“……”
最后,闻溪还是帮了魏循,一身粗布衣衫落在他身上,贵气还是遮掩不住,闻溪心下感慨,此人,还真是生来就是尊贵的。
“别生气了。”魏循低头,轻轻吻了吻闻溪眉眼,“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那今晚我们分开睡。”
“不行。”
“?”
“不是说都听我的?”
“我有点害怕。”魏循眼眸低垂,令人看不清神色:“我第一来这里,这里又如此黑,还冷,我估摸着晚上会打雷下雨,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
“你换一个。”
“那明日,你便启程吧,去赈灾。”闻溪道:“你皇兄同我说了,他想让你去,我估摸着,到时候,他会大大嘉奖你。”
大理寺卿的案子也落到了魏循头上,魏安给了他不少好东西,而此次赈灾,又如此,既是要把魏循掺合进去,那之后,得到赏赐与功劳的多半都是魏循。
闻溪问魏循:“你皇兄如此,你可知道为什么?”
魏循不语。
“他在给你铺路。”
“以前恨不得要我死,现在却要来为我铺路,他是身子不好还是脑子不好?”魏循嗤笑。
“都挺不好的。”闻溪打了个哈欠,“困了,先睡觉,明日再说。”
魏循起身跟她进了屋,二人在床榻上躺下,闻溪跟他拉开了距离,魏循见状,眸色一暗,“干什么。”
说着便凑近她。
闻溪解释:“你手臂上有伤,才包扎好,若是不小心碰到,会流血的。”
“那我抱着你睡。”魏循将手臂伸到闻溪头顶,“这样就不会压到了。”
“……”
闻溪也没说什么,便由着他抱了,耳畔,全是魏循的心跳声,刚才的困意消失了,倒是魏循,或许是受了伤又或是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闻溪轻轻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打量着魏循。
听着他越发平稳的呼吸,闻溪也跟着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的眉眼。
心跳声砰砰。
她想,她该要好好理一理心中的情感,不能去逃避,而她也不该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是啊,她是闻溪。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纠结,不犹豫,虽有前世历历在目,可现在,已然是今生,而她亦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她该将自己内心理清楚,否则,总是迷茫,又不自知。
手指抚过他鼻尖又到唇瓣,软软的,心下跟着轻轻缩了缩。
“占我便宜啊?”魏循忽然出声。
闻溪吓了一跳,本能的要收回手,但晚了一点儿,手指被人拽住,往前一拉,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滚烫胸膛,下一瞬,便撞入一双含笑的双眸里。
她心跳变快,咚咚咚的。
耳垂,眉眼,鼻尖,嘴巴,好像都在燃烧。
那双眸还在凝着她,有很深的笑意,似乎又能透今夜看到曾经过往,一幕一幕划过眼前。
“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跳了。”
闻溪心尖猛然一颤,心跳不再那么快,而是一下又一下的,缓缓的,又渐渐平静,那被她极力克制着很久的情绪在今夜喷涌而出,再难克制,撕扯之感也渐渐消失,一条一条弯曲的线开始变直。
闻溪瞪大了眼。
她。
大概是。
好像是。
喜欢上魏循了。
面颊,全是魏循的热气与他含笑的声音:“在这里可不行,忍耐一下。”
“……”
闻溪不说话,只是翻了个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魏循以为她不开心,忙收了笑:“对不起。”
“你别烦我。”闻溪道:“我在想一件事,我今夜必须把这件事想通了。”
“在想什么?”
“你再说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
魏循闭了嘴,看着她脊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轻拥着她,似是怕她难过,以这样的形式告诉她,我在这里。
腰身一紧,浑身酥麻。
闻溪面颊止不住的泛红,天杀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感受着自己心尖的颤动和身体滚烫的热度,她越发确定,她真的是喜欢上魏循了。
是那天晚上吗,魏循说他回来是为了找她的,当夜,她一整夜都没睡着,想的都是那两巴掌,和那句话。
不是吧,不能吧,不能那么早吧。
还是那夜,听到有人说那两个人是魏循和沈渔,她心头划过的那抹难受,和知晓不是魏循的时候,松下的一口气。
是那夜吗。
如果不是,魏循在那夜亲她脸,换做一个人,她都要弄死对方,但当时,她只在心里说,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
是吧?
不然,为什么在那夜暴雨雷电之时,她会去了永亲王府,她明明知道,那一去,就还会有第二次,是因为心里清楚,对魏循,她会一直心软吗?
又或者是那一天,在永亲王府里,他单膝下跪,跟她说:“我不疼,只是喜欢你。”
此一句,让她直接把他带回了家,也让她当夜怎么也睡不着,脸颊太烫,心跳的太快了。
又或者是成亲那一夜,漫天的繁华与红色蒲公英,魏循张扬的告诉所有人,他爱她,在今日,娶她回了家。
不然,怎么会着了迷,真的就跟他水深火热。
到底是什么时候?闻溪说不清楚,只感受到了自己还在挣扎的一颗心,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要再喜欢旁人,又或是真的去喜欢魏循,她不止一次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喜欢魏循的,如果真的不行,换个人喜欢也成。
所以,面对魏循的时候,她每次都在压着心头的跳动,与各种情绪,可在今夜,所有都是徒劳,压不住,也克制不了。
她的大脑身体,每一个五官,都在跟她说。
闻溪,你真的喜欢上魏循了。
第107章 第107章喜欢就喜欢吧
闻溪几乎是一夜没睡,脑中眼前都是她与魏循相处的片段和魏循同她说的话。
今日得知真相,她很生气,气魏循的欺骗,但似乎她更气的是自己,气她被魏循骗,气她好像没有那么那么的生气。
魏循当初说的那些话,她真的没有察觉吗,她又真的全部信吗。
她好像一直都在骗自己,让自己去信。
她,闻溪,可从来不是一个会被要挟的人。
天呐,闻溪翻来覆去,她好像又要疯魔了,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上了魏循,魏安的同胞亲弟,他和魏安不一样,她知道,魏循喜欢她,她也知道,但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可以深信他,可以真的同他在一起吗。
她从未如此纠结又犹豫。
那两个小人又出现了,又在争吵,一个让她从此与魏循在一起,信他又放心大胆的爱他,一个告诉她,世上男人都一样的,现在看着人模人样,当你开始在乎他后,他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谁也别信,还是信自己。
闻溪只感觉脑袋要炸了,挥手让她们滚开。
“怎么了。”魏循也没睡着,忽然听到闻溪让他滚,有点莫名,“你还在生气吗?”
听着魏循有点儿难过的声音。
闻溪转过身去,对上他的视线,他眸色暗暗,一直以来,魏循看她和看别人的视线总是不一样的,魏循曾跟她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可其实,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呢,让人忍不住陷进去,此刻,里面似乎含了一汪水,难过迷茫而愧疚。
看着他这样子,闻溪心脏忽然有点疼。
她咬了咬牙,天杀的,喜欢就喜欢吧,大不了哪天,魏循真的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她走就是了!
想清楚了,闻溪伸手抚上魏循面颊,然后吻了吻他唇瓣,蜻蜓点水般的,魏循怔住。
“魏循。”闻溪抱臂开口:“你以后要是敢纳侧妃或者妾室,我弄死你。”
“还有,以后不准跪我,你我生而平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要把我放在高位,而把自己放到尘埃里,我不允许,你也从不是什么该死之人,不要妄自菲薄,我亦不允许,日后,谁敢如此说你,我先杀了他。”
“还有,不许伤害自己来让我开心,你要爱自己,要保护好好自己,要活着,要开心,若真如你所说,你不要南越,那到时候我就将手头的事处理好,之后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懂了吗?”闻溪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做不到的话,我就揍你。”
魏循唇瓣还残留那温度,对于闻溪跟他说的话,他都一一记住了,心头又止不住的柔软,那么多年了,只有闻溪一直在告诉他,要活着,要开心,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在过去的那些年,他便自顾自的认为,只有闻溪会为他而难过心痛。
“我知道了。”魏循点头,他眸中的暗光已经散去,闻溪已经不再生他的气,还跟他说这样多的话,眼眸再次涌上笑意,“我曾想,这一生,若是没娶到你,我就不成婚了,但现在娶到了,我只想跟你就此一生。”
他不会有其他女人。
而有件事,魏循还没说,他本来打算着,等闻溪和谢观清成了亲,他就回江南去的,继续画画,在他们曾经所住的那间小院落里,就此一生。
可后来,闻溪告诉他,她不想嫁给谢观清了。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想着回江南去。
“真的只想跟我就此一生?”闻溪伸手探索,摸到魏循的手,从中寻找空隙,然后插入,与他十指相扣。
“嗯。”魏循心下一颤,意外于闻溪的主动,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怎么突然说这些?”
明明刚刚还骂他滚呢。
突然吗?那是挺突然的。
闻溪抿了抿唇,“因为,我……我……”
天杀的,好像说不出来,脸已经红的不行了,算了,还是等回了永亲王府再说吧。
而且,魏循先前一直追逐着她,总是给他买好东西,或是准备一些新奇的玩意,如果她只用一句我喜欢你,是不是有点敷衍了?回想,魏循说为何喜欢她,都是那样的认真,那她也得准备点什么,等见到阿姐了问问阿姐,不对,问阿兄才行,阿兄应当知晓这方面吧?
嗯,就这样定了。
见她半天不说,魏循皱了皱眉:“是因为想到别人了?然后不开心吗?”
他这个别人,闻溪如何听不懂。
她脸一黑,魏循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这种人?简直影响心情,将背面向魏循,沉沉道:“睡觉!”
天马上亮了。
魏循心头轻叹一声,只抱着她,到底没有睡着。
听着他叹气,闻溪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简直莫名其妙,想着他受了伤,到底什么也没做,最后还是没忍住,解释道:“就只是跟你说的,我不喜欢别人。”
闻言,魏循将人搂紧,直到天光大亮。
*
只睡了一会儿,有点疲惫。
闻溪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漱好,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什么,轻叹了一声。
魏循睁眼,偏眸看到闻溪杵着下巴发愣,估摸着是饿了,而这里似乎没什么吃的,他缓缓坐起身来,下了榻,“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干什么去。”
“这附近应当有野兽,我去打一只来。”
“你还受着伤。”闻溪摇头:“我阿姐估计马上要来了,来这里之前,她肯定会去永亲王府寻我的,知道我昨夜便没回去的消息,她定然能猜到我提前来这了,是以,她肯定会带着吃的来,我猜,其中肯定有东南街的凤梨酥。”
“嗯,这么说着,我好像闻到这香味了。”
话落,便又一道含笑女声传来,“鼻子这样灵,不愧是我们镇国将军府最厉害的人。”
“阿姐!”闻溪站起身来,欢快朝走进来的闻昭奔去,接过她手里的吃的,“我可饿死了。”
“你昨夜来怎么也不喊阿姐。”闻昭戳了戳她脑门:“这是忘记阿姐了?阿姐要生
气了。”
“快别说了,昨夜,我遇见刺客了。”闻溪拉着闻昭坐下,说起昨夜,又来了气。
“刺客?”闻昭心头一惊:“你可有事?”
“我倒是没事,就魏循受伤了。”
“为护你伤的?”闻昭看了一旁的魏循一眼。
“如果我说他故意的,阿姐会说什么?”
“啊?”闻昭懵了,看看闻溪又看看魏循的。
“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闻溪道。
闻昭去永亲王府的时候,知道闻溪和魏循都不在,还挺意外的,闻溪竟然带魏循来了这里,看样子,她是承认魏循的,不然,不会带给阿娘见。
吃饱喝足,三人便抬脚出去,准备去祭拜阿娘,昨夜进来时,没怎么注意,眼下,魏循才瞧清了周围景象,一片桃花围绕,泉水潺潺,如世外桃源般。
闻昭在后,瞧着二人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禁弯了弯唇,这二人也还挺搭配的,如此看着,就像是一对普通夫妻。
阿娘的墓地就在桃花深处,阿娘不会喝酒,跟闻溪一样,喜欢极了凤梨酥,是以,闻昭来买了很多的凤梨酥来,她们将凤梨酥放至阿娘墓碑前,又将一旁的杂草擦干净,才在旁边坐下。
“阿娘。”闻溪瞧着面前的墓碑,那字是阿爹亲手刻的。
“小溪和阿姐来看您了。”闻溪鼻尖有些酸,“今年,阿爹和阿兄出城赈灾去了,不能来看阿娘,阿娘可千万别生气。”
五岁的时候,阿娘便离她而去,在过去的十三年里,阿娘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只记得阿娘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阿爹总说,阿姐便是随了阿娘,而她和阿兄呢,随了他,脸皮厚。
闻溪不禁笑出声,擦去眼角的湿意:“对了阿娘,小溪今年来,还多带了一个人,他叫魏循,是皇室中人,亦是小溪的夫君,阿娘,小溪长大了,也成婚了。”
“阿循见过阿娘。”魏循跪下,眸色认真:“此次来的仓促,没给阿娘带什么,阿娘别生阿循的气,往后,阿循会待小溪永远好,望阿娘放心。”
“……”
闻溪瞧着,眸中都是笑意。
知晓姐妹二人怕是有话同阿娘说,魏循便只待了一会儿,留了空间给二人。
魏循一走,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叹出声,而一向温婉的闻昭,坐姿变得懒散,眉头紧皱:“阿娘,阿昭最近可太烦了,烦霍瑄,烦皇浦司上下,烦一个接一个的案子!”
每年来,二人总喜欢待在后面,与阿娘诉说心中烦闷,或是骂旁人,这些可不敢在闻寂之面前说,怕被骂,是以,有的时候,她们还跟阿娘告了闻寂之的状。
闻溪嘴巴也不停,跟阿娘说起了昨夜,说着说着,改成了骂魏循。
等她们舒坦了,已经到了暮色时分,闻昭搂着闻溪手臂,“原来你说的故意是这个。”
“对啊,我昨晚直接气死了,但过了一会儿我就不生气了。”
“为何?”
“因为,他真的敢跟我跳悬崖,我是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跳的,而他,是抱着跟我一起死的想法跳的。”
闻昭轻轻颔首:“那小溪是怎么想的呢?那会儿,你好像有话跟我说。”
“阿姐。”闻溪看向闻昭,耳朵有些红,咬牙道:“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闻昭瞪大眼:“天呐,这可别被魏循发现了。”
“?”不能被魏循发现?
“那你要与他和离吗?可是南越皇室是不允和离的怎么办?”闻昭眼眸不停转动,“要不这样,我……”
“阿姐,你想哪里去了。”闻溪越听越古怪,此刻,终于听明白了,闻昭竟是想错了!
闻溪简直哭笑不得,闻昭竟然还敢帮她想办法,真是她的亲阿姐,什么都敢想。
闻昭顿住,上下打量闻溪,反应过来,捂唇笑出声,“你喜欢魏循?你喜欢魏循?”
足足说了两遍。
“阿姐,你小点儿声。”闻溪推了推她。
“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吗?”闻昭笑声止住。
“应该不知道吧。”闻溪摸了摸滚烫面颊,“我还没跟他说啊,但我知道,他喜欢我,他跟我说过很多次。”
“看你这模样,你这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
“我会说,我只在想什么时候说比较好。”
“有何好纠结的,直接说就好了,你就告诉他,我,闻溪,喜欢你。”
“嗯?”闻溪看向闻昭:“阿姐如此的毫不犹豫,又如此坦率,是与人说过?”
“……”
“哪有!”闻昭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你别扯我身上,你说你的!”
“……”
二人说着,也到了木屋外,看天色不早,简单收拾下,便出了山谷,从这里出去,有一条道路直通城外十里坡,到十里坡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抵达城门口时,闻溪脚步顿了顿,抬眸,望向那具开始腐烂的尸身,眯眼笑出声来。
魏循眸色冰凉,只淡淡撇了眼。
闻昭道:“皇浦司近日抓了不少刺客。”
“问不出什么的,不如杀了干净。”闻溪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
她们在古楼大街分别,闻昭回了镇国将军府,闻溪魏循则是回了永亲王府,才踏进去,便有一团白迎面扑来。
魏循将闻溪拉到身后,单手提起那团白,皱眉盯着它,白虎用力挣扎着,见挣扎不开,张口要咬他,魏循气笑了,又拽紧了它,“一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白虎似是听懂了,嘴巴慢慢收小,又轻轻挣扎了下,乖乖躺在魏循臂间,不经意间瞥见闻溪,虎眸睁大,又开始用力挣扎,要扑向闻溪,见状,魏循扬了扬眉,凑近闻溪,轻叹一声:“看来,它和我一样喜欢你。”
“……”
闻溪用手指戳了戳白虎脑袋,软软的,余光是魏循,唇角弯起,“嗯,长得那么好看,我也喜欢你。”
“?”
魏循瞧着闻溪离开的背影,想唤闻溪,又好像开不了口,面色阴沉,垂眸,白虎还在蹭他,似乎被闻溪那句话哄开心了,魏循面色越发难看了,“欢喜什么,长得这样丑,她说的肯定不是你,滚远点。”
然后便松了手,不抱它了。
白虎却是紧紧跟着他,爪子不停挠着他衣服,魏循冷哼一声,没看它,只不停的避开,闻溪听到后方声响,回眸看去。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
“王妃王爷回来了!”白音白芷就在院里,看到二人站在院外,心下一喜:“奴婢已经让人备好膳食了。”
话落,便清晰的瞧见魏循身上的穿着,愣了一瞬,粗布衣衫?
魏循的长袍自然是穿不了了,是以,只能穿着这一身粗布衣衫回来,一路上天色黑沉,也没人注意,回到府里,倒是被人瞧见了。
“我饿了。”闻溪道。
白音白芷忙收了目光,让人布菜。
魏循冷着脸进了屋,换了身衣袍出来,打算问问闻溪,他哪里不如那只小白虎,这样的话,闻溪不对他说,反而……有点生气,才坐下。
白音便掀开帘子进来道:“王爷,元墨来了。”
魏循眸色一凝,站起身来,同闻溪道:“你先吃吧,我一会再过来。”
“好。”
*
书房。
魏循推门进去时,一缕风随之侵入,扑灭了一盏灯,抬眸,一人坐在桌案之后,面容藏匿于幽光之后,映衬着他那张凌气逼人的面庞,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
“何事?”魏循只看了他一眼,便在一旁坐下,神色漫不经心,压根不将他放在眼中,更不惧他那眸中神色。
“竟是让你屈尊来了永亲王府。”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同朕说话?”
“不想听?”魏循耸肩,“那你便杀了我。”
魏安拳头攥紧,咬牙切齿,最终,也只是问他:“去哪了?”
魏循不语,只看着他,眉心微皱,似是不耐。
魏安知道,他如果不说,魏循就要走了,气的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下一瞬,便是火辣辣的疼,好像是流血了,他面色一白,因着从小身子不好,学的功夫也只是点皮毛,此刻,实打实的一拳砸下去,伤的是自己,喉间一抹腥甜,吐了血。
见状,魏循缓缓起身,粗暴的用手帕给他包扎了手,冷笑道:“也不怕死在这里了。”
手指上沾染了他的血,魏循眼睛不眨的,将血擦在了魏安龙袍上。
“你竟敢?”魏安气的连连咳嗽。
“嗯,要杀我了吗?”
“为何总是这样问朕?”不经意间瞥见魏循手上露出来的白纱布,怒气散去,皱眉拽起他手臂,“怎么伤的?”
魏循收回手 ,淡淡道:“找我何事?”
“朕要你去赈灾。”魏安也不再说其他的。
“不去。”
“你若不去便纳妃。”
“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朕是逼你吗?”魏安猛的站起身来,张口便想骂魏循,可话到口边,还是忍住了,又坐了回去,声音渐渐平静:“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魏循转身就走,“若只是说这些,我没时间听。”
“阿循!”魏安攥住他手腕,伤口似乎裂了,魏循皱了皱眉,但也没收回手。
“你不能只要一个镇国将军府,当初,朕让你娶南梁公主,便想着,日后,你背靠南越,无人能够阻你,就连魏长烨也不行,可你偏偏喜欢闻溪,朕也给你赐了婚,那你能不能也听一次朕的话呢?嗯?阿循?”
“你看看你身上的名声,百姓,朝臣,谁听到你的名字不皱眉?如此,等朕死了,你该如何?此时,虽没有藩王了,那朝臣呢?朝中不平你又该如何?又该如何平?又该让众人服你?”
“这些事,与我何干?”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故意气朕?”魏安道:“朕要把南越交到你手中,玉玺朕早就给你了,你知道的。”
“没兴趣。”魏循甩开魏安的手,手背朝后,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手心,有些烫,他缓缓攥紧手心,透过烛光去看魏安,面色苍白,容颜清瘦,朝颜不是说毒已经解了?
“你总是这种样子,为何对这个位置一点野心也没有?”魏安怒道。
冬狩遇刺,他将计就计,让陈公公带话给魏循,是提醒,也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如果他真的做了,他便顺势把南越给他,结果,魏循竟然不动,他后面又仔细问了霍瑄,魏循真的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他很是生气。
“真是半点不如魏长烨!”
“那般蠢笨之人,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他是蠢,可你呢?身为皇室中人,如何能没有野心?你要争你要抢,要杀我,这样,你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室子弟。”
“皇室子弟?”魏循嗤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不是,魏安,收起你的心思,我对南越无兴趣,也不会纳什么妾室侧妃,你如果真的敢替我做主……”
魏循说着顿了顿,看向魏安,眸中一片嗜血残忍:“你送来一个我杀一个,送来一双杀一双,若是心情差了,杀其全家。”
魏安瞪大眼:“你敢!”
“有何不敢?不杀人久了,你真当我变好了?”魏循警告道:“你再敢私下里找闻溪,同她说些有的没的,那些南越朝臣,我一个一个杀。”
“……”
“朕这是在为你铺往后道路!”魏安额角青筋暴起。
“不需要。”魏循抬脚出了书房,丢下一句:“祸害遗千年,说的便是你,有这功夫,不如与你的妃子们,多生几个皇嗣,这样你也不必怕我死,或是不敢杀我。”
“……”
第108章 第108章闻溪喜欢魏循
魏循到底没有去赈灾,也没同闻溪说魏安来了永亲王府。
当夜,他重新处理好了伤口,才回的梨园。
闻溪竟然还在等他,已经沐了浴,换了身淡粉色的衣裙,月光照进屋内,正好落她在身上,浑身似是被镀了一层粉白的光,如春日的桃花盛开,微扬的眼眸又含着淡淡笑意,手中拿着一枚荷包在灯下打量。
唇角也漾起了笑意,似是欢喜。
让人移不开眼,也不忍去打破这样的画面。
魏循脚步也就此顿住,心脏微微跳动。
眼前,是闻溪,在等着他回来的闻溪。
成亲这几日以来,这是魏循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闻溪是他的了。
没忍住,他快步而去,如一阵风,将闻溪从凳子上拉起来,闻溪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魏循急切的声音便传过来了:“小溪,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
“嗯?”闻溪愣住。
“别发愣。”魏循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脾气算不上好,我会杀人,也杀过人,好人坏人都杀过,很多人也都讨厌我,但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心里呢,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一天,能够和闻溪在一起。”
他话语真诚而坚定。
“我绝不会让你不开心,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我此生也只会与你在一起,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我也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
“所以,小溪,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呢?”魏循喉头翻滚,抿唇道:“跟我就此一生,一起活着一起死。”
刚刚那样的感觉只起了一瞬便散了,他不明,也害怕,急切。
知道闻溪喜欢他人时,他可以绝对的尊重,不强迫闻溪,可知晓闻溪不再喜欢他人,并且时时朝他靠近时,他便忍不了,疯了似的想要闻溪跟他在一起,成婚了,算是在一起了,他想,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成婚了。
可刚刚,他突然想要闻溪喜欢他,跟他喜欢她一样的喜欢,喜欢到只想跟他在一起的喜欢,喜欢到可以一起去死的喜欢。
他忍不住,现在也没办法接受,在未来的某一天,闻溪跟她喜欢上别人了。
“小溪,喜欢我吧。”魏循手指划过她漂亮的眉眼,语声放缓,温柔而动情。
闻溪眼睫轻颤,不知道魏循怎么了,突然这样的急切,想问,可看到他眸中的神色,喉头便是一梗,这样的神色,她在魏循脸上看到过很多次,无论是突然发了疯的凶狠还是什么时候,只要魏循跟她说喜欢时,他的双眸里总是有一层卑微与难过。
在过去,看到这样的神色,她选择避开又或是无视,可在今夜,闻溪选择抚平他的眉眼,然后双手捧起他的面颊,温声道:“阿循,不要难过好不好?”
闻言,魏循身心一颤,眸中一瞬间黯淡下来。
闻溪在安慰他,闻溪不喜欢他。
“你永远值得最好的。”魏循挣扎了一瞬,还是不想放弃:“可是小溪,我也可以永远是最好的。”
听着他这话,闻溪忽然就有点心疼了。
“阿循。”她抿了抿唇,还是笑出声来,“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我也是,所以我们才是天下第一好啊。”
“那你……”魏循看她。
“嗯。”闻溪似是在思索什么,双手自然的搂上魏循脖颈,眼眸弯如月,声音好听入骨:“我喜欢你。”
魏循瞳孔骤然增大,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疯狂沸腾,心脏阵阵狂跳,所有五官都受到了波及,变得异常敏锐,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他与闻溪。
而闻溪说……
她说什么?
魏循忽然变得紧张,他不可置信,开口,声音已经带了颤:“你……说什么?”
“……”
“闻溪喜欢魏循。”闻溪笑道:“并且会一直喜欢。”
这句话出来,闻溪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在外面,她语气总是淡淡,甚至是冷清,在家人面前,又是跳脱的性子,而今,面对魏循,她竟然也下意识的变了性子,没骂人,
这样的温声温语,让闻溪越发不好意思了,有点紧张,手心都出了细汗。
没事的!她的确喜欢魏循,这样的话出来,证明她勇敢且厉害,和魏循一样,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两个勇敢又厉害的人在一起,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好这几个字。
“阿循,我喜欢你呀。”闻溪晃了晃双臂,语声格外认真,“不用试着喜欢,我已经喜欢了。”
本来打算哪天好好的和他说,然后再准备点什么的,可今夜,他突然这般急切,闻溪便也没再等,也承认,她不想再看到魏循这样的神色。
“你……”魏循被一句又一句的喜欢你砸得昏天黑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闻溪喜欢魏循!
闻溪喜欢他!?
“阿循。”闻溪又道:“以后,我们要一起生一起死,你可不能同旁的姑娘亲近,不然,我会生气的!”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了?”见他不说话,闻溪手臂垂下。
“不是。”魏循赶忙伸手抓住她双臂,复原了刚才二人的姿势,她搂着他脖颈,而他搂着她腰身,他嘴巴异常干涩,哑声问:“你……刚刚说的是……”
“是真的,我喜欢你啊。”闻溪点头:“昨夜我说在想一件事,便是这个,想了快一夜啊,我确定也认真,我,闻溪,真的喜欢上魏循了。”
说完,闻溪就去看魏循的反应,她以为魏循会开心,会用力抱着她,然,都不是,心尖猛然一颤。
因为,她看到魏循眼眶竟然红了,见她看过来,还垂下眸去,不让她看。
“阿循。”她伸手去扶他,想要让他看着自己,然后再认真地说,她说的真的都是认真的,她喜欢他。
“滴答。”
手心被烫的忍不住蜷缩起来,一片湿润。
闻溪鼻尖跟着一酸,忽然间不知说什么,只伸手去摸他面颊。
魏循没有开口。
在江南,确认自己喜欢上闻溪的那一天,魏循就想,他还是要画画,给闻溪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和首饰,努力让闻溪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听闻溪的话,不杀人。
他想永远和闻溪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后来呢,闻溪回了汴京,他找了她很久,找到了,闻溪喜欢别人,他忍了很久,才将自己心底的恶与狠压下去,他不愿闻溪恨他,不愿闻溪怕他,只愿闻溪开心。
但!他也就忍了闻溪。
打谢观清实在是真的克制不住,他待闻溪都没他待闻溪好,不陪闻溪赛马游玩,也不给她买凤梨酥。
所以,十六岁那年,他把谢观清关进了大狱监牢,又想了一天一夜,终于鼓起勇气,爬上镇国将军府的墙头,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以为闻溪是忘了他,是以,他穿的还是初见那身白衣。
记不清那天天气如何了。
只记得,他坐在镇国将军府墙头上,看着下面气鼓鼓的闻溪,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诶,在骂我吗?”魏循语气张扬的不行:“要我说,谢观清那个废物也没什么好的,不若你跟我回江南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还天天陪你玩怎么样?不想去江南也可以,我们就在汴京,我天天陪你玩,还给你买凤梨酥怎么样?等到春天的时候,再给你酿你最喜欢的竹露醇。”
“……”
“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好?”
“所以。”
“小溪,别选他,你选我吧。”最后一句格外的认真,又动人心铉,是以,往后的时光里,闻溪一直只记得这句话。
后来呢,闻溪从头到脚把他骂了一遍,魏循张扬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淡下去,慢慢的已经听不清闻溪在说什么,只看到她厌恶与不耐的双眸,嘴巴一张一合的,双手环抱于胸前。
魏循脊背微弯,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他垂眸把玩着衣袖,闻溪骂完了,他才慢慢的下去,然后,一个人回了永亲王府。
……
后来的两年,他也曾刻意的不去想闻溪,可在某一天的雷雨天,他被梦惊醒,闻溪好像不快乐,跟着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闻溪,打算去镇国将军府看看闻溪,看不到也好,就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结果呢,他才出门,便见一个人蹲在永亲王府墙角,衣裙已经脏了,还在那里碎碎念。
漫天的大雨和雷电,让本就漆黑的路越发黑了。
少女的声音就这么传进他耳朵里。
“看在我们那么几年的交情上,我就来看看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打谢观清,我一定弄死你!并且,还把你害怕雷雨天的事告诉所有人,让别人趁着这样的阴雨天欺负你!打你!揍你!”
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明明也怕黑。
“你应该睡着了吧?如果睡不着,你肯定会出府,又或者坐到这个墙头来,如此,我便走了啊,再也不见!”
那一场雨下了将近半月,西街每座府邸的的灯也开始夜夜通明,为一个少女照亮了一夜又一夜的路。
而魏循只是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一次又一次。
那个时候,他疯狂的想要闻溪是他的,可闻溪喜欢谢观清,每天都异常煎熬,各种情绪撕扯着魏循,让他难受又痛苦。
闻溪为什么不喜欢他?这样好的闻溪为什么喜欢别人?
他嫉妒的发疯。
打谢观清和朝臣更是不手软,就是从始至终没舍得动闻溪一根头发。
魏循泪水啪嗒啪嗒而落,这是他第二次落泪。
闻溪说喜欢他,还说会一直喜欢。
那个让他喜欢,让他恨,让他无可奈何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骂他,讨厌他,不喜欢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总为了别人而放弃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曾骗他利用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知道他怕雷雨天,偷偷来陪他,跟他说话的闻溪终于说喜欢他。
全世界最好的闻溪终于说喜欢魏循。
“阿循,不哭好不好?”闻溪再次捧起魏循面颊,轻轻吻他,魏循终于抬眸,泪光迷眼,可他还是能看清他所喜欢的闻溪。
“那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那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他说了三遍,似是想确认。
“会。”闻溪坚定点头:“闻溪会一直喜欢魏循的。”
“这件事你不许骗我。”
闻溪一笑,故意逗他:“其他的就可以?”
“也不许。”魏循摸着她柔软面颊,手指掠过她唇瓣,想要吻她,却有人在外唤他。
“王爷,陛下要见您。”
“让他滚。”
“……”
魏循吻上闻溪,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与前几次的吻都不一样,他微微低头,吻轻柔而缓慢,像他们的来时路,一点一点靠近又彼此深交。
……
第109章 第109章他只选闻溪
元墨将魏循的话带到魏安面前时,魏安气的又想一拳砸在桌上,将要砸下,刺痛感袭来,便只能生生忍住了,一甩袖,从密道里回宫。
转身,却尽是无奈。
这几夜,他时时做梦,他的梦不再是魏循,而是父皇,父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总是笑着看
他,又问他,安儿,太子之位和阿循,你会如何选。
是不是父皇知道了他所做,所以前来提醒他,当初他为何是太子。
抬脚进入羽宸殿,便见太后在等他,忙将用手帕包扎着的手背后身后,“这么晚了,母后怎么来了?”
听到魏安声音,太后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去,见他面色不太好,眉心一片担忧:“可是身子不适?”
魏安摇头。
太后松下一口气,将一旁的食盒打开,“母后给你做了些吃的来,见你不在殿中,便知你是去找阿循了。”
“很久没吃母后做的善食了,儿臣可想念得紧。”魏安笑着走过去,见桌上是两个食盒,他打开另一个,两个食盒对比,菜式一样,摆置却大不相同,另一个食盒中的每道菜都精致而小巧,各样的形状,可爱又漂亮极了。
魏安猜出这应该是要给魏循送去的。
“母后偏心了,每次给阿循做的菜都这样漂亮。”
闻言,太后神色却没有欢喜,只有道不尽的苦涩,“做再多也无用,他从来不要母后的任何东西。”
“母后别难过,过几日,儿臣帮您教训他。”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今日找他做什么?”
“儿臣想要他前去赈灾。”魏安也不隐瞒,“等他回来了,儿臣要将玉如鼎赏他。”
玉如鼎,唯有太子才可用。
“你这是……”太后眼睫一颤:“可阿循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的,还和儿臣吵了一架呢,胆子越发大了,竟然让儿臣滚。”魏安无奈捏了捏眉心。 :
“这手他打的?”见魏安手上缠着手帕,丝丝血迹印了出来,太后心头大惊,想要唤太医。
“母后误会了。”一时没注意,竟是露了出来,魏安忙叫住太后,解释道:“儿臣太过生气,就一拳砸在他桌案上了,一时忘了,他那桌案,是母后请人为他打的,与旁的书案可不一样,那可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
“伤口也已经包扎过,母后不必担心。”
“这手帕是阿循的。”太后道。
“嗯。”魏安说着,撇了撇嘴,似是嫌弃,“从小到大,他就喜欢这些东西,衣袍要最好看的,手帕要最独特的,料子要上呈,就连发冠也要顶好的,香囊要香味清淡又尤为好闻的,哪像儿臣,最烦这些。”
太后听着,不禁笑出声,“最近,母后常常想起幼时的阿循来,每每想起,母后就万分难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母后说,今日想要用什么料子做衣袍,或是想吃什么,也不会求着母后陪着他。”
“……”
太后抚了抚额头,有些许疲惫,“罢了,当初母后选你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他恨母后也是应该的。”
“母后也是无奈之举。”
“或许吧。”魏安一直都在药罐之中长大,是以,她总是优先顾着魏安,对魏循,她也疼啊,当年推魏循出去,她也心如刀绞,祈求着闻寂之能在最后关头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而这一推,就让他们母子分别好多年。
“他若是不愿,你也不要逼他了,他生性如此,张扬爱玩,不喜拘束,觉得宫中烦闷,你是哥哥,便由着他吧,你在此位,阿循才能永远做阿循。”
“儿臣不是非要逼他。”魏安皱眉道:“儿臣从小身子就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儿臣得提前为阿循铺路啊。”
以前,魏安一直都想要活着,他想要陪着母后,跟魏循好好说话,去弥补他们分开的那些年,可近日,他忽然就想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的很清楚,死有何惧呢,他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本来,他在七岁的时候就该死的,是魏循替了他。
“胡说八道什么。”太后听的难受,骂道:“你身子好着呢,定然能够长命百岁,不然,母后一个又一个的平安福白给你们求了。”
“不白求。”魏安从胸前掏出一个绣着福字的荷包,笑道:“儿臣每天都贴身带着呢。”
“既是如此,便加把劲,除了南梁公主,其余妃嫔你都可以让她们育有子嗣。”
之前选妃时,宫中生乱,没成,魏安还想借着由头推脱,太后气急,便一股脑的把人全部接进后宫来了,眼下,魏安的后宫可算充盈,就差皇嗣了,如此,即便有一天魏安真的……
魏循不愿的话,他可辅佐摄政,而魏安也不用想着法的为魏循铺路,二人也不用起争执。
想到魏循,太后眉头又皱起来了,若是魏循登位,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只怕,魏循如魏长烨那般,她不愿看到他们兄弟相残,是以,那一日,听到魏循为了一个人说出那样的话,简直让她心惊不已。
也因此,她想要魏循多纳侧妃姬妾,这样,他的目光也不会只落在闻溪身上,可魏循竟是反对的那样强烈。
“你们二人真是一个都不让母后省心,阿循性子倔便也罢了,你一向听话,怎么也会如此,莫非,你不行?”
“……”
“母后。”魏安哭笑不得:“天底下哪有娘亲这样说儿子的。”
“阿循是不是也不行?前几年,他一向不喜欢女人……”
“母后。”魏安赶忙打断,“他一直喜欢镇国将军府的闻溪,您又不是不知道,可偏偏,人家瞧不上他,现在瞧上了,那小子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这样的话您可别去问他,不然,他又生气。”
“……”
“为阿循纳侧妃的事,母后也别想了,今夜,儿臣已经试探了他的态度,行不通,暂时就这样吧。”
*
才入钦天监第一天,闻溪便在第二天告了假,第三天去了,第四天又告假,闻溪想想,都觉不好意思,是以,这几天都早早的去了钦天监,魏循没去赈灾,她入宫的时候,魏循就跟着她进宫了,有时是在钦天监内等她到暮色时分。
虽说钦天监不允闲人进入,可若是魏循的话,也没人敢说什么。
回府后,闻溪又准备着等闻寂之和闻淮回来后的事,日子也过得快,眨眼,十日过去,当闻溪和魏循踏着夜色回府的时候,抬眼,便见到一个熟人。
杨九州。
闻溪心下十分欢喜,可一想到,杨九州那夜说第二日来找她却没有来,她抱臂,有点生气:“师父不守信!”
“师父近日嗜睡,今夜特地来寻你,便是想要些醒神的药丸。”
“……”
“师父何时这样贪睡了,我看,师父就是不想来见我。”闻溪轻哼一声,到底还是给他弄了药丸。
上下打量杨九州,他神色如常,温润的笑意溢满双眸。
闻溪觉得有点怪,将药瓶递给他,问出心中所想:“师父,您是不是有事瞒我?”
“什么事?为师怎么不知道?”
“您神色古怪,不对劲。”
“是吗?”杨九州打了个哈欠,“给为师收拾一间院落,这几日,为师就住这里了。”
闻溪一听这话,立马开心了,忙吩咐人收拾出一间院落,看杨九州犯了困,闻溪也不打扰他,送他到了院外便转身回了梨园。
杨九州看着闻溪远去的身影,笑了声才抬脚进院落,也不急着进屋,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品尝。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
杨九州轻轻晃了晃茶盏里的半盏茶,然后抬眸,见到来人并不意外。
“你今夜见我时便是这样的神色,有话想问?”
“你可会占卜前生?”
这话让杨九州心头一跳,攥着茶杯的手轻轻收紧,魏循的声音再次落下:“小溪曾不止一次同我说,她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今夜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我却莫名有一种感觉,你能答我之惑。”
“她曾同我说,她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们一家人惨死,但我却从未当那只是一场梦,我后来翻过一些古老的卷宗,得到四个字,前世今生。”
闻言,杨九州不禁挑眉:“你找我,是想确认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前世?”
“不。”魏循摇头:“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在闻溪身边的,即便那件事发生在十六岁那年,闻溪骂他的那一天,他依然会折返回去,护在闻溪身前,是以,他绝对不可能不在闻溪身边。
如果他在,闻溪和镇国将军府就不可能出事,更不可能由着他们在风雪里躺了一夜又一夜,那样冷,那样黑,闻溪最怕了。
“前世早已过去,现在是今生,何必执着于前世种种?况且,与你又没任何关系,那是镇国将军府的事,死的也不是你。”
“怎么会与我无关?那里有闻溪,死的也是闻溪,怎么会与我无关?”魏循身侧拳头攥紧,胸腔止不住的颤抖。
自从闻溪跟他说了这些后,每一夜,他都睡不着,都在看着闻溪,看她做
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唤着阿爹阿姐阿兄,还有救救我。
魏循心疼的感觉快死了。
他静静躺在榻上,一直在想,那个时候,他到底在哪里?闻溪在求救啊,他没听到吗?同处汴京,他又怎么可能离闻溪很远呢?
那一日,还是闻溪的大婚,他又怎么可能不在?
杨九州看着情绪险些失控的魏循,淡淡道:“我猜,你心里肯定有一个想法的,那便是真的。”
魏循对上他视线,气息微微凝住,手心泛凉,是的,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想法的,这个想法已经折磨他很久。
那一日,魏安支开了他。
回想今生谢观清与闻溪大婚的那一日,魏安不就是想办法支开他了吗,可他并没有出城,因为那个时候的闻溪需要他。
而魏安支开他的理由还是用的闻溪。
因为他知道,跟闻溪有关的一切,他都会去的。
这想法让魏循一度想要杀入皇宫中,了结了魏安。
可此时,幼时的记忆便阵阵涌入脑海,挥之不去。
五岁那一年,他撞见父皇问魏安。
“太子之位和阿循,你会如何选?”
魏安毫不犹豫:“当然是阿循,这世上任何东西也不能与阿循比。”
“为何?”
“阿循是儿臣的亲弟弟啊,我们约好了的,要一起长大,保护父皇母后,做南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护卫南越百姓。”
父皇很开心。
后来,父皇便带魏安去见了当时的国师,祭拜天神,又向天神起誓。
他日,魏安若为君,魏循便为唯一亲王,魏安要永生保魏循自由,平安,不可对其动杀心,否则,天雷将,死于春秋时节。
魏安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坚定。
而魏循在他们离开后,偷偷进去,魏循大概是历代南越皇室子孙里,唯一一个不信天神的,但那一日,他跪在地上求天神护佑魏安长命百岁。
也如魏安那样起了誓言。
“魏循会护着魏安登顶高位,不生野心,只护魏安,亦为他护南越江山,若违此誓,剥夺我寿命,赠予魏安。”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让魏安发这样的誓,只大概知道,魏安发这样的誓,好像是要保护他,父皇让魏安保护他。
可魏安身子不好,还总被人欺负,保护自己都够呛,还敢发这样的誓言。
是以,他进去,偷偷跟天神说,魏安瞎说的,不要当真,然后,他便认真跪在地上,求天神保佑他的皇兄,长命百岁。
……
可长大后,魏安先利用了他。
魏循身形忍不住踉跄,跌坐在石凳上。
他再怎么恨魏安,讨厌魏安,也没让任何人去染指他的江山一分一毫,是以,这些年,他杀的哪一个朝臣,不是有反心的?魏安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知道,才故意把那些流言蜚语扩大,让所有人都骂他,而他呢,是贤君。
魏安面对有反自己之心的大臣,都可以容忍,反观魏循,却嗜血残忍。
所以,这一两月突然的说要帮他铺什么路,魏循真是厌恶极了。
魏循闭了闭眼,很久后,才睁开,双眸被夜色晕染,也没能遮住他眸色中的戾气,抬眸,看着那里的方向,心头已然有了决断。
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又残忍嗜血的人。
他不是一个会二选一的人。
无论何时,他只会选闻溪。
第110章 第110章王妃~
魏循回梨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闻溪早已入睡,或许是因这几日格外的忙碌,今夜的闻溪睡着后没有皱眉,魏循给她拉了拉被角,才轻轻躺在她边上,动静很小,生怕吵醒了她。
可才躺下,闻溪便伸手抱住了他,并且,在他胸膛蹭了蹭。
她身体有些凉。
魏循也伸手抱她,闻溪的双手却开始收紧,魏循垂眸看去,她整个面容都埋在他胸膛,闷闷道:“有点冷。”
“没睡着?”魏循用被子裹住她,然后紧紧的抱着她,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睡着了,但在刚刚醒了。”闻溪缓缓抬眸。
魏循对上闻溪的视线,瞳孔里都是红血丝,他下颚收紧,“做噩梦了?”
“不算。”闻溪道。
“那是什么样的梦。”
“有点黑,有点冷,我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抬眸的一瞬,我看到太阳了,太阳摸了摸了我,然后我就醒了。”
魏循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接着睡吧。”
“你喝酒了吗?”闻溪轻轻嗅了嗅,总觉有酒味。
“嗯。”
“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魏循摇头:“路过酒窖,顺手拿了一壶。”
“怎么也不喊我。”闻溪问:“你刚刚去哪了?”
“书房。”
闻溪轻轻颔首,躺平,望着红色的床帐,长叹道:“我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那起来吧,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魏循坐起身来,去白日穿的那身衣袍上翻找,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绣着福字的小荷包,他将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为闻溪戴在脖颈上。
“是福瑞菱花。”闻溪伸手摸了摸。
“嗯。”魏循笑道:“它跟着你的时间都比跟我还长,下次,可别再把我送你的东西当作是回报来送给我。”
“……”
魏循又在闻溪身边坐下,“你给我的那一日,我就在想,这东西,早晚有一天会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你身上的,我厉害吧,真的猜到了,王妃。”
后两个字故意拉长,十分欠揍。
“你那是猜到的吗?”闻溪嘴角一抽,“你分明是蓄意为之,在背后算计我!”
“是啊。”魏循眉毛一扬,也不再遮掩,“很早的时候就算计好了,不然你以为我蠢啊,去帮谢观清顶什么罪。”
闻溪瞬间明白了,敢情魏循这是想让魏安生愧疚之心,然后他再开口,这样,他也不算是求魏安,而是一物换一物罢了。
“奥,对了,我还有一物没给你。”魏循又起身下去,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木匣子来递给闻溪。
“这又是什么。”闻溪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
木匣子被打开,竟是一个荷包。
“你送我的荷包一个柜子都快放不下了,怎么还送。”离大婚还有几天的时候,魏循就让人每天都给她送荷包,现在又送。
“你每天穿的衣裙都不一样,佩戴的荷包也不同,汴京的那些绣娘做的荷包哪有我弄的漂亮,我送你,你还不偷着乐。”
“……”
闻溪惊呆了:“你会绣荷包?”
“自然不会。”魏循道:“可我会画画啊,送你的哪个荷包不是我亲手所画,旁人没有的。”
“那倒是,你画画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那肯定了,你忘了,在江南,那一片的画师都恨我,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魏循扬唇:“你知道在南越送荷包的寓意是什么吗?”
闻溪眼睫轻眨,以前她是不知道的,但在距离大婚还有一日时,闻昭告诉她了,可瞧着魏循眼底此刻的笑意,她猜出,她知道的和魏循知道的肯定不一样。
她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倒是想知道,魏循知道的是什么,能笑成这样,是以,闻溪摇头道:“不知道啊,阿循跟我说说,我就知道了。”
“……”
魏循耐心解释,“女子给男子送荷包是表达爱意,就是说我很喜欢你的意思,如果在婚前送给对方的话,就代表,我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可荷包不都是女子送给男子吗?我还没听过男子给女子送荷包呢。”瞧着魏循一本正经的在那解释,闻溪努力憋着笑。
闻言,魏循面色变了变,似乎来了气,“你又不给我送,自然只能是我给你送,不过,也是民间所传,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荷包代表一生,我送你九个,那就代表永生了,你看,我们可以一起死十次,多好玩。”
“……”
闻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怀疑你在瞎编乱造骗我,南越送荷包明明是保平安的意思,哪里是什么定情,你从哪里听来的,还一起死十次,你要升天啊。”
“……”
魏循瞪大眼。
“说说看,到底谁告诉你的,竟然如此骗你,我弄死他去。”
“找不到了。”魏循靠在床榻上,手看揉着额角,实则遮住此刻面容,不让闻溪看。
上哪里找?他那天被一个算命的叫住,并未理会,可那人却说,知晓他喜欢一人,一千两,可以让他与喜欢的人永生在一起。
听着闻溪清脆的笑声,魏循有点恼,“再笑,我弄死你。”
闻溪笑的更大声:“你是不是被什么道士骗了?南越百姓应当不敢同你说这些。”
“……”
魏循咬牙,要是哪天再让他碰到,他得杀了那个死道士!竟敢骗到他头上来了,让他在闻溪面前出了丑!
闻溪还在笑。
“闻溪!你!”魏循猛的坐起身来,见到笑的前仰后翻的闻溪。
一瞬后,似是也没忍住,万分无奈,魏循抖动着肩膀笑起来。
今夜月亮真圆。
他真蠢啊。
但闻溪笑的真好看。
屋里荡漾着男女交织的笑声。
“小溪。”在笑声最浓之时,魏循出声唤闻溪,“要不,别选择护魏安了,选我,你护我,而我永远忠诚于你。”
“……”闻溪笑意微凝。
*
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抬眼看去,后院的梨树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开花了。
已经三月初七。
万物复苏,春天来临。
苏沫在今日真正成为南越德妃,魏安在宫中宴请南梁使臣及赈灾回来的闻寂之与闻淮,文武百官亦在。
闻溪发觉有人在看她。
她朝高台上的人看去,不像往日宫中宴会那般,只是魏安一人,而今,多了一位,南安侯府的嫡女燕南乔,当今皇后。
封后大典是在昨日举行的,魏安为帝十年才封后,整个南越热闹许久。
燕南乔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双眸含着浅浅笑意,似是欣喜,闻溪愣了一瞬,轻轻皱着眉,对这个南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她知道的不算多,也就远远的见过两次,听闻,自小因为一场风寒被送去寒山寺养着,直到十六岁那年才被接回来。
她仔细想了想,的确与她不相识,不明白,她怎会这样看着她,闻溪顿了一瞬,便缓缓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瞥见苏沫,许久未见,她瘦了很多。
苏沫也朝她看来,彼此颔首又分别移开。
一场宴会延续到暮色时分,闻溪起身后本想去找闻寂之和闻淮的,谁想魏安竟是叫了闻寂之和闻淮去了羽宸殿,如此,她只好作罢,只能明日再去镇国将军府。
南梁使臣也会在今日就离开,被关押着的南梁六皇子等朝臣,也会被放出来,魏安允了苏沫前去城外相送。
闻溪看了魏循一眼,“那你今夜是不是不回来了?”
魏循唇角翘起:“你若是等我的话,我就一定会回来。”
“你怎么会没有暗卫呢,怎么能没有呢。”闻溪叹道:“如今杀个人都得亲力亲为。”
“银子哪能用来养别人啊。”
“……”
出了宫,二人都没有回永亲王府,而是去了靠近城边的酒楼,观察着南梁使臣队伍,一眼就看到了被皇浦司围着的一众南梁使臣,苏锦最是显眼。
霍瑄带着被关押的几个使臣与已经在城外的南梁使臣汇合。
南梁使臣一见到苏锦,忙道:“六皇子受苦了。”
苏锦胸腔满是怒火,一群废物!来得这样晚,若不是南梁人在,他真想杀了这几个老不死的!
“皇兄。”苏沫见到他,忙上前去。
苏锦压着怒气,冷冷道:“好好伺候南越陛下,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完,便上了马车。
苏沫瞧着那有着南梁标识的马车将要远去,眉眼一酸,忙上前几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任何一个朝臣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连皇兄也没有。
“公主。”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沫眼睫一颤,是南梁太傅,她的恩师。
“老师。”苏沫喉头翻滚。
南梁太傅瞧着眼眶通红的苏沫,最终也只道出两个字:“莫怕。”
苏沫泪水滚下:“来南越的路上,老师说,我可以回家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闻言,南梁太傅眸中漾起难色,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来南越的路上,苏沫怕的总哭,苏锦非打即骂,如此,他才不得已同她说,她还是可以回家的,后来,他也认真想过,其实未必只有和亲一条路,给南越好处就是了,毕竟魏循那么排斥,魏长烨也不愿。
谁想,苏锦竟是敢在南越如此大胆行事,入狱后,他才知,这是陛下安排的,他震惊也心寒,陛下竟是舍弃了苏沫,若不是苏锦被抓,恐怕,陛下不会再派使臣前来道歉求和。
“我知道了。”苏沫见太傅不说话,抬手擦去眼角湿意,扯了扯唇角:“烦请老师帮我带话给母后,我在南越很好的,宫殿很大,比在南梁皇宫的宫殿大多了,这里,还有很多人陪着我,让母后不要为我担忧,好好吃饭,养好身子。”
城外风很大,吹打在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她身子是这样单薄,可此刻,却又如此的坚强。
太傅点头,将袖中的东西塞进她手里,落下一句话,“他给你的。”
苏沫手心缓缓收紧,眼前一片模糊,南梁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心在泛疼。
耳畔全是那个人的声音。
“阿沫别哭,我背你回去。”
“阿沫,这是我偷偷带进来的药,你快点拿去给皇后娘娘,别被人发现了。”
“阿沫不要怕,我在努力了,等我这次打了胜仗,我就跟陛下说,我要娶你,这样,你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来不及了阿铭哥,我要去和亲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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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幻真龙。
翌日,闻溪刚入钦天监就被魏安传唤到羽宸殿,他把日子选在明日,闻溪轻轻颔首,正打算退出去,就见陈公公急急跑进来。
“陛下,幻城急报,南梁使臣在途径幻城时,遭遇刺杀,南梁六皇子不幸死于非命,首级不知踪影。”
魏安面色一变:“刺杀?前来送报的人呢!”
“在外面。”
“让他进来!”
“皇兄,弟媳先下去准备了。”闻溪淡淡道。
与进来的幻城守卫擦肩而过。
也没回钦天监,径直出了宫,宫门口,抬眼便见一辆刻着魏字的马车停在外,闻溪挑了挑眉,掀开帘子上去。
魏循单手杵着额角,闭眼靠在软枕上。
“你没回府?”闻溪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知晓他没睡着,出声问。
“你去见魏安了?”
“嗯,幻城消息倒是来得快,这个时候便传到汴京了。”
“与我一道回京,此时才入皇宫,废物一个。”
“……”
魏循是三更天回到的永亲王府,昨夜,睡眠浅,魏循才回来,她便醒了,见到他,很是意外,竟然这样早,魏循说会回来,闻溪其实是不信的,因为,要到南越边境,再怎么快,来回也得一天一夜。
得知,魏循竟是在幻城就动手,闻溪心头一惊,与汴京不过隔着两座城池的距离,如此动手,南越可是无法脱干系,到时,魏安若查,魏循怕是不能清白。
魏循却道,东夷刺客杀的,与我何干。
“你如何嫁祸的东夷?可确定南梁人也知道那是东夷人?”
“魏安自会解决,你我无需担忧。”
“何意?”
“我昨日出城时带了几个暗卫。”
“你不是没暗卫吗?”闻溪皱眉。
“魏安的。”魏循缓缓睁眼,扯唇道。
“?”
“魏安以前给过我不少暗卫,我没要 ,他便将那些人送去我城外的庄子了,此次,既是要杀人,又要撇清关系,他的人最合适不过。”
既是魏安的人,魏安定然早晚都会知道,而魏循此举,也不是嫁祸什么东夷。
闻溪惊道:“你这是嫁祸你皇兄!”
南梁人若是看出那些人的身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虽有京羽卫在,南梁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死的是苏锦!
“嗯。”
“你疯了吗?”闻溪面色一沉:“你这样是陷南越于不义!”
“与我何干?大不了杀了魏安就是了。”魏循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你说什么?”闻溪眼眸冷冷眯起,又想起魏循那夜的话,“你想做什么?”
她嗓音平静下来,“谋反吗?”
魏循眉心一跳,面对闻溪这样平静的语气,他有些意外,他以为闻溪会生气的,因为闻溪曾说,她与镇国将军府的每个人都会保护魏安,如果他杀魏安,那闻溪便会杀了他。
“你不生气?”
“你真想?”闻溪心下皱眉,魏循一向对那个位置没想法的。
“你恨魏安吗?”魏循却是反问。
闻溪恨魏安,但还是要护着他,帮他稳民心,只为要一个被重用的机会和一个国师之位。
国师拿着做什么。
还不如自己站至高位,俯视众人。
魏循坐直身子,盯着闻溪双眸,一字一句道:“要不,你别做我的王妃了。”
“?”闻溪眼睫一颤,魏循什么意思?要与她和离?张口要问,耳畔又传来魏循的声音,一句话,直接让闻溪石化了。
“我扶持你,做南越百年来第一位女帝。”
魏循道:“我手上的玉玺和太后那里的圣旨,可以让你稳坐高位,无人敢有异议,若有,我杀了就是。”
“魏循,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啊?”闻溪好半天才彻彻底底回神。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闻溪可从来都没敢往这方面想过,她以为魏循想谋反,却不想,魏循直接让她当女帝。
“我若真敢做,我阿爹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料理我的人,到时候,你要杀我阿爹吗?”闻溪瞪着魏循,整天在想些什么?
“你和你皇兄又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保他活着,怎么今日又要让他死。”
魏循垂眸,“我只想保护你。”
“……”
*
自从因着问神台坍塌,百姓之中便总是有各种声音。
今日,魏安现身于城墙之上,百姓听闻后,纷纷往城门口方向赶去,仰头,身着龙袍的魏安的确在上。
也在此刻,刚还艳阳四射的天空,忽而就变得阴沉,雷声滚滚,似要下雨,百姓堆中,一片嘈杂。
直到魏安开口,百姓才渐渐静下。
魏安说起谢观清与问神台一事,百姓听的认真。
闻溪站在魏安身后不远去,听着他说错信谢观清之语,神色越发冷淡,镇国将军府的人今日也尽数在这里,偏眸,便是闻寂之和闻淮,闻昭也在人群之中。
抬眸,看向远处,那是镇国将军府的方向,魏安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能反,而今听他一句道歉,就当是给上一世的镇国将军府赎罪了。
百姓之中又发出嘈杂慌乱声。
是魏安说,天神既是不护南越,此后,南越便不再建有问神台。
雷声与嘈杂声交织在一起。
魏安回眸看了闻溪一眼,见闻溪同他颔首,手一挥,又开口道:“朕为南越君主,自是会护卫百姓,虽南越被天神弃之,但朕还在,有朕镇在这,南越定然无忧万年。”
百姓堆里有人扬声道。
“陛下当向天神赔罪才是!”
有这一句话,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让魏安向天神赔罪。
雷声渐浓。
有人道这是天神在降罚。
魏安身侧拳头收紧,再次回眸看向闻溪。
闻溪唇角微弯,“皇兄,稍安毋躁。”
魏安咬牙,百姓声音高涨,他无法言语,也无人听,正当他想要生怒,问闻溪为何还不开始,原本阴沉沉的天,好似裂了一条口子,蹦出些许光亮来,正好落在他身上,而头顶有一物盘旋。
不知是谁惊呼:“金龙!”
魏安抬眸看去,不禁瞪大眼。
下一瞬,那盘旋于空中的金龙便直直而下,进入他身。
瞬间,整片天空都出现绚丽霞光。
魏安压着心头的情绪,趁此时出声:“有朕在,国方安,往后,朕会护着南越上下,与南越共见太平盛世!”
城墙之上的士兵纷纷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九州在附近酒楼雅间,抬眸,便对上闻溪投过来的目光,轻扯唇角。
那一夜,闻溪让他务必要帮她一事,他以为是什么,不想,闻溪却只道了三个字。
唤真龙。
杨九州心头震惊,真龙哪能是想唤便能唤得出的,不能唤,倒是可以幻,他虽已经快两月没用灵棋占了,但只是幻出一条龙,也不过一瞬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垂眸收了灵棋,关上窗,然后出了酒楼。
闻溪瞧着杨九州关上窗,知道他要离开,心下一紧,想收了灵棋就追过去,可城墙下和城墙上还在高呼陛下万岁。
魏安面上扬着笑意,心头大石放下,让众人平身。
转身,准备回宫,路过闻溪时,瞧着她的神色变了又变,“今日辛苦了,你要的东西,朕会给你的。”
“多谢皇兄。”闻溪道。
“一会儿,让阿循入宫见朕。”
“是。”闻溪猜,应当是魏安知道了魏循所做。
而昨夜,魏安便已经下了圣旨,东夷胆大妄为,潜入南越杀害南梁六皇子,意欲嫁祸南越,三日后,闻寂之与闻淮出征东夷,半年内要踏平东夷,不收任何降将。
*
永亲王府。
闻溪第一时间去找了杨九州。
杨九州的院子又恢复先前没人住的那般,格外冷清,心头不禁失落,她那会就猜到了,杨九州不是回永亲王府。
师父竟是都不跟她说一声就走了。
“王妃。”白芷走来,“军师说去给您备贺礼了,过几日便回来。”
一听这话,闻溪心头的失落感立马就散了,“我就知道,师父还是记挂着我的!”
回了梨园,魏循在与自己博弈。
闻溪道:“你皇兄让你进宫,我猜他肯定知道了。”
说着,她也没看魏循,进了屋内,换了身衣裙,魏循应当是不会去的,这几日,太后和魏安宫里时不时来人请他,他也没入宫去。
出来时,却见魏循站了起来,意外一瞬,“你要入宫?”
“嗯。”
闻溪颔首:“我一会要回镇国将军府,我打算在镇国将军府住一日,待你出宫后,你若想,便来镇国将军府寻我吧。”
“好。”
闻寂之与闻淮后日便要出征,不知何时回来,她心里不舍又担忧,还有话想同阿兄阿姐说,从小,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只想跟他们分享。
或许是家人之间的感应,知道她要回来,闻寂之让人备了她喜欢的膳食,她到镇国将军府时,婢女们刚布好了菜。
用完膳,闻淮约着兄妹几人到后
院凉亭,似是有话说。
闻溪先站了出来,“阿兄,我想先通知你们一件事。”
闻昭知道她要说什么,捂唇轻笑。
闻淮道:“何事?”
闻祁冷嗤:“能有什么,又犯蠢了。”
“你才蠢!不想听你就给我滚出去!”闻溪怒瞪他。
闻祁不动,闻溪懒得搭理他,冷哼一声,又看向闻淮,很郑重的问。
“阿兄,你以前是不是不喜欢魏循?”
“没有啊,挺喜欢的。”闻淮莫名,事情还有关魏循?
闻祁又冷嗤:“我还真猜对了,蠢货!”
“闻祁,你找死是不是?再敢多嘴,我就像上次揍你一样揍死你!”
“阿兄一会帮你揍,你先说何事?”闻淮笑道,“阿兄有点好奇。”
“就是。”闻溪摸了摸鼻子,闻淮这样盯着她,突然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我现在不太允许旁人不喜欢魏循。”
“为何?”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他了。”
“……”
第112章 第112章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魏循了。”
闻溪说完这句话就去看闻淮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变化,没忍住问:“阿兄,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不意外?”
想当初,她跟闻昭说的时候,闻昭信她喜欢别人都没信她喜欢魏循。
“有何好意外的。”闻淮笑道:“阿兄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闻溪弯了弯唇,不经意间瞥见闻祁那张脸,笑意散去,来了气,一天天的就知道摆着那张臭脸,闻溪并不想同他说些什么,可她不说,闻祁却是来找了骂。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小事喜欢的魏循?”话语讥讽。
闻祁道:“同那个谢观清一样?”
“……”
“关你什么事?”闻溪皱眉:“你真的很烦。”
以前,她说自己同谢观清在一起时,闻祁也是摆着这幅死样子,真是讨厌死了,现在,也是如此,若不是闻淮非得拉着闻祁过来,闻溪是真不想看到他。
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净让人生气!
“阿祁。”闻淮道:“少说话。”
闻祁扫了闻淮一眼,便真没再说,只是双眸还落在闻溪身上,眼底含笑,全是嘲意,似乎在说闻溪蠢。
闻溪看懂了他的神色,沉着脸站起身来,“我看你就是找揍。”
闻祁避开她的掌风,躲到闻淮身后去,让闻溪没办法再动手。
闻淮无奈捏了捏眉心,“阿爹和我将要出征,让你们来这是有话说的,你们二人能不能消停点。”
闻瑶在的时候就是闻溪和闻瑶吵,闻祁时不时又插上两句,现在闻瑶不在,二人一言不合就要打架。
“我跟你说过几次?”闻淮将闻祁从身后拽出来,“不要和小溪吵架,你不只是兄长,还是男子,怎么能欺负小姑娘?就你这样的,以后看你怎么娶夫人,汴京也没姑娘看得上你。”
“就是。”闻溪赶忙附和。
“小溪。”闻淮瞪她一眼,“怎么能如此说阿祁。”
“阿兄,是他先骂我蠢的!我现在不过是……”
“你不蠢吗?”闻祁又开始了。
“我蠢?你说说我哪里蠢?有你蠢吗?镇国将军府里,你敢认第一蠢,就没人敢认第二!”
“蠢是什么光荣的事吗?还需争抢?”闻祁嗤笑,“也对,你天生蠢,如此对你来说也算是十分光荣的事,府中第一蠢。”
“……”
“我真不忍你了。”闻溪一脚踹向闻祁,闻祁赶忙躲避,闻溪不停,又一脚,踹到闻祁身上,“我蠢?那你就是懦弱,废物一个!”
“闻溪,你再说一遍!?”
“一个连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是废物!”
话落,二人拳脚相向,拦都拦不住,从凉亭内打到湖边,最终,以闻祁被一脚踹进湖里为结束。
闻溪轻哼:“连我都打不过,废物!”
“我不过是让着你!”闻祁咬牙切齿。
闻溪没管他,径直回了凉亭,喝着茶哼着小曲,“哎呀,镇国将军府的二公子落水了呢。”
“怎么落的呀?”
“同闻溪打架,没打过。”
“啊?不是听说闻溪什么也不会是草包吗?镇国将军府的二公子不是还入了京羽卫吗?是个百夫长呢,怎么会打不过闻溪?”
“因为闻溪武功汴京第一。”
“哎呀,她那么厉害呀。”
“对的。”
闻溪一阵自问自答,把一旁的闻昭逗的哈哈大笑。
闻淮也差点没忍住,可抬眼,便见浑身湿漉漉的闻祁走来,面色已经很是难看了,心头一叹,上前扶他一把:“先回院子去换身衣服,阿兄有话跟你说。”
“不必。”闻祁甩开闻淮,在石凳坐下。
闻淮看着,还是吩咐人去给他拿了套衣服来,递给闻祁,他硬是不换。
“你自己要生事,现在打不过小溪,还好意思生气?”闻淮皱眉:“多大个人了,赶紧去换。”
闻祁不语,站起身来,抬脚便出去了凉亭。
闻淮冲他背影道:“换好了去我院子,我一会儿就来。”
“……”
“他自己先骂我,又打不过我的,阿兄可别说是我过分。”闻溪对上闻淮投过来的目光,先开了口。
“阿兄知道,但是小溪,阿祁其实就是担心你,他这人嘴巴欠,其实心里并非是这样想的。”
“担心我?”闻溪听笑了,“担心我见到我就阴阳怪气,说我蠢,还和我打架,我没见过谁关心人是这样的。”
闻淮揉了揉她脑袋,温声道:“行了,等阿兄阿爹不在京中了,你们几个要互相扶持,可别让旁人欺负了。”
“阿兄的意思是,此次不带闻祁去了?”
闻淮摇头:“阿祁压根就不喜欢武,我一直都想让他留在家中,但他每次都要跟着去战场,以前不明白,后来知道了,何氏逼迫的,眼下,何氏恐怕也不能再逼他,便让他留在府中吧,做自己喜欢的,与阿瑶你们三个,也好有个照应。”
闻昭轻轻颔首:“阿兄放心,我们会好好的,等着阿兄和阿爹平安回来。”
“可惜了。”闻溪摇头轻叹……
“可惜什么?”闻淮问。
“等我被封国师的时候,估计阿爹阿兄已经不在京中,看不到了。”
“你直接说想要什么,等阿兄回来时给你带,当是庆贺你被封国师。”闻淮哪能不知道闻溪的心思,忍俊不禁,“我们小溪可真厉害呢,南越国师。”
闻昭也道:“到时候,阿姐给你买下一间铺子,再去东南街高价挖一个厨子过来。”
“做甚?”
“做你喜欢的凤梨酥啊,就只是给你做的。”
闻溪眼眸一亮:“我喜欢!”
“行,阿姐明天便让人去问问,买在靠近西街的,这样你每次回府都能吃上,再也不用转道去东南街。”
“好。”
闻溪又看向闻淮,瞧着他温柔的神色,想要开口,却瞥见他腰间的荷包,手指微微蜷缩,此处,只有他们三个人。
是以,她轻声道:“阿兄,你这个荷包我识得的。”
闻昭闻言也看过去,倒是意外,闻淮怎么开始佩戴荷包了,还是个姑娘家的样式。
“我知道。”闻淮只愣了一瞬,“今日便是想跟你们说这些的,阿兄也知道,小溪定然都猜到了。”
“嗯。”闻溪点头。
“是的。”闻淮面色坦然:“阿兄曾经喜欢过一个人,本来想着,有一天能够建功立业,被封将,然后用半身功绩换一道赐婚圣旨的。”
“但是。”闻淮顿了顿,又道:“没有后来了。”
“为什么没有?”闻昭追问:“那人是谁?阿兄若是喜欢跟阿爹说啊,现在也仍旧可以请求陛下赐婚的。”
“她在我被封将的那一年,不在了。”
闻溪眉心一颤,听着闻淮继续说。
“不在了?”闻昭忽然好难过,她为她的阿兄难过,阿兄从来没跟她们说过这些,她不禁想,那段日子阿兄是不是特别很难过。
“我认识她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小小的一个呢。”闻淮眼含笑意,“不记得几岁了,只记得,我遇见她的那一年,她很瘦,和你们一样小,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冬日的时候,身上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大氅,但她很善良,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
“那个时候,我不是在宫中陪皇子们练剑嘛,偶尔受伤,她胆子很小,但她竟然敢去太医院里,偷拿药膏来送给我,那个时候,她以为我是魏循身边的小侍卫。”
闻溪意外,以前的魏绾音是这样的?怎么与后面的魏绾音完全不一样。
“阿兄喜欢的是宫女吗?”闻昭眉心微蹙,住在宫中偏僻的地方……
“不是。”闻淮深吸一口气:“是五岁到十五的魏绾音。”
“……”
闻昭瞪大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闻淮又看看闻溪。
“阿兄,其实……”闻溪忽然的想要帮魏绾音解释一下,让闻淮知道 ,其实是……
但被闻淮打断了。
“我知道。”
“阿兄知道?”闻溪心口一沉,那闻淮该有多难过呢,“阿兄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一直都知道?”
“她给我这个荷包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了。”闻淮道。
“她以前讨厌镇国将军府的每一个人,为我挡箭我已然很是意外,而这个荷包是她很珍视的东西,陪伴她很久了。”
“那阿兄……”
“没保护好南越公主,是我该死,此一去,我定然会踏平东夷。”闻淮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一年,我救她的时候,她说,她不喜欢宫中生活,不喜欢讨好所有人,想去外面看看,此次,就当是让她看看外面吧。”
之后,他会在高山之上,给她立一个衣冠冢,这样,她便永远都是自由的,能俯视这万千世界,他也没有失了约。
“怎么这样看着我。”闻淮抬眸,眼前是两颗脑袋,趴在桌上,盯着他看,眸中净是担忧与心疼。
“阿兄,你难过的话多说点话,我们在呢。”
“阿兄,我们喝酒吧,你不要难过。”闻溪道:“以前,我不知道,总是让阿兄为难,阿兄当早告诉我的,这样,我就会忍忍她,不让阿兄为难了。”
“阿兄不为难,那个时候,魏绾音已经不是魏绾音了,她是南越唯一的长公主。”
“阿兄也不难过,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些感慨,原来,她记性竟是这样的差,记不起小时候,也记不住那一夜。”
“那阿兄,你走之前要去看看她吗?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闻淮道:“阿兄不是说了吗,阿兄喜欢的是五到十五岁的魏绾音,不是南越长公主。”
第113章 第113章我只想做你的魏循
闻祁还是跟着闻淮去了东夷的战场,这个消息,闻溪也是在送闻淮和闻寂之出城的时候知道的,闻祁缓缓骑马而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冷。
“不是让你留在镇国将军府吗?”闻溪没忍住问。
“堂堂男子,既是入了军营,当建功立业。”闻祁冷冷道:“留在府中做甚?做吃等死?”
“……”
闻溪白了他一眼:“你既是喜欢文,就去参加春闱啊。”
“谁告诉你我喜欢文了?”闻祁下意识攥紧了缰绳,“总有一天,我会和阿兄一样的。”
“那行,祝你一路好运。”难得的,闻溪没反驳他。
闻祁都意外了,上下打量她,似是想说些什么。
“阿兄。”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是闻瑶。
闻祁冷漠眉眼化开一层柔色,“阿兄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娘那里你不必担心,阿兄已经吩咐人照顾她了。”
提起何氏,闻祁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闻瑶点头:“阿兄,要平安回来啊,阿瑶在京中等你。”
说着,她又看向闻寂之和闻淮,一遍一遍说着要平安,闻寂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应好,闻瑶竟然哭了,闻寂之连连安抚。
“行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闻淮开口,“你们三个要照顾好自己,乖乖等阿兄回来。”
“好。”
“阿昭。”闻淮看向闻昭,她眸色沉沉,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情绪不太对,想了想还是翻身下马,走到闻昭身前,“怎么了?今日看你怪怪的,在担忧吗?”
闻昭点头:“不知道为何,今早醒来,心跳的格外快,心绪不宁的,总觉有事要发生。”
“放心,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是的长姐。”闻祁也开口,“阿祁会护着阿爹和阿兄的。”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阿祁。”
“走了。”闻寂之扯了扯缰绳,最后的目光落到了闻溪身上,笑了笑,“受欺负了要说,不开心就回镇国将军府,你阿姐在,此次,杨九州身子不适,我便没让他跟我去战场,若是要做什么,有拿不定主意的,都去问他。”
“师父身子不适?”闻溪皱眉。
“嗯,感染了风寒。”
闻溪轻轻颔首,就说那夜在镇国将军府怎么看着杨九州怪怪的,原来是身子不适,她也忘了给他把脉了,一会儿,去紫竹林看看他。
“回去吧。”闻寂之这话落下,便夹紧马肚,一往直前。
闻淮也翻身上马。
闻祁又叮嘱了闻瑶一番又与闻昭说了不少话,半点没有跟闻溪说话时的那种冷漠又或是嚣张气。
闻溪瞧着,心中止不住冷哼。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闻祁就讨厌她,闻溪也不想问,也不会问,反正讨厌她的人那样多,若各个都去问,还不得累死!
想着,她转身就要离开,打算去城外。
“诶。”耳畔,忽然传来闻祁的声音,很近,不确定是不是唤自己,闻溪也没回头,径直往前。
“闻溪。”闻祁皱眉唤她,“以后,别犯蠢了。”
此次前去,陛下给镇国将军府的任务可不止是灭一个东夷,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闻祁又骂她!闻溪气的转身,想要骂回去,可闻祁和闻淮已经走了好远。
“昨夜不是还跟你说,不要这样说小溪,又不听话。”闻淮伸手一拳砸在他肩头,“总是欺负小溪做什么。”
“她不蠢吗?”
“你又来了。”
“我说的是事实,当初她为什么会跟谢观清在一起?就因为谢观清待她好?还是谢观清因为她消失的三年而哭了?就如此?这么多年了,镇国将军府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还能被谢观清骗?这不是蠢吗?”
“和谢观清在一起这样久,也没点聪明劲,谢观清说什么她都信,给她送点什么小玩意,也能开心,就那点东西,镇国将军府不知多少。”
“……”
“还有,哪次阿爹让他来府中他来了?区区国师,还敢给阿爹摆脸色了,繁忙,镇国将军府全部都是闲人吗?什么也不干?就他忙。”
提到谢观清就来气。
闻祁又道:“还有那个魏循,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成婚几天啊,八成是又被骗了。”
“……”
“哪有你说的这般。”闻淮皱眉:“不说谢观清,魏循看着倒是不错的,他帮过阿爹,也帮过小溪,而且,你又不是没看见他待小溪的态度,魏循不仅唤阿爹,还喊我阿兄,就连阿昭也唤了声阿姐呢,他这样的身份,即便与小溪成亲,我们见到他也是要行礼的,可他却与我们以家人相称,不足以表明他对小溪的态度吗?”
“他唤你阿兄了?还唤了阿姐?何时?”闻祁面色一变,“为什么不唤我?我比闻溪还要大一岁!”
“你现在知道你比小溪大了。”闻淮没好气道:“回门那日,你去了城外看何氏。”
“……”
“倒是你,跟我解释一下,昨夜说了那么多,我以为你会参加此次的春闱。”
闻祁去年偷偷报名了今年的春闱考试,闻淮是知道的。
“既是报了名,怎么又不去了?”
闻祁忽然不说话了,垂下眸,风刮着他的脸颊生疼。
如一个又一个的巴掌落在面颊。
“出生在镇国将军府,不学武却学文,也不觉得丢人?如此的没出息,难怪,你阿爹从来不喜欢你和闻瑶。”
“你那些书我也已经烧了。”
“此次,要立个功回来,多在你阿爹面前说好话,我要永远留在镇国将军府,不然,我就去找闻瑶帮我。”
“……”
*
闻溪进入紫竹林,推开杨九州所住的院子,可却不见人影,皱了皱眉,抬脚进屋内,轻声唤:“师父。”
无人应。
“师父。”
还是无人应。
闻溪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杨九州去哪了呢。
茶都是凉的。
环视四周,在桌上瞥见一张信封,是给她的,闻溪忙拿起,拆开看。
将军于我有恩,他出战,我定然要在他身侧的,趁此次,给你寻一个独一无二的贺礼,待下次见到,亲自交予你,可别生师父的气,师父知道小溪肯定不会的,师父放心了,最后,师父佑我们小溪长命百岁。
闻溪看完,不由得轻叹一声,“生病了还折腾,就不会等着病好了再去吗。”
“如此,我便等着师父回来,贺礼可一定要真的独一无二啊!”
闻溪关上院门,回了城,刚入城中,便有流言四起。
她没在意,抬脚往永亲王府去,魏循昨夜很晚才回镇国将军府,今早又早早的离开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刚入府,便碰上要出去的魏循。
“你要去哪。”闻溪出声问。
“去找你。”
“我去城外了。”闻溪道:“阿爹说师父身子不适。”
“如何?”
“师父还是跟阿爹去战场了。”闻溪长叹 。
“没事的。”魏循安抚她,“你不是说你师父很厉害吗。”
“他是很厉害。”闻溪抿了抿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见他,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好像有点难过,又好像在告别的,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闻溪想,好像是从重生后每一次见到杨九州,她都有这样的感觉。
她心下开始不安,她好像漏了什么事。
魏循看她这样子,伸手握住她手心,竟是这样凉。
“小溪,我在。”魏循轻声道。
闻溪抬眸,魏循眼底乌青,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她呼出一口气,“你昨夜进宫,你皇兄说什么了?”
“我杀人了。”魏循道。
“杀人?”闻溪瞪大眼:“杀谁了?”
莫非,外面的百姓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群暗卫。”魏循嗓音平静。
“你皇兄知道了?他可说什么?”
“能说什么?还是杀了我?他不敢。”
“你这话似乎有恃无恐,你是确定你皇兄不敢杀你,还是在试探他到底敢不敢杀你呢?”
“你觉得是什么?”魏循笑着揉揉闻溪发顶,二人就坐在石桌下,婢女都被他赶走了,就只是他们二人,就这样坐着,说着很多话,只会跟对方说的话。
魏循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安心且愉快。
“这几年,我听了很多传言,也见了不少你与你皇兄在一起的时候,我猜,你是在试探他吧,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敢不敢真的杀你,你其实也不讨厌他,相反的,你很爱他,比任何人还要爱他。”
“什么叫我很爱他?别乱说话。”魏循脸一黑,“我不爱男人,我爱你。”
“……”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闻溪抖动着肩膀笑起来,“我阿爹爱我,阿兄也很爱我,我也爱他们,我的意思是这个,并不是那个,好吧,或许我的措辞有点问题,毕竟,你现在心里很烦。”
“烦?”
“不是吗?”闻溪垂眸轻轻拉起魏循的手掌,把玩着他的手指,“你此刻心里装着很多事,你也迷茫,也烦躁,但是,阿循,你不必如此的。”
闻溪深吸一口气,抬眸去看魏循,那些大胆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彻,她温声道:“阿循,我诚实的告诉你,如果是以前,你此刻这个样子我高兴死了,虽然大逆不道,但是我挺想看那个场面的,你越来越不喜欢你皇兄,给他找事,甚至是谋反。”
“那现在呢。”
“我不高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因我而痛苦,更不想看到你因我而去起那种心思,你该有你想做的事,想要保护的人,千万不要因我而这样!”
“再者,只是一场梦罢了,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闻溪知道,自从跟魏循说了这些后,魏循情绪就没有多好,时而沉默思索,不知在想什么。
“我只想你做魏循,不被任何东西困住的魏循,自由自在的,多好,你皇兄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有什么话,你们二人何不敞开谈呢,没有什么说不开的,还是你在介意什么?”
闻溪是不太喜欢魏安,但也没有想要他死,他们毕竟是臣子啊,恨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如何去反呢,她也不愿意阿爹对她失望,更不愿意让镇国将军府真的背负上谋反的罪名。
而今,她喜欢魏循,也不想利用魏循,不想看他挣扎,那也是他的亲人,是以,有些话还是要跟他说,不然,魏循会一直把自己困住,这样很难受的。
魏循摇头:“自由自在固然好,可我只想做你的魏循。”
“……”
“而你跟我说的那些,我其实从来不觉得只是一场梦。”
闻溪眼睫轻颤。
“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想,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后来,只想到了一个,魏安故意支开我。”
“所以我想跟你说,我选你。”魏循道:“一直以来,我都只选你,皇室的魏循死在了漫天黄沙中,现在的魏循,是因闻溪而活,所以,你不必觉得我会为难,你想要我就给你取,你恨他,我就能让他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闻溪不说话,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她想她要解释一下的,解释,她真的死过一次,可看魏循这样子,她没有解释,他都信了,还想要帮她报仇,而那日,他说拿江山赠她这句话,不是玩笑。
可她要江山做什么,闻溪心头无奈发笑,也忽然想知道,上一世的魏循在哪里,如果他真的在,镇国将军府是不是真的就会没事呢。
二人说了很久的话,彼此看着,世界好像就此静止,时而传出笑声时而又低语,闻溪靠在魏循肩头,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每天都这样平静且开心就好了。
可不过一瞬便散了,还不能,有些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也打算先解决个干净。
只是,还没等她动身,一道消息便传进永亲王府。
江南,临安两座城池突发瘟疫,已经有百姓死于非命。
第114章 第114章“我们的家。”
江南,临安两城瘟疫来势汹汹,而消息是晌午传入的汴京,魏安已经传了丞相等重臣入宫商量对策。
“江南到汴京得一天的的路程。”闻溪眉头微皱。
这一天,江南,临安又会死多少人呢,若是瘟疫延至到其他城池,南越危矣。
“南越从未出过瘟疫。”魏循道:“此次,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闻溪身侧拳头微微收紧,良久,才抬眸看向魏循,“阿循,我想去江南一趟。”
“我也要去的。”魏循轻轻摩挲着她手腕,道:“那里,还有我们的家。”
虽然不是很喜欢那里的人,但人要是都死光了,那他和闻溪就没有家了。
“还在吗?”闻溪讶异,“那么久没回去了,会不会被别人拿去了?”
毕竟,在江南,除了魏循,便只有他们旁边的那个阿翁好,其余的人都很过分。
“不会。”魏循道:“我每年都会回去一次的。”
“我很久没回去了。”
“王爷王妃。”正说着,元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闻溪抬眼看去,“何事?”
“陈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闻溪和魏循对视一眼,然后抬脚出了梨园,去了前厅。
陈公公站在正中,婢女跪了一地。
闻溪上前,准备跪下接旨,手臂却被人拽住,不解看向魏循。
“不必跪。”
“……”
魏循将她拉到身侧,然后淡淡开口:“念。”
只说了一个字。
陈公公身体抖了抖,不由得想到昨夜见到魏循时,那满身的戾气。
彼时,抄手游廊的风吹灭殿内的一盏灯,他整张脸隐于黑暗之中,眉梢轻挑,唇角微扯,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中的血迹,尤为瘆人。
“皇兄,杀了你的人,不生气吧?”
他一口一个皇兄唤着,可语气又是那般冷漠,极具压迫。
“可我的人,皇兄不能杀,碰一下也不行。”
“对,就是闻溪。”
一整个殿中都充斥着血腥味,数十人,唯他和魏安活着,见到魏循看向他时,他差点跪了,怕魏循也杀了他,可没有,大抵,是因着魏循年幼时,他是伺候他的。
回神,魏循又在看他,陈公公吸了一口气,忙展开圣旨宣读。
闻溪听着,有些意外,魏安竟是让魏循前去江南。
陈公公宣读完,毕恭毕敬的将圣旨递给魏循,魏循伸手接过,手中一空,陈公公大松一口气,他真怕魏循又不接圣旨。
“魏安派了些什么人去。”魏循出声问。
陈公公忙道:“此次前去的是太医院院史和六名太医,皇浦司的霍大人也带了人前去,今夜便出发。”
“他不留院史在皇宫?”
陈公公愣了一瞬,才道:“陛下说了,院史曾为南梁平过瘟疫,有院史在,此次,胜算更大,百姓也能早日恢复安宁,王爷也不必担忧,宫中还有太医呢。”
魏循不语。
陈公公瞧着他,此时,他的眉眼好像没那么冷,这不禁让陈公公想起很多年前的魏循来,那个时候他还是三皇子,无人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在后花园练剑,或是坐在凉亭内发呆,魏长烨若是来找他玩,他能开心很久,回去的路上,又会绕去御膳房,拿上魏安和太后喜欢吃的糕点。
当年的三皇子与如今的永亲王重合,从魏循回到汴京到,陈公公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克制不住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王爷莫要误会,江南此时如此凶险,陛下让王爷前去,莫非不在意王爷,陛下的意思是,王爷不必到跟前去,就在外,等瘟疫平息了,王爷再与百姓露面也不迟。”
“陛下已经安排好了,霍大人会护着王爷的,王爷定然不会有事。”
“是吗。”魏循冷嗤道:“本王还以为他这是想让本王染了瘟疫死在江南呢。”
“王爷误会了!”陈公公忙为魏安解释,“陛下最是心疼王爷了,有些话不必说,王爷该懂的,血缘至亲,无法改变。”
“让他少费心思,本王没兴趣。”
“……”
魏循又道:“你回去告诉他,本王要带闻溪去江南,他若不同意,本王便不去。”
“……”
丢下这句话,魏循便带着闻溪回了梨园。
亥时,马车从永亲王府出发,此次,闻溪便只带了白音和白芷两个婢女,到城外时,霍瑄与一众太医已经在等候了,见到魏循前来,才启程。
马车帘子掀开,尘土飞扬,闻溪下意识眯了眯眼,一道身影却映入眼帘,抬手轻柔眼睛,然后掀开帘子,定睛看去,身影已经远去,很是熟悉,虽是在这漆黑的夜色下,她还是能够认出那人身份。
“怎么了?”魏循寻着她目光看去。
“是闻瑶。”闻溪道:“出来也没个婢女跟着,以前她出府,身边最少都是三个婢女的。”
“担心她?”
“没有。”
魏循笑,“担心的话要不要回去看看?我陪你回去,让他们先走。”
闻溪摇头,“我担心她做甚,她那么厉害,不止敢骂我还敢跟我动手呢。”
话虽如此说,闻溪视线却没有收回来,脑中都是这几次见到的闻瑶,好像一次比一次还要瘦,昨日,阿爹只关心她两句,便哭了,见到她和闻昭又是欲言又止的,这样的闻瑶让她有些不习惯,明明以前,一见到她,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是不是在忠义侯府过得不好?可闻昭昨日说,璟嘉世子待闻瑶还是不错的,闻瑶也说过得很好。
闻溪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似是在纠结,最终,还是开口唤道:“阿音。”
“王妃。”
“你回城中去看看闻瑶。”
白音一怔。
“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别让她发现了。”
“是。”
“若没什么,你便跟上来,若有事,你便传信给我。”
魏循扯下腰间令牌递给闻溪。
闻溪攥着令牌,上面还残有魏循的温度,抿了抿唇,还是将令牌给了白音,“若真的有事,把闻瑶接回永亲王府,告诉她,我处理完了江南的事便回来。”
“是。”
“王妃竟是对三小姐这样好。”白芷道:“就怕三小姐不领情呢,说来也怪,三小姐自从出嫁之后,脾性变了很多。”
闻溪不语,只是将马车帘子放下,抬眸,便对上魏循含笑的双眸。
“你笑什么?”闻溪莫名其妙。
“我忽然想起,在江南的时候,你一面跟我说你没有家人了,一面,却总是提起你的家人,那时不觉,现在回想,破绽竟是如此之多。”
“但我后来相信你了,不是也直白的告诉你我姓闻,还有一个家在汴京了吗,你自己没猜出来,这可不能怪我。”
“若不是你告诉我,你还有一个家在汴京,霍瑄来接我时,我还真不会跟他回来。”
“那你不想你皇兄和母后啊。”
魏循眉梢微扬:“相比他们,我更想你。”
“……”
“你能不能不要老说这种话?”闻溪耳垂泛红,没忍住捂住魏循嘴巴:“外面还有人呢。”
魏循伸手搂住闻溪腰间,手臂一点一点收紧,瞧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喉间发出轻笑,唇瓣轻轻碰了碰她手心。
“之前你说青天白日的不能说,现在晚上了也不让说?”
热气喷洒。
闻溪手心一颤,瞪着他:“现在能一样吗?外面都是人,而且……”
说到此,当即顿住了。
“而且什么?”魏循追问。
“闭嘴。”闻溪收回手:“我累了,要睡会儿。”
“躺我腿上。”魏循也没再逗她。
“你不睡?”
魏循摇头,“不困。”
“行,你若是困了喊我。”
“做甚?”
“我也给你当靠枕。”
听见这话,魏循开始后悔,此次,没用他的那辆马车,这马车是闻溪选的,不大不小,也能坐人,但比他那辆差多了,有时不想回永亲王府,他便是在马车上睡的,睡一个人挺好,两个人有点拥挤,但适合他和闻溪。
马车在这寂静的夜中一路往前。
霍瑄骑马跟随在马车之后,偏眸,是神色平静的闻昭。
“你跟我去江南,让阿七带人去临安。”
闻昭一愣,来时不是说好了,她与霍瑄各自带人去一处吗?她去临安,霍瑄去江南。
“永亲王与永亲王妃要去江南。”霍瑄道:“陛下传令,要我们护好他们,江南那边的情况也还不清楚,我们此次不止要护百姓,帮助太医早日制出解药,还要护着亲王,是以,要留更多的人在江南,而你是女子,更好贴身护好亲王妃,再者,你应该更想和你妹妹在一起吧。”
“是。”闻昭抱拳,“多谢大人。”
霍瑄轻扯唇角,闻昭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去,暗暗把自己的马与霍瑄拉开距离。
“你可有同旁人说过?”耳畔,又传来霍瑄声音。
闻昭皱眉不解,对上霍瑄眼底的神色,心脏猛然提起,忙道:“大人放心,绝对没有!那件事,属下也不记得了。”
“什么事?”
“……”
闻昭面部一僵,心底骂了霍瑄一万遍,面上却是不显,良久,又
扯出温和笑意,“属下不记得。”
说完,便夹紧马肚向前,到了马车侧边。
“小溪。”闻昭轻声唤。
“阿姐。”马车内,却传来魏循的声音,“她睡着了。”
“……”
“奥。”
“阿姐,我没有!”闻溪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
魏循瞪大眼,“你没睡。”
“你一直摸我,我怎么睡!”闻溪给他胸膛一拳,“还偷亲我,不要脸。”
“……”
“那你装的还挺像啊。”魏循气笑了。
“我是懒得的拆穿你这阴暗的一面。”
“是懒得拆穿还是默认。”
“魏循,你有病吧!”闻溪又给他了一拳:“我阿姐在外面呢。”
“阿姐。”闻溪掀开帘子,却见外面不止闻昭,还有霍瑄,她嘴角抽了抽。
“王妃万福。”霍瑄看向闻溪。
“收起你那恶心的神色。”魏循出声:“眼睛不想要的话本王帮你。”
霍瑄:“……”
他神色恶心?
第115章 第115章谢观清。
闻溪和闻昭说了一会话后,便放下马车帘子,在魏循身侧坐着,也没睡着,仰头,不知在想什么。
估计天亮的时候就到江南了。
魏循透过马车帘子看向外面,满天繁星与尘土飞扬,偏眸,是闻溪的侧颜,她的瞳孔幽深,似是藏了很多事。
之前,他觉得闻溪变了,因为,她的眼神他不再看得懂。
可此刻瞧着她瞳孔,魏循发现,她眼底的每一个情绪,每一句话,他都看得懂。
“干嘛。”闻溪余光瞥见魏循看着她出神,唇角轻扯:“如此的出神,是不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
魏循一愣,抖动着肩膀笑起来,“是的。”
“我就知道!”
“……”
“小溪。”笑过后,魏循轻声唤她。
“嗯。”
“此次去江南,能不能站在我身后?”魏循说着,又摇头轻叹,闻溪来江南,便一定不会在任何人身后的。
南梁瘟疫死了那么多人,泱泱大国,如今也要卑微求和。
江南的瘟疫亦是在死人,瘟疫也不是个人,若是人,他能护着闻溪,不让她受半点伤,可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瘟疫,前路无法确定。
是以,魏循知道她不会,还是想问问。
果然,下一瞬,闻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都不会躲,我更不会,再者,哪能让你一个人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的,不若,你乖乖的躲在我身后如何?”
魏循哼笑,伸手揽过闻溪。
“你知道我为何来江南吗。”闻溪靠在他肩头,低声问。
“知道。”魏循答:“那你可知道我的。”
“如何不知,我才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闻溪笑出声:“所以,阿循,既是不愿躲,不能躲,便要迎刃而上。”
“……”
*
他们是在晌午到达的江南。
饶是在路上就听霍瑄说了江南大概的情况,闻溪在看清眼前的江南时,还是止不住的心头震荡。
瘟疫是半月前开始的,那个时候不算严重,也有大夫免费为百姓医治,百姓也渐渐好转,本以为瘟疫就此过去,谁想,三日前,满城百姓却开始呕吐不止,一日便死不下十人,满城哀嚎,江南太守这才忙让人快马入京禀报。
曾经的江南,流水潺潺,雕梁小筑,临水成街。
三月春日里,更是柳叶飘摇,花雕酒的香气漾满整个江南。
而此时的江南,烟雾缭绕,一片死气,腐朽的尸体气息萦绕鼻尖,莫名有点冷。
“阿娘!”孩童的哭声突兀响起。
闻溪抬眼看去,孩童跪在死去的阿娘身旁,绝望哭泣,有士兵前来拖着阿娘尸体离开,孩童愈加崩溃,整条街,全是哭声,周围的人双眸都是死气,面容苍白又哀戚,似乎是知道自己无法活,放弃了生。
“汴京来人了。”有人瞧见从城外进来的一队人马,其中最前方的马车上刻着魏字,原本死气的眼睛,忽而有了些许明亮。
此话落,便有无数双眼睛朝他们看来,下一瞬,便发了疯似的朝他们扑来,“救救我们吧。”
只是,还不及到他们跟前,便被速速而来的士兵挡住。
魏循和闻溪将朝颜在入城时给他们的面巾戴好了,才下了马车。
“江南太守见过永亲王,王爷千岁。”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小跑而来,瞥见被魏循护在身后的闻溪,猜出她的身份,又忙道:“下官见过永亲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未能前去城门口相迎,还望王爷王妃恕罪。”江南太守道:“如今江南唯有太守府中无疫病,府中也收拾妥当,王爷王妃若是不嫌弃,可前往府中休息。”
“带路。”魏循冷冷开口。
“是。”
一路上,都是百姓的求救哀嚎声。
太守领着一众人前往大厅,早在听说,此次魏循也会入江南时,他便早早让人备了美酒佳肴来招待魏循,魏循扫了一眼那些美酒佳肴,并未落座,他不坐,便也没人敢坐。
“王爷王妃请上座。”太守恭敬道:“一路而来,实在辛苦。”
“你倒是过得不错。”魏循薄唇轻启,眸光寒冷至极点,极具压迫,“瘟疫半月前便起,为何昨日才让人上报?”
“王爷恕罪。”太守面色一白,直接跪了:“半月前有大夫诊治,百姓有所好转,是以,下官才没上报,惹陛下担忧,可不知怎么,三日前全城百姓便呕吐不止,甚至死了人,就连大夫也不能幸免。”
“之前大夫是用什么法子医治的百姓?”闻溪问:“可有药方?”
太守摇头,还想开口说什么。
下一瞬,血腥味便在大厅弥漫开来,众人目瞪口呆,瞧着躺在血泊里的人。
“留你何用。”魏循扔了手中的剑。
霍瑄捡起地上的剑,擦拭后才插入腰间,然后招手,让两个皇浦司的人将尸体拖下去。
“去城中看看百姓,然后配解药。”魏循下令。
“是。”一众太医应声后纷纷离开。
“你也带人去。”魏循看向霍瑄:“城中不少孩童,若是身上无疫病,便接来这太守府,再将疫病严重与轻微的百姓分开来。”
“怕是不妥。”霍瑄皱眉道:“王爷王妃还在太守府。”
“本王与王妃不住这。”魏循淡淡道。
霍瑄眉头皱的越发紧,劝道:“城中唯有太守府安全,王爷王妃……”
“魏安让你来是来忤逆本王的?”
霍瑄:“……”
脾气这么差?吃火药了?还是他惹他了?
看了看魏循面色,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下去了。
很快,大厅内只剩下闻溪和魏循二人。
“我去帮阿颜。”闻溪道。
魏循颔首:“我去将家里收拾干净,晚上我们住那。”
“好。”
“保护好自己。”
“放心,我身边有阿音和阿芷的。”白音在天快亮时,赶上他们了,闻瑶那没什么事。
*
街道。
“如何?”闻溪抬脚朝颜走去。
朝颜站起身来,眉心微凝:“与我在南梁接触的瘟疫不一样,这里的瘟疫更像是一种毒,埋藏在他们体内半月之久,呕吐不止乃是毒发。”
“是中毒了?”闻溪蹲身为一旁的百姓把脉,脉象紊乱至极,难以探出其因,静下心再探时,又能发现不同来。
闻溪又接连为几个百姓把脉,眉头也皱了起来,的确像是中了毒。
“一时半会儿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毒。”朝颜道:“但此次来,我带了上次我们去雾灵山上摘的紫霞花。”
朝颜说着,环视四周:“阿姐,你可知江南的不周山?若以紫霞花为药,我还需要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唯有不周山有,上一次来,我准备去的,却因南梁瘟疫,我和阿娘急急赶去,没来得及,我也没见过这不周山到底在哪。”
“我去过。”
“那好,我同太医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去。”
“好。”闻溪同身后的白音白芷道:“你们二人去帮阿姐,我和阿颜去采药,一会儿就回来。”
“是。”
闻溪同霍瑄要了两匹马,与朝颜前往不周山,不周山离这不算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将马拴在树上,闻溪才看向朝颜,她面色有点白,“你不会骑马?”
刚刚一路看她扯缰绳十分吃力,身体又不稳,快要摔倒的样子,本想让她跟自己共骑一匹马,她速度又极快。
“会啊。”朝颜道:“不过今日是第一次骑罢了。”
“……”
“第一次?”闻溪惊呆了。
“嗯。”朝颜面不改色:“以前我看很多人骑过,我觉得我差不多会了,今日骑了,还成,就是有点快。”
闻溪没忍住笑出声来,想要开口,头顶树叶却轻轻晃动,鸟儿嘶鸣,显得这不周山越发静,她伸手拉过要往前走的朝颜,微微偏眸,片片叶子落下。
“怎
么了?阿姐?”
“没事。”闻溪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道:“要摘什么草药?”
“赤乌。”朝颜道:“听闻,赤乌同紫霞花一样长在悬崖边上。”
闻溪颔首,拉着朝颜往上而去,先前来时,倒是没注意悬崖峭壁有什么赤乌。
身后时不时有动静传来,若一人在这,定然会被惊吓到,实在是,这不周山上,又黑又静,一点动静便让人心下不由得发紧。
朝颜也发觉出什么不同,她伸手去摸腰间口袋里的药粉,闻溪将她动作尽收眼底,制止她:“先把药采了。”
二人步伐放快。
闻溪蹲在悬崖边上,查看可有朝颜说的赤乌。
“阿姐,在那!”朝颜手指一个方向,闻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半壁,被云雾晕染着,紫色的一株,与周围景,格格不入。
“阿姐,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拿。”朝颜从一旁树上扯了一根蔓藤。
闻溪摇头:“这样的悬崖峭壁,你不会武功,下去了也上不来,我去。”
朝颜无奈,虽担忧,还是只能将蔓藤递给闻溪,只是没等到闻溪接过蔓藤,整个人便被闻溪用力一扯,到了她身后,而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身黑衣,蒙面,却莫名熟悉。
闻溪手指夹着一根泛着蓝光的银针,眉梢微扬,打量面前人,只余一双眸露在外面,眸色漆黑,又含着笑意,温和而冷漠。
“好久不见。”闻溪唇角漾起淡淡笑意,喉间缓缓吐出三个字来:“谢、观、清。”
第116章 第116章“抓我?你有这个本事……
谢、观、清。
闻溪话落,朝颜满目震惊,谢观清?谢观清不是死了吗?尸身不是都还挂在城墙之上?因此,她每每回镇国将军府前都要绕道去城门口一趟,给他吐一口唾液才回府去。
她看向闻溪,这是怎么回事?刚刚的确是闻溪说话,谢观清三个字也的确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朝颜又朝那黑衣人看去,瞳孔骤然紧缩,只见,那人笑了声,然后慢慢扯下脸上的面巾,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美感,一眼看去,似是一个温柔至极之人,可他那双含着笑的双眸,却是道不尽的冷,令人心头发颤。
四目相对,他笑意越发深,冷意席卷,朝颜身侧拳头收紧,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真的是谢观清!
谢观清竟然还活着。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谢观清视线移到闻溪面容之上,意味深长的打量着。
“你猜猜看。”闻溪将手中银针朝谢观清的方向掷出去。
谢观清面色微变,忙闪身躲开。
“你武功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闻溪如看跳梁小丑般,盯着站稳后的谢观清:“今日找我,是来送死的吗?”
“闻溪,你还是如此自信。”谢观清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可有时候自信过头了,不是件好事呢。”
谢观清话落,身后便陆续有黑衣人出现,对上闻溪略讶异的视线,扬眉笑道:“若非东夷需要我,我会更早的和你在汴京见面,让你知道,你如此的费心费力,其实不过一场徒劳,但此时,似乎也不晚。”
“东夷需要你?”闻溪听到这话,莫名笑了声。
嘲讽的语气听的谢观清直皱眉。
“你笑什么。”
“笑你蠢啊。”闻溪目光落在他脖颈边缘,那若隐若现的红痕,心下除了爽,便没别的了,在汴京隐藏多年,为父兄报仇,振兴国家,却不知道,国人只把他当棋子。
闻溪也没打算和他过多废话,只淡淡唤道:“暗影。”
树叶飘落。
下一瞬,六个黑衣女子出现在闻溪身旁。
闻溪数了数对面的人,连谢观清在内一共十一个,挑了挑眉:“一人一个,我,一打五。”
谢观清神色一变,闻溪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偏眸道:“说你武功差,还死鸭子嘴硬,连我身边有人都察觉不出来。”
闻溪以前不喜欢把剑带在身上,一般只用匕首,可既是要来江南,她便知道,一定会遇到谢观清。
在汴京时,一直有人跟着她,她知道,谁的人她也清楚,从大理寺卿的事开始,她便有怀疑,是以,她在一夜里去过城门口,探过那具尸身,面容尽毁,早已看不出当初模样,但闻溪还是能确认,不是谢观清。
心下冷笑,也没打草惊蛇,谢观清也从来不想隐瞒,否则,那把匕首,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谢观清这是在点她,这让闻溪越发来了兴趣,自然也知道,总有一天,谢观清也会出现在她面前。
但不知何时。
闻溪本来打算着,等被封了国师,她寻个由头出个远门,表面是这样,暗地里奔赴东夷战场,不想,江南便传出瘟疫来,魏循说的不错,这其中定然不简单,今日,谢观清出现在这里,一切就说得通了。
“住手!”谢观清道:“我今日来是代表东夷国君与镇国将军府相谈的!”
与镇国将军府相谈?不找阿爹和阿兄,来找她,是觉得她好欺负?还是想要抓了她,威胁阿爹阿兄?
“全都杀了!”闻溪冷冷道。
“是!”
“闻溪!”谢观清咬牙切齿,“我今日不是来杀你的!”
“然后呢?”闻溪一脚踹在谢观清的腹部上,谢观清面色当即白了,他身后的黑衣人见此,也没再顾及,与闻溪和六个女影卫交起手来。
这些黑衣人倒是与旁的东夷暗卫不一样,竟然会用剑,想来是这些年谢观清一个一个养起来的,上次跟着她的那些人,也会用剑,但都被她和魏循杀了。
闻溪眉眼冷沉,这次,也不例外,都会死在她的剑下。
凌厉寒光穿透树枝,惹得片片树叶落下,刀剑打斗之声不绝于耳,闻溪一剑刺入一个黑衣人的胸膛,自此,鲜血弥漫开来。
朝颜瞧着心惊不已,自知帮不了什么忙,城中百姓还在等,是以,她便拉着藤蔓,慢慢的下悬崖,此前,也有上山采药,或是摘什么高处的药,可却没有下过这样的陡壁悬崖,心下有些胆颤,但还是咬牙下去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实在不行,她唤阿姐救她。
谢观清瞧着自己的人渐渐处于劣势,拾起地上掉落的剑与闻溪交手,袖中还时不时放出泛着蓝光的银针。
闻溪躲避,同身旁影卫道:“躲开,银针有毒。”
“嘶。”一根银针没入一个女影卫肩膀,瞬间,七窍流血而死。
闻溪攥紧了手中剑,剑气直逼谢观清命门,谢观清瞪大眼,连连后退,语气又急又快,“魏安不在乎镇国将军府的生死,但我们的东夷君主,可是很惜将才的,考虑考虑,劝劝你阿爹阿兄归顺东夷,魏安能给的,东夷君主亦是能给,甚至能给的更多。”
谢观清翻身避开这剑,同时,也拦住他的人。
闻溪见状,剑风一转,又杀了一个谢观清的人,然后缓缓收了剑,冷冷睨着谢观清,“你们东夷君主可知你有多恨镇国将军府?”
“若是镇国将军府愿意归顺,自然没有仇恨一说。”谢观清身侧拳头缓缓收紧。
“是吗?”闻溪嗤笑:“那你让你们东夷君主放心好了,我阿爹一定会踏平东夷的,就如当年踏平翎国一样简单,我记得,你的所有族人都死在那时。”
听着闻溪如此冷漠的提起翎国,还有他的族人,谢观清眼角轻颤,眸中神色变化万千,最终都化为阴戾,这些年来,他心中唯有死去的族人和翎国,他想报仇,要报仇,可败了一次又一次,回到东夷,君主给他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拉拢镇国将军府,并且承诺镇国将军府若当真归顺南越,将封侯拜相。
虽心中众多不服,但也知,面对镇国将军府,此时的东夷胜算并不大,他也只能压着心头情绪前来。
可此时此刻,看着闻溪竟然就这样将这些话说出来,甚至还在笑,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情,都在刺激着谢观清的神经,心底的怒气与恨意席卷,克制不住。
“外人都言南越镇国将军府百战百胜,却显少有人知,镇国将军府十年前在面对翎国大军时节节败退。”谢观清咬紧了后槽牙,“后来呢,闻寂之为保胜名,耍了阴谋,致使翎国大军未打便败,如此之事,你们将军府的人竟是也敢挂在嘴边,午夜梦回,当真不怕?”
当时,领军的是翎国忠义侯,他的父亲!兄长!叔伯们都在,也全都死在了那一日!而他的母亲,婶婶嫂嫂们,也都死在了闻寂之和京羽卫的剑下。
那个时候他正是年幼之时,母亲在最后关头将他交给管家,他才得以逃生,一路往前,战火纷飞,管家在途中惨死,而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偷偷跟随着京羽卫去往南越,抵达南越汴京,满城欢呼,而他却落魄如乞丐。
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发誓,终有一天,他要为族人,为翎国百姓报仇,杀了镇国将军府所
有人!
“阴谋?谁告诉你的?”闻溪道:“你们东夷君主?”
“我父亲在最后关头让人传信回京,还能有假?此次,君主愿意给镇国将军府一个机会,只要镇国将军府愿意归顺,转而攻打南越,那翎国之事便一笔勾销,我亦不会动镇国将军府的人。”
“若镇国将军府不应呢。”
“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谢观清道:“只好请你回东夷走一遭,你也能见到你阿爹阿兄,可谓是两全。”
“抓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刚才没有。”谢观清抬眼,示意她身后,“现在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闻溪回眸看去,只见,身后已无朝颜,一根藤蔓在颤动,她应当是顺着藤蔓下去采赤乌了,而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绕到了边上,手中攥着那根藤蔓,剑在一旁比划,随时准备割断的样子。
闻溪神色一凌,“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
“二选一。”身后,传来谢观清忽而变得温柔的嗓音,似乎看到闻溪急切,他十分高兴。
可还没高兴一会儿,他便见闻溪收了神色,悠闲抱臂,唇角缓缓漾起一抹笑容来。
谢观清双眸微眯,这不对,心下立马警惕起来,四下环顾。
正在此时,耳畔传来闻溪的声音:“阿循,既是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谢观清心头一惊,魏循?然而,等他反应过来,那纂着藤蔓的黑衣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抬眼。
魏循静静站在尸体旁,一袭水蓝色长袍,衣摆处沾染了几滴鲜血,淡墨的眸子晕染着杀气,视线落到他身上,如同在看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般,不过一瞬便移开。
又看向闻溪,眼底有几分冷,剑在不停往下滴血,周围风声呼呼,而他眼中唯有闻溪,下颚收紧,不语。
“我以前从来不知你竟是那么喜欢看戏。”闻溪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抿了抿唇才开口:“就如此看着旁人欺负我。”
欺负她?刚才混战,她剑术使得快又凌厉,一剑落下必见血,谁能欺负她?现在故意跟他说这些,不过是在消他的气!
现在瘟疫如此严重,出城也不告诉他,要到悬崖边上摘草药也不带上他,还如此巧合的碰上谢观清。
简直是让人生气!
良久,魏循才开口:“我这不是怕打扰了你与旧人叙旧?”
闻溪:“……”
第117章 第117章“还生气吗?”……
谢观清面色阴狠,双拳紧握,魏循还是这副样子,从不屑于用正眼看他,时而轻轻睨过一眼,可那神色却让人觉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令人生怒。
见他盯着闻溪看,谢观清心头不禁冷嗤,听说,二人成亲了,简直可笑,曾几何时,闻溪也是这般的,从不拿正眼看魏循。
魏循倒是一直以来都在追逐,听听他刚才的话,显然,闻溪做事从不知会他,可见,闻溪还是同以前一样,压根不把魏循放心里,今日,还在此见到他,想必,心里定然生气,既如此,他便让他更生气。
“我与闻溪一起长大,不论发生什么事,曾经的情也忘不得,这不,今日特约在此处一见。”谢观清笑道:“闻溪已经应了我,要跟我回东夷了,魏循,你还是处处不如我的。”
说完,他就去看魏循的神色,只要看到魏循不爽,他就万分高兴,可抬眼,却见一张笑颜,闻溪挡在魏循身前,她亦是一身蓝色,裙摆飞扬,远远看着,二人像是融为一体,像是一片水蓝色的湖泊,美丽极了。
“谁给你的脸?”闻溪居高临下睨着谢观清。
“论呆在一起的时间,一年三百多天,我们能见几次?算你十年,我们有没有一同待过六百天?随时随地在一起的那种。”闻溪冷哼道:“可你知不知道,我和魏循那是实打实的,将近一千天,同吃同住还同睡,你算什么东西?也妄想和魏循相提并论。”
谢观清明显不信,如果真有,他如何能不知,想要反驳,却瞥见,刚刚面上还带着怒意的魏循,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抱臂凝着闻溪,双眸都是笑。
闻溪也回眸看他,温声问:“还生气吗?”
“还有点儿。”说这话时,魏循朝他看来,唇角都是恶劣笑意。
然后,闻溪的声音又传来
“我和魏循,乃人中龙凤。”闻溪道:“天上地下,也找不到我和他这样绝配的人。”
“至于你,也想高攀我?以前喜欢你,给了你点脸,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臭乞丐!”
闻溪又说他是臭乞丐!
谢观清面容扭曲,“闻溪……”
喉间只吐出两个字,他顿感身子不适,一团火好像要在胸膛炸开一般,难受的青筋暴起。
闻溪见状,冷冷勾唇:“都杀了。”
“先撤。”谢观清反应迅速,忙让人扶着他离开。
“不必追。”闻溪叫住想要追去的几个影卫,偏眸道:“好好将她安葬。”
魏循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闻溪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扬眉道:“你看到他刚刚的样子了吗,不过一点药粉,看来,药效不错,折磨不死他!”
“这是什么。”
“春药。”
“……”
“你随身携带这种东西?”魏循脸一黑。
“那倒没有。”闻溪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春药,是我专门为谢观清准备的。”
从知道谢观清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了!
“我回去再跟你解释,我先把阿颜捞上来。”
“还等你?”魏循拽住闻溪手臂,指了指树林深处,闻溪抬眸看去,不禁瞪大了眼,朝颜?朝颜在树上?
“阿姐。”朝颜声音都在发抖。
“你怎么在上面?”闻溪莫名其妙,看这藤蔓,她不是下去摘赤乌了吗?
“阿姐,你快把我弄下去。”朝颜快哭了。
“好。”闻溪脚尖点地,借力飞身,将朝颜抱了下来,落地后,还想再问,却看见她手中的赤乌,“你摘的?”
朝颜点头,一会又摇头 ,最后,还是道了句:“永亲王帮我摘的。”
闻溪颔首,不经意间瞥见她脖颈,皱眉问:“脖颈怎么红了,是不是过敏了。”
朝颜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抬眼,却看到魏循出现在闻溪身后,缩了缩脖子,躲到闻溪身后,终是没忍住,同闻溪告状:“阿姐,他打我。”
闻溪一愣,看向魏循。
魏循眉眼一沉,“你再乱说话试试?”
“……”
“阿姐。”朝颜抓住闻溪手腕,“我刚刚下去采赤乌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然后,他就把我提上来了,是提!阿姐,是提!我都快断气了!然后,他还把我扔树上了。”
这就是她脖颈为什么红红的。
“我难不成还要抱着她上来?”魏循对上闻溪视线,淡淡解释。
“……”
“阿颜是我妹妹。”闻溪郑重道。
“若不是听她唤你声阿姐,在她快掉下去的时候,我就会选择无视。”
“……”
闻溪皱眉,“即便她不是我妹妹,你也应该救她,因为,她可以救江南临安两城百姓。”
“那些人与我何干。”魏循移开视线。
“魏循,你再说一遍?”闻溪这下子是真怒了。
“阿姐!”朝颜见状,忙去拉闻溪,“我们先回城!百姓还在等。”
闻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诶,你不等我?”魏循看她走的那样快,忙追上去。
闻溪不语,只一个劲的走快。
朝颜看着更害怕了,心里也急切,攥紧了手中的赤乌,看见马儿,跟闻溪说了一声,就忙飞奔过去,翻身上马就走。
闻溪也翻身上马,缰绳却被人扯住,魏循道:“我走路来的。”
“?”
“那不是有一匹马?”闻溪冷着脸看向不远处的黑马。
“哪儿?我没看见。”
“?”
魏循说完,就翻身上了闻溪的马,“先回城,晚上说。”
马儿朝前奔去。
“你在生气吗?”看闻溪皱着眉不说话,魏循低声问:“生什么气呢?”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闻溪为什么会因那些话而生气,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一直以来,他都没怎么在意过别人的生死,但瞧着闻溪不开心,总归是自己的不对。
闻溪仍旧没给他好脸色,也没开口,只动了动身子,拉开与魏循的距离。
“你因哪句话而生气?”魏循凑近她,在她耳边道:“你告诉我,我解释给你听。”
“……”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这些。”已经入了江南长街,闻溪拽过魏循手中的缰绳,勒马停下,翻身落地,入了太守府。
朝颜已经在配置解药,跟随而来的太医在帮她打下手,此前,他们并未接触过这样可解百毒的紫霞花。
“院史。”一太医皱眉道:“此法可当真有用?我等今日为城中百姓把脉,他们脉象十分紊乱,时而确定时而模糊,若是用错了药,恐怕是……”
“皇浦司已经将百姓分开来。”朝颜道:“先将药给格外严重的百姓服下试试,而我回城时,也给附近百姓把了脉,自然确定,的确是中毒,是毒便一定有用。”
闻言,几位太医心下稍安,朝颜医术他们知道。
“临安那边如何?”朝颜一边忙碌一边问。
刚从临安回来的大夫忙道,“比江南的情况要好些,有未被感染到的百姓,皇浦司的人已经将百姓隔开来,在城外搭了棚子,供康健百姓遮风避雨,我与李太医沈太医也在想办法配置了解药,试了一次,可全然无用,所以,我才回来,想看看院史可有法子。”
“阿姐,你来的正好。”朝颜抬眼,便见到闻溪,“你帮我制一下天香。”
宫中太医不会,但好在她教过闻溪。
“微臣见过永亲王妃。”屋内,一众太医见到闻溪,纷纷行礼。
闻溪捋了捋袖子,“不必多礼。”
“阿姐,你教着这两位太医制天香。”朝颜道:“其余的过来跟着我,两个人去城中看看百姓,在解药配好前,不能让百姓进水进食。”
“好。”
“是。”
分配好任务,众人便忙碌起来。
*
此时,城中。
魏循刚下马,便遇上霍瑄。
“阿循。”他与魏循本就相识多年,此处无人,他便也不似在人前那般唤他王爷。
“不要随意在城中走动。”霍瑄轻轻皱眉:“若是被感染了,这可不是玩笑的,虽说,太医已经在配解药,若成自然好,若不成,只怕情况会越糟,你还不带面巾便出城了。”
霍瑄真是无奈,来时,魏安就交代了他,护好魏循,结果,魏循在这晃一下在那晃一下的,完全不听他的,他若说多了,他还发脾气,瞒着魏安让他入城,已经是该死了,此刻,霍瑄真是后悔,不强硬的将魏循留在城外,可转而又想,他强硬有用?魏循只听闻溪的。
“临安如何?”魏循扫了他一眼。
“比江南的情况要好一些。”霍瑄道:“有未被感染的百姓,皇浦司已经将百姓隔绝开来了。”
“这里呢,孩童可有感染?”
“有。”霍瑄道:“没被感染的孩童,我送去了临安城外的棚子里。”
临安江南都不算大,两个小城彼此靠近着。
魏循颔首,打算入太守府。
“你杀了太守,可想好回去后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魏循好笑。
“瘟疫起于半月,太守未报上京,造成今日局面,的确该死,可也要过陛下那一关,此事,迟早会传入汴京的,等你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阵流言蜚语。”霍瑄道:“我明日写一封奏折同陛下解释,你盖一个章。”
“不必。”魏循长腿跨入太守府。
“你不解释,会让很多人疑你,也会让陛下为难。”
“霍瑄,你废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
*
很快,夜幕降临,城中一片哀嚎,是疼,是呕吐,也在死人。
太守府内,发出一声惊呼。
“成功了!”
一众太医面上一松。
朝颜道:“先拿去给那些中毒严重的百姓试试。”
“是。”
众人出了太守府,去往中毒严重百姓的区域,闻溪蹲下身来,将手中的解药喂进那刚刚呕吐不止的百姓口中,之后,便静静观察着他神色,还有脉搏。
霍瑄和闻昭听闻解药配出来了,也纷纷赶来。
“怎么样?”霍瑄问。
朝颜伸手为其中一个百姓把脉,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解毒迹象,她皱了皱眉,收回手,下一瞬,一口热流便猛的喷洒在她身上。
是百姓口吐鲜血,然后彻底昏迷过去。
紧接着,喝了解药的百姓也纷纷吐血昏迷。
朝颜大惊,忙伸手去为百姓把脉,才刚碰到,耳畔便响起一声惊呼:“杀人了!”
周遭未喝下解药的百姓纷纷站起身抵抗,他们是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倒下的,突然的动荡让人措不及防,药碗纷纷落地,噼里啪啦作响,其中,还夹杂着百姓的惊呼声。
“杀人了,大夫杀人了,汴京来的大夫杀人了。”
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这是解药!”朝颜忙道:“他们并没有死,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话未说完便被人推了一把,幸好闻溪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闻溪拉着朝颜后退开来,霍瑄让皇浦司的人前来止乱,皇浦司怕伤了百姓,也没敢动真格的,可百姓就跟发了疯似的挣扎不停,推搡着皇浦司的人与一众太医,极度混乱,闻溪也被人从后推了一把,一时不稳,朝前踉跄两步,是手臂被人拽住,才堪堪站稳。
混乱中抬眸。
魏循一手扶稳闻溪,一手抽出身旁霍瑄腰间的剑,凌厉剑光闪过,人头落地。
众人瞪大眼,霍瑄也惊呆了。
“本王不喜欢吵闹。”魏循薄唇轻启:“谁再敢发出一丝声音,本王便送他去见阎王。”
剑尖的血一滴一滴往下砸。
众人大气不敢出。
闻溪最先反应过来,扫了眼魏循,魏循接触到她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扔了手中剑,似乎刚才一切与他无关。
闻溪视线落在百姓身上,双眸微眯起,打量着这群百姓,目光划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容,江南已经没了大夫,是以,看着身边一个人一个人死去,他们也没了什么生的希望。
而今,汴京来人救她们,她们当对其信任才是,朝颜也在解释,人到绝境之时,往往会抓住最后一棵稻草,可他们竟是不听最后一棵稻草的解释,一副俨然认定了他们要杀他们的样子,丝毫不带犹豫,更是毫无理智。
刚刚那样的场景,她可太熟悉了。
“霍瑄。”闻溪出声唤道。
“王妃。”
“可有排查过江南和临安内的人?”
霍瑄一怔,“不曾。”
“今夜排查出来。”闻溪道:“还有,带着一个太医去城中各处探查井水,河水,若是干净安全,再给百姓用,然后,让百姓回自己家里,明日开始,太医会分散开来,一家一家的为百姓诊治,是以,你要上奏折告知皇兄,再派几个太医过来,或是去其他城池招收民间大夫。”
“再告诉他们,若治瘟疫有功,永亲王赏万金!”
此消息一出,必定会有大夫前来。
“……”
“为什么是我。”魏循问。
“你有钱啊。”闻溪答得理所当然。
“那些都是你的了。”
“奥,也是。”
都是闻溪的?霍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听魏安说,魏循做事只听闻溪的,也只看闻溪的脸色,当时他还没那么信,后来见到了,信了点,可如今是怎么回事?钱财全给了闻溪?霍瑄嘴角抽了抽,魏安若是知道,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那臣要如何说?”
“就说永亲王吧。”
“是,臣这就去办。”
朝颜和太医已经在看那些昏迷的百姓是什么情况。
闻溪抬眸,对上魏循不解双眸,心头叹了声,将魏循拉到无人处,简单解释:“你才到江南又杀太守又杀百姓的,此事一经传回京,你可知你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但只要霍瑄把这件事办了,之后,这一片,没人会不念你的好,京中人也不敢说什么。”
魏循皱眉:“你知道的,那不是普通百姓。”
“嗯。”闻溪点头:“那别人知道吗?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你杀人了,你要怎么告诉别人?你又会告诉别人吗?就算要告诉有人信吗?你又怎么证明清白,难不成还让他起来和你打一架?人都死了,还能打吗?”
“这就是我今日为何生你的气。”闻溪无奈道:“阿循,有些话,你能不能不要乱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弄死你,什么话都要说出口,你私下跟我说没问题,因为我明白你,可你不能跟旁人这样说。”
“一直以来,我都这样说话,的确,那些人,我全然不在乎,你以前也听过不少,为何以前不生气?今日却生气?”
“现在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因为现在的我,不想你被旁人误解。”闻溪抿唇道:“而以前我也不是不生气,我也在心里骂你蠢,只是我没说出口罢了。”
闻言,魏循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夜色下,她的双眸诚挚,他们身处江南,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彼此大脑,也是这条长街,他们一起走过一夜又一夜。
而某一夜,闻溪说:“其实,你脾气好点的话蛮好看的,我也挺喜欢你的,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杀人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他们有家人的,别让他们像我们一样,我的话幸运点儿,遇见你了,你也幸运,遇见了我,以后,我们会一直幸运的。”
“阿循,我们要做一个既幸运又善良的人啊。”
“……”
“小溪。”魏循伸手抱住闻溪,“我其实不介意那些话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只在意你喜不喜欢我。”
“但我介意。”闻溪也抱住魏循,“你来江南是为什么?当真只是为了我们的那个家吗?可你什么也不说,不说便也罢了,还不懂得收敛……”
闻溪说着又顿住,忽然想起她去找魏循借暗卫的那一夜,魏循说,我们俩与全世界为敌。
“阿循,我倒是也不怕和你站在一起与全世界为敌。”闻溪道:“我只是不想听任何人说你不好,听着那些话,会让我觉得他们在欺负你,然后我就想……”
“想什么。”
“想杀了所有人。”闻溪扯唇:“你看吧,我真的不善良了,我已经不是幼时那个闻溪了。”
“可你永远都是我的闻溪。”魏循手臂收紧,唇瓣埋在她脖颈,“而我也只是你的魏循。”
第118章 第118章江南
江南的夜又黑又静。
霍瑄带着人一一排查城中百姓,自从城中开始死人之后,百姓便没有再回过自己家中,听说,是太守的意思,城中的大夫也都被聚集在太守府中,为百姓配药,可事发不过一天,没有一个大夫能够幸免。
现在已经知道,并非瘟疫,那大夫为何还会死?既是太夫,又为何看不出百姓奇怪之处,一口咬定是瘟疫,江南县令和临安县令也中了毒,闻昭亲自去盘问了。
太守府。
闻昭才进去,便见到魏循和闻溪,忙上前道。
“两位县令言辞一致,半月前,身子忽然感觉不适,但没怎么在意,可不过一天,便浑身无力,无法起身,便叫了管家前去请大夫,这才发现,城中所有百姓都有如此症状,县令才惊觉不简单,前去找了太守,后来,城中所有大夫都极力救治百姓,不收任何银两,之后,身子也好了,可半月后便开始呕吐不止,成了如今局面。”
闻溪眸色微凉:“半月前,他们服下的解药,八成是毒药。”
说着,她扫了眼身后昏迷着的百姓,和屋内忙碌着的太医。
闻昭颔首,“城中太医为何如此做?受谁人指使?”
“阿姐。”闻溪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今日在城外见到谢观清了。”
“谢观清?”闻昭瞪大眼,“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闻溪听闻昭这语气,“阿姐先前也有所怀疑?”
“我在京中的时候,时常有人跟踪我,因此,我抓了不少人,但从没问出什么来,夜里,又会有人给我送信,那字迹我识得的。”闻昭道:“而,刚才从临安回江南的路上,我见到一个人,但是没看清脸,可身影很像谢观清。”
“你今夜见到的人不一定是谢观清。”闻溪扯唇,“但谢观清是真的还活着,此次,他是冲我们来的,他想要镇国将军府归顺东夷,从而攻打南越,所以,阿姐,这几日,你不要一个人出城。”
闻昭面色微凝:“所以,江南临安两城与东夷有关?”
“嗯。”
“谢观清在汴京蛰伏十年,而这十年他背后定然养了不少势力,能在临安两城安插人,又下毒致全城百姓如此,东夷更是不可小觑。”
想想汴京城内,被皇浦司杀了的那些人,还有如今因东夷而造成的两城局面,闻昭眼睫止不住发颤,“这些年,不止谢观清在蛰伏,东夷也在,如今出手,便是有了把握,我得把这里的情况传信给阿爹和阿兄,让他们务必小心。”
“我已经让阿音传信给阿爹和阿兄了。”闻溪道:“阿爹阿兄此时应当还未到与东夷的交界处,阿音轻功很好的,很快便能追上去。”
闻昭心头松下一口气,“我先去帮霍瑄排查百姓。”
“好,阿姐小心些。”
“嗯。”
看着闻昭身影走远,闻溪转身进了屋内,为昏迷的百姓把脉,双眸一凝,“桑枝?”
“阿姐你说什么?”朝颜忙碌中抬眸。
“这些百姓中的是桑枝。”
“桑枝?”几位太医闻言,面色一变。
桑枝是一种慢性毒药,一般的慢性毒药,都算是温和,可它绝对算不上是温和,每每毒发之时,浑身绞痛,呕吐不止或是浑身腐烂,如瘟疫,无法撑过去,便只有一死,到这里,此人还算是幸运,因为,在第一次毒发后还能活下来的人,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都要承受百般痛苦折磨,直至满一月。
而一月后,必死无疑。
“竟然是桑枝。”太医面色凝重,纷纷为昏迷百姓把脉。
这样的毒他们只在医书看到过,桑枝毒性偏寒,而南越汴京一年四季都如春秋时节,除却今年,不知为何下了好几场雪。
“桑枝的根生长于极寒之地。”闻溪淡淡道。
“是东夷。”朝颜也蹲身为一位百姓把了脉:“我曾走遍列国,唯有东夷年年是冬日。”
再联合今日突然出现的谢观清,不难猜出江南临安两城如今情况是何人造成的。
闻溪颔首。
她能精准判断出百姓体内中了桑枝,还是因为在汴京时,她偶然从医书上看到这个毒药,痛苦腐烂而死,实在是毒,来了兴趣,便问朝颜,她能不能制。
朝颜说无法制出来,这样的毒,有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南越没有,只有极寒之地才有,但她可以用其他药材顶替试试,制出来点,教她辨别桑枝。
白日,朝颜采了赤乌入城时,再为百姓把脉,便已然确认了是什么毒,因此,她才会再加上一味克寒的天香,又是可解百毒的紫霞花和赤乌,还有天香,这毒应当是解了的,不会有任何差错才是,可偏偏,百姓体内还有毒。
“我记得医书上说,桑枝唯有它的根能解其毒,我去东夷一趟。”闻溪开口:
“阿颜,你在这看着江南临安两城百姓,我很快回来。”
“阿姐。”朝颜道:“不需要你去涉险,我可以解任何毒。”
东夷既是敢下毒,便知她们需要解药,若真去了,那必然是危险重重,而今日,谢观清的话她也都听到了,竟然想让镇国将军府归顺于东夷,简直可笑!
即便没有它的根,她也可以解了桑枝!
紫霞花的药效也绝对不可能出错,一定是她哪个步骤错了。
“我已经在试了。”朝颜郑重道:“当年,我能够救下所有南梁百姓,如今,我也可以救下江南临安两城百姓,区区桑枝而已,我亦是可以。”
“阿姐,你信我。”
朝颜说着,就从腰间布袋里拿出一张纸和笔来,多年习惯,她一直都贴身带着这些东西。
一边为百姓把脉一边执笔在纸上落字。
良久,又同时收手,然后将纸递给闻溪,“阿姐,我差这几味药材。”
“我当然信阿颜。”闻溪接过,大概扫了一眼,轻轻颔首:“我和魏循去买。”
“好。”
*
闻溪和魏循先去了城中的几个医馆,虽然很多年没来,但对这里,还是熟悉,朝颜要的药材,城中只找到了两味,还有三味没有,路上遇见皇浦司的人,让人给朝颜送去,二人则是骑马出城,去周边城池看看有没有。
此时已经快三更天,各个城中早已熄灯,一片黑暗,城门也关闭,这个时候,闻溪便开始感叹魏循的身份了,亮出令牌,无人阻,城中县令听闻更是急忙赶来,毕恭毕敬。
听闻是寻药材,县令赶忙让人帮忙寻找,一盏接一盏的灯亮起来,如白昼,见状,闻溪便顺势问了城中大夫,可愿前往江南临安两城配合太医救治受难百姓,此事一成,永亲王赏万金。
一听万金,不少人眼睛都亮了,当然,也有不看重钱财的,只想为朝廷出力,救治百姓的。
也不过一夜,这消息便在这一片传开了,有大夫愿意的,背着医药箱便去往江南和临安两城。
二人回到江南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霍瑄正准备出发去往周边城池,远远便见闻溪和魏循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背着医药箱的大夫,还有用车拉着的药材。
闻溪翻身下马,淡声问:“排查的如何了?”
“非城中人的,已经关了起来。”霍瑄抱拳道。
“有多少?”
“江南六个,临安三个。”
“可问出什么?”
“没有。”霍瑄道:“但并非普通百姓。”
闻溪轻轻点头:“你算漏一个,江南应该是七个。”
“七个?”
“嗯。”闻溪道:“魏循昨夜不是杀了一个吗?”
霍瑄一愣,当即反应过来,“永亲王英明。”
魏循扫了他一眼,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既是问不出,那便都杀了。”
“是。”
闻溪带着一众大夫入了太守府,又让人将药材全部搬进去,朝颜见状,面上一喜,忙取了她要的五味药材,加入她的药中。
其余太医便跟前来的这些大夫说了下如今两城的情况,听说并非瘟疫时,不少人松了一口气,之后,一部分被分去临安,另一部分则留下为江南百姓配药。
“将这碗药喂给他。”朝颜腾出一只手,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太医,然后手指向一位面色极为苍白的百姓。
太医忙接过,心下忐忑,这已经是朝颜配的第三碗,若是再无用,这百姓怕活不过今日了,到百姓跟前,发现无法喂进去,只能唤了边上一个大夫帮忙捏开百姓的嘴巴,然后一整碗药便进了百姓口中。
众人屏息凝神。
“把脉。”朝颜出声。
太医放下碗,然后伸手为百姓把脉,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他闭了闭眼,沉下心探百姓脉搏,一瞬后,猛的睁眼,回眸看向朝颜。
“如何?”朝颜看他神色,心下一紧。
昨夜闻溪走后,她又试了一次,终于发现哪里错了,是以,立马纠正过来。
这一次的解药所有过程都是她亲自动手的,每一步都控制好用量,如若再无用……
她手心微微收紧,正打算放下手中的药材,亲自为百姓把脉,太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脉搏虚弱,因一天一夜未进水进食。”
“毒呢?”朝颜让一位太医替她,快步过去。
太医嗓音有点发颤:“院史,毒,解了!”
第119章 第119章平安喜乐
毒解了?
朝颜已经到了百姓身旁,太医赶忙让开,腾出位置来,朝颜蹲身为百姓把脉,脉象与刚才太医说的一样,除却虚弱,体内的确无毒。
真的解了。
她赶忙站起身来,又一阵忙碌,配了第二碗药,给另一个百姓喂下,停顿一会儿,又为其把脉。
脉象虚弱,体内无毒。
朝颜心头一松,她下意识抬眼看向闻溪,“阿姐。”
闻溪一直在看着她,此刻四目相对,她心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百姓无碍,阿爹阿兄在前线才能放心展拳脚。
“你们跟着我。”朝颜缓了口气,让在场的大夫和太医跟着她配药,紫霞花和赤乌并没有那么多,完全不够救两城百姓,是以,她只能选择用其他的药材来代替,而刚才的那两碗药便是她试过的,她心下也紧张,怕不行,毕竟,桑枝也是她头一次解。
没有它的根,还没有紫霞花,她一直都在忐忑,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若是她都乱了,这些太医肯定也会乱,所以,一整夜没睡,都在不停配药,脑子里是药材,还有阿爹阿娘,她一直在想,小的时候,阿爹教她的解毒之法,还有阿娘遇到任何病症时都临危不惧的模样。
还想起了在南梁那一段的日子,她是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百姓死去的,就因为她们慢了一步,错失了救治好多人的机会。
画面越发清晰,她越发怕,如今是两城百姓,是南越,她的故土,她的百姓。
镇国将军府的人还在奔赴战场,如若这两城救不回来,接下来的南越定然会陷入一片混乱,百姓恐慌,将士恐慌 ,朝廷恐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让恶人得逞,阿姐也说了信她,她更不能让阿姐失望。
耳畔,是脚步声,讨论声,是很多的大夫在跟着她配药。
这一刻,朝颜如释重负,她配出来了。
所有大夫与太医一起配药,又有配方,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一城百姓的解药配出来了,大夫陆续出府,去各自百姓家中,为百姓送药把脉,直到确认百姓无恙才离开。
魏循去了临安。
闻溪则是带着太守府的婢女为百姓准备些可饱腹的粥和馒头,又让人给百姓送去,这两日,百姓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身子定然都是十分虚弱的。
忙忙碌碌一日,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阿姐。”闻溪刚从后院出来,便被人一把抱住,太快,若不是她扶住门边,二人都要朝后跌去。
“做什么呢?”闻溪也不推开她,笑:“一天一夜未睡,你一点都不困?”
垂眸看朝颜,她眼底竟都是笑意,半点困意都不见。
“我刚从临安回来。”朝颜激动道:“我为每一个百姓都把了脉,阿姐,他们没事了!”
“你去了临安?”
“嗯。”朝颜道:“永亲王也去了,我同他一道回来的。”
闻溪颔首,魏循去临安她知道。
二人正说着,一道微凉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小溪。”
“嗯?”闻溪抬眸,是魏循,“怎么了。”
魏循目光落在闻溪面容之上,一日一夜未睡,她面色有点白,眼睛明显的疲惫,她一向嗜睡,若不是非必要,巳时才会下榻。
此刻,一手抓着门边,一手抱着朝颜,看着就累。
魏循抬脚过去,一手将朝颜从她怀里扯出来,皱眉道:“别压着她。”
朝颜:“……”
闻溪松了抓住门边的手,感受到魏循伸手扶着她腰间,偏眸问:“怎么了?”
“累不累?”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闻溪怔了一瞬,随即摇头。
朝颜当即反应过来,“阿姐,怪我,你一天一夜未睡,还在小厨房忙碌那么久,此刻定然是累了。”
“你去厨房做甚?”没等闻溪开口,魏循便问。
“给百姓弄点吃的。”
“太守府的婢女呢?怎么不交给她们做?”
“我就是和她们一起弄的。”闻溪道:“不然,我哪里会这些,而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打打下手罢了。”
“以前我们生活在这里的时候,让你给我找点东西,你跟我说,你在家里从不干重活。”魏循拉起她的手,似是气笑了。
“……”
“我以前的确没干过什么重活啊。”闻溪笑道:“后来嘛,学了点。”
“听你这口气,还挺厉害啊,那一会儿回家了,你给我做试试。”
“我不是让人把吃的送去临安了吗,你没吃啊?”
“我又不知道是你做的。”魏循道:“再者,我也不吃那些东西。”
再落魄,他也不吃,宁愿饿死也不吃。
“为什么?”闻溪莫名,“现在这种情况,能饱腹已经很好了。”
“从小到大,我对吃的和穿着一直很挑剔。”
“?”
“那你在江南怎么天天一身白衣。”
闻溪记得,魏循一共就两身白衣,三年来都是换着穿。
“我以为你喜欢白色,不是吗?”
十六岁那年,和她表明心迹,穿的也是白衣。
“在没有来到江南之前,我最讨厌白色了。”
“那你为何还天天穿白衣?”
又是这个问题。
魏循一阵冷哼,又略感无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反问:“我的王妃,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身衣裙要多少银子,还有手钏。”
闻溪摇头:“不知道啊。”
她的衣裙都定时有人送上门让她挑选的,手钏也是,那些掌柜的知道她喜欢,来了新货,会第一时间让人来府中告诉她,若是想出去,她便拿一叠银票出去,全买了回来,若是犯了懒,就让白芷白银去拿回来,也没在意过,多少银子。
魏循被她这认真的神情给逗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一百张画,才能买你一身衣裙。”
“?”闻溪瞪大眼,“那么贵?一百张画,你要画几天?”
“今天还没开始画,银子就已经花完了。”
“……”
闻溪抿唇,后知后觉,“所以,你不是喜欢白衣。”
“嗯。”魏循一声嗯拉得老长。
闻溪忽然不好意思了,那三年,她好像给魏循造就了很多困扰,回想在京中,他的衣袍几乎不重样,件件布料图纹都是极好的。
魏循看她这愧疚样子,不禁扬了扬眉,心下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在长街啊,你抱着我哭,非买不可,弄的旁人都以为我拐卖小孩儿。”
“……”
“将近一千天,你有九百天都在哭。”
“……”
“我哪有!”闻溪没忍住反驳。
“怎么没有了,你自己回想回想。”
“魏循!”闻溪伸手去拧魏循胳膊,魏循吃痛,“疼!”
闻溪瞪了他一眼,朝颜还在这呢!
朝颜对上二人目光,渐渐回过神来,魏循原来也会笑,她还以为魏循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呢,每次在宫中见到他,她都尽量躲远,心下不停担忧闻溪,若是哪天魏循心情不好,会不会也打闻溪。
现在看来,似乎不会,放心了。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朝颜也捕捉到一点,二人曾在江南一起生活过,难怪,闻溪总说魏循其实不坏的,还熟悉不周山,原来,他们竟是相识那样久,要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对方。
“阿姐!”朝颜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道:“很久之前,我在这里见过你!”
闻溪讶异。
朝颜一共来过江南两次,那次,应该是第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她在这里见到了魏循,她印象很深,所以,在汴京看到魏循的第一眼她便认出来了,因为,那一次见到魏循,是他在杀人,两具尸体,一地的血,明明一身白衣如谪仙,却如此狠辣,令人胆颤。
最后,他还踩着那条血路,背着一个蓝衣少女越走越远。
……
“小溪。”闻昭的声音,在此时传来,“阿姐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几人抬脚出府,闻溪才知道,闻昭带她来的是城墙上,她疑惑,“阿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看。”闻昭抬眸看向天空。
闻溪也随着她视线看去,双眸中燃起光亮。
今夜没有星星和月亮,但此刻,整片天空都被孔明灯点亮。
“这是皇浦司的人放的。”闻昭笑道:“为百姓祈福,为边疆战士祈福,为永亲王永亲王妃祈福。”
“今夜这样的景色,见到之人必然会一生平安喜乐。”朝颜还从未见过这样满天的孔明灯,实在是震撼人心。
而从城墙下看去,有百姓纷纷出了家门,也在往上看,欢声笑语传来,不像来时的死气沉沉,朝颜眸中笑意越发深了,她开心,因为百姓都活着,真希望天下所有百姓都能天天如此,平安快乐。
“必然会的。”闻昭扬声道:“希望阿爹阿兄阿祁能够平安回家,早日踏平东夷!”
“想许愿吗。”魏循偏眸看着闻溪,她唇角染着笑意,似乎很开心,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也跟着弯了弯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她揉着腰。
闻溪摇头,“你想吗?”
“有点饿。”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盯着闻溪,闻溪哪能不懂他什么意思。
是以,她无奈道:“可我今天就只学了点如何做馒头,怎么办?”
“算了。”魏循轻叹一声,“我给你做。”
闻溪一听这话,立马笑了,“好,我要吃糖醋小排,阿姐和阿颜肯定也饿了,我们一起吃。”
“……”
“闻溪。”魏循脸一黑,“我长这么大,就给你做过吃的。”
“我知道啊。”闻溪一阵莫名,“阿姐和阿颜也不是外人,人多热闹嘛。”
“……””
是啊姐夫。“朝颜一听到吃的,立马凑上来,“我饿了一天了。”
改口改的那叫一个快。
魏循神色僵了一瞬,随即哼笑一声,“那走吧。”
“吃饭吗?我也去。”霍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
“你滚远点。”魏循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
第120章 第120章东夷
最终,几个人还是一起下了城墙,去往街角的一个小院子。
细细算来,闻溪离开这里已经六年了,如今再回来,只觉恍如隔世,是的,就好像过了一辈子,而回头看,的确已经过了一世了。
原本住在隔壁的阿翁也不在了,魏循说阿翁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不在的,当时,他正好回到江南,送了阿翁一程。
阿翁无儿无女,很慈祥,待他们二人很好,也很照顾他们二人,闻溪很喜欢阿翁,有时候,魏循出去画画,她就陪着阿翁说话,后来,她被阿兄找到,也没来得及跟阿翁还有魏循说一声就回了汴京。
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与祖父一样和蔼的阿翁了。
“这院子很漂亮啊,小溪以前和魏循就住在这?”闻昭四下打量院中的摆设,虽然有点小,但是很温馨也很漂亮。
闻溪点了点头。
这院子应该是后来魏循重新装过的,他们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院子还没有这么好,没有这么多花,也没有这么茂盛的爬山虎。
“住在这里应当很舒服吧。”朝颜在石桌旁坐下,“到处都是花香,出门便是溪水,夏日肯定凉快又清爽。”
“还行。”闻溪弯唇。
抬眼,便是魏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论身份,在南越除却魏安和太后,就属他身份最尊贵了,从小生活在宫中,也是锦衣玉食,千人伺候着的,可如今,他却什么都会了。
闻溪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
“油烟重。”魏循看到她进来,停下手中动作,“去外面坐着,一会儿就好了,累的话就去睡会儿。”
闻溪摇头:“我就在这看着你。”
“看着我?”魏循唇角翘起,“怕我丢了?”
“就是想看着你,然后跟你说说话。”
“……”
这是闻溪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声音温和又好听,魏循忽然很想抱抱她,但双手刚刚碰了食材,怕把她衣裙弄脏了,只好忍下。
闻溪目光落在他顿住的动作上,笑了声,然后伸手抱抱他,“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之前是不是在怪我?”闻溪也是在刚才想到了阿翁才反应过来的。
“怪你什么?”
“怪我回汴京的时候没告诉你。”闻溪闷声道:“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你。”
他们约定过很多事,后来,因为闻溪突然的消失便什么也没有了。
闻言,魏循怔了一瞬,眸色渐渐幽深,似是想起很多事。
“当年……”闻溪想要开口解释。
“小溪。”魏循打断她,“不需要解释什么,你并没有错,你回汴京,是为你自己,亦是为家人。”
“我若是真的怪你,就不会管你了。”
而魏循最气的也是自己,若早日想起这些,他就不会时隔两年才见到闻溪。
“阿循,谢谢你。”闻溪抱紧了他。
“你也这样抱过谢观清吗?”
“……”
头顶忽而传来一句话,将她心底涌起的愧疚瞬间冲散了,闻溪面色一僵,好端端的提谢观清做什么。
双手松开魏循。
闻溪皮笑肉不笑道:“谢观清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这个先放一边。”魏循双眸凝着她面色,“先回答我刚刚的话。”
“……”
闻溪无奈抚额,“我和他很少会有肢体触碰。”
“很少是几次。”
“我哪里记得清楚。”
“小溪,你一点都不诚实。”魏循弯下身来,眉梢轻佻,嗓音低沉又含了几分笑意,紧缩的眸子涌动着无端的占有欲。
“我说的都是实话好吗。”
“嗯?”
魏循面容近在咫尺,闻溪喉头轻轻翻滚,眼睛一闭,心一横道:“好吧,本来是没有的,但有一次,我贪玩,因此,被困在了城外的一个山洞,后来,是谢观清找到了我,那个时候,是晚上,又下了很大的雨,当时我有点害怕,然后……”
说到这里,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笑,“这么害怕呢。”
“……”
“那你害怕我吗?”魏循伸手轻轻摩挲闻溪面颊,目光落在她唇瓣上。
“我害怕你做什么?”闻溪莫名,只觉面颊有些热,睁眼,便撞入一双深眸中,没等她反应过来,唇瓣忽而一凉,如一阵风卷入,但很快,便停止。
闻溪瞪大眼,嘴巴里不知是什么东西。
耳畔,是魏循含笑的嗓音:“胡萝卜,补身体的。”
“我阿姐他们还在外面!”
“他们看不到。”魏循说着,就转身继续弄食材了。
“……”
闻溪瞪着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袖中的瓷瓶不慎掉落,忙蹲身捡了起来。
“还带着。”魏循撇了一眼。
“当然得带着了。”闻溪扬眉,“这两日的谢观清肯定睡不着觉,痛苦的不能自已。”
“因为这药?”
“一部分是。”闻溪笑道:“你知道,谢观清一直都有一种病吗?就是那种,每每病发,需要行房事才可以缓解疼痛的,而我的这瓶药会放大他的痛苦,痛苦至极便会浑身无力,浑身无力,人便不行,既是不行,就不能缓解。”
“……”
“所以,他早就背叛你了?”魏循眸色一冷。
“是吧。”闻溪想了想,“反正,我也不在乎,此次来江南,一为解决谢观清,二为两城百姓。”
唯有百姓安,闻寂之在战场上才能不分心。
“倒是你。”闻溪看向魏循问:“见到谢观清你竟是一点不惊讶?”
“……”
*
此时的谢观清,真如闻溪所言,痛苦不堪。
“滚出去!”屋内,又一道怒吼传来,门外的暗卫赶忙推门进去查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谢观清面容扭曲的痛苦,又无比虚弱,靠在床榻上,而一少女还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愣着做什么。”谢观清身侧拳头死死攥紧,只觉浑身似是有一团浓烈的大火在不停燃烧,嗓音干涩无比:“杀了。”
“不要杀我!”少女惊恐求救声才起,便再没了声息。
“世子。”暗卫收了剑,在谢观清脚边跪下,皱眉道:“还不行吗?”
往常病发,只需一个时辰便好,可昨日从江南回来后,直到现在,也不见任何的好转。
还不行吗。
闻言,谢观清本就布满红血丝的双眸越发骇人,死死盯着暗卫,若不是此刻无力,他一定要杀了他!
“滚!”
“是。”暗卫心头一跳,也不敢多留。
门再度被关上,屋内仅剩谢观清一人,难受的要死,偏偏,脑中还一直回荡着让他极度难堪的话语。
“这不行。”
“自己来。”
“公子,你这……”
谢观清死死闭上眼睛,只想甩开那些话,可那些话就像挥之不去,他好像还听到有人在笑他。
笑他不行。
立。
不起来。
“闻溪!”谢观清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个名字,竟然敢给他下药!他一定要弄死她!
“世子。”外头,传来暗卫的声音,“君主来信了。”
“拿进来。”
暗卫速速进来,将信呈上,谢观清强撑着将信拆开来看,大概扫了眼,便将信揉成一团,咬牙道:“你去江南找闻溪,告诉她,要想救江南临安两城百姓,便劝劝闻寂之,只要镇国将军府归顺东夷,东夷可承诺,不伤任何百姓分毫,我亦是可发誓,此生绝不动镇国将军府任何人!”
君主说镇国将军府爱百姓,谢观清心头讽笑,却又不得不如此。
闻言,暗卫一怔,“世子!”
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暗卫都是当年忠义侯府的家生子,他们都知道,镇国将军府对谢观清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他这话……
“去!”
“世子。”暗卫面露难色,“若属下未猜错的话,此刻,江南临安两城百姓已经脱险。”
“你说什么?”谢观清猛的站起身来。
“白日里,便有消息传来,大夫配出来了解药,那会儿,世子身子不适,属下便没告知世子,只让人前去探了。”暗卫道:“这个时候,估摸着快回来了。”
话落,又响起敲门声,是前去江南和临安的暗卫回来了。
“世子。”暗卫抱拳道:“江南临安两城百姓已无大碍。”
“我不是让人看着江南和临安吗!在此之前,你们没收到任何消息吗!”谢观清目眦欲裂,他们此时就在临安之后的平城,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收到!他
的人在,毒也不可能解,所有他都安排好了的!
毒怎么可能解,那是桑枝,东夷最厉害的毒药。
“我们安插在江南和临安的人早就联络不到了,属下估摸着是被杀了。”
“联络不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不告诉我?”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没敢开口,那个时候,谢观清与两个女子在屋中,他们没敢打扰。
体内再一次燃烧,万分疼,又心痒难耐,如上万只蚂蚁吞噬着他,感觉快要失去理智了。
谢观清张口死死咬在胳膊上,鲜血直流。
暗卫睁大眼:“世子!”
“回东夷!”体内的疼和各种难受缓解了几分。
谢观清惊觉这个法子,是以,毫不犹豫从枕头下拿出匕首,一刀插入自己胳膊。
“备马!”
从这里一路快马回东夷,天亮也就到了。
一路上,他不停用匕首刺向自己,让自己能够好受些,快速抵达东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第121章世子
东夷是个很小的地方,不似汴京那么繁华热闹,但却是一个很暖的地方,这是谢观清第一次来到东夷时,心头的想法。
记得那一天,东夷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大雪,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抬眼,便是一城百姓,还有他的君主。
他们竟然在雪中等着他,君主说,十年了,你总算回家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好生熟悉,他有些愣神,听着回家二字,又十分无措,他回家了吗?这里,是他的家吗?
君主说是的,这里的百姓都是曾经翎国出事时,得以逃出来的。
谢观清眼睫直发颤,仔细去看这些百姓,目光掠过那些头发花白的,他们眼含热泪,唤着他世子。
世子。
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已经十年没有人这样唤过他,可在这十年里,他也从未忘过自己的身份,他是翎国忠义侯府的小世子,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他叫禾安之。
天亮了。
他又回到了东夷。
此刻,浑身是血,体内的疼痛难受已消,但因失血过多,他还是在快到城内时倒下,闭眼前,看到的还是朝他而来的东夷百姓。
“世子。”暗卫大惊。
“快,送世子入宫。”前方,等候的太监,面色一变,马车速速而来。
东夷皇宫。
红墙黄瓦,飞檐翘角,气势宏伟。
“君主。”太监躬身走入宫殿内,一人站在一幅画前,身着单薄的白色寝衣,黑发落于腰间,微微侧眸,眸中闪烁着令人不容小觑的精光,唇角轻扯着,似是叹了声:“回来了?”
他便是东夷如今的君主裴忌,亦是当年翎国最小的十三皇子。
“是。”太监忙垂下眸去。
“人呢?”
“世子浑身是伤,此时正在太医院里。”
“伤?”裴忌双眸微微眯起:“他受伤了?”
“是。”
“果真是无用的人。”裴忌摇头,淡淡道:“等他醒了让他来见朕。”
“是。”太监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待殿中只剩下他一人,他又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画好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酒饮尽。
“出来吧。”裴忌转身,在一旁坐下,神色慵懒的看向一处,“早知道你回来了。”
“君主。”一绿衣男子走了出来,裴忌睨着他,眉梢轻佻,若是谢观清在这,定然震惊,只因此人样貌与他一般无二。
“你倒是和他越来越像了。”
绿衣男子笑了声,修长的手指在面上轻轻摩挲,摸到一处,毫不犹豫撕扯开来,下一瞬,一张熟悉面容便暴露在裴忌眼前。
“雕虫小技,让君主见笑了。”
裴忌打量他面容,“也不知是不是朕看多了,竟觉得此时的你,与他也有三分像。”
“奥,差点忘了。”想起什么,裴忌轻轻弯唇:“你与他也算是表兄弟,样貌自然是像的,你们禾家人,都有一双让人只看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眼睛。”
绿衣男子不语,眼底却是一片厌恶。
裴忌看他一眼,眼底笑意玩味十足。
良久,殿中才响起绿衣男子的声音,“此次在江南,是他咎由自取,妄想直接抓了闻寂之的女儿。”
“哦?”裴忌道:“这么说,他的伤是在那里落下的?”
绿衣男子颔首。
“倒是有趣,先前,见过一次南越镇国将军府的闻淮,一身的硬骨头,没想到,闻寂之的女儿也是个厉害的。”裴忌哼笑,“难怪,他当初会败得那样彻底。”
“当初,若非禾步微不听令,冒险救他,他早就死在南越了,因此,还搭上了裴南,那么多人,就活了他一个。”绿衣男子说到此,眉头紧皱,“是以,臣万分不明,君主为何还留着他,还把曾经忠义侯府的家生子给了他,君主就不怕他……”
“怕?”裴忌神色倏而一冷:“父皇惧怕忠义侯府的势力,你父亲嫉妒兄长,二者谋和,导致忠义侯府的大军惨死于南越将士刀下,若说怕,不是你们吗?午夜梦回时,那忠义侯府的一百零九口人,前来找你们索命,与朕何甘?”
“君主恕罪。”看裴忌变了面色,绿衣男子赶忙跪下,“是臣糊涂,说错了话。”
“恕罪?那万千百姓和将士的冤魂,是你一句恕罪便能弥补的?若非你父亲一直挑拨父皇与忠义侯的关系,翎国怎会落入今日局面,只能在这小小东夷苟且偷生,如今,又要面临如此大军!”裴忌说到此处,便恨不得弄死面前人。
“若不是你跟朕多年,朕在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一刻,杀的就是你!如今,真是胆子大了,敢把心思动到朕身上了,怎么?是怕他知道了,前来杀你吗?”
“臣不敢。”绿衣男子忙道:“臣是怕他会对陛下不利。”
“不利?”裴忌冷笑:“你倒是说说看,他如何对朕不利?”
“君主这些年,用他做了不少事,却也在堤防他,若是他知道了……”绿衣男子故意没把话说完。
利用他的同时也在要他的命,而忠义侯府的死虽然不是裴忌所做,可与他父皇有关,谢观清若知道,定然不会再帮东夷办事。
“知道了?”裴忌没什么情绪道:“杀了不就行了?这种事,还需要朕教你?”
绿衣男子一愣,“臣以为君主要留着他。”
“禾羽,你跟朕那么久,竟是半点猜不透朕的心思?真是半点不如裴南。”
“臣不敢揣测君主心思,而裴南从小就跟着君主,是君主心腹,他自然懂得君主之心。”
这个回答,让裴忌面色稍缓,他道:“就是可惜了,裴南还是没能回到东夷。”
本来约好了,一起下棋的。
“南越大军可是到了?”
“午时。”
闻言,裴忌朝外头看去,阳光刺眼,他微微眯了眯双眸,“南梁那边怎么说?”
“南梁皇帝还是不见,此次,还动手杀了前去的一个使臣。”
“南越可真是好计谋。”裴忌咬牙,“竟然把苏锦的死摁在了东夷头上!”
直接打乱了他的局,简直可恨!偏偏,证据齐全,方方面面都证明人是死于东夷之手。
“君主放心,臣会留意南梁动向的。”
“南梁倒是不惧。”裴忌皱眉道:“棘手的是闻寂之和他的儿子。”
这些年,他们一直听着镇国将军府从无败绩的传说,本来也是想着等东夷军队在稳妥些,再与南越交手,谁知道,南越竟然就派人来查探了东夷,既是已经怀疑,便无法躲避,只能亮出剑来。
可此刻,他又有些后悔,这剑露的太早了,现在已经没办法收了。
“君主,世子在外求见。”太监声音在此刻传来。
这么快就醒了?裴忌眼眸闪过一抹情绪,道,“让他进来。”
谢观清进去的时候,一眼看到裴忌对面的人,神色微冷。
“既是受了伤,怎么不好好休息。”裴忌扫了他一眼。
“臣是来向君主请罪的。”谢观清撩开长袍,单膝跪地,“江南临安两城百姓无碍,臣也未能带回镇国将军府的人。”
“起来。”裴忌伸手扶起他,“江南和临安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本意也不是要杀百姓,想当年,忠义侯可是个爱民如子的人,每日都在城中为百姓设立粥棚,安之身为他子嗣,心中定然也是如此想的。”
“你身子不好,坐下说。”
“臣多谢君主。”谢观清坐下后,才看向裴忌,他面色不太好。
谢观清恭敬询问:“君主,可是在忧心东夷?”
幼时的时候他与裴忌相处不深,后来在汴京,裴南找到他,他才知道,原来,翎国除他外,也还有人存活,只是处境艰难,并不能见面 ,而那十三皇子还一直记挂着他,甚至为忠义侯府的人立了衣冠冢,或许是孤单太久,那时候的他才听闻,就疯了似的想要离开汴京,想助裴忌一臂之力。
还是后来裴南让他冷静下来,说他留在汴京会更好,可以报仇,必要时候也可以帮裴忌一把。
这些年,他身边从不留汴京的人,只留着从东夷而来的人,午夜梦回时,他也很想回到国人身边,可仇人未死,还不能。
眼下,回到国人身边,他也没能将仇人除去,他觉得愧疚,可裴忌却从未怪他,瞧着裴忌此时的面色,他越发愧疚了。
“安之,朕已经收到消息,闻寂之和他儿子已经到了与东夷的交界处。”裴忌道:“若朕没猜错的话,此一战,南梁会掺合进来,与南越一起攻打东夷。”
谢观清面色微变,“君主不是与南梁皇帝达成了协议?”
南梁一开始就与东夷达成协议,二者刮分南越的,但后来,被闻淮识破,一张地防图,南梁便不敢轻举妄动,为救六皇子,也不得不再派使臣前往,谈联盟事宜,可即便如此,南梁皇帝的人也常出入东夷皇宫,与南越联盟不过表面,如今怎么要同南越一起攻打东夷了。
“你近半月都未在东夷,你还不知道吧,南梁六皇子苏锦死了,死在南越地盘,南越人却将此事摁在东夷头上。”
“朕倒是不怕死,只是忧心城中百姓,实在不愿看到百姓再次陷入战火之中。”裴忌说着轻叹一声,“当年,镇国将军府使了阴谋诡计,导致你父兄惨死,翎国灭亡,而今……”
他话语带着淡淡忧伤,可眸底却是没什么情绪。
“当初让你想办法拉拢闻寂之女儿,如今看来,此法是行不通了,罢了,大不了朕御驾亲征。”
“不会的。”谢观清听着裴忌这样温和又带着几分心酸的语气,喉头轻轻翻滚:“君主放心,闻寂之的两个女儿都在江南中,臣一定会想办法,若实在不行,就抓了,到时候闻寂之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裴忌无奈颔首。
看着谢观清身影远去,裴忌收了收神色,良久,又发出一声笑来,似是感慨,“刚刚恍惚一瞬间,朕好像看到忠义侯了。”
“你与他前去。”裴忌看向禾羽,“人抓不抓得住不要紧,只要人留在江南边境就可以。”
“君主这是……”禾羽不解。
“去吧。”裴忌随手抽过桌上的卷宗,“将这个东西给他。”
第122章 第122章我们小溪怎么那么好呢……
谢观清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有人唤住他。
知道是谁,是以,他并未回头,继续往前走,对于禾羽这个表哥他实在没什么好感。
“君主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闻此,他脚步顿住。
禾羽将手上的东西给他,淡淡道:“君主让你我二人,一同前往。”
“你?”谢观清接过,对于他的话,皱了皱眉,不明裴忌为何要让禾羽同他前去。
“我怎么了?”禾羽冷嗤:“此次,你差点死在了江南,若没我,你能成什么事。”
“你也在江南,那你做了什么?”谢观清冷冷盯着他,“君主让你去江南助我,可你却袖手旁观。”
“你自己无用,关我何事?”
瞧着谢观清变了脸色,禾羽道:“怎么?还不能直面自己了?难道你忘了?当初,若非禾步微,你还不能回到东夷!”
“……”
“你也真够恶心的,禾步微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禾羽说着,上下打量谢观清,想起裴南之前告诉他,谢观清需要女人来缓解疼痛,而那些女人中,其中一个还是禾步微,他就觉得恶心。
禾步微并非真正的禾家人,而是在幼时被忠义侯从战场中捡回府中的,忠义侯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是以,一直都把禾步微当亲生女儿养着。
“你父亲若是知道,你竟然和你的妹妹苟且,会不会魂魄不宁?”
谢观清攥紧了手中卷宗,但他并未生气,只是瞧着面前的禾羽好一会,不知想起什么,忽而笑出了声,“若我记得不错,你从幼时就喜欢禾步微?那真是可惜了。”
“在过去的那些年,是她主动爬上我的床榻,后来,也是她心甘情愿为我而死的。”谢观清道:“还挺爽,若你有兴趣,我还可以跟你说说,她在床榻上时是怎么跟我说你的。”
禾羽胸口起伏不定,攥紧拳头就朝谢观清挥去,谢观清后退几步避开,冷笑道:“这就受不了了?那你要是看到她跪在我脚边的场景,是不是会发疯?”
说完,谢观清便转身而去,只是在转身时,面上笑意淡去,寒风而来,他微微眯了眯双眸,眼前好像有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脆声唤他哥哥。
他心口一震,仔细看去,却没有了,而一侧,有人唤他。
“安之。”
是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女子,明明那样冷,她还是选择穿着这样的衣裙。
“你放心,我会救你。”
那是熊熊大火中,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世上再无她。
*
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
闻溪抱臂凝着雨水滴答滴答落在院中,垂眸,水中映着自己此刻的模样,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明明刚才还是艳阳天呢,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雨便来了。
肩上忽而一暖。
“下雨了。”魏循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外面凉,怎么不进屋里待着。”
“这么快就回来了?”闻溪偏眸,“处理完了?”
今早,有百姓寻到霍瑄报案,江南县令欺压百姓,纵容嫡子行恶事,欺辱良家少女。
“嗯。”
闻溪轻轻颔首,“也不知这雨要下多久。”
“但愿下久点吧。”
“嗯?”
“下得久,就不用那么早的回汴京。”
“无论回哪里,我都在呢。”闻溪伸手挽住他手臂,轻轻摇晃,“等这次回去,你得给我准备个好一点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
魏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
笑出声,“听你前面那句话,我以为你要送我什么呢。”
“也行啊。”闻溪看向他,“你想要什么呢。”
魏循这句话倒是点到她了,她好像还没送过魏循什么呢,等回去了,得好好想想。
魏循摇头,反问:“你想要什么。”
“你看着办。”闻溪笑道:“等这次回去,圣旨一落,我就是南越国师,你不是得恭喜我吗,既然要恭喜,就得准备贺礼,我这次不要衣裙,也不要手钏。”
“行。”魏循应下,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早就备好了。
“我已经让霍瑄传信给魏安了。”
闻言,闻溪笑意微敛,眉梢轻佻,“好。”
因着下雨,二人也没出去,就在厅内说着话,没一会儿,霍瑄和闻昭也回来了,闻溪忙起身,拉着闻昭进屋换了身衣裙。
“这衣裙新买的?”闻昭接过闻溪给她递来的衣裙,看样式,没见闻溪穿过。
“嗯。”闻溪道:“魏循今早出去给我买了几件回来,还不错,一会,我让阿颜来看看,让她也选一件。”
“魏循对你倒是挺好的。”闻昭轻轻弯唇,四下看去,“诶,阿颜呢?”
从回来就没看到她。
“和太医去百姓家中查看了。”
闻昭点头,倒是疑惑闻溪为何没去,打量着她面色,擦拭发丝上的雨水的动作一顿,拉着闻溪在凳子上坐下,“小溪,可是有心事?”
闻溪缓缓摇头。
“你骗人。”闻昭道:“阿姐还不知道你吗,此时此刻,你的眼睛明明告诉阿姐,你心里有事。”
闻溪不说,闻昭便猜道:“和魏循吵架了?还是魏循欺负你了?”
“没有。”闻溪轻哼:“他敢欺负我吗?他要是欺负我,我就把他丢出去。”
“……”
“那是怎么了?跟阿姐说说。”
“也没什么事,就昨夜睡得有点晚。”
“……”
“昨夜?”闻昭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耳垂一下子就红了,闻溪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让闻昭误会了,猛的站起身来,“阿姐,你想错了!我就是昨夜看书看得有点晚,然后就睡晚了,绝非你想的那般!”
“阿姐和阿颜昨夜就睡在隔壁。”
“……”
闻溪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到桌上茶壶,弄出了不小的动静,魏循听见声响,便走了进来。
“怎么了?”
抬脚进去,便见到茶水泼了,以为是闻溪被烫到了,忙快走了几步,“烫到了?”
“我没事。”闻溪面颊有些红,“衣服湿了,我换一身,你出去吧。”
魏循上下打量她,也没见到任何烫伤的痕迹,只看到姐妹二人耳垂都有点红,他动作顿住,好像进来的不是时候,二人说不定在说什么呢。
“阿姐,你也出去吧。”闻溪道:“我换衣裳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场。”
闻昭笑了声,也没拆穿她这个谎言。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闻溪呼出一口气,将身上的衣裙换下,闻溪选择了件淡粉色的衣裙,将湿了的衣裙收到一旁,准备出去时,不经意间又瞥见床榻上的那本书。
闻溪眉眼沉了沉,还是抬脚过去,将书拿起来。
这本书她很早之前便有,是杨九州赠予她的,那是她跟着杨九州学灵棋占的第二年,当时,她只随意翻看过几眼,便扔在一边了,此次来江南,白芷将书拿错了,将她常看的那本,放在了府中,反倒是拿了这本被她遗弃多年的书。
昨夜看到时还愣了一瞬,问了白芷,白芷说这本放在枕边,是以,才以为她常看的便是这本,闻溪更意外了,重生后,她开始看书,医书,占卜的她都看,可这本她从未翻阅过,若不是此次来江南,她都差点忘了,杨九州曾经还送给她这样的一本书。
一本只记载着关于灵棋占的书,看书页标注,这是夜幽国的第一任大巫师写的。
闻溪再次将书翻开看,一页一页的过目,翻至最后一页时,她目光还是顿住,手跟着一抖。
最后一页,虽只有寥寥几字,但足以震撼人心。
浴火重生,逆天改命。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几个字的那一瞬间,她一颗心就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而整个人,也如被火燃烧般,在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前生。
目光往下滑,左下角还有几个小字。
以血献祭,换一人生。
闻溪红唇轻启,念出声来。
灵棋占可以逆天改命,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但这个献祭,她有点不明。
心口忽然一缩,从昨夜看到这两句话开始,她整个人就有些不好,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泛疼,觉也睡不安稳,她不明,只是不停想起杨九州。
“小溪。”魏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
抬眸,是魏循朝她走来,一身雪白色的长袍,眉眼含笑问她:“雨小了,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这一刻,她整个人又正常起来,心头痛感消失,闻溪有一瞬的愣神,反应过来后,她将书合上,站起身来:“好。”
“等会儿。”魏循又将她按回去。
“怎么了?”
“我重新找人弄了个荷包送你。”
“……”
“怎么又是荷包?”
“这个荷包不一样。”
“哪不一样?你不会又被骗了吧。”
魏循不说话,将手中的荷包挂在闻溪腰间,闻溪垂眸看他认真的眉眼,不由失笑。
“好了。”魏循拉着闻溪站起身来,“看看,好不好看。”
闻溪瞥了荷包一眼,愣住,红色的爬山虎。
“你画的?”
“嗯。”魏循伸手去摸腰间,唇角一扬:“我俩的一样。”
闻溪看过去,魏循腰间的荷包一直都是这个,那日在西街口被她扔掉的,后来,魏循偷偷捡起来了,没告诉她,告诉她的时候,又不给她,再后来,他就自己佩戴了,然后现在,又给闻溪做了个新的。
“就这么喜欢荷包?”
“还行。”魏循看着闻溪,装模作样思索一会儿才道:“主要是没人给我做,我一般都是……”
说到此处,不知是没忍住还是怎么,魏循竟然笑出了声。
闻溪哪能听不懂他的意思,“永亲王,你看看你,都把自己逗笑了。”
“……”
“行。”闻溪道:“等回京后,我给你做一个。”
魏循弯唇,轻轻吻了吻闻溪眉眼,“我们小溪怎么那么好呢。”
“……”
第123章 第123章因为,我喜欢你啊。……
阴雨天的街道,人烟稀少,略显冷清,偶尔有撑伞的行人走来,踏着青石地板而过,溅起水珠。
江南有一座桥,春日的时候桥下的荷花绽放开来,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极美。
魏循与闻溪撑伞站在桥上,行人路过二人身旁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二人。
这样的阴雨天,整个江南都像是被蒙了一层雾,有些暗。
而二人就像是这里唯一的色彩。
少女一袭淡粉色的衣裙,面容张扬而明媚,手腕的银铃互相碰撞,发出悦耳声响,而她身旁的少年,半垂着眼看她,不知少女同他说了什么,唇角轻轻弯起,冷硬的面容在那一刻显得万分柔和,墨发仅用一根淡粉色的发带束起。
冷风拂来,发带随风扬起,伞也随之朝少女更加倾斜。
霍瑄和闻昭也在。
闻溪道:“阿姐,这是你第一次来江南吧,我带你看看这漂亮的地方。”
“好。”闻昭笑。
这的确是她第一次来江南,也是时隔两年再次出汴京。
逛了一路,本来越下越小的雨,又渐渐变大,几人商量一番,决定找家酒肆坐一会儿,身处江南,也是难得的清闲。
在酒肆门外,正好碰上朝颜和几位太医,下雨,酒肆也没什么人,魏循便将整个酒肆包下了,让太医同他们一起进去,几位太医一看这阵势有点害怕,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最后,还是朝颜看
不下去了,拉着一个太医进去,其余人才慢吞吞跨进去。
闻溪回眸看了一眼,无奈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他们如此害怕你。”
魏循一脸无辜:“我也想问呢。”
身后的霍瑄:“……”
当众杀太医,前前任院史就是魏循杀的,当时,满朝文武弹劾魏循,希望魏安责罚魏循,结果呢,魏循直接就在金銮殿上杀大臣了,当时那架势,他都怕魏循杀魏安。
几人在二楼雅间坐下,几位太医则选择在楼下。
“百姓身体已经稳妥。”朝颜坐下后,便问道:“我们何时动身回汴京。”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谢观清,是以,她看向闻溪。
“后日。”闻溪说着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而落,阿音估计天黑前就回到江南了。
朝颜颔首,“那谢观清……”
“谢观清一事我已经写了奏折递交给陛下了。”霍瑄道。
是闻昭跟他说,他才知道谢观清竟是还活着的,此事是他的疏忽,可他想不明白,谢观清是他亲自行刑的,怎么会……
除非,那个人不是谢观清!
“谢观清怎么会还活着!”朝颜也想不明白,“他不是死了吗?尸体都还挂在城墙之上呢!”
“因为,谢观清并非谢观清。”闻溪回想了下,在问神台起火后,突然出现的刺客和被刺客救下来的谢观清,浑身狼狈,目光凶狠,发了疯似的朝她扑来,而后又仰头大笑,再未发一言。
她双眸微微眯起。
“那日,被救下来的人不是谢观清。”
“易容术。”闻昭缓缓开口,“行刑那日,我还担心路上出什么事,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可直到结束也没有。”
当时,心下也没有重重松下一口气,再之后就是大理寺卿出事,有人开始跟踪她,给她递信,她开始怀疑,也去赴过约,但并未见到什么人。
“谢观清那日前来寻阿姐,可之后便再没出现。”朝颜皱眉:“阿姐,他不会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伤害百姓,或是……”
谢观清的目的显而易见,是冲着闻溪来的。
“他是来不了。”闻溪笑道:“我给他下的药,最起码三天,他才能缓过劲来。”
等他缓过劲来,城中百姓也安顿好了。
“那等他好了他是不是会再来找阿姐?他那日就说了,要抓阿姐回东夷,还要镇国将军府归顺东夷。”朝颜一脸担忧。
闻昭面色一沉,“要抓小溪?简直可笑,论抓人这一块,皇浦司还没输过旁人呢!此次,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好看,小小东夷口气也敢如此之大,妄想让镇国将军府归顺!”
即便,谢观清真的抓了闻溪去逼迫闻寂之,闻寂之也绝不可能听从,闻溪更不会怕的求闻寂之救她,他们镇国将军府中人,就没有软骨头!
百年将门,只忠南越!
况且,她还在这里,她死,她都不会让旁人动闻溪一根头发。
“这位新任的东夷君主可是曾经的翎国皇室,自然不甘如今现状,是以,才与南梁勾结,可如今,二者因苏锦一事有了隔阂,那东夷便只能独自对上南越,面对阿爹和阿兄,他们自然是胆颤的。”闻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是以,才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阿爹阿兄。”
只是,无人能明白他们的忠,镇国将军府的人一直都是随性自由的,没什么规矩束缚。
可他们心照不宣的知道,若有一日旁人以自己胁迫家人,不怕,不哭,不求饶,用命为家人开阔一条更宽的道路。
在祖父那一代,与他国征战之时,他国使计,抓了祖父的六个儿子,逼迫祖父投降,祖父不降,含泪射杀六子。
此事,闻溪是听闻寂之说的。
祖父的箭术很好,避开要害部位,只要能快一点,就可以救回来,可还是慢了一步,最终,六子,只唯一人活了下来。
也是因此,从他们记事开始,闻寂之就开始给他们找习武师父,只为在某一天,他们能够自保。
“谢观清还会来。”闻溪道:“或许,不止谢观清。”
昨夜,她让身边的女影卫去周边城池查看了,并没有发现谢观清的身影,倒是在安城的一家客栈里,发现了命案,三具女尸,凶手却不见踪影,听掌柜的说,里面的人住了近半月了,性格古怪,身边跟着人,总是早出晚归的。
今日,更是受着伤回来,不知道何时离开的,掌柜的是听见动静才上楼查看。
“若我猜的不错,他当是回东夷了,之后呢?”闻溪眼眸垂下,凝着面前的酒水,水光映着她精致的双眸和淡淡弯起的唇,“搬来救兵?抓我?杀我?还是要困我?”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阿爹添乱的,阿姐,你这两日,要与我同在,谢观清他不止想抓我。”
闻昭点头,“小溪也不用忧心阿爹和阿兄,只要百姓无恙,阿爹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此一战,阿爹一定会踏平东夷!”
说这话时,又莫名有些酸气。
闻溪被逗笑了,“可不是吗,在阿爹心里,百姓比我们都还重要,亏我们二人还总是担忧他,他估计都不知道他的女儿被人盯上了。”
“即便知道,阿爹也不会回头,他只道,我们能解决。”
“那是阿爹信阿姐,若我一人,阿爹肯定在心里骂我千百遍,然后不管我。”
“没事儿。”闻昭拍拍胸脯:“阿姐管你,阿姐护你。”
话落,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胆子越发了啊,都敢编排起阿爹来了。”闻昭道。
“明明是阿姐先开始的!”
闻昭失笑,端起酒杯轻轻与闻溪碰撞,扬眉道:“行,等阿爹回来了,我就不告诉阿爹你今日编排他了。”
“……”
“阿姐!”
“阿姐在呢。”
本来是严肃紧张的气氛,因着姐妹二人的这段对话,变得欢快起来。
魏循偏眸瞧着与闻昭打打闹闹的闻溪,不自觉跟着弯了唇角。
*
雨停了,几人出了酒肆。
湿气迎面扑来,有点冷。
闻溪缩了缩脖子,抬眼看去,街道不似刚才那般人烟稀少,开始热闹起来,整条街都被灯光笼罩着,格外温馨。
手腕被人攥紧,轻轻摩挲着,身体的那点凉意一下就没有了。
“阿姐,我想要这个。”朝颜指着一旁摊子上的粉泥娃娃,看向闻溪道:“这东西汴京没有。”
“拿吧。”闻溪将银子递给摊主。
“我挑一个和我长得像的。”朝颜仔细看着这些泥娃娃,最终选择了个调皮捣蛋样的,高兴的一直问,“阿姐,像不像我?”
“像。”闻溪声音温和,又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朝颜,她有些恍惚,然后回眸又看向那些粉泥娃娃,目光定格在一处,本想伸手拿起,有个人却比她快了一步,闻溪一愣,抬眸,笑出声。
闻昭拿着手上的娃娃,调侃道:“看来,小溪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哪有。”闻溪道:“我是觉得这些娃娃很漂亮。”
闻昭轻笑,将银子递给了摊主,越看这娃娃越漂亮,她转身还想跟闻溪说什么,不想,却撞到一个人,当看清对方是谁时,呼吸一滞,忙后退两步,“对不起,大人,属下不是故意的。”
“无妨。”霍瑄眼眸微垂,目光落在闻昭身上,闻昭喜素色衣裙,今日这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倒是衬得她比平日还要温婉几分,因着捕快身份,头上也很少佩戴什么靓丽的发簪,一向简单为主。
抬眸,环顾四周,瞧见前方有卖首饰的。
“闻昭。”霍瑄出声:“别在这打扰永亲王和永亲王妃了,我们去前方看看。”
“不打扰。”闻溪莫名其妙看了霍瑄一眼,她阿姐跟她在一起,怎么就是打扰了?难怪,闻昭总是在私底下骂他,这骂可真是骂对了。
“王妃。”感受到闻溪的情绪,霍瑄解释道:“臣正好有一个案子要与闻昭商讨。”
“案子?”一听案子,闻昭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临走前,叮嘱
道:“阿姐一会儿再来找你,你注意点,不要走丢了啊,魏循,看好小溪。”
“……”
“不喜欢吗?”魏循拿起一个泥娃娃,“这个像你。”
闻溪摇头:“这些都是妹妹们喜欢的。”
“妹妹们?”
“嗯,小孩子啊,小孩子就喜欢这些小东西。”
“你不也是吗。”
“嗯?”
“你啊,小孩儿。”
“……”
“我当姐姐了,才不是小孩儿。”闻溪将钱袋拿在手心把玩,“以前我的钱袋,都是我自己花,以后,我就要给妹妹花。”
说着话,又从钱袋里取出银子递给一旁的摊主。
“那我的给你。”魏循道。
“你的不是都一直是我的吗。”闻溪眨眼。
“嗯,对。”魏循笑。
“所以啊,我也给你买。”闻溪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给我买是因为我的给你了,所以才给我买?”
“当然不是了,就算你的银子不给我,我也给你买。”
“为什么?”魏循抱臂,偏头看她。
灯光下,二人显得柔和又温暖。
“还能为什么。”闻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格外的张扬胆大:“因为,我喜欢你啊。”
“……”
第124章 第124章你就是我唯一的底线……
闻溪性子一向如此,有些话听着可能会有点羞涩,但她想说还是就说了。
从小阿爹就告诉她,对喜欢的事与人,要大胆直言,不必扭捏,要有勇气说喜欢,也要有勇气告别。
闻溪记得可清楚了。
“阿姐。”朝颜又在唤她。
她应了声便转身去寻朝颜。
魏循抬眸,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人,江南的女子皮肤格外白,笑颜又耀眼,三两群走在一起,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却始终只追随着一个人。
耳畔是一片欢声笑语,安宁而美好,而眼中,是闻溪。
从街头逛到街角,几个人手上都拿了不少的东西,回家时,街上的人已经开始散了,天也越发黑沉。
闻溪将东西放在桌上便去沐浴了,待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到白音。
“见到阿爹了?”闻溪问。
白音颔首,“王妃交代的话,奴婢也转达给了将军。”
“好。”闻溪道:“我买了很多吃的,阿芷在等你,你们二人吃完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要出城。”
“是。”白音应声后下去了。
逛了一天,也都累了,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你当初重新装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来的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阿姐也会跟我们一起。”闻溪在床榻坐下,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轻声问魏循。
本来这里,只有一个屋的,现在,已经是三个了,她倒是好奇,魏循都回了汴京了,还把这里装那么好做什么。
魏循顿了会儿,才轻轻摇头。
重逢时,看见她在面对谢观清时的那种笑颜,他就知道,闻溪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闻溪抿唇,又问:“那你将这里装得这样好,是打算回江南吗?”
“嗯。”
“何时?”
“如果你真的嫁给谢观清,并且过得好的话,我就会回江南了。”魏循在她身旁坐下。
“但没有。”魏循笑了声:“你以前不是总嫌这里小,环境差,没有花吗,现在,我都弄好了。”
“你很喜欢江南吗?”
闻溪能够感受得到,今日的魏循很开心。
“不。”魏循道:“我是喜欢有你的江南。”
这几年,他总是一个人回来这里,这个院子里,有很多很多关于闻溪的记忆,每次来,他会待上四五日,睡很长的觉,而梦里都是那个蓝衣少女。
闻溪对上魏循的视线,烛火将他眸色映的忽明忽暗,微垂的眼睫似是带点忧伤,闻溪忽然想,如果她没有死,而是嫁给了谢观清,那往后那么多年,魏循是不是就会一个人呆在这里。
没有人陪他说话,也没人问他疼不疼,过得好不好,今日是否开心。
阴雨天来临,也要独自面对痛苦。
“阿循。”闻溪喉头轻轻翻滚着,“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以后是多久?”
“从生到死。”
“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当然。”闻溪道:“只要你不做什么让我不能接受的事,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魏循闻言,凑近闻溪,额头与她额头相抵,鼻尖与唇瓣互相触碰着,若即若离,热气喷洒在面容之上,痒的难受,闻溪想后退,却听魏循唤她。
“小溪。”
“嗯。”闻溪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喜欢你,直到世上再无我。”
“……”
“你是在跟我对着干吗?”闻溪瞪着他,“对你,我有一个底线,但你没有,也不说条件。”
人哪能真的不论对方做什么都会一直喜欢,只要触碰到底线,闻溪立马转身离开!
“我只想你在我身边。”魏循薄唇轻启:“而你,就是我唯一的底线。”
唇瓣掠过闻溪面颊,鼻尖,格外柔软,闻溪没忍住,浑身一抖。
魏循喉间发出笑声,然后吻上近在咫尺的唇瓣。
窗外,电闪雷鸣,闻溪心下一紧,偏眸朝外看去,雨滴啪嗒啪嗒落下,砸在院中,落在耳畔,呜咽声被淹没其中。
“还能出神?”魏循似是气笑了。
“下大雨了,我将窗关紧点。”闻溪推开魏循。
“我去吧。”魏循站起身来,将两个窗子都关紧了。
“打雷了,你怕不怕。”闻溪已经上了榻,半躺着问魏循。
“挺怕的。”魏循也上了塌,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那你靠墙面。”闻溪坐起身来,道:“我抱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好。”魏循压着笑意,和闻溪换了个位置,躺下后,看着她给自己盖好被子,然后又在自己身旁躺下,紧紧的抱着她,眼睛睁的很大。
这样子,好像真的是要等他睡着了,她才睡。
“闭眼。”魏循伸手搂过闻溪,紧紧抱着她,下颚磕在她肩头,“我们一起睡。”
“行。”闻溪打了个哈欠,的确有点困了,手紧紧搂着魏循的腰,眼皮开始打架,嘴上却低低呢喃:“你要是害怕得睡不着就喊我。”
“好。”魏循抬眸,闻溪呼吸已经均匀,真是说睡就睡,还说要保护他呢,小骗子。
雷声滚滚,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魏循再次吻了吻那两片唇瓣,睡梦中的闻溪似是察觉,皱了皱眉,眼睛睁开一条缝,嗓音沙哑:“害怕吗?”
“不怕。”
“那怎么不睡。”
“睡不着,喜欢你,想亲亲你。”
“……”
闻溪无奈揉了揉眉心,此时困意上头,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听着魏循的话,头脑却清醒得很,说是亲亲,一会儿又要快天亮了才能真正入睡。
“阿循,别闹了,我很累也很困。”
“我知道。”魏循笑着又吻了吻她唇瓣,然后道:“我也就是单纯的想亲亲你。”
“……”
困意席卷,闻溪没管了,抱着魏循继续睡,魏循也抱着她,倒也没做什么,就紧紧的抱着,脑袋埋在她颈窝,双手收紧,似是要将闻溪揉进怀中,与自己融为一体。
雨声噼里啪啦,他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雷雨,好像也是这样的夜里,他们互相抱着,他踌躇很久,想告诉闻溪,他喜欢她,但那一夜的闻溪格外的好,好到他不敢说。
忍了忍,就想着第二天,刚好是她的生辰,给她准备很多喜欢的东西,等她开心之时,再同她说。
可第二天,闻溪彻底消失在江南。
*
天雾蒙蒙亮的时候,闻溪听到有人唤她。
“小溪。”
她缓缓睁眼,四周却是空荡荡的,除了雾,再无其他。
“小溪。”
她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棵槐树下,杨九州坐在那里,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让为师看看,这段日子你都学会了哪些。”
“师父?”闻溪讶异,“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跟随阿爹去战场了吗?”
“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师父,您不必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来看我的,您若是想我,让人给我递封信就是了,无论多远,我都会去看您的。”
“不远。”杨九州笑道:“我此次来遇到了很多难事。”
“师父遇到危险了?”
“很危险。”杨九州道:“但总有人会帮我,所以,我才能够平安的寻到你。
“那师父有没有事?”闻溪担忧道。
“师父没事。”杨九州看着闻溪,眸色深深而又温和:“师父也知道小溪受了很多委屈,不喜欢很多人,讨厌很
多人,也不信很多人,以前,师父也不信,可后来,师父发现,这世上,都是好人,只是鉴于你怎么想。”
闻溪听的莫名,上下打量杨九州,“阿爹说师父病了,师父身体好全了吗?明明跟师父说好了的,此次不要去战场了,就留在汴京陪我,可师父又不听,去了也就算了,现在还跑来寻我,路上还遇见了危险,若是师父出了事,我怎么办?阿爹怎么办?”
“师父,您就听我一次吧,这次跟我回汴京好吗?”
“行不行嘛,师父。”
杨九州却一直没回答。
闻溪皱眉看去,眼前哪里还有杨九州的身影,就连那槐树也没有了。
雾气弥漫,她瞪大眼。
“小溪,小溪,小溪。”耳畔,有人在焦急的唤她。
“小溪,小溪……”
闻溪猛的坐起身来,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滴落,眼前是熟悉的摆设,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做噩梦了?”魏循擦去她面上的汗珠,温声道:“别怕,只是一场梦。”
闻溪不语。
她刚刚是梦到了杨九州?为何会那般真实。
“手怎么那么凉。”魏循给她捂手,瞧着闻溪苍白的面色,眉头轻轻蹙起:“梦到什么了?”
“师父。”闻溪终于开口,嗓音嘶哑:“我梦到师父了,师父来江南寻我了。”
魏循眉头皱的越发紧,既是梦到了杨九州,怎么会浑身是汗,还发抖。
“小溪是想师父了?”
闻溪张了张口,她不知道怎么说,这两日杨九州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而刚刚这个梦,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回想梦里笑的很是温柔的杨九州,她莫名有一种感觉,这是杨九州最后一次来看她了。
最后一次。
闻溪眼眸一下子就红了,“我……”
“如果想师父,我陪你去。”魏循轻轻抱住闻溪还在发抖的身体。
“师父身体不好,我想把他带回汴京。”
“好。”魏循道:“他的院落一直留着,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我是从江南回到汴京后才跟的师父,师父待我很好的。”闻溪道:“有什么总是想着我,以前,他还劝过我,少接触谢观清,但我没有听。”
“没事的。”魏循低声安抚她,“年少时,你奔向的是自由,热爱与光明,师父不会怪你,不止不会,他还会说,小溪很厉害,也很勇敢。”
“我吗?”
“嗯。”魏循道:“小溪随性而活,敢爱敢恨,我都自愧不如。”
第125章 第125章菩提寺
出了一身的汗,浑身有点黏。
闻溪沐浴后才出屋,魏循几人已经在等着她吃饭。
厅内香气浓郁。
她在魏循身旁坐下,那会儿,心下的不安之感已经渐渐消失,一顿饭吃完,便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汴京来人了。
动作还挺快。
闻溪看了魏循一眼。
魏循淡淡开口:“让他过来。”
来的是陈公公,见到闻溪和魏循,忙躬身行礼:“老奴见过永亲王永亲王妃。”
“公公不必多礼。”闻溪目光落在陈公公手中那明黄色的圣旨上,来宣旨的?
“多谢王爷王妃。”陈公公笑着道:“此次,江南和临安两城百姓得以脱险,陛下很是高兴,也期盼着王爷王妃和几位大人回京。”
陈公公说着,朝魏循走了两步,接过身后侍卫递上来的东西,然后恭恭敬敬递给魏循:“王爷,这是陛下让老奴交给您的。”
魏循顿了会儿,才接过,是一封信和一枚玉佩,他打量着手中的玉,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陈公公见状,又看向闻溪,“此番来,陛下还让老奴带来了圣旨给王妃,这圣旨陛下很早就已经拟好,可王妃前往了江南,便只能搁下,陛下听闻此次,救治两城百姓,王妃也在其中忙碌,陛下很是欣慰,在老奴启程来江南时,这道圣旨已在京中传开。”
闻溪闻此,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圣旨,是以,提起裙摆,跪在地上听旨,魏循想要拉她,却被她避开,瞧着闻溪冲他摇头,魏循便只能收回手。
陈公公已经展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永亲王妃闻溪,镇国之后,自幼聪慧敏捷,精于天文历算,阴阳之术道,且心怀苍生,以所学救世人,又助朕产出异己,化解危机,朕观其德才兼备,实乃国之栋梁,可为天下之楷模,是以,今特封闻溪为我朝国师,领天下阴阳术,祭祀祈福诸事,掌钦天监,赐府邸于皇城之内,享无上尊容,望尔,秉持初心,为朕分忧,为百姓谋福,钦此!”
“臣接旨。”闻溪双手举过头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妃请起。”陈公公伸手去扶闻溪,“以后,就要改口了。”
闻溪淡淡扯唇。
陈公公并未久留江南,宣读完圣旨,又同霍瑄说了不少,便回京去了,魏安身边离不得他太久。
关于谢观清还活着的消息,魏安知道时震惊又愤怒,给霍瑄下了死命令,要么谢观清死,要么,他就不用回汴京了。
此事,责任的确在他,他自然要处理了。
霍瑄道:“劳烦公公同陛下说一声,此次,我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望陛下保重龙体。”
陈公公笑着颔首,正准备离开时,又看向魏循,小心翼翼问:“王爷可有话让老奴带给陛下?”
自从魏循来了江南后,睡眠本就不好的魏安更睡不着了,尤其是听到魏循进了江南城,他气的不轻,骂了魏循一天,砸了一堆的花瓶,陈公公瞧着心疼的不行。
又看得矛盾,但也不敢问,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将好消息说给他听。
魏循不语,仍旧盯着手中的这枚玉佩。
陈公公等了好一会儿,见魏循还是不说话,心头一声轻叹,他早就猜到了,魏循是不会说的,这么多年了,魏循从没有平静的和魏安说过一句话,半点不像亲兄弟,可偏偏,二人就是一母同胞,出生时辰也不过相差了点,魏安比魏循早了一盏茶的时间,所以,他是哥哥。
哥哥体弱,而弟弟康健,小的时候,弟弟总说要保护哥哥,长大了,反倒是恨着了。
在陈公公脚刚要跨出门槛时,魏循终于开口了。
“备马。”他声音透不出什么情绪来,“本王要同王妃前往城外的菩提寺,求子嗣。”
江南城外的菩提寺求姻缘子嗣格外准,在这一带很出名。
闻溪:“……”
有这出?
霍瑄和闻昭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霍瑄忙吩咐人去备马。
“阿姐身子不好吗?”倒是一旁的朝颜皱起了眉,“我为阿姐把把脉就是了,何须去到寺里求。”
她说着就朝闻溪走去,闻溪也不拒绝,将手伸给她,朝颜手指搭上她脉搏,身体没任何问题,若想孕育子嗣,也没什么问题,那为何还要去求,正当她想问出心中疑惑时,闻溪轻轻捏了捏她手腕,冲她使了个眼色。
朝颜眼睛睁大,当即心领神会。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备好了,魏循牵着闻溪上了马车,此次同行的只有十个人,连闻昭,霍瑄,朝颜算在内。
魏循给出的理由是不喜太多人跟着。
霍瑄和闻昭骑马带头,白音白芷驾着马车跟随着他,闻溪本想让朝颜跟她共乘一辆马车,她却说想骑马,如此,闻溪也不再劝。
马车缓缓行驶,闻溪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便又放下,她今日要与魏循去菩提寺求子嗣的事,已经传遍了。
闻溪瞪了魏循一眼,“不是说好了就说姻缘的吗?”
“你我都已经成亲,还要怎么求姻缘?”魏循偏眸凝着她,“莫非,你还想嫁给别人?”
“……”
“人人都说这菩提寺格外灵验,今日我们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岂不是会给寺里带来麻烦。”闻溪道:“若说姻缘,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就行了,再者,还有阿颜和阿姐呢。”
“那有什么。”魏循扬了扬下
颚,“你若真怕给寺里带来麻烦,我便昭告天下,就说我不能生育,我的问题,便怪不了任何人。”
闻溪:“……”
“你可真是敢想敢说又敢做啊。”闻溪嘴角抽了抽:“你皇兄若是知道,会不会骂死你。”
“骂?”魏循哼笑:“给他送只蟑螂就老实了。”
“……”
“你皇兄怕蟑螂?”闻溪挑眉,来了兴趣。
“不止呢。”魏循道:“他是我见过,胆子最小的人,你都比他厉害。”
“那你之前是不是常吓他?”闻溪回想着魏循刚刚的那句话,她严重怀疑,魏循干过这样的事,并且不止一次。
“嗯。”魏循耸肩:“我每次入宫的时候都给他带去一只,有时候是其他的小动物。”
“……”
闻溪听的一愣一愣的,“你闲着没事干吗?每次入宫都带着蟑螂?”
“我觉得挺好玩的。”魏循道。
“……”
“难怪有时候,我看见你皇兄见到你靠近时,总是忍不住的后退,敢情是,你闲着没事干。”
“我有事干啊。”对上闻溪的视线,魏循为自己辩解,“我也是干正事的,霍瑄的好几个案子,是我将结果推给他,还有,古楼大街都是我在经营,虽有掌柜,可我还是挺忙的,我不是游手好闲的人,我有钱还忙。”
“……”
闻溪上下打量魏循,眼前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不太像呢。
心下失笑,也没反驳他,“行,大忙人。”
魏循瞧着她终于露出笑颜来,心头微松,唇角翘起,给闻溪倒了茶水。
闻溪端起来轻抿一口,道:“等解决完了今日之事,我想先去找师父和阿爹。”
“嗯,我陪你去。”
“也不知道这次师父给我准备了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每次师父说要送我东西,我每次都特别期待,师父一次也不会让我失望。”
这次同样也一样,只是这次,她不知为何,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期待。
心下倒是也不担忧了,杨九州是跟闻寂之和闻淮在一起,定然不会有事的。
“就是可惜了,师父都没能听到我被封国师的圣旨,阿爹阿兄也没有。”闻溪抱臂,“我到时候得念给他们听听。”
闻昭掉转马头,本想跟闻溪说前方道路有点滑,让她小心扶稳,谁知,才到马车边,便听到这样一句,被逗笑了,“你还得一个一个念给他们听?”
听到闻昭的声音,闻溪当即掀开马车帘子,“那当然了,南越国师诶,阿姐,我还得念给闻祁听,气死他!”
“你和闻祁哥哥又吵架了。”朝颜也在一侧。
没等闻溪开口,闻昭便道:“他俩是从没好过,从小到大都这样。”
“……”
闻溪轻哼,正想说什么,却瞥见林中深处的动静,眼眸微眯,“阿姐,阿颜,上马车来,陪我说说话。”
闻言,闻昭下意识攥紧了缰绳,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然后翻身下马上了马车,朝颜这次倒是没拒绝,实在是有点冷。
马车内一片温暖,朝颜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昨夜下了雨,他们又在此时上山,风席卷而来时,格外的冷。
闻溪笑着捏了捏她冰凉的面颊,“阿颜,一会儿,要跟紧阿姐,不许乱跑。”
“好。”朝颜重重点头
闻昭掀开帘子查看四周,菩提寺在不周山之上,因着昨日下过雨,山路有些滑,马车速度也减慢下来。
树林茂盛,鸟儿盘旋其中,时不时发出嘶鸣声。
格外的静。
闻溪掀开另一边帘子查看四周,冷气迎面而来,但未及面颊便散去,魏循缓缓放下手,轻轻甩了甩袖袍,然后开口:“小心着凉。”
而他话落的一瞬。
空中便响起“咻”的一声。
在这的,除却朝颜,都是会武功的,纷纷警觉起来,山中有回声,无法确认是一支还是无数支箭矢。
闻溪抬眸,只见,前方一支箭矢穿透丛林,逼近马车,正对朝颜头颅,她反应迅速,当即将朝颜往下按,避开箭矢。
第126章 第126章中计了
山间又静了几分,一丝风都没有,树木好像就此静止,虫鸟消隐,寂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来了。”闻昭嗓音冷漠,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剑,寒光一闪而过,冷意席卷整个马车。
魏循半张脸隐于帘子后,眸光寒冷至极点,漾起丝丝杀气,瞧着被箭矢穿透的帘子,“既是来了,便别想走了。”
说着,又看向闻溪,刚刚箭矢擦着她发丝而过,此刻,一缕发丝落在她面颊边上,魏循伸手为她别到耳后,对上闻溪视线,扯了扯唇角,然后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抿一口,半个身子往前,就这么挡在闻溪身前。
帘子已经破损,从外面看,只能看见魏循,他偏眸,看向林中深处,薄唇轻启,语气冷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小溪,你这前未婚夫不太行。”
“……”
“我们只有十人,他都不敢往前。”说这话时,魏循又回眸看向闻溪,语气转变的格外快,此刻,是温声:“你说,他要是见到我的人,会不会当场吓死?”
“不行。”闻溪收回按住朝颜的手,明明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瘆人:“吓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魏循笑,“行。”
朝颜终于得以呼吸,抬起头来,便见闻溪身后的箭矢,吓得面色一白,下意识的去摸自己口袋里的药,然后死死攥紧。
外面的霍瑄和三个皇浦司的人,白音白芷将马车团团围住,不停环顾四周,周围越发静,没有任何动静,却处处透着危险气息。
霍瑄扬声道:“王爷王妃,此处不宜久留,距离菩提寺还有一段距离,再忍耐一会儿,我们先离开这里。”
回应他的是被魏循丢出来的箭矢。
此时,他们在半山腰,树林最茂盛之地,林中没有一丝阳光,有些暗,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深林,如同一个漩涡,难以辨别敌人所在。
而当他们准备往前行驶,一道道划破空中的尖锐声响起,不是一支,而是数十支。
霍瑄大惊:“保护王爷王妃。”
刚刚还处于寂静的山林,顷刻间一片混乱,刀剑与箭矢搏斗,马儿嘶鸣,不安分的来回踢踏,闻昭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执剑打落前来箭矢。
他们人少,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多少有些吃力,闻溪和魏循见状也下了马车帮忙。
林中深处的谢观清见状,冷冷勾唇,挥手,让弓箭手继续。
“人若是死了,我看你怎么和君主交代。”一旁禾羽双眸微眯,不赞同谢观清选择在林中用箭,“据裴南带回来的消息,那永亲王武功高深莫测,又是南越陛下唯一亲弟,身边定然不缺高手,可眼下,他们就几个人,还有四个女的,你不觉得这不正常吗?”
“我在南越十年,没人比我更了解魏循,他从不喜旁人近身伺候,而他与魏安的关系并不好,你也别小看了那几个女的。”谢观清道:“其中两个
是闻寂之的女儿,若你与她们交手,你未必打得过。”
虽然,谢观清很不想承认他打不过闻溪的事实,可这次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必须要拿下闻溪,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也不会在此刻动手。
他在这里半个月,江南这边的所有他都摸清楚了,这里是不周山,他下面也安排了人,他们就算要撤退,也无法下山,更别说上山了,是以,他们只能被困在这里。
“这一次,我们的目的一致,不要耍什么小心思,若是因你一人,君主再度出事,我便送你下黄泉去跟你父亲赎罪。”谢观清撇了禾羽一眼,警告道。
“我有何罪需要赎。”
“你父亲一身忠骨,为翎国征战多年,最终战死沙场。”谢观清皱眉道:“你受他庇佑,才得以存活下来,身为你父亲子嗣,不该承他之志护卫君主?若是连君主都护不好,还不如去死。”
闻言,禾羽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大笑出声。
“你疯魔了不成?”
禾羽未搭理他,经他这话,倒是让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场惨战来,忠义侯府全军覆没,父亲领兵出征,本想此一战,也如忠义侯那般,受列国敬仰,国民欢呼,不想,竟然败在了闻寂之手下,翎国就此覆灭,母亲也带着他逃出去,却在路上碰到十三皇子裴忌。
幼时的裴忌并没有母妃,却很得先帝宠爱,先帝听闻翎国败了的消息,吐血昏迷,再度醒来时,知晓自己活不成了,忙让人带着裴忌离开。
此后,他便跟着裴忌,母亲在路上也死了,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最终逃到东夷,东夷朝廷中有翎国安插的人,是以,他们一步一步起来,直至问鼎高位。
这一路以来,他们都是裴忌的亲信,禾步微也是,裴南也是,在谢观清那里,禾步微和裴南的到达,让他觉得国人还在乎他,心下感激感动,而在裴忌这里,却相反。
若非禾步微,谢观清早死了一百次了,禾步微也因他,不知道受了裴忌多少惩罚,可他全然不知,估计夜里,还偷着乐呢。
是以,禾羽忍不住大笑,太有趣了,也亏他,还记得父亲,为翎国征战多年,一身忠骨。
也好,此次,他便不插手了,谢观清想做便让他做,他嘛,只收渔翁就好。
这还是这几年来,裴忌教他的。
“安之,你做狗做得太好了。”禾羽缓缓收了笑,“等回去,我一定跟君主说,让他给你封个正经职位,别老让人喊你世子,世子?什么世子啊,全家都死绝了,你说是不是?听着怪瘆人的。”
“禾羽。”谢观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他最厌恶旁人提他家人。
“行,我不说了。”禾羽抬眸,看向远处:“他们似乎支撑不了多久了,可以收网了。”
“不急。”谢观清问:“让你给闻家父子送的信可送去了?”
“送去了。”
“好。”谢观清瞧着步步后退,显然已经支撑不住的几个人,脸上又漾起笑意来,“你只是听闻南越永亲王厉害,可他有一个软肋,巧了,这软肋,我很早就知道了,若是被旁人碰了,他会很生气的,这些年来,我屡试不爽。”
谢观清说着拿过身旁人的弓箭,抽了一支箭矢出来,缓缓拉弓,对准后退频繁,渐渐体力不支的闻溪,“你猜猜看,这支箭会射到南越永亲王,还是……”
顿了顿,他又道:“他又会不会生气?”
想到魏循会生气,谢观清突然就觉得好爽,直到这一刻,他竟然才发现,他竟是恨魏循这么深,就想看魏循生气或者不开心,似乎,比恨闻溪还要多一点儿。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谢观清也放了手,可他完全转了方向,那支箭是朝魏循射去的,魏循此时护在闻溪身前,完全腾不出手来接这支箭矢。
“比起他生气,我更想让他死。”
谢观清瞧着魏循,不禁勾唇,面上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笃定了这箭一定会落到他身上,是以,挥手,让弓箭手停止射箭,静等这支箭射入魏循心口。
箭矢速速而去。
魏循打落身侧两支箭矢,前方一支箭矢便直逼命门,无法躲避,可他面上却丝毫不见惊慌,相反的,面上竟是涌起了笑来,而这笑,似乎是冲着他的。
谢观清面色一变,魏循知道他的位置了。
紧接着,他便见一把剑擦着魏循耳垂,打落他面前的箭矢,而下一瞬,一张脸露在众人眼前,是闻溪。
此刻的闻溪,哪还有刚才那副体力不济的模样,她面上都是冰凉笑意
“这是软肋?”禾羽嘲讽:“分明是他的铠甲。”
“……”
“听闻,他曾是你的未婚妻?难怪你要杀永亲王。”禾羽沉了脸:“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你若不行,便后退。”
谢观清心头生怒:“我杀永亲王只是因为他妨碍我们办正事,有他在,我们便永远无法抓住闻溪。”
“没他你就能抓闻溪了?”禾羽笑了,“从小到大,你的哥哥们武艺都是一绝,唯你,一招一式都要学个半月。”
“禾羽!”谢观清再也忍受不了,想让人将他捆了,却听见拉弓的声音,心下一惊,抬眸看去。
林中恢复短暂平静。
“弓给我。”魏循缓缓开口。
霍瑄忙将系在马鞍上的弓扔给魏循,魏循接过,轻轻拉弓试了试,比他的差了些,但还是可以了。
霍瑄又从箭桶里抽了一支箭矢递给魏循。
魏循看向林中深处的一个位置,眉梢微扬,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
“本王箭矢去的地方便是敌人所在。”魏循道:“动手吧。”
箭矢穿透丛林,朝他们而来。
谢观清瞪大眼,他震惊的不是前来的箭矢,而是忽然出现在魏循身后的那些人,虽一身黑衣,可看佩剑,他还是能认出,那是魏安的亲卫。
魏循他们从汴京出发时,他就知道,前来的不过就是皇浦司的人还有一群太医,昨夜到江南城外时,他亦是再次探过他们虚实,想速战速决,决定今日动手,直接围困江南城,再让人传信给闻寂之,他不信闻寂之不会抽出兵力来救闻溪和闻昭,况且,魏循也在,他是魏安唯一的亲弟弟,闻寂之更不可能不派兵前来。
后面,听闻他们要去菩提寺,不周山他已经摸透,当即觉得那里更加合适动手,是以,才改了路线。
可观现在。
他后知后觉。
中计了!
第127章 第127章一更
“蠢货!”禾羽也被面前景惊了一瞬,但他反应迅速,忙翻身躲过,谢观清回过神后,也慌乱避开,慢了一步,箭矢擦着他手臂而过,衣袍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早就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禾羽低骂。
魏循身边果然是有高手的,他猜的一直都没错,偏偏谢观清这个蠢货不听,难怪,在南越那么多年,什么事也没做成,当初信誓旦旦告诉裴南,他会让镇国将军府彻底消失,可结果呢。
他们发现不同时,裴南就开始撤退了,留谢观清一人在京中死,但后来,谢观清竟然安然无恙,魏安对他也很信任,因此,裴忌才让裴南才再次回到谢观清身边去,再找寻机会除去镇国将军府这个劲敌。
可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一如既往的蠢!
谢观清并未搭理禾羽,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先撤!”
魏安的亲卫不可小觑,他四下看去,决定先离开这里,往山上而去。
“晚了。”禾羽道:“直接上。”
弓箭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听谁的,禾羽见状,一脚踹向身旁的弓箭手,冷冷道:“别忘了是谁养的你们,放箭杀了他们,活捉闻寂之二女。”
“是!”
的确是晚了,魏安的亲卫已经逼近,面对无数箭矢,仍旧所向披靡。
谢观清双眸阴沉,透过丛林看向远处的魏循和闻溪,最终道:“你带一队人在这里拖住他们,我从后方绕去上面。”
“速度快点。”
“……”
林中打斗声不绝于耳。
“大人。”霍瑄收了剑,抬眼便见一队皇浦司的人朝他而来,淡淡扬眉:“山下的人解决干净了?”
“是。”
“好。”霍瑄道:“去帮忙,谢观清要活的。”
“是。”
谢观清了解这里不假,埋伏地方也选得极好,在这样的林中深处,无法探知他们在何处,面对速速而来的箭矢,的确吃力,甚至会被逼至绝境,就如他们身后的悬崖。
可在这里的,两个曾在江南居住三年,霍瑄也并非第一次来江南,侦查能力亦不是虚的,谢观清能想到的,他们更能想到。
箭矢用完,弓箭手便只能换了剑与对方交手。
“那就是你皇兄的亲卫。”闻溪瞧着与那群弓箭手交手的亲卫,不似宫中的内卫或是禁卫军,亦不像京羽卫那般,他们的武功路子别具一格,比旁的侍卫功夫要厉害些。
魏安的亲卫很少在人前露面,听闻只是在魏长烨谋反时出现过,但那日,闻溪并未见到,如今一看,才明白,这些人,何以能是历代南越君主的亲卫。
魏循把玩着手中玉佩,轻轻颔首。
玉佩上是一条金龙盘旋着,而背面刻着一个魏字,这枚玉佩,闻溪曾在魏安身上见到过,想来,这大概是传唤亲卫的信物。
“人跑了。”魏循开口。
闻溪看到了,弓箭手纷纷暴露在众人眼前,却始终没有谢观清的身影。
她环顾四周,双眸微眯:“继续往上。”
正准备上马车,地面忽而一震,她身子一歪,魏循当即扶住她,闻溪皱了皱眉,心下警惕起来。
又是一震。
霍瑄和闻昭对视一眼,纷纷护在闻溪和魏循身前。
“地震了?”朝颜惊呼。
闻溪摇头:“不是地震,要小心。”
“先上马车。”霍瑄道:“这里交给他们处理。”
几人四下看了看,还是上了马
车,只是,还未等马车行驶,地面便又传来震震之声,连带着马车也不停的跟着震动。
“小溪,下马车!”外头,传来闻昭惊呼。
闻溪掀开帘子看去,只见一颗巨石从山上滚下,压倒无数树枝,速速朝他们的马车而来,闻溪当即瞪大了眼,忙将不会武功的朝颜一把推下马车,她紧接着想要跳下去时,巨石已经逼近,带着刺骨的风,令人浑身犯冷。
“小溪!”
“阿姐!”
“阿循!”
在三道惊呼声中,马车四分五裂。
魏循抱着闻溪滚落地面,闻溪只觉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树叶与尘土一瞬而过,快的让人看不清,等她能够看清眼前景的时候,她整个后背都是空的。
面前是魏循,而身后是悬崖。
闻溪呼吸猛的一滞,一只脚不慎踩空,树叶晃动不停。
“这棵树支撑不了多久。”魏循声音落在耳畔,“缓一下,然后我们跳下去。”
跳下去?
闻溪心头一紧,这悬崖看着很高,而她并不确定下面有什么,若是跳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她抬眸往上看,在想能不能上去,可四周除了他们所在的这棵树,便没有其他,就连藤蔓也没有。
“你害怕吗?”魏循看出闻溪的犹豫,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
闻溪手心出了汗,反问:“你不怕吗?”
不怕死在这里吗?
她可不想死,也不能死。
闻言,魏循愣了一瞬,扯唇道:“以前我从不惧生死,但现在,我也怕的,小溪,你信我,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他死,都不会让闻溪死。
闻溪手掌握成拳,深深呼出一口气,“那跳吧。”
她有轻功在身,往下跳的话,或许会受伤,但应该能活着。
“你抱紧我。”魏循道:“我抱着你跳下去,我从小习武,不会让你受伤。”
“我亦是从小习武。”闻溪轻轻皱眉,若是魏循抱着她,会加大危险。
“这悬崖底部是一条急流,你不会水。”魏循笑出声:“若是不慎被冲走了,我去哪里救你,再者,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
“你似乎很开心?”闻溪盯着他,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前路不明,他好像还很开心,一点都不担忧。
“若只有我一人,我一定怕的要死,你在的话,我就很开心。”
“怕?”
“嗯。”魏循道:“怕再也见不到你。”
话落,树枝猛的断裂,从高空坠落,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发颤,闻溪紧闭双眼,紧紧抱着魏循,耳畔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冰凉沁入身体,她睁眼,河水淹没她,身体不停的下坠,这样的感觉让她窒息又恐惧,幸而,有一只手拉着她。
闻溪有短暂的昏迷,但很快便又恢复知觉,轻轻喘息着睁眼。
迷迷糊糊中,瞧见魏循,他浑身湿漉漉的,眼眸含着浅笑,“没死,我们在阳光底下。”
还没等她多看两眼,魏循便弯身抱起她,“霍瑄和阿姐会来找我们的,先找个地方将衣服烘干。”
“怕是不止霍瑄和阿姐会来。”闻溪打量四周,观察着此处是否安全。
前方有一个山洞。
魏循将闻溪放在洞口,进去探了探,没什么虫蚁,才放心让闻溪进来,四下看了看,地面上都是树枝,能坐的地方也只有旁边那块木头,木头上有很多灰,有点脏,魏循用手擦了擦,有点擦不干净,是以,将自己衣袍脱下。
闻溪正观察着四周,抬眼便见魏循在那脱衣服,只剩下一件白色的里衣里裤,很是单薄,肌肤若隐若现,她忙后退一步,“魏循,荒郊野岭的,你做什么?”
“……”
魏循手中动作一顿,朝闻溪看去,见她与自己拉开距离,眸中神色全是防备,他气笑了:“木头不太干净,给你垫着坐。”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
误会了。
闻溪抚额,忍着笑,看他身上穿的如此单薄,担忧道:“那你衣袍脏了一会儿穿什么?着凉了怎么办。”
“现在知道关心我了。“魏循将衣袍叠好垫在木头上给闻溪坐,站起身来,又看向闻溪,见她一副想笑又忍着的样子,魏循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缓缓走向她。
“诶,你干什么。”
魏循伸手拉过还想往后退的闻溪,轻轻掐住她的脖颈,来回晃悠,咬牙道:“荒郊野岭,竟然这么想我。”
闻溪最终没憋住,笑出声来,“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突然脱衣服,不过,你这身白衣,有点像水鬼。”
头发还在往下落水,一身白衣,前来掐着她的脖子,可不就是水鬼样吗。
“……”
魏循怔了一瞬,也笑了,着实被气的不轻,可他眼底却全是笑,喉间发出一声轻叹,“以前你说我穿白色的衣服好看,现在成亲了,你说我穿白色的衣服像鬼。”
“小溪,你可太让我伤心了。”
“……”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溪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魏循一边找柴生火一边问。
“我就是逗你玩的。”闻溪也没往那坐,拿起魏循的衣袍,拂去上面的灰尘,在他身旁蹲着。
“逗我玩?”
“嗯。”
“有那么好玩?”
“挺好玩的。”
“那再玩会儿?”
“也行。”
“……”
火光燃起,整个山洞变亮。
魏循拉起闻溪,“你坐着等我,衣裙脱下来,我帮你把衣裙烘干。”
闻溪拒绝:“不要,我要自己烘,你烘你的。”
“你会吗?”
“你看不起谁呢。”闻溪瞪他一眼,“烘个衣服罢了。”
不会烘也要烘,不然,这样脱着衣裙等着,怪怪的。
“行,你厉害。”魏循接过闻溪递给他的衣袍,但也没着急烘,而是看着闻溪。
闻溪身体一凉,但很快又被火温暖,衣裙有点长,此处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支撑,她只能拿在手中,来回烘,若不是手快,好几次衣裙都要被烧着了。
她皱了皱眉,突然有点烦躁。
发觉有人盯着她,她看过去,魏循正抱臂盯着她。
闻溪道:“你看我做什么?”
说着,也收回了手,衣裙挡在身前,遮住那单薄里衣。
“我帮你。”魏循伸手拿过闻溪手里的衣裙,“若是闲不住,你就帮我烘。”
魏循看了看闻溪的衣裙,差一点儿就要被烧出个洞来,若是真让她烘,等烘干了,衣裙也要坏了,心下不禁摇头,这么多年了,除了不爱哭了,其他的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没什么耐心,千娇万贵的小姑娘。
第128章 第128章那一年,那一夜
闻溪将烘干了的衣裙穿好,只觉浑身暖融融的,耳畔传来脚步声,她抬眸看去,是魏循回来了。
“如何?”闻溪问。
魏循摇头:“出不去。”
这悬崖底部,闻溪消失后,魏循找她时,曾跳下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前方有一条路,不过要走好久才能出去
,而今,那条路已经被掩埋,看不到任何的方向了。
“那就等会儿。”闻溪道:“阿姐会来找我们的。”
魏循颔首,在闻溪身旁坐下。
“你身体怎么那么冰。”闻溪手指碰到他手背,凉意瞬间袭来,她忙伸手拉起他手心,轻轻揉捏。
“不用担心。”魏循反手牵住她:“我身体好着呢。”
火光忽明忽暗,噼里啪啦作响,时不时还有河流声传来。
闻溪眉心微动:“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魏循偏眸,笑道:“是那一年,我们去安城玩,回来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大雨,然后我们就躲进了一个山洞里,雨下了一夜,我们也在山洞里待了一夜,还烤了一夜的火,共同看了第一个朝阳。”
“你记得这么清楚?”
“一开始不想记的,但后来,我发现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我就一件也忘不了。”
闻溪挑眉:“这么喜欢我呢?”
“嗯。”
“那你说说,那天晚上我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喝酒了,醉了,说了一夜的话,你抱着我哭了很久。”
那一晚,是魏循第一次对这样的雷雨天不再产生恐惧,他意外,惊讶,后来回想,那一夜,他似乎只在担心哭着的少女,一向冷心冷情,脾气暴躁的人,也难得的温和下来,一遍一遍的安抚她,听她说过往。
闻溪眸色一顿,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凝着面前火光,双眸深深,似是忆起了那一年,那一夜。
外面是狂风大雨,洞内火光明明灭灭,有些暗,她没来由的恐惧,下意识蜷缩着,浑身都在发抖,泪水也不受控制落下。
因为,她想起了很多事。
阿娘去后,阿爹看他们年纪小,私下里也问了他们很多遍,阿兄阿姐和她都纷纷点头,阿爹才向先帝请了旨,将何氏扶正,掌府中事和照料她与阿姐。
阿爹阿兄常年在战场,府中便只剩她和阿姐,还有闻瑶闻祁,阿姐自小喜欢琴棋书画,阿爹便给她请了女先生,是以,很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府中玩。
那个时候,她六岁,阿娘刚离去不过一年,她很难过,面对何氏扶正,她其实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何氏待她们一向挺好的,也很敬重阿娘。
可后来的相处中,她发现她错了。
何氏并不是一个温和贤惠的人。
那一年,因为阿娘的去世,她不怎么爱说话,身边又没什么人,何氏本性暴露,时常将她带到前院去,有时候,她一整天都见不到光,一个人蜷缩在很黑的地方。
耳边,是何氏冷漠的话语。
何氏骂她,说她坏,说她被很多人讨厌是因为她的问题,就连阿爹也不喜欢她,现在,她还把阿娘害死了,阿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厌恶极了她,不然,为何这样快的就去往战场。
何氏还说,她丧心病狂,很多难听的话语落在脑中心里,她不想听,想反驳,可又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阿娘的确是因她而死。
阿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若非汴京突然来了一个神医,阿娘无法从鬼门关回来,好不容易过了五年的太平日子,又被她毁了。
如果,不是她说要去城外玩,阿娘也不会因为担忧她,而哄着她,带着她去城外的寺里上香,那她们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遇见危险,阿娘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而跌落山崖。
这是闻溪心里永远没办法忘记的痛。
是以,面对很多人说她害死了阿娘之语,她无力反驳。
那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
梦里,也时常梦见阿娘,阿娘还是那么温柔,让她别哭,阿娘说她一直在。
后来,她常常一个人去城外,每次都是快天黑之时,虽然很怕,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前去,不为别的,只为她曾在那里看到过阿娘,阿娘总说舍不得她。
阿娘要是知道她迷路了,肯定会出现带她回家的。
可阿娘再也没出现。
再后来,她就真的迷路了,走进了江南,遇见了魏循。
眼角的湿润被轻轻拂去,闻溪眼睫颤了颤,摇头笑道:“其实,我不难过了,我也不介意那些了。”
只是在想起阿娘时,鼻尖还是忍不住的泛酸。
那是很努力的给予她生命又深爱着她的人。
以前,她不知道那一夜为什么会跟魏循说这些,每每回想起来都有些不舒服,她性子虽然大大咧咧,可这这些过往,闻昭和闻淮都是第二个知道的,至此,再也没有第三人。
可今日,她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大许是,曾经阳光明媚的自己也在有一瞬间起了死意,可因为一个人,她忽然觉得太阳好大,阳光很好,明天,她还要穿新裙子,戴新手钏。
“我在。”魏循轻轻擦去她眼角湿润,“难过的话可以说,也可以哭。”
闻溪摇头,反问:“那你呢,难过吗。”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救人反被冤枉,魏循呢,好好站着也被骂,比她还要惨上几分呢。
“我每次回想起江南那三年,我发现,好像都是我在说,你在听。”闻溪道:“你还没有跟我说说你呢,难不难过呢,又开不开心呢。”
“估计挺难过的吧。”没等魏循回答,闻溪便道:“毕竟,很多时候,你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啊,很孤单的。”
经历了藩王之乱,虽没死,却流落江南,一个人活着。
既是活着,为什么不回汴京呢。
这个问题,闻溪其实一直想问,但还是没问出口,怕扯出魏循不好的回忆来,怕他难过。
面对闻溪的话,魏循手心微微收紧,有些事,他的确没有跟她说,其实,也不想说,不想她难过或者露出心疼的神色,可怜他又或者同情他。
可如今,瞧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眸里全是担忧时,魏循眉眼是道不尽的柔色,他忽然想跟她说很多话,这样,他们就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说实话。”魏循喉头轻轻翻滚,朝外面看去,声音有点哑,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因为什么。
“挺难过的。”
“你知道藩王之乱吗?”魏循忽而问。
“阿爹跟我说过。”
“先帝病重,藩王生乱,用一城百姓要挟太后交出太子,因此,我死在了那一日。”魏循抿唇笑出声来,“我跟你说,那一日打雷又下雨,我在雨中,一步一步走向宫门口,腿直打颤,差点没把我吓死。”
闻溪鼻尖猛然一酸,“你别笑!”
“但其实。”魏循顿了会儿才道:“我不是南越太子。”
这句话很平静,平静到闻溪恍惚了,怔住了,呆愣愣的看着魏循。
“你……”很久后,闻溪喉间才发出一个字来,魏循不是南越太子,那南越太子是魏安?所以,魏循是替魏安“死”的?这就是魏循恨魏安的真正原因?
“那天,听到要用南越太子换一城百姓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去吧,魏安才八岁,吃了很多苦,身体又那么弱,那一刻,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为魏安死,也想为他死。”
“但,我还没有往前走。”魏循道:“就被人推了出去。”
“推我的不是别人,是太后。”
是那个生他养他的人,他不介意为了魏安死,也可以为了魏安死,但他介意也在意,在生死当前,太后还是选择了魏安,甚至不看他一眼。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总跟我说很多,言语之中也在有意无意的告诉我,有话便要说出来,你是想让我和魏安好好相处,可是小溪,有些话我真的没办法说出口,我如果要和他说很多话,就意味着,我也要和太后说。”
他曾经,渴望母后的爱,渴望母后的陪伴,可母后一次又一次的失约,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魏安而抛弃他,渐渐的,他也没那么渴望
了。
魏循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一直以来,我都当我死在那一日了,可我还是回了汴京,也没办法割舍全部,你在这里,我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管魏安死活,有时候,我也很矛盾,他利用我,我恨他,不喜欢他,但我又没办法看着别人欺负他,他欺负你,我又想杀了他。”
“对于太后,我更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好像也爱我,但她更爱魏安,而我呢,也没办法,去唤她一声母后。”
小的时候,他还疯狂的想过,如果他一身的病就好了,这样,父皇母后就会像关心魏安一样关心他了。
“或许。”魏循道:“这就是皇室,自古以来,皇室是没任何亲情可言的,就像魏长烨,他谋反,想要皇位,想要杀我和魏安的时候,他估计都忘了,幼时的时候,我们三个一起逃学,偷偷溜出宫的日子。”
虽然会打架,但好的时候也挺好的,印象最深的是,他总是调皮捣蛋,魏长烨也会站在他面前,挨父皇的骂。
“还有魏绾音,冷宫的那些日子,她被人欺负了很久,那个时候,她会给宫女上药,见到我和魏安,会很开心的打招呼,可后来呢,一朝成为长公主,便忘了来时路了。”
若非忘了来时路,她又怎么可能将闻淮认错了。
“原来,你竟是记得那么多人。”闻溪听的一颗心都像是被人肆意拉扯着,她声音温和:“不是他们无情,是我们阿循太善良了。”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认错魏循。
魏循看似冷漠,实则骨子里就是一个极为温柔善良的人。
脾气暴躁,也还是会把无助的她带回家。
她骂他骂的那样过分,当有事需要时,嘴上说着不应,实则背地里已经动手帮忙了。
杀了那样多的人,也不过是那些人觊觎他皇兄的江山。
整个山洞被火光照亮,如同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二人。
二人身影被印在墙壁上。
看魏循不说话,闻溪便凑近他,去看他垂下的双眸,墙壁的身影交错,如同她在亲吻他。
“对不起。”闻溪低声跟他道歉。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也会跟我阿姐阿兄吵架,但我还是会跟他们说我喜欢他们,阿姐阿兄会很开心,也会说很喜欢我,然后,我们就和好了。”闻溪道:“所以,我一直觉得,和家人一定要大胆直言,看你和你皇兄的关系不太好,我也不想看你难过,是以,我就常跟你说,大胆一点,有些什么话就要说出口,不然,没机会了。”
魏安活不了五年了。
她怕魏循留遗憾,却也忘了问,他想不想,愿不愿,开不开心。
魏循摇头,“你怕我孤单,怕我难受,怕我不开心,我知道的,我又不怪你,你道什么歉啊,以后,不许和我道歉。”
“我如果觉得我没做错,我就不会道歉,可现在,我发现我做错了,自然要道歉。”
“但是我喜欢啊。”魏循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我喜欢你跟我说这些,喜欢你关心我,也喜欢你在意我。”
“我觉得我也挺大胆的,我一直都在跟你说,我喜欢你。”
闻溪想了想,的确是。
“那我抱抱你吧。”闻溪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最坚实的后盾,谁敢欺负你,我就弄死他。”
魏循扬眉:“要是魏安呢?”
“……”闻溪想了想:“我偷偷给他使绊子,你别告诉阿爹。”
魏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溪,我可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我也喜欢你。”闻溪捧起魏循的面颊,轻轻吻了吻他还未散去红意的眼睛,“闻溪可喜欢魏循了呢,想要和魏循永远在一起。”
魏循心头砰砰跳动,一把搂住闻溪脖颈,闻溪知道他想干什么,故意逗他,笑着往后退去,魏循往前去,又用力将人搂过来,四目相对,又同时发出笑来。
“闭眼。”魏循声音落下,便吻上闻溪唇瓣,由浅深入,温柔而缱绻,气息相融,闻溪低在魏循胸膛的手缓缓放下,抱紧了他,魏循也将人搂紧,唇齿相缠,深又重。
第129章 第129章逆天改命
洞内气氛暧昧且热烈。
忽而听闻外头传来脚步声,闻溪猛的睁眼,抬手去推魏循,魏循却攥住她的手,继续深吻,脚步声越发近了,闻溪一整个面红耳赤,瞪着魏循,神色警告。
若是被闻昭和霍瑄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魏循也睁眼,笑着伸手抚平她的眉眼,唇凑到她耳边,低低道:“不是皇浦司的人。”
“……”
“你下句话别说了。”闻溪推了推他,看魏循这样子,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前未婚夫。
太难听了这几个字。
这是她这辈子无法抹去,也是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实在是丢人。
“听脚步声,人不少呢。”闻溪看向外面,脸上却也不见任何的惊慌。
“嗯。”魏循道:“听上去得有二十个人。”
“二十?那还行,你十我十。”
“好。”
二人就这么分配好了,也没说站起身来先出去,就坐着看着,等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他们。
谢观清带着人走到山洞口,正四下看着,落了悬崖,并未见尸身,显然是没事的,可找了一圈也不见人,他皱了皱眉,不经意间抬眼,见到一堆火,火光后面,还有两个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他倒是意外:“不跑?”
看他们那样子,分明是在等着他的。
“从没想过跑。”闻溪道:“早知道你会来,就在这等你呢。”
“等我?”这倒是让谢观清越发意外了,“不怕死?”
他暂时不会杀闻溪,但他会杀魏循,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即便武功再怎么好,也不能将他的人全杀了,还安然无恙。
“挺怕的。”闻溪唇角漾起一抹笑来,“但你没那个能力啊。”
“……”谢观清眉眼一沉。
“怎么?还看不出来吗?我俩看不起你呢。”
“真够蠢的。”魏循扑灭了火。
谢观清看向魏循,神色冷漠而桀骜,一点眼神都不屑于给他。
“魏循,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我倒是要看看,此刻,不在汴京,谁还能护你。”
“这么说,是想要杀本王?”魏循抱臂:“那便过来吧,以前,没把你打死,是本王善,今日,就成全了你想死的心。”
魏循善?
自从魏循回了汴京,他就没有哪天不挨打的,这叫善?在汴京碍于身份,也碍于总有人护着他,难以动手,今日,只是他一人,他定要杀了他,报那些年的屈辱之仇。
“那我便先送你下黄泉,你也放心,很快,我就会送闻溪下去陪你!”
“送他下黄泉?你当我是死人吗?”闻溪接过谢观清的话,“在汴京,我护他,出了汴京,我照样能护。”
闻溪说完,便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剑尖划着地面,她一步一步抬脚走出去,“你既是那么想下黄泉,便来吧,正好,我很久都没杀人了。”
“而这剑就是为你而带的,能死在我的剑下,也算是一种好运。”
“倒是可以不用这么急。”谢观清道:“我先解决了魏循,再解决你我之间的事。”
“你我之间?”闻溪淡淡瞥他一眼,“是指你还没死在我的剑下吗?”
谢观清抬眸看闻溪,漂亮的面容之上,还是一双格外漂亮眼睛,可此刻,眼里却全是冷漠厌恶,也在看向他,四目相对,谢观清眼眸微微眯起,不禁想起年少时,闻溪看着他时,双眸里都是明媚笑意。
记忆中的模样,让他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么想杀我?”谢观清笑出声,淡淡下令,让人动手。
他身后的黑衣人蜂拥而上,闻溪剑锋微扬,软剑如毒蛇般刺进一人胸膛,又快速抽出,鲜血飞溅,她夺了他手中的剑,扔给魏循。
刀剑打斗声四起,杀气腾腾。
魏循抬腿踢开前来剑锋,伸手接过闻溪扔过来的剑,反手一剑砍下一人头颅,他剑锋凌厉又迅速,穿梭在一众黑衣人中。
谢观清瞧着打斗的身影,勾了勾唇,也加入打斗之中,剑锋直奔闻溪,闻溪正与三个黑衣人交手,一抹寒光忽然闪过眼前,她弯腰躲过,踢开左右利剑,很快,原本围绕着她的黑衣人,都散去,直奔魏循,而谢观清的剑缠上她。
“闻溪,你骗我。”谢观清避开闻溪的剑锋,缓缓出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想做什么,所以,故意用重生之语来骗我。”
闻溪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之前跟疯了似的说她重生,问她重生之法,今日,又说她骗他。
“我可以不杀你。”谢观清道:“只要你用灵棋占为我改一命。”
改命?
闻溪攥着剑的手一紧,又想起了杨九州,灵棋占可改命一说,她也是刚知道,而她也确信自己不会,谢观清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再来江南,裴忌给了谢观清不少人,也做了很多准备,势必要拿下闻溪,为东夷,也为裴忌给他的那个卷宗,上面记载着灵棋占可逆天改命,很久以前,他就听闻过,也找了方法,还去搜寻夜幽国的人,可什么也没寻到。
但现在,闻溪会。
谢观清也知道闻溪想要什么,是以,他道:“你若帮我,等东夷和南越的战事结束,我这条命给你如何?”
命给她?
闻溪嗤笑:“你要什么?”
她倒是想听听看,谢观清为了什么可以去死。
“我在卷宗上看到了有关灵棋占的记载,只要以血献祭就可为一人改命,使她重活一世。”谢观清道:“我要我母亲。”
从看到那个卷宗开始,他就加快了来江南的速度,不止为东夷,也是为他自己,而这次,他其实也没抱着活的希望再回东夷。
“倒是好算盘。”
他母亲若是真的重活一世,他不就也跟着活了吗?
闻溪道:“但是可惜了,我并不会什么逆天改命之术,而你的命,无需你给我,我想要,自己会取!”
闻溪说着便加快剑锋,步步逼退谢观清,谢观清武功底子一直都很差,不过三两招就被打落了手中的剑,闻溪的剑横在他脖颈,扬唇道:“我若是不让你,你可没机会跟我说那么多的废话。”
“你不会?”谢观清双眸微眯,“那你师父呢?”
若谢观清猜的不错,教闻溪灵棋占的人就是夜幽国曾经的大巫师唐州,当年,他找寻夜幽国人时,看到了有关唐州的踪迹,寻着踪迹找去,却找不到了,原来,竟是在镇国将军府,怪不得寻不到呢。
“不必执着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前方,又有脚步声速速而来。
有人来了。
谢观清似乎是确定了前来的是什么人,他扯唇笑了,“死期?我看并不像,闻溪,你当真确定你和魏循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
这副胜券在握的神情落在闻溪眼眸,只觉是跳梁小丑,闻溪哼笑一声,“自然,我们不只有彼此,还有后盾。”
“阿姐。”闻溪说完,就抬眸看去。
听闻溪唤出这两个字,谢观清笑意僵住,回眸看去,只见,来的是皇浦司的人!
他面色微变。
“我的阿姐不会放弃我,但你的国人早就放弃你了。”闻溪嘲讽,“你还不知道吧,你体内有寒症,寒症并不是不可解,是无人愿意为你解。”
她说这话,谢观清肯定能明白。
以为会看到谢观清震惊痛苦的神色,不想,他神色却很是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
闻溪倒是意外了,“你早就知道了?”
谢观清这样的人,知道了为何还甘愿被骗?在他为东夷办事的那些年,东夷的人想的可都是怎么杀死他。
“那又如何。”
是的,谢观清知道,他心思如此深沉,旁人对他什么样,他都能猜透,也能看出,更能查出,这些事,也一直被他放在心里,他也很少想起,可听着闻溪在幸灾乐祸,谢观清冷嗤道。
“你们镇国将军府护了南越至久,我一句话便可让魏安动杀心,我的君主,至少永远记得为他战死的将士,从不会寒将士之心。”
在谢观清心里,他的君主这样好?闻溪心头不禁冷笑。
“小溪!”闻昭收了剑后忙朝闻溪走去,上下打量她,见她无事,心下大松一口气。
瞥见谢观清,冷冷道:“别让他的血脏了你,阿姐来。”
“没事的,阿姐。”闻溪笑道:“我这把剑就是为了杀他的!”
谢观清身侧拳头紧了紧,扫了眼周围,他的人已经尽数被料理干净,禾羽再一次弃他而逃,观眼下,已经无法困住闻溪又或是抓她,好在,信已经传给闻寂之和闻淮了,闻寂之收到了就一定会派兵来,那东夷也能有赢的胜算。
如此,他心下倒是安了。
感受到闻溪的剑朝他逼近,力度再重一点便能要了他的命。
谢观清眸色转动,“你说你不会,那你为何可以重活?是有人为你改了命?那个人是不是你师父?”
闻溪本想一剑解决了谢观清,可他这话一出,她动作便顿住了。
“起死回生,太过虚无缥缈。”见闻溪眸色变深,谢观清继续道:“但若是逆天改命,便说得过去。”
老天怎可善良至此,偏偏让闻溪重生了。
“若真有人为你如此,那此刻你师父是不是已经死了?”
“……”
第130章 第130章小溪,再见
杨九州死了?
闻昭听的云里雾雨,谢观清这些话什么意思,她看向闻溪。
闻溪手心紧了紧,没有开口,而是缓缓收了剑,让人把谢观清绑出去。
对上谢观清视线,她缓缓扯唇:“一剑死的话,太便宜你了。”
说着,她看向朝颜,“药都带了?”
朝颜点头。
“全部给他吃下去,克制点药量,别让他死了。”
“好。”朝颜忙将口袋里的药拿出来,在皇浦司捕快的帮助下,塞进谢观清口中,谢观清面色爆红,不知是什么药,想要吐出来,膝盖一疼,有人踢了他一脚,药丸硬生生入腹中。
一行人抬脚出去,打算先回江南。
“怎么了。”一路上,魏循看闻溪眸中神色不停变化,似乎是有心事。
闻溪缓缓摇头。
魏循伸手牵起他,发现她手心有点凉,眉头轻皱,“是因为谢观清说的话?”
闻溪神色一顿,改命之说,她其实到现在都觉得有点玄乎,在此之前,杨九州从未跟她说过,也没有教过她,当真可以靠一盘棋局而逆天改命?使人重活?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她没有抓住。
“小溪,谢观清那话是什么意思?”闻昭也不解,“军师出事了?”
“不会的。”闻溪摇头道:“师父那样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若是有什么事,阿爹肯定会传信回来,没有信,便无事。”
闻昭点头:“军师的确厉害,以前,军师总是在阿爹跟前说你不太听话,担忧你的日后,此次,他若是知道你被封了国师,铁定高兴。”
“那肯定。”闻溪笑了,“所以阿姐,今日,我不同你一起回汴京了,我要先去找师父。”
“你要去找军师?”闻昭一惊,并不赞同:“战场太过危险。”
“阿姐放心,我就是去看看师父,不会有事。”闻溪道:“再者,阿循和我一起去的。”
看闻溪已经做了抉择,闻昭虽担忧,也没有再劝,看了魏循一眼,才问:“何时动身。”
闻溪目光落到谢观清身上,“解决了就走。”
“此次,东夷来了不少杀手,有一人跑了,路上要小心,我一会儿先给阿爹传信,让他找人前来接你。”
“好。”
“战场之地不要久留,我在京中等你。”闻昭担忧道:“若你太久不回来,我把手头上的事忙完,就来找你。”
“阿姐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汴京的,我就是去看一眼师父还有阿爹阿兄。”
“行。”
一行人入了江南,本就定好今日回汴京,是以,在离开前,霍瑄和闻昭带人在城中巡查一番,太医也跟随在他们身后看望百姓。
闻溪和魏循抬脚走入街角的院子,谢观清被捆绑在树下椅子上,朝颜在他身侧,不知研究什么。
“阿姐。”见她进来,朝颜唤道:“这次的药性还行,还未有半个时辰就发了。”
此药是朝颜新研制的,服下去后,不会死,只是会钻心的疼。
闻溪看向谢观清,只见,他面容痛苦到扭曲,也不想与他废话什么,开门见山问:“你如何知道灵棋占可逆天改命?”
谢观清忍着疼,看向闻溪,不答反问:“你师父可是唐州?那个夜幽国最后一位大巫师。”
能猜到,看来,还是知道点什么。
“以血献祭是什么意思?”闻溪又问。
“想知道?”谢观清扬眉,“我们做个交易,我的命也能给你。”
他还是执着于救活母亲。
闻溪听的烦躁,朝魏循伸手,魏循看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匕首递给她,闻溪伸手接过,拔出匕首,就往谢观清身体扎去,鲜血落了她一手,她皱了皱眉。
“我今日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既是不愿说,我就不问了。”闻溪道:“我一刀一刀的剐了你怎么样?”
谢观清没想到闻溪竟然会毫不犹豫的就动手,闻溪把他带回江南,不就是想知道什么?鲜血流出,让他面色惨白。
“你现在是不是很庆幸?”闻溪把玩着手中带血的匕首,淡淡道:“庆幸提前给我阿爹送了信,觉得我阿爹会派兵前来,然后东夷得以喘息,在这场战争上,胜算会大一些?”
闻言,谢观清神色一怔,闻溪怎么知道。
“让你失望了。”闻溪接过白音递过来的信封,大概扫了一眼,冷冷勾唇:“我就算是被你困死在江南,我阿爹都不会派兵前来的,除非,你困住的是江南百姓。”
背后是心机深沉的南梁,前方是东夷,这场战不仅不能输,还要一次就拿下东夷,是以,闻寂之怎么可能会因一封信而派兵前来,这种事,闻溪也预判得到,所以,早让白音带话给闻寂之了。
谢观清看到那封信时,心口一沉,他的信被拦截了!
“你放心,就算信送到,我阿爹也不会来。”
“闻寂之当真如此冷心?连自己的儿女都不顾?”谢观清咬牙:“如此之人,也配得到南越百姓敬重?”
“我阿爹也是你能说的?”闻溪手起刀落,一点不带手软的,扎进谢观清肩头。
“我们镇国将军府以民为先,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民为先?”谢观清冷笑,“不过是会些龌龊手段罢了,当年,与翎国一战,可不就耍了手段,赢了战争,还杀了一国百姓。”
如此残忍之辈,也好意思称作以民为先。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闻溪道:“你知道你的族人是怎么死的吗?”
谢观清眼眸含了怒气,他怎么会不知?
“你以为是我阿爹所为?”
“难道不是?”
闻溪笑了,被骗了那么久,也真够蠢的,这大许就是报应吧,终其一生,他的执着和报复都是一场笑话,闻溪自然也不会让他安心死,谢观清得痛苦,得不甘,得悔恨的死去才行!
“不是。”闻溪道:“十年前南越和翎国的那一场仗,我阿爹都没动手,翎国大军便全军覆没了,知道为什么吗?”
谢观清听的额角狠狠一跳,他死死盯着闻溪,怎么可能没动手,翎国大军便全军覆没!
“因为。”闻溪弯了弯唇,语气冷漠又残忍:“他们死在了朝堂给他们送的粮食中,京羽卫是未打便胜了。”
“你父亲,族人,是死在自己人手中。”闻溪又重述了一遍。
“不可能!”谢观清身子猛然一颤,怒声反驳闻溪。
父亲如此忠于翎国,翎国君主又是如此的信任父亲,甚至为百姓施粥,常与百姓走近,这样的人,是难得的好君王,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将士。
而裴忌,这么多年,为他父亲立了衣冠冢,年年前去祭拜,这样好的君主,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将士!闻溪定然是骗他的,因为恨他,想让他痛苦。
谢观清嗤笑:“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是吗?”闻溪扬眉:“当年,你是跟着京羽卫回的汴京,京羽卫征战多年,身后跟着人,他们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既是察觉,为何不杀我?”
“那是因为我阿爹受你父亲所托,护他年幼的儿子和妻子逃离翎国。”
翎国忠义侯是聪明的,早就知道君主对他起了杀心,寒心之余却还是不忍背叛东夷,本想打了这一仗,甘愿赴死,不想,君主竟是如此绝情,不顾数万将士生死,他失望透顶,彼时,却也无法做什么,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带兵而来的闻寂之。
这个心中有百姓,有大义,甚至又明他忠心的南越大将军。
忠义侯一生没求过人,也只在临死之际求一人帮他护他妻儿逃出翎国。
闻寂之应了,让人为他传信给他夫人,当南越大军攻入翎国都城时,他第一时间就让闻淮去找人了,可惜没找到,战事结束,他便在战场之上等着,信里当提了路线,是以,他的妻儿应当会遇上他们。
等了半日,却只见一个狼狈少年朝这边靠近,见到他们又忙躲了起来,甚至将自己埋进死人堆里装死,闻寂之看着莫名笑了,带军回京,任由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那是翎国人,他只能护着他平安离开这战火纷飞之地,却不能为他择选去处,或是带他回汴京,出了翎国,就看他如何活了,如此,他也算是没有失了与那人之约。
闻溪能够知道这些,还是在揭穿谢观清身份那一日,闻寂之听闻谢观清是这个身份,才明白过来,却也生了怒,不想,自己当年的一个决定险些害了闻溪和魏安,他愧疚,当夜就入宫和魏安请罪了。
谢观清只觉浑身痛苦,泛疼,是朝颜喂给他的药在作祟,亦是因着闻溪的话。
“不可能!”
闻溪继续刺激他:“这些年来,你身边都是翎国人,会医术的应该不止一个,可却无人愿意为你解体内寒症,任由你被寒症吞噬,因为不论是东夷还是翎国,都不需要你,东夷的君主想要杀你,估摸着都是因为,你知道他的身份。”
“谢观清,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闻溪凑近他,每说几个字,就往他身上扎一刀,鲜血溅到眉间,她也只是轻轻拂去,然后继续,神色冰冷至极。
“忠了一生,却也被旁人利用了一生。”
谢观清脑中思绪乱的理不清,恍惚间,他看到了父亲母亲,看到了裴忌和百姓,看到了他鲜衣怒马的少年时,又看到了汴京,一个府中都是东夷送来的人,怕他孤单,所以前来陪他。
所以,他无论多晚回家,他们总是等着他,府中灯火通明,那每时每刻,他都像是回到了翎国还未灭亡之时,每天疯玩回家,父亲母亲也是这样等着他。
可其实,那些人并不是来陪他的,是来监视他的。
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不甚在意,因为,裴忌走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有防人之心,他知道的,裴忌对他动杀心,他也知道,毕竟他在南越那么久,若是裴忌不怀疑他,完全信任
他,那日后的裴忌,定然会受不轨之人所蒙蔽。
只是此刻,听着闻溪的这些话,他忽然想到当初母亲收到父亲的信时,那惊慌悲痛绝望的神色,以及,那决绝的背影。
良久,谢观清忽而笑了,“闻溪,翎国都是好人,你不用费尽心思骗我了,我不会信,我从来不会信你的话。”
话虽如此说,可他不停起伏的胸口和赤红的双眸已然出卖了他。
谢观清死死攥着拳头,他忽然想要再回东夷去,他想问裴忌。
“是不是很痛苦啊?”闻溪打量着谢观清的一身血迹,眼眸涌上笑意,“可是,比起你给我的,还是差了点儿,所以我决定让你死的慢一点儿。”
“闻溪!”谢观清赶忙厉声制止:“你别杀我!我告诉你!”
他要去问问裴忌,那数万的翎国大军和父亲,叔伯们,还有满城的百姓,到底因何而死。
“晚了,我已经不想听了。”
闻溪道:“你当南越国师的那些年,不是总让别人献祭吗?那今日,我便用你的血,为整个南越献祭,愿日后的南越,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话落,闻溪便挑断了谢观清的手脚筋,任由其鲜血流尽。
“闻溪!”谢观清的声音淹没在血液流淌声中。
他额头青筋暴起,恐惧蔓延至心头,恍惚间,他又看到梅花飘落,家人坐在石桌旁,笑骂他,怎么又那么晚回家。
他愣住。
闻溪将手中匕首扔了,然后跟朝颜说:“等他死绝了,让人把他尸身丢下悬崖底,任由河水冲流,蛇鱼啃食,之后,你先同阿姐回汴京。”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看着外面的万朗晴空,她眸底没什么情绪,余光瞥见魏循,她偏眸看向他,轻轻扯唇,“你怕不怕我。”
“怕你做甚?”魏循被逗笑了。
“你刚刚似乎一点表情也没有,不震惊,不害怕,也没动。”
“你能解决我便不插手,让你玩个高兴。”魏循道:“你若解决不了,我自然会出手。”
闻溪有自己的想法,有想做的事,他不会干涉她,只会站在她身边。
二人一同出城,翻身上马,迎着风去往远方,尘土飞扬,鹰隼在上空盘旋,一路追逐他们。
这还是闻溪头一次在汴京以外的地方策马狂奔,穿过沙漠,遇上明月和朝阳,身旁都有魏循,心中有牵挂,二人也没勒马停下,只说好,以后要一起出来,看看这万好河山。
抵达京羽卫军营的时候,是暮色时分。
塞外的风有点凉。
闻溪翻身下马,便见军营门口站着一个人,她高兴的招手:“阿兄!”
闻淮早就看到她了,眉中染上笑意,朝她走来,“收到阿昭的信,可把我吓死了,怎么会想到要来看我和阿爹?”
军中离不开他和闻寂之,是以,收到信时,他便让闻祁前去,在半路上等着闻溪,扫了眼一旁的闻祁,笑了声,还是好奇闻溪怎么会突然来,以前她也总给他和闻寂之写信,说想他们,却也从未如此的冲动,前来战场。
瞥见一旁魏循,闻淮猜道:“这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闻溪摇头,“阿爹呢。”
“和几位将军在里面呢商议战事,他知道你来,很是生气。”
闻溪抿了抿唇:“师父也在里面吗?”
“军师?”闻淮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闻寂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溪。”闻寂之面色不是很好,对她前来战场一事的确是生气了。
魏循见状,解释道:“阿爹,前来战场是我的注意,来此处,也是想看看将士们,我让人为将士们送来了些粮食,过几日便能到。”
闻溪听的眼角一抽,看向魏循,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怎么不知道?
“是吗,那我便替将士们多谢永亲王了。”
“……”
“阿循。”闻淮拉了拉魏循,“你让我给你寻的玉,我寻到了,你过来看看。”
魏循未动,闻淮便拽了拽他,“你要是再待下去,阿爹以后都不认你了。”
如此危险的地方,魏循竟也是放纵她,若是路上碰上东夷大军,可如何是好。
闻淮道:“放心吧,阿爹不会打人,你先过来瞧瞧这玉,你要是想用它打首饰,我觉得不错。”
“你去吧。”闻溪道:“我一会去找你。”
魏循看了闻溪一眼,有些无奈,还是跟着闻淮入了军营。
“阿爹。”待只剩下他们二人,闻溪才看向闻寂之,知道他生气,也怕闻寂之对魏循有什么误会,忙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来此,就是为了看看阿爹还有师父的,师父带病前来战场,我有些担心,便想来看看,阿爹放心,确认师父无事,我立马就走!”
不确定的话,她只要一想起,便难安。
“九州?”闻寂之皱眉:“他并未在这,我来时不是与你说了吗,此次,他身子不好,我便没让他来。”
“不在?”闻溪道:“可是师父给我留了信,他说他来战场寻阿爹了。”
“寻我?”闻寂之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是不是逗你玩的?他若是来寻我,不可能不前来见我。”
这么多天了,杨九州若是真来了,总不能是躲着他,不见他。
闻溪心口一沉,杨九州给她留信说来了这儿,可其实并没有,若是没有来,为何会给她留了那样的一封信?告知她。
她眼眸不停转动。
忽而,那个梦又浮在眼前,杨九州温和的眉眼,跟她说以后要好好的。
巨大的情绪渐渐吞噬着她,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有人为你如此,那你师父是不是已经死了?”
闻溪瞳孔骤然紧缩,此刻,终于抓住脑中一直抓不住,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的事。
从重生后,再见杨九州,他身子就不好,而每一次,杨九州看她的眼神中,除却温柔,还有一抹神色。
当时不明。
如今,闻溪总算反应过来。
每一次杨九州看她时,都是一场温柔的告别。
由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他站在酒楼窗边,而闻溪站在城墙之上,杨九州笑意盈盈,轻轻说了几个字,太远她没有听清,只看嘴型,像是在说。
小溪,再见。
闻溪眼眶一热,顾不得其他,忙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她要回汴京,要去紫竹林,杨九州不在这里,肯定还在紫竹林。
身后,是闻寂之担忧的声音与前来追逐她的马蹄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
第131章 第131章献祭
回汴京的路很远,风很大,发丝迷了眼,刮在脸上很疼,可闻溪像是感觉不到。
她拽紧缰绳,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汴京,一路上,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都被她摇头甩开了,心不诚则无法成一事。
不清楚是几个日夜,只记得回到汴京城的那一天,乌云滚滚,城门口还贴着她被封国师的皇榜,街道上人来人往,议论声四起,具体在说什么不知道,也没仔细听,只隐约听见国师二字。
她并未进城,而是去往紫竹林。
再次来到紫竹林,她有些恍惚,似乎比上次来时更整洁了,显然,这段日子,是有人居住着的。
闻溪面上当即扬起笑容来,“师父!”
杨九州竟然骗她,害她跑那么远,去战场寻他,不过,这次就原谅他了,若是,他给她的贺礼让她很喜欢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闻溪定日日在他身边,好好学艺,然后保护他。
拥有一个南越国师的徒弟,杨九州在汴京就可以横着走!
闻溪提起裙摆,小跑着推开屋,“师父,我来看你了,我跟你说,我跑了好远,可累死我了,现在,我想喝师父泡的茶了。”
笑意僵住。
只见,屋内空荡荡的,没有杨九州的身影。
她四下看去,一遍一遍唤:“师
父!”
“师父!”
“师父?”
无人应。
“师父,你答应给我的贺礼呢?”闻溪急了,“你又逗我玩?又骗我!”
冷风袭来,未关上的窗啪啪作响,闻溪抬脚过去,想要将窗户合上,却瞥见窗边桌上放着的一个木匣子,这个匣子在闻寂之出征那天她来紫竹林时,就放在这了,她当时并未在意,而今认真看,匣子上刻着绿竹和一个溪字。
似乎是给她的。
闻溪手臂有点沉,她缓了很久才拿起这木匣子,然后慢慢打开,刺眼光亮袭来,她下意识的闭眼,良久,才又睁眼,光暗了几分,她得以看清匣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一颗夜明珠。
还有一张纸条。
“世人喜欢送你金银之首饰,师父却只想送你颗明月,愿年年胜年年,我们小溪永远如这颗夜明珠般璀璨。”
最下方,又落了两句极为小的字。
南越国师轻启,如此宝物送上,国师可否护我之平安?我杨九州愿永远追随于南越国师!
这打趣的话,让闻溪笑了,笑着笑着鼻尖便莫名一酸。
小雨淅淅沥沥而下。
她抬眸朝外看去,有一人坐在石桌下独自下棋,她忙站起身来,那人却不见了,紧接而来的是独自在屋内的人,他神色温柔又虚弱,咳嗽不停,吐血不止,最后,连那灵棋占也拿不起来。
轻叹一声,又在窗边坐下,一坐就是一天,不知在想什么。
偶尔又出去,回来时,会买不少新奇的东西,然后说,得找个时间一起送出去,不然,若天天在她面前晃悠,那丫头定然能看出端倪。
也就是那天夜里,他刚擦去嘴角的血迹,发觉有脚步声靠近,眸色一沉,站起身来,却见是一个偷偷摸摸想要吓他的少女,他失笑,怎么还是如此调皮捣蛋!
最后,他穿了一袭绿色长袍,将一封信一个匣子放在屋里,出了紫竹林,然后再也没回来。
闻溪站在门槛内,任由风吹打,雨水淋湿,双眸一片浓雾,身体不停发抖,哭的不能自已,最后,再也没有知觉。
……
满街红绸,锣鼓喧天,百姓欢呼。
闻溪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她皱眉,她怎么回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口?抬眼看去,无数百姓与达官显贵都在府门前,他们欢呼雀跃,一人温声道谢。
这声音……
是谢观清!
闻溪当即瞪大眼,终于知道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了,这是她与谢观清的大婚之日,她又回到了与谢观清的大婚之日?
正想着,府内又传来一道声音:“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闻溪挤进人群,只见白音白芷扶着她步步下阶梯,朝花轿而去,只是还没走几步,原本欢呼雀跃的人群就被打断,一人直冲进来,凑近谢观清,小声低语几句。
谢观清听完,当即高呼:“陛下有令,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全府杀无赦!”
此话一出,本是抬着花轿的人齐齐拔出剑来,不过一瞬,那满身的喜庆红衣破碎。
直奔镇国将军府众人。
顷刻间,一片混乱,鲜血与尖叫声混杂。
闻溪面色大变。
谢观清剑指身着婚袍的闻溪,她赶忙上前阻止,手却穿过那锋利的剑,闻溪怔住,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
最后,眼睁睁看着闻昭为身着婚袍的她挡剑而死。
“阿姐。”闻溪婚袍沉重,又浑身无力,她只能无助的哭喊,又看向周围的人,有好几个人,与阿爹和阿兄交好,她求他们信镇国将军府,阿爹绝对不可能谋反,求他们救救他们,求他们,如果可以,帮帮阿爹,为阿爹说一句话,阿爹不会谋反,也绝对不可能谋反的!
可没有人应她,他们只是冷漠的盯着她,看着镇国将军府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最后,剑也没入她的身体,她没有闭眼,感受着体内的鲜血流尽,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鲜血流至城外,与城外的阿爹阿兄还有闻祁的血液相连。
人群散去。
大雪悄然而至,落在每一具尸身上。
闻溪想伸手为闻昭拂去雪花,可雪花一次又一次的穿透她身体,她无助,她哭着唤阿姐。
阿姐听不到。
她又去唤倒在她身边的闻瑶,这蠢货,怕的要死,还敢学着阿姐的样子来护着她,也不知道跑。
还穿的这样单薄,雪落在她身上,落得最多了,肯定冷死了,可她碰不到她,没办法为她拂去雪花。
阿音阿芷也倒在她身侧,身上挨了很多剑,血流了很多,她还是没办法为她们拂去雪花,没办法为护她而死的人做点什么。
最终,闻溪的目光落在了身着婚袍,没了气息,却仍旧睁着眼的她。
闻溪泪水簌簌落下,想伸手让她闭眼,她还是碰不到她,一次又一次的穿透她面容。
大雪下了好久好久,她们也冷了好久好久,闻溪也在雪中哭了好久好久。
她想为她们收尸,可她碰不到任何人,怎么办,她碰不到任何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舍不得让她们在大雪中躺那么久。
她心疼。
可她碰不到她们啊,她什么也碰不到。
闻溪以为,老天让她回到这个时候,就是让她来为全府收尸的,结果不是,她还是只能看着她们的尸身在这大雪之中躺了一日又一日。
雪越发大了。
几乎要掩埋所有人。
闻溪蹲在雪中痛哭,恨着所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脚步声,闻溪心头一紧,怕又有人前来做什么,或是辱骂她们,她猛地站起身来,那人从她身前走过,并未看见她,也不看不见她。
见他朝她们的尸身走去,闻溪忙跟上去。
他一身白衣如雪,在闻溪尸身前蹲下,伸手要去碰她面颊。
闻溪大声阻止:“别碰我!”
他动作真的就顿住了,似乎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闻溪心头一松,想去推开他,不让他靠近那些尸身,可整只手陷入他身体里,而此时,闻溪也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当即愣住了,泪水也凝固在眼眶。
眉眼清俊,却不见以往的张扬冷漠,此刻,他黑眸里的光点稀疏破碎,垂眸凝着她,世界好像就这么静止,好久好久后,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他脊背微弯,有些颤抖,低声同她道歉。
闻溪没绷住,再次哭出声来,那些绝望不甘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阿循。”她哽咽唤他,可魏循听不见。
魏循手掌最终还是落到她的尸身上,为她闭了眼,又轻轻拂去她身上的雪花,然后抱起她。
闻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抬脚跟上去。
他们一路到城外,城外亦是满地的尸身,闻溪看到了阿爹阿兄还有闻祁,她赶忙跑过去,她也碰不到阿爹,一颗心疼的要碎了。
阿爹打了胜仗而归,却连城门都没进,便被冠上了谋反罪,她的阿爹啊,一身忠骨,怎么可能反啊。
闻溪崩溃,却也不能做什么。
魏循已经走了很远,她再次跟上去,却见魏循又走回来了,闻溪不解,站在原地看他再次入城,一遍又一遍,泪水已经不知道迷了多少次眼睛。
可她还是能看清,魏循抱着闻昭,闻瑶,白音白芷,路过她一次又一次,最后,又抱起闻淮闻祁还有闻寂之。
一身单薄的白衣,消瘦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抱起一个人,束起的长发乱了,衣服脏了,他也没管,只是抱着他们往前去。
从白日到夜里。
山上便多了八座坟。
这样冷的天,他面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只一个劲的,认真的刻着墓碑。
子时,所有尸身都被掩埋好。
魏循在闻溪墓碑前坐下,他抬眸看着他为她刻好的墓碑,就好像眼前是个人,他神色有点恍惚。
“对不起。”他再次同她道歉,“我不是因为你嫁给他人,而不护着你了,我是去城外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
样的事。”
“我没有怪你。”闻溪在他身旁哭。
“不要担忧。”魏循伸手抚了抚墓碑,“你的家人我也好好的安置好了。”
“前路漫漫,或冷或黑,但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闻言,闻溪哭声顿住,“你要干什么?”
话出口,便见魏循从袖中掏出匕首,闻溪一瞬间就明白他要做什么,出声阻止:“阿循,不可以!”
“阿循!不可以!”
魏循已经拔出匕首。
“魏循!”闻溪急的要去抓匕首,可怎么也抓不住。
她又急又怒:“魏循,你疯了是不是?”
“没疯。”魏循低低呢喃:“你以前常说,这个世界很好,我也这么觉得,可前提是,世上有你。”
鲜血落在雪地里。
闻溪崩溃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魏循在她面前流血而亡。
她为什么回到这里,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她崩溃又绝望的的用拳头砸地面,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只知道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魏循身边多了个人,看清那人模样,闻溪颤声唤:“师父。”
“你竟是比我快了一步。”杨九州在魏循身旁蹲下,苍白的面容上,眉头狠狠皱着:“罢了,你的血亦可为她献祭,如此,来世我便为你圆一梦。”
“……”
闻溪猛的睁眼,胸口起伏不定,眼前,是熟悉的陈设,这是梨园,她和魏循的院子,她怔住,环顾四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她呼吸一滞,目光瞬间红了。
阳光落在少年身上,他穿的还是他们初见的那身白衣,偏眸吩咐一旁的白音:“去熬点鸡丝粥,小溪醒了要吃。”
“是。”白音应声而去。
发觉有人盯着他,魏循抬眸看去,见闻溪醒来,心头大松,面上当即扬起笑来,正想抬脚进去,却想起,她所做,故作生气。
魏循抱臂,眉眼微扬,温声指责:“怎么跑那么快,我追了你好久好久。”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