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批下来,她就会离开》 第9章 “要是她不理解,真的离开你怎么办?” 顾忱岸语气笃定:“她不会。” 周慕渔想起他下午那斩钉截铁的三个字,面无表情抬起手,在日历上又划了一个叉。 这之后,顾忱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直到这一天吃完早饭,顾忱岸照常准备出门。 周慕渔拿起笔,在桌上的日历上又画上了一把叉。 随着她的动作,顾忱岸也注意到了日历,看见了9月5日那个日期上的圆圈。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他问:“怎么把明天圈起来了?” 周慕渔握笔的手一顿:“明天要去团部办点重要的事情,怕忘了。” 她确实一直都有将重要的日子在日历上圈起来的习惯。 闻,顾忱岸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先走了。” 周慕渔淡淡应了一声。 这些天,顾忱岸也察觉到周慕渔的冷淡,他想了想,觉得最近自己陪她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沉声道:“等栗雯雯伤好了,我一定陪你去拍照,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多。” 周慕渔抬眸看他许久,才笑着应声:“好。” 只可惜,永远不会有以后了。 那场电影,就是她给顾忱岸最后一次告别的机会。 9月5日,领导办公室。 “你的离婚申请和调职申请都批下来了,这是明天的火车票,到时候会有人接你。” 周慕渔从领导手中接过:“谢谢。” “那里很苦。” “我知道。”周慕渔笑了笑,下半辈子或许就与戈壁为伴。 领导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跟忱岸……” 周慕渔声音沙哑未褪,神情却坚定无比:“领导,您不用再劝我了,神州陆沉历历在目,愿为国铸剑,不负这一身所学。” 话已至此,领导眼也红了:“慕渔,巾帼不让须眉,我祝你们早日成功。” “定,不辱使命!”周慕渔挺直敬礼。 回家之后,周慕渔就将所有放在外面的日用品也收进了包裹。 顾忱岸最近又要照顾栗雯雯,又要忙团里的事,回来后直接倒头就睡。 并没有发现家里早已少了女主人的痕迹。 第二天顾忱岸刚走没多久,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周工,车在楼下,我们该走了。” 周慕渔没有半分留恋地,带着自己的行李起身。 余生许国,不知归期,也不必回头。 顾忱岸从卫生队的宿舍回家的时候,刚过中午。 部队刚好也没什么事情。 想着之前他答应过周慕渔要陪她,他就直接回了家。 刚进家属院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军属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小声的在说着什么。 只隐约能听见‘离开’‘伤心’等词汇。 看见顾忱岸回来,她们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突然又散开来。 这几个都是他熟悉的几个兵的家人,平日里见到也会打招呼。 像刚才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但他也没有多想,抬腿往自己家里走了过去。 hh 第10章 周慕渔平时在家的时候,有将门打开通风的习惯。 可今天顾忱岸走到门口,却发现家里的门是紧闭着的。 里面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些慌乱。 “今天周末,慕渔应该在家才对。” 顾忱岸立马掏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想着周慕渔可能在休息,他又走进卧室。 卧室里依旧没有周慕渔的身影。1 没有关上的窗有风灌进来,平时用来遮光的帘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顾忱岸这才发现,屋子里大半的东西都空了! 他再一细看,就发现消失的那些东西,都是周慕渔的! 一个想法慢慢在他的心里形成,又被他极快的否定。 周慕渔怎么会离开他? 他不死心地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周慕渔的东西。 他颓废地坐下,目光一低,就看见了桌上的那本日历。 代表着今天日期的数字,被圈了出来。 顾忱岸突然就想起来,当时自己有问过周慕渔为什么要将这一天圈起来。 当时周慕渔的回答是:“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她所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离开? 顾忱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扎了一针,疼得厉害。 可是,周慕渔为什么要离开?她那么爱他! 顾忱岸突然又想起,之前在邮局见到周慕渔的那次。 她说:“工作上的需要,我会出差一阵。” 是因为工作。 顾忱岸心神一松,起身往外走去。 领导办公室。 “忱岸,我不知道你跟慕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跟栗雯雯同志之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犯原则性错误的人,但我还是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到了最后后悔。” 顾忱岸不知道为什么又会将栗雯雯给牵扯进来。 但他面上不显:“领导,我知道的。” 领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将周慕渔申请离婚批下来的文件递给了他。 顾忱岸只当是什么文件,接过来一看,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离婚申请人那一处的签名,正是周慕渔。 笔触丝滑,没有一点停顿。 他只觉得手上的纸张在发烫,好似连他的心脏也跟着在灼烧。 “这不可能,领导,你告诉我慕渔去了哪里!” 领导严肃了表情:“我不能说。” 顾忱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看见离婚申请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撕扯开来,疼得他嘴唇都在发颤。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夜幕深沉,没有一丝月光。 顾忱岸紧紧握着拳,指甲掐入手心犹不自知。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中只剩下一片暗沉。 绿皮火车将近行驶了一周的时间,周慕渔又坐着大巴辗转。 一路经过严苛的各种审核,才到达目的地。 hh 第11章 这里的人相对海市来说要少上不少。 草原更是一望无际,很荒凉。 一下车,周慕渔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他穿着臃肿,胸前却别着一枚国徽,装扮跟领导之前说的很像。 此人肤色是长期暴露在太阳底下的小麦色,但一双眼睛格外的有神又明亮。 面部线条流畅清晰,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 提着自己的箱子和几个大包裹,她走了过去。 季弈峰看着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同志,愣了一瞬。 老师叫他过来接人的时候,可没说是个挺漂亮的女同志啊? 周慕渔见他呆愣愣地,空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请问是季弈峰同志吗?” 被叫到名字,季弈峰这才回过神来:“啊,是!” 他挠了挠头,下意识伸手想要接过周慕渔的包裹:“我帮你拿吧,同志怎么称呼?” 周慕渔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我叫周慕渔。”5 季弈峰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点了点头。 除了周慕渔,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人。 几人一一打了招呼,长途跋涉都累了,也没力气再多说其他的话。 从刚才简短的几句交流中,周慕渔只能知道他们跟自己的目的地相同,但跟她最终的分配有一些出入,不在同一个工区。 从这里到221基地还有很长一段路。 季弈峰帮忙拿了几个包裹,一行人就这么往前走去。 路途遥远,一直到天黑的时候,周慕渔才抵达了基地。 连日来的奔波,她早就疲惫不堪,一到自己分配的住的地方,简单清洗了一下,便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了之后,身上也依旧很是酸痛。 她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个基地。 跟她以为的戈壁不同,基地建于草原之上,海拔却很高,昨天憋着一口气还不明显,一觉睡醒,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缺氧。 这里的实际情况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艰苦不少。 一部分人成立了农副队,开荒种地,保证基地一大群人的吃食。 昨晚也多亏了季弈峰送来的棉鞋、棉帽、棉大衣以及毛毡,否则她肯定冷得睡不着觉。 熟悉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季弈峰就带着她去吃了东西。 基本也没什么适应的时间,很快,她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得空休息的时候,她也听周围的人说起,好像是有新的部队会派过来驻扎在这边。 周慕渔也就随意听了一耳朵,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 十一月份。 基地更冷了。 作为科研人员,周慕渔的生活相比起来已经算是很好了,但也常常是勉强能吃饱的状态。 这天晚上,她早早的就准备躺下睡了。 但外面却是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 实在被吵得睡不着了,她才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一众穿着军装的军人。 想来是之前听说的那支部队过来了。 hh 第3章 她动了动唇,却只是吐出两个字:“去吧,工作重要。” 顾忱岸愣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晚上我会早点回来。” 周慕渔啃着馒头,点了点头。 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 周慕渔怔怔坐了一会儿,突然没了胃口,将剩下半个馒头放下端进厨房。 出来后她翻出留学回国时用过的行李箱。 去大西北还是尽量要少带一些东西。 房子里,日用品她暂时没动,一些必要但此时用不上的,她装到了行李箱中。 收完以后,她看着那些打毛衣用的工具、做西式糕点的模具,还有咖啡杯…… 这些都是当时她兴致勃勃买回来,想要装扮他们二人的小家。 她曾想过要为顾忱岸做很多很多,但那人却只淡淡说了一句:“慕渔,过日子该丢掉那些小资习气。” 周慕渔转头就将这些东西扔进编织袋后去了楼下,找到几个正聚在一起聊天的军嫂。 她笑了笑:“几位嫂子,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了,你们看看有需要的吗?” 几个军嫂看了一眼,惊讶道:“哎呀,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新得很哩,真要送人啊?” 周慕渔垂眸:“放在家里也是落灰,别浪费了。” 这些东西,她不会再用,顾忱岸更加不会多看一眼。 一群人和周慕渔关系好,也顺势挑了起来。 突然身后有个声音惊惊乍乍道:“刚才我去逛百货大楼,遇见了顾团长和那个栗军医……” 说完,她才看见周慕渔,嗓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慕渔也在啊?” 周慕渔淡淡一笑:“庄嫂,难得休息,我让家里那位去帮我买点东西,这么巧遇见了?” 作风问题是很严重的,这么多年的情分,她不愿闹得难看。 将东西送出后,她又回家继续收拾。 她要将自己存在的痕迹都清除掉,包括两人之间的回忆。 直到打开一个抽屉找证件时,周慕渔突然看见了一摞厚厚的信。 她看了一眼,大概三个月一封,寄信人无一例外,都是栗雯雯。 周慕渔本以为,顾忱岸和栗雯雯是一个月前才重新有了交集,可原来这些年,栗雯雯的信件从来没有断过。 栗雯雯的信中没有什么过火的辞,只是一些生活小事。 她会提及她最近换了新味道的香皂,在百货大楼又买了喜欢的饰品,又遇见了有趣的人…… 偶尔也会抱怨,为什么顾忱岸从来不给她回信。 周慕渔猛然想起,家里香皂的味道变过好几次。 她问过顾忱岸为什么要突然换掉,他的回答是:“之前的味道闻腻了。” 而她曾以为的那些顾忱岸给自己准备的小惊喜,什么发夹耳饰,也通通与栗雯雯信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顾忱岸虽然没回信,却将信里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周慕渔下意识一用力,手中平整的信纸顿时微微皱起。 只是一瞬,她很快又平复了情绪。 hh 第4章 大概是之前伤心过太多次了,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撕心裂肺。 只是心口依旧有些闷,她难过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浪费了青春又浪费了感情。 她将信抻好放回原处,起身去做晚饭。 做好后,她没有等顾忱岸,刚吃了一口,大门却突然响起钥匙转动声。 顾忱岸打开门,看见周慕渔独自在吃饭,愣了一下。 以往不管他回来多晚,周慕渔都总是等着他。 “怎么不等我?” 周慕渔若无其事起身去给他拿碗筷:“我听说你跟栗军医一起去了百货大楼,以为要吃完晚饭才回来。” 她的语气不带刺,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件小事。 然而这模样却令顾忱岸眉心跳了跳。 “我出去办事,到门口偶遇栗雯雯,说是来的时间短好多东西没置备齐,顺路捎她一段。” 他解释完又扯开话题,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今天路过还给你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顾忱岸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嫩黄的丝巾。 周慕渔从来不戴丝巾,也不喜欢这样鲜亮的颜色。 但她还是接过,笑了笑:“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顾忱岸露出笑容,可一抬眼,又微微皱眉:“家里的东西是不是少了很多?” 周慕渔淡淡道:“有些东西用不上,就收拾了一下。” 顾忱岸点头,不疑有他。 周慕渔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身为军人,顾忱岸总是很敏锐,但这敏锐偏在遇见自己时,就会化作迟钝。 其实他再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那些所谓的消失的用不上的东西,全都是她的。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不在乎罢了。 之后好几天,顾忱岸早出晚归,总是一副疲惫模样。 换作以前,周慕渔早就关切地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可这一次,她一句也没问,顾忱岸也一句都没说。 直到这天,她刚吃过晚饭突然被人敲响门。 她打开一看,几个邻居军嫂笑容满面:“慕渔,今天部队可是有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可精彩,快跟我们去看看。”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周慕渔就披了件外套跟她们一起出门。 部队离家属院并不远,十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演出的场地。 空地上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 而此时,刚刚唱完一首军歌的栗雯雯下了台。 在路过顾忱岸的时候,她脚下突然一崴。 而顾忱岸,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慕渔还没说话,一个嫂子先皱起了眉:“顾团长可是有老婆的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几个军嫂推搡着周慕渔上前。 “栗军医还没对象吧,我们部队里单身能干的小伙子可多,要不要嫂子们给你介绍介绍。” 又有人顺势玩笑:“不过顾团长可不行,人家媳妇还在这儿呢。” 栗雯雯的脸霎时白了。 hh 第5章 顾忱岸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的线条也绷得生硬。 周慕渔太了解他,知道这是要生气的征兆。 她暗叹一声,扬起笑解围:“嫂子们说什么呢,忱岸和栗军医是多年老朋友了,不过就算不是朋友,随便一个人要摔倒忱岸这个老好人都会扶一把的。” 栗雯雯也强撑着笑:“是啊,你们先聊,我等下还有节目先回后台了。” 说着她一瘸一拐往前走去,顾忱岸似乎想要追上去。 刚一动周慕渔就喊了一声:“忱岸。” 她眼眸里含着笑,却看不见底:“我们该回家了。” 顾忱岸心中莫名一慌,看一眼栗雯雯的背影,到底还是跟着周慕渔离开。 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顾忱岸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直到快要进大院时,他突然问:“你今天是故意带那些人去让粟雯雯难堪的吗?” 周慕渔几乎被这人的不识好歹气笑。 她一瞬沉了眼,语气愈发淡漠:“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顾忱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蹙了蹙眉,干涩解释:“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今天是因为……” 周慕渔打断他,平静地说出那早已听过无数遍的话:“因为栗雯雯同志是你的战友,你帮助她是应该的,我不会生气。” 这样的周慕渔,顾忱岸没见过。 身后有人跑过来打断两人:“顾团,演出台那边出了点事,需要您过去处理。” 顾忱岸看了眼周慕渔,如果是原来,她一定会不高兴。 可周慕渔只是笑了笑:“你去忙吧,不知道你忙到几点,今晚就不等你了。” 顾忱岸缄默片刻,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感慨:“慕渔,你现在是真的懂事了。” 看着那道走远的背影,周慕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悲凉,声音低不可闻。 “顾忱岸,你知道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懂事吗?” 是她对你彻底失望,再无所求的时候。 后面几天,周慕渔又陆陆续续将一些自己的东西寄回了京市。 这天,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给她送来一份电报。 发件人是周父:怎么寄了那么多东西回来? 电报按字数计费,周慕渔能想象到此时的父亲心里肯定很着急,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自己。 她便去了邮局,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将自己与顾忱岸之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最后她说:“爸,我决定好了,我要去大西北。” 听了这些话,对面周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只要你过得开心,爸爸支持你的决定。” 周慕渔本以为父亲会斥责自己的任性,没想到他会支持自己。 恍惚间周慕渔想起,人生中来自父亲的唯一责骂,就是那次她为了顾忱岸打算放弃学业回国。 她鼻尖一涩,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谢谢爸。” “大西北环境艰苦,不比京市和海市,你可一定要做好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hh 第6章 “听上级指示,随时可能离开。”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顾忱岸那早已熟悉到刻入心底的声音。 “离开?你要去哪?” 周慕渔转身,就看见顾忱岸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皱着眉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多少,跟周父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等再看向顾忱岸,她淡淡道:“工作上的需要,我会出差一阵。” 顾忱岸眉头舒展开来:“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你最近忙,打算确定时间再跟你说。” 顾忱岸没有丝毫怀疑,一句都没再多问:“我的事也刚好办完,今天休息,一起回家吧。” 周慕渔讥讽地勾了下唇。 她甚至不用费心思去骗顾忱岸,因为他根本不关心。 两人刚到家属院门口就碰到了站在那里的栗雯雯。 顾忱岸想说话,看向身旁的周慕渔又抿了下唇沉默下来。 周慕渔见状,只得主动询问:“栗雯雯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栗雯雯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愣了一瞬。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几个老朋友说好久没见,想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饭,我是特意来叫忱岸的。” 她顿了一下,像是生怕周慕渔误会似的,又赶紧道,“慕渔同志也会一起来的,对吧?” 看着栗雯雯祈求的神情,顾忱岸终于开口:“慕渔,既然雯雯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过去吧?” 周慕渔勾了勾唇,难怪平常忙得不见人影的顾忱岸今天突然休息。 她点了点头,神情温和:“谢谢你的邀请,我会去的。” 傍晚,国营饭店。 周慕渔和顾忱岸到的时候,里面除了栗雯雯,还有几个顾忱岸的战友,以及几个卫生队的人。 栗雯雯赶紧招呼他们两人坐下。 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桌上的几个男人都喝得有些多。 或许是周慕渔一直没说话,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不知是谁突然起了话头。 “也真是可惜,要是从一开始雯雯就分到了我们军区,跟忱岸肯定早就结婚了。” “谁说不是呢?之前在军校的时候,忱岸跟雯雯多般配啊。” 顾忱岸就坐在一边,眼眸幽深:“你们喝多了。” “什么呀,后来你结婚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可兄弟们都看得出来你不高兴。” 周慕渔以前也跟顾忱岸的这些战友一起吃过饭,却从没听他们在饭桌上聊过这些话题。 也许是今天被迫分散的金童玉女都在,才让他们触景生情。 周慕渔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些可惜,要是她早点听到这些话,或许就不会执着那么久。 栗雯雯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到那个说话的人碗中。 她有些羞恼:“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慕渔同志该误会了。”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嫂子你别在意,我喝多了酒说胡话呢,哎呀雯雯对我真好,这红烧肉花了不少肉票才点到的……” hh 第7章 周慕渔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顾忱岸一杯酒接一杯。 直到最后,他往旁边一倒靠在了周慕渔的身上。 周慕渔扶住他,朝栗雯雯道:“忱岸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家了。” 说完,她直接扶着顾忱岸离开。 外面的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顾忱岸靠在周慕渔的身上,口中呢喃了一声。 声音很轻,可周慕渔听得清清楚楚。 “栗雯雯,对不起。” 风有些大,似乎有沙子吹进了眼睛。 周慕渔眨了眨,抬手一擦,扶着顾忱岸回了家属院。 扶他躺在床上,周慕渔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就自己进了卫生间。 虽然她并没有喝酒,可她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的味道。 等她洗完澡出来,就见顾忱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慕渔没问,直接走过去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可下一秒,顾忱岸突然靠了过来。 周慕渔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脸,在顾忱岸要吻上自己的时候,偏开了头。 顾忱岸的这一吻,落在了周慕渔的脸上。 他的眼神一沉:“怎么了?” 周慕渔侧着脑袋,反问:“你怎么了?” 婚后的三年,基本上都是她在主动。 顾忱岸像今晚这样主动的时候虽然有,但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周慕渔想,约莫是今天看见栗雯雯跟别人有说有笑,心情不好了。 顾忱岸一直盯着她,突然笑了一声:“你是在因为饭桌上他们说的那些话生气?” 周慕渔沉默着,也不知道是谁在生气,酒一杯接一杯。 这沉默落在顾忱岸眼中,无疑是默认。 “他们都在军营里生活惯了,说话不经脑子,你别跟他们置气。” 他揉了揉周慕渔的脑袋,轻声道:“我跟栗雯雯早就过去了。” 听了这话,周慕渔眼底涌上更深的嘲讽。 她差点就问出口—— 若是真的过去,那他这段时间做的一切算什么? 若是他真的在意自己,那些人怎么敢在他的面前说这些话? 但她最后只是推了推他:“你酒味好重,去洗澡吧。” 顾忱岸起身去了卫生间。 周慕渔早就累了,没有等他出来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过早餐,顾忱岸照例出门。 外面二八大杠的铃声响起,周慕渔出门,将今天的报纸拿了回来。 展开报纸,周慕渔神色一凝。 只见报纸板块最大的地方写着:7月9日,美国于太平洋外岛约翰斯顿岛进行太空核爆炸实验! 因为是国外的消息,报纸刊登得晚了些。 周慕渔看着这篇报道有些失神。 她在国外学习的,就是相关的课程。 原本回国之后,也能为国家做出不少的贡献。 可是为了顾忱岸,她来了海市。 这里并不是最好的实验基地,她也因为顾忌家庭根本无法全心研究…… 突然,有人来敲门:“周工,你一会儿去一趟研究所吧,有些东西还没交接完。” hh 第8章 周慕渔回神:“好。” 所幸,她现在还有机会掰正自己错误的人生轨迹。 想到这里,周慕渔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报纸叠好放在了桌上。 等她去到研究所把工作都交接完成,已经是下午两点。 周慕渔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她回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释怀:“再见。” 转身走出几步,她遇见顾忱岸。 顾忱岸看见她手上抱满的书籍资料,心脏莫名一跳,觉得有些东西似乎正在脱离掌控。 “这是干什么?” 周慕渔神色不变:“要开新项目了,拿回家看看。” 顾忱岸走过来自然地帮她接过,两人并肩走着。 顾忱岸突然开口:“我下午休息,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周慕渔挑了下眉,这么多年,顾忱岸只主动约她看过一次电影。 她已经不记得电影情节了,只记得那天顾忱岸对她说:“周慕渔同志,你愿意以后永远跟我生活在一起吗?” 回忆不复,周慕渔看他半晌,才轻轻点头。 就当,好好道个别吧! 电影院里,光影浮动。 周慕渔看得很认真,心里却没有了当初因为喜欢的人在身边而扭捏不安的悸动。 看完电影出来,路过照相馆,顾忱岸不知想到什么,握住周慕渔的手侧头问她:“我们去拍个照吧?寄给爸妈他们看看。” 周慕渔想了想,笑道:“也好。” 可是刚要进去,耳边响起气喘吁吁的声音:“忱岸,终于找到你了,今天下午有个患者闹事,雯雯受伤了。” 下一秒,顾忱岸猝不及防松开周慕渔的手,一句话没说急匆匆离开。 周慕渔就这样被扔在原地。 反倒是那个来报信的人愣了下,看向周慕渔,挠着头尴尬地喊了一声:“嫂子。” 周慕渔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手,平静问:“伤的严重吗?” “还好,伤了手,可能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周慕渔微微颔首,“那就行,你们朋友多,我就不去凑热闹打扰病人静养了。” 这一天,顾忱岸回家的时间很晚。 回来后,他在客厅走来走去,欲又止。 周慕渔放下手里的笔,看他:“有什么话直说,晃得我眼晕。” 顾忱岸在她对面站定:“慕渔,雯雯受了伤,但是她在这边无亲无故……” 周慕渔勾唇:“我还以为多大事,你想去照顾她就去吧,她一个人确实不容易。” 顾忱岸骤然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能理解。” 看着那道走进洗手间的身影,周慕渔笑意淡下去。 下午顾忱岸走得急,钱包落在了她包里,等她送到医院门口却听到栗雯雯对顾忱岸说了句话。 “忱岸你不用来照顾我的,我自己可以,要是慕渔同志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顾忱岸一边整理她的药一边说:“帮助同志是应该的,作为军属,她有觉悟。” hh 第9章 “要是她不理解,真的离开你怎么办?” 顾忱岸语气笃定:“她不会。” 周慕渔想起他下午那斩钉截铁的三个字,面无表情抬起手,在日历上又划了一个叉。 这之后,顾忱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直到这一天吃完早饭,顾忱岸照常准备出门。 周慕渔拿起笔,在桌上的日历上又画上了一把叉。 随着她的动作,顾忱岸也注意到了日历,看见了9月5日那个日期上的圆圈。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他问:“怎么把明天圈起来了?” 周慕渔握笔的手一顿:“明天要去团部办点重要的事情,怕忘了。” 她确实一直都有将重要的日子在日历上圈起来的习惯。 闻,顾忱岸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先走了。” 周慕渔淡淡应了一声。 这些天,顾忱岸也察觉到周慕渔的冷淡,他想了想,觉得最近自己陪她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沉声道:“等栗雯雯伤好了,我一定陪你去拍照,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多。” 周慕渔抬眸看他许久,才笑着应声:“好。” 只可惜,永远不会有以后了。 那场电影,就是她给顾忱岸最后一次告别的机会。 9月5日,领导办公室。 “你的离婚申请和调职申请都批下来了,这是明天的火车票,到时候会有人接你。” 周慕渔从领导手中接过:“谢谢。” “那里很苦。” “我知道。”周慕渔笑了笑,下半辈子或许就与戈壁为伴。 领导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跟忱岸……” 周慕渔声音沙哑未褪,神情却坚定无比:“领导,您不用再劝我了,神州陆沉历历在目,愿为国铸剑,不负这一身所学。” 话已至此,领导眼也红了:“慕渔,巾帼不让须眉,我祝你们早日成功。” “定,不辱使命!”周慕渔挺直敬礼。 回家之后,周慕渔就将所有放在外面的日用品也收进了包裹。 顾忱岸最近又要照顾栗雯雯,又要忙团里的事,回来后直接倒头就睡。 并没有发现家里早已少了女主人的痕迹。 第二天顾忱岸刚走没多久,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周工,车在楼下,我们该走了。” 周慕渔没有半分留恋地,带着自己的行李起身。 余生许国,不知归期,也不必回头。 顾忱岸从卫生队的宿舍回家的时候,刚过中午。 部队刚好也没什么事情。 想着之前他答应过周慕渔要陪她,他就直接回了家。 刚进家属院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军属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小声的在说着什么。 只隐约能听见‘离开’‘伤心’等词汇。 看见顾忱岸回来,她们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突然又散开来。 这几个都是他熟悉的几个兵的家人,平日里见到也会打招呼。 像刚才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但他也没有多想,抬腿往自己家里走了过去。 hh 第10章 周慕渔平时在家的时候,有将门打开通风的习惯。 可今天顾忱岸走到门口,却发现家里的门是紧闭着的。 里面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些慌乱。 “今天周末,慕渔应该在家才对。” 顾忱岸立马掏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想着周慕渔可能在休息,他又走进卧室。 卧室里依旧没有周慕渔的身影。1 没有关上的窗有风灌进来,平时用来遮光的帘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顾忱岸这才发现,屋子里大半的东西都空了! 他再一细看,就发现消失的那些东西,都是周慕渔的! 一个想法慢慢在他的心里形成,又被他极快的否定。 周慕渔怎么会离开他? 他不死心地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周慕渔的东西。 他颓废地坐下,目光一低,就看见了桌上的那本日历。 代表着今天日期的数字,被圈了出来。 顾忱岸突然就想起来,当时自己有问过周慕渔为什么要将这一天圈起来。 当时周慕渔的回答是:“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她所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离开? 顾忱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扎了一针,疼得厉害。 可是,周慕渔为什么要离开?她那么爱他! 顾忱岸突然又想起,之前在邮局见到周慕渔的那次。 她说:“工作上的需要,我会出差一阵。” 是因为工作。 顾忱岸心神一松,起身往外走去。 领导办公室。 “忱岸,我不知道你跟慕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跟栗雯雯同志之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犯原则性错误的人,但我还是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到了最后后悔。” 顾忱岸不知道为什么又会将栗雯雯给牵扯进来。 但他面上不显:“领导,我知道的。” 领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将周慕渔申请离婚批下来的文件递给了他。 顾忱岸只当是什么文件,接过来一看,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离婚申请人那一处的签名,正是周慕渔。 笔触丝滑,没有一点停顿。 他只觉得手上的纸张在发烫,好似连他的心脏也跟着在灼烧。 “这不可能,领导,你告诉我慕渔去了哪里!” 领导严肃了表情:“我不能说。” 顾忱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看见离婚申请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撕扯开来,疼得他嘴唇都在发颤。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夜幕深沉,没有一丝月光。 顾忱岸紧紧握着拳,指甲掐入手心犹不自知。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中只剩下一片暗沉。 绿皮火车将近行驶了一周的时间,周慕渔又坐着大巴辗转。 一路经过严苛的各种审核,才到达目的地。 hh 第11章 这里的人相对海市来说要少上不少。 草原更是一望无际,很荒凉。 一下车,周慕渔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他穿着臃肿,胸前却别着一枚国徽,装扮跟领导之前说的很像。 此人肤色是长期暴露在太阳底下的小麦色,但一双眼睛格外的有神又明亮。 面部线条流畅清晰,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 提着自己的箱子和几个大包裹,她走了过去。 季弈峰看着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同志,愣了一瞬。 老师叫他过来接人的时候,可没说是个挺漂亮的女同志啊? 周慕渔见他呆愣愣地,空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请问是季弈峰同志吗?” 被叫到名字,季弈峰这才回过神来:“啊,是!” 他挠了挠头,下意识伸手想要接过周慕渔的包裹:“我帮你拿吧,同志怎么称呼?” 周慕渔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我叫周慕渔。”5 季弈峰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点了点头。 除了周慕渔,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人。 几人一一打了招呼,长途跋涉都累了,也没力气再多说其他的话。 从刚才简短的几句交流中,周慕渔只能知道他们跟自己的目的地相同,但跟她最终的分配有一些出入,不在同一个工区。 从这里到221基地还有很长一段路。 季弈峰帮忙拿了几个包裹,一行人就这么往前走去。 路途遥远,一直到天黑的时候,周慕渔才抵达了基地。 连日来的奔波,她早就疲惫不堪,一到自己分配的住的地方,简单清洗了一下,便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了之后,身上也依旧很是酸痛。 她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个基地。 跟她以为的戈壁不同,基地建于草原之上,海拔却很高,昨天憋着一口气还不明显,一觉睡醒,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缺氧。 这里的实际情况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艰苦不少。 一部分人成立了农副队,开荒种地,保证基地一大群人的吃食。 昨晚也多亏了季弈峰送来的棉鞋、棉帽、棉大衣以及毛毡,否则她肯定冷得睡不着觉。 熟悉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季弈峰就带着她去吃了东西。 基本也没什么适应的时间,很快,她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得空休息的时候,她也听周围的人说起,好像是有新的部队会派过来驻扎在这边。 周慕渔也就随意听了一耳朵,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 十一月份。 基地更冷了。 作为科研人员,周慕渔的生活相比起来已经算是很好了,但也常常是勉强能吃饱的状态。 这天晚上,她早早的就准备躺下睡了。 但外面却是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 实在被吵得睡不着了,她才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一众穿着军装的军人。 想来是之前听说的那支部队过来了。 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