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老婆是雪豹》
1. 雪原豹二代
从黑暗中重获意识的那一刻,顾祈安只感受到了久违的寒冷和饥饿。
以前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室内是恒温的、人是没胃口的,连这些感觉都变成了奢望。
等等——
人死了还知道冷和饿?这不科学啊!
而且,死人怎么会有思考能力?
顾祈安有点懵。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
死在自己躺了快五年的病床上!
等待死亡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甚至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很解脱。
但现在似乎……又活过来了?
眼下,顾祈安大脑一片空白。
他努力睁开仿佛被胶水黏住的眼皮,沉重的黑色如潮水散去,缓缓露出近乎褪色的画面。
顾祈安抬起僵硬的脖子,仰头环视四周——
目光所及是被白雪覆盖的灰褐山石和干草,白雾茫茫,散落着细碎的雪粒,天空灰白,如同使用了漂白剂一般,缺乏生机。
是冬天。
几片黏连的雪花悠然下降,正好落在了顾祈安的鼻尖,顺着视角延伸,他看到了几簇白毛。
等等,白毛!
已经到尸体长白毛的程度了吗?说好的火化后骨灰洒到大海里呢?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啊?!
发觉不对劲的顾祈安立马低头,入眼就是一对乖巧拢着的毛爪子。
咦,爪子?
毛茸茸,肉乎乎的爪子。
其上毛发底色是略浅的灰白,两侧成排点缀着圆状灰黑,斑点的轮廓略显模糊,看起来像是晕染开的墨团。
那对爪子随着顾祈安的心意活动,舒张、抓握、搓揉。
翻转过来是一个饱满、标准的大猫肉垫,颜色黑亮,像是几块大小不同,形状圆润的鹅卵石,瞧着就很有手感。
看起来有点眼熟。
白灰色皮毛,模糊的黑色圆环花纹,深色大猫肉垫。
如果将这些特征加起来……
顾祈安睫毛微颤,剔透的眼瞳里闪过几分古怪。
某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但顾祈安仍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思考间,他猛然扭头,不出所料地在后方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几乎有身体的3/4长。
养病期间看过的纪录片,足以顾祈安对自己的新身份做出判断——
他变成了一只雪豹幼崽!
顾祈安乐了。
谁成想死后重开一遭,竟然变成国家保护动物了!那可是小雪豹啊!
试问全球最美的猫科动物,那必须是有雪山精灵之称的雪豹!
不等顾祈安发挥自己的乐观精神,当一回新鲜出炉的雪原豹二代,他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雪豹幼崽出生后10周断奶,2个月后离开巢穴,可跟随母亲活动;之后,他们会与母亲生活18-22个月,直到彻底独立。
眼下,就顾祈安对自己毛发、肉垫、体型的估计,他应该连5个月都不到,甚至往小了猜可能断奶没多久,完全不到独立生活的年纪啊!
那么开始提问了,这辈子的雪豹妈咪你去哪啦?!
顾祈安:是谁偷走了我豹二代的生活(跑来跑去)谁啊(仰天长啸)说啊!是不是你(揪住衣领).jpg
趴在石块上的小雪豹茫然眨了眨眼。
环绕在他眼周的黑色毛发,如同一道有意勾勒出来的眼线,灰白色的睫毛覆盖其上,像是一把小扇子。
睫毛之下,小雪豹眼瞳中央尚未褪去的蓝膜在裸岩上积雪的映衬下,折射出一种更加纯净、澄澈的蓝。
像碧空和浅海。
哪怕这只雪豹幼崽还很年幼,但已经能预估他未来的超高颜值了。
无疑,他是会是一只漂亮的雪原大猫。
可惜没妈的小漂亮像棵草。
毫无依靠的雪豹幼崽此刻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眼见被妈妈保护的豹二代生活一去不返,顾祈安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被迫接受现实。
没有雌性雪豹的照顾和教导,幼崽想要在野外环境生存堪比登天,于是在成为小雪豹的第一天,顾祈安给自己定了个生存计划——
先得找个长期饭票,等什么时候熬到亚成年,再开启大猫的浪迹生活。
至于为什么不叫小雪豹自力更生,答案很明显。
雪豹幼崽的存活率仅有50%,过早离开母亲的幼年体生存能力有限,高寒的山地环境加大了捕猎难度,哪怕这只小雪豹体内装着个人类的灵魂,顾祈安也无法打包票说自己没问题。
甚至他可能还不如其他同龄的小雪豹呢!
不过在找饭票之前,顾祈安首先得适应自己的新身体,比如短粗的四肢,和缀在屁股后面不怎么听话的长尾巴。
山头的雪似乎小了很多,但温度依旧很低。
成年雪豹生有厚重的绒毛,很耐严寒,但幼崽却没那么抗冻,不过几分钟,灵魂与身体嵌合后的顾祈安便感受到了一股凉飕飕的冷意。
这具饥寒交迫的幼崽身体,尚且需要成长的时间,来抵御贺兰山深处残酷的野外环境。
还没站起来的小雪豹打了个寒颤。
不论是风,还是落在山间的雪,都裹挟着十足的冷意。
如果是真正的雪豹,大概会雪地里奔跑跳跃,偏偏顾祈安不是,卧床养病多年的他希望自己有个能跑能跳的身体,但不意味着他会喜欢在严寒的深山里和自己不熟悉的四肢打招呼。
果然还是暖融融的被窝更舒服!
宅男属性大爆发的小雪豹晃了晃脑袋,颤颤巍巍撑起四肢。
他需要找个避风的地方。
比起视野开阔的碎石山地,没有母亲保护的雪豹幼崽,更适合洞穴和枯草丛,这些天然的遮挡物不仅可以挡风,还能规避一部分来自其他捕猎者的危险。
毕竟,飞在高空上的大型猛禽,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当顾祈安东张西望寻找临时庇护所的同时,深山的另一侧传来了模糊的狼嚎,又很快被凛冬的寒风吹散,不曾被小雪豹所觉察。
位于内蒙古与宁夏交界线的贺兰山是昆仑山的余脉,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
其山脉周边被荒漠和半荒漠包围,物种资源丰富,山间有岩羊、马鹿、獐子等动物的活动痕迹,自然也足以养育出一群凶悍且鲜少存在敌手的猎食者。
例如西北狼。
性情凶猛,体型较大,攻击性强,他们是狼文化的代表,以团队协作出名。
但偶有例外,并不是每一头西北狼都喜欢群体生活。
曾被贺兰山当地保护机构进行救治、放生,并追踪观察的一头巨型黑色西北狼,就是个异类。
而这件事还有追溯到几个月前——
当时正值夏季,一队进山采集贺兰石的采石工人,在山崖下发现了一头因偷猎者而受伤的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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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黑狼。
黑狼受的是枪伤,自手术室里走了一遭,因为本身身体强壮,挺了过来,恢复状况也格外喜人。
在保护机构养伤的日子里,这头还未完全成年的西北狼已经展露出了得天独厚的基因优势。
他的肌肉健硕有力,体格比同类更大一圈,皮毛乌黑,灰色的眼珠充斥着令人心生惧怕的凶戾和野性,彰显着其身为顶级猎食者的身份。
直到这头亚成年公狼身上的枪伤彻底恢复,他被打了麻醉并戴上卫星定位项圈,被放生到贺兰山远离人迹的区域。
离开的那天,他从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了一个名字——戈尔。
“戈尔的体型比普通西北狼还大,我推测他可能还混有其他狼种的血统。”
“他是个特别的大家伙!”
负责观测戈尔行动踪迹的工作人员对他的同伴说:“我本以为他回到野外后,会去找自己原来的狼群,但现实是他去当了孤狼,太不可思议了!孤狼……孤狼可没那么好生存!”
孤狼的出现状况一般分为三类:竞争失败被族群驱逐,受伤后无法跟随队伍,以及好奇心驱使主动离群。
不论是以上的哪一种,孤狼在自然界都是极少见的情况,他们的生存率很低,寿命较短,常死于饥饿、寒冷,以及伤口感染。
工作人员的同事也很意外。
同事:“据我了解,目前人类观测到的孤狼少之又少,甚至结局都算不上美妙……”
据记录,加拿大有一只名叫Takaya的狼,他独自在人迹罕至的海岛上生活了8年,并为此去适应环境、改变习性,人们小心观察、记录着这头孤狼的生活,但最终Takaya却死在了猎人的枪下。
同伴有些唏嘘。
作为人类,他们可以在自然法则之外去救助受伤的野生动物,却无法替这些生命做出决定,甚至有时候明知道方向是错误的,也只能旁观。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人类无权利,也不能过多地去干涉自然界,甚至自然纪录片行业里还存在一条“永不干涉”的原则。
因此,当痊愈后的黑狼开始向野外发现狼群踪迹的反方向前进时,整个保护机构里的工作人员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年轻的工作人员:“至少现在,我希望戈尔会得到幸运神的眷顾。”
独行的黑狼引来了人们的好奇,也同样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于是三天后,一架专用于观察这头西北狼的无人机自保护机构起飞,追寻着定位项圈的方向,一路记录着戈尔的前进路程。
人们很好奇,这头年轻的亚成年黑狼为什么会选择独行,又会在这条独行的路上得到怎么样儿的结局。
如今,已经在贺兰山深处当了将近半个月独行侠、甚至比放归时又长大一圈的亚成年西北狼,正仰头嗅闻着冰冷发潮的空气。
敏锐的黑狼已然发现这片碎石山地附近,多出了一个陌生的闯入者。
卫星定位项圈传递来的信号跨越距离和空间,汇集成办公室内电脑屏幕上清晰的红点,片刻的停顿后,这枚红点再一次移动,开始向着另一处山头前进。
那座山体的背侧,正是试图驯服不听话的四肢,踉跄爬起来的雪豹幼崽顾祈安。
此时,黑狼与小雪豹之间的直线距离,刚好2.5千米。
而狼奔跑起来,速度可达每小时55公里。
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小。
2. 地狱开局
当山脉深处的亚成年黑狼,与雪豹幼崽之间的直线距离逐渐缩短时,另一边颤颤巍巍自巨块山石上往下翻的小雪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卧病在床的那些年里,顾祈安看过的纪录片不在少数,尤其爱《荒野间谍》、《地球脉动》、《王朝》、《动物世界》……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看得多并不意味着他变成雪豹后,也能很好地应用到现实。
就比如此刻——
顾祈安知道猫科动物是怎么走路的,但等自己真的成了大猫幼崽,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小雪豹的身体在他到来之前,正处于一个饥寒虚弱的状态。
四肢乏力、酸软,上辈子病久了的顾祈安没发觉什么不对,只当是幼崽的身体尚且薄弱,这才显得身体没什么力气。
习惯双腿行走的人类很难在短时间适应四肢齐动的行为方式,站在山石间的小雪豹仅仅是迈了几步,就已经蜷着肚皮从小角度的斜坡上滚了下来。
坚硬的山石上有霜雪覆盖,干枯杂草丛生,倒是给了雪豹幼崽一个缓冲的力道。
等他熬过那阵晕头转向,看清浅蓝到近乎寡白的天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四脚朝天地躺在坡下了。
不待顾祈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那对毛茸茸的圆耳朵就“嗖”地一下立着抖了抖——
嘤!嘤嘤!
是某种禽类的鸣叫声。
瞬间,雪豹幼崽的背毛蹭蹭竖了起来。
蓝色虹膜捕捉着天空上的变化,远方窄小的黑点持续变大,连带着嘶鸣声也愈发清晰。
是一只金雕!
成年金雕展翅长度超过两米,那可是连狼群都敢突袭的猛禽之王,雪豹幼崽在其眼里大概也就是个开胃菜的程度。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样一顿白来的午餐,游荡在冬日山间的猛禽又怎么会放过呢?
金雕以300千米/时的速度快速下降,遥远的黑点变成一片连绵的阴影,金棕色的长翅威风凛凛,鸟爪锋利尖锐,闪烁着危险的冷光。
他的目标清晰明了,正是那只失去母亲庇护的雪豹幼崽。
这简直是眼前一黑的地狱开局!
顾祈安管不了摔疼的后背,不听话的四肢在生命的威胁下难得统一,撑着小雪豹圆滚滚的身体奋力一翻,全身卷着枯枝干草的狼狈状况下,他看到夹在两块山体岩石之间的躲藏缝隙。
外形威猛叫声却像嘤嘤怪的金雕飞速接近,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顾祈安抱住尾巴、仗着幼崽圆滚的身体冲着缝隙翻了过去。
铮!
几秒钟前还垫在小雪豹脑袋下面的石块,被金雕抓了个粉碎,那足以戳进猎物头骨的利爪抖去碎石渣,又一次伴随着翅膀的拍打而升空。
一支棕褐色的雕羽晃悠着落了下来,但藏在岩石缝隙里的小雪豹却丝毫不敢放心。
金雕利爪上的恐怖抓合力,放在纪录片里是叫顾祈安惊叹的野性力量;但当这些变成他自己要面对的生死威胁时,顾祈安整个后脑袋都还弥散着森然凉意。
——再迟几秒,此刻被抓裂的就是他自己的小脑袋瓜子了!
憋着口气,雪豹幼崽毛乎乎的脑袋藏在岩石缝隙之间,纯天然的遮风庇护所变成了他唯一能依靠的保护屏障,但盘旋在高空的金雕却并不准备就此离去。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小雪豹拧着并不存在的眉头,仰头盯了盘旋的金雕几息,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关系,至少他还有地方能躲,大不了就当缩头乌龟好了,看看到底是谁的耐心先耗尽。
只不过……
咕噜噜。
小雪豹扁扁的肚子发出微弱饥鸣。
又冷又饿,希望这只金雕能快点失去耐心!
视角开阔的碎石山体间,冰冷的岩块变成了顾祈安赖以生存的掩体,高空拍打着翅膀的金雕绕了几圈,见“小零食”一直缩在缝隙里,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弃。
没了作为开胃菜的雪豹幼崽,金雕并不怕饿肚子,贺兰山里的野鼠、野兔、野鸡,甚至是活动在峭壁之上相对小体型的岩羊,都是他的食谱之一。
眼瞅着缝隙里的小雪豹没了影子,猛禽之王不满地嘤了两声,便拍拍翅膀,似乎是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嘤嘤怪真走啦?!
顾祈安没敢直接探出脑袋,生怕这只金雕杀个回马枪,为了自己头骨的安全,他勉强控制屁股后面多出来的毛尾巴,假装是个逗猫棒般,从岩石缝隙里伸出来,来来回回晃悠。
以金雕的视力,这点动静足够了。
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饥饿和寒冷被抛却脑后,小雪豹此刻出奇地耐心,直到摇曳在冷风里的尾巴根开始发酸,他才终于从两块巨型岩石之间的缝隙里爬出来。
不,确切说来,是用滚的。
雪豹幼崽通常在两个月以后跟随母亲外出学习捕食,如果是原装的小雪豹,大抵还是留存有一些来自母亲教导的狩猎技巧,但偏偏顾祈安是中途来的,属于小雪豹的记忆一片空白,捕猎能力完全为零,眼下唯一的技巧是翻滚。
没事的,会滚已经很棒啦!
顾祈安:坚强微笑.jpg
冷风肆虐,天色逐渐昏暗。
碎石山间,一只灰白色的毛绒团子歪歪扭扭走着,在他身后的轻薄积雪上,缀着一串可爱的梅花印。
幼崽特有的圆润感令小雪豹看起来像是一颗球,正好夹在岩石中间,身侧的毛发蹭着石壁,长长的尾巴像是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一会儿高高翘起,一会儿又拖拽在地上,瞧着怪模怪样。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另一位猎食者的眼中。
那是一双冷而凶戾的眼睛,是极为罕见的冷灰色,于冬季的日光下由瞳孔周围向虹膜四周散落着银白,因为被眼周黑色的毛发包围而更显得压迫感十足。
幽暗森然,光芒慑人。
这头亚成年的西北狼体型已经完全接近成年体,甚至比起自己同年龄段的同类,他显得更加壮硕。
黑色毛发覆盖在其肌肉发达的背部、腿部,尾巴低垂,脚步轻盈。
他无声行走在石块堆积的山顶,敏锐的视线令他在渐黑的光线里,都能清晰捕捉到数百米之外的动静。
缓慢移动的雪豹幼崽,此刻映在了黑狼的眼瞳深处。
挂在他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也正实时工作着,以方便高空无人机的追踪和拍摄。
只见镜头里,亚成年体的黑狼静立在山顶之上,脑袋压低,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望向半山腰的位置。
那个方向的石块夹缝间,一只几个月大的雪豹幼崽正努力前进着,圆滚滚的身形歪歪扭扭,似乎随时可能跌倒。
瞧着喜感十足。
同一时间,无人机传来的画面,令正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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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年轻工作人员“咦”了一声,并停下脚步——
“那是一只雪豹幼崽吗?”
他的声音引来了隔壁教授的注意。
对于年轻人的话,教授充满怀疑,“贺兰山已经60多年没出现过雪豹了,你确定没看错?”
贺兰山在1954年之前尚有雪豹活动的痕迹,后来因为人类活动和环境的问题,已经60多年没出现过雪豹的踪迹了。
此时,面对年轻人疑惑的声音,教授脸上露出意外。
教授:“你确定是雪豹幼崽?”
他又一次询问。
“我确定!”
年轻人这次回答得很坚定。
屏幕转向教授,露出画面里黑白灰三色掺杂的毛绒团子。
因其正在缓慢移动,哪怕距离较远,也足够被看到。
教授瞠目片刻,愣愣道:“绒毛散乱,黑环不明显,颊髭发白……应该是只三、四个月大的小雪豹,但是怎么不见雌性雪豹?”
这是大家同样好奇的问题。
幼年雪豹会在1.5岁后离开母亲,独立生活,但无人机镜头下的这头小雪豹半岁不到,明显还没到离开母亲的年纪。
“等等,这是哪一架无人机传来的图像?”
教授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略怪异。
年轻人张了张嘴,眼睛猛地瞪大,“是追踪戈尔的那架!”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窒息的安静里。
黄昏下的无人机慢吞吞扭动身体,365°的转动后,镜头中出现了站在山顶上的亚成年黑色西北狼。
西北狼,华国狼的一种,分布于西北地区,奔跑能力强,喜夜间出没,也叫夜月狼。
他们的皮毛多以土黄、灰褐为主,但也存在黑色变异个体,被当地保护机构起名为“戈尔”的黑狼,就是这类基因混合或突变的少数结果。
从保护机构发现、救治戈尔开始,这头特别的亚成年体黑狼,就因他的大体型、黑色毛发,以及罕见的银灰色眼睛,变成了人们口中赞叹十足的存在。
他像是从黑夜里走出来的暴徒,危险又慑人,因此在保护机构对外发布了孤狼观察视频后,戈尔又从网友那里得到了一个新外号——魔王。
魔王,自黑暗而诞生的君主。
关注着戈尔的人们普遍认为,如果这头强壮的黑狼如果未来会回归狼群,必将成为这片土地上独一无二的强大领头者。
“他会吃了那只雪豹幼崽的!”
年轻人着急:“我们应该把这只小雪豹救出来!”
贺兰山将近70年缺失雪豹活动的踪迹,这只幼崽可能是眼下的转机。
“救个屁!”
教授没好气道:“暂不提我们的人能不能进到这个位置,就算进去了,怎么?黑狼不吃这口粮,就等着我们进去救?”
贺兰山地域广阔,山地高原交错,无人机能捕捉到的画面,人力却很难涉足。
有些救助,并不是人类想就可以的,哪怕这片区域雪豹少得可怜。
年轻人摸了摸脑袋,“那怎么办?”
“先看看吧……”
教授迟疑,“如果他能躲过这一劫,我们才有行动的机会。”
正当人们说话间,镜头画面里静立着的黑狼,忽然动了——
工作人员:!!!
所以小豹子会被吃掉吗?!
3. 眼前又一黑
只见山头上,几乎与黄昏融为一体的黑狼在高空无人机的拍摄下,缓缓俯低身体,最终无声地趴在地上。
他安静得像是一颗没有呼吸的石块。
黑狼似乎将半山腰的小东西当成了晚间的消遣项目,银灰色的眼珠盖着半截眼皮,瞳光冷郁,带有几分饶有兴趣的关注。
而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则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对方会突然发难,冲下山坡将那只小雪豹给咬死当猎物。
作为此刻的主角,顾祈安可不知道自己同时被两方关注着,他正忙着驯服自己的新身体呢!
歪歪扭扭好几步,顾祈安才逐渐在四肢交错的行走方式间找到了规律,身后用于爬山平衡时的尾巴此刻却有些累赘。
偏生小雪豹对尾巴的控制力尚还不足,虽能凭心意摇晃,却无法操控着伸到面前、被嘴巴叼住。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尾巴还不够长。
在成为雪豹的那一刻,顾祈安已经期待“豹豹咬尾巴”很久了,这可是他当初看和雪豹有关的纪录片最喜欢的环节。
无奈现实条件不够,努力无果的小雪豹只能拖着尾巴,继续前进寻找能够果腹的食物。
三个月大的雪豹幼崽已经可以吃肉了,但现在顾祈安面对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吃上肉,以及哪里有肉。
装着个人类灵魂的小雪豹一没体能,二没技巧,只能眼巴巴望着黄昏下的碎石山,浅蓝色的眼睛环顾四周,试图在夜色来临之前找到食物。
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上一秒顾祈安还在为食物的事情发愁,下一秒就抖了抖圆润的耳朵尖,捕捉到了冷风中模糊的嘎嘎声。
嘎、咕咕嘎。
应该是某种鸟类。
小雪豹歪头倾听,小心转动脑袋,看向半山的乱石堆。
灰褐色的杂草随风晃动,当视线聚焦后,顾祈安很容易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一只灰色红嘴的鸡。
体型很小,目测不超过30厘米,比普通鸡小很多,但对于幼年雪豹来说,这似乎是个可以尝试的猎食对象。
石鸡,不过从小在北方长大的顾祈安更喜欢随老家的长辈,称之为呱呱鸡。
是可以吃的!
小雪豹的眼睛亮了亮。
顾祈安抓握肉垫,浅蓝色的眼睛锁定远处唯一的活物。
没有捕猎技巧的小雪豹下意识俯低身体,肚皮紧贴山体侧面的碎石,四肢抓地缓慢前进,为避免肢体操控生疏造成意外而压低了速度,主打一个稳。
对比上辈子那具只能躺在病床上的身体,顾祈安此刻饿并快乐着。
这种可以自由活动的感觉,谁懂?!
呱呱鸡通常群居在山体的乱石堆间,因此得名石鸡。
饥饿感让小雪豹无暇思考对方是否有同伴,便已经蹑手蹑脚地匍匐前进,一点一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冬日晚间的风正好朝向雪豹幼崽,空气里夹杂着石鸡身上特有的禽类气味,在此之余,顾祈安还能模糊嗅闻到另一股味道。
像是潮湿的泥土和松林混杂,有些难以形容,被风稀释了大半,叫才成为野生动物第一天的顾祈安无法具体分辨,只当这是山中环境特有的味道。
气味的主人——西北狼戈尔正两个前爪交错相叠,下巴枕在前肢上,眼皮略垂,银灰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半山位置上,捕猎动作充满了破绽,且鼻子堪称摆设的小雪豹。
几个小时前,刚享用过一头小岩羊的黑狼此刻有些慵懒。
没有饥饿作祟,戈尔并不着急击杀这只和母亲走散的小雪豹,只打发时间般地想看看这只幼豹到底能有多蠢。
匍匐在碎石堆上的小豹子终于接近他的目标猎物了!
灰色的呱呱鸡立在原地嘎嘎叫着,似乎并不知道危险已然靠近,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小雪豹眯起蓝色的大眼睛,圆耳后压,屁股后面的长尾巴难得听话地安静伏着,只待主人一击必中。
屏息,凝神,出击!
小雪豹后腿蹬劲、向前扑杀的瞬间,原本懒洋洋的呱呱叫猛然尖叫,扑闪着翅膀飞起半米高,就那么跳到了顾祈安够不到的位置。
响亮的鸡鸣是一道开关。
不等小雪豹站稳,四周的乱石堆后跳出四五只成年呱呱鸡,超过30厘米的体型因数量的叠加而来势汹汹。
石鸡群见顾祈安孤身一豹,还是个幼崽,欺软怕硬的他们立马一拥而上,伸着脖子用橘红的嘴去叨小雪豹的毛发。
嘎嘎嘎!
这是呱呱鸡耀武扬威的叫声。
喵——喵喵——
这是顾祈安被叨疼后的哼唧声。
悬在高空上的无人机忠实记录着一切。
为此延迟下班的教授,和其他几个年轻工作人员守在电脑前,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一幕。
“没有雌性雪豹的照顾,这个小家伙估计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
“他太青涩了,路都走不稳,如果不是雪豹妈妈发生意外,我觉得小家伙可能是因为身体情况才被留下的。”
“还好戈尔并不饿。”
年轻人挠了挠头,“以他的狩猎能力,小雪豹和石鸡,连逃跑的份都没有。”
“可怜的小家伙……这群石鸡太野蛮了!”
戴着眼镜的女性工作人员望着镜头里的小雪豹,眼底充满慈爱和心疼。
甚至如果够得着,她大概喊着“给姨姨摸摸”,把这只小雪豹当做是猫咪崽子般抱在怀里亲亲揉揉,顺便再给喂一口肉。
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圆滚滚的小豹子!
此刻,获得姨姨隔空疼爱的小雪豹慌不择路,毛茸茸的屁股被呱呱鸡叨秃了好几块,灰白色的绒毛飞扬,像是下了一场雪。
成群活动的呱呱鸡给幼年雪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顾祈安蒙着头往前使劲儿蹿,生怕一不小心被叨伤眼睛。
小斜坡的碎石山体没那么陡,而雪豹的爪子相对较宽,便于分散力量,腹部的绒毛在移动时也可增强抓地力,这让他们拥有极佳的攀爬能力。
身后的长尾巴用作平衡,哪怕没有雪豹母亲的教导,顾祈安依靠着身体的本能,也能爬山爬得像模像样。
但他逃离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太对……
镜头之后,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睛。
“那个方向——这小家伙怎么把自己往狼嘴里送啊?”
只顾低头躲鸡的小雪豹视角受限,迟钝的神经不曾发觉那股拉近距离的强大侵略者的气味,等他终于从石鸡群中冲出来一个缺口,一边跑一边扭头时,突然发现叨豹那么凶悍的呱呱鸡突然都散开了。
顾祈安高兴,看来这群鸡跑不过他!
他还是挺能跑的!
不曾被病痛侵袭的身体不够强大,但那股鲜活劲依旧令顾祈安心生愉悦。
只是这样愉快的心思没多持续多久,下一秒,脑袋还没拧正的小雪豹就“啪叽”一声撞上了一堵墙。
关注无人机拍摄画面的工作人员们忍不住皱眉蹙眼,那一瞬间他们的心脏都要因为小雪豹的动作,而提到嗓子眼上了——
小雪豹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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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堵“墙”有些硬,很热乎,毛茸茸的,隐约还能察觉到血肉之下蓬勃的脉动声。
顾祈安整个僵在原地,脑袋几乎完全埋在那厚重的绒毛之下。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毛中“拔”出来,迟钝的嗅觉器官终于复位,向主人传递来了那股强大,且极具侵略性的雄性气味。
敌人!!
小雪豹的神经猛烈叫嚣着。
排除人类,如果非要说雪豹有什么天敌,那就是成群活动的狼,雪豹喜独居,自然打不过这样的对手。
避开狼群的活动范围,是每一头雪豹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教导。
出于本能,顾祈安对自己撞上的这头雄性野狼还挺害怕的,那是幼年雪豹对强大猎食者的恐惧。
但人类的灵魂又造就了他不合时宜的大胆和好奇。
于是,呆在原地的小家伙慢吞吞抬头,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灰色眼瞳。
第一眼:靠,好凶!好大!好帅!
第二眼:咦,他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顾祈安愣住了。
随时注意情况的工作人员猜测,这只失去母亲的小雪豹应该是被亚成年西北狼给吓呆了,不然这个时候不该盯着发呆,而是应该立马往反方向跑啊!
黄昏下的山头上,围观小雪豹碰瓷行为的戈尔很早就发觉对方的逃窜方向,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看起来笨笨的小东西,余光里聒噪的石鸡群已经乱叫着四处乱飞了。
显然,比起迟钝的雪豹幼崽,那些石鸡更清楚谁不好惹。
但或许是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大,这一回慌不择路的变成了刚刚被顾祈安盯上当猎物的呱呱鸡。
鸡鸣嘈杂,羽毛乱飞,这让戈尔有些烦躁。
于是情绪略微不爽的黑狼抬起脑袋,迅速前伸,锋利的齿尖便已经挂上了只歪着脖子、血液滴答的石鸡。
快准狠,西北狼超过100公斤的咬合力可不是说着玩的。
其他石鸡一哄而散,浓烈的血腥只扑小雪豹的鼻腔。
伴随着血珠滴落的动静,倒霉蛋的尸体被黑狼浑不在意地扔到地上,变成了一摊软趴趴的死物。
顾祈安后知后觉背毛倒竖,感受到了迟来的紧张与窒息,哪怕石鸡的血液溅到了脸上,他依旧盯着狼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挪不开视线。
那可是卫星定位项圈啊!
近距离下,顾祈安还看到了项圈外侧嵌入的小型摄像头!
这不就是现成的碰瓷对象吗?!
说不定还能被保护机构捡回去混吃等死!
有人养着的猪猪生活,谁不爱啊?!
小雪豹渴望地咽了咽唾沫,他才试探性地动弹后肢,立马就对上了黑狼幽深的眼瞳。
好像下一秒对方就会扑过来一样。
瞬间,无需犹豫,小雪豹猛地前趴。
眼睛眯起、嘴角向后,耳朵下压成飞机耳,毛发尽量放松贴在身上,露出一副可怜相眨巴着眼睛,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似乎都在说“求放过别吃我”。
顾祈安:豹豹乖,别吃豹豹.jpg
定位项圈上的摄像头闪了闪,盛满小雪豹的高清画面瞬时出现在另一个电脑上,与无人机构成了远景、近景的切换。
工作人员诧异,忍不住和教授求证:“这个姿势的意思,是在示弱么……”
只是戈尔会接受一只非同类幼崽的示弱吗?
当人们紧张等待着后续时,亚成年的黑色西北狼压低吻部,露出银白色的獠牙,缓缓靠近这只可怜巴巴的小雪豹——
4. 男妈妈
近距离面对一头体型巨大,且刚刚咬死猎物的黑狼,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顾祈安勉强忍住身体想要逃离的欲望,只尽可能俯低身体,一动不动。
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大,而是出于观察和直觉,顾祈安推测眼下这头看似危险的黑狼并不饿,也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但若是他自乱阵脚、打破原有的平衡,那就不好说了。
——他极有可能被狼当作是挑衅,一口咬断喉咙。
感官敏锐的野生动物可以通过气息、情绪,以及肢体动作来判断对峙方的意图,为此顾祈安学着狼群纪录片中的动作主动示弱,以表明自己的无害。
当然,他本身也没什么攻击性,至少绝不会被黑狼看在眼里。
大概在这头巨狼的眼里,他可能和呱呱鸡是同一级别的。
顾祈安:庆幸.jpg
戈尔的体型在整个西北狼群体中都算佼佼者,当他撑着四肢站起来,低头去嗅闻面前的小雪豹时,几乎如同一座黑压压的小山,压迫性十足。
伴随着黑狼的靠近,禽类的血腥气浓郁,趴在地上的小雪豹则一动不动,几乎成了雕塑。
戈尔有些意外。
没脱离狼群之前,群内的小狼会在其他亚成年狼的面前撒欢、玩闹,但都远远避着他,哪怕戈尔并不会主动攻击自己的同类幼崽,但浑身上下依旧透露出一种“别来找死”的架势。
这个小东西,好像有点不一样?
“喵——”
顾祈安捏着嗓子,娇娇气气地叫了一声,接受着自黑狼深邃眼瞳中自上而下的打量。
狼的眼睛很漂亮。
那是一种充满攻击性的美,凌厉而野性。
顾祈安看纪录片时,就曾为狼的魅力而折服过。
此刻,戈尔慢条斯理地闻了闻小雪豹的脑袋,虽然意外对方的表现,但兴趣只能说是平平,饱腹情况下他看非同类幼崽只当看乐子。
毛厚,体型小,缺乏饱腹御寒的脂肪,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成为他的猎物。
黄昏下亚成年黑狼的双瞳幽暗无波,他收回视线,准备换个位置休息。
电脑屏幕外的工作人员齐齐松了口气。
“刚才他咬死石鸡的那一瞬间,吓我一跳!我差点以为他会把雪豹幼崽也一起咬死!”
“幸好戈尔对这只小雪豹没什么兴趣。”
“应该说是小雪豹误打误撞,让戈尔知道对方无害——就算是魔王也有仁慈的时候。”
“如果我是这个小家伙,现在就该转头离开!”
“等会儿……这个小家伙准备做什么?”
教授快速眨眼,那一瞬间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高空上无人机的镜头画面有限,但挂在黑狼脖子上,于晚间会全开的定位项圈内的摄像头,却能正好捕捉到全部——
小雪豹并不像是人们以为的那样转身逃离,而是抬头又冲着黑狼“喵喵”叫了一声,见对方驻足后,他直接翻身仰躺在地上,四肢自然放松,露出了柔软雪白的腹部。
在狼群内部,这样的姿势表示臣服和追随,类似“我认你当老大”的意思。
戈尔盯着小雪豹,一动不动。
顾祈安咽了咽唾沫,面上淡定其实心底慌得一批。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独活,他的选择仅有两个——
要么抱大腿找到一个饭票,要么被人类带回保护机构,但显然没有特殊情况后者一般不会发生。
因此现在顾祈安只能赌一把黑狼的反应。
狼群中的公狼母狼会共同照顾幼崽,新闻里也曾出现过“狼孩”的报道,顾祈安想,他有没有可能成为个“狼二代”呢?
“雪豹幼崽在冲着戈尔表示臣服?”
工作人员觉得不可思异,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头幼年雪豹身上,实在显得匪夷所思。
教授:“看看戈尔的反应吧……”
人类清楚,这很危险。
一头亚成年的雄性西北狼,一只几个月大的雪豹,如果前者发动攻击,那么60多年没在贺兰山出现过的雪豹踪迹,将会再一次消失。
不仅工作人员紧张,等待黑狼决裁的顾祈安也很紧张。
小雪豹毛茸茸的尾巴被夹在了双腿之间,安静地遮挡住尚未发育完全的豹蛋蛋,在黑狼又一次靠近时,他也依旧保持着自己友好的态度,甚至再一次夹着嗓子“喵喵”叫了两声。
顾祈安:这么可爱的豹豹,确定不领养一只吗?
雪豹幼崽的行为是希望获得戈尔的庇佑吗?还是说他把戈尔当作了自己的保护者,所以才大大方方露出肚皮,以表亲昵。
此刻,戈尔和镜头后面的人类有了相同的疑惑。
狼群里的雄性确实会承担一部分照顾小狼的责任,但这并不包括独行的戈尔,不过面对小雪豹的示好,黑狼原本沉落的兴趣再一次升起,驱使着他去靠近这只奇怪的小东西。
被冷风吹动了毛发的脑袋下压,沾染石鸡鲜血的獠牙上散发着对于食肉动物来说十足腥甜的味道。
这一回,黑狼突出的吻部压在了小雪豹的腹部,上下颌微松,便已经含住了幼崽命门。
——只要雪豹一挣扎,那么锋利的狼牙会立马让他开膛破肚。
顾祈安不可能感觉不到压在肚皮上的獠牙,但他依旧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好像压根没意识到危险似的。
黄昏下的贺兰山逐渐进入冬日的夜幕,山头之上体型硕大的西北狼与尖牙下的雪豹幼崽还在僵持着。
刺骨的寒风吹过,被压在下方的小雪豹轻微哆嗦。
黑狼垂下眼皮,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祈安。
他目光深邃,强势慑人,那股被提起的兴趣不减反增,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难得令戈尔看起来有了点未成年西北狼的活泼劲儿。
锋利的獠牙从小雪豹柔软的肚皮上退开,戈尔舔了舔鼻头上未干的鸡血,慢条斯理地蹲坐在地上,视线却一直落在顾祈安的身上。
咦,好像抱大腿的计划好像可行!
顾祈安心里激动地欢呼,他晃了晃自己的毛尾巴,屁股在碎石块地上蹭着试图翻身起来,奈何灵魂不是身体原装的,再加上饥饿作祟,小豹子费劲巴拉了半天,也没能把无力的身体翻起来。
像是个翻倒的小乌龟,四肢还在不停扒拉。
噗嗤。
不知道是哪个盯着拍摄画面的工作人员笑出了声。
危机暂时解除,人们虽然还无法理解小雪豹的行为,但至少此刻他们知道,戈尔不会伤害这只难得一见的雪豹幼崽,甚至还对其有种令人意外的宽容。
或许,亚成年的西北狼想提前预备一下未来和母狼养育后代的情景?
戈尔的想法人类不得而知,他们从镜头里看到,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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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有力的狼爪,顶着雪豹幼崽的身体轻微用力,将胡乱挣扎的小家伙给推了起来。
“喵——喵呜呜——”
小豹子甜甜腻腻的小嗓音飘散在空气里,夹杂着讨好,似乎在和帮了他的巨狼说谢谢,顺便在腹中饥鸣的伴奏下,主动告诉自己的新大腿:豹豹饿了,豹豹想吃东西!
为了让对方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示好,顾祈安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探出一截毛尾巴,就那么晃悠着轻轻落在了黑狼的前爪上,随后轻轻蹭了蹭。
好像在撒娇。
垂首盯着眼巴巴看着自己,又歪头看了看那只石鸡尸体的小雪豹,戈尔瞳光幽深,似乎还有些意外,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这只幼崽能心大到如此地步。
这就是没有母亲教导的笨家伙吗?
被毛尾巴缠住的狼爪不曾主动挣开,彰显了戈尔对小雪豹默许的态度。
将心脏放回到肚子里,顾祈安依旧用尾巴挂着黑狼,一步三回头,慢吞吞挪到了死去多时的呱呱鸡面前。
血水浸润在石块上,在夜间散发出令豹垂涎欲滴的腥甜。
顾祈安舔着湿漉漉的鼻头,试探性地嗅了嗅空气,一边盯着黑狼,一边将自己的脑袋往呱呱鸡身上靠。
戈尔如老翁稳坐钓鱼台,放任小雪豹接近被他咬死的猎物,毫无护食的欲望。
顾祈安肚子饿的咕咕叫,在黑狼的纵容和身体本能的催促下,他猛地扑到了猎物上,甫一张嘴就咬了满嘴的羽毛。
呸呸呸!
小雪豹咂嘴往外吐毛。
藏着人类灵魂的小豹子忘记了,哪怕是变成了动物,在吃禽类前,也要扒掉对方身上的羽毛。
戈尔磨了磨牙,舌尖还残留有石鸡的血味。
对于吃过岩羊的他来说,如果不到非吃不可的地步,他是绝对不会让石鸡上自己的食谱的——羽毛密、骨架多、肉少,是个狼都不爱吃!
凛冬快来了。
黑狼眯了眯眼睛,见小雪豹饿着肚子无处下嘴,勉强准备留着这个小拖油瓶的戈尔上前,前爪压住猎物的一侧,锋利的獠牙拔开羽毛,撕下一块肉扔到了小雪豹的面前。
肉块不大,但对于这个体型的小雪豹来说,也足够饱腹。
顾祈安弯了弯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大喊:妈妈!爱你!
他不知道动物之间要怎么感谢,只能用尾巴圈着黑狼的前肢蹭了又蹭,奶呼呼的“喵喵”叫不要钱地往外洒,几乎到溺死狼的地步。
希望黑狼牌男妈妈能明白他的意思!
戈尔搓动尖牙,他从前也见过小狼幼崽这样和母狼哼唧,一般都是想吃奶了,只是他不明白这小东西干嘛冲着自己叫?
他可没有奶!
黑狼有些不耐烦地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似乎在催促着小东西快点吃饭。
顾祈安顺应了黑狼的催促,美滋滋地低下头享用自己成为“豹豹牌狼二代”后的第一顿晚餐。
猎物并没有顾祈安以为的难以接受,甚至因为物种的转变,他可以品尝出血肉间的鲜美。
啊,美味!
啊,呱呱鸡!
饥饿后的饱腹堪称顶级佳肴。
吃得热泪盈眶的小雪豹从今天开始决定,他要把呱呱鸡封为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肉!没有之一!
只是为什么狼大佬眼里好像有点嫌弃?
戈尔:没见识的小蠢蛋.jpg
5. 狼哥,捞捞!
“这简直就是动物界的奇迹……”
工作人员感慨着,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头亚成年的公狼,竟然会接纳一只年幼的雪豹崽子,甚至会亲自撕开自己的战利品去投喂对方。
放在大自然,可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负责在保护机构内观察戈尔的年轻人相顾无言,片刻后他忍不住道:“我敢说,这段视频发布出去,一定很劲爆。”
于是,一段长达十分钟,主角是黑狼和小雪豹剪辑版的视频,更新到了保护机构的账号下,很快就引来了一群夜猫子的留言——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说真的,期待魔王的近况很久了,这真的是我成为狼迷后见过最帅的一头大家伙了!】
【哎呦怎么今天还有个小豹子,是雪豹吗?天,我刚才以为戈尔会咬死小豹子!】
【我记得贺兰山这片已经60多年没出现多雪豹的痕迹了,之前说是因为生态环境的问题,所以现在这个小家伙是要打破贺兰山多年未出现过雪豹踪迹的魔咒吗?】
【狼和雪豹是天生的对手,戈尔怎么和这个小家伙和平共处了……我的天,一头亚成年的公狼竟然会选择投喂幼豹?到底是我眼花了,还是视频是合成的?】
【视频保真,但也是真的劲爆,所以每次捕猎都有种血腥□□的魔王,也有成为男妈妈的一天?】
【哈哈,怎么不算铁汉柔情呢?果然戈尔从当孤狼那天起,就注定特别!所以到现在也没探索出来,魔王到底什么狼和西北狼生的?】
【都是讨论狼的,就没人觉得这只小雪豹颜值很高么……也不知道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所以有没有人能解答,一头公狼,为什么会投喂雪豹幼崽?】
公狼喂养小豹子的内容,压下了原本贺兰山多年未曾出现过雪豹踪迹的热度,为此,作为观察者的人类忍不住去推测黑狼行为背后的含义。
狼的智商有限,人类的认知显然并不适用他们,因此在其他公狼的行为对比下,戈尔的举动就显得尤为难得和可贵。
甚至人们忍不住放开脑洞去猜,或许戈尔的投喂行为不是出于怜悯(这头独狼捕猎时极其凶悍,从未展露过仁慈),而是想将小雪豹当做是过冬时的储备粮?
这样的想法略显凶残,但却是人类认为更贴合野生动物和自然环境的选择,毕竟狼本身就是有“存粮”习惯的动物。
戈尔:阅读理解禁止过度.jpg
喜欢深入思考的人类很难猜透黑狼接纳小雪豹的真实原因,而顾祈安也无法料到自己本想碰瓷“定位项圈”的计划,促使着他成为新一届的大猫明星。
他出名了!甚至被石鸡叨屁股的糗照,已经被截图并流传在各大豹圈里,收获一堆来自两脚兽的“哈哈哈哈哈”。
顾祈安:对不起,给大猫家族丢脸了ToT
当#亚成年西北狼投喂小雪豹#、#贺兰山惊现雪豹幼崽#的词条热度一路攀升时,顾祈安舔着嘴巴上的肉渣,屁颠颠凑到了黑狼大佬的面前。
既然要抱大腿,当然是要刷好感度啦!他要给狼老大当头号小弟!还要和狼哥挤着睡觉!
这么冷的天,豹豹才不要自己睡呢!
只是刷好感的第一步不太成功。
没掌握进食技巧的小豹子把自己吃成了花脸猫,灰白相间的脸颊染红一片,还没等彻底靠近黑狼,就被对方一爪子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小雪豹:叽?
戈尔懒洋洋瞥了一眼脏兮兮的小豹子,他可没有当妈的耐心给幼崽舔毛,只一巴掌压下了小雪豹挣扎的动作,满是嫌弃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对方的颊边。
顾祈安莫名福至心灵,毛乎乎的爪子蹭了蹭嘴巴,抹到了一把血。
看着像是凶案现场。
怪不得狼哥嫌弃,我都嫌弃自己!
小雪豹捧着脸蛋用肉垫揉脸,等终于搓得差不多后,又一次乐颠颠上前,试图仰着脑袋好叫黑狼看看自己干净了没。
戈尔懒得看。
他抖了抖厚实的黑色毛发,甫一站起,便如团沉重的阴影,将雪豹幼崽对比得像是个小鼻嘎。
雪·小鼻嘎·豹:???
顾祈安愣了几秒,见黑狼甩了甩尾巴,转身往山顶的另一侧走。
等等狼哥,你要去哪?你不要崽了吗?!!
任凭黑狼在前方大步走,后边儿的小雪豹快追断了腿。
看到这一幕,工作人员不由得在心里加深了一个认知:这只失去雌性雪豹照顾的小家伙,必然是把戈尔当成妈妈了。
三个月大的小豹子腿还没长完全,短短得如同四个小桩子,撑着肉滚滚的身体跑起来像是个球,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看着叫人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小家伙就摔个底朝天。
但顾祈安自己却沉浸在这种脱离病床、自由活动的愉悦里,就是追狼哥有点费豹豹!
狼哥的尾巴,豹豹奔跑时的方向标。
冬日的贺兰山山头风很大,这里属于石质山地,岩石裸露,坑洼极多,小雪豹眯着眼睛,四肢交错、摇头晃脑追赶的结果,就是被一阵骤大的风给推搡着跌到旁边的坑里。
身体下落的瞬间,顾祈安只顾着喵喵叫。
狼哥,救救!狼哥,捞捞!
于是,等底盘超稳,丝毫不受风力影响的戈尔转身低头,就看到自己刚刚绕过去的半米坑里,呆坐着个更加脏兮兮的小豹子。
戈尔:……
坑不算深,顶多半米,一般雪豹幼崽扒拉扒拉自己也能上去,但顾祈安是个半吊子,眼见狼哥没什么动作,便尝试自救,谁知哼哧半天除了满身的土,一无所获。
成为雪豹的第一个晚上,顾祈安被坑打败了。
疑惑怎么有雪豹平地走着都能掉坑里的戈尔静默片刻,终究上前一步,低头在顾祈安感动的眼神里,叼着小豹子的后颈,将他拉了上来。
狼生第一次叼幼崽,戈尔有些控制不好力道。
等顾祈安成功落地后,没忍住缩着后颈,呲牙咧嘴地哼唧了几声。
小雪豹蓝色的眼睛还是很具有迷惑性的,清透水灵,可怜可爱,再配上软软的喵呜声,哪怕是戈尔的外号是魔王,眼下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然,也就几眼。
等顾祈安抖了抖毛,甩掉一堆土渣,重新站定在黑狼面前时,戈尔眯眼盯着对方看了片刻,调转方向,继续往山下走。
只是这回,被人类判定智商并不算高的亚成年公狼,放慢了速度。
从山顶到半山腰,戈尔四肢强壮、脚步稳健,黑色的毛发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瞳依旧在暗色里绽放着冷光。
顾祈安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狼哥身后,即使黑狼已经放缓了速度,但对于幼崽来说依旧不容易。
顾祈安已经很注意地自己的步子了,但是等中途戈尔回头,就看到了一只小泥巴豹。
脏兮兮的。
没有任何带崽经验的黑狼从前也当过幼崽,但明显眼前的小豹子刷新了他对幼崽的新认知。
笨得可以。
太阳落山,天空彻底昏沉后,整个山间的温度瞬间降了十来度。
冬季,群体活动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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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相互挤在一起驱寒避暖,但这并不适合一头独行的狼。
白日里对周边山体有过大概的熟悉后,戈尔很快就在半山腰找到一石块相夹的避风处。
对此一无所知的小雪豹只充当着自己跟屁虫的身份,狼哥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贺兰山山脉西侧盛产奇石,因为天然的地质条件,导致这里的山多以岩石为主体,嶙峋却并不过分陡峭,很适宜独行的野生动物当作暂时的栖息场所。
尚还年轻的亚成年西北狼拥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
戈尔找到的休憩地同时涵盖了遮风避寒、不曾被积雪侵袭,以及便于警惕周围环境的特点,在动物界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好地方了。
岩石夹缝间的空间,躺下几只成年西北狼都绰绰有余。
戈尔脚步轻盈,一跃至夹缝之间的巨型石块上。
平坦的石块是一张纯天然的床铺,黑狼厚重的皮毛令他并不畏惧初冬夜里的风雪,只稍用前爪作清洁,扫落石面上的碎石渣和积雪,就俯身趴了下去。
深色的毛发与黑夜相融合,只剩一双银白的眼睛在夜里闪烁着幽光。
被撇在石块下的小雪豹后肢撑劲,前爪扒拉着石壁,试图蹦跶到黑狼身边,但因没掌握雪豹的跳跃本领,再加上体型受限,努力半天也没能爬上去。
不行!豹豹怎么可以轻易说放弃呢?坚持的豹豹最好命!
他就是靠这份坚持打动狼哥、成为“狼二代”的!
着急贴着黑狼睡觉的顾祈安给自己灌下鸡汤,又一次垫着后肢站了起来,毛茸茸的腹部压在石壁上,尾巴晃动,像是在加油打气。
戈尔:……
本想着短暂休息一会,等后半夜去寻觅猎物的戈尔听着下方不消停的软叽叽的哼唧声,幽暗的眼瞳里闪过几分略显人性化的无语。
随手捡回来的小豹子又弱又笨,没了他可怎么活?
垂在石壁边上的狼尾巴动了动,戈尔向前挪了几寸,又一次张嘴叼住了小豹子的后颈。
只是这一次,他有意放轻的力道。
一回生二回熟,亚成年的单身公狼在遇见顾祈安后,过早体验到了母狼叼崽的待遇。
顾祈安:谢谢狼哥!
视角升高,落在石块上的顾祈安给狼哥送了一个甜甜的眯眼笑,他不怕生地挤了过来,在戈尔古怪的视线里,蹭着对方厚实的毛发,一头栽倒在黑狼的怀里。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蓝眼睛,似乎还在询问: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顺带着,小雪豹捞过黑狼的爪子,轻轻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华国人最后的倔强:盖肚脐眼。
戈尔:?
他不是很能理解顾祈安的行为,这个小东西到底是胆子大神经粗,还是压根儿都不聪明?
戈尔望着自顾自扒拉着他的前肢,并将脑袋枕在他另一只爪子上的小豹子,忍不住低头咧嘴,露出银白森然的尖牙。
咦,狼哥是要晚安吻吗?
这么快他就有头号小弟的待遇啦?
顾祈安的小脑袋瓜子转了转,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被戈尔恐吓了,还自以为聪明地支起上半身、仰着脑袋,舔了一口狼哥的下巴。
戈尔:???
有一瞬间,黑狼的眼神都有些发直了。
是晚安吻没亲够吗?
顾祈安疑惑了半秒钟,想着装进肚子里的呱呱鸡和狼哥暖融融的皮毛,很大方地再次抬头舔了上去,几乎用口水把黑狼的下巴给洗了一通。
那副小表情,就好像在说:看,离了我,还有谁宠你啊!我的狼哥!
6. 黑狼暴徒
被小雪豹糊了一下巴口水的戈尔忍无可忍,他用爪子将黏黏糊糊的小家伙按下去,从喉咙里发出沉沉的低吼,眼不见心烦地把顾祈安从自己的前肢之间拨拉出去,勉强给对方留了个身侧的位置。
顾祈安拱着挤了过去,嘴巴微张:好温暖!
狼哥是怕我冷吗?太贴心了!
贴着黑狼毛茸茸的身体,小雪豹蜷起尾巴垫在脑袋下方,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颊髭轻颤,困意上涌、强撑眼皮之际,不忘冲着戈尔哼唧了几声。
他说,狼哥,晚安。
像是小狼冲着母狼撒娇的声音。
戈尔趴好,并不做回应。
他脑袋微侧,看着小豹子困兮兮的模样,狼尾自然垂落,冷光森然的瞳光扫视周遭,也缓缓合上了眼皮。
夜里本是狼的活跃时间,经过遇见小豹子前跋涉和猎食,有些懒怠的戈尔暂时调整了自己的作息,准备休息几个小时,等太阳即将升起时,再进行下一次奔波。
戈尔喜欢日升之前的黎明,他总能在那个时间段抓到美味的猎物。
喜欢黎明的狼,也将得到自然带来的好运。
活跃在另一处的狼群,也同样喜欢黎明。
家族是自然界中最强的一股力量,它美好神奇,充满戏剧化,能在危机中幸存,就是它最后的胜利[注]。
活跃在加兰山深处,曾被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进行标记的西北狼群,由他们的首领公狼巴图和母狼乌兰带领。
巴图和乌兰是作为领导者的父母狼,从组建自己的狼群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们以血缘为纽带,打造出了一支活跃在贺兰山深处的猎食团队。
这支不可小觑的狼群本来由三头亚成年个体,以及两只幼崽构成。
但不幸的是,几个月前,被好奇心驱使的亚成年小公狼阿来夫跑到了离群较远的位置,被偷猎者伏击。
年轻的小公狼体型不比戈尔强壮,警惕性也略差一筹,偷猎者的枪声变成了他生命最后一刻听见的声音,而巴图和乌兰则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阿来夫,淘气的孩子。
时隔多日,悲伤依旧弥漫在这个狼群内部,巴图安静地站在母狼首领的身后陪伴对方,而乌兰则立在山崖半腰仰头嚎叫,似是在发泄她的悲伤和愤怒。
没有哪个母亲可以忍受自己的孩子被伤害。
她记住了那个偷猎者的味道。
野蛮,腥气,带有一种特别的冰冷。
乌兰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狼群发现小公狼失踪,并循着味道找到血腥最浓郁的位置时,地上只留下了几滩血水,以及半截被扯断的深色布料。
狼群在布料上闻到了小公狼和偷猎者的味道,以及一头陌生的亚成年雄狼。
狼群想,那可能是另一个被偷猎者盯上的倒霉家伙。
瘆人的狼嚎响彻在荒芜的山头,此起彼伏、阴影交错,远处的红外相机则正好捕捉到了狼群的一切活动。
保护区管护中心值班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他像是往常一样,将提取到的视频发布至单位名下的公众号里,不多时就收到了关注着狼群动态的网友评论。
【乌兰真的是一头重情义的母狼,上一只小狼意外夭折的时候,乌兰伤心了好久,我本来以为狼群以后不会再经历这样的伤痛了……可恶的偷猎者!】
【山里的偷猎者只要一天不抓到,那狼群就一直处于危险中!希望这里的负责人能尽快做出行动。】
【杀死阿来夫(死去的那头亚成年小公狼)的偷猎者,会不会和打伤魔王戈尔的是同一波人?阿来夫失踪的时间和戈尔被采石工人发现的时间一前一后,这个可能性似乎也说得通。】
【戈尔个头大,武力也更高,这才没被偷猎者抓到,至于阿来夫……哎,可怜的小公狼。】
【你们说的魔王戈尔也是巴图和乌兰的孩子吗?】
【不不,戈尔是一头父母一方品种未知的西北狼,被采石工人发现时才知道有他的存在,在此之前戈尔从未被红外相机捕捉到画面,你可以去看看当地保护机构账号下面的视频,都是有关于戈尔的,似乎最近还发现了雪豹。】
【谢谢科普!】
交换过信息后,好奇的网友摸到了贺兰山保护机构的账号下面,去挨个查看有关于救助魔王戈尔的视频,很快就追更到了大黑狼和小雪豹相遇的那一段。
她一边赞叹于戈尔选择当独狼的魄力和能力,一边震惊雪豹幼崽面对亚成年黑狼时的行为,在为动物的野性和奇妙折服的同时,她将视频下载转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
她想让更多人认识到野生动物的魅力。
拥有500万粉的科普大博主@野生发现者于凌晨发布了一条视频,而视频内的两个主角,正在贺兰山冬日的夜晚中幽幽转醒。
时间倒回至五分钟前——
戈尔打了个哈欠。
黎明之前的天空依旧很黑,巨狼幽绿色的眼瞳自昏暗间睁开,绽放出清醒且慑人的冷光。
只做暂时休息的戈尔并不曾进入深度睡眠,他舔了舔潮湿冰冷的鼻头,刚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小腹滚到一边,然后“啪叽”砸在了他的后爪面上。
戈尔:?
忘记自己捡了个幼崽的黑狼眯了眯眼睛,低头看向四肢间的位置。
只见睡眼惺忪的小雪豹像个不倒翁似的歪倒在他的后腿,眼睛半睁,浅蓝色的眼珠上蒙着一层水汽,雾蒙蒙的一看就知道没睡醒。
他也确实没睡醒。
顾祈安上辈子是个典型的阳间作息选手,谨遵医嘱,十点睡七点起,偶尔赖床但绝不熬夜,虽然变成了雪豹,可作息还是原来的。
但雪豹可是夜猫子啊!
费力撑开眼皮,顾祈安迷迷瞪瞪看了看天边模糊能见一丝微光的天空,估摸算了一下,现在可能不到五点。
天,他高三复习的时候都没起这么早过!
但是狼哥都起了,他怎么可能不起嘛?!
心中有信念的小雪豹哼唧着爬起来,脑袋晕晕乎乎,四肢落在地上上轻飘飘地如同踩了云。
他使劲儿瞪大眼睛,在黑暗里与狼哥幽绿的眼瞳对视,似乎在说:我不困,我醒着呢!
凌晨的山里扬起凛冽的冷风,戈尔回头看了一眼小豹子,就起身从石块上跳了下去。
孤狼总是在不停地前进、寻找猎物,孤狼不需要与其他动物进行交流和分享,也不需要遵守狼群的规矩,除了自己,他们不用对任何动物负责[注]。
包括他心血来潮捡来的小崽子。
看到戈尔开始往山下走,顾祈安四肢并用从石块上翻滚下来。
有赖于雪豹厚实的皮毛,虽然他如人一般没那么抗冻,但身体却皮实了很多,至少从将近一米的石块上滚下来毫发无损。
小雪豹抖了抖身上的草渣子,所有的迷糊都被这一滚给冲散了。
他打起精神,跟在戈尔的身后,又一次将黑狼的毛尾巴当作是自己的方向标。
众所周知,不论是狼还是雪豹,他们都有着极强的夜间视力,即使顾祈安在行为上生疏,但身体却早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
他和戈尔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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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四肢扑腾在山石之间,狼狈又好笑,努力保证自己不会掉队。
冥冥中,顾祈安有种直觉,如果这一次他跟不上戈尔的脚步,那对方可能不会再回头捞他了。
跌跌撞撞的小豹子在吃饱睡醒后满血复活,奔跑间的狼狈让他短时间内适应了雪豹的四肢,某些本身具有的能力被激活,虽然平衡感还不是很好,但已经逐渐找到了感觉。
属于人类的灵魂将与这个身体更加契合。
走在前方的戈尔嗅闻着晨间空气里味道,超过两亿个嗅觉感受器,让他可以轻松地辨别远离自己数公里之外的气味信息,便于去追捕猎物、标记地点方向。
即使人类一再确定他只是头一岁半的亚成年公狼,但依旧会惊讶于戈尔强大的生存能力。
他是天生的野外生存好手。
望着戈尔偶尔暂停,却从不会停顿超过三秒的步子,顾祈安好奇,难道就不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吗?
直到他们移动了将近两个小时,在清晨茫茫的雪雾中,顾祈安隔着数米,看到了一头目测有80㎝高的马麝,正在枯草堆里觅食。
看来狼哥确实没有失误。
群狼捕猎以合作为主,而孤狼则会根据自身情况选择相对小体型的猎物,比如野鼠、野兔,甚至是鱼类和鸟类。
但戈尔的体型优势让他多了别的选择,至少个别有蹄动物还尚在他的菜单里。
比如眼前的马麝。
捕猎对于小雪豹来说是一件陌生的事情,不过戈尔压根没打算指望顾祈安。
站在山石上的黑狼幽幽盯着不远处的猎物,他如同从黑暗里诞生的精怪,无愧于“魔王”的外号,在行动的那一瞬间力量感蓬勃,直冲战五渣的马麝。
马麝没有任何用自保的武器,他生活规律,有“舍命不舍山”的特点,高原、山地里的很多动物都是马麝的天敌——可怜的马麝幼崽甚至可能被老鼠给活活咬死。
这种草食动物胆小且易受惊,恐惧感强烈,几乎是在戈尔从斜坡上冲下去的瞬间,马麝就立马敏捷一跳,向另一方奔跑。
戈尔追了上去,黑亮的毛发在日出的橘红光芒下染上鎏金色。
体型壮硕的黑狼行动矫健,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小雪豹垫着脚掌站在山坡上,捕猎他起不上用,贸然冲下去可能还会拖后腿,便只能在原地看着。
但他有努力偷学狼哥的捕猎行为。
捕猎时的戈尔出奇得有魅力,又酷又帅,如果拟成人型,顾祈安想狼哥一定是那种冷脸吊炸天的Bking酷哥,牛得有水平有能力!
等顾祈安在心里把狼哥赞美一圈的时候,猎物已经注定无法从戈尔嘴里逃走了。
荒芜的草地上,惊慌失措的马麝棋差一招,被戈尔咬住了后腿。
他想要继续挣扎,但戈尔的体型优势杜绝了马麝挣脱的可能,锋利的牙齿向下搓动,叫肉食动物食欲大动的血腥气迅速弥漫。
马麝摔倒在地,戈尔瞅准时机,一口咬住了猎物的脖子。
原本还能动的马麝瞬间失去力气,动脉破裂,生命迅速流失,等戈尔松开嘴抬头时,地上只剩下一个刚刚失去呼吸的新鲜猎物。
鲜血浸染在黑狼的嘴边,獠牙猩红、血水四溅,如同战场上杀出来的暴徒。
当顾祈安与戈尔对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黑狼眼底未散的凶性。
正如网友们所说,戈尔捕猎时的凶戾和野性,让他时常将现场弄得和血腥18/禁的画面一样。
那是一种暴/力美学。
小雪豹压低了尾巴。
这一瞬间,他竟有些不敢靠近了。
7. 撒娇
不过没关系,没有什么一顿是撒娇解决不了的!
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上辈子在病房内深谙撒娇之道,让护士姐姐轻点扎针的顾祈安眯了眯眼睛,挥去心底那一点对猎食者的害怕,仰头摆起了撒娇的架势——
于是,站在猎物尸体前诠释了什么叫凶残、什么叫狠厉的黑狼,还没舔掉嘴边的血迹,就听到了从几米外传来的雀跃喵呜声。
“喵呜——喵喵喵!”
雪豹发声器官特殊,他们天生发不出来多么雄厚有威力的声音,幼崽的声音则更软更细,偏向鸟雀鸣叫、幼猫喵呜,那几乎和家养的娇气宝贝没什么区别。
鸟里鸟气,猫里猫气,显然顾祈安是后者。
还是夹子版的。
原本眼瞳深处还弥散着凶性的戈尔一顿,黑色毛发覆盖的面庞上似乎有些困惑,大概戈尔自己也在疑惑,这只小豹子又冲着他喵喵什么吧?
饿了?这么能吃?
戈尔舔了舔牙,猎物的鲜血令他兴奋,但小雪豹的叫声又将他从那种蠢蠢欲动的欲望里抽离。
远远拍摄着的无人机记录下了这一画面。
“戈尔这一次应该不会再给小雪豹分享食物了吧?”
工作人员摸着下巴分析道:“之前投喂石鸡的时候,戈尔下午才捕食过一头小岩羊,并不饿,甚至按照戈尔以往的捕猎习惯,石鸡根本不在他的食谱内。”
狼群具有高度社会性,会和成员之间分享猎物,但独狼却不会遵守这一规则,工作人员认为没有参与过捕猎过程的小雪豹,是无法从戈尔嘴里得到食物的。
自然界本身就是残酷的。
但显然,事实又一次令幕后观察的人类惊讶了。
戈尔低头叼住马麝的颈部,天生强壮的体型让他拎起猎物的时候无比轻松,不到15㎏的雌性马麝被拖拽了一地的鲜血,被戈尔格外大气地放在了斜坡下。
然后,他仰头冲着小豹子轻吼了一声。
黑狼的音色略低,像是已经跨越过变声期的大男孩,稍显磁性,却又不会过分深沉,只单单听他正常情况下的声音,就可以清晰知道戈尔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顾祈安眨眨眼,蹦跶着他的专属步伐,准备给狼哥爱的夸夸。
谁知迈开两步,下一秒踩着尾巴脚一滑,就那么活生生地一头砸到了猎物身上。
顾祈安:……
他是被戈尔提着后脖子拎起来的。
灰白色的小雪豹被染了色,脑袋、前肢红红白白一片,像是被教导主任教训过的学生,老老实实蹲在猎物旁,低眉顺眼,生怕遭到黑狼的责备。
没带过崽的黑狼只悠悠瞥了小豹子一眼,就慢条斯理地趴在猎物边上,开始享用他的早餐。
不过在下口之际,戈尔向一侧挪了挪,黑亮的尾巴轻轻拍打着身旁的地面。
咦?狼哥是叫我陪着他吃饭吗?真粘豹啊!
顾祈安腆着脸挪过去,肚子里的呱呱鸡还没彻底消化掉,但在新鲜血肉的吸引下,他没忍住舔了舔嘴巴。
怎么闻起来……感觉比第一好吃的呱呱鸡还香呢?
壳子里装着个成年男大预备役(因为生病所以没能成为真正的男大)灵魂的小豹子咽了咽口水。
虽然猎物闻起来很香,但他可没打算狼口夺食,搞不好他能直接被狼哥送去投胎,看看就行了,主打一个陪伴!
豹豹的情绪价值很高的!
顾祈安:骄傲.jpg
但戈尔却不这么想。
吃了两口,不见小豹子上嘴,戈尔奇怪地抬起脑袋,拧头看向顾祈安,银灰色的眼睛里似乎写着: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没读懂黑狼意思的小雪豹歪了歪脑袋,盯着戈尔一动不动,眼神真诚至极。
我没有要偷吃的意思嗷!我只是咽咽口水而已!
黑狼眯眼,显然他们的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
挑食?
可没狼会惯着豹!就是不吃也得吃!
戈尔从猎物腹部撕下一块肉,扭头放在了小豹子的面前。
豹豹震惊,豹豹感动!
能让自己靠近猎物,顾祈安就已经很意外了,他没想到狼哥的意思是让他吃!
看过纪录片的顾祈安知道独狼有多在乎自己的猎物,甚至对于没有伴的独狼来说,“分享猎物”堪称天方夜谭,那是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抱大腿、培养狼豹情谊这样的事得慢慢来,按照顾祈安最初的计划是先赖上狼哥,偷摸学一学对方的捕猎技巧,至少要做到能抓住呱呱鸡的程度。
等技术成熟后再主动参与捕猎合作,给狼哥展现他的能力和价值,顺势提出搭伙请求,从狼哥的跟屁虫小弟上位成狼哥值得信任的同伴。
一来二去,顾祈安相信以自己和狼哥的能力,必然会成为这片区域的山大王。
对自己蜜汁自信的小雪豹:(^o^)
虽然狼哥很大方,但豹豹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顾祈安舔了舔嘴巴,将目光从浑身散发着吸引力的肉块上移开,小心翼翼用鼻头顶着食物,又推到了黑狼的面前。
喵喵、喵喵喵!
我不吃,狼哥吃!
戈尔眯眼,抬起前爪压着小雪豹的后颈,在顾祈安懵逼的眼神里,干净利落地直接把他给按到了肉块上。
肉都贴到嘴边了,舔一口不过分吧?
舔都舔了,不吃一口岂不是不尊重肉?
顾祈安:是肉先动的手.jpg
见小豹子一头埋到肉块上,戈尔收回目光,重新开始享用自己的食物。
这是一幕很有趣的画面,好笑之余充满了再一次让人类震惊的发展。
本以为会拒绝小雪豹靠近猎物的黑狼,又一次打破了人们对他的认知,狩猎时凶残异常的戈尔在对待这只小雪豹时,似乎总是很有耐心,甚至一次次让人类忍不住怀疑独狼的行为模式。
不过即使无人机抓拍的画面看起来再有爱,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更倾向于,雪豹幼崽是黑狼戈尔给自己准备的过冬储备粮。
毕竟狼本就有储粮的习惯,而深冬的贺兰山,可没那么好抓到猎物。
狼并不是每天都能抓到猎物,正常情况下他们3-4天进食一次,通常一顿最多可以吃掉十几公斤肉。
但在食物短缺的特殊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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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一顿后的狼甚至可以半个月到一个月不吃东西。
戈尔前一天才吃过小岩羊,他并不是特别饿,但因为本能使然,也依旧敞开了肚子吃。
可顾祈安却不适应这样有多少就尽量吃多少的进食方式。
昨晚的呱呱鸡还硌在小雪豹的胃里,即使新鲜的马麝肉更为美味,成功占据了顾祈安美食排名榜第一的位置,但他那点儿有限的胃口和散发着饱腹信号的大脑,却明明确确告诉他:你已经吃不下了。
好撑。
再吃会变成爆浆豹的。
等专心干饭的戈尔中途监督顾祈安的吃饭情况,准备给小豹子再撕一块肉的时候,发现前不久的肉对方甚至还剩下了大半。
顶着黑狼充满压迫性的目光,顾祈安讨好地咧了咧嘴,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很自动地凑上前,小心舔了舔戈尔被血水浸湿的下巴。
还是人的话,本性害羞的顾祈安可干不了这样的事情,但现在他可是雪豹呀!
动物之间舔舔舔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舔舔狼哥怎么了?没见他狼哥都被舔眯眼了吗?
被小豹子口水洗礼了下巴的戈尔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睛,银灰色的眼瞳装在狭长的眼型里,少了几分凶性,增了些许慵懒。
见顾祈安确实没有继续进食的意思,戈尔吃掉了剩下的马麝,甚至还把那块沾着小豹子牙印、口水的肉块也一同塞到了肚子里。
太阳逐渐从东方的山体边缘冒出痕迹,晕染着金光,照亮了冬日里雾蒙蒙的贺兰山。
体型不大的马麝只剩下骨架和残存的肉渣,散在空气里的血腥气很快就引来了其他猎食者的觊觎。
几只盘旋在上空的乌鸦嘶鸣着,试探性地落在不远处的石堆上,见强壮的黑狼只专注地舔舐自己的毛发,便又大着胆子跳跃靠近。
顾祈安看了看乌鸦,又看了看进行卫生清理的黑狼,依稀想起以前看纪录片说野外的狼与乌鸦具有合作关系。
狼通过乌鸦弥补自己在获取猎物信息上的短板,而乌鸦则避开了一个敌人,并给自己发展出靠山。
这可是狼哥未来的合作伙伴啊!
想到这里,顾祈安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闪了闪。
小雪豹撅着屁股爬起来,在乌鸦警惕后退的同时,他一边注意着黑狼的态度,一边用爪子将猎物往前推了推。
狼哥,我可是在给你发展未来的合作对象呢!
对此,戈尔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显然毫不在意。
得到默许的小雪豹又软着嗓音,冲黑狼喵喵了叫了几声,随后将马麝骨架彻底推到了几只乌鸦的方向。
哪怕是智商很高的乌鸦都不由得愣了一下,更别提等这段视频发布后,又会有多少人因为小雪豹的行为而百思不得其解了。
顾祈安可不管人类怎么想,他只无辜地盯着乌鸦,友好地喵喵叫了两声,抬着爪子将猎物搡了搡。
随后,小雪豹摇着尾巴晃悠到了狼哥身边,一副求夸夸的样子,格外自然地挤到戈尔的前肢中间,顺便仰头舔了舔对方的下巴。
戈尔:?
又撒娇?还没断奶吗?怎么这么粘狼。
8. 给豹豹舔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再冷酷、再吓人的狼哥,在小雪豹黏黏糊糊的撒娇攻势下,那双银灰色的眼瞳也柔和了几分。
狼的眼睛是略倾斜的椭圆,类似杏仁状,从瞳孔到虹膜晕染着深浅过度的灰,但在不同的光线之下,能看些许静谧且具有距离感的蓝。
很漂亮。
那是和小雪豹完全不同的一双眼瞳。
舔着黑狼下巴的顾祈安有些愣神,几乎陷入到了那片渐变的瞳色里,直到他被黑狼轻轻舔了一下侧颊。
顾祈安:!
这好像是狼哥第一次真刀实枪地舔他?!
被惊讶到的小雪豹瞪着圆溜溜的蓝眼睛,似是不可置信,灰白色的睫毛颤了颤,如同在看什么惊奇物种似的,恨不得把黑狼拓印下来刻脑子里。
山头上的日光逐渐盛大,从前一天开始就涌动的风,终于在日出时分有了片刻的安静。
在顾祈安盯着戈尔要看出花的空隙,小雪豹毛茸茸的圆耳朵立着颤了颤,后知后觉在风停后的山间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嗡嗡嗡。
有点像蜜蜂的声音?
顾祈安使劲儿仰头,差点儿躺倒的角度里,终于在高空之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结合山里风停后听到的声音,再加上黑狼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盯着黑点发呆的顾祈安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是无人机!
是在拍他们吗?
完蛋,应该不会拍到他的黑历史吧?
顾祈安虽然是男孩子,但从高中就觉醒了臭美因子,是个爱干净的预备男大。之前先是追着戈尔跑,又蹭着对方吃肉、撒娇,没顾上脸蛋、爪子上的血迹,直到此刻看见无人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起床到现在没洗脸没漱口!
也就是说,他可能糊着眼屎就去和狼哥撒娇了?难为狼哥不嫌弃他!
豹豹震惊,豹豹羞耻,豹豹头皮发麻、脚趾扣地。
短短几秒钟的大脑风暴后,顾祈安猛地从戈尔的前肢间翻了出来,撅着屁股扑到了枯草地的积雪上。
小雪豹脏兮兮的前肢贴着积雪蹭了又蹭,仔仔细细捞着雪块清洁自己的爪子;等爪子终于恢复原有的颜色,他干脆推着积雪堆成一个小鼓包,然后跳着扎了进去开始翻滚。
猫科动物身上缺少汗腺,毛发、皮肤上不容易累计污浊,大多数猫科动物通过舔毛的行为,就能保证日常清洁。
但顾祈安不太习惯用舌头给自己洗澡,舔舔狼哥的下巴毛还行,换成舔自己的爪子、蛋蛋或是菊花,顾祈安就有点嫌弃了。
谁家清纯男大舔自己的蛋蛋呀?!
积雪变成了顾祈安现成的洗澡水,小雪豹蹭得东倒西歪,满脸享受,倒是勾得戈尔也有点蠢蠢欲动。
本想饭后趴会儿的黑狼抖了抖毛发站起身,比起顾祈安笨拙的姿势,他的动作更显流畅,虽然谈不上优雅,但也有种纯然的帅气。
无人机的拍摄画面中,荒芜的山地上,一大一小两只毛茸茸滚在薄薄的积雪间,尽可能让毛发与雪接触着;而在他们不远处,则是三只落在马麝骨架上,快速享用今日第一餐的乌鸦。
与此同时,关注着管护中心和保护机构官方账号的博主野生发现者,定着清晨五点的闹钟,蹲到了早晨的第一条更新视频。
快速浏览完整个视频里的内容,她盯着画面里的小雪豹发了会儿呆,熟练地剪辑视频、标注出处,转发到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底下,这才有功夫看前一晚发出作品后99+的评论。
【??狼和小雪豹,我不信,是p的吧。】
【真的假的?有大佬科普一下吗,狼和雪豹幼崽真的会这样相处吗?】
【出处是贺兰山保护区……有这么个地方吗?太偏远了,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座山,我也去关注一下,很好奇狼和雪豹的后续。】
……
评论有很多,野生发现者挑着其中几条回复“是真的”、“这可能是特例”、“贺兰山在内蒙古和宁夏之间”,随后熟练地靠着房间内专门安置的扶手,开始上午的复健。
没有关闭的电脑上,则循环播放着戈尔和小雪豹在雪地里打滚的视频,画面治愈,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她复健时来自双腿的刺痛。
顾祈安并不知道,他和狼哥的互动在无形中治愈了别人,等小雪豹终于觉得清洁干净,从雪地里站起来抖毛时,却被黑狼领先了一步。
体长近乎两米的亚成年黑狼站起来本身就压迫性很强,一身厚实保暖的黑毛看起来像是件披在古代大将军身上的大氅,乌黑透亮,粘着雪粒,等他甩着尾巴抖动身体时,顾祈安和三只刚刚吃饱的乌鸦都遭了殃。
顾祈安:……
三只乌鸦:……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劈头盖脸而来的暴风雪。
小雪豹和乌鸦们敢怒不敢言,狼哥的体型、力量放在哪儿,这点雪淋就淋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找狼哥的麻烦?
等顾祈安重新把雪抖掉时,一扭头就看到他威风凛凛的狼哥正低头认真地舔着自己的下半身,进行另一轮的清理。
动物舔屁屁是正常的,顾祈安这样告诉自己,可当他学着黑狼的动作,岔开腿把脑袋探到肚皮方向,和自己白绒绒的一对小铃铛对视时,缩在嘴里的舌头却怎么伸不出去。
顾祈安:根本做不到啊……
但是不舔肯定也不行,这是动物专有的日常梳理,存在皆合理!顾祈安可不想去挑战任何生病的可能。
眼见戈尔快结束了,一脸“拼了”的小雪豹闭着眼睛,探着舌尖马虎绕着周围舔了一圈。
一步一步来,今天他已经很成功了!
善于自我鼓励的顾祈安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这样敷衍了事的舔毛行为,却让戈尔的眼瞳一下变得幽暗古怪,似乎在疑惑这小崽子怎么连毛都不会舔……
于是,等顾祈安转头与戈尔对视时,他被狼哥深邃专注的眼睛给看得一楞。
小雪豹很茫然,他不知道黑狼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甚至按照他人类的灵魂去理解这眼神时,颇有种恨、恨铁不成钢?像是家长面对不讲卫生的小孩似的。
他有那么埋汰吗?!!
顾祈安舔了舔牙,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怎么会从一头黑狼的眼里,理解出这么复杂的意思,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不等顾祈安思考出个前因后果,圆滚滚的小雪豹就被戈尔一爪子掀翻给仰躺着按在了地上。
下一秒,热乎乎、湿漉漉的狼舌头,就紧紧贴上了小雪豹的肚子。
顾祈安:不是,狼哥你……
顾祈安属实没想到,黑狼会因为看不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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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毛技巧而亲自上阵。
但这幅说一不二的架势,也确实符合狼哥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
犬科动物虽不像猫科动物舌头上有倒刺,但舌面并不光滑,如同砂纸,进行舔舐活动时存在感强烈。
这种强烈让小雪豹一时间难以回神,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时,狼哥已经快速将他的肚皮舔过一遍,甚至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变成动物,但羞耻心还在的顾祈安余光瞥到蹲在骨架上看热闹的乌鸦,那黑溜溜的眼珠瞧得他头皮发麻,朝上的四肢才想挣扎,就立马被戈尔给镇压了一切活动。
他一个小鼻嘎,根本挤不过狼哥啊!
山坡下,生无可恋的小雪豹干脆用前肢交叠挡着脑袋,他被黑狼用一只爪子按住肚子,露出了全身上下最脆弱的位置,任由戈尔接替了雪豹妈妈的工作。
任何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被舔毛也不例外。
从最初的震惊、羞耻到被迫接受,等黑狼粗糙的舌头舔完小雪豹毛茸茸的豹球球时,顾祈安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灵魂出窍的阶段。
等舔毛环节终于结束,他甚至有心情感叹狼哥那么粗糙的舌头,竟然没给他自己舔秃噜皮。
没关系的,这世界上除了他,还能有谁被狼哥这样细心伺候呢?他家狼哥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酷哥呢!
顾祈安不知道其他公狼在遇见幼崽时会怎么做,不过他很感慨自己的幸运。
不论是强大且意外“善良”的黑狼,还是挂在对方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追踪在深山的无人机,都是顾祈安经历过死亡重开后,能短暂适应新身份的促进因子。
他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得家人了。
小雪豹有一瞬间的低落,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仰着脑袋蹭着黑狼胸前的毛发,软乎乎的喵喵叫再一次登场,夹着猫科动物喉咙里的呼噜声,像是在感谢给自己舔毛毛的狼哥。
虽然心里还是不太习惯,但狼哥是好意,作为头号小弟,顾祈安必须支持!
这样想着,小雪豹这次仰头舔了舔黑狼的嘴巴。
礼尚往来!
戈尔掀了掀眼皮,没有任何回应,但这已经是最明显的接受了。
他默许这个小家伙当自己的跟屁虫。
太阳彻底从山顶冒头时,黑狼和小雪豹已经解决完了这一天的饭,迎着又一次呼呼大作的寒冷,短暂的休息后,戈尔起身,迈开腿往另一个方向走。
孤狼在未遇见同伴前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地,他们会一刻不停地赶路,可以一天走很远、很远的距离,就是为了能够在某天遇见自己的伴侣,像是其他狼群一般安定下来,组建家庭。
顾祈安不知道黑狼准备去哪儿,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遇到心仪的伴侣,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黑狼了——等狼哥有伴侣以后他再告辞!
狼哥,我乖,求带!
高空无人机的镜头下,一大一小两只毛茸茸迎着晨光踏上路途,人们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去哪里、准备做什么,但他们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视频发布了。
而被吃尽残肉的骨架上,三只乌鸦静待片刻,拍拍翅膀,绕着无人机转了一圈,随后远远缀在了黑狼和小雪豹离开的方向。
这个冬天,贺兰山的深处并不会寂寞。
9. 大雪
野外活动了将近三个月的无人机,在工作人员的操作下准备返航充电。
短期内,黑狼和小雪豹的粉丝失去了精神食粮,正当人们以为他们要熬过这段枯燥的充电期时,保护机构的账号下忽然更新了另一个视频——
开始是一片漆黑,随后光线溢出,画面开始晃动。
紧接着,当镜头彻底露出来后,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圆溜溜的蓝色大眼睛。
清澈,剔透,像是一片遥远的深空。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干净的颜色了。
蹲守在官网下的人们惊讶,虽然画面不比无人机清晰,但也够他们辨认出眼睛的主人,正是几日前遇见的小雪豹。
反应快的人立马去看和视频发布的文字,确定了这则视频来源于黑狼戈尔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
卫星定位项圈上的微型摄像机一般镶嵌在项圈外侧的边缘,主要用途是为了记录、拍摄野生动物沿途经过的环境,以方便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记录被观察者的日常情况。
因此该摄像头记录画面有限,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捕捉到地面,很难看到动物同类的身影。
但现在不一样了——
某只被黑狼捡到的小雪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当顾祈安发现无人机离开后,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戈尔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上。
他要争取多露面,虽然想和狼哥学习捕猎是一方面,但如果可以,顾祈安偶尔也会想想被保护机构或者动物园捡回去的养老生活。
老年猎食者在野外的生活有多艰难,看过很多纪录片的顾祈安心有戚戚,甚至不敢代入自己多想。
所以不用努力、不用拼搏,每天睡醒了就是吃,这样的生活,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于是,最近的戈尔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从一直跟着自己的“黑鸟”不见后,本来就喜欢撒娇、喵喵叫的小豹子,似乎更粘人了。
就好比现在——
贺兰山深处,找到一处新休息地的黑狼正迎着日光,趴在可以看到大半荒草地,且能避风的半山腰。
他前肢交叠,身体微侧,毛茸茸的尾巴垂落在草枝上,偶尔晃动那么一两下。
戈尔的姿态野性而优雅,前者因为他庞大充满威慑力的躯干和银灰色的眼珠,后者则是因为他凸显在外的气质,甚至只单单卧在哪里,都完美地像是专业摄影师的参赛作品。
是能获奖的那种。
不过很快,这样的完美构图被打破了。
一只绒毛略微炸开的小雪豹跌跌撞撞从半山腰上跑来,连扑带摔,厚实的皮毛避免了摔跤时的疼痛,于是某位重开后脱离病房桎梏的预备男大,就彻底放飞了。
像是一个长毛的实心球,顾祈安一路从半山冲上去,屁股上粘着乱七八糟的草屑,就那么“砰”地一下一头扎到了黑狼胸前的毛发间。
放在几天前,顾祈安可不敢这么莽。但经过近日的相处,他发现看起来很凶的狼哥,说白了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伪酷哥,不好接近是真的,但如果腆着脸硬凑,狼哥也不会说什么。
以上来自顾祈安的经验之谈。
此刻,撞到黑狼怀里的小雪豹蒙头蹭了蹭,隔着一层毛,他都能感受到黑狼强健有力的肌肉。
不愧是他狼哥,这胸肌,嘿嘿。
感受了几秒狼哥的力量,顾祈安慢吞吞后退半步,后腿使劲儿蹬着力,前爪轻轻抱着黑狼的脖颈,在一个半立的姿势下,小心仰头蹭着黑狼的下巴。
原本目不斜视的戈尔眼珠微动,慢条斯理地压低了一点儿吻部的位置,而原本蹭在他脑袋下方的小雪豹,则顺势舔了上去。
小雪豹潮湿、带着轻微倒刺的舌头贴上了黑狼的下巴,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亲亲热热舔了两下。
最初还很认真,但等顾祈安觉得略口干后,动作就有些敷衍了。
戈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小豹子的偷懒,作为礼尚往来的回礼,他偏头也舔了舔顾祈安的脑袋和耳朵,随后前爪一抬,像是早就料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压着小雪豹脑袋,任其凑近他脖子上的定位项圈。
这是近来顾祈安常有的举动——先是亲热地靠近,然后黏黏糊糊地贴在戈尔的脖子上又蹭又舔,等顺够了黑狼的毛,再顺势仰着脑袋凑到那副项圈的位置。
如同巴甫洛夫的实验,有过那么两三次后,等戈尔被小雪豹舔完下巴后,就会仰头露出整个项圈,似乎在方便顾祈安靠近。
顾祈安抿嘴,小雪豹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狼哥真的很宠他呢!
小雪豹的身体还处于发育期,蹲坐下后碰不到黑狼的下巴,但能正好对上那截卫星定位项圈的摄像头。
等顾祈安调整好坐姿后,便眨巴着大眼睛,专注盯着小小的摄像镜头。
经过观察,顾祈安发现这枚小摄像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开的,每天上午、中午、下午各开很短一段时间,直到夜里才全开,基本吻合黑狼的活动时间——白天休息,晚间开始捕猎、活动。
正如他推测的那样,当头顶的太阳移动到最高点时,迷你型号的小摄像机上闪了闪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芒,显示着设备的开启。
小雪豹眨着眼睛,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凑了上去,这也就有了最初人们看到的画面——一双干净、剔透的蓝眼睛。
可爱的毛茸茸具有治愈人心的能力,哪怕最初大部分人是被独狼戈尔所吸引,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同行的高颜值小雪豹,甚至在几番关注后,同保护机构取得联系,为这个小家伙取了一个名字:恩和。
在蒙语中意为“平安”。
他们希望这只意外发现的小雪豹能平平安安度过贺兰山深处的冬日,并一直延续这个名字的含义。
【恩和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敢说他一定是最靓的小雪豹!】
【恩和很聪明,也很会撒娇,有时候看到他,我会联想到我的女儿……或许这就是戈尔被打动的原因。】
【我并不认为一头独行的狼会有这样的善心,我更倾向于戈尔将恩和当做了储备粮,深冬之后孤狼的捕猎难度会增大,那个时候储备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这才符合狼狡猾多疑的性格。】
【楼上的想法太悲观了,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在戈尔和恩和的身上呢。】
【如果是童话,我会同意戈尔把恩和当成幼崽养育的说法,但这是现实,狼群养育人类幼崽的前提是母狼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前提条件戈尔并不成立,他是一头亚成年的公狼,这个冬天我们很有可能要去接受悲剧。】
【我只希望戈尔和恩和都能好好的……】
思维复杂的人类总是考虑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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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为戈尔与恩和的未来担忧时,顾祈安已经完成了今日的露面,正被黑狼用爪子翻着往自己身侧压。
这个时间点正适合午睡,闹腾的小豹子总会被说一不二的戈尔给镇压。
顾祈安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黑狼的爪子,放软身体,由着对方的动作侧靠在黑狼的身侧。
在放松的姿态下,狼喜欢平躺或者侧卧,据顾祈安观察,戈尔更偏向于后者。
见小雪豹靠过来,戈尔放松身体,懒洋洋侧身往后倒下;顾祈安则瞄着黑狼的腹部,也学着对方的模样彻底躺到。
冬日凛冽的风声袭击着山顶,但有石块环绕的半山腰则安静很多,今天的黑狼戈尔和小雪豹恩和依旧相处愉快,后者枕在前者的腹部,他们亲密地像是同类,正享受着冬天午后暖融融的日光。
平和而安稳。
但顾祈安没想到是,接下来的这段午后时光,将会是他们所能享受的最后一场悠闲,原本懵懵懂懂的小雪豹,也将被迫在变化的环境下逐渐成长。
当黑狼和小雪豹在午后酣睡的同时,深山另一处的狼群内,巴图和乌兰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作为狼群内的父母狼,巴图和乌兰在这片土地有着丰富的生存经验,根据环境、天气的变化,他们很清楚,不久的未来将会有一场大雪。
如果是几个月前,还有亚成年公狼阿来夫(被偷猎者杀死的小公狼)的配合和帮助,这个冬天或许会容易很多,但现在巴图和乌兰却有些担心了。
乌兰仰头,看着天空,又看了看卧在不远处正相互舔舐着伤口的两头亚成年小母狼。
那是她的女儿阿茹娜和乌尤。
两天前,狼群试图对一头落单的、目测超过200公斤的成年雄性马鹿发起进攻,这是失去阿来夫后,他们首次将目标定为大体型动物,但事实证明没有阿来夫参与的捕猎并不成功,阿茹娜和乌尤都在这场失败的捕猎中受了伤。
好在伤势不重,但这一次的危险依旧给巴图和乌兰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冬日在即,狼群很久没有面对过这样艰难的境地了。
甚至在狼群的捕猎模式未能磨合好之前,他们的狩猎目标必须改变。
望着担忧的伴侣,巴图上前,舔了舔乌兰的嘴巴,又张嘴轻轻含住了对方的吻部,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而本有些低沉的乌兰也很快脱离了担忧的情绪,她回应着伴侣亲昵的举动,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似乎在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领导着狼群的狼王狼后,他们的低沉只是一时的,比起情绪上的发泄,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带领狼群度过这个冬天。
人们也同样关注着狼群的捕猎情况。
在他们担忧这场失去阿来夫后的捕猎需要多久时间来磨合的时候,寒冬里的大雪,比狼群捕猎成功的消息先一步到来。
雪来的那天晚上,戈尔咬死了一头离群吃草的亚成年体雌性岩羊作为猎物,正当他和小雪豹准备享用食物时,一片绒绒的雪花飘飘悠悠落在了顾祈安的鼻头上。
轻盈剔透,散发着凉意,引得小雪豹仰头打了个喷嚏。
随后顾祈安愣住了。
抬头的间隙,透过那疏冷的月光,他看到了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雪。
这场寒冬的大雪,来了。
10. 长记性
这头亚成年体的雌性岩羊有将近30公斤,不算肥硕,但对于戈尔和顾祈安来说,已经是顿豪华盛宴了。
晚间的风雪毫无停歇的痕迹,鹅毛似的白雪纷纷扬扬而下。
戈尔叼起毫无生机的岩羊拖拽到避风的石块下,喉咙里发出低吼,催促着顾祈安的动作。
眼下顾祈安不敢耽误,这个时候落下的雪似乎和前几天小打小闹的雪粒一点儿不一样,再对比狼哥的表现,某种不安隐隐作祟在顾祈安心里,让他有些紧张。
小雪豹四肢并用,追着戈尔一起爬到了避风的石块下。
亚成年体岩羊的尸体已经被黑狼撕咬开了一道血红的缝隙,鲜血滴答落在碎石片上,散发出一股吸引肉食动物的甜腥。
见顾祈安靠近,黑狼偏了偏身体,让出位置,示意对方用食。
顾祈安遇见黑狼到现在的几天里,他们并不是天天都能抓到猎物,但也没从饿到过,毕竟戈尔的捕猎能力确实不差,身高体型上的优势让他单挑一头亚成年雄性岩羊都绰绰有余。
不过,不论是狼还是雪豹,当他们吃掉一顿大餐后,基本可以顶一周以上的时间,在饥一顿饱一顿的野外环境里,肉食动物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有食物的条件下尽可能敞开了肚皮吃。
尤其像是今晚。
30公斤的岩羊被戈尔撕开了外侧略韧的皮,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掺杂着脂肪的肉块被戈尔撕咬出来,放在了小雪豹的面前。
在大雪彻底覆山之前,他们要尽可能地吃饱,毕竟下一次什么时候还能抓到猎物,就是戈尔自己也不确定。
因为戈尔的举动,顾祈安感受到了紧迫,他低头学着黑狼的动作大口撕扯食物。
岩羊的味道更加鲜美,比马麝和呱呱鸡更上一层,小雪豹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这群猎物进行美味程度的排名。
岩羊第一、马麝第二、呱呱鸡第三……也不知道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更新食谱、加入新的食材了。
晚间的雪花漫天纷飞,戈尔的进食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忘蹲坐在自己身侧的小豹子。
从捡到顾祈安那天开始,戈尔便尝试去习惯身边多出来的这一条小生命,不论人们对他的行为进行怎么样的猜测,但至少目前看来,戈尔存在着自己的想法,并不足为人类所分析了解。
大小适中的肉被戈尔一块一块撕下来,如同“食物搬运工”似的往放在顾祈安面前,被投喂的则一个劲儿地努力张嘴咀嚼,争取跟上他狼哥的进食速度。
一块、两块、三块……
嗝儿。
顾祈安没忍住打了个血腥味儿的饱嗝。
他舔了舔血糊糊的嘴角和牙尖,先看向背对着自己专心进食、不忘给他撕肉的黑狼,又低头看了看堆在自己面前,实在吃不进去的肉块,感觉整个胃都要撑到爆炸了。
壳子是雪豹但灵魂是人的顾祈安真的吃不下了,即便他适应了四肢,但却似乎未能适应肉食动物储存能量的进食方式。
小雪豹深深叹了口气,他放慢了进食速度,尽可能给自己下心理暗示“你还很饿”、“你还能继续吃点”、“这顿不吃下顿可就吃不上了”云云。
大概是暗示有用,虽然肚子撑到浑圆,但就这么挑挑拣拣,顾祈安感觉自己又吃下去了小半斤的肉。
顾祈安:再好吃的肉,硬撑着吃下去,也味同嚼蜡(苦涩)
撑到极限的小雪豹舔了舔肉上的血丝,干脆放弃自我逼迫的行为,蹲坐在旁边等待狼哥,只希望狼哥多吃点,可别发现他剩下了这么多。
心虚啊!他也不想浪费的!
同样在进食的戈尔并不知道顾祈安心里的小心思,当他以储存能量为目的进食时,几乎吃下去超过10公斤的肉,甚至还有继续进食的趋势。
不过用餐中途,戈尔分神看了一下悄声半天的小豹子,甫一扭头,就看到了几块被堆着放一起的肉。
戈尔:???
孩子不出声,多半在作妖。
或许是黑狼眼底的意味太多明显,顾祈安腆着脸用鼻尖蹭了一下戈尔的下巴,随后将自己面前相对软和的肉往前推了推。
狼哥啊,不是我不想吃,是真的吃不动了!
戈尔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班主任才有的严厉,像是在质问小豹子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而一向撒娇耍赖惯的小雪豹则用尾巴圈着黑狼的前肢,娇气哼唧两声,转而又将肉往戈尔面前推了推。
换成别的幼崽,早就被戈尔吓到瑟瑟发抖了,撑破肚子也要把剩下的肉吃进去,也就是顾祈安胆子大心态好,什么时候都亲昵地蹭着比他大几倍的亚成年黑狼,倒是弄得戈尔无奈居多。
见小雪豹没有继续进食的意图,戈尔只得低头继续吃肉。
他很清楚这场大雪之后,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现在无法储备够足够的能量,接下来的路程可能寸步难行,至于不继续吃东西的小豹子……
戈尔眯了眯眼睛,银灰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冷酷的光。
不听话的小崽子,只有真正经历过饥饿,才会长教训。
饱腹后放宽心的顾祈安正在一旁扑着雪花玩,却忽然头皮一麻,打了个激灵。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又看了看专心吃饭的狼哥,心道是谁在记挂一只小雪豹啊……
十几公斤的肉进入戈尔的腹中后,他终于停止了进食。
地上的岩羊剩下了一副骨架和小半残肉,如果不是狼的胃承载量有限,顾祈安不难怀疑,戈尔可能会继续进食。
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几个小时,这一次饱腹后的戈尔没有选择找地方休息,而是短暂地梳理完毛发后,就继续踏上了前进的路程。
白天他们休息的已经够多了。
顾祈安偶尔会可惜自己无法和狼哥进行交流,他好奇黑狼要去哪里,但又没办法问出口,只能继续摇晃着尾巴跟在戈尔身上,避免在这个冬夜里与自己的大腿走失。
晚间大雪下的贺兰山深处,气温差不多有零下几十度,冰冷的空气带来了茫茫的冰雪气息,让初为雪豹的顾祈安有些难以分辨。
但好在,他可以一直跟在狼哥的毛尾巴后方。
赶路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在冬天。
山里的积雪很厚,就是戈尔一脚踩下去,都能埋掉大半截腿,更别提比他矮了好多的顾祈安。
迈步费劲,拔脚也有点费劲。
小雪豹腿短到完全就像是海豹似的,贴地前行。
顾祈安:……
这些天,戈尔几乎中途很少停下脚步,他一直在前进着,于是顾祈安也只能咬牙跟上,拿出了自己初中跑校园马拉松的架势。
那晚开始,大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沿途走过的地方,顾祈安再没见过眼熟的猎物,整个深山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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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得吓人,就好像除了他和狼哥,其他动物们都进入了冬眠。
顾祈安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但又不得不去适应。
他知道,这场静谧还需要持续很久。
咕噜噜。
走在黑狼后方的小雪豹脚步顿了顿,他饿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肚子唱歌了。
这点儿动静瞒不过听觉敏锐的黑狼。
戈尔脚步暂停,转头看向顾祈安。
不好好吃饭的小崽子,在经历过真正的饥饿,一定会长记性。
对上狼哥银灰色的眼睛,顾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巴,他拖着酸软的四肢小跑上前,用略微长大一点的身体轻轻顶着黑狼的后肢,作出一副“继续前进不用管我”的姿态。
当初是他自己撑得吃不下了,没储够能量,现在也应该自己去抗饿,总不能耽误狼哥的前进路线,还撒泼叫狼哥给他找吃的吧?!
顾祈安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狼哥讨厌自己。
小雪豹弱气地哼唧两声,试图克制腹中的饥鸣,反倒令“咕噜噜”声更清晰了。
顾祈安:丢脸丢到狼哥面前了!
戈尔鼻头翕动,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小雪豹,忽然扭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自以为说服狼哥继续前进、不用管自己的顾祈安压下心底小小的失落,很快又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心道他这是识大局的表现,可不能因为狼哥听了自己的话而不高兴!
惯会自我调节的小雪豹又恢复了乐颠颠的模样,他追在戈尔身后,却见走了两步的狼哥忽然扭头。
咦?
狼哥是怕我跟不上吗?
顾祈安呲着一口小白牙,正想冲黑狼喵喵两声,哪知下一秒就被折返的戈尔咬住后颈,给直愣愣提起来了。
这回力道正好,并不会叫小雪豹觉得很痛。
顾祈安:???
不是狼哥你……就这么嫌我慢吗?
很快,他发现狼哥不仅仅是嫌他慢,还嫌他占地方。
只见身高腿长的黑狼叼着雪豹幼崽的后颈肉,将其提溜到雪地一侧的石块上,如同安顿不听话小朋友的家长,戈尔呲牙低低吼了一声,抬起前爪将顾祈安按着坐在了原地。
一脸懵的顾祈安不敢动,只能支着脖子看向缓步走向雪地中央的狼哥。
难不成要丢掉豹豹了……
顾祈安漫无目的地茫然幻想时,远离幼崽的黑狼忽然停住身体,恍若僵在雪地之间,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当顾祈安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看看狼哥的状况时,戈尔忽然往前冲着跳跃几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动作灵活敏捷,“砰砰”几个狼爪印落在了积雪上,随后硕大的狼脑袋也扎到了雪堆里。
然后,身上沾染着雪粒的黑狼慢慢抬头,银灰色的眼瞳正好与不远处看呆了的小雪豹对视。
戈尔的嘴边落下艳红的血水,而他獠牙间正挂着只毫无声息的黄鼠。
一只咽了气的黄鼠被戈尔扔到了顾祈安面前。
黑狼居高临下轻吼一声,抬爪按着小雪豹的后颈往黄鼠上压了压。
那是让他吃的意思。
顾祈安感动得要命,狼哥,你简直帅呆了!!
戈尔舔了舔狼牙上的血迹,沉默而稳重。
不好好吃饭的小崽子……算了,等下次再长记性吧。
11. 连吃带拿
被狼哥放下的黄鼠光身体就足足有30厘米,在这类啮齿动物中也算是大体型了。
或许是因为这只黄鼠做好了过冬的准备,已经在秋季养出了一身肉,瞧着有种快要把绒皮撑破的肥硕感,谁知冬天没过几天,这身肉倒是先便宜给了顾祈安。
一只黄鼠肯定是不够雪豹幼崽吃的,戈尔并不浪费时间,抖了抖脑袋上的雪,又轻盈地走回到雪地中央,湿漉漉的鼻头嗅闻着空气,在冰冷的雪粒间捕捉他所需要的气味。
被戈尔当做是吉祥物“摆”在一旁的小雪豹感动得眼泪汪汪,他吸了吸鼻子,决定不辜负狼哥的心意,感受感受这只黄鼠的味道。
——虽然上辈子,顾祈安从未想象过自己有吃老鼠的一天。
一边吃,顾祈安一边偷师黑狼抓老鼠的动作。
他总是要学会自己捕猎的。
狼哥……也不可能带着他这个小拖油瓶一辈子。
黄鼠的肉味和呱呱鸡有些相似,不比岩羊、马麝那么鲜美,肉质更柴,虽然块头不大,但很有嚼劲。
对比之下,顾祈安将黄鼠列在了美食名单的末位。
不过虽然是吊车尾的排名,但能够在落着大雪的冬日里吃到这样的加餐,顾祈安已经很开心了!
狼哥果然宠他!
这边小雪豹美滋滋地吃肉,那边戈尔动作敏捷,五次里有一次能逮着黄鼠。
不过之后再抓到的三只都没有最初的那只肥,体型也小了一圈,只有肉依旧有韧劲,重量远比他们的体型看起来更唬人。
顾祈安第二只黄鼠只吃了一半就饱了,杂糅着人类灵魂的小雪豹食量不大,就戈尔来看几乎可以说小得可怜,当戈尔放下第四只小猎物,准备再去抓老鼠时,他被小豹子轻轻咬住了尾巴尖。
黑狼顿步,修长的脖颈转动,银灰色的眼珠直勾勾对上了小雪豹圆润、濡湿的蓝色眼瞳。
顾祈安很容易被满足。
他支起身体,亲昵地舔了舔沾在黑狼下巴上的血迹,喉咙里发出软乎乎的哼唧声,用爪子捧着剩下两只黄鼠往戈尔的面前推了推。
戈尔并不饿,上一顿吃进去的十几公斤肉还储存在他的腹中进行着缓慢的消化,那一顿的量足以让他超过一周不进食。
对于这两只不大的黄鼠,戈尔没有什么兴趣,只催促小豹子继续吃。
但顾祈安可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狼哥抓了老鼠,狼哥耗费了体力,所以狼哥应该吃!
心里自有一套公式的小雪豹又哼唧着凑了过去。
见戈尔有继续转身去抓老鼠的架势,小雪豹嘴巴一张,含住黑狼胸前的毛发喵呜着。
等戈尔停下,顾祈安立马叼上被自己撕开的黄鼠肉,仰着脑袋,小心送到了戈尔的嘴边。
戈尔:……
气质慑人的黑狼被小雪豹没什么准头的投喂,怼地糊了满下巴的血水,但这样的举动倒也叫戈尔理解了顾祈安反向喂食他的决心。
对小豹子容忍度可观的黑狼动了动鼻头,含住小雪豹送过来的肉块,三两下咽到肚子里,像是在陪幼崽玩似的,便准备继续转头去抓老鼠。
顾祈安:……
狼哥,真不用这么执着于抓老鼠!!!他吃饱了!!
为了阻止黑狼抓老鼠的意图,顾祈安这次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小小的身体扛着戈尔的后腿,试图将这大块头往边儿上拖。
这画面又可爱,又好笑。
望着在自己后肢下哼哧使劲儿的小豹子,戈尔静默片刻,终究是顺着顾祈安的力道后退几步,坐在了雪地边缘。
顾祈安小口喘着气,等不及地又叼起一只黄鼠,巴巴地送到黑狼面前,水灵灵的蓝色大眼睛里闪烁着漂亮的光芒,似乎在说狼哥你快吃吧!
借花献佛,小雪豹算是执行到极致了。
黄鼠的血肉气息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勾动着肉食动物的欲望。
戈尔安静地盯着小雪豹看了片刻,又一次顺了对方的意,将剩下几只黄鼠尸体解决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落在石块上的血水都舔了个干净。
狼哥明明就饿了,还硬撑着不吃,果然再厉害的狼,也是要哄着的!
自觉成功哄着黑狼进食的顾祈安又开心了,他美滋滋地仰头舔了舔戈尔沾着血水的下巴,直到卫生检验达标,小雪豹才后退几步,拱着脑袋蹭了蹭戈尔,示意对方可以继续前进了。
这一回,戈尔起身,垂头轻舔了一下小雪豹的眼皮,就在顾祈安一脸懵逼的神情下,转头快速逮了只活的黄鼠,就那么活生生地叼在嘴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顾祈安在原地愣了两秒,宕机的大脑怎么都找不到“狼群内舔眼皮”的意思,最后只得放弃疑惑,转头晃着尾巴追了上去。
肯定是狼哥看好他的意思!
不过狼哥怎么还连吃带拿的,是准备当路上的小零食吗……
黄鼠:你清高!
从黑狼抓老鼠,到他们重新开始赶路的这一段,被卫星定位项圈内的摄像头给拍了下来,虽然画面晃动且不够清晰,但对于等候多时的人类来说,已经算是久旱逢甘霖了。
【视频最后的那个角度,是戈尔是在给恩和带小零食吗?刚刚他是舔了恩和的眼睛吧?如果是储备粮,还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吗?】
【同意楼上,我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会有童话一样的发展,如果真的是储备粮,戈尔怎么会费劲儿给恩和抓老鼠呢?】
【看得出来,恩和的状态很好,毛发干净、体型甚至比前几天更圆了一圈,如果不是戈尔养崽养得好,我很难想象一头狼会对他的储备粮有多好。】
【一头聪明的狼总会知道什么时候是享用储备粮的最佳时间,现在并不是深冬最艰难的时间,而且戈尔尚有捕猎的余力,他自然不会对恩和做出什么。】
【算了,不去想戈尔和恩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至少现在看到他们这样相处,我很开心。】
【非常治愈的两个毛茸茸,只要视频更新,我会一直蹲后续发展的。】
【想知道无人机什么时候返场,很想看他们在更全面视角下的相处模式,在这里催一催保护机构!】
……
人们对黑狼戈尔和雪豹幼崽恩和的期待与喜欢,一天比一天浓烈。
最初大多数人认为恩和是戈尔的储备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两只毛茸茸之间的相处,至少有半数人已经改变了想法,在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下,哪怕是善于思考的人类,都忍不住悄悄酝酿出另一种更具有童话性质的想法——
或许,戈尔是真的把恩和当作是幼崽在抚养?
这大概是很多野生动物爱好者想不通的问题了。
“老师,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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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将这个疑问,抛给了一直关注着黑狼和雪豹的老教授。
“如果说戈尔真的在抚养这只小雪豹,那一定是自然界的奇迹。”
教授盯着项圈内摄像头传来的模糊画面,沉默片刻后,声音有些轻:“无人机准备好再次投放吧。”
他也很好奇,这头年轻的雄性黑狼,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在艰难的冬季独行中,带上一只尚还无法成为“搭档”的小雪豹。
如果充满童话性质的猜测成真,那么有关于黑狼戈尔和小雪豹恩和的故事,大概会是他这辈子最值得见证的记录。
保护区内充好电的无人机被年轻人操控着升上天空,循着卫星定位项圈的方向前进,而另一边的戈尔和顾祈安,也开始到新一轮的赶路。
这回,大自然的残酷才真正降临在他们面前。
一天、两天、三天。
或者是更久。
独行的孤狼一天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距离,纵使戈尔现在有了同行的幼崽伙伴,有意克制自己的速度,但对于顾祈安来说,这场长途依旧是巨大的消耗。
但最令顾祈安担忧的是,他们已经将近十天没有遇上猎物了,在这样的冬天离,哪怕杂食性的狼都很难找到其他食物。
曾被顾祈安偷乐狼哥“连吃带拿”的举动,在最终反倒成了小雪豹的救命口粮——
那只差点儿被吓死的黄鼠在他们赶路的第六天被戈尔咬死,一点一点撕下肉条,喂到了肚子咕噜叫的小雪豹的嘴里,拯救了一个险些饿晕过去的人类灵魂。
那场几乎叫人恐慌的饥饿,彻底打破了顾祈安灵魂与身体的最后一丝阻隔,他很确定,如果再有猎物放在眼前,他也能像黑狼一般,一口气吃进去能顶多日的食物。
属于肉食动物的本能,正与他的灵魂相融合着。
但现实境况却不大好,除了那只被戈尔近乎强硬姿态喂到顾祈安嘴里的黄鼠,他们再没遇见过任何活物。
跟在黑狼身后的小雪豹有些焦虑,他东张西望观察着周围环境,试图能在白茫茫的雪山内寻找到食物,但显然这只是徒劳。
冬日的深山,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
顾祈安轻轻叹了口气,又想到了那只全部进到自己肚子里的黄鼠——
在戈尔咬死黄鼠的时候,属于动物的饥饿与野性驱使着他冲上去与黑狼夺食,但人类的思维更占据主要地位,让顾祈安忍住了冲动。
直到被撕开的肉条递在他的嘴边,顾祈安才发现自己似乎对黑狼还不够了解。
那一刻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顾祈安在吃下第一口后,没有继续接受,而是夹着有些虚弱的哼唧声,试图把第二口留给黑狼。
他们可以分着吃。
这是顾祈安的想法。
但黑狼却更加强势。
他制止了小雪豹推拒的动作,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强硬姿态,让顾祈安吃下了全部且唯一的猎物。
也是这一份食物,才让小雪豹能继续坚持着跟在黑狼的身后。
此刻,顾祈安有些复杂地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黑狼,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浮现着几分人类独有的思索与迷茫。
狼哥对他,真的很好呢……
这一刻,小雪豹做了一个决定——
他会好好学习捕猎技能,以后给狼哥养老!!
12. 抓鱼
北方的冬天最不缺的就是雪,而贺兰山的深处更甚之。
白茫茫的雪地间,原本强壮的黑狼在连日的赶路下,身形瘦了几分,跟在他身后的小雪豹褪去了幼崽特有的圆滚,隐约可见雪山之王未来的风姿。
不过当然,只有一点点。
顾祈安一脚深一脚浅地采在积雪间,前方有狼哥留下的爪印,方便他跟随,只是碍于身体的疲惫和饥饿,小雪豹的动作越来越慢,和黑狼之间两米多的距离也逐渐拉大到三米、五米。
走了几分钟,戈尔耳尖微动,察觉到捕捉的动静离得远了点儿,便驻足转头,看到了坚持在自己身后的小豹子。
黑狼没有上前去帮助,而是安静地等候在原地,就好像他知道,顾祈安一定会跟上来的。
一分钟的时间,拖着沉重的四肢,习惯忍耐着腹中的饥饿,顾祈安踩着黑狼留下的脚印,终于走到了戈尔的面前。
他仰头轻轻喵了两声,只是比起之前甜腻腻的撒娇声,明显略有孱弱之态。
戈尔低头,凑近闻了闻小雪豹的鼻息,他似乎在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判断顾祈安的健康状况。
虽然累了、饿了点,但好在小豹子还是很健康的。
戈尔偏头,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鼻头在冷空气里嗅了嗅,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催促顾祈安继续跟上。
来了、来了。
顾祈安哼唧一声,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还没缓过劲儿的小短腿又一次迈起来,追着黑狼的步子往前走。
一边走,顾祈安一边给自己催眠:
你不累,这腿不是你的,你感受不到累;你也不饿,这肚子也不是你的,肯定不饿!
那只已经被吃进去的黄鼠……哎,消化太快了。
中途缓了半口气的小雪豹继续跟上了黑狼的脚步,虽然他对比戈尔矫健的步伐有些慢吞吞地,但至少提着一口气没掉队——顾祈安几乎拿出自己当年运动会跑3000米的架势了!
这一趟戈尔没有再中途暂停,他似乎嗅闻到了某些有意所指的气味,脚下的步子一次比一次坚定,就连低垂在身后的尾巴,都偶尔有晃动的趋势。
近日来和黑狼相处惯的顾祈安很清楚,那是他狼哥心情愉悦的标志。
以往大多数时候,狼哥尾巴摇摆的弧度非常小,而这样的“小”基本都出现在顾祈安黏黏糊糊、主动亲昵的时候,比如他喵喵叫,再比如他仰着脑袋给黑狼舔下巴。
于是,善于分析的顾祈安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家狼哥喜欢和豹豹贴贴!
把看小豹子撒娇当乐趣的戈尔:……
我不是我没有。
此刻,看着眼前狼尾上轻微的晃动,顾祈安的眼睛逐渐亮了一个度——所以,狼哥是发现猎物了吗?!
对黑狼有种盲目信任的小雪豹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他颠颠踩着飘忽的步伐,已经开始幻想下一顿饭到底会吃到什么了。
走在前面的戈尔并不知道身后小豹子对自己寄予厚望,在几个连续又坚定的路线选择后,他放慢了脚步,仰头在空气里嗅了嗅,最终选择了背离隔壁山体的方向继续前进。
越是走,顾祈安脑袋上圆圆的小耳朵,就越是能捕捉到簌簌的声响。
像是……小河?
可能又走了十分钟左右,被山石四周环绕的视野忽然开阔,露出了一片冬日里荒凉的枯草地,距离黑狼和小雪豹两百多米的位置,则是一处尚未冻结的小溪流。
受到温度和气候影响,水源周围的浅滩上堆着积雪,而靠近水体的位置,则缀着很多反光的冰棱子,如同大自然造就的艺术品。
顾祈安从戈尔的身后探头,目光有些惊叹地望向远处——
这片原野被四周的山体环绕生,虽然因为冬天而显得荒芜干枯、积雪散落,但并不难想象,当春夏来临之际,这里将会变成一片肥沃富饶的山中草原。
尤其这片土地拥有堪称生命之源的水体,但凡换个季节,必然不会缺少草食动物。
陷入美好幻想的小雪豹舔了舔嘴巴,说实话,他有点儿馋上辈子还没生病前,和家里人一起吃的清炖羊肉了。
那滋味,真的好香好香。
正吸溜着口水的小雪豹看到黑狼垂着尾巴,只身往溪流的方向走。
喝水?洗澡?还是……
顾祈安饿极了的大脑转了转,猛地灵光一闪。
鱼!
纪录片里的狼可是会抓鱼的!
正如顾祈安所猜想的,戈尔这一次的目标确实是鱼。
狼在整个动物群体中是有名的杂食者,大小型哺乳动物、鸟类、鱼类、昆虫、植物水果,甚至是腐肉,均在狼的食谱名单内,甚至曾有人拍摄到过郊区的狼闯入人类居住的小镇,去翻垃圾桶找食物。
这样杂食性的特点,让狼面对各种艰难环境时,总更多几分生存的能力。
顾祈安不知道戈尔从前是否有抓鱼的经验,也无从得知在戈尔选择成为孤狼前,是否见过自己的父母、或是狼群中的其他成员抓鱼,但就此刻的架势来看,黑狼似乎很有把握。
年轻的亚成年雄性西北狼哪怕经历了一周的跋涉,身形略微瘦削,但依旧挡不住他天生的强健体魄。
看似巨大的黑狼脚步轻盈无声,脊背微伏,头颅压低,吻部鼻梁几乎是贴着河岸上的白雪前进。
毋庸置疑,戈尔是强大的猎手。
他有胆识,有力量,同样也具有耐心和智慧。
冬日的水体冰凉刺骨,这片溪流汇聚的小水泊横竖不超过十米,流速缓慢,尚未冻结,依旧可以看到鱼的影子。
在此之前这片水域没有猎食者光顾,里边的鱼被养的懒怠而肥硕,足足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瞧着就很适合被吃。
顾祈安望眼欲穿,他小心垫着爪子注视黑狼的动作,既想上前去帮忙,又怕自己给拖了后腿,只再三压抑着心底的激动,紧张到屏气去观察戈尔的动作。
他试图在狼哥身上学到野外生存的技能。
注意力集中在水泊中的戈尔并不知道小雪豹的心思,他凝神盯着晃动的水体,偶尔能窥见摆动尾巴游蹿而来的鱼,但却并不着急出手,像是在等待某种时机。
终于,当肥美的鱼再一次优哉游哉地游过戈尔的视线时,他动了。
像是疾风一样,黑狼的毛发炸开在冷空气里,如同一团热烈燃烧的暗色火焰。
他一跃冲进不高的水泊,脑袋半扎到流水中,那一瞬间甚至能听到黑狼上下齿咬合时令人发毛的搓动声。
顾祈安差点儿忘记了呼吸。
戈尔失败了。
滑溜溜的鱼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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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边逃窜离去,但只差了一点。
丝毫看不出是新手操作的黑狼并不气馁,他只抖了抖身上的毛,又一次踩着水观察鱼的活动情况。
后方观战的顾祈安尾巴摇晃,几乎随着黑狼的动作而起伏。
前几次的失败是为之后的成功打基础,这话不假。
在和鱼有过三次“失之交臂”后,戈尔在第四次时,成功咬住了一条小臂长的鱼。
湿漉漉的鱼甩着尾巴拍打戈尔的脸,似乎不甘自己被吃的命运,但在强大的猎食者面前却别无选择。
戈尔抖了抖被浸湿的半身毛发,将拍着尾巴的鱼放到小雪豹面前,前爪习惯性地压了压顾祈安的后颈,示意他快点食用。
顾祈安猫里猫气地喵了一声,他本想催打猎的主力军狼哥先吃,却不想才放下鱼,黑狼就已经转身往水泊里走了。
同样是跋涉一周的动物,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顾祈安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黑狼湿身后裸/露出来的漂亮肌肉线条,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他看了狼哥抓鱼的现场教学视频,感觉自己上手没问题,等他吃饱恢复点儿力气,就立马去抓鱼孝敬狼哥!
狼哥,等我!
心底下定决心要给戈尔抓鱼的小雪豹,连吃鱼都带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鱼肉腥气,但对猫科动物来说却是不错的滋味。
顾祈安吃得小心,尽量避开可能会卡喉咙的刺,但在舌面倒刺舔舐刮肉的动作下,倒是慢慢找到了点儿吃鱼的小技巧。
这边小雪豹在努力干饭,另一边黑狼则沉着眼,开始进行第五次尝试。
再强大的猎食者,也有遇见难处的时候。
虽然戈尔的学习适应能力很快,但并不意味着他次次都能抓到鱼,对于戈尔来说抓老鼠可比抓鱼简单多了。
于是,等顾祈安吃得半饱,恢复一部分力气往水泊边上走时,难得在一头凶悍的巨狼脸上看出茫然。
抓鱼时四溅的水花浸湿了戈尔的大半皮毛,威风凛凛的黑狼被显出几分狼狈,倒是正好露出了皮毛覆盖下的结实肌肉。
顾祈安再一次羡慕地瞥了一眼,便自告奋勇地准备下水抓鱼。
然后,他被黑狼叼着后颈肉给扔回到岸上了。
顾祈安:???
满脸懵逼的小雪豹被扔地翻了个跟头,等他爬起来就只看到黑狼又一次准备往溪流中间靠近的背影。
像是和鱼较上劲儿了。
顾祈安着急,掐着嗓音的喵喵叫急促,如同小鸟似的略显尖锐,眼见狼哥不打算回头打理自己,他干脆扑着往前跳了两步,张嘴准备含住黑狼的尾巴。
但就在小雪豹即将咬住目标的时候,垂在戈尔身后的毛尾巴向上掀了掀——
完蛋!要咬错地方了!
顾祈安瞪大眼睛,却根本来不及撒车。
下一秒,黑狼从喉咙里压出一声低吼,他转身速度极快,等顾祈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戈尔压着肚子,平躺在岸边了。
嘿嘿。
小雪豹有些尴尬地冲着黑狼咧咧嘴,微翘的嘴角上还挂着一簇黑亮的狼毛。
还好脑袋偏了偏,不然他狼哥可能要……不能想、不能想。
顾祈安:豹豹心虚.jpg
戈尔:……
13. 小宝宝
戈尔眯了眯眼睛,爪子压着小雪豹,慢条斯理地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后腿部位浅浅秃了一块毛。
好在不太明显。
被压在爪子下方的顾祈安自知理亏,声线轻夹,娇气的喵喵声就那么自然地从嘴巴里溢出来,甚至还卷着尾巴轻轻圈住了黑狼的前肢。
他本来只是想咬住狼哥尾巴的。
好在戈尔并不打算和爪子下的“小鼻嘎”计较,只从黑亮的鼻头哼出两声气音,就掀开了爪子,任由小雪豹爬起来。
顾祈安心里不好意思,他想着安慰一下狼哥,可眼睛提溜提溜转着落在黑狼那块被尾巴挡住的部位,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张嘴舔上去。
真要舔上去,那不就成动物界的十八禁了?
不行不行,预备役的清纯男大可不能干这种事情!
于是,小雪豹只好另辟蹊径,张着略带轻微鱼腥的嘴巴仰头舔了舔黑狼的下巴,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一点点。
努努力,他是不是就可以和狼哥比肩了?!
毛发潮湿的戈尔并没拒绝小雪豹的示好,他垂头闻了闻了顾祈安的口鼻,在确定了对方的状态后,抬起爪子一把将小雪豹往远水的岸边推了推,又一次准备去抓鱼。
不过这一次,顾祈安拦对了地方。
一屁股坐住黑狼后脚的小雪豹理直气壮,他喉咙里亲亲热热哼唧着,没发育好的声线奶里奶气,连身后的尾巴都绕了两圈彻底缠在了黑狼的腿上。
戈尔在原地站定片刻,隐约明白了顾祈安的意思。
是不想他去抓鱼吗?
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不陪在身边,这小家伙就受不了了?
真是……太粘人了。
这对戈尔来说,想必是一个甜蜜的烦恼。
不等戈尔解决这份“甜蜜”,顾祈安快一步跳起来,先是冲着戈尔哼唧,随后又对着水源哼唧,等哼唧完了,这才踩着轻盈的猫步往溪流靠近。
小雪豹在表明自己想要参加捕猎抓鱼的决心。
戈尔站在原地,歪头看着对方。
他习惯性眯眼,银灰色的眼瞳内充满了审视,他缓慢扫过顾祈安日渐修长的身形,冷静而缄默。
一米外,这回没有黑狼的阻止,顾祈安很快就走到了水流边。
他学着戈尔的动作略微俯身,覆盖蓝膜的眼睛紧紧盯着水面,整个豹陷入了一种紧张等待的氛围中,就连身后总是乱晃的长尾巴都僵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动作几乎与黑狼的一模一样。
戈尔歪头,干脆干净坐在原地,晾晒着身上厚重的皮毛。
顾祈安在等待。
上辈子从小到大顾祈安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幼儿园学规矩是最快的,小学背乘法表永远第一,初中基本没掉下过年纪前十,等到了高中又常占成绩红榜……
这些好成绩离不开顾祈安本身具有的一个特点——记忆好。
像是从前看过的纪录片,或者是养病无聊时翻阅过的科普杂志,或许只是一目十行的打发时间,但对于顾祈安来说,一切都是能够在记忆里有迹可循的。
就好比此刻,他几乎一比一复刻出了黑狼抓鱼的动作,从脊背压低的高度,到四肢放置的位置,尤其经历过上一周令人心惊的饥饿后,身体与灵魂的嵌合让顾祈安知道,他正逐渐成为一只合格的小雪豹。
水体流动的湖面不算平静,在片刻的等待后,顾祈安看到了鱼的影子。
没有戈尔抓到的那么大,但也不算小。
他没有着急动,而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边在大脑里回忆狼哥成功时的案例,一边翻找记忆中各大纪录片内猫科动物抓鱼的画面。
这片溪流中缺乏天敌的鱼并不知道有猎食者盯上了自己,它悠闲地摆着尾巴,低温的水体让鱼游动的速度慢于春夏季,前不久的危机也被忘在了脑后。
于是,当顾祈安瞄准目标往水里扑时,迟钝的鱼这才慌忙摆尾,试图逃窜。
第一次下嘴的小雪豹扑了个空,但他的武器并不仅局限于嘴,虽然牙齿咬空了,但灵活的前爪配合紧密,在鱼逃离的顺便斜着一巴掌狠狠拍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
原以为能躲开危险的鱼直接被顾祈安一爪子给抽歪了,愣愣砸在水中石块上的鱼显现出几分呆滞,似乎在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顾祈安可不给鱼反应的时间,他乘胜追击,踩着水凑过去就给了鱼脑袋一巴掌。
啪!
又是格外清脆。
大概是因为幼豹的力气小,鱼被扇得跳了小半米,依旧甩着尾巴试图逃离,很快就被追上来的顾祈安左右开弓,啪啪又是两巴掌。
打得小雪豹的肉垫水亮一片,像是涂了层光油似的。
鱼:%¥#&(骂得很脏)
两分钟后,顾祈安叼着被他扇晕的鱼,乐颠颠地放在了黑狼的面前,一副求表扬求夸夸的自得劲儿。
虽然他最初设想是学着纪录片里棕熊抓鱼,用爪子直接把猎物给插手上的,但到底新手司机上路不熟练,能拍晕也算是不错了。
能抓到鱼就是好豹!
冬日的阳光下,戈尔垂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晕厥过去的鱼,爪子搭着猎物往前推,那意思似乎是叫小雪豹享用自己捕来的猎物,但顾祈安怎么会乐意?毕竟他的初衷可是给狼哥!
于是小雪豹干脆低头撕下一块鱼肉,染着水灵灵的腥甜,仰头送到了黑狼的嘴边。
顾祈安眨巴着大眼睛,几乎写满了“快吃”两个字。
只可惜戈尔看不懂,后者只从喉咙里发出很低很轻的吼声,随即吻部推拒,将那鱼肉又顶到了小雪豹的方向。
顾祈安:???
狼哥怎么不吃?不好意思吗?
顾祈安盯着黑狼瞧了片刻,不放弃地用脸蛋撅开戈尔的吻部,又一次凑了上去,甚至还一边叼着鱼,一边哼唧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戈尔看着小豹子执着的举动,倒也明白了对方想自己吃鱼的意思。
实际上他并不饿——从一周前吃岩羊吃到饱,十多公斤的肉还存在他的肚子里,仅一周的跋涉对于戈尔来说毫无影响,如果不是因为顾祈安饿得可怜,他大抵是不会在这片平坦的荒草地地上停留的。
甚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戈尔并不认为已经艰难到需要自己抓鱼过冬的地步。
强壮的身体和凶悍的个性造就了黑狼的强大与自信,再加上他对野外生活的熟练,此刻的停顿休整也不过是为了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只小雪豹。
但现在,小豹子似乎对他产生了什么误会。
戈尔停顿片刻,银灰色的眼瞳似是闪过几分无奈,随后纵着顾祈安仰头投喂的举动,终究是咽下了那口鱼肉。
因为春秋养出的肥膘,加之山中溪水清澈无污染,这鱼的滋味自然是鲜美,但对于狼、豹这样的肉食动物来说,还是有蹄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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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他们的心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戈尔感觉这块肉的味道似乎也还不赖。
见狼哥配合自己,顾祈安眼睛亮得像是一对小灯球,他喉咙里下意识发出撒娇的哼唧声,立马又扯了一块肉,仰着脑袋,眼巴巴叼到了黑狼的嘴边。
戈尔一顿,他没想到自己的纵容换来了小豹子的二次投喂,但盯着小豹子水灵灵的蓝眼睛,他僵硬片刻,咽下了第二块肉。
就这么一个坚持投喂,一个放任纵容,顾祈安抓到的第一只战利品猎物很快就被他全部喂给了狼哥。
今天是他投喂的狼哥呢!
满满的成就感汹涌在小雪豹的心头,让他的捕猎欲望空前高涨,寻思着这么点儿鱼应该是喂不饱黑狼的,顾祈安甩甩脑袋,准备继续下水摸鱼。
但这一次,戈尔没继续放任调皮的小豹子去扇鱼丧志。
鱼:???
小雪豹松软的后颈皮再一次被叼了起来,他摇摇晃晃挂在黑狼的嘴巴里,无辜又可怜。
顾祈安:叽?
他试图卖萌好叫狼哥放他下来继续抓鱼。
戈尔冷酷无视,撑起四肢后干脆一路叼雪豹幼崽,开始往背离溪流的另一个方向前进。
他今天的目的,可不只是这里的鱼,他也不打算让小雪豹仅靠鱼填饱肚子,毕竟水里游的,可没有陆地上跑的猎物那么好吃……
茫然的顾祈安并不知道黑狼的打算,他像是个小宝宝,被戈尔叼着后颈皮一路前进,四肢悬空、晃晃悠悠,毛茸茸的尾巴不好意思地夹在后肢间,充分体现了顾祈安此刻的拘谨。
狼哥我自己走,真不至于一直叼着我啊!
太羞耻啦!!他已经不是小宝宝了!!
与此同时,充好电一路跟踪卫星定位项圈的无人机终于穿越过山石,追到了视野开阔的荒芜草地上,轻微晃动的镜头捕捉到了不远处稳健前进的黑色巨狼的背影,却一时间不见跟在他身后的小雪豹——
年轻的工作人员差点儿摔了手里的杯子,连声线都有些颤抖,“老、老师,恩和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教授拧眉,紧接着其他工作位上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起身,聚集到了播放着无人机画面的电脑前。
“怎么只剩戈尔一个了?”
“我明明记得上一次项圈摄像头开的时候,恩和还在戈尔怀里撒娇呢!”
“难道恩和真的只是戈尔的储备粮……”
正当办公室陷入难言的焦灼时,教授眯着眼睛,忽然点了点电脑屏幕,“仔细看戈尔的影子——”
教授:“你们不觉得那里多了什么吗?”
年轻人们拧眉观察,其中一个道:“像、像是叼着什么?”
他的同事立马开口:“我操控无人机往前面飞一点!”
原本落在黑狼后方的无人机开始前移,很快就超越了黑狼,当摄像视角重新改变后,着急的人们看到了被戈尔含着后颈,叼在嘴里生无可恋的小雪豹。
大家松了口气。
还好,恩和还没被吃呢。
又是替恩和操心的一天呢。
这则视频很快被工作人员上传到账号下,满足了一群嗷嗷待哺的野生动物爱好者,而作为主角之一的顾祈安,则得到了网友们新制作的表情包——
豹豹:生无可恋.jpg
豹豹: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jpg
豹豹: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局促.jpg
14.要被扔掉啦?
顾祈安几乎被黑狼叼了大半路程,直到彻底远离了有鱼的溪流,他才被戈尔慢条斯理地放下来。
可怜的小雪豹满脸控诉,他啪叽软倒在地上,长时间被叼着的后颈麻得有些难受,便立马夹着嗓子冲黑狼哼唧。
他只是想给狼哥抓鱼而已!
顾祈安:生气,不哄我好不了的。
戈尔垂头,看了看耍赖坐在地上不起来的小雪豹,只低头闻了闻对方的后颈,再无动作。
来自黑狼的鼻息温度惊人,烫得顾祈安一个激灵,他正想着只要狼哥再多舔他一口,他就立马起来,谁知道身后热乎乎的呼吸忽然消失了,徒留一阵冷风。
消!失!了!
顾祈安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猛然转头,只看到了黑狼庞大的背影已经距离自己有三四米远了。
顾祈安:???
小雪豹急了,爬起来就准备追上去。
谁知刚站稳,顾祈安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块近三米的山石上,四周光秃秃一片,压根没有垫脚的地方。
成年雪豹最远能跳15米,最高可跳6米,哪怕顾祈安的大脑清晰记着这个数据,但不代表现在的他就能做到。
他狼哥怎么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
小雪豹愣了愣,晃动的尾巴发僵,随后慢慢垂了下去。
很明显,这是狼哥不想他跟着的意思。
同行的这段路上,每每有顾祈安爬不上来的石块、跳不过去的障碍,他就站在原地哼唧两声,很快戈尔会掉头充当小雪豹的搬运工。
后来他们之间养成了默契,戈尔甚至能模糊分辨出小豹子不同哼唧声所代表的不同含义,而顾祈安也同样能透过狼哥的行为,对对方的意思进行猜测。
但是现在……
顾祈安有点无措。
狼哥这就不要他了?刚刚的鱼是散伙饭?
因为他会抓鱼了,狼哥觉得他能自己生活,所以干脆拆伙了?
还是说狼哥觉得他脾气大,嫌弃他了,所以干脆趁着这次把他扔半路上?
茫然,懵逼,难以置信同时出现在这只小雪豹的脸上,那双水灵灵的蓝眼睛几乎顷刻间就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得无人机镜头后的工作人员操碎了心。
顾祈安从来不知道,能乐观抗过病痛的他,竟然突然变得这么容易委屈。
“戈尔怎么突然离开了,难道他们真的准备分别了?”
“这样的结局总比恩和成为戈尔的储备粮好吧?只是……这太没有预兆了。”
工作人员拧眉,“我以为就算是动物界的童话故事,这场分别也应该是在戈尔成年后的第一次发情期前。”
“戈尔太难猜了,他有时候简直不像是一头西北狼,我甚至很难分析出他的行为模式。”
另一个年轻人补充道,“当然,恩和也同样难猜……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难过的,毕竟对于恩和来说,戈尔就像是他的妈妈。”
工作人员:“我想恩和应该尝试追上去。”
顾祈安也确实想追上去,他甚至想干脆闭眼跳下去得了,反正肯定摔不死,但在迈步之前,他先张嘴喵了两声。
之前赶路的时候,只要他出声,狼哥就一定会回头的。
站在原地的小雪豹眼巴巴盯着黑狼的背影,他怕是自己想多了,也怕自己想的是真的,只能期待狼哥的反应。
远处的戈尔顿了顿脚步,脑袋还没彻底转回来之际,忽然加快脚步,敏捷跑向一侧横着巨大石块的山体。
那是顾祈安现阶段跑断腿都追不上的速度。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都沉默了。
而雪地里,小雪豹亮晶晶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暗淡。
顾祈安抱着尾巴茫然坐在地上,蓝色的眼睛追在黑狼身后。
他看到戈尔迈开健壮的四肢,灵活跳开挡路的障碍,最终一跃而起,爬上了一块倾斜悬空于下方枯草甸的巨大奇石上。
然后,在交错的石块、枯树间,戈尔俯身,黑色的皮毛几乎被树枝掩盖得一片模糊。
顾祈安微怔,抱在怀里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了身后。
感觉狼哥也不像是要彻底离开……
原本低沉的心情似乎有些微妙的回暖。
正思考间,顾祈安圆圆的毛耳朵颤了颤,在呼啸的冷风中捕捉到了某种动静。
——那是什么?
顾祈安抬头,清透干净的蓝色眼瞳某一瞬间绽放出属于猫科动物的锐利,紧紧盯向被山体掩盖的拐角。
哒、哒哒。
像是某种有蹄动物在靠近。
可能是几十秒的时间,哒哒声由远及近,当轻微的震颤通过地表传递时,隔着百米的距离,顾祈安看到了来者。
是由六头雌性马鹿组成的群体。
马鹿的集群性很强,鹿群均是母性社会,由年长且具有生存经验的雌性马鹿作为首领,带领她的姐妹们构成整个团队而一起生活。
她们常活动在高山森林和草原地区,但因为冬日的来临,这一群马鹿不得不靠近荒石丛生的山体,以遮蔽冬日的寒风,并试图在这片开阔的荒草地上寻找食物,储备能量。
但也马鹿群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一头独狼。
还是一头聪明到会利用地势捕猎的独狼。
百米的距离,足够顾祈安旁观黑狼一整个狩猎过程——
马鹿群跑动路过半空翘起的石壁之下时,早已经俯卧在上方的黑狼选定自己的猎食目标。
当对方即将奔跑而过那片阴影时,戈尔后腿一蹬、猛然一跃,自几米高的位置腾空而下,锋利的爪子踩着猎物的脊背做缓冲,并于千钧一发之际张口咬住了马鹿的后颈。
超过百公斤的咬合力可以轻松咬裂人类的头骨,在戈尔并不压制力道的一击下,马鹿颈骨被咬碎的声音几乎清脆到与鹿群逃窜的蹄音一般合拍。
原本成群的马鹿一哄而散,被咬开后颈的猎物跌跌撞撞,100多公斤的身体本该有反抗挣扎的力量,却因被撕开了后颈皮肉而只能“嗬嗬”地栽到在地。
覆着积雪的荒草地被鹿群踩踏得乱七八糟,掩在下方的潮湿尘土翻飞着,等一片灰蒙蒙彻底落下时,顾祈安看到黑狼犹如王者一般,牙关错动,彻底咬断了猎物的脖子。
随后,他被猩红喷洒了满脸。
惊慌的马鹿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跑到了数百米之外,失去成员的鹿群远远躲着猎食者,哪怕她们知道自己的对手仅是一匹独狼,但先前那一瞬间自高空而降的压迫,依旧令鹿群们心有余悸。
她们从不知道,原来独狼也有这样的力量。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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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戈尔感受着嘴里跳动的血管一点一点失去力量,热腾腾的鹿血洇湿了他的整个下巴、脖颈,厚重的黑色皮毛染上一层猩红的阴影,当那双充满野性与凶戾的银灰色眼瞳抬起时,正好对上了百米外乖巧坐在高处的小雪豹。
与此同时,看着无人机拍摄内容的工作人员瞠目结舌,直到画面里的黑狼染着满脖子的鲜血,将猎物拖拽到山石边缘时,他们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原、原来戈尔是要去狩猎。”
“这样的狩猎方式还是独一份的吧?至少我没在狼的身上见到过。”
教授摸了摸下巴,低声道:“之前整理过有关于狼獾的资料,里面记录有这种捕猎方式——藏身在高处的树枝间,等大体型猎物经过时,狼獾会跳下来咬住猎物的后颈,通过这种办法,体重不到40公斤的狼獾甚至能杀死比自己重几倍的猎物。”
顿了顿,他补充道:“但狼……似乎确实没有这样的行为记录。”
工作人员愣愣道:“会不会是戈尔见过狼獾捕猎,所以学以致用了?”
贺兰山没有狼獾,如果真的是工作人员的猜测,那么这头独行的巨型黑狼,大概并非是这片山地的原住民了。
在人们又一次陷入思考时,蹲坐在石块上的顾祈安盯着黑狼移不开眼睛。
太酷了!
小雪豹一双蓝眼睛亮晶晶闪烁着,前不久的失落分毫不剩,只清一色地剩下对戈尔的崇拜。
狼哥就是他学习的榜样!
热腾腾的血液融化了地上干净的积雪,戈尔环视四周,被山石包围的荒芜草地上除了惊慌失措跑开的马鹿群,不见其他动物,他倒也放心地将猎物扔在山脚下,带着一身血腥气缓步走向远处的小雪豹。
三米高的独立石块上,顾祈安望眼欲穿,携着冷风和鲜血气息的黑狼宛若胜利归来的大将军,脚步轻盈,显然不曾因为几分钟前的狩猎而消耗掉太多的体力。
戈尔后腿弹跳,一跃至石块之上,血腥扑了顾祈安满头,但此刻他也顾不上嫌弃,至喉咙里夹着哼唧声,就那么直愣愣地扑到了黑狼的胸前。
几乎整个小脑袋都埋了进去。
虽然误会解除,知道狼哥并不打算抛弃自己,但在心生误解的几分钟里,顾祈安也确确实实很难过——难过到小雪豹差点掉出了金豆豆。
厚重的狼毛带有动物特有的气味,混合上鹿血的腥气,并不能算得上是好闻,甚至有些呛鼻,可顾祈安却从中获得了几分安全感。
心里又委屈又为狼哥骄傲的小雪豹别扭极了,他哼唧着并不从戈尔的毛发间抬脸,区别于平时的腻歪引得戈尔垂头注视。
像是幼狼被兄弟们欺受委屈后,腻在狼妈妈怀里的撒娇声。
戈尔银灰的眼珠光影明灭,同行数日养出的默契,让他从小雪豹的动作里找到了答案。
下一秒,黑狼垂头,没有强硬将怀里的小雪豹扒拉出来,而是伸出粗糙的舌头,轻轻舔上了顾祈安的后颈肉。
然后在对方懵逼的眼神中,戈尔将小雪豹掀倒在地,肚皮向上,血糊糊的下巴垫在顾祈安的胸口,从上到下,连那对小铃铛都没放过,快速又大力地舔了一顿。
——戈尔曾见过母狼这样安抚自己的孩子。
而他,要这样安抚他的小豹子。
顾祈安:%¥#&……
15.喂食
干干净净的小雪豹在黑狼的一番“安慰”下,身上被染成了浅粉色,冒着鹿血味儿的顾祈安抱着尾巴,被戈尔叼着后颈皮,一路走到猎物的尸体旁边。
几十分钟前吃到肚子里的鱼也就是刚能顶饿,谈不上饱食的舒爽,当顾祈安靠近马鹿时,那股暂时被鱼肉压下去的饥饿感再一次翻腾,看得他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
好香……
闻起来比岩羊、马麝还香!
戈尔听力敏锐,察觉到了小雪豹偷偷咽口水的声音,他加快两步,把顾祈安放在地上,率先上嘴撕开马鹿外层的皮毛,露出内部鲜红、在寒风中冒着热气的血肉。
马鹿善于奔跑,马鹿肉属奔跑型动物的肌肉,肉质纤维更粗,蛋白丰富,脂肪相对少,营养价值高,对于肉食动物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当戈尔撕下肉块,转头准备放在顾祈安面前时,受到美味吸引的小雪豹被激发出几分兽性,循着味儿下意识仰头,直接张嘴咬住了肉的下半段。
——上半段还被戈尔轻轻叼着。
味觉被鲜美的猎物刺激,顾祈安愣了几秒钟,抬眼对上黑狼极具有压迫性的视线,不同于他以为的冒犯、抗拒,在愣神的片刻里,顾祈安只看到了狼哥眼底的无奈和纵容。
像家长在看闹腾的孩子。
狼哥眼睛里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丰富了……
小雪豹后知后觉张开嘴巴,怔然瞧着黑狼陷入到自己的世界,却不曾注意到那还落着他一对牙印的肉块被戈尔慢条斯理地撕成小条,衔着另一边轻轻送到了他的嘴边。
更有男妈妈的架势了。
顾祈安张嘴,颇有些意外于狼哥亲昵的动作而吃下肉条,没想到自己才刚咽下去,转头戈尔就又撕了一块大小正好的肉条送到他嘴边。
顾祈安:?
透过无人机围观的人类:?
这、这么贴心?
“之前戈尔、恩和吃东西,也没这么亲昵吧?”
“绝对没有,顶多是戈尔撕下肉块放一边,让恩和自己上嘴……现在这架势,倒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幼崽了。”
“戈尔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亚成年小公狼啊!”
感情更加细腻的女性工作人员沉吟片刻,在分析黑狼的行为时,带上了自己的主观情感,“我觉得戈尔是在安抚。”
“安抚恩和?为什么?”
她的同事不解,就连教授也转头,眼睛里含了询问的意思。
工作人员轻咳一声,解释自己的猜测,“之前我们和恩和都误会戈尔是想要抛弃他,所以在戈尔回来后,恩和表现出的依赖行为很强,戈尔必然是有所察觉,才有后来他舔舐恩和全身的一幕。”
对于动物父母来说,舔舐幼崽是他们的本能,也是对自己孩子的爱护。
她补充道:“之前观察的结果来看,除了固定的清洁时间,戈尔从来都不会帮恩和舔舐全身——同理,以前戈尔也不会一口一口撕下肉来这样投喂恩和,所以我只能猜测戈尔是在安抚恩和。”
告诉对方,我并没有抛下你。
或者是承诺,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安抚?
一头亚成年的雄性独狼,会能细腻到去安抚捡来的幼豹?
教授陷入了思考,自从开始观察同行的黑狼和雪豹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论文题目,比他当年带学生时还多。
果然,学术来源于生活!
在教授两眼放光准备继续深入研究黑狼和雪豹的相处模式时,乖巧坐在猎物旁边的顾祈安已经被戈尔喂了个半饱。
他厚着脸皮享受了一下狼哥的“伺候”。
就问问,除了他,还有谁有这待遇啊?!
顾祈安:骄傲.jpg
骄傲的小雪豹打了个嗝,他眨眨眼睛,清亮的蓝色虹膜里倒映出黑狼撕扯肉条时近乎细致的举动。
他和狼哥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甚至顾祈安忍不住想,狼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但是真的可能吗?
狼……动物与动物之间,真的会有这种现象吗?
顾祈安不知道,不过他也懒得想那么多。
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小雪豹从脑袋里踢出去,他咽下最后一口肉,制止了黑狼继续给他撕肉条的行为,转而催促对方趁热进食。
狼哥别喂啦,豹豹会自己吃!
顾祈安眨眨眼,喉咙里又溢出几声娇气的喵呜声。
戈尔没动,而是低头舔了舔小雪豹蹭在嘴边的血迹。
顾祈安: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吃饭漏嘴吧的小朋友!
“喵——喵喵——”
顾祈安用爪子挠了挠脸,虽有绒毛遮着,但还是忍不住有点脸红,他上辈子可是成年男大啊,现在怎么反倒被狼哥当宝宝对待了?!
小雪豹嗷呜哼唧几声,脑袋顶着黑狼往猎物上挤,这次戈尔顺了他的意思,扯下肉块放在顾祈安面前,终于开始自己进食。
不过虽是在用餐,但时不时地,戈尔会撕下一块他认为很好的肉,再扭头喂到小雪豹的嘴边。
如果顾祈安嘴里还嚼着肉,戈尔也会很耐心地等待,直到对方咽干净了,才继续递上自己的那份,然后堪称宠溺地盯着对方吃下去。
顾祈安:……
狼哥,你这样会宠坏豹的!!!
一顿丰盛的餐食,让马鹿一跃成为顾祈安心目中的美食top1,甚至他已经开始期待日后自己威风凛凛捕猎马鹿,并仰着头冲狼哥炫耀的模样。
吃饱后的小雪豹带着自己的幻想,乐颠颠歪倒在戈尔的身侧,嘴里吞咽着生肉的黑狼侧目,对这只打扰自己吃饭的幼豹毫无敌意,几乎纵容到了没边的程度。
肉食动物中的亲父子,倘若幼崽打扰父亲进食,前者定然少不了一顿教训,甚至有残酷者会干脆咬死自己的孩子。
这一点人类心知肚明,只每每看到小雪豹东倒西歪倚着进食中的黑狼,都忍不住在心惊的同时生出喟叹。
超过100公斤的猎物十分耐吃,加之冬日寒冷,低温零下几十度,被解决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剩菜”由戈尔拖着,藏在一块隐蔽处。
眼下,被山石包围的荒滩草地除了戈尔和顾祈安,再就是一望无际的积雪,以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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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跑远了的马鹿群,暂时无其他猎食者光顾,便正好成了他们暂时休憩的地方。
冬天午后的日光很暖,白雪融融,映射出一片银白的光。
吃饱喝足的黑狼披着满身厚实的毛发,慢吞吞清洁自己的身体,还把在雪堆里翻滚的小雪豹提溜出来,从耳朵尖到尾巴尖,仔仔细细地给顾祈安来了一场口水浴。
顾祈安:心如止水,毫无波动.jpg
实际上他绒毛下的皮都要被狼哥的糙舌头舔红了!!
看着小雪豹从粉变白,戈尔心里冒出一种奇异的满足,他放开四肢乱动的小东西,慢条斯理挑了个阳光最盛的位置趴下,准备开始午休。
不过在睡觉之前,戈尔习惯性抬起一侧的前肢,冲撅着屁股埋在雪堆里的小雪豹低低轻吼了一声。
假装鸵鸟,试图平复自己一天被舔了两次小铃铛的顾祈安耳朵一竖,顾不得继续害羞,撒丫子就往黑狼怀里冲。
很快,一个毛乎乎的杂色雪球滚了过来,雪粒沾在绒毛间,被戈尔用舌掉,这才暖呼呼地靠在了黑狼厚实的毛发上。
顾祈安在黑狼的前肢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压着蹭了蹭,便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开始酝酿睡意,隔着皮毛,他甚至能听到狼哥有力的心跳声。
他上辈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放松地睡在一头狼的怀里。
看小雪豹闭上了眼睛,戈尔低头嗅了嗅,随即脑袋落在顾祈安圆鼓鼓的肚子旁,缓缓合上眼睛。
阳光正好,吃饱之后,做什么都是享受。
正上方的太阳缓缓开始向西移动,受惊的马鹿群由年长的雌鹿带领,于片刻的修整后寻到另一处为止啃食枯草。
空旷的荒草地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大片大片的积雪与石块相互交错,无人机悬在高空,倒衬得睡在中央的黑狼和小雪豹格外显眼,似是核心。
顾祈安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身上的皮毛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有股熟悉又让人喜欢的味道,他眯着眼睛凑到黑狼的侧脸嗅了嗅,鼻头喷出的热气洒在对方的耳朵上,便见那对三角状的尖耳朵颤了颤。
有些好玩。
不算彻底清醒的小雪豹舔了舔嘴巴,坏心眼地冲着那耳朵吹了两口气。
敏感的黑色耳尖又抖了抖,戈尔半睁着眼,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他前肢微抬,环着小雪豹往自己怀里塞,似乎是想要平复对方的闹腾劲儿。
顾祈安颊髭乱颤,被戈尔压得狠了,张嘴咬了满口的毛,明明是自作自受,却又委屈哼唧。
戈尔不轻不重地扫了对方一眼,虽是松了力道,但一侧的前肢还照旧拢着小雪豹。
他偏头,粗糙的舌头舔过顾祈安的脖子,乱动的小豹子立马安静了,一副“我最乖”的模样眨巴着眼睛。
惯会骗狼的小豹子。
戈尔打了个哈欠,见闹腾的小崽子消停,便又搂着对方闭上眼睛。
而再一次被埋在温暖里的顾祈安没能多坚持几秒,便在黑狼的感染下,也一同坠入了梦乡。
这场觉,他们或许会睡得更久一点。
16.专属抱枕
下午,太阳的光线稍向西边移动了点儿,连续几日的落雪终于得空暂歇,整片天空都被染得蔚蓝,万里无云。
顾祈安是被憋醒的。
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正呈现一种仰躺露着肚皮的姿势,大半身体被戈尔揽着,有力的黑色狼爪自然覆在他肚子上,带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道,让本就被迫充盈的膀胱雪上加霜。
怪不得梦见自己被压在大山下——差点儿被压尿床!
小雪豹吐着舌尖喘了口气,颊髭颤动,憋着股劲儿想从黑狼的前肢下钻出来。
不大的动静从怀里传出,短暂脱离深度睡眠的戈尔眯着眼睛,略微涣散的银灰色眼瞳少了清醒时的锐利,多了些迟钝的柔和。
他撑着眼皮瞥了一眼不知道鼓捣什么的小豹子,前肢一捞,将顾祈安往自己怀里又塞了塞,偏头安抚似的舔了舔对方的侧脸,似乎在说“别闹再睡会”。
这一力道压了肚子的顾祈安差点儿出糗,连不加修饰的小鸟音都被冒了出来。
两声惊慌的“叽叽”被戈尔当成的小豹子日常的撒娇,没睡够的他喉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又偏头舔上顾祈安的脑门,将一簇一簇炸开的灰白绒毛舔成了又油又亮的大背头。
顾祈安:。
嗷呜一口含住黑狼脖子上毛发的小雪豹报复性地磨牙,身体挣扎扭动的动作愈大,迟来的“喵呜”声藏着几分急切,就连自然落在身后的长尾巴也急匆匆掀起来,轻轻拍打着黑狼的爪子。
哥,再不放开我,一会要呲你一身了!!
这回,戈尔终于松开了桎梏,放离了这只被自己焐暖的毛绒抱枕。
顾祈安一蹦子翻起来,手脚并用往前跑。
落着积雪的荒草地上乍一看毫无遮挡,芯子还是人类灵魂的小雪豹又憋又急,却怎么都不愿意直接在狼哥面前方便。
好在顾祈安眼睛尖,看到了一块立在几米外的石头。
不算大,但足够挡着他了。
一路跑到石头后面,准备方便的小雪豹探着脑袋偷摸瞅了戈尔一眼,见黑狼还合着眼皮,这才放心藏回去,在这大天大地的旷野之下,略显扭捏地解决生理问题。
——自他变成雪豹后,每每上厕所都得先做一番心理建设。
窸窸窣窣的声响被当事豹压抑着小心落在石块后,但什么都逃不过戈尔的听力,只见黑狼的耳朵尖尖颤了颤,掀起半截眼皮,便瞧见了一截藏在石块后的尾巴。
对动静来源心知肚明的戈尔懒洋洋翻了个身,任由太阳晒在自己的后背。
半梦半醒的两三分钟后,熟悉的气息、动静靠近,前不久被焐热的灰白团子染上了冬日的寒意,跌跌撞撞而来,被早有准备的戈尔侧侧身,前肢留了半截空隙,很快就等到了钻进来的毛团子。
方便后一身轻的小雪豹通体舒坦,他挤到黑狼怀里,眼巴巴盯着狼哥闭上的眼睛,却怎么都酝酿不出睡意,只腻在对方怀里自娱自乐。
顾祈安有些无聊,下午的日光晒得舒服,尤其狼哥怀里本就温暖,挤在一起倒有种他很久很久以前缩在自己被窝里的感觉。
小雪豹打了个哈欠,无聊之下,猫科动物的爪子便有些痒。
当然心里也痒。
望着黑狼睡觉时伴随呼吸而起伏的毛发,顾祈安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颤颤巍巍伸出爪子,像是猫咪抓逗猫棒似的,一伸一蜷地扒拉着玩。
敏感的爪垫是猫科动物的痒痒肉之一,小雪豹黑亮的肉垫被狼毛挠着,痒得发麻,偏生爪子闲不住,自个儿痒得乱扭,但还撑着前肢,像是想把所有的毛发都抓到自己的手里。
戈尔的毛不算绵软,甚至有些偏硬,一丛一丛密密生着。
调皮的雪豹爪子勾着黑狼前肢的毛,偷偷摸摸往上爬,不知怎的就到了戈尔的嘴边,轻轻一撩,又黑又硬的胡子便被顾祈安夹在了爪子里。
顾祈安眨眼,见黑狼睡得毫无反应,胆子膨胀,悄咪咪将目标指向了狼嘴。
他想看看狼哥的牙!
狼嘴长而窄,通常有42颗牙,犬齿4颗,杀伤力最大,用于撕扯猎物。
它们是狼赖以生存的武器,但也变成了人类收藏炫耀的摆件。
顾祈安见过初中同学拿着家中父亲收集的狼牙坠子在班里炫耀,说那是狼王牙,超过五厘米,颜色米白,顶端镶着银,一个就要三万多块,连碰都不让碰一下。
可眼下,当顾祈安小心翼翼掀起黑狼嘴边的软肉,观察对方的犬齿时,只觉得他家狼哥有一嘴的三万块!
在小雪豹带着赞叹的目光去欣赏黑狼的牙时,被熊孩子闹腾睡不了觉的戈尔慢吞吞睁开眼睛,藏着几分低沉的起床气。
他的嘴巴被半只豹爪子撑着,獠牙露在空气里,舌面发干,哪哪都不舒服,偏偏始作俑者一无所觉,还眨巴着兴趣盎然的蓝眼睛,巴巴盯着戈尔的牙,似乎能看出来个花似的。
戈尔眯眼,瞳孔闪过一丝锐利。
被小雪豹撑开的狼嘴忽然下合,吓得顾祈安一个手抖没来得及抽爪子,能扎到猎物皮肉深处的獠牙硌着他的肉垫,宛若铡刀似的,正好将那只闲到发慌的爪子给卡在了狼嘴里。
完蛋,狼哥醒了!
顾祈安:心虚.jpg
扰了黑狼清梦的顾祈安满脸乖巧,爪子还落在狼嘴里,他自是不敢乱动,只讨好地腆着脸,一边眨眼一边轻轻舔着戈尔的下巴和胡须。
戈尔不为所动。
不听话……是该教训的。
见狼哥没反应,顾祈安心弦颤颤。
为了避免自己的爪子被心情不佳的狼哥一口咬掉,他再接再厉,舔得黑狼的下巴吧唧作响,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喵喵叫,灵活的长尾巴也一起上阵,亲亲热热缠上了黑狼的前肢。
可黑狼还是没动静。
嘶,狼哥起床气这么大的吗?
顾祈安想了想,撅着屁股往前挤,将自己团吧团吧,当作是毛绒小抱枕,挤在了黑狼的怀里。
含着肉垫的嘴松了些,见办法有效,顾祈安咧出一个豹豹牌笑容,主动把自己送上门。
豹豹牌抱枕,狼哥值得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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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小豹子又软又绒,戈尔身后的尾巴晃了两下重归安静,这才松开被他含在嘴里的肉垫。
按着怀里的“抱枕”,戈尔垂头舔了舔顾祈安的耳朵,前肢向内一压,几乎和小雪豹贴得毫无缝隙,才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狼每天要睡十多个小时,而雪豹则需要睡十八个小时。
当顾祈安又一次被黑狼搂在怀里时,原本酝酿不出来的睡意再次上涌,促使顾祈安与戈尔休息同步。
旷野荒草地上的狼与豹挤在一起,睡得正香。
无人机悬在高空,忠实地记录这一切。
戈尔与恩和的动态重新回归到大众视野,博主野生发现者看着视频内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圈的小雪豹,眼里闪烁着喜欢的微光。
下载、剪辑、配上背景乐,黑狼撕下肉条投喂小雪豹的视频被上传到账号下,很快就引来了粉丝们的围观。
【天,可爱死我了,戈尔好宠豹豹啊!】
【豹豹,你还是个需要被喂饭的宝宝,姨姨亲亲。】
【心都被可爱化了,上了一天的破班,有被治愈到。】
【谢谢博主分享,这真是我最近考研复习的动力,人在图书馆,看视频看得一脸姨母笑,对面的同学都差点被我吓走。】
……
有关于戈尔与恩和的视频和和美美,但由红外相机捕捉到的狼群,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们已经一周没有抓到猎物了。
山中积雪,动物仿佛都销声匿迹了一般,即便是生存经验丰富的父母狼巴图和乌兰,在这一刻都难以发挥自己的优势。
再加上合作捕猎磨合得并不顺利,这一周狼群仅能抓到雪地里的老鼠暂做食物。
热量、能量被消耗,原本秋日养出肉的西北狼姐妹阿茹娜和乌尤瘦了很多,隐约可见皮毛下突出的骨架;更加年幼的两只小狼趴在一侧,因为几天没吃饱而显得无精打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站在原有领地内的巴图环顾四周,似是知道伴侣心思的乌兰上前,亲昵地舔了舔公狼的吻部,他们挨得很近,亲密无间,就连离开领地的决定,也是一起做的。
父母狼的决定就是狼群的决定。
充满野性的狼嚎声响彻在贺兰山深处的雪林内,巴图与乌兰的声音相互交错,传递着族群内的信息。
原本靠在一起的狼姐妹阿茹娜和乌尤起身,昂首张嘴,流畅地发出了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声音。
两只小狼幼崽学不会父母和姐姐的声音,但也不想错过这项活动,便尽可能地拉长声调哼唧着,偶尔还能对上狼群的调子。
在这片土地扎根多年的狼群选择了离开。
母狼首领乌兰走在最前方带路,她的身后是两只小狼,阿茹娜、乌尤跟在第三梯队,公狼首领缀在末尾,承担观察、警戒、保护整个队伍的工作。
狼群生生不息,得益于父母狼的领导,而属于巴图和乌兰的王朝,将会在这一次的迁移后继续延续。
他们日后会更加繁盛。
17.熊孩子
想要在野外生存下去,肉食动物就必须学会捕猎,这一点顾祈安很清楚,甚至也一直有意观察着黑狼的狩猎动作。
只是他重开的时间点微妙,正好是捕猎难度大幅度提高的冬季,没有雪豹妈妈抓来猎物进行模拟演练,光靠观察可远远不够,他必须要动起来才行。
但将理论与实践结合,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受到天气和戈尔咬死马鹿的影响,顾祈安原本慢慢学习捕猎的心思一下紧迫起来,催促着他加快步伐,迫切地想要拿出什么成果。
而黑狼几次狩猎的动作,被顾祈安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回想,但对于他来说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他需要的是实战经验。
可是,上哪儿去实战呢?
睡饱的小雪豹生无可恋地四肢摊平,趴在地上,下巴垫着块被晒暖的小石头,一下一下蹭着,胡须颤动,水汪汪的蓝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视远方。
一边看,他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学习计划。
小雪豹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被戈尔看在眼里。
年轻的亚成年公狼并不知道自己捡来的幼崽在想什么,以往会贴着他撒娇耍赖的小豹子似乎突然变得忧郁起来,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当然,戈尔可不知道什么叫忧郁和心事重重,他只是很直观地感受到了顾祈安的没精神。
一向喜欢撒娇打滚,挤在他身边的小雪豹蔫哒哒地瘫在地上,怎么看都是出了大问题。
明明前一天都还好好的……
趴在大型石块上的黑狼沉默注视着不远处的小雪豹,银灰色的眼瞳像是扫描仪似的,一寸一寸略过对方的身体,似乎在寻找着让顾祈安无精打采的根源。
但他一无所获。
戈尔眯眼,藏着疑惑。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狼哥的观察对象的顾祈安,结束了他一上午的第二十八次叹气。
长长的叹息声带动着小雪豹的胡须乱颤,粉红的舌尖自嘴边一闪而过,轻轻蹭过雪豹幼崽的小尖牙。
思索不出来章程的顾祈安恨恨磨牙,正当他准备放弃继续躺平的时候,余光一闪,捕捉到了什么。
是那天的马鹿群!
数日前,年长的雌性马鹿首领带着她的同伴们一路奔波来到这里,虽然整个贺兰山都被白雪覆盖,但这片略平坦的荒芜雪地,却是他们的食物来源。
铺满大片原野的高寒草甸被积雪覆盖,颜色黄褐、又干又扎,虽比不上春夏新鲜,可也比干巴巴的树皮好吃,在有选择的条件下,马鹿群自然更倾向前者。
只是马鹿首领不曾料到,今年冬日,竟会在这里遇见一头黑狼猎食者,让她们失去了一个同伴。
可碍于环境等种种考量,鹿群不曾离开,只尽可能远离黑狼,在草甸的另一端活动。
他们需要这里的食物来过冬。
而且这头独狼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此刻,望着数百米外低头寻觅食物的马鹿,顾祈安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上辈子病床上躺了好几年的顾祈安年龄虽然在长,但心性还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高中生,加上男孩子总比较晚熟,不比女生细致懂事,总风风火火的,这前一秒看到了马鹿群,后一秒顾祈安就联想到了捕猎训练。
他可以先试试去追马鹿呀!
不管能不能追得上,先拿出捕猎的架势,总归是要活动起来的。
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眼下满心被兴奋填充的顾祈安,压根儿想不起来纪录片里常有猎食者被有蹄动物踢伤的事实,只沉醉在他撒腿跑动时将鹿群追得落花流水的威风样儿。
说不定,他能比狼哥还厉害呢!
美滋滋的小雪豹越想越高兴,原先的无精打采瞬间褪去,变成了令戈尔费解的兴奋。
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小雪豹的戈尔耳尖轻晃,银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猛然从地上跳起来的小家伙,灰白相间的尾巴摇摆着,一如对方多变的心情,叫狼难以捉摸。
黑狼歪头,他想看看小雪豹准备做什么。
顾祈安撑着四肢站起来,近两日吃马鹿给养出来的小肚子圆鼓鼓堆着一层密密的绒毛,他伸伸懒腰、甩甩尾巴,肉乎乎的爪子舒张、抓握,进行了一系列准备工作。
简单的热身过后,精神抖擞的小雪豹雄赳赳、气昂昂仰着脑袋,眯眼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马鹿群上。
不过在准备“练习”前,顾祈安先偷偷摸摸回头瞄了一眼他的监护家长。
顾祈安:莫名有种背着狼哥做坏事的心虚感。
好在家长似乎正眯着眼打盹,没注意到小雪豹的动向,顾祈安心中稍定,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虚,但他直觉这事儿被狼哥发现,他可能会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不让狼哥发现就好啦!他只是想学习捕猎而已!
熊孩子永远都能为自己的调皮找到机会和理由。
狗狗祟祟的小雪豹并不知道狼哥已经观察自己多时了,他做好准备,清澈漂亮的蓝色眼睛映着远方的马鹿群,在他心中倒数三个数的时候,便猛如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
数日赶路下,早与四肢磨合好的雪豹幼崽虽身形尚且圆润,未曾彻底褪去幼豹的特征,但在奔跑间已然有了未来雪原之王的风姿。
顾祈安像是一枚发射出的小炮弹,直直往鹿群的方向跑。
雌性马鹿首领看似低头觅食,实则一直警惕四周,在小雪豹朝鹿群的方向开始奔跑时,她就发现了一切,立即声带颤动,鹿鸣急促,提醒自己的同伴们小心。
鹿群中不乏有年轻傲气、刚刚成年的雌性马鹿,比起首领的成熟稳重,她瞧着远方跑来的小东西不屑一顾。
马鹿本身体型就大,体长有向两米多发展的戈尔有一战的可能,可顾祈安必然胜算为零。
年轻的马鹿知道这个事实,她没理会首领的警告,只是带着轻蔑与数日前受惊的火气,蹭了蹭蹄子,猛然对准小雪豹的方向冲了出去。
马鹿首领的鹿鸣染上焦急和尖锐。
与此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黑狼如风一般,爪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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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无数雪粒。
正前方,本想着追马鹿积累经验的顾祈安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一头马鹿扭头冲着自己跑来,气势汹汹,明显是一副找麻烦的样子。
拉近距离后体型上的差异更加明显,小雪豹虽是带着股牛犊的冲劲,但并不意味着他蠢,眼见对面的马鹿丝毫不减速,他立马调转方向,避免与对方硬碰硬。
这头脾气不怎么好的年轻马鹿从鼻子里呼出热气,不顾首领的呼唤,继续追在小雪豹身后。
马鹿修长的四肢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尚未成年的雪豹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风在嚎叫,积雪被踩得四溅。
远方鹿群首领的叫声愈发急促。
当年轻马鹿掀着蹄子几次想跳起来踩小雪豹时,黑狼突然从一侧蹿出来挡在顾祈安和马鹿之间,前爪猛停,蹭起积雪下的草枝,自喉咙深处发出充满威胁与暴虐的低吼。
原本欺负豹的马鹿立马撒住蹄,不安地在原地踏步,虽然个头比狼还高,但在对上戈尔呲牙哈气的凶狠样儿时,却不敢继续上前。
跑到四肢冒火的小雪豹松了口气,像是给家长告状的小孩儿,藏在他狼哥身后喵呜喵呜叫着。
顾祈安简直要无奈死了,他本来的意图就是追着马鹿跑跑,找找捕猎时的感觉,谁知道遇见个脾气大、性子怪的马鹿,见着肉食动物不跑反而冲了上来,那架势……
他怀疑对方是真的想一蹄子蹬死自己。
也是此刻,气喘吁吁的顾祈安才后知后觉感到恐惧——
许是被狼哥保护得太好了,哪怕是寒冬他也不曾真正遭过什么罪,以至于顾祈安偶尔会忘记动物世界的危险,忽略纪录片中的残酷。
非洲大草原上,有多少曾经凶猛的狩猎者,是因为捕猎时被鹿、牛等有蹄动物踢伤内脏,而就此丧生的?
惹了事的熊孩子心虚地缩了缩肉垫,见狼哥还在与马鹿对峙,他也赶紧加入战场,呲着牙哈着气,尽可能展露出自己凶悍的一面。
立在黑狼和小雪豹几米外的马鹿焦躁地蹭着蹄子,远处马鹿首领依旧在呼唤着。
年轻马鹿见黑狼身上的压迫感愈盛,终究是恐惧占了上风,狠狠踩了踩雪,迅速转身,在同伴们的鹿鸣声中重新归队。
原地,见马鹿跑远,背毛微竖的戈尔神经放松,森白可怖的獠牙重新藏回到嘴里,恢复了顾祈安熟悉的那副模样。
又酷又冷。
干了坏事的小雪豹有些畏缩,他小心后退半步,垂着脑袋,一对圆耳朵都耷拉了下去,尾巴蔫蔫地落在身后,如同被罚站的小朋友,一副“任你打骂”的乖巧劲儿。
顾祈安想,狼哥这次肯定会生气的,毕竟他差点儿就闯了大祸,万一连累狼哥受伤……
光是想到这里,顾祈安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一抽一抽地难受。
他不应该冲动的。
在顾祈安忐忑之迹,黑狼靠近,砸下了沉甸甸的影子。
然后,他被轻轻舔咬了一下耷拉着的圆耳朵。
顾祈安:咦?!
18.速度与激情
做错事情的小孩会惧怕来自家长的责备和惩罚,哪怕顾祈安已经成年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逃不开属于学生时代的魔咒。
正当他垂眸紧张等待来自狼哥的怒火时,却意外感受到了贴在自己耳朵尖尖上的温热。
是狼哥的舌头。
温暖,粗糙,蹭着小雪豹耳尖上细密的毛发,伴随着对方齿尖的轻咬,力道很小,不带怒火,反而有一种安抚和……鼓励。
等等,鼓励?
顾祈安一愣,猛地抬头,就对上了黑狼那双特殊且独一无二的眼瞳。
银白,冷冽,瞳光深处似乎有种家长待孩子的欣慰。
顾祈安似乎是被戈尔这样的行为给惊讶到了,他怔愣在原地,似是不可置信,水汪汪的蓝眼睛睁得很大,在片刻的默然后,弱声弱气地喵了一声。
充满了疑惑的情绪。
戈尔无从得知小雪豹语气里潜藏的不解,他只低头继续舔了舔跪顾祈安的耳朵,如同狼妈妈鼓励自己的幼崽一般,戈尔也在努力鼓励自己捡回来的小豹子。
比起无精打采,戈尔倒宁愿小豹子作一点。
大概因为戈尔习惯了顾祈安的亲近,于是在看自家的小豹子时也带了很厚的滤镜——
若是狼群中有冒然挑衅大型猎物的小狼,一定会同时遭到父母狼的混合双打,可眼下戈尔只觉得小崽子有勇气去追赶比自己更庞大的猎物,已经很厉害了。
戈尔:男妈妈滤镜开到最大.jpg
感受着耳尖尖上的湿热,顾祈安先前咚咚直跳的心脏和呼吸缓缓平复,迟来的害怕沾满小雪豹的神经,让他在几声微弱的哼唧后,干脆一头埋在了黑狼胸前厚实的毛发上。
说到底,顾祈安变成小雪豹前,充其量也就是个预备男大的心态,乐观归乐观,遇上大事时,也还是需要人安慰的。
而戈尔,便成了这一环境下对顾祈安来说格外不一般的身份角色。
叫着是狼哥,俗称是狼爹。
怀里的小雪豹哼哼唧唧,脑袋埋着乱蹭,一点一点习惯了对方靠近的戈尔并不闪躲,甚至在顾祈安次次的亲昵下,逐渐学会了回应。
黑狼略窄的吻部贴上小雪豹的脊背,鼻息滚烫,粗糙的舌面滑过灰白色的毛发,同时含盖安慰和梳理的作用。
他们如同真正的家人。
黑狼对顾祈安的纵容同样令人们惊讶。
在刚刚围观马鹿追赶小雪豹的那一幕后,工作人员心有余悸。
他拍了拍胸膛,小声嘀咕道:“戈尔对恩和也太宠溺了吧?要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准得训一顿再屁股上拍两巴掌,至少要他知道不能随便去招惹其他动物。”
他的同事笑道:“戈尔对恩和什么时候凶过?他应该是典型的慈父了。”
另一个同事也加入了讨论,“要我说戈尔大概会一直宠下去,毕竟恩和这么可爱,谁还舍得教训他呀?”
“也不好说。”工作人员拧眉,“当时救治戈尔时给他做过检查,到现在的话……戈尔应该还有小半年就两岁了,两岁后的狼正式成年,开始进入发情期,到时候他与恩和之间就有些不好说了。”
成熟的公狼进入发/情期会变得非常暴躁,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对母狼之外的一切同类抱有攻击性,就是狼群内的小狼在他们眼里也开始讨嫌。
工作人员不难想象,当戈尔成年进入发情期后,恩和原本能享受到的温情和宠溺,大概会烟消云散,甚至是转移并加深到戈尔未来伴侣的身上。
公狼的发/情期总是会来的,公狼也总是会去找母狼繁衍后代。
这是大自然的定律,是狼和狼群之间生生不息、演化至今遵守的规则。
人类并不觉得戈尔会违背这一定律。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轻声道:“或许半年后,也是戈尔和恩和分别的时间。”
他们谁都知道,戈尔的成年与发情期,将成为这头亚成年黑狼与雪豹幼崽之间变化的分界线。
人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这些忧虑目前还不在顾祈安的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差点儿惹了祸,但却意外得到狼哥亲亲舔舔的小雪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上学期间当惯老师眼中乖学生的顾祈安觉得脸蛋有点儿烧,他伸出肉垫揉了揉自己的脸,又羞又被宠高兴地仰头回应着戈尔的亲昵,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见小雪豹恢复精神,戈尔稍稍放心,他起身甩甩尾巴,扭头看向远处聚在一起的马鹿群,遂用爪子轻轻推了推小雪豹的屁股,示意对方往回走。
狩猎练习差点儿把自己练没的顾祈安这会安生了,他乖乖跟在狼哥身后,晒着太阳,重回暂时休憩的地方。
虽然第一次捕猎练习出师不利,但顾祈安没有就此放弃,重新脚踏实地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鲁莽,便迅速调整心态,准备思考后重新制定练习计划。
不过,还不等顾祈安想出个练习的章程,刚刚走回到石块前空旷积雪地上的黑狼猛然转身,前肢岔开、后颈压低,摆出了一副准备捕猎冲刺的架势。
小雪豹被吓了一跳,干净的蓝眼睛里闪过茫然。
作为独狼,戈尔能够在贺兰山深处生存得有滋有味,证明他在实力、智慧以及观察力上都是极有突出点的。
就刚才对小豹子的观察,足够戈尔察觉顾祈安藏起来的小心思。
捕猎。
幼崽捕猎的核心方法,是通过观察和模仿成年食肉动物的捕猎行为。
戈尔当过幼崽,虽然过去的记忆不算特别清晰,但他朦胧记得一些小狼学习捕猎时,狼妈妈做出的行为。
如今,戈尔学以致用,又一次担起男妈妈的角色,冲着小雪豹露出了另一种压抑却也具有攻击性的模样。
威胁性的低吼声自戈尔的喉咙里溢出,他的四肢绷紧,尾巴静止,受到身体反应影响的毛发轻微起立,完全就是一副准备迎战的模样。
原本迷茫的顾祈安忽然福至心灵——狼哥是要教导他捕猎吗?
小雪豹跃跃欲试,他同样学着黑狼的动作压低身体,四爪抓地,某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弥散在他们之间,就看谁是第一个打破僵持的家伙。
一秒、两秒……
顾祈安被戈尔的眼神、动作感染出几分紧张,他莫名知道狼哥是在等自己先行动,于是在两个深呼吸后,摆开姿势的小雪豹动了。
灰白黑相间的毛团子冲向体型几乎是自己三倍的巨狼,他挥动稚嫩的爪子,是扑、是抓,同时张嘴露出尖尖的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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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狠狠地向戈尔跑了过去。
不论是狼群,还是带崽的雌性雪豹,大多数幼崽生下来后都会有几个兄弟姐妹,几个月大的小幼崽们经常会伙在一起,彼此之间的玩耍、扑咬、打架其实都在为未来的猎食做准备。
但顾祈安并不具备这样的练习环境。
没有兄弟姐妹的小雪豹可怜又懵懂,最初扑向戈尔的动作破绽百出——他大概连怎么和同类幼崽玩闹都不得而知。
于是很自然地,第一次冲上前的小雪豹在即将碰到黑狼时,突然停下了。
他仰着头,愣愣盯着戈尔,蓝色的眼底充满无措。
顾祈安没有和同龄男孩打架的经验,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扑上去撕咬,藏在大脑里的纪录片依旧清晰,但到了实战的时候,出击可比奔跑难多了。
站定在原地的小雪豹有些失落,他害怕在黑狼眼里看到失望的神色,神情略显怯怯,小心翼翼哼唧了一声。
戈尔歪头,冷沉的眼睛盯着顾祈安注视片刻。
短暂的静默后,戈尔动了。
上一秒还无措的顾祈安瞪大眼睛,见黑狼气势汹汹地冲自己扑来,猎食者的压迫感令他的神经顺便紧绷,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身体侧扑,躲开了黑狼差点儿挥在自己身上的爪子。
呼呼。
小雪豹喘了口气,心有余悸,还不等他爬起来,就见凶猛的黑狼又一次扑来。
不是,狼哥你也不预告一下就来吗?!
这回,顾祈安根本顾不上失落、怯怯,他只能狼狈又仓惶的闪躲,小心避开黑狼厚实而锋利的爪子。
严师出高徒,这话没错。
铁面无私的黑狼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教学方针,他从防守方改换为进攻方,并有意压低自己的速度追在小雪豹身后,每一次前扑时挥动的利爪,都给顾祈安一种自己的脑盖即将被掀翻的刺激感。
这不就是动物世界版的《速度与激情》吗?
经历着“大逃杀”的小雪豹一路跌跌撞撞,身后的追捕者如影随形,但也在这样的压力下,他闪躲的姿势愈发灵活,大多时间被习惯性当摆设的圆耳朵颤颤,逐渐能在不回头时捕捉到后方黑狼扑来时的动静。
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战斗,但在戈尔的有意为之下,战斗的时间被拉长。
戈尔并不会真的下狠手,他的动作大多都虚晃而过,并在对方摇晃莽撞的身形里,一点一点纠正顾祈安奔跑、躲闪时的角度。
小半个下午,顾祈安感觉自己断断续续被狼哥追了好几里地。
每当他累到不行时,黑狼就会适时停下,给顾祈安喘两口气休息的时间,眼见他呼吸顺了那么一点,黑狼毫不墨迹,便又一次追着赶着他往前跑。
直到日落金山,气喘吁吁的小雪豹平躺在地上,浅色的毛肚皮一起一伏,黑亮的鼻头呼出热气,连粉粉的小舌头也大大咧咧耷拉在嘴边,一副躺平摆烂的模样。
反观一直追在他身后的黑狼,毛发蓬松、威风凛凛,精神面貌好得出奇,鼻头微湿,呼吸自然,就好像只是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散步。
顾祈安:累成豹.jpg
戈尔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累成一滩水的小豹子,眼底深沉。
体力太差了……
19.狼哥的小废物
顾祈安累得直喘气,同样陪练的黑狼却从容至极。
戈尔慢吞吞上前,垂头时的阴影笼罩在小雪豹的脑袋上。
光线猛然暗淡,顾祈安撑着眼皮,无精打采地瞅了一眼黑狼,弱声弱气哼唧两声,心道狼哥你就算一口把我的头咬掉,我也跑不动了。
戈尔虽不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但他却比小雪豹自己还了解对方的身体情况。
温热的鼻息落下,黑狼低头嗅闻着顾祈安的鼻子、脑袋,感受着对方呼出来的热气。
几番检查后,戈尔放心了,他舔舔小雪豹的脸颊算作安慰与鼓励,前爪微动,抵着对方推成俯趴的动作,便自然而然地低头含住顾祈安的后颈,将没力气的小豹子给叼了起来。
把没了骨头似的小雪豹叼回他们休息的地方,戈尔将其放在被晒了一天略有温感的深色石块上,习惯性舔舔顾祈安的脑袋,随后去把藏在积雪下的猎物往出挖。
当家长的照顾累坏的小宝宝,天经地义!
顾祈安:呜呜呜狼哥你真好!
最近他们的食物还算充足,被戈尔藏在积雪下的那头雌性马鹿还剩下很多,足够他们再吃几顿。
至少顾祈安估算,一周多的量应该是没问题的。
毕竟现在他们并不是特别饥饿。
在食物稀缺的情况下,狼和雪豹可能会食用腐肉,寒冷的天气有助于保存猎物,但如果可以顾祈安并不想尝试腐肉。
庆幸的是,戈尔也这么想。
能吃,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吃,还没到最艰难的境况,戈尔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身边的小豹子。
旷野的积雪上,结着冰碴的猎物被重新拖了出来,低温下的马鹿肉尚未腐烂,冒着股冷冰冰的腥气。超过100公斤的马鹿剩下小半,虽不如当天那么新鲜,但在狩猎艰难的冬季,已经是极好的了。
戈尔回头发出温和的低吼,呼唤小雪豹过来吃饭。
跑了一下午的顾祈安眼下浑身没劲儿,四肢酸软无力,只懒洋洋趴在地方,娇气哼唧着,光明正大地冲着黑狼撒娇。
狼哥,饿饿,喂喂!
当然,撒娇归撒娇,顾祈安没想着真的被黑狼当宝宝宠。
于是他虽然四肢没劲儿,但还是撑着身体,准备起来吃饭。
谁知狼哥当真了。
在非捕猎的训练练习下,他是真的把小雪豹当宝宝宠的。
冷硬的肉条被戈尔撕扯下来,他上前打断了顾祈安爬起来的动作,前肢轻轻压着对方,微微下按。
咦?
这是要干嘛?
顾祈安疑惑。
他刚顺着狼哥的力道重新趴下,下一秒带着冰霜的肉条就递到了嘴边,完全就是一张嘴的事情。
顾祈安瞪大眼睛,他看了看神情认真的黑狼,又看了看悬在自己嘴边的肉条,沉默片刻,慢慢张开了嘴巴。
果然,黑狼脑袋略低,肉条就那么正好地送到了小雪豹的嘴里,直接免了对方伸脖子的动作,只需要动牙就行。
吧唧吧唧吧唧。
躺在地上被喂饭的待遇,简直太爽了!
吃完第一口肉,已经再一次做好爬起来准备的顾祈安,却发现狼哥转头叼了第二口肉递过来,他受宠若惊地张嘴咬住,一边吃一边观察他狼哥的神情。
温和平静,甚至那双银灰色的眼瞳里还藏有鼓励、纵容。
努力练习捕猎的小豹子,应该得到奖励。
狼哥有自己的育儿经宝典.jpg
顾祈安嚼得带劲儿,他寻思着要自己真是个宝宝,绝对能被狼哥给宠成小废物!
那种天天只知道张嘴吃饭的小废物!
被黑狼差点儿追断腿的小雪豹趴着吃了一会儿,觉得压着肚子不带劲儿,便趁戈尔撕肉的时候翻了个身。
等戈尔回头,就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豹子冲自己露出肚皮,翘着四肢,尾巴轻轻挡在小铃铛前,半张嘴巴已经开始等投喂了。
顾祈安:嘻嘻,充分配合狼哥的投喂计划。
这一顿饭,吃得顾祈安昏昏欲睡,小肚皮被喂得撑圆后,见狼哥还想给自己扯肉,顾祈安立马哼唧两声,在肉递来时偏偏脑袋,算作拒绝。
戈尔抬头,视线划过小雪豹的身体。
他扔下嘴里的肉,上前颔首,吻部贴着顾祈安的小肚子,略硬的胡子扎着蹭过顾祈安毛发略薄的大腿,痒得小豹子一个激灵,虽没咯咯笑出声,但也眯着眼睛蜷起了四肢。
——正好抱住了黑狼的脑袋。
狼哥的脑袋有那么那么大,抱起来安全感满满!
顾祈安喉咙里发出好笑的“嗬嗬”声,黑亮的小肉垫捧着戈尔的两颊,大着胆子挠了挠对方的耳朵和胡须。
戈尔娇惯着小雪豹调皮的行为,他见顾祈安的小肚皮确实吃得圆滚滚后,才轻吼一声,缓缓退开,舔了一口小雪豹吃肉吃花的下巴,开始自己进食。
原本瞌睡劲上来的顾祈安打了个哈欠,他侧躺着懒洋洋伸了个腰,四肢撑劲蹬在黑狼的身上,肉垫踩奶似的一抓一握,只引来了戈尔漫不经心的回眸。
顾祈安砸吧着嘴,心想他狼哥是真的帅,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母狼。
等以后……哎,希望以后狼哥找对象的时候不会觉得他是电灯泡!
躺下后视物效果颠倒,顾祈安盯着黑狼强壮的脊背和蓬松的黑色毛发怔怔发呆。
看着看着,困倦的泪花花挤上来,很快就模糊了顾祈安的视线。
又一次细微的哈欠声,戈尔回头,就看到了小雪豹欲睡不睡的模样。
有点可爱?
不确定,再看看。
寒冬被冻在积雪下的肉撕咬起来不比新鲜的方便,滋味上也大打折扣,一口一口咀嚼的空档里,戈尔忽然发现自己盯着小豹子时,似乎吃得更香。
为了自己的胃口考虑,戈尔决定调转个方向。
于是,顾祈安睡眼朦胧间,就看到黑狼拖动几十公斤的猎物,缓缓侧身,摆到了一个正好能盯着他进食的位置。
看一眼摊开肚皮犯迷糊的小雪豹,吃一口血糊糊的冻马鹿肉,哪怕是顾祈安都感受到了他狼哥吃饭时的愉悦劲儿。
顾祈安:???
不是,难道我更下饭吗?
豹生头一次被迫体验秀色可餐的顾祈安感觉有些奇怪。
他晃了晃尾巴,偶尔瞥见狼哥那直勾勾的银灰色眼睛,会莫名觉得不自在,本打算用爪子挡住脑袋,但转念一想,被狼哥看看怎么了?当小弟要有当小弟的自觉!
不就是下饭吗?!
狼哥喜欢才看他呢!
顾祈安想通了其中的弯弯,心里那点儿奇怪烟消云散,干脆任由黑狼注视,只眼巴巴撑着沉重的眼皮,想等狼哥吃完饭后一起休息。
他喜欢和狼哥挨在一起睡觉的感觉。
似乎是看出来小雪豹瞌睡却强忍困意的坚持,戈尔后半段加快了进食速度,饱腹后立马将白霜尚未褪去的猎物藏回到积雪下,转头走到仰躺着的顾祈安身边。
运动过后懒出汁的小豹子吃完饭,甚至都没怎么舔自己的毛,等戈尔靠近后,干脆一把揽下了卫生清洁的活,仔仔细细把顾祈安的嘴巴、胡子、下巴都舔过一遍。
见顾祈安困得眼睛眯缝,戈尔趴下由对方靠着,这才慢条斯理开始清洁自己。
似乎后来的很多次清洁环节,戈尔都是先紧着小雪豹来。
日光逐渐西偏,脑袋靠着狼哥热乎乎身体的顾祈安彻底坚持不住了,脑袋一歪,小小的呼噜倒已经打上了。
小雪豹圆润的耳朵尖被夕阳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颊髭颤抖,露出半截圆滚滚的肚皮正随呼吸一起一伏,看起来睡得极香。
等戈尔舔完爪子,转头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小豹子。
捡来的小东西不仅下饭,还让狼看了很有睡意。
本来并不是特别困的戈尔眨眼,抬头扫视过夕阳下的荒芜草甸,远方的马鹿群变成了几个小黑点,根本看不清晰。
戈尔回收视线,偏头枕上前肢,在彻底俯趴的同时注意着身形,避免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唤醒睡沉的小豹子。
悬在高空的无人机捕捉下这一温馨的画面,并传递到保护机构。人们对黑狼和小雪豹之间的感情互动而动容,望着一大一小两个毛茸茸贴在一起睡觉,哪怕是心再冷硬的人,也会柔软几分。
网友们很难拒绝毛茸茸的萌物。
【感谢博主野生发现者让我吃到这一口呜呜呜,直接从网线上爬到官方账号底下了,大黑狼和小雪豹真的太可爱了,抛开物种,他们就是亲父子!】
【我宣布,亲情向上大分!以前真没发现戈尔有一颗男妈妈的心。】
【话说有没有专门出一部纪录片的打算啊?公狼养育小豹子这种事情太罕见了,不应该拍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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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一下吗?这样才有更多的人能看到。】
【同意楼上,想看纪录片版本的。】
【拍不拍纪录片无所谓,我现在比较担心等戈尔明年迎来发情期,他与恩和之间会不会发生冲突。】
【圈外人,好奇楼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
【公狼发情期会很暴躁,攻击性很强,排斥一切同性生物,即使是未成年的幼崽,对于公狼来说也会是一种威胁。在自然的演变规律下,成年的狼会去寻找伴侣,所以戈尔和恩和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的。】
【如果恩和是小母豹,有没有可能和戈尔来一个跨物种恋?】
【……这题超纲了。】
【现实是恩和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
每一次保护机构更新视频的时候,观看过后的人们都会为恩和的未来担忧,他们不知道这场狼与雪豹之间的情谊会维持多久,便总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至少等明年戈尔迎来发情期之际,人们由衷期望小雪豹恩和已经掌握了野外独自生存的能力。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过在戈尔彻底成年之前,人们先迎来了春节。
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们提早几天定了回家的票,收拾好行李的年轻人盯着视频里的两只毛茸茸,眼底闪过不舍。
只是比起这些不舍,他更想回去和家人团聚。
“这几天就把无人机收回来吧。”
教授开口道:“等咱们过完年回来,再用无人机追踪戈尔、恩和的行踪,卫星定位项圈会一直戴到戈尔成年,到时候看时间进行自动脱落……至少还能看他们小半年呢。”
工作人员:“好,希望戈尔、恩和也能过一个好年!”
被工作人员操作着的无人机开始返航,期间察觉到动静的戈尔抬眸看向天空上的“黑鸟”,又满不在乎地垂头闭眼,而靠在他身侧的小雪豹则睡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晚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早,等顾祈安挣扎着起床,一脸扎在雪堆里清醒后,就发现跟在他们身后的无人机不见了。
顾祈安:!!!
他猛地转身,像个小炮弹似的撞到戈尔怀里,仰头紧紧盯着对方脖子上的卫星定位项圈。
还好,项圈还在,也没脱落,所以无人机是回去充电了吗?
最开始的几天,顾祈安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埋在积雪下的猎物被吃尽,直到狼哥带着他准备继续赶路,顾祈安才后知后觉——
无人机不是回去充电了,而是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们放假回家了!
冬日,积雪,所以说是春节了吗?
原来已经要过年了啊……
跟在黑狼身后的小雪豹探头探脑看着天上的落雪,偶尔张嘴咬着冰凉凉的雪花晚,目光漫无目的地乱晃着,脑袋里时不时蹦跶出以前在家过年时的场景。
压岁钱,吃饺子,放鞭炮,送新年礼物,交换祝福……
想着想着,脱离科技后并不确定具体是新年第几天的顾祈安突然加速,咯吱咯吱踩着积雪走到黑狼身侧,与之同排。
戈尔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看走路颠颠晃动的小雪豹,习惯性垂头嗅闻对方的鼻尖,以时刻确认小雪豹的健康状态。
是个很健康、很有精神的小家伙。
戈尔放心,刚准备继续前进,却见小雪豹上前挡住了他的路。
圆滚滚的小豹子进入了生长期,几天的时间身形隐约有拉长的趋势,长长的尾巴垂落在身后,年纪差异导致的体型差让顾祈安比黑狼还低一个半脑袋,倒也能在站直后碰到对方的下巴了。
被拦住路的戈尔有些疑惑,大大的狼首微歪,下一秒却被后腿蹲站的小雪豹用前肢捧住了脸。
这是一个人感很重的姿势,如果被网友看到大概是要惊讶的,但偏偏此刻既没有无人机,定位项圈上的摄像头也没开,倒是方便顾祈安做一些不符合豹设的举动了。
眼底疑惑的黑狼歪头,被顾祈安看出几分懵懂的、属于猛兽的可爱。
他心里念叨着过年,便冲黑狼呲出一个大大的露齿笑容,漂亮的蓝眼睛几乎要弯成月牙,随即在戈尔不解的眼神里凑上去,又重又清晰地给了狼哥一个亲亲。
吧唧!
——是落在戈尔鼻头的亲亲。
狼哥,新年快乐呀!
希望你健健康康,新的一年里顿顿能吃饱!
20.他乡遇故鸦
新年新气象,远离贺兰山保护区的城镇区或许正放着烟花爆竹,感受“年”的氛围,但在深山老林的积雪里,顾祈安却只能给狼哥一枚藏满了新年祝福的鼻头吻。
动物湿漉漉的鼻头代表着他们的身体健康状况,哪怕是隔着嘴边细密的短白绒毛,顾祈安也能感受到狼哥鼻尖上的潮湿。
带着冬日雪融后的冰凉感,那是濡湿的,是健康的。
被小雪豹一个吻给亲懵的黑狼顿了顿,银灰色的眼瞳中闪烁微光,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戈尔并不排斥。
或者说,他其实从未排斥过跟在自己身后的毛团子。
说不了话的小雪豹藏不住心底的祝福,他张嘴嗷呜着猫里猫气的喵呜声,偶尔夹杂几声幼鸟似的咕叽,微弱而亲昵,一句一句把自己的祝福分给狼哥。
他希望狼哥健康,希望狼哥不会受伤,希望狼哥顿顿都能吃饱,希望狼哥以后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小母狼……
也希望以后他还能继续待在狼哥身边,成为狼哥最得力的小弟兼搭档!
幼年雪豹的声音很稚嫩,略微尖细,但这却是戈尔近日来所听到过最多的声音。
在习惯了深山里的安静后,小雪豹的到来为戈尔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同,这样的改变充满了趣味性,也充满期待。
戈尔歪头,就好像能听懂来自小雪豹的祝福一般,他很认真,眼底温和,藏着纵容。
顾祈安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也不管戈尔能不能听懂,等喵呜到自己口干舌燥后,他呲牙又乐了出来,亲亲密密蹭了蹭黑狼的下巴。
狼怎么可能听得懂豹言豹语呢?当然是听不懂的,但顾祈安高兴他的狼哥愿意耐下心听他哼唧,这样被重视的感觉,谁会不喜欢呢?
见小雪豹似乎更乐呵了,戈尔不解但配合,他偏头做出思考回忆的架势,在片刻的安静后,学着顾祈安的动作,低头亲了一下小雪豹湿漉漉的鼻头。
虽然没有捧脸杀,但身高上的差距,让戈尔很容易就能亲到顾祈安的鼻子。
来自狼哥温热的呼吸让顾祈安皮毛下的脸蛋轻微发热,平常他仗着自己长了一身的毛,便大大咧咧冲着黑狼撒娇贴贴,但等对方真的这样回应自己时,顾祈安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的亲昵和狼哥给他舔毛毛时还有点儿不一样呢!
嘿嘿,怪羞人的!
顾祈安愣了半秒钟,等自己冷冰冰的鼻头被戈尔亲热乎后,就见黑狼抬起前爪,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从喉咙深处发出略低沉的轻吼声。
一声接着一声,很低很轻盈,是狼压着声带的,所最能发出的最柔和的声音。
如同妈妈哄睡时的摇篮曲一般。
伴随着黑狼声音的起伏,顾祈安逐渐瞪大了眼睛。
小雪豹蓝色的眼瞳中盛满了惊讶,他发现狼哥刚才轻吼声的节奏,竟然在一比一复刻自己的声音。
如果节奏能代表内容,那么顾祈安确定,自己送给狼哥的祝福,被对方一句不落地重新送给了自己。
要健康,不会受伤,能吃饱,以后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小雪豹……
顾祈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蓝色的虹膜倒映着黑狼的身影,直到对方停止发声,又贴近舔了舔他的下巴。
虽然知道狼哥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但顾祈安很愉悦,他知道这是狼哥给自己的新年祝福!
心情加倍好的小雪豹哼唧两声,等和狼哥亲热够了,才用脑袋顶了顶对方的身体,示意可以继续赶路。
新年归新年,可不能耽误路程啊!
戈尔抬头,环顾四周。
距离他们离开先前那块荒芜草甸已经有四天了,最后一顿饭他和顾祈安敞开了肚子,彻底解决掉了生满冰霜的马鹿肉,沉甸甸的冷生肉硌在肚子里,转化成了他们赖以前进的能量。
只是从两天前,停了几日的雪又一次降临。
雪花的颗粒不大,但却绵绵不止,能从夜里一直下到白天,日出日落暂时停止几个小时,随后又断断续续。
如今,前不久尚未融化的积雪上又铺了层新的,绵绵软软,踩在肉垫下松得厉害,能陷进去小半截腿。
戈尔嗅闻完冰冷的空气,转头轻咬了一下顾祈安的耳朵尖,像是在提醒对方要紧跟着自己,就率先迈开前肢,踩到了厚厚的积雪里。
顾祈安反应快,耳朵抖了抖,便继续跟在黑狼身侧,只比起戈尔安静前行的身影,顾祈安却怎么都闲不住——
正常走两步,随后跳起来砸在雪地里;尾巴晃着拨拉积雪,然后撒了自己一身;或是快走两步,抬起爪子帮戈尔拍一拍毛发上的雪粒……
总归小雪豹忙得很,事事都想操个心。
戈尔:小孩子的精力真大。
说是操心,其实顾祈安也就操个闲心,至于往哪儿走、准备去哪儿这样真正的大事,都是交给戈尔来决定的。
用顾祈安的话来说,他信狼哥,狼哥走哪儿他跟哪儿,绝对没意见。
之前顾祈安彻底适应了小雪豹的身体后,终于掌握了“有多少吃多少”的储存技能,赶路的四天不曾再出现中途差点儿饿晕过去的意外。
虽短时间没饥饿的干扰,让他能好好跟上黑狼的脚步,但大半周没见过猎物的体验,还是令顾祈安没忍住浅浅忧虑了一下。
才送出去要吃饱的新年祝福,可别变成乌鸦嘴啊!!
正想着乌鸦嘴三个字,小雪豹圆乎乎的耳朵抖了抖,在簌簌夹着雪花的风声里,捕捉到了什么动静。
比他更快一步发现异常的是戈尔。
走在前方的黑狼微顿仰头,顾祈安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远处苍白的天空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黑点,等距离逐渐拉近,听到熟悉的“嘎嘎”声,他才发现竟然是三只乌鸦。
等等,三只乌鸦?
顾祈安的小脑袋瓜子转了转,有没有可能是之前一饭之缘的那几只乌鸦呀?
这算什么,他乡遇故鸦?
大山深处寂静,即使顾祈安身边有黑狼作伴,可到底上辈子过了将近二十多年的人类生活,习惯了和周围同伴们叽叽喳喳的日常,眼下没了能说话聊天的对象,他不免有些憋得慌。
平日一腔说话的热情全部倾泻在黑狼身上,可时间久了,顾祈安生怕狼哥觉得他聒噪。
其实豹豹也没有那么爱说话的,豹豹只是憋得慌!
最重要的是,冬日的山野深处,太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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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远来客生出点儿期待的顾祈安仰着脑袋,紧紧盯着三个逐渐靠近的黑点,等他们扇动翅膀终于落在一侧光秃秃的树干上时,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真是那天的三只乌鸦!
顾祈安记得很清楚,其中一只乌鸦鸟喙边缘发灰,脖子上长了一圈细细的白羽,落在黑漆漆的乌鸦群里,简直好辨认太多!
眼瞅着是“熟鸟”来了,小雪豹乐着晃尾巴,伸着脖子喵呜两句,试图唤起乌鸦们的记忆。
显然,不止小雪豹记着乌鸦,乌鸦们也认得小雪豹。
一饭之交似乎让三只乌鸦知道跟在巨型黑狼身边的灰白团子是个好相处的,于是脖子上带了一圈白羽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试探性扑着翅膀落到树下的石块上,与顾祈安拉近了距离。
他眨巴着豆豆眼,瞧着小雪豹一动不动。
戈尔眯眼,危险的目光扫射而过,看得那只刚刚站稳的乌鸦身形略僵。
“喵——喵喵——”
在气氛僵持之时,哼哼唧唧的叫声打断了戈尔的敌视。
顾祈安抖着胡须上前,先是蹭了蹭黑狼的脖子,又仰头努力舔了舔对方的下巴,见黑狼眼底的光芒逐渐趋于柔和,他才甩甩尾巴,转头小心往白脖子乌鸦的位置靠近。
一豹一鸦,他们彼此双方都小心翼翼,前者尽可能压缓动作,生怕自己惊着对方;后者羽翅缩在身后,似是一副只要稍有不对,便会立马展翅逃生的紧张样子。
五米、三米、两米……
顾祈安和白脖乌鸦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减少。
终于,当顾祈安稳稳站定时,他和石块上的乌鸦间仅仅隔了不到半米。
顾祈安和白脖乌鸦紧绷着,就这么注视着对方过去了有一两分钟的样子,一个确定了对方不会忽然飞走,一个确定了自己不会遭到攻击,便格外有默契地松了口气。
那一刻,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幸好”。
友好会晤结束,白脖乌鸦嘎嘎嘎叫了几声,声调长短交错,像是在说什么。
顾祈安皱着不存在的眉毛认真听了又听,做足倾听者的姿态,等乌鸦停了嘴,他便一脸郑重抬头,豹同鸦讲地喵呜了两声。
虽然听不懂,但对于新交的乌鸦朋友一定要捧场!
于是,等顾祈安和白脖乌鸦一来一回喵喵喵、嘎嘎嘎交流了几分钟后,双方相互对视,眼中闪烁着的期待一点点落空,最终变成了相顾无言的尴尬。
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最终是戈尔打破了小雪豹和乌鸦之间令豹头皮发麻的安静。
黑狼低吼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上前在乌鸦惊恐的目光里,张嘴含着顾祈安的后颈,将满脸茫然的小雪豹往回拖了几米,随后又冲乌鸦轻吼,一副准备转身离去的架势。
白脖乌鸦嘶鸣两声,拍拍翅膀带着身后的同伴向前飞,而戈尔也起身前进,示意小雪豹跟上来。
所以说,狼和乌鸦可以交流,是真的!
围观了这一幕狼同鸦讲的无障碍交流的顾祈安:???
不是,怎么你们俩还给聊上了?!!合着就我一个被排斥了呗?!!
动物世界竟然也要卷语言!
21.捕兽夹
前方天空,是拍着翅膀飞行的三只乌鸦,他们身后跟着满身乌黑的戈尔,再往后,则是气的脸颊都鼓起来的小雪豹。
谁懂啊,狼哥和乌鸦竟然能无障碍交流!豹豹怎么不能?!
心里不平衡的小雪豹气哼哼地甩着尾巴,灰白相间的毛尾巴差不多快有身体那么长,正藏着不爽将身后的积雪啪啪往散打着。
走在前方的戈尔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鼓起包子脸的小雪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像是藏了火星似的,亮得厉害。
充满了鲜活劲。
戈尔不知道小豹子每天多变的丰富情绪到底从哪儿来,不过虽然不理解,但他却从不会无视。
于是,没走几步,顾祈安忽然发现前面的黑狼停了。
狼哥是在等我吗?
没等顾祈安得出答案,身形高壮庞大的戈尔扭头转身,垂头俯视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小雪豹。
沉默片刻,戈尔主动舔了舔顾祈安的毛脑袋。
甚至连本身就有点塌的圆耳朵,都被戈尔舔平贴在了顾祈安的脑袋上。
像个小海豹。
虽然又一次被迫梳了大背头,但小雪豹明显情绪好了几分,他傲娇着抬头,探出一截短短的粉舌头蹭了一下戈尔的下巴,算是和好了。
虽然狼哥能和乌鸦说话,但狼哥可不会给乌鸦舔毛,他和狼哥才是天下第一好!
心情好转的顾祈安连身后的尾巴都翘起来了几分,时刻注意着他的戈尔看到这层变化,莫名松了口气,又带着顾祈安追上了前方的乌鸦。
像是在带路一样。
生出空隙观察着乌鸦的顾祈安这样想到。
正如纪录片中所讲述的那样,荒野之外的孤狼和乌鸦具有一份特殊的合作关系,前者通过后者弥补信息上的缺失,而后者则借助前者充当自己的靠山。
而且部分狼群也会与乌鸦有合作关系,甚至很多小狼年幼时的玩伴和短期“看护人”,不乏有乌鸦主动担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
从前顾祈安只在纪录片里看到过,却不想有一天能真正体验——正如他第一次遇见这三只乌鸦时的打算——他们确实成了同伴。
跟着乌鸦走过半座石山,又往光秃秃的林子里走了几百米左右,顾祈安鼻头微动,隐约从空气里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像是血。
但似乎还有熟悉的,来自金属的铁锈味。
顾祈安耳朵颤了颤,加快步子跟在黑狼身后,等走过几棵冬日里也泛青的松树后,他看到了一头被捕兽夹夹住了后腿的野猪。
这头野猪看起来尚未成年,目测体重大几十公斤,不比成年野猪那么雄壮可怖,但对比小雪豹的个头,依旧大得厉害。
夹在野猪后腿上的捕兽夹似乎已经有些时日了,锋利的铁齿深可入骨,血水已经全然融化了积雪,深深渗透到了土壤之中。
受伤的野猪出气多进气少,在看到猎食者的身形时,眼底没有惊惧,反而只有疲惫和无力。
他活不了多久了。
顾祈安愣了愣,他盯着那捕兽夹有些移不开眼睛。
头一次,在除了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下,他看到了另一种残酷。
簌簌。
冷风拂过,小雪豹打了个寒颤。
乌鸦拍拍翅膀无声落在上方的松枝上,戈尔转头,安抚性舔了舔小雪豹的脑袋,就准备上前。
不行!!!
情绪充满排斥的顾祈安立马回神,他顾不得其他,张嘴含住黑狼厚实的毛发,嘴里哼唧呜咽着,眼底满是急切,正尽可能地向后拖拽,试图让黑狼远离那里。
戈尔一愣,他几乎没怎么在小豹子的眼睛里看到这么明显的惊惧。
原本上前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身尝试安抚对方,却效果甚微。
顾祈安此刻的情绪很不安,对于大部分肉食动物来说,人类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而此刻放置在林子里的捕兽夹,不正说明这里曾经出现过人迹?
可问题是,这捕兽夹到底是法律颁布之前遗留下来、尚未回收的老物件,还是有人顶风作案,专门放在这儿的?
顾祈安心里发寒,他硬扯着戈尔,阻止对方靠近。
小雪豹的惊惧感染到了戈尔。
他放弃继续上前的动作,转而顺着顾祈安的力道后退几步,虽不解其意,却只平静地注视着顾祈安,轻舔对方的脑袋,一点一点安抚小雪豹眼底明显的不安。
顾祈安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随后自身侧林子里翻找出一根一米多长、手指粗的树枝叼在嘴里,抵着地面,小心翼翼上前。
后侧的黑狼刚想陪同,却被难得凶巴巴的小雪豹哈着气吼了一声,只得僵立在原地。
戈尔无法体会到顾祈安此刻的不安,但或许处于同行路上的默契,他默许了小雪豹的举动,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像是在警戒、防备着什么。
对于戈尔的静默,顾祈安松了口气。
此刻的雪林中安静得厉害,松枝上的三只乌鸦似乎也被这股奇怪的氛围感染,自降落后不曾发出一声动静。
咬着树枝当探路器的顾祈安小心十足,用树枝尖头捣开积雪、杂草,扫/雷似的扫过以野猪为中心的几米距离,果真叫他在野猪后方三米多的位置发现了第二个捕兽夹——
那时候,用作探路的树枝,才刚刚伸到那片盖着半截落雪的阴影下,顾祈安正有所猜测,后方却猛然扑来一阵厉风。
伴随着后颈被獠牙含住的压迫感,树枝彻底探了进去,金属铁齿“啪”得一声狠狠合上的同时,顾祈安被咬着后颈拉回到戈尔的保护羽翼之下。
咔。
手指粗的树枝被狠狠咬断半截,即使顾祈安心里有所准备,也被这脆响吓了一跳。
这玩意儿要是咬着谁的腿,会直接弄断骨头的吧……
他缩在黑狼的毛发间,小小喘了口气,察觉后颈的皮肉被松开,转头就对上了黑狼冰冷又暴虐的视线。
——除了第一次看戈尔捕猎,顾祈安再未见过黑狼露出这么危险的眼神。
此刻受惊的不仅仅是顾祈安,更有一直注视着小雪豹的戈尔。
大抵是动物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当戈尔看到小豹子咬着树枝戳进那团积雪时,他陡然背毛一竖。
莫名的不安降临,促使着戈尔上前,哪怕他不知道危险到底从何而来,但还是听从感觉,扯着顾祈安往后一退。
狠狠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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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住的捕兽夹响声清脆,不论是戈尔还是立在松枝上的三只乌鸦,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狼的多疑和乌鸦的敏锐,足以他们察觉这其中藏匿的危险,倘若自己遇上还闪躲不急,恐怕也要像这头野猪一般,血流一地,缓慢等死了。
危险被排除,顾祈安松了口气,他仰头舔了舔黑狼的下巴,反过来开始安慰对方。
湿漉漉带着倒刺的幼豹舌面蹭过下巴,让戈尔回神,他眼底的暴虐逐渐消散,却在小雪豹想要再一次上前时,叼起来对方后颈,将其提着放在了安全位置。
顾祈安着急。
虽然捕兽夹被排除了,但那股不安尚未消散,但这一次戈尔却强硬且不容拒绝,最终他只能屏息凝视,紧张兮兮地盯着狼哥的背影,祈祷千万不要再出现别的意外。
戈尔跃过去时脚步轻盈,他警惕地嗅闻了一下四周,小心靠近至野猪身侧。
这头受伤的野猪失血过多,鼻孔溢出的白气颤颤巍巍,哪怕这一刻有猎食者靠近,他也没什么精力去掀动眼皮,只安静躺在原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戈尔的动作很快,甚至是顾祈安都没能看清。
等他的视线重新定格时,就发现黑狼张嘴一口咬住了这头尚未成年的野猪颈侧。
尖锐的獠牙刺入皮肉,力道极大,瞬间咬断了野猪的喉咙,结束了这场对于他来说堪称折磨的等待。
獠牙离开皮肉,血水咕嘟冒了出来,在野猪咽气的那一刻,顾祈安眨了眨眼睛,跟着上前,脑袋轻轻埋了黑狼胸前的毛发里。
血腥味弥散,顾祈安贴着狼哥温热的驱散了情绪上的怪异,他仰头舔了舔戈尔被血迹洇湿的下巴,这才转头看向那还横在野猪腿上的捕兽夹。
如果他还是人类,或许能用双手、借助工具将这玩意儿取下来,但显然这对肉垫可做不到。
盯着捕兽夹犯了愁的小雪豹颊髭乱颤,平展的小脑袋上似乎都被皱出了纹路。
戈尔用吻部轻贴了一下小豹子脑袋,似乎在疑惑对方为什么忽然站着不动了。
顾祈安回神,他眨了眨眼睛,咬咬牙,忽然叼起一块片状石块,抵着捕兽夹的缝隙往里塞。
野猪既然被他们撞见了,那肯定要被当作食物的,但顾祈安却不想拖着捕兽夹这种危险的东西一起离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试试看能不能用石片的硬度扛过捕兽夹上的铁牙。
这玩意儿仔细看来像是有些年份的老物件了,说不定这办法行得通呢……
初中学到的杠杆原理被用到现在的场景里,在准备干这一票前,顾祈安还记得检查了一下戈尔脖子上的定位项圈。
还好,摄像头没开着,毕竟建国以后可不允许成精!
小雪豹的力道有限,反而是安静观察片刻的黑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忽然上前将小豹子推到身后。
戈尔前爪用力,抵着石片边缘猛然一压,几十公斤的体重瞬间起了作用,将那石片硬生生给卡到了捕兽夹内侧。
咔。
咬着石片的捕兽夹和猎物的后腿脱离,径自落到了一侧。
顾祈安和松枝上的乌鸦们目瞪口呆。
他狼哥,牛啊!
这力道,是吃菠菜长大的狼吗?!
22.盖肚脐眼
两个看起来有些年代感的老式捕兽夹都被催动了机关,一个咬断了半截树枝而紧紧闭合,另一个与野猪后腿脱离,卡着石片裸露出两侧的铁牙,瞧着森然恐怖,难以想象这玩意儿若是夹在了自己的身上,该有多疼。
顾祈安光看着捕兽夹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就觉得背后发凉,心道这东西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好,但问题是要怎么处理呢?
已经失去声息的野猪被戈尔拖拽着到了树林边缘,三只乌鸦拍打翅膀跟在一侧,似乎在期待这顿盛宴。
戈尔回头,看到了还停留在原地的小雪豹。
嘴里的野猪被松开,戈尔低吼,呼唤小豹子跟上了。
原地盯着两个捕兽夹的顾祈安愣了愣,喉咙里哼唧一声,选择暂时先把这两个危险武器带出来。
但两个捕兽夹,他狼哥拖着野猪,他也就只能叼住一个,剩下一个又怎么办?
满脸嫌弃,嘴里呲着牙叼起捕兽夹的小雪豹还没来得及苦恼,就见白脖乌鸦带着自己的两个同伴靠近,扇扇翅膀,合力抓起了另一个捕兽夹。
顾祈安眼睛亮了亮。
鸦鸦,好同志!
有了帮手,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戈尔拖着几十公斤的野猪,顾祈安叼着捕兽夹,三只乌鸦合力抬一个捕兽夹,等野外小分队脱离树林,重回积雪草甸上时,顾祈安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捕兽夹埋起来。
他无法确定捕兽夹是后来有人特意安置在那里的,还是几十年前没有回收的遗留老物件,顾祈安不敢赌,便干脆将这危险东西带离了原位,再重新找个地方埋起来。
万一真的是前者,那些顶风作案的人重回旧地,再把捕兽夹安置到其他地方作案,顾祈安估计能气的晚上睡不着觉、吃不进去肉!
所以还是让这些东西消失比较好!!
这般想着,顾祈安扭头,刨动积雪,专门找了处空旷贫瘠,基本不见枯草根的荒地,当做是捕兽夹的坟地。
——省得这金属玩意儿影响其他植物生长!
心里带着股气性的小雪豹这就开始挖坑,但他自己效率不高,黑狼瞧见了,倒也不打算知道顾祈安的意图,只沉默上前,主动揽过了挖坑的活儿。
亚成年的雄性黑狼其实很多时间里都不理解小雪豹的行为,但他却总是默默纵容着、帮助着,那张冷酷的狼脸上不见得其他表情,可一定最坚实可靠。
顾祈安最信任的就是他的狼哥了!
不一会,将近一米的深坑就出现在小雪豹面前。
顾祈安高兴了,仰头亲亲热热舔了舔黑狼的下巴,转头带着气,一脚一个,把捕兽夹踢到了坑里,然后又和黑狼一起将坑填平。
等把这烫手山芋解决掉,顾祈安才算是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腿软。
重开成雪豹至今,哪怕是他第一次面对金雕、面对戈尔,都不曾这么怕过,但捕兽夹不一样——这种沾染着人类色彩过于浓郁的东西,是引发顾祈安恐惧的根源。
被大型肉食动物抓到,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咬死成为猎物,可若是被捕兽夹抓到……
这个结局顾祈安不敢想。
像是那头野猪一样失血过多、活生生等死?还是被捕兽夹背后的猎人发现,被剪下爪子、掰断牙齿、剥下一身皮毛,变成交易物品?
心底悚然的小雪豹摇摇头,逼自己抛开这些可怕的想法,只习惯性靠到黑狼身侧,仰头蹭了蹭对方胸前蓬松厚实的毛发。
他从狼哥身上能汲取到很多力量。
戈尔垂头,纵容顾祈安的动作。
他似乎察觉到了小雪豹的不安,只用粗糙的舌面一下一下舔舐着顾祈安的脑袋、耳朵、脸颊,再一直舔到后颈皮肉,直到靠在自己胸前的小身体逐渐放松发软,戈尔才发出轻吼声。
被狼哥好生安慰的顾祈安,毛发下的脸蛋微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黑狼怀里脱离,转头就对上三双亮晶晶的乌鸦眼睛。
……活像是在看八卦似的!
见小雪豹状态恢复,戈尔则开始处理正事。
这头被拖出来的野猪还不曾成年,体型堪比雌性岩羊,几十公斤的肉更硬更难撕咬,而今唯一的分肉主力,就落在了戈尔头上。
孤狼和乌鸦形成的野外合作是彼此双方心知肚明的,乌鸦帮助孤狼找到受伤甚至是死亡的大型猎物,而孤狼则在用餐时留给乌鸦上桌的机会。
——毕竟乌鸦无法杀死猎物,也无法看护住属于自己的猎物。
戈尔了解这一层交易,他利索在野猪身上咬开两道口,便拢着小雪豹到其中一边,承担起了撕肉的任务。
三只乌鸦则自顾自落在另一侧的裂口处,开始享用这一顿过于丰盛的自助餐。
野猪皮厚肉也实,口感较硬,外层的皮对于顾祈安来说甚至有点儿硌牙。
好在黑狼知道他捡回来的小豹子是什么水平,两三下就扯开硬撅撅的皮,从内部撕咬出相对软和的肉,转头放在了顾祈安的面前。
得到了狼哥照顾的小雪豹心情愉悦,喵喵声谢过戈尔后,才开始享用近日来的第一顿大餐。
野猪脂肪含量低,瘦肉多,除却略硬的外皮,内里相对鲜嫩,带着股儿淡淡的腥,味道很不错,但经过对比,顾祈安还是更喜欢马鹿肉!
他单方面宣布马鹿yyds!
野猪肉分量不少,一顿之后还剩下不少,于是戈尔重操旧业,继续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将剩余猎物埋在积雪下,开启了在此地的暂住计划。
半路同行的三只乌鸦也选择暂居此地,毕竟那么大份的猎物,谁都舍不得。
甚至如果可以与猎食者达成长久合作,那未来能吃的肉绝对少不了他们的!!
在暂住之余,戈尔看了看吃饱喝足,懒洋洋趴在大石头上晒太阳的小豹子,银灰色的眼珠微芒轻颤,似乎生出了另一种思索。
或许这是一个让小豹子学习捕猎技巧的时机?
正打着盹的顾祈安忽然背后一凉,懵懵懂懂睁眼,转头就看到了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狼哥。
奇怪,怎么感觉毛毛的?是狼哥在想他吗?
填饱肚子后,对于肉食动物来说最大的享受就是睡觉,中午时暖融融的日光驱散了寒冬的冷意,一直簌簌而下的落雪稍有停顿,给了积雪缓慢消融的机会。
戈尔卧倒,脑袋枕着前肢,懒散打了个哈欠,一旁晒够肚皮的顾祈安也翻身起来,挤到了黑狼的怀里。
乌黑与灰白贴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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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抬起爪子,将小豹子捞进自己的怀里,舔舔对方的脑袋,已经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顾祈安也不例外。
大抵是习惯了这样的作息,他饱食后的困意逐渐加重,当眼皮被黑狼轻舔过几下时,便像被浇水黏住了一般,困倦沉沉,彻底睁不开了。
晃动着日光的雪层上,一大一小挤着贴着睡在一起,清洁好羽毛的三只乌鸦拍拍翅膀,错落着高度立在松枝上开始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祈安大概一口气睡了五个小时左右,等他迷迷糊糊睁眼时,原本顶在正上方的太阳换了位置,正往西方偏斜着,连带着渲染出几分日落金山的美景。
小雪豹眼神恍惚地打了个哈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狼哥的肚皮上!
这个发现令顾祈安瞬间清醒,他眨巴着眼睛,愣愣抬头,就见黑狼罕见地仰躺在地上,四肢略微耷拉,肚皮随呼吸起伏,顶着趴在上面的小雪豹也一颤一颤。
狼哥这是把我盖肚子上了?!
顾祈安眨眨眼,他和黑狼完全就是肚皮贴着肚皮的架势,来自对方身上的热度自相贴处传递,暖融融得厉害,舒服得顾祈安甚至想再睡一觉。
但是……
小雪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膀胱,还是尽可能小动静地、费劲巴拉地爬起来。
等起来后,顾祈安看了看黑狼晾在空气里的肚皮,思考片刻,转头自先前睡觉蹭起来的杂草中,精挑细选出了片有豹豹巴掌大的干叶子。
灰褐色,皱皱巴巴,像是脱了水似的,好在形状还比较平展,符合顾祈安的挑选要求。
脆弱的干叶子被小雪豹小心翼翼含在嘴里,牙齿尖尖撑着劲儿,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那家伙给咬碎。
被寄予厚望的叶片终于颤颤巍巍,被含着边缘离开了地面,悬空而过,最终落在了戈尔的肚皮上。
松开嘴里的叶子,顾祈安毛脸严肃,盯对位置,又用鼻尖顶着叶片缓缓往下推了推,这才舒了口气。
这里应该是狼哥的肚脐眼,还是盖住比较好,不然他很难想象威风凛凛的狼哥受凉窜稀的样子。
戈尔:。
一生要强的小雪豹贯彻落实华国人的传统,在给狼哥并不存在的肚脐眼调整好树叶被子的位置后,才夹着尾巴呲溜钻到挡风、挡视线的石头后,窸窸窣窣解决完豹生大事,只觉得通体舒畅,还踩着积雪掩饰性地埋了埋。
预备役男大脸皮薄,露天上厕所真的很考验豹豹啊!!!
遮遮掩掩解决了生理问题,小雪豹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才准备重新缩到狼哥怀里睡大觉,就见已经休息好的三只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不远处的草甸上,交头接耳像是在交流什么八卦。
乌鸦吃瓜交流大会吗?
顾祈安抖抖耳朵,睡回笼觉的心思淡了些,反倒蹑手蹑脚,背离黑狼的方向,冲着三只乌鸦去了。
都是同伴,偷听一下你们八卦什么不过分吧?
当然,听不听得懂另算。
只是才悄悄摸摸靠近,飘着视线往三只乌鸦的方向瞥,顾祈安忽然瞪大了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
好家伙,谁看了不叫一声大哥啊?!
豹豹我呀,交到富鸦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