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你提的,我结婚你哭什么?》 第一章 清桃花 5月,到了雨季,香江气候难测。 边月坐在梳妆镜前,随手将手机扔在了桌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的短讯,来自当红女明星时安安。 时安安措辞犀利干脆,充满火药味——“边小姐,野餐湾轮船码头,我同你当面谈谈斯珩的事情。” 李斯珩这一年来花边不断,但做三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的,边月还是第一次见。 想来自己的未婚夫李斯珩是真的很宠爱她。 野餐湾这地儿离天后庙很近,边月想着见就见吧,还能顺道去拜拜妈祖,于是在放下手机前言简意赅的回了个‘好’。 此时,边月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着羊脂玉一样白的肤色,杏眼红唇,精致娇贵,是用绫罗绸缎徐徐温养才有的美好张扬。 可是很可惜,再美好的东西,看久了也是会腻的。 边月毫无留恋的起身,从回环曲折的复古楼梯往下走,眼眸却不经意朝着二楼转角看去。 二楼走廊深处,大理石浮雕精刻的相框,镶嵌在暗纹绒面的墙上。 相框里,是李家的全家福,边月是唯一的外人。 16岁的边月父母双亡,被李家收养当天,众人带着边月于李家祠堂拍下这张照片。 照片里,少女发角是哀伤的小白花,怯生生的惹人怜。 她的身边,站着18岁的李斯珩。少年人白色衬衫也能穿的味道十足,他锋芒初现,优雅清俊意气风发,那张脸被上帝万千偏爱,是港城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他们两人的身边,围绕着李家的一众长辈。 至此,边家千金成了李家公主,至此,展开了李斯珩最爱她的那几年。 当然张扬。 她边月有资本张扬。 管家在楼下,看见边月出现,规规矩矩的说“小姐要出门吗,今日少爷会回来用中饭,您要不等他?” 边月将烫的精致漂亮的卷发往身后一撩,眉眼带笑“你同李斯珩说,我出门去给他清桃花,请他自己多添两碗饭,吃好喝好。” 管家屏息凝气似机器人,从一旁拿了把伞过来,“外面可能要下雨。” 边月道谢接过,往外走。 出租车内,边月看着时安安的照片。 边月算是认识时安安。 边月是圈内最知名的资方出品人,边月的闺蜜温皎又是时安安的粉丝,温大小姐做事全凭开心,见时安安气质不错,便在边月的公司账户上划了钱,投了时安安的戏。 挂的是温皎的名字,赚了一笔的是边月。 用温皎的话说“边月,我想捧时安安是因我总觉她像你。” 边月打算见完时安安,再告知温皎到底像不像。 “小姐,到了。” 的士停在野餐湾的路口,边月付钱下车,环顾一遭。 停泊着大量轮船的野餐湾风平浪静,边月按照约定地点,朝着港口正中央,最豪华的十几层巨轮走去。 日头当空,射在船舱朝南面海的包厢玻璃上。 边月从的士下来时,阳光正烈,照出男人映衬在玻璃上的影子。 隔着玻璃的剪影,男人侧脸线条完美,身形高挑,气质疏冷高贵。 他正微微低垂了头,似在打量,但影子都有高位者特有的、刻在骨子里的冷淡。 只是隔得太远,似是虚幻。 包厢内,男人的好友开口,声音打趣“沈家那群老家伙平时一个比一个能端着,今天却个个急得跳脚,找你都要找疯了。这可是你回国的接风宴,你没到场,他们连筷子都不敢动。” 男人不说话,直到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消失于视线,才收回目光转身坐下。 室内未开灯,隐约可见男人眼眸低垂,气质淡漠疏离,开口,声音喑哑,心不在焉的散漫“嗯。” 好友再度开口,多了强调,“对了,我给你举办的接风宴,你可得来!” 男人不说话,好似在沉思,端起桌上的清茶,浅抿一口,拿着杯盏的手玉制洁白,修长漂亮,是艺术品。 同样的顶层船舱,小提琴声音悠扬,阳光洒进来,静谧温馨。 边月走进去,在时安安预先定好的窗边坐下。 这个船舱最好的位置不是窗边,而是正对窗边的包厢。 船舱包厢仅那一间,推开门就是江南园林造景,人工温泉。 饭桌被摆在睡莲旁边,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赏花。倘若闭灯,也有另一番趣味。 边月还是学生妹时,常同温皎一道坐在里面温书。 温皎一看书就眼酸,于是看杂志上新出道的后生仔看顺眼的就会叫过来,唱歌跳舞。 温皎要唱歌的来跳舞,跳舞的玩杂耍,那些迷妹万千的男明星陪着笑脸,无一不应,生怕得罪。 后来时间久了,边月觉得无聊,后来就不参与了。 香江这地,有钱人多到一脚下去能踩死好几个,那包厢更不是有钱就能订到的。 时安安的身份,够不着。 而且今天,包厢门上标示闲置的玉兰花不见了,里面估摸是有重要的人物。 边月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的海面。 温热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极为撩人的光影,气质娇贵,真是活生生的小公主。 不远处女招待平时见的都是达官显贵,只远远看边月一眼,便觉眼前一亮,连忙抱着嵌了绸缎金线的厚重菜单过来。 女招待热络的弯腰问询,小姐要点些什么呢。 边月低头,黑色卷发微微散落在胸前,她水葱似的手指轻抬,翻开菜单随手点了几道,声线柔软“这几个,不要。其他都上一份,记在一会到的靓女账上。” 女招待见过大风大浪,只是稍微惊愕失神片刻,就说“好的您稍等!” 女招待离开,边月懒散的等待,很快就看见气质不俗的女人步伐轻快,朝自己走过来。 “边小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正是大明星时安安。 边月打量着,不动声色——奢侈品加身,过犹不及,暴发户再世。 第二章 顶级长相 时安安坐下,握紧了面前的杯子。 她靠自己摸爬滚打,才在演艺圈站稳脚跟,边月除了会投胎,哪里比自己强? 女人眉目间的鄙夷一闪而过,边月捕捉到了,也只是装瞎。 时安安正朝边月微笑,大明星见惯了名利场,气势不输,“我下午还有工作,不像边小姐,只需要喝喝下午茶就有钞票进账,我时间宝贵,有话就直说了。” 边月点点头,身体微微坐直,就似好好学生“你说。” 时安安抿了抿唇,一本正经“边小姐,我同斯珩是真心相爱的,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斯珩,祝福我们?” 边月想笑,没崩住,笑声带着刺,扎进时安安的心脏。 时安安脸色一变。 边月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时安安,做三的我见多了,直接踩在我脸上的,你算空前。” 一句话戳中痛处,时安安气得脸色煞白,装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来。 “边月!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占着斯珩未婚妻的名号有什么意思!他的心不在你这里!” 边月点头,认同“他心上人多得很,时小姐站着不嫌挤?” “边月,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时安安说完冷哼起身就要离开。 服务员眼尖的走过来,递给时安安一长条账单。 “小姐,请结账。”服务员拦住了时安安的去路。 时安安拿起账单,目光直接移到了最下方的结款数目,瞪大眼睛看向服务员“怎么这么贵?” “这家饭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边月手撑着下巴,望向花容失色的美人,“既然是请我吃饭,没有这个代价怎么请得起?” 时安安知道边月这是在恶整她,拿出手机展示付款码,付完钱强忍着滴血心痛,咬牙往外走。 “等等。”边月突然道。 时安安不耐烦的转过脸,“还有什么事?” 边月把包里的雨伞拿出来,起身走到时安安面前,撑开,浅色暗纹锻面伞,笑着说“帮忙签个名,我闺蜜是你粉丝。” 时安安脸色黑如锅底搓灰,在伞面上笔走龙蛇的签完字,扭头就走。 边月叹了口气,等签名晾干了,默默把伞收起来。 她没察觉,就在她们对峙时,身后那包厢的门缓缓打开。 谢璋今日拐的是沈家众星捧月的主儿,害得精心操办的接风宴上没了主角,自然是生怕被沈家的人算账,不敢张扬,选了这地儿就图僻静,却没想,还能遇见熟人——李斯珩家的小公主。 公主就是公主,单单一个背影,都透着股金尊玉贵的味。 李斯珩这两年在男女之事上放浪形骸,也就碍于和边月有婚约,在边月面前,还算有个正形。 谢璋看了眼边月,对面那珠光宝气的女演员,正是李斯珩的新宠。 此时小宠物正在给公主签名,签完了夹着尾巴,忍气吞声的走了。 谢璋‘啧’了声,收回目光。 正巧看见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包厢里走出来。 “沈总,电话call完了?”谢璋指了指边月的方向“那个!李斯珩的未婚妻!就是两年前你快出国时,卸了你轮胎的祖宗!” 沈津辞顺着谢璋手的方向,淡淡的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和恰好转身的边月视线相撞。 这年的边月22岁,作为资方出品人,见惯了精致完美的男性面孔。 但是翻遍脑海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张能和沈津辞哪怕是气质重叠的脸。 是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上落下一点微光,用没有破绽的贵族教养掩盖住本质的冷漠如冰。 他的肤色很白,眉眼却浓墨重彩,那本该是一双温柔的眼,但是眼神太幽沉,叫人对视都害怕。 顶级长相,城府难测。 谢璋有185,他比谢璋还要高出一点。站在唇红齿白的谢璋身边,将平时单看也算稳重的谢璋衬托得像个单纯的孩子。 边月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见过他,却在看见的这一刻,便知男人绝非普通权贵。 一眼错开,边月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不想和这男人有任何交集,捏着伞就要跑。 偏谢璋是个不嫌事大的,热情的叫住边月,说“诶!边月!又出来辣手摧花啦?” 边月步伐一顿 ,杏眼瞪向谢璋,一字一字迸出来“我摧你妈。”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 谢璋愣在原地,被骂的半晌没回过神,这时终于瞪大眼睛,气愤地看向沈津辞。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谢璋气笑了“以前多乖啊,现在开口闭口就是我妈!” 沈津辞面色淡而冷峻,没有反应。他从容迈步,朝着楼下走去。 他的气质卓然深沉,只是这般走过,都难免女子侧目。 谢璋叹口气跟上,低头不经意看见沈津辞手中的打火机。 红色塑料硬壳,像是某个上世纪的垃圾。 谢璋看一眼都嫌品味低俗,也不知沈津辞怎么想的。 “这个打火机你怎么还在用啊?我记得两年前你出国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谢璋惊讶的说“这小破塑料的机油这么耐烧?” 男人拿着打火机的手微收,走出轮船,天空中细雨似抽丝。 沈津辞唇角咬着烟,漫不经心的用手拢火,那火苗窜出来,照在他食指质感冰凉的银质裸戒上,骨节修长瓷白。 他微偏过头,烟点燃,阴沉天色中,一点猩红闪动。 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有种不能言明的性感。 谢璋拢了拢外衣,叹气“早知会遇到边月那个祖宗,我今天就是去公海吃眼翻白的死鱼,都不要来这里。” 黑色迈巴赫比常见的款式更长一些,车牌号码是连号的1,在路旁稳稳停下。 侍者下车,恭敬拉开门。 沈津辞将吸了几口的烟掐灭,姿态优雅,如中世纪贵族。 他弯腰进去。 谢璋凑过来,看见沈津辞占了靠车门的位子,不由挑眉,“沈先生,你进去些,不然我怎么坐?” 沈津辞的面容半掩于车内,光影错落,越发情绪看不见底。 第三章 我变心了 谢璋瞪大眼,“不是吧大佬,你不会要我走回去吧!我坐不了的士的,我有洁癖!我....” 还没说完,迈巴赫已经消失在了薄薄的雨雾中。 谢璋站在原地,想破脑袋没想通这位祖宗刚回国和自己发的哪门子脾气。 边月去妈祖庙进香跪拜,拜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求点什么,索性独自一人在海边散了很久的步,直到天色暗沉才回家。 港岛多山,李家的老宅建在中西区山上,寸土寸金,俯瞰港岛连绵的海岸线和灯光斑斑。 边月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李斯珩站在落地窗前,正背对她。 他今夜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衣,和边月16岁见到他时别无二致。 只是如今,他比少年时多了成熟严谨,衣袖用袖箍固定住,手腕的腕表光芒幽冷。灯光给他镀了一层温润的光影,很淡薄的颜色。 旁人若初见,会觉李斯珩是温润君子,只有边月,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出他温柔皮囊下的薄情理性。 边月眼眶莫名有点酸,她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李斯珩依旧背对边月,开口,温润嗓音难掩冷意,“你去见时安安了?” “是啊,这还是第一个闹到我面前的,怎么?你很爱她吗?才把她的胆子养的这么肥?”边月笑得冷漠,见李斯珩不说话,她看着他的背影。 “李斯珩,我好心提醒你,我去见她是给你脸,李家丢不起这个人,我也不想在港城头条看你的花边新闻!” 李斯珩并不怒,声音平淡温和,“时安安是风骋集团新线珠宝代言人,在珠宝发售的这段时间内,我不希望你和她有冲突。” 边月挑眉,眼中染上讽刺,“你李斯珩何时把区区几个季度高奢珠宝的利润放眼中?你要是真心疼这钱,我给你好了,只要你把时安安叫过来,让我骂几句出出气!” “够了!”李斯珩似乎忍到极限,他冷声打断,转身。 他看向边月,灯光寂寥下,再度开口,似凌迟的温柔,更具冷酷威力“我没想过时安安会去找你,她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边月怒极反笑“你替她道歉?你们要演苦命鸳鸯,我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回应是死寂。 而边月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颤抖着手,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眶红的彻底,轻声问,“李斯珩,什么时候开始,你不爱我了?” “现在追究这些,还有意义吗?”李斯珩眼眸低敛,短暂沉默,他低声说“是,我变心了。边月,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婚约,也能够到此为止。” 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边月想她的脸色一定难看,就像在公海泡了好多天,无人认领的尸体。 他们分明那么熟悉,可边月看着他,竟觉得他的面容开始变得虚幻抽象。 “你要同我解除婚约?好!可以!”边月扯了扯唇角,颤声“但是,我要拿到属于我的遗产!” 边月被收养时未成年,边家的遗产被放在了李家和边月共同署名的瑞士银行账户,做着长期理财,单单每年的利息,都是天文数字。 从前边月和李斯珩有婚约,这钱放哪都可以。 但现在,这个婚约要没了。 “李斯珩,我22岁了,不是3岁,边家的钱,你碰都不要想碰!” 李斯珩平静的看着边月,像在包容一个无知的孩子。 他说“你也知那笔钱没你签字,李家没人有权限用,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人碰你的钱。” 他徐徐解释的样子,比最老成的老师讲题时还要有说服力。边月真想去国中给他找个空位,让他去教学生念书。 李斯珩好像看不见她的气愤,继续说“我会同你假结婚,等你的钱拿到手了,我们再对外宣布离婚。” 边月的手用力拍在沙发扶手上,发出响动。 “我堂堂边家大小姐,追我的富家公子从屯门排到维多利亚港,有的是人愿意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少你一个不少!” 边月眼圈红得像鬼,说的却足够硬气,一字一句“李斯珩,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和你假结婚!” “边月,”他喊她的名字,那么理性地说“我是把你当作最重要的人的,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你恨我。” 言尽于此,边月只觉满心失望,她决 然起身,快步往楼上走。 不到一刻钟,她拉着大大的行李箱下来。 李斯珩还是坐着一动不动,垂眸目光落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上,好心道“看着重,我让人帮你拿。” 挽留是没有的。只怕是期待已久,日日向上帝许愿自己滚出去,好给他那些莺莺燕燕挪窝。 “谢谢李先生,不必!” 边月嘴唇发白,手捏紧了行李箱杆子,“你放心,只要我拿回我的遗产,我就宣布同你解除婚约,我们好聚好散!” 李斯珩点头,薄情的话说的温柔,“那我就不送你了。” 果然如此。 边月心寂焚成灰,她冷笑,眼中的酸涩再度翻涌,但她脊梁挺得笔直,大步往外走。 她没察觉李斯珩在看她。 大开的门有风灌进来,带着夜色的凉气,吹乱了边月的头发。 她义无反顾,不狼狈,反而似壮烈。 李斯珩眸光专注,直到边月走远,他才收回目光,淡声平静,吩咐一旁的管家把门关上。 管家还在往外眺望,抬头便看见雨水汹涌。 “少爷...”管家不忍,犹豫道“这么大的雨,小姐淋湿要生病的。” 李斯珩眉心有轻微的皱褶,他垂眸似沉思,姿态不见触动,眉目舒展,轻轻说“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真受了委屈,自己知道回来。” 管家听着,都觉实在凉薄过了头。 但李斯珩确实了解边月,边月就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第四章 佛口蛇心 温皎顿了顿,又说“谢璋和他算好吧?背后也说他这两年是被下咒了,完全变了一个人!” 边月不说话。 她无法将李斯珩那张雅致高贵的脸,和机关算尽的奸商联系在一起。 他是多情绅士,更适合困在温柔乡消沉,让无数痴女为他要死要活。 雨刮器快速的划过玻璃,溅起雨珠,被抛在路面上。 边月头靠在窗边,没所谓的说“为了搵钱嘛,没人会骂他奸商的,大家只会赞他手段了得。” 温皎脚下油门踩得狠,气愤看向边月,语气更不耐烦“痴线!你头顶都发绿!怎么还帮他说话!” 边月指指前方,好心提醒“你别看我了,看路吧。” 温皎开回家还要一小时,便在边月的耳朵边骂了足一小时。 温皎说,边月,醒醒吧,李斯珩不是今天变了,他变了很久了,是你不肯承认。 温皎又说,你也不用难过,我马上给你介绍几个男人,没有李斯珩有权有势,但绝对会哄人知情趣,包你满意。 边月揉着额头一言不发。 本以为晚上会失眠的,可意外睡得很好。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被温皎拉了起来。 温皎把那价值千万的红色礼服扔在了她的床上,催促道“月亮公主!今天先不介绍男人了,晚上有个晚宴,我带你去出口气。” 边月半眯着眼睛,刚睡醒,脑子还不清楚。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在边月羊脂玉白的皮肤上。 她胡乱的整理着头发,真心发问“什么出气?” “你不知道吗?沈津辞回国了。谢璋在维多利亚港给他办了接风宴,就在今晚。”温皎顿了顿,接着说“李斯珩也会去,这次他的女伴,是时安安。” 边月没怎么往下听,只是听见了‘沈津辞’三个字,就开始出神了。 边月对于港城圈内的名流权贵所知不多,可,谁能不识沈津辞? 那是沈家百年来出的最年轻的家主。 边月记得,自己16岁那年边家家破人亡无人知,各大媒体报刊上,都是23岁的沈津辞成为利兴集团最年轻话事人的盛事。 公开媒体上没人见过沈津辞的相貌,神秘莫测。而边月身处权贵中心,倒是总听见他的消息。 他如何在利兴集团雷霆手段,如何只花了一年就让那些难缠的老古董服服帖帖,利兴上下无人不服。 香江从前是沈边李三家,三足鼎立,后来边家破产,李家和沈家兼并了边家所有产业,成了新的对冲之势。 不同的是,李家这边,李斯珩18岁还在温书,刚接触家族的产业,再如何聪明绝顶也是手段稚嫩,而沈津辞已经独揽沈家权柄,没人会说一个不字。 外界传闻,沈津辞佛口蛇心,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够狠也够干净。 再后来,27岁的沈津辞只身去了北欧,只花了两年就完成了对十几个国家的商业拓展,拼凑完了利兴集团最后一块商业拼图。 如今,29岁的沈津辞已经稳坐香江顶峰,俯瞰芸芸众生。 他回国了,香江的权力格局即将大变。 “你前脚从李家搬出来,李斯珩后脚带着时安安拍拖,分明是在打你脸!” 温皎走到边月面前,弯腰,苦口婆心的捧住她的脸,“今晚,时安安要是出风头,你这个小公主就要出洋相了!” 边月无所谓洋不洋相,时安安的身份,她犯不着。 但是.... 这个沈津辞,她要见他。 宴会高级vip休息室,温皎身披披肩,从pr手中接过茶,等后者恭敬离开,才瞪大眼睛看向边月。 “你竟然想勾引沈津辞?边月,沈津辞同李斯珩谢璋他们不一样的!他不是公子哥,他是弄权的人,你接近他?你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 “你误会了!”边月无奈解释,“边家的遗产不是被李家锁在瑞士银行吗?我想同沈津辞谈生意,他帮我把钱拿出来,我可以分他20%。” 温皎直觉这笔生意,沈津辞不见得看得上。 边家的遗产确实是天文数字,可沈津辞...据谢璋所说,那人很怕麻烦。 不晚点见到了,试试?” 边月点头,心里也没底“不行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温皎是见过 边月和李斯珩感情好的日子的,忍不住道“边月...李斯珩不至于不管你他了吗?” 边月面无波澜,意兴阑珊的拿起口红,细细描绘。 她说“我求谁,都不求他。” 宴会在维港港口游轮上,边月下车时,刚好听见不远处的钟楼钟声飘渺,时间来到下午6点。 边月兴致不高,温皎便挽着她的手,一路叽叽喳喳的往游轮上走。 电梯门打开,空气中奢侈淡雅的香水味更浓。 温皎和边月一出现,门口的礼宾便笑着走向她们,准确的喊出了两人的名字,热情请她们进去。 打开包厢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衣香鬓影的浮华上流剧照。 纸醉金迷,浮华烧灰。 两人一出现,就被一群千金小姐围住。好似动物园压轴出场的好戏。 温家在香江是顶尖名流,温氏集团垄断了香江几乎所有的游轮生产,顶尖的上市集团。 而边月,她是香江最富有的小千金。 边月一身红裙,艳丽的颜色显出高贵张扬,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艳压群芳。 有千金目光同情讨好,“边月!你也别太难受....” 难受的自然是头顶草原。 边月随意笑笑,“我很好。” 她话落,时安安已经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 时安安素手轻捏高脚酒杯,笑容温婉“边小姐来找斯珩的?” 时安安确实是被李斯珩惯得无法无天,但边月不想徒增笑料。 她挽着温皎的手和众千金说了声失陪,便冷漠离开。 偏偏转角走道,时安安又追上来。 三人对峙,时安安因刚才的‘胜仗’,笑容更灿烂“边小姐想见斯珩,不如我帮你?” “我不是来找他的。”边月平静。 第五章 我心上人 温皎一想到自己当初发癫还捧时安安就烦,更不要说,她现在像狗皮膏药一样穷追。 她将边月护到身后,冷笑“边月是来找沈津辞的!你没听说?沈津辞在追求边月!” 时安安当然知道沈津辞,谢璋今天的宴会,就是为他接风办的。 她震惊的看向边月,但却不敢求证。 而边月也震惊的看着温皎。 她们都没发现不远处拐角侧门,谢璋正和一人并肩站,看着一方闹剧。 光影下,男人气质淡漠高冷,似带冷意寒霜。 只可惜光线太暗,以致面容模糊,情绪难测,只能看清面部轮廓利落精致。 谢璋一边在心里骂温皎是个疯丫头,一边打圆场“你别在意,温皎就是想给边月出气。” 说完,见沈津辞没搭腔,谢璋接着道月也是真的惨,要不是边家没人了,李斯珩怎么敢...” 谢璋的话,被时安安的质疑打断。 不远处,时安安的声音发抖,还在强撑着说“沈津辞怎么可能在追求你!说谎也不打草稿!” “边家的大小姐是你能质疑的?”温皎牙尖嘴利,气场十足,“你一个戏子,能和边月说话已经是你家祖坟冒烟该上香,你还敢指指点点?你怕不是发痴!” 可阶层太分明,对时安安而言,沈津辞这三个字,说出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不要说求证。 她只能哑口无言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边月和温皎离开。 远处,男人的视线寡冷淡漠。 “她是谁?”语调不露端倪。 “时安安,是个演戏的...”谢璋好奇道“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让人把她带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不是吧...”谢璋一惊,头痛的说“毕竟是李斯珩带进来的人,你没有理由就把她请出去?” “理由?”沈津辞语调一顿,平静的说“那就同李斯珩说,时安安得罪我心上人。” 这话真是鬼都惊。 谢璋吓得魂都要飞,声音都发颤“不是吧大佬?你心上人哪位啊?” “温皎不是说了,我在追求边月。”沈津辞说的很清浅很冷静,“这个理由,蛮好。” 好什么好,大佬你和边月说过话吗?人家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 谢璋在心里骂人,但是表面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至于边月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边月同温皎刚回到会场,便见时安安脸色苍白,步伐虚浮似撞见鬼,跟着几个pr往外走。 温皎声音诧异,“不是吧,沈津辞这三个字这么好用吗?直接吓跑了?” “她是李斯珩的女伴,不至于,除非....”边月顿住,没说下去。 ——除非是沈津辞亲自发话,不然谁敢轰走李斯珩的女伴? 但这个可能性,和pr发癫,边月宁可相信后者。 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帮自己? 另一边,李斯珩交涉完毕不见时安安,谢璋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预先同你说一下,时安安是我叫走的。” 李斯珩闻言不过细微的抬眼,不露端倪,矜贵雅致,“你和边月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这是认为自己是为了给边月出气。 谢璋本也打算把这个黑锅背下来,连命人送时安安出去时,用的也是自己的名义。 要真按照沈津辞的说法,那不是要天下大乱? “边月虽然骄纵,但也是同我们一起长大的,总不能被你的小三小四欺负了。” 谢璋说到这里,俊美的脸上染了严肃,“斯珩,你这段时间做得过了。” 李斯珩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他音色温淡“我懂你意思。” 谢璋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起,他当着李斯珩的面接通,“你直接进来,我在同斯珩叙话。” 边月在同温皎聊天,冷不丁发现,众人都朝着她看过来。 “大家都在看你。”温皎眼神有神采,眉飞色舞“是不是你因为今天太靓了?” 边月意兴阑珊的点头,随意附和“不如温小姐靓绝维港,一群男人倒在你裙下。” 温皎笑得直不起腰,连声说要请边月周末去shopping。 边月也就听听,却发现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更为热烈 。 她皱眉,看见谢璋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边月想到了两人昨日在饭店的不快见面,皱眉就想后退离开,却撞进一个带着冷洌淡香的怀抱。 “留神。”男人的声音擦过耳畔,是低醇动人的粤语。 边月蓦然仓皇,转身视线相撞,男人已经站在安全保守的社交距离,冷清淡漠。 他们见过,同样的昨日。 那时他在谢璋的身边,也是如此风华。 “津辞,你和边月还真是有缘分,这都能差点撞到一起。” 谢璋笑着走来,语气似打趣,无人知他后背冷汗已经出来。 好好的接风宴,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而边月的脑子嗡地一声,短暂失聪。 ——沈津辞。 这个男人就是沈津辞! 她的目光太直接了,沈津辞想要忽视都不行。 偏他面目深沉,风评不好,这般看人不语,有种上位者的睥睨寡淡,充满压迫感。 一旁的温皎也面露惊愕,毕竟一小时前,她还在时安安面前放话,沈津辞在追求边月。 这种弥天大谎,要是被拆穿,只怕是要脱层皮。 这边的动静,也令李斯珩走过来。 李斯珩一贯温和假面,此时脸上却浮现严肃,声音紧绷“边月,过来。” 边月只当他是空气。 李斯珩沉了面色,大步向前,稳稳握住边月的手腕,朝着沈津辞语调客套“沈先生,我带我未婚妻先走一步。” 沈津辞的目光,落在边月那双直勾勾的眼睛上,他不动声色的颔首。 而李斯珩不顾边月的沉默,拉着她往宴会外走。 边月全程紧盯着沈津辞那张淡漠众生的脸,没由来,生出了救命稻草的错觉。 在即将错身而过的瞬间,边月下了决心。女子湿漉的手心贴住了男人的手背,用力握住。 第六章 正经生意 沈津辞垂眸,眼神愈发淡。 现场死一般静,所有人都在窥探。 顶级豪门,男女纠葛,好大一场戏! 李斯珩从不当众失态,他自持温和,多冷静的人。 但这一刻,他看着边月紧扣着沈津辞的手,额角的青筋暴起,眼底血丝寸寸蔓延。 他不知在想什么,只凝视着边月那双哀求的眼。 16岁的边月,将自己视作救世主。曾经,她也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李斯珩没想过边月还会这么看别人。 他胸口气血翻涌,只觉再多留一秒,都会喘不过气。 李斯珩想,他不能再停留于此了。 他无征兆的直接放手,边月感受到腕间桎梏一松,却看都没看一眼,只紧盯着沈津辞,执拗的握着他的手不肯放。 而李斯珩心绪更失望,他知边月是铁了心要留下。男人平静收回视线,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大步往外离开。 只是转身离开时,李斯珩听见边月的声音,如此恳求。 她说“沈先生信我,真是很大一笔生意。” 谢璋被边月这个疯丫头吓到,李斯珩一走,便想硬着头皮再打圆场。 可沈津辞端详着边月扣在自己手上,用力到泛白的指节,开口,语调淡如雾。 他说“来我车上,慢慢谈。” 迈巴赫停在码头旁的禁停路段,靠近港口海湾,视野极好。 可惜外面在下雨,雨水成了潮湿的虚线,模糊海岸线的线条。 车内很安静,隔音效果极佳的车身将外面的雨声美化成白噪音,有种催眠感。 边月坐在男人的身侧,低着头不说话,只觉身侧,男人身上沉凝冷淡的香气正将自己寸寸包围。 是很淡漠的气质,好似旷凉的寒风裹挟焚香成灰的草木,枯荣一抔,冷漠沉彻。 她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层薄汗,黏腻潮湿。 边月将手心放在裙子上,小心翼翼的想要擦干汗迹,细微的动作,边月自觉隐蔽。 沈津辞眉眼冷淡,优越高雅的五官,侧脸线条完美,喉结挺拔。 他的眼皮褶皱很深,眉骨带着几分艳丽,偏偏那双眼睛淡漠众生,看人不露情绪。 他的视线淡淡的落在边月身上,很快收回,将一块刺绣格子手帕递给边月。 边月一愣,接过,揉进手心里,攥着不肯动。 她在酝酿着措辞,毕竟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而沈津辞眼神轻轻扫过她紧握成拳的手,终于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很紧张吗?” 小公主哪里做过求人的事,刚刚在宴会上已经是被逼到了份上,现在反而不知所措。 边月收神,老实回答“有一点。” 她声音中的低哑太重,沈津辞吩咐助理拿水过来。 他说的是粤语,低醇冷清,很动人。 “沈先生,您要的水。” 助理康宇从窗外探进一只手,将水递给沈津辞。 男人接过,修长的手指半拧开瓶盖,递给边月。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边月一定虔诚祈祷上帝,希望上帝能提醒自己,不要去接那瓶水。 可她接过了,不仅接过了,还紧张的捏紧了瓶子,水顷刻间从变形的塑料瓶中溢出来,不偏不倚,全部浇在了沈津辞灰色的西装裤上。 水痕晕开一大块,打湿光滑的丝质面料,只消再偏一点,就能全部洒在.... 边月脸色火烧,试探着抬起眼睛看向沈津辞。 偏偏男人端坐,只淡淡垂眸,不显狼狈。 视线相撞,边月的脸烧的更厉害。 于是方才被沈津辞递给自己擦手的手帕,现在有了更十万火急的用途。 “我不是有意的...水太满了....”边月一边解释,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男人大腿上的水迹。 没擦几下,手腕被扣住。 沈津辞的指尖很烫,握着边月纤细的手腕,像是攥着一块触手生凉的冷玉。 偏偏心中少有的情绪浮躁,他扯了扯唇角,没有显露,语气还算温和,“边小姐预备和我谈的,是正经生意吗?” 边月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半晌,才干巴巴的说了个‘是’。 手腕被松开,边月面颊滚烫更胜刚才。 她也知不能再拖延,便 轻声道“沈先生,我想和您谈的,是我名下的遗产。您也知,我是边家独女,我父母身故的时候,将边家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现在这笔钱在李家的监控下,我没办法拿回来。” 沈津辞在边月的只言片语中,读出了她的需求,“你想要我给你拿回这笔钱?” “对!”边月眼眸燃起几分明亮,急切地说“事成之后,我愿意将所得分您两成。” 还真是正经生意。 在沈津辞经手的诸多生意中,算得上非常正经。 偏偏.... “我对边小姐的钱不感兴趣。”声音平静,温和之下都是疏远冷漠。 边月脸色一白,没想到沈津辞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一堆腹稿没来得及用上。 雨还在下,沈津辞侧过脸看向窗外,而边月看着他工笔细绘的精致侧脸。 男人的神情,是上位者特有的淡漠阑珊。 冷不丁,她听见他说“雨不会停了,我送你回家。” 黑色迈巴赫行驶在密集的车流中,行动迟缓。 毕竟这是港城的雨季,道路常有拥堵。就算身价七位数,也只能跟在电车后面亦步亦趋。 要回李家老宅便要途径一段海底隧道,堵车更胜其他路段。 边月并不想做无用功。 车子的挡板早被拉下,隔绝了前后,边月只能看向身侧假寐的男人。 “沈先生,能不能转道去半山区,我不回中西区。”边月顿了顿,解释道“我从李家搬出来了,我现在住在温皎家里。” 沈津辞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跳,他睁开眼,那双幽沉的眼睛看着边月,不知是不是因天色昏暗,边月在里面看见一些淡薄的笑意。 只是尚未来得及看清,就听见沈津辞说“好。” 他将隔板收起,吩咐转道去半山区。 再度安静下来,雨下的更大了。 但这次,路灯的灯光透进来了。 第七章 恃靓行凶 边月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向不错,于是乘热打铁,“沈先生,合作的事情你真的不考虑吗?我的遗产还是很可观的,这笔生意,你不亏。” 不过个把小时,称谓已经从‘您’变成了‘你’。 初见也许因为身份有些畏惧,但是现在,她压根不怕自己。 这个念头让沈津辞的心绪平稳不少,但是他不动声色,侧脸依旧平淡,没有波澜。 而边月并不知他心思,倾身靠近他,主动在昏昧的夜雨中,探寻他的目光。 她是那么鲜活,又是那么直接,几乎是看着沈津辞,在直白的宣告——我要用计了。 于是下一刻,沈津辞听见边月说“这笔遗产对我很重要,我也是真的走投无路,只要沈先生帮我一次,我将来一定为沈先生赴汤蹈火。” 港城姝丽无数,美人不胜数。 但是从没有一个,敢在沈津辞面前恃靓行凶。 沈津辞眼中的笑意变浓,边月察觉了,在这笑意中,读出了审视的味道。 可小公主哪里是能一直低头的人,哪怕有求于人,也做不到一直服软。 “不愿意就算了,等等放我下车就好,谢谢你今日送我一程。”边月重新坐好,四平八稳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沈津辞敛眸,遮住眸中笑意,他说“边小姐不装了?卖乖求人的戏码,做的很拙劣。” 边月被拆穿也不难堪,垂眸看自己的指尖,“看来你没少看这种戏码。” 下一刻,沈津辞的声音落进她的耳中,清浅动听,“这是第一次。” 边月的心被拨弄了一下,终于舍得抬头,重新看向沈津辞。 “你既然知道我是装的,为什么还要同我浪费时间?” 她不解,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吃这套。” 沈津辞面上浮现淡薄冷意,他缓缓睁开眼,说“边月,我同他不一样。” 但这不是边月在乎的。 她今天的计划已经落空,心中空虚,一声不吭。 只是男人沉浸在夜色深沉中的侧脸俊美高贵,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于是后来一路上,边月借着夜色遮掩,好几次没忍住窥看。 确实是好看,就连港城少女的梦中情人李斯珩,都不能艳压。反而因男人周身时间沉淀的气质,单论神秘感,李斯珩还隐隐输了一成。 车子在温皎家门口停下,边月说了声‘谢谢’,就要下车。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握住黑色竹节伞,伸到自己面前。 他拿伞的手很好看的,有男性骨骼的指骨分明,又比寻常的女子更白皙一些。 “外面在下雨,别淋湿了。”沈津辞嗓音清浅,透着不能细细品味的关切。 边月怔怔的盯着雨伞几秒,没矫情,接过下车。 外面的雨势比在车内看着还要大,边月捏着伞往温皎家走,有些庆幸自己没推辞。 边月没想过李斯珩会在。 温家大厅,温皎坐在李斯珩的对面,一张脸紧张忐忑,如丧考妣。 她看见边月进来,就像看见妈祖降世,直接激动的站了起来。 “边月...你可算是来了!”温皎说到这,顿了顿,紧张的咽口水“斯珩担心你,等你多时了。” 温皎平时不是胆小的性格,对李斯珩也不至于今天这么惶恐,想来是后者在边月来之前,已经施压过了。 边月看着李斯珩背对自己的背影,又看向温皎,“皎皎,你先上去,我自己处理。” 温皎等的就是这句特赦,二话不说就离开。 边月在温皎原本的位置坐下。 对面而坐,边月看见李斯珩神情冰冷。 他很少这副表情,一般总是带着几分笑意,仗着温柔皮囊掩饰冷漠的心。 但今晚,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你和沈津辞谈什么,要谈到这么晚才回来?”先发制人,开口就是质问。 边月挑眉,难免好笑,“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李斯珩!你带着时安安去参加宴会,当众打我的脸,我还没质问你呢!” “时安安是以代言人的身份参加的宴会,这是公事!” 李斯珩皱眉,桃花眼冷冽如冰,他看着边月脸上的讽刺,只觉得刺眼,“边月,你就算是想要和我解除婚约,你也不该直接同沈津辞拉拉扯扯!” 边月冷笑,“你也 知道我们要解除婚约了?那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李斯珩,我是自由人!我想干什么,不需要你批准!” 李斯珩冷冷看着边月,他突然起身,大步走到边月面前。 他身量高,遮挡住了大片的灯光,落下阴影。 边月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抬头望向李斯珩,眼眶泛红“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月月....”李斯珩看着她半晌,声音突然软下来,丝丝沙哑“沈津辞不是什么好人,城府极深,经手的生意也并不干净,你和他这样的人产生交集,对你没有好处。” 苦口婆心,谆谆教诲,真是叫人感动落泪。 “我想问你一件事。”边月只是平静看着李斯珩,缓缓道“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 “你问。” “这一年来,你身边花边新闻无数,是有什么苦衷吗?” 边月眸光直白,她看见了李斯珩眼中的震动,于是嗓音放得更轻,她说“李斯珩,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两人都心知肚明,让边月心死的,是李斯珩那句变心。 6年的朝夕相伴,比起那些报道上的花边头条,边月愿意相信他亲口所说。 李斯珩,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 可短暂的沉默,她听见李斯珩说“没有理由,边月,人是会变的,安安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那边月真是不知道李斯珩来这里做什么。 她冷漠看着李斯珩,声音轻颤,却字字坚决“那你现在可以滚了!滚去找你的时安安,别让她受委屈!至于我和你的婚约,我一定尽快处理,还你自由!” 她一旦出手,必要刀刀见血。 第八章 救赎开场 李斯珩却在她面前蹲下,他少有的放低身段,轻声的,带着恳求说“在此之前,和我回家吧。” 边月只是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被李斯珩握在手中的手。 她缓缓摇头,平静地说“李斯珩,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讨厌背叛,绝不原谅。” 她说完,不带一丝迟疑,将手从李斯珩手中抽出。 动作恰似慢镜头,一帧帧放缓,锥心刺骨。 没等李斯珩反应,边月已经起身,往楼上走去。 她的身后,李斯珩维持着被她推拒的姿势,一动不动。 边月夜里睡着,又梦见了六年前的雨季。 那是边月的16岁。 香江雨季潮湿,无征兆的大雨落下,摧垮人生。 边家刚办完葬礼,肃穆的灵堂恢弘庄严,黑白的配色和外面连绵的暴雨相得益彰。 灵堂正中端放两副灵像,是边家的掌权人和他的妻子。边家已经内讧,九龙城权势巅峰的边家大厦将倾,已显颓势。 灵堂内,众人询问边月下落,正预备合力逼着这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小千金交出遗产。 无人知顶楼大雨滂沱,边月抱着全家福坐在地上,雨水打在她酸涩胀痛,流尽泪水的眼睛上。 边月毫无感觉,认真估算,用什么姿势从顶楼跳下去,才能够死的又快又没有痛苦。 她想的专注,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双白色板鞋。 雨水被黑伞和隔绝,边月错愕抬眸,看见一身白色的李斯珩。 18岁的李斯珩容貌无敌,一身参差错落的白被他穿的味道十足,是阴霾雨天唯一的亮色。 他的身后,是两排打着黑伞穿着黑衣的保镖。 他看着自己,温淡清浅的桃花眼,笑容温温柔柔的,开口的瞬间,就在边月的心脏下了蛊。 他说“边月,我来带你回家。” 边月没有一丝犹豫,就把冰凉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初遇怎么不算救赎? 这分明符合所有温情故事的救赎开场。 怎么现在,就走到了如此绝境? 边月在睡梦中,百思不得其解,惊醒已经是后半夜。 温皎不知何时睡到她旁边,此时温大小姐已经没心没肺的沉在梦乡里。 边月好笑的看着她,之后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夜色大雨,看不清窗外的景致,更不知道这风景通向何方。 边月看了会儿雨,下意识偏过脸,看向被自己随意放在桌上的雨伞。 木质伞柄的哑面黑伞,伞的主人倒是和这雨季十分般配。 什么时候把这伞还回去呢?边月思索着。 而此时,同样风雨交加的夜,李家大厅,时安安跪在李斯珩的脚边,一张精致娇艳的脸,表情委屈。 时安安其实没想过和边月争什么,她只是...心动了,于是在李斯珩冷落自己的某个夜晚,鬼使神差的给边月发消息。 时安安没想过边月会赴约,也没想过此时此刻,李斯珩会让自己住进李家。 可既然住进来了,她就不能再被赶出去。 “阿珩....”时安安手轻扯男人的西装裤角,声音柔弱无害“我不是故意惹边月生气的,她是你的未婚妻,我怎么会不自量力去找她?” 李斯珩目光轻扫时安安,从头到脚。 他淡淡道“把衣服脱了。” 时安安心中一喜,李斯珩除了刚刚在一起那天醉酒碰了自己,之后就再没碰过自己,今天.... 白色的丝绸睡衣被随意扔在沙发上,在灯光下散发着漂亮的光泽。 时安安急切的想要抱住李斯珩,男人却拿起了那件睡衣,细细折叠好。 时安安必须承认,李斯珩是不爱自己的。 他对待边月的东西如此郑重,看这件睡衣的目光,都比看自己时温情很多。 下一刻,她听见李斯珩的声音,温和寡淡,他说“住在这里只有一条规矩,边月的东西,你别碰。” 时安安觉得身体发冷。 她很想问问李斯珩,你对边月究竟是什么心思,外界都说你是变心了,可是哪个变心的人,还这么在乎对方的每个物件。 但这不是她该问的,她和李斯珩之间,更像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李斯珩是出价的人,她是待价而沽的物品。 他们之间最浪漫的事,不过就是男人大发善心,给自己一个远超市场的价格。 安安话还没说完,李斯珩已经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 他的眼眸自带温柔气质,偏偏细看,里面一片暗沉沉的冷意。 时安安听见李斯珩说,吃药了吗? 时安安笑得干涩,伸手勾住李斯珩的脖子,说,吃过了。 李斯珩表情平静到没有波澜,他随意的拍了拍时安安的脸,“以后不用吃了,我不会碰你。” 时安安一口气,几乎是梗住。 她真的看不懂李斯珩,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李斯珩推开她,起身,说“腻了。” 腻了? 睡一次就腻了? 那边月在你身边的那些年年岁岁,你李斯珩又是怎么强忍下来的? 时安安心中酸楚,难掩面容悲哀,看着李斯珩,“那你还把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当一个花瓶,还是一个吉祥物?” 李斯珩背对着时安安,从管家手中接过了一把伞。 他好似没听见时安安的问话,对于她的以下犯上,完全是无关痛痒的姿态。 时安安屏息凝神,看见李斯珩折返回来。 他手中的伞模样精致,于时安安而言,足够眼熟。 那是野餐湾的码头,边月让她签字的那把伞。 李斯珩无视时安安僵硬的表情,他把伞扔在她的面前,声色温柔残酷,他说“这么喜欢签名,把这把伞签满。” 时安安只觉自己是否听岔,错愕抬眼看李斯珩,见后者神色坦然,一副旁观姿态。 她扯了扯唇角,笑容僵硬,“我不喜欢签名,是边月,一定要我签!” ‘边月’二字,用的是重音。 可李斯珩心硬如铁,看着美人红眼无动于衷。 他说“愣着做什么?签。” 同样的夜幕沉沉,深水湾,沈家。 第九章 挂念的人 沈津辞的父亲沈书在世时,喜爱文墨,对苏州园林颇有造诣。 这处沈氏庄园的很多地方,都颇具匠心,精华巧思可圈可点,园林整体是江南风格,里面大片的假山石林,都是从苏杭运过来的。 如此造景,奢靡铺张,成品古宅在香江也极罕见。 康宇替后座的男人拉开车门。 夜幕深沉,沈津辞的身影被渲染上了一层暗色,他下车,一身黑色的西装,越发衬的肤色白皙。 夜间送别边月,沈津辞就去了灵安寺,一身清幽焚尽的檀香气尚未散尽。 他去那里,是为了祭拜父亲沈书。 沈书信佛,死后骨灰未进沈氏宗祠,而是按照他的遗愿,放置在灵安寺正殿佛像后面。 灵安寺每年的这几天,都会闭寺,是因沈津辞要去给沈书上香。 “人都到了,”康宇将伞面朝着沈津辞倾斜,声音恭敬“您大伯沈驶年和二伯沈鉴,已经等了您一个多小时。” 沈津辞听完,面无波澜,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路上,雨水打在低垂的瓦檐上,声音清脆可闻。 沈津辞走进前厅,里面是一群西装肃穆的中年人。 为首的男人在品茶,听见脚步声,不动声色的望沈津辞的方位。 沈驶年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但是养尊处优,加之沈家人的样貌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于是看起来,有种不能揣测年纪的成熟内敛。 “津辞,我和你们的叔伯们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沈驶年放下手中的杯盏,朝着沈津辞笑笑,表情称得上和蔼“雨季路难行,我们这些人坐在这饮茶不辛苦,反倒是你要去上香,一路奔波了。” 这话语间的体恤沈津辞没听出来,反倒是听出了些意味深长。 沈津辞用温热的毛巾揩手,动作缓慢优雅。 有人接着道“今天是老家主的祭日,照理说,您应当带上我们这些老东西,一起去尽心意的。” 沈津辞将毛巾扔在托盘上,“真的想要尽心的人,不需要这些仪式。” 他大步从容,朝着主位走去,一身气质冷淡,是遥不可及的漠然。于是经过众人时,那些在商场上驰骋半生的中年人们,都不由得屏息。 “这几年我在国外,沈氏辛苦大家协心合作了。”沈津辞坐下,直接忽略了沈驶年的寒暄,淡淡开口“我已经打算留在香江了。” 沈驶年和对面的沈鉴交换了目光。 沈鉴长得书生气,看起来文秀,他脸上堆起笑,带着试探“家主的意思是.....” 沈津辞把玩着食指上裸戒,未抬眸,淡淡说“你和沈驶年明天抽个时间,去沈氏集团办理事务交接。” 沈驶年面色难挂,沈津辞这人,实在是太狠心,野心太重,他要稳坐钓鱼台,走的就是强制集权的路。 至于他们几个,名义上是沈津辞的叔伯,实际上在沈津辞眼中,只怕是不如一条狗! “沈津辞!做人留一线!你赶尽杀绝没意思!”沈驶年气骂“你现在年轻,不知道亲情可贵!” 沈津辞扯了扯唇角,笑容凉薄,他终于给了沈驶年一个眼神,睥睨寡淡,“还是今晚吧,今晚就去。” 沈津辞说一不二,于是三小时后,利兴集团董事会,沈鉴和沈驶年几乎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就被夺走了手中的权利。 沈津辞姿态随性,坐在主位,接过康宇手中已经被签上名字的文件,满意的合上。 他语调冷淡,面对血缘至亲也够冷漠,只平静说“两位叔伯年纪也大了,在家等分红,比日日来集团上工强。” 沈鉴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他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人,沈津辞一个都信不过,于是今天这个结果,不过是早晚。 但是沈驶年心中却是异常不忿。 他瞪着沈津辞,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怒而扔笔,转身离开。他起身动作太大,椅子在地上后撤,发出闷响。 电梯里,沈驶年抖着手,拨通了香江日报总编的电话。 沈驶年打算给沈津辞一个教训。 电话接通,沈驶年冷笑,阴森开口“我要爆料....” 次日清晨,香江连日的雨水,短暂停息。 而昨夜利兴集团,沈津辞大刀阔斧收权一事,还是传开,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家族内斗屡见 不鲜,但似沈津辞一般不留余地的,少见。 天光刚亮,李斯珩的秘书白叙致电了康宇。 白秘书在风骋集团多年打磨,已然游刃有余,邀请之话说的头头是道,总结下来,便是奉李斯珩的父亲李听墨之命,邀请沈津辞晚上一叙。 沈李两家在沈书在世时,便一直合作无间,这几年沈津辞在国外,少了交涉,算情有可原。但如今,是李听墨主动提及,无论如何,颜面要给。 于是当天晚上,香江大酒店,顶层豪华包厢,沈津辞推门而入,里面是等候多时的李斯珩,还有李听墨。 “沈先生,夜路难行,又是雨季,辛苦过来了。”李听墨笑着起身相迎,脸上的表情热情好似多年旧友“我和斯珩向康秘书问了你的口味,点了些菜,也不知你是否中意。” 沈津辞表情淡漠,闻言不过缓声“便饭而已,费心了。” 他说完,微抬眸,和一旁的李斯珩对视上。 两人交换目光,皆是没有表示。 落座,李听墨笑着道“这两年国内行情不好,利兴集团又蒸蒸日上,沈先生应当在国外再多待些时日的。” 沈津辞吹冷杯中茶,不紧不慢的抿,玉制瓷白的手,面容冷清质感。 他说“国内有挂念的人,必须回来。” 李斯珩从今天看见沈津辞时便心烦意乱,此时听见沈津辞的话,无端的,内心翻涌起一股烦闷。 “心上人?”这话让李听墨笑的更开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被沈先生看上了。” 李斯珩死死盯着沈津辞,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第十章 值得更好 话落下,真是死一般安静。 李斯珩面色骤然狰狞,温润如玉的面容浮现扭曲,额角青筋暴起,濒临失态。 李听墨也是愣住,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他察觉了李斯珩情绪不对,用力按住他的手,示意冷静。 席间,唯独沈津辞从容自若。 他拿起手机,接着说“边月的电话,我接一下。” “原来是电话啊!”李听墨如蒙大赦,连忙笑着道“好!沈先生自便。” 门重新合上,李斯珩眼尾泛红,怒气明显,“沈津辞刚刚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边月恰好打了个电话过来,打断了沈津辞的说话罢了,你不必想太多!” 李听墨沉声安抚李斯珩,顿了顿,又皱眉道“我听说,你最近同边月在吵架,就为了个小明星?” 李斯珩收敛心神,闭目饮茶,不说话。 李听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满满不悦“外面那些不入流的女人,放在外面也就算了!边月是你的未婚妻,你要是敢再让那些女人气到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爸,我已经不爱边月了。”李斯珩放下杯盏,他面色冷静,桃花眼无波澜,望向李听墨,缓声说“我打算取消和边月的婚约....” 话未落,李听墨已经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了李斯珩脸上,后者唇角有血溢出。 李听墨冷眼看着,一字一顿的警告“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李斯珩面无表情的擦掉唇角的血迹,好似被打的人并非自己。 门外,沈津辞站在空无一人的长廊,接通了边月的电话。 他开口,主动寒暄“边小姐。” 边月坐在温皎对面,捏着手中刚刚通过渠道才拿到的电话名片,不由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笑。 边月不知信没信,只攥紧手中的名片,道“沈先生,我让温皎帮我托人要到你的联系方式,多有冒昧。” 听筒中有气流声,边月不知是否是自己错觉,竟听出藏在沈津辞呼吸间的几分笑意。 她没来得及探究,又听沈津辞说“还行,不算冒昧。” 闻言,边月明知沈津辞看不见,却还依旧好好学生般点头“我想同您见一面,可以吗?” “见我?” “是的,今天吧,怎么样?”边月随口瞎扯,说“我看了黄历,今日宜出行。” 沈津辞看着食指上戒指,不动声色把玩旋转,他扯扯唇角,“好啊,那就今天。” 边月问沈津辞要了地址。 等到沈津辞说完挂断,边月才紧张的看着温皎,“你确定,这样能行?” “怎么不行?他都接你电话还同意见面!说明他不讨厌你!” 温皎拍了拍边月的肩,道“你拿着这张照片去找沈津辞,怎么也能算是情面一份!” 边月不确定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老照片。 是年轻时候的边月父母,两人并肩站着,边父的怀中抱着一个精致漂亮的4岁小男孩。 “你看!这是天大的缘分!”温皎说“你如今占情占理,又愿意共同分利,沈津辞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该同意了。” 边月细细琢磨温皎的话,好似情理之中,她踌躇片刻,细细研究着手中轻薄的纸片。 温皎还在说“况且你现在去找沈津辞,也算是唯一办法了,边月,你想拿回你的东西,可港城,除了沈津辞,这个忙,没人能帮。” 边月没怎么听进去,她只是在想,沈津辞小时候长得真可爱啊,和长大之后的严肃冷淡简直是判若两人。 边月在心中,偷偷恶趣味——要是给小时候的沈津辞扎两个麻花辫,一定非常可爱! 另一边,沈津辞接完电话,折身回到了包厢内。 李听墨已经离开了,留了下属站在一旁,同沈津辞表达歉意,说年岁大了,实在是喝不了酒。 沈津辞没说什么,坐下。 包厢内只剩下李斯珩和沈津辞二人。 李斯珩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手中晃动。 他开口,语调温和平静“沈先生什么时候有了边月的联系方式?” 沈津辞夹起一筷子色泽诱人的蔬菜,细嚼慢咽,吃饭的动作也优雅非常,“忘了。” 李斯珩温润的眉眼,终于 染上了些微怒气,他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温和的嗓音中,能听出占有欲“边月是我的未婚妻,沈先生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哦?边月是你的未婚妻?”沈津辞语气平缓的重复李斯珩的话,他抬眸,有常年居上位的压迫感,从散漫的姿态中流露。 他唇角漠然“我还以为,那个时安安才是你的未婚妻。” 李斯珩脸色一变,温润假面难以为继。 “沈先生这是在为了边月出头?我竟然不知,边月什么时候成了沈先生的朋友!” 李斯珩手握成拳,下一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情绪渐渐平息,拿起桌上的酒杯,朝着沈津辞示意“既然是边月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沈先生,我敬你。” 沈津辞淡淡轻扫李斯珩,李斯珩如今不过23岁,能够将情绪收放到这种程度,也不知是情绪稳定,还是边月于他而言无关痛痒。 沈津辞拿起酒杯,回应了李斯珩的敬酒。 沈津辞酒量并不好,18岁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再碰过任何带有酒精的饮品。 今天之所以会答应李斯珩,沈津辞细细去想,大概是害怕边月会被针对。 男人不动声色的捏了捏眉心,遮掩酒精翻涌后的晕眩。 对面,李斯珩放下酒杯,平静的看着沈津辞面色隐忍,微微一笑,“沈先生酒量不好?” 可下一刻,沈津辞说出口的话,就让李斯珩的笑容消失。 沈津辞说“你要是不喜欢边月,就放她走吧。” 李斯珩眉心一跳,声色压抑“沈先生以什么身份立场,和我说这种话?” 沈津辞没有很快回答,他轻捏着眉心,置于额间的手,宛若艺术品,“边月值得更好的人生,你要是不珍惜,就放过她。” 沈津辞和边月怎么会有关联? 一个是沈家继承人,这两年还长居国外,另一个生活在自己眼皮底下,是自己娇惯的小公主。 他们分明连见面都罕见。 可此时此刻,沈津辞对自己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维护。 李斯珩颤抖着手,重新握紧了面前的酒杯。 他笑意牵强,一种难言的恐惧,在这一刻将他吞噬。 一个非常可笑的念头,突然浮现出来——沈津辞是为了边月才回国的。 “你喜欢边月?”一字一字,从牙关里蹦出来,带着震颤,“你国内挂念的心上人,是边月?” 是沉默。 李斯珩桃花眼中是血丝蔓延,他勉励维持着仪态,笑容却已经难以为继“沈先生是开玩笑的吧?” “沈李江家的合作一切照旧,你父亲想要合资新板块,我也没意见。现在公事说完了,李公子可以早点回家休息。”沈津辞没回答,他起身,预备往外走。 李斯珩一颗心被烈火烹油,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站起。 他紧紧盯着沈津辞的背影,“边月不是可以被你玩弄感情的人!” 沈津辞步伐顿住,转头看向李斯珩。 灯光如白昼,打在男人利落精致的五官上,照出墨色眼眸中的寡淡戏谑。 沈津辞说“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种话?李斯珩,你这两年做了什么,你心中清楚。” 直到门重新合上,李斯珩才终于失力跌坐回去。 香江大饭店顶层,总统套房。 暗色的灯光渲染氛围,空气中浮动着偏檀意的焚香,偏欧式的冷清装修,复古奢华。 这是最为繁华的市中,只面向顶级客户的套房,顶层落地窗,俯瞰整个市中的车水马龙。 已近凌晨,正是香江大饭店最热闹的时段。名流权贵在饭店里宴客,彰显身份,饭店外车来车往,车水马龙更胜白日,可饭店内的繁华,那些车流只是经过,却无资格涉足。 边月脚下,是两个世界的分割。 而沈津辞在顶端。 边月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中是看了一路的照片。 边家那场内乱,她被李斯珩带走时孑然一身,等到真的想要回去寻找什么时,也早就被瓜分殆尽。 相片中这么年轻的,关于父母的面容,于边月而言,是种奢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的太专注,眼泪莫名其妙的就落下。 边月还没来得及擦,门被打开,沈津辞站在门口,身后是康宇。 康宇说“沈 先生,边小姐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边月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狼狈非常。 边月在心中恳求,沈津辞隔得远,所以什么都没看见,只要他没看见,自己一定找黄大仙还神,好好感激。 她不喜欢将脆弱宣告于人,反应过来,连忙就想擦掉脸上的泪水。 可沈津辞已经站在她面前。 第十一章 无所不能 边月迟钝的抬头,伴随着金属门扣合上的轻微关门声,沈津辞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他抬手,轻轻擦她的眼泪。 “边小姐,你这样弄的很像我在欺负你,我又没迟到,你哭什么?” 他的话语淡淡,微烫的指腹擦过边月脸颊上的泪水,眉眼有无措,但太淡了,存心叫人看不清。 他应该不会做哄人的事情。 边月轻轻推开沈津辞的手,然后胡乱擦眼泪。 她说没有,顿了顿,又说,沈先生,我只是有点想爸爸妈妈了。人在晚上容易胡思乱想,你能理解吧? 她说这话时,分明是强撑平静,作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好像年纪轻轻就已经学会了商场上那套,但是她的眼皮都是通红的,出卖了她的难过。 沈津辞所剩不多的好心都用于这一刻,他看破不说破。 沉默间,沈津辞低头看了眼自己指腹上的泪水。刚刚同李斯珩喝的那杯酒,其实挺烈的,如今酒意上头,颇有微醺之感。 他忍着不适,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之后抬眸,毫无异常的微笑,嗓音温柔能为你做点什么?能叫你不那么胡思乱想。” 边月咬紧牙关,将一早准备,紧捏了一路的照片,递给沈津辞。 她大概也觉心虚,小声地说“我想...我想沈先生能不能看在我爸妈和你也算是有交情的份上,于公于私,帮我一把。” 沈津辞看着小姑娘手中的老照片,真是黔驴技穷,连这种照片都用上了。 “边小姐能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吗?” 淡淡的一句话,便叫边月颓然地放下手,略有失落,“不会...是我太天真了。” 她说完,认认真真的把照片包裹好,放进自己的包里。 沈津辞眼中一抹促狭,他敛眸,缓缓道“这么在意这张照片?” “当然。”边月说“我回去会找人过来,给这张照片做保养。” 沈津辞想着照片里面还有自己的存在,虽然于边月而言,只怕是和背景墙无异,但还是心情极好,朝着边月柔声道“你上次同我说的事,我有好好想过。” 边月一怔,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双眸放光,看着沈津辞“沈先生是不是也觉得这笔生意不亏,可以做!” “是不亏,但是要做,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 沈津辞给边月倒了杯热茶,“只是钱,不够。边小姐,我要是为你做了这件事,我和李家之间所有的合作,都算是告吹。” 边月其实想到这层利害关系了,但一直都自欺欺人的没有细想。 此时,被沈津辞毫不留情的戳破,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弥补。 边月有钱,是香江最富有的小千金。 可边月仅仅是有钱。 这不够。 在香江这个权贵名流数不胜数的地方,边月在普通的家族面前尚未有足够的资本谈判,在沈津辞面前,更是无能为力。 沈津辞三个字,完全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边月能给沈津辞的好处,在他的身份地位面前,微不足道。 她心绪烦闷,皱着眉环顾客厅,目光落在一旁的酒架上。 上面都是香江大酒店的私藏酒水,专门用来笼络能住在这个套房中的顶级门阀。 边月突然起身,朝着酒架走去。 她随手拿了瓶看起来颜色最漂亮的洋酒,转身朝着沈津辞提议“沈先生,要不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谈?” 沈津辞少见笑意明显,在昏暗灯光下,有一闪而过的,不真实的宠溺,他平淡的说“我视力不好,你拿过来给我看看,什么酒。” “哦!好!”边月攥着酒瓶走到沈津辞面前,天黑路盲,桌子有往外延伸的弧形桌角,边月未察被绊,整个人不受控的扑在沈津辞怀中。 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冷清的香气,寡淡又清寒,离得这么近了,才能闻到一丝丝夹在其间的木调香和...药味? 边月没心思细想这抹药味是为什么,只觉沈津辞肤色实在白,白的有些病态。他是否身体不好? 边月很想起来,可她没怎么和男人接触过,莫名腿软,几次起身都失败,只能在心中大骂自己痴线,脸通红。 沈津辞看着她在自己怀中扑腾,好心扶她起来。 他开口,淡淡的“光线不好,不怪你。” 边月只能一声不吭坐 稳,她头发凌乱,抖着手去整理,还嘴硬道“我只是刚刚没看仔细,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沈津辞眼中笑意漾开,他说“知道。” 两人坐在沙发上,桌子正中放着线香,烟雾袅袅更朦胧,一点红光断续燃。 沈津辞看见边月动作利落的拧开酒瓶,开始专心倒酒。 “不要倒这么多。”沈津辞看着快要被倒满的高脚杯,无奈一笑“我酒量不好。” 这还是边月第一次在沈津辞脸上看见这么真实的笑容,恰似人间烟火落下。 在昏沉的夜中,不真实又真实。 “你酒量不好?那这杯给我。”边月停住倒酒的动作,还是感慨,“但,你可是沈津辞啊!” 边月又倒了浅浅一杯,放在沈津辞面前。 男人拿起酒杯端详,淡声平静“沈津辞就要无所不能吗?” “那倒也不是,我也有不会的东西,你只是不会喝酒,很正常!” 语气就像是在和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闲聊。 沈津辞眉眼放松,看着边月含笑不语。 而边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细细品咂,“这酒真不错!沈先生,你以后要是出门需要有人喝酒的,可以带上我!” “我没有需要人喝酒的场合。” “也对,你的身份,谁都不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边月说到这里,眼中泛起苦涩,她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动作太快,沈津辞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拦。 “不像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都不行!”边月说完,皱着眉,声音含糊“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第十二章 护你一生 沈津辞轻抿了手中的酒,低低哑哑的声线,语调轻柔,“边小姐...做自己就好了。” 边月没回应,她将酒杯搁桌上,顺势坐在木地板上,把玩面前空空的酒杯。 很显然,她的酒量也不好。 至少,没有似她吹嘘的,好到可以去帮人挡酒的地步。 她像个孩子一般,用手臂枕着头,眨眨眼,眼中的泪珠滚落,小声说“我不能做自己的。” 沈津辞沉默注视边月片刻,从沙发起身,坐在她身边。 传闻不近人情的男人抬手,摸着边月的头发,一下一下,不动声色。 他的声音少了一贯的寡淡冷漠,低哑清贵的声色优势在这一刻展现,竟是温柔的不像话,“为何不能做自己?” 边月恹恹的,在他的安抚下,醉意更重,忘了防备竖起满身刺,只喃喃“我不知道...我很害怕。从爸爸妈妈过世之后,我就很害怕。” “让我猜猜看,”男人抚摸她头发的手一顿,声音更温柔,“是不是李家的那些人,对你不好。” 边月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津辞面前晃了晃,“不是的,uncle李对我很好,李斯珩...以前也对我很好,李家的人都对我很恭敬。” 她撑起身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但是...我知道如果uncle李不喜欢我了,或者李斯珩不喜欢我了,那些人,都不会把我放眼里。” 寄人篱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边家千金成了李家小公主,也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风光。 沈津辞一言不发的看着边月,后者放下手,一本正经。 她说“从我爸妈死了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但我是边家千金,我不允许任何人,看我的笑话!” “我要骄傲,我要活得漂亮,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我爸妈死了,我依旧过得很好!我没有给我爸妈丢脸!” 声音到最后,带着颤抖。 沈津辞好像明白了边月为什么会一再的来找自己。 李家从未让边月产生归属感,她始终是不安的。 只有边家夫妻留下的遗产,才是边月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边月,”沈津辞喊她的面前,小姑娘便乖乖点头,沈津辞说“我可以帮你拿回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 “真的吗?”边月几乎是急切的凑近沈津辞,两人之间呼吸相抵,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气氛有多暧昧。 她生怕自己错听,反复确认“真的吗?沈津辞,真的吗?你愿意帮我?” “是真的,但是我帮你拿回了,之后呢?”男人平静的发问,在边月心口浇了一盆凉水。 边月愣住,眼睫颤抖,“什么之后?” “之后,你要怎么自保呢?边家破产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边月的脸色,一时变得非常苍白。 而沈津辞条分缕析,将最残酷的真相放在边月面前,“你完全得到了又能如何,你没有守住这笔钱的能力。” 见她不说话,沈津辞接着道“你在李家的这6年,李家人按照李家继承人妻子的标准培养的你,给了你眼界,没给你能力。你根本不知门阀竞争,权贵争锋是多残酷。你要怎么拿着这么大的一笔钱,在香江无人敢侵犯?” 沈津辞看着边月脸上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他轻叹息,语调带着散漫笑意,似乎只是随口道“边月,除非...我能护你一生。” 边月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迟钝缓慢的反问先生愿意吗?” “边月,我不养情人。”男人轻捏她的下巴,于掌间似端详,他笑意淡漠,说话时,浅淡的酒气落在边月脸上,他轻声说“无媒苟合,我不愿意。” 边月的酒醒了点,她推开沈津辞,脸上带着狼狈,“对不起沈先生,是我冒昧了,我先走了!” 手腕被轻轻扯过,男人不容拒绝的将她扯进怀中。 他的动作那么强势,可语调却淡淡的,“外面在下雨,你喝醉酒了,出去不安全。这里有好几个卧室,你随便挑一个睡就好。” 边月脑子昏昏沉沉的,但自觉方才行为掉价狼狈,自取其辱。 她咬着牙,刚想拒绝。 沈津辞突然抬手拍她的额头,他说“晚安,月亮公主。” 边月被这个称谓,弄得半天没回过神。 沈津辞是不是疯了? 边月在他的怀中,如同一根呆呆的木头,一动未动。 沈津辞轻轻拍她的额头,问“所以,你要睡哪间房?” 边月便说随便,都行。 她只是顺着他的话说罢了。 话说出口,已后悔到想咬断舌头。 偏偏沈津辞胸口笑意低沉悦耳,边月看着他,有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此时此刻的沈津辞,除了自己,没有旁人见过。 夜色温柔,一切都似不真切的梦境。 边月想,大概是喝了酒,所以才觉心绪飘忽忽的,整个人也跟着不着地,如坠云端。 反应过来,才发现是沈津辞将自己抱起。 她想说不用,可手抵在他胸口,话语迟钝。 更似欲拒还迎的举动。 边月面色泛红,看见沈津辞低头,朝自己笑,他说“你想我陪你睡?” 慵懒消沉的嗓音,玩笑话也说得性感动人。 他哪来的魅力,竟比毒药还迷人? 边月咬着舌尖,才换来清明。 小公主瞪着眼睛,自以为中气够足,“想陪我睡觉,沈先生先排个队。” 话说出口已经知道越界,这是沈津辞,不是谢璋那种可以被自己呛声的公子哥。 可是男人淡淡的‘嗯’了声,没反驳。 门推开,边月后背触碰软垫,睡意很快袭来。 边月真不知自己哪来的心大,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就连沈津辞是什么时候离开,都一无所觉。 沈津辞离开时,替边月带上了门。 顶层套房静谧安静,手机铃声响起的那瞬,才清晰至极。 是边月的手机。 手机的主人喝醉了,于是手机被遗弃在了客厅桌上,孤单又醒目。 第十三章 见不得人 男人清贵疏冷的面容更添霜寒,他唇角笑意寡淡,在李斯珩锲而不舍的传呼中,大发慈悲,接通电话。 李斯珩并不知道这个他鼓足勇气拨打的电话,那头的人却并非边月。 他开口,少了温和,更添沉闷“边月,我在温皎这里!你为何这么晚还不回来!” 沈津辞淡淡听着,不说话。 温家大厅,温皎欲哭无泪,真后悔今夜没有跟着边月一道去找沈津辞。 眼看李斯珩心急如焚,一张温文尔雅的俊脸阴云密布,温皎在心中大呼救命,只恨自己不能插上翅膀飞走。 李斯珩的面容在灯光下一片阴沉,他握紧手机,呼吸急剧,“边月!说话!你才离开李家多久,翅膀就硬了是吗!” 话语居高临下,分明都是训诫。 可边月怎么轮得到李斯珩指手画脚的教训!她会离开李家,不就是因为李斯珩吗? 沈津辞眉眼间的戾气浮动,玉面修罗,不过如此。 他冷笑,挂断电话。 极淡极冷一声笑,但是足够叫人的血液都冰冻。 电话里面已经只剩下忙音,刚刚的男人带着嘲讽的冷笑,更似李斯珩的错觉。 可李斯珩知道不是。 温皎见李斯珩脸上的怒气戛然而止,便知大事不妙。 她正欲开口解释,突然看李斯珩拿着手机的手垂下,平静到诡异。 温皎浑身的血液,都在这瞬间,彻底冻结。 温皎颤抖开口“斯珩....你听我同你说,其实....” 话未说完,李斯珩已将手机掼在地上,一声巨响,让温皎的辩解戛然而止。 温皎突然佩服边月,敢同李斯珩撕破脸皮。 这个男人看似温和好说话,可这身气场,压迫感一旦产生,分明是让人没有还手之力。 李斯珩缓缓偏过脸,看向温皎,脸上的情绪已经不显。 “温皎,你告诉我,边月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回来?” 不同于姿态暴戾,他几乎是轻声温和,话落还展露温柔笑容。 可这笑容,只叫温皎害怕腿软。 温皎知道这事大概是瞒不住了,却还闺蜜之情比山坚,试图帮边月掩护,“边月就是出去散心了!斯珩,你别多想,你们最近吵架,边月不开心!合理!” 李斯珩走到温皎面前,声音愈发轻柔“散心?和男人一起散心吗?” 温皎不知道李斯珩怎么猜到男人这个层面的,她只以为是边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那都是边月的片面之词!边月怎么可能找男人!”温皎只能干笑。 “刚刚的电话不是边月接的,我听见了男人的笑声。” 李斯珩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温皎的笑容僵住,在心中暗骂边月实在是大意! 而李斯珩嗓音中的情绪愈发淡,“她出去找男人做什么?为了报复我,去同别的男人上床吗?” 温皎彻底慌了,抬起头,急切,“斯珩...边月....边月是去找沈津辞了,她想要沈津辞帮她一些忙!” 夜晚席间,沈津辞唇间那声‘边月’,李斯珩记忆犹新。 心脏冰冻,连指尖都发冷,他的声音一片寒,“他们去了哪?” 温皎欲哭无泪,“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李斯珩转身,快步往外走,所经之地,冷意蔓延。 温皎听见李斯珩吩咐门口的两排下属,他说“去查!查沈津辞的下落。” 为首的白叙脸色一变,顾不得温皎还在场,就直接驳李斯珩面子,他说“少爷,直接查沈津辞,是否会影响两家关系!” 李斯珩顿住脚步,看向白叙,眼底血丝骇人,他是在笑的,可是一身温润皮囊都遮不住内部的躁郁,他说“去他妈的两家关系!查!马上!” 温皎都要吓傻了。 说出去谁信呢?李家那位永远看人三分笑不经眼底,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家公子,大晚上在她这里大发雷霆。 这个夜晚,香江注定不平静。 但边月睡得平静,一觉睡醒,天光明亮。 她从卧室出来,脑子因为醉酒还迟钝。 直到看见客厅,沈津辞坐在沙发处,背对自己。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单一个背影就很勾人,他未回头,大概是听见脚步声, 他淡淡说“睡醒了?吃点东西。” 边月这才将目光从沈津辞身上移开,看见红木梨花的桌子,摆着一堆早餐。 他竟然准备了这么多早餐。 边月惊叹“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话虽如此,人还是走到了沈津辞对面,坐下。 在一堆精致的中西早点中,边月选了碗看起来最朴素的豆腐花,尝起来。 “你早上都吃这么丰盛吗?”豆腐花甜度适中,边月满足的喝了好几口,不忘挑剔,“我去年去大陆旅游,尝过咸的,比这个更好吃。” 沈津辞问她什么做法? 边月说就是把糖换成酱油和虾米,还能加辣椒。 沈津辞不动声色挑眉,看着边月吃相香甜,眼中划过笑意,说知道了。 两人气氛正好,门突然被敲响。 边月以为是来找沈津辞的,见男人还在气定神闲的喝咖啡,好心道“有人找你,你还不快点去开门?” 沈津辞放下咖啡,似笑非笑看向边月,“说不定,是来找你的呢?” 敲门声不间断,越来越急促。 边月先是愣住,之后一个激灵,囫囵喝完了豆腐花,拿过被遗弃在沙发上整整一夜的手机。 温皎大小姐发了无数条的消息。 时间从前到后,条条信息量丰富。 温皎说“边月,李斯珩找到我这里了!你快接电话敷衍他!” 温皎说“李斯珩知道你去找沈津辞了,他现在全城在找你!” 温皎说“你可千万不能让李斯珩知道你和沈津辞一起过夜了!否则他要是咬定你出轨,李家那些人一定把你生吞!你的遗产,他们更有理由扣着不给!” 最后这条,边月看了好几遍。 边月抖着手攥紧手机,看着沈津辞,颤声不安,“李斯珩来找我了。” 沈津辞面色平淡“我去开门。” 边月吓得握住他的手,如同在宴会上的那次一般,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边月说“我不能叫李斯珩知道我同你一起过夜!” 沈津辞眉眼平静,声音清浅淡漠,“你觉得我见不得人?” 边月一时间不能很明白沈津辞话语中的情绪。 见不得人? 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用不上这么暧昧的词汇吧? 成年男女,清醒如沈津辞,怎么会看不出自己是为利而来还是为情而来? 她只求利益交换。 边月缓缓松开扣在沈津辞手腕的手,她在急促的敲门声中,当机立断,“我去房间躲好,李斯珩要是问,沈先生就说我昨夜就离开了。” 沈津辞看着边月极力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 他们昨夜刚刚畅谈。 沈津辞以为,她应该是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恳温柔的,可原来落在边月眼中,全都是在商言商。 那些醉酒之言,也无非感情牌。 他明白边月的顾虑,可却难得失去理智,有复杂不能言明的情绪在心口泛滥。 “沈先生...”边月似哀求。 沈津辞冷白的面容气质冷淡,他开口,听不出一丝端倪,他说“进去躲好。” 边月生怕沈津辞下秒反悔,毫不犹豫的朝着卧室跑去。 沈津辞看着边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起身,朝着敲门声的方向走去。 门打开,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沈先生,早啊。” “李公子,早。” 四目相对,两声问候,两个都不算高兴的男人。 李斯珩掌心发麻,却还若无其事的朝着沈津辞冷笑“沈先生能否请我进去坐坐?” “不方便。”沈津辞语调冷淡。 李斯珩朝着大厅看去,空荡无人。 可是那张梨花木桌上,分明一边放着咖啡杯,一边放着吃干净的餐饮盒。 李斯珩一颗心陡然坠深渊,仅剩一丝侥幸,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气得很,肺腑间都是尖锐的疼痛。 “确实不方便。”李斯珩冷笑,直视沈津辞,眼中的敌意浓烈一瞬,又很快变成平静,“沈先生吃好,我不该来的。” 沈津辞淡淡看他,平静疏远“你确实不该来。” 边月在卧室里惴惴不安的待了会儿,卧室房门被打开,沈津辞站在门口。 男人身影背光,整个人身上有浅浅光晕,淡化冷漠气质。 他说“李斯珩走了。” 边月松口气,连声说打搅了,要回家。 沈津辞看着边月整理包包,起身走向自己,道别。 她说“你说的对,我就算彻底拿到了我父母的钱,我也没有揣着这么大一笔钱自保的能力,这件事要从长计议,谢谢沈先生教诲!沈先生再见!” 原来是当念了一堂经济规划课。 沈津辞扯了扯唇角,笑意寡淡,他说“边月,你说你想从长计议,可是人不能什么都兼顾的,你想守住你父母的东西,你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说完,他眉宇间见不适,掩拳低低咳嗽,手心摊开,掌心一片血。 第十四章 再无可能 边月听得云里雾里,又见沈津辞咳嗽出血,吓得六神无主,“你为什么会吐血!” “这是我的代价。”沈津辞敛眸,说“你走吧。” 边月知道自己无能力管沈津辞的事,她又担心的看了沈津辞一眼,犹豫着往外走。 “边月,”走出没几步,沈津辞叫住她,“我希望你能弄明白,你爱的究竟是李斯珩,还是你记忆中的人。也许,弄明白了这件事,你也就知道,你究竟该如何走你人生的下一步棋。” 边月心念一动,眼中划过恍然通悟。 她想,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她和李斯珩都在等分开的时机,可很多时候,时机是等不到的,而长痛...永远不如短痛。 看清自己的心,就不要再有一丝丝迟疑。 边月从香江大酒店离开,直接去了李家。 而此时的李家,时安安正在陪伴从归家后就情绪压抑的男人。 时安安面目心痛,看着李斯珩一言不发的模样,着急地说“斯珩,你究竟怎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我都能同你分担!” 她想做枝头的解语花,李斯珩不能割舍的温柔乡,这样的自己,自然远胜那个不解风情的边月。 可李斯珩只是冷淡推开她,声音平直喑哑,“让我一个人静静。” 时安安又如何舍得现在走,李斯珩此刻的模样,真是脆弱易碎,配上那张万千少女钟情的脸,轻易就能叫所有女人去淌刀山火海。 时安安红了眼眶,哽咽说“我知你现在心里难受,虽然不知道是为谁,可是斯珩,看见你这个样子,我恨不能受苦的人是我!” 李斯珩听到这里,终于大发善心,看了时安安一眼。 只是平淡目光,但时安安受到极大鼓舞,连忙接着道“你同我说究竟怎么了,斯珩,我想帮你!” 说完,时安安轻捧李斯珩的脸,试图吻他。 李斯珩眸色厌烦,正欲推开,看见了门口的边月。 她还知道回来! 李斯珩心口含怒,他冷笑,出于报复扣住时安安的脖颈,当着边月的面吻下去。 时安安只是一愣,便热情回应李斯珩,使经浑身解数。 边月进来时,看见时安安缠着李斯珩亲吻,姿态谦卑如献祭。 边月看着都要感动落泪,想给时安安颁一个最深情小三奖。 可她只是冷静说话“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破坏你们的好事。” 声音打破了沙发处的旖旎风光。 时安安这才注意到边月,她一时惊慌失措,如同受惊的小雀,缩进李斯珩怀中。 “边月...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真是我见犹怜,无辜煽情。 李斯珩未见怜香惜玉,推开时安安,表情平淡,未掀波澜。 而时安安眼中划过黯然屈辱,咬唇不敢再举动。 边月便这么气定神闲,远远望着李斯珩。 李斯珩努力的看了许久,没从边月眼中看出半分醋意。 他一颗心沉下,又听边月突然笑笑,轻声说“李斯珩,我同你之间,再无可能。” 李斯珩桃花眼暗凉如水,他扯着唇角,牵扯嘲弄。 “是攀上了沈津辞那根高枝,便想和我撇清关系?” 他嗤笑,声音少有的凉薄,他起身,大步走到边月面前。 死寂沉沉,他低头看她,“边月,你不会觉得沈津辞会娶你吧?” 边月确实没想过,李斯珩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他,愈发陌生。 “随你如何想,我同沈津辞不是你以为的关系!”边月自觉心中无愧,字句坚定。 “是吗?”李斯珩眼中的讽刺浓郁,“那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昨夜不是同沈津辞一起过夜的?” 边月看见一旁,时安安走过来,脸上挂着戏谑笑容。 时安安轻轻挽住李斯珩的手臂,她得意看着边月,声音却柔软“斯珩,你和边月有话好好说啊!” 看似圆场,实则火上浇油。 “李斯珩,你把女人带到家里来,夜夜留宿,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李斯珩胸口难言烦闷,可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反驳边月,他按捺火气,沉声“现在是我在问你!” “你想问的,其实不是我是不是同沈津辞过夜吧? ”边月冷笑,她墨色的头发垂落侧脸,乌发红唇,美得醒目又刺眼。 她说“你想问的,是我们上床了吗?对吗?” 她是李斯珩一手养出的玫瑰,而如今这些刺悉数刺在了李斯珩身上,“我们上没上床,你都管不着吧?你出轨在先,我就算和沈津辞上床,也是我的本事!” 李斯珩一张脸苍白,怔怔看着边月,有一种慌张的情绪占据高地,就连愤怒烦闷,都被压下——他好像快要失去边月了。 他们争吵对峙,撕扯虐心,边月的快乐,边月的伤痕都是他留下的。 边月是如此爱他。 李斯珩无论如何,未想过边月会放弃自己。 这么多年啊。 边月,这么多年,你说放下就放下? 她豁达干脆地叫他害怕。 是他忘了,边月本就是边家千金,在他替边月遮风挡雨之前,后者已经感受过最极致的爱。 边月的父母是待她如掌珠的。 他带回家的,是别人家的宝贝。 是他先背叛。 先背叛的人,是否该食恶果? 这种情绪,让李斯珩的态度陡然弱下,他看着边月,眸色复杂。 而时安安怎么忍心李斯珩被如此伤害,她不服气的望向边月“边小姐,斯珩同你之间不过就是联姻,在商言商的关系罢了,你怎么能干涉他心中爱谁?” 果然是爱情大过天的理论。 好像这世上一切不入流的,下三滥的,见不得光的关系,都能用爱情粉饰。 情妇落泪说真爱无敌,小三登场称她们爱得伟大。 边月从小见惯了这种剧情,只是未想过,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爱情?别把你们之间的交易说的这么好听,你不过就是个金丝雀。” 边月皱眉,眉眼染上冰冷,“你算什么?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时安安气的上前便要反驳,“你....” “够了!”李斯珩沉声打断,面色冰冷,“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去。” “你赶我走?”时安安错愕看向李斯珩,“阿珩....我是心疼你....” 李斯珩却没有半点动容。 时安安忍着屈辱上楼,她整理东西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希望能等到李斯珩回头转意。 她刚刚同边月说话并不是乱说的,她是真的爱李斯珩,也是真的为了爱情留在他身边的。 李斯珩是出手阔绰,可是时安安能不要的,尽量都不要了。 她想要用她的行动告诉李斯珩,她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样,她要的不是他的权势地位,她要的是他这个人。 可边月的一番话,将时安安的爱情摧毁了。 时安安恨她。 怀着对边月的恨意,时安安搬着行李下楼,看见了坐在楼下的边月。 边月在看一本女郎杂志,挑选合适的艺人素人去拍戏。她是资方出品人,手头的项目无数,想要一个明星火起,易如反掌。 时安安在边月面前停下,眼眶是血红的。 边月合上杂志,看着她的脸,语气淡淡“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边月!你不要太得意了!你以为我不知吗?李斯珩根本就不爱你,他连我都碰了,他也不愿碰你!” 时安安说完这番话,脸色因为快活涨的通红,她将肩上的爱马仕调整位置,冷笑,“我祝你一辈子守活寡。” 边月面色平静,“说完了?” 时安安一愣,没想过边月没反应,“说完了....” “时安安,我与你之间,本没深仇大恨,只因李斯珩才有恶交,可当年,一手捧你到影视圈四大小花地位的影视剧,是我边月钦点你做的女主角。” 时安安本来通红的脸,在边月的这番话下,惨白。 “你开什么玩笑?神经!”时安安声音都发抖,“你边月有这么好心捧我?” “我是蜜糖传媒的幕后老板,推荐你的人是温皎,去和你签约的anny,是我的助理。我捧人只看资质,你资质不错。” 边月将杂志扔在时安安面前,“这是你当年出道的第一本杂志,我希望你能记得你拥有如今的一切多不易。” 时安安看着杂志陈旧封面,许多往事浮现心头,一路走来,当然不易。 得到anny的青眼,当时她欣喜若狂。 时安安流泪,羞愤交加“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威胁我,你能让我飞上云端,也能叫我做脚下泥?” “你误会了,我只想告知你,你的新剧出品人依旧是蜜糖传媒,我点头同意你做女主时,你还没爬上李斯珩的床。” 边月唇角讽刺,她冷冷看向时安安,“但事已至此,我不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我的工作,所以请你今后若在片场见到我,不要一副怨女模样,敬业一些。” 边月口中的新剧,是古装s+巨制《盛世颜》。 当时剧本刚签下不久,时安安便遇见李斯珩。至此,所有工作全部停摆,哪里还记得出品方是谁? 第十五章 和我走吧 时安安咬着唇,如同落水狗,转身快步离开。 李斯珩从楼上下来,看见时安安背影消失在视线。 沙发处,边月模样高傲。 李斯珩看向边月,轻声“你不打算让时安安离开剧组吗?” “一码归一码,工作和私事我不想混为一谈,”边月顿了顿,笑笑,“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李斯珩脸色一沉,又听边月说“半小时前我已经联系了uncle,谈谈退婚的事,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 李斯珩握在楼梯扶手的手,收紧。 “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边月,你现在退婚,你考虑过后果吗?” “李斯珩,我是边家大小姐!我有我的骄傲,你想用我父母的遗产威胁我同你假结婚,不可能!” 边月冷了脸,背靠在沙发上,“遗产没我点头总归没人能动,大不了在瑞士银行放一辈子!我死了全部捐出去!也算好事一件!” 李斯珩好像第一天认识边月,眼前这个边月,一样的是从未变过的高傲娇气,不同的是,他本以为边月骨子柔弱,没人拯救就会无助哭泣。 可她分明宁为玉碎。 李斯珩一阵心惊。 而边月顿了顿,再度开口,更冰冷,“我知道世家联姻,很多女子只要丈夫不在外面搞出孩子就能粉饰太平,一心等丈夫玩到老回来,还能谢谢上帝,说声浪子回头!但我边月做不到!我的男人,只能是我的!” 两人之间寂静到空气都焦灼。 李斯珩表情僵硬,温雅脸庞一片阴霾,他走到边月面前,手握成拳,正欲开口,边月已经起身。 她手中是在震动的手机,她拿起,朝着李斯珩示意,“刚处理完时安安,uncle就到了。” 边月声音平淡,“李斯珩,我今天就替你实现愿望,放你自由。” 李斯珩只觉呼吸不畅,他脑子一片空白,边月已经潇洒往外走。 李家大厅,李斯珩的父亲李听墨和母亲唐雨薇都到了。 唐雨薇年近50,保养得宜,穿中式刺绣常服,头发挽起,面容娴静。 她看见边月,便笑着走向她,柔声道“我刚刚来的路上还在说呢,今天难得好天气,想带你和斯珩一起,我们一家人很久没出去聚餐了。” 边月微笑,感受到唐雨薇已经熟稔的握紧了自己的手。 她们的姿态亲如母女,放眼整个香江,没几个大家闺秀能同未来婆婆相处的如此好。 偏偏边月今日来,是要亲手斩断这份好。 边月跟从唐雨薇的脚步,在她身侧坐下。 “谢谢auntie什么都向着我,这么多年在李家,auntie一直对我很好,我很感激。” 唐雨薇见她乖巧,和一旁一言不发的李听墨交换眼色,之后才看向边月,缓声道“你这孩子,你也知道auntie心疼你?那你还闹小孩子脾气,说要和斯珩解除婚约?” “我没有闹脾气,我和斯珩之间早就出了问题,之前我一直视若无睹,可现在我想正视这个问题。”边月抬头,望向李听墨“uncle,我和斯珩的婚约,到此为止吧。” 李听墨眼中划过愤怒,他严肃板起面孔,“是不是李斯珩这个臭小子欺负你了?边月,你不用怕,我和你auntie不可能帮着这个小混账!” 他话落,李斯珩已经走进来,他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静,开口道“这段婚事,确实是没必要。”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李听墨大步走向李斯珩,父子二人就这么在门口对峙。 “李斯珩!边月可是边家夫妇唯一的女儿,你忘了你把她接回李家的时候,你在边家灵堂说了什么吗!” 李听墨声音冷沉,满是怒气“你说你要照顾边月一辈子!” 边月坐在唐雨薇身边,看着李家父子剑拔弩张,心中难免慌张。 在边月的记忆中,李斯珩和李听墨之间,永远都是生疏礼貌的。 可现在这个样子,若说深仇大恨,也丝毫不为过。 “爸,”李斯珩轻扯唇角,再添一把烈火“我当年不过18岁,你们要我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我照做了,但是我现在累了,这个包袱我想甩掉,不行吗?” 包袱? 边月的面容染上苍白。 原来所谓的救赎,从一开始,就是李斯珩的不情愿吗? 而李听墨手指着李斯珩,颤抖指点半晌,才怒不可遏道“你真是有本事啊李斯珩!你现在是想气死我!” “我和边月之间,没有可能。”李斯珩视线越过李听墨,看向边月,“就按照边月说的,取消婚约吧,这也是我的意思。” “管家!”李听墨沉声道“上家法!” 一直端坐,面容慈善如菩萨的唐雨薇脸色大变,起身,“老公,斯珩的身体不好,你不能用家法!” 可是管家已经拿着手腕粗的黑色藤条递给李听墨。 藤条浸过桐油,打在身上伤痕半月不会好,要是多打几下,就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听墨接过,面露凶狠,儒雅气质消失,“李斯珩,这个婚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解除?” 李斯珩看见边月眸色惊慌,他平静跪下,“我要解除婚约,爸,边月已经是外人了,让她离开吧。” “边月!”唐雨薇眼看着李听墨是要动真格了,不由大哭,拉扯边月手腕哀求,“你快说啊!说你只是开玩笑的,你不想和斯珩解除婚约!” 边月没想过,会闹成这样。 她看着李斯珩跪姿笔直,一副自愿承受的模样,知他等摆脱自己这天良久,伤筋动骨在所不惜。 但边月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这个退婚的事是我的提的,uncle要是想打,就打我吧。” 李斯珩眼中有戾气,他怒视边月“我叫你现在就滚!” 边月未来得及开口,李听墨已经将藤条挥下,伴随一声闷响,李斯珩后背血痕洇出,触目惊心。 唐雨薇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边月脸上,“给脸不要脸!如果不是看在你是边家遗孤的份上,李家根本不会收养你!斯珩配你,是你的福气!” 边月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而李听墨也没料到唐雨薇护子心切,竟对边月动手。 李斯珩后背剧痛都没叫他面色稍变,可边月被打的这瞬间,他的面容极致苍白。 边月看见了唐雨薇眼中的愤恨。 这一巴掌和恶语相向,让边月一直以为的温馨美好,开始流脓。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打破了诡异僵持氛围。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和外面的阴霾相称,愈发难以接近,气势压人。 是沈津辞。 “沈先生,你怎么来了?”李听墨表情错愕。 沈津辞没说话,他走进来,冷玉白皙的面容颜色淡漠,直到看见边月脸上的指痕时,眉心才不可察皱起。 男人缓声道“婚约既然取消了,人我就带走了。” 他气势实在太迫人,直到他于众目睽睽牵起边月的手,都无一人反驳。 而边月只觉男人手掌温烫,握住自己手的瞬间,温暖到鼻酸。 他看向自己,带着维护问询“和我走吗?” 刚刚,唐雨薇的那巴掌,打碎了边月的全部幻想。 边月从未奢望李家人能将自己视作和李斯珩同等重要,这是妄想。 可这么多年的相处,若唐雨薇刚才的话是真心的,那她对自己实在凉薄。 边月低下头,任由沈津辞拉着失魂落魄的自己离开。 二人经过厅堂中,李斯珩终于开口,声音压抑“沈先生这时把人带走,是否干涉了李家的私事?” “边月同你的婚约已经解除,算什么私事?”沈津辞声音淡漠,他感受到边月手心冰凉,下意识握紧了些。 这一次,没人再说话。 直到人消失,李听墨气愤扔掉手中藤条,看向唐雨薇“你刚刚对边月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你一个做长辈的人该说的话吗!” “老公,现在没有外人你还装什么!” 唐雨薇不解气愤,她心疼蹲下身,扶住受伤的李斯珩,声音埋冤,“你真是疯了!为了一个边月,把我们的儿子打成这样!你下手怎么能这么重!” 李听墨冷冷看向李斯珩,他只恨自己刚刚不够用力,没把这个逆子打清醒。 “刚刚沈津辞突然出现在这里,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李听墨冷冷道“李斯珩,你再不花心思,边月可真的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李斯珩嗤笑,温雅面容因越发清晰的痛意维持不住平静,他哑声“我对边月,早就只有兄妹之情了,可边月除了我,根本不可能爱上别人。” 唐雨薇扶起李斯珩,着急心痛,“别说话了! 妈妈带你去休息!” 另一边,车内。 沈津辞手中拿着冰袋,打算给边月冰敷脸上的伤。 只是手还没碰到,就被边月制止,“我自己来就行!谢谢沈先生!” 沈津辞把冰袋塞在了边月手中,没说什么。 边月小心翼翼的将冰袋凑近脸,试探着力道,眉心舒展。 第十六章 是他钟意 “我看你今早的样子,就知你沉不住气。” 沈津辞眉眼轻扫边月,语调寡淡,“我要是再晚来一点,你就不只是被扇巴掌了。” 边月连连点头,“是是是,如果不是沈先生,我现在只怕是祸福难料!” 她明显是敷衍,沈津辞也不多言,只说“我等等要去趟寺庙,你和我一起去吧。” 说完,掩拳低咳。 边月紧张凑过去,看见沈津辞手心干净。 “怎么?”沈津辞知道边月在看什么,他笑意寡淡,“盼着我死?” 边月被这么问也不尴尬,收回视线,真心真意,“我是关心你,你今天在酒店时吐血了,我以为你得了何种绝症,马上要奔西。” 前排的康宇听的心惊,从后视镜看边月,佩服边小姐技高人胆大,竟能这么同沈先生说话。 可看沈先生的样子,好像不仅不介意,还有点...乐在其间? 康宇不敢多看,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是错看。 灵安寺离李家不远,正值雨季,朱漆斑驳的大门紧闭,门口参天古木,在雨水的冲刷下,是种深沉的绿色。 边月好奇的望向沈津辞,“今日好像闭寺,我们进去不好吧?” 迈巴赫在雨幕潺潺中停下,康宇撑伞替沈津辞开车门。 边月心存疑惑,还是跟着起了身。 寺庙确实安静到无一人。 沈津辞问边月信佛吗?要不要进去求个财运。 边月说,我从小就不信这些东西,沈先生,若是真的有神佛,我母亲那么虔诚,我边月现在就该是父母双全的边家大小姐。 她说这话时语气故作轻松,好像全然不在乎,可那抹深藏心底的酸涩,还是翻涌出来。 沈津辞不动声色敛眸,他和边月各有一把伞,于是隔着一道距离,说“那你四处逛逛,我很快就好。” 说完,又是一声咳嗽。 边月不知是否错觉,沈津辞的唇色沾染了血丝。 沈津辞已经转身。 雨水打在伞面上,闷闷重重的响声,很快促。 边月在雨蒙蒙中,看沈津辞背影。 透着疏离冷漠,高不可攀。 他宛若神衹,便这么放进寺庙供奉也不会违和。 康宇走到边月身旁,低声说“沈先生过来祭拜沈老先生和老夫人的。” 边月眼神震颤,错愕不能遮掩,她撑着伞的手收紧。 沈津辞父母去世时,边月只有10岁,这种旧闻,哪怕当时再如何轰轰烈烈,后面也早就被人淡忘了。 那年的沈津辞,也只有17岁。 比自己父母双亡时还要年轻。 边月永远不忘当时灵堂内,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长辈,是如何露出狰狞獠牙,只为瓜分自己手中的利益。 没有李斯珩,以当时边月天真烂漫的程度,一定会被边家的人生吞活剥。 边月都不敢想,在群狼环伺的沈家,沈津辞是如何保全自身,还走到如今的位置。 他脚下踩的,是外人无法想象的代价,血流成河。 沈津辞即将踏进寺庙的前一刻,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边月跑到他的面前,喘着气,说“我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等你。沈津辞,你别太难过啊。” 她说着话,满月般动人的脸,杏眼清澈,青春无敌。 难过吗? 寺庙正殿大门紧闭,男人倚门站着,指尖烟火明灭,他看着眼前的宝像庄严,鼻息间都是檀香萦绕。 那两个装着骨灰的黑沉木盒勾勒纤细曼陀花纹,被放在佛前醒目的案几上。 沈津辞修长的手指掐灭香烟,开口声音疏冷散漫“同你们说一声,门外是我钟意的人,她不信佛,但还是请你们保佑她心想事成。” 话语消弭在房间里,无旁人听见。 沈津辞推开门出去时,边月蹲在屋檐下,黑色的伞将她完全笼罩,看不清背影。 “蹲在地上看什么?”沈津辞喉咙有些痒,轻咳两声。 边月只是在发呆,听见沈津辞的声音,举起伞紧张望向他,她说“沈津辞,你得了....会死吗?” 薄薄的雨越下越大,沈津辞看着边月眼神澄澈,心弦被拨动,牵连痛觉,他眼神不自知柔软,带着笑意“我如果死了,边小姐会难过吗?” 边月不回话,只是 看男人神情矜贵莫测,如深不可见的海。 边月很清楚的明白,沈津辞不是自己能招惹把控的人。 他很危险。 这份淡漠清贵,对万物都若无其事的美好皮囊下,心思城府都不是自己能揣测的。 边月惜命。 所以她流露敬畏,轻声说“沈先生,你送我回家吧。” 沈津辞笑意不减,只同样的语调清淡,他说“好。” 无人知角落处,戴着鸭舌帽的专业记者面色红润,激动按下快门。 这几日积累,素材充足!头条在望!马上腾达! 等到沈津辞和边月走了,记者热切拨通沈驶年的电话,“沈董事!多谢你的爆料!你放心,我一定送你一个大头条!” 另一头的沈驶年冷笑挂断电话,站在院子中,看着面前潺潺雨水。 沈津辞赶尽杀绝,不给他们这些老资历的前辈一丝面子,就不要怪他手段阴毒。 所有程序都已到位。 沈驶年绝不忘利兴集团内,沈津辞逼自己交出实权时候的屈辱。 “沈津辞,你才刚回国,股票就振动飘绿,我看你如何交代!” 沈驶年指尖夹着雪茄,深吸一口,脸色阴霾沉郁,他说到这里,突然语气一顿,狰狞冷笑“但你无需交代,我很快送你去同你爸妈相聚!” 港城的雨季大雨连绵。 同沈津辞道别后的几天,边月缩在温皎家里,没有再出过门。 她回忆着那天在李家发生的一切,自己视作亲人的唐雨薇对自己恶言相向,李斯珩当着自己的面前怀抱别的女人,这个李家,边月回不去了。 她心绪乱,于是看着窗外的雨势不出声。 直到温皎拿着报纸跑进来。 皎不知边月有心事,边跑边用很八卦的语气说“边月!沈津辞快死了!真的快了!” 第十七章 同我联姻 “不是!”温皎连忙解释,“是新闻,你不看新闻吗?” 温皎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她。 头版头条字字放大清晰,深怕看众看不清楚,上面写着——‘沈氏家主沈津辞多日连续出入寺庙,罹患绝症,危在旦夕。’ 配的照片,是男人站在寺庙的廊檐下,侧脸深邃冷清,雅致贵重,一身黑衣疏离,色气极差。 这是前几日,他们一起去寺庙时被拍下的。 照片的角落有一把黑伞,从照片上看,无人能猜到伞下蹲着边月。 边月拿着报纸的手一抖,想起沈津辞在自己面前咳嗽的模样。还有那天早上,他咳出了血。 莫不是当真...快要不行了? “这头版头条都播送好几天了,沈津辞还没有出面澄清,我看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边月没回话,紧盯着报纸。 温皎皱了皱眉,可惜叹气“只是这样一来,沈家估计要大乱,到时候沈津辞一死,指不定谁做主月!这么大的雨,你跑出去干什么!” 边月要去找沈津辞,但这件事,边月暂时不想被旁人知道,于是连出门,都没惊动温家的司机,而是自己打了车。 边月坐在出租车坐下,问谢璋要沈家老宅的地址。 谢璋什么都没追问,爽快的给了地址,才试探“边月,你去找沈津辞,是有何事?” 去沈家的路上植被偏多和厚重,亚热带的气候的植被,于雨水冲刷下渲染深浅墨绿,暴雨中枝干也不弯腰。 边月欣赏雨景,慢吞吞回答,“报纸上说他快死了,我去看看他。” 谢璋吸冷气,摸不透边月是不是开玩笑的,只能说“边月,不是我唱衰你,李斯珩确实混账,确实该死,但是沈津辞也同样不适合你,他太复杂了。” 计程车外面,是滂沱的雨。 边月勾起唇角,说“他复杂他的,我又不要做读心专家,我是去同他谈生意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谢璋真觉得边月胆识过人,如今沈津辞负面新闻满天飞的当口,单枪匹马去沈家谈生意。 但谢璋更看不懂沈津辞,为何要让自己将地址告诉边月。 小姑娘家不懂事就算了,沈津辞如今还不够焦头烂额吗?竟也陪着边月疯闹。 谢璋懒得细想,草草祝边月一切顺利,生意兴隆。 边月说谢谢,我也祝你早日结婚,三年抱两。 前两年,谢璋包过一个小明星,谢璋不过逢场作戏,边月却很喜欢那个小明星,后来谢璋和那小明星分开,后者被谢璋家里逼的跳楼自杀。自那以后,边月对谢璋就没什么好脸色,背后和温皎骂谢璋是断子绝孙的贱人。 此刻,谢璋被踩痛脚,当即想痛骂边月,边月已经挂断电话。 真是用完就扔,无事不来电!德育课白上! 计程车停在沈家庄园门口,师傅看着面前紧闭沉重的木质大门,大门遮挡住了里面的景,司机为难说“小姐,庄园是私人区域,不能进去!” 边月出门匆忙,没带伞。 她看着窗外细密的雨水泛滥,又看后视镜中,师傅眼神催促,咬咬牙交钱下车。 刚下车边月就后悔了,雨水兜头而下,顿时变落汤鸡一个。 边月感受着雨滴打在身上的痛感,眼睛都被雨水冲刷的睁不开,她努力睁大眼,拨通沈津辞的电话。 她说“沈先生,我在沈家门口,你能否让管家来开个门,我有事找你。” 那头,沈津辞只是语调一顿,之后便道“马上。” 木质大门缓缓打开,边月这才看清里面的景致。 是白玉石板的地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园林错落。 管家将车停在门口,他看着边月浑身湿透,连忙打着伞过来,道“边小姐,走进去有点路,您上车吧!” 边月没推辞,坐在黑色宾利里,拧裙子上的水,打湿了整个后座。 管家只关切问“边小姐没事吧?” 边月说“没事。” 车子在一处小人工池旁停下,边月顺着管家往里走,穿过一小片假山屋檐,是江南造景风格的主建筑。 管家引着边月走进沈家大厅,之后把门关上。 大厅灯光昏昧,沈津辞坐在沙发上,黑色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气质清绝,姿色惑人。 他的皮囊实在好看,不 仅是五官无可挑剔,而是那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难阅,不说话都是勾引。 边月想到了刚刚谢璋的形容——复杂。 沈津辞是个足够复杂的男人。 至于沈津辞,他今天戴了眼镜,越发冷沉的姿态,眉眼蕴着不动声色的审视,看着面前站立不安的边月。 这不就过来了吗? 比他预想中还要更快。 大厅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边月头发往下淌水,狼狈太重,从一进来,气势就已经输了一层。 而沈津辞开门见山,平静从容,“这么大雨,边小姐找我有何事?” 边月也不拐弯抹角,她问沈津辞自己可否坐下说。 沈津辞说可以。 边月便湿漉漉的坐在沙发上,她的手下意识交握,酝酿一路的话,缓缓吐露,“我看过新闻了,沈先生目前负面缠身,估计十分影响利兴集团的股票吧?” 沈津辞不动声色,修长的手指放在沙发上,指尖轻点暗色缎面,“所以?” 边月想问你是否真如报纸所说,患有绝症? 话到嘴边,礼貌一些,“沈先生是否病了?” 沈津辞淡淡说“算是。” “既然如此,沈先生应该很难同大众解释报纸上的传闻。但我有一个办法,沈先生不仅能脱离负面传闻,还能让利兴集团的股价涨停。” 沈津辞不说话,用眼神示意边月接着说。 边月垂下眼,根本不敢看沈津辞。她心跳如鼓,一手的汗湿,事到临头,全无底气。 她好似赴死的勇士,几次深呼吸,终于开口,声音却发紧“只要,沈先生同我联姻。” 回应是沉默。 边月的心如同绑了石头,在水里下沉。 第十八章 你不亏的 边月不由黯然,正思索着用什么话给自己砌个台阶,偏偏下一刻,听见沈津辞的声音。 男人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态,气质疏离不见半分减轻,他连眼都没抬,声线沉凝华丽“好。” 如此坚决,连细问都没有,边月甚至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这次说不出话的人变成了边月。 暖气很足,身上湿透也不冷。 边月看着沈津辞,一副听见劲爆新闻,尚未反应过来,呆呆的模样。 而沈津辞抬眸,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笑意,细看,依旧平静。 他轻声淡语,说“我已经答应了,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字,好似在齿间酝酿好久,带着那么悠长的叹息。 边月心口发麻,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开始在胸口弥漫。 沈津辞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身量很高,边月抬头看他,有种压迫感。 边月这才反应过来,她从温皎家中离开后,憋着一口气到如今,究竟是做了什么。 她同沈津辞求婚了。 这可是沈津辞。 边月有种中了六合彩头奖的不真实感。 男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他伸手摸她湿透的头发,淡声“我懂你意思,你同我结婚,我帮你拿回边家的遗产,对吗?” 月愣住。 他是如此清醒,早知自己所有计划。 “你觉得我快死了,所以短暂光阴换取一生保障,毕竟这笔买卖实在划算,对吗?”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月的心更紧,但还是忍不住说们就事论事,沈先生,你身份贵重,我本来是配不上你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毕竟重病在身,香江如我这般身家的千金,也只有我愿意嫁给你,毕竟...二婚很麻烦的。” 沈津辞没说话。 边月讨好一笑,能屈能伸,伸手握住沈津辞的手臂,姿态亲昵,“你也可以用我们的婚事,压下你的负面新闻啊!沈津辞,你和我结婚,你不亏的。” 她小女儿态,连名带姓喊他,两人间好似少了很多陌生。 津辞唇角轻勾,银边半框眼镜让他淡漠眉眼更添斯文气质,他放下抚摸边月头发的手,说“不亏。” 们什么时候结婚?”边月一喜,连忙试探问。 沈津辞眼尾弧度柔和,“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边月抿了抿唇,真诚发问“你还有多久....日子?” 有些忌讳的话题,但是沈津辞笑意加深,“总之和你结婚之前,不会死。” 边月若有所思点头,皱眉思索,夜长梦多,时间越长变数越大。 思及此,边月坚定说“还是尽快吧。” 沈津辞眉眼染上笑意,强压心绪温柔,专注看边月“好啊。” 他说的这么随意,漫不经心。 边月疑心沈津辞是不是因为快死了,所以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她没来得及多想,沈津辞已经催促她上去洗漱。 沈津辞说“你的房间在三楼朝南第二间,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去洗一下吧。” 房间里能看出是精心布置过的,女孩子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就连装饰都少了冷清古朴冷色调,多了温馨明媚的暖色。 边月洗漱完,坐在房间里,给温皎发短信。 边月说“温皎,我要结婚了。” 温皎的电话下一秒杀了进来,声音尖厉“你说你要什么!” 边月把听筒放远一点,才认真重复,“我要结婚了!” “不是吧边月!你发什么痴!你被李斯珩刺激成这样了?”温皎难以置信,“你3小时前还在我家看下雨,你现在同我说,你要结婚了?新郎哪位?帅绝港岛,才叫你只用3小时就决定结婚....” “沈津辞。”边月打断温皎的喋喋不休,大发善心重复一遍,“沈津辞。” 津辞?”温皎倒吸凉气,“你这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边月,你想清楚了吗?且不说沈津辞快死了,你可知沈家水有多深!比李家只会更复杂!沈津辞一个快要病死的病秧子,怎么在沈家拯救你于水火!” 边月满不在意的听着温皎的质问,她思想乐观,笑着说“我又不图沈家什么,和那帮人没有利益冲突 ,更何况,我今天看沈津辞气色还行,应该不会那么快死...” 话未落,边月看见沈津辞站在门口。 门没关,男人靠着门框,淡淡看她。 他姿态散漫,但偏偏有种不好相与的隔绝感,就这么不动声色看自己。 边月只觉自己和沈津辞之间,好似隔着屏障。 于是,边月没听温皎回应了什么,默默挂了电话。 四目相对,边月扯出笑容,干巴巴的说“我在温皎家总是不关门,习惯了。” “你以后也可以不关,”沈津辞顿了顿,又说“你说的对,我应该不会那么快死。” 边月笑不出来。 自己真不是人啊!沈津辞说到底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自己说这种话实在是亏良心了! “沈津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边月闭上眼,豁出去了“我真没盼着你死!” “我知道。”沈津辞声音带着安抚,沉稳平和,“我过来只是想问你,明天领证,一周后办婚礼,是否会太赶了?” 边月看着沈津辞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身体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如此迫切? 边月本着精诚合作的心,连忙道“当然可以。” “太仓促了,怕委屈你。”沈津辞这般说。 “怎么会!”边月走向沈津辞,安慰道“我这个人很随意的,一切从简,我这边就温皎一个来参加婚礼,你看看你要叫上哪些人,都行!” 沈津辞看着边月认真打算的模样。 他眼神专注,低声说“我先让人把名册准备好,到时你看看,你觉得讨厌的人,就把名字划掉。” 边月一愣,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 第十九章 归港有雨 边月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什么都可以?”她轻声反问,唇角的笑意分明是不信的,“沈先生没谈过恋爱吧?” 沈津辞看着她眉目鲜活的模样,并未生怒,反而很坦然“没谈过。” “那沈先生有过女人吗?”边月眨眨眼,眼神澄澈。 沈津辞同样回答坦荡,“没有。” 这次愣住的换成边月。 说出去谁信呢? 男人吸引女人的手段无非权势、财富、容貌、谈情。 他分明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已经是极致。 可是他竟什么都没有。 边月一时错愕,错愕到半晌沉默,才轻咳一声,道“沈先生应当谈个恋爱的,如此就知道,给女性画这样的大饼,实在是夸张。” “你指我画了什么?”男人淡淡问。 边月便直言不讳,“你说我在你身边,什么都可以。” “你怎么知道这是饼?” 沈津辞眸色低垂,越发的浓沉,他注视着边月,边月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渐渐慌张的倒影。 “我...” “边月。”他喊她的名字,顿了顿,认真说“我从不开玩笑,更不说自己没把握的话,我今天敢同你说你在我身边,做什么都可以,我就能为你做的一切事情兜底。” 边月在他认真的神情中,溃败倒退。 香江的雨季是那么漫长,雨水打着落地窗上,窗外昏沉沉的灯光,照映出庄园里的亭台轩榭颜色如泼墨。 边月一颗心也好像在风雨中来回飘摇。 她眨了眨眼眶,透着酸涩,没说话。 “你有去过台风天的港口吗?”男人的问话突然。 边月怔住,认真思索,说“我不喜欢雨天出门的,没去过。” “雨季常有台风,轮船遇到台风,都会从大海回到港口,免得遭受不确定的风暴,在大海里倾翻。” 沈津辞说到这里,突然弯下腰,看着面前的女子。 边月心跳漏拍,男人清贵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两人间距离很近很近。 沈津辞唇角勾起清淡弧度,漫不经心的语气,偏偏每个字,都慎重至极,他说“边月,我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就在这里,只要你来,我都在的。雨季结束之前,我会一直等你。” 他应当不是个擅长煽情的人,自然也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但这些话,胜过边月从前听过的所有。 他真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气氛太温情,连带着温度都上升。 就在边月想要认输撤退的瞬间,手机响起。 是李听墨的来电。 边月和沈津辞对视,犹豫开口,她说“你想听吗?” 沈津辞说“你需要我听吗?” 边月不做无意气之争,真诚恳切,“需要。” 于是电话开了免提。 李听墨自然不知此刻的边月在沈家,他直白开口,直入主题。 内容无非是说,请边月慎重,取消联姻绝非小事,李家已养育你多年,要是撕破脸皮,只怕是家族旁亲都会非议。 “你也知道的,李家那些旁亲有时候并不讲理,边月,你要是和他们闹僵了,我也不好做。”李听墨的声音,甚至是无奈的,好像每句话,都是在替边月着想。 边月便也耐心听完,问李听墨想自己如何做。 李听墨叹息,似慈爱长辈,“倒不需你做什么,你不想结婚,uncle不能逼你,只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本是说等你和斯珩结婚后,就悉数还你的,如今看来只能再选个更合适的时机了。” “知道了,”边月说“到时候,我会和我丈夫一起回李家,同uncle好好谈。” 李听墨本对自己的说辞十分满意,此时从边月口中听见丈夫二字,直接站起。 李家书房,李听墨的神情掩盖在暗色灯光下,被渲染成阴雨狰狞的面孔,他气到直接站起,咬牙不确定质问,带着气愤“丈夫?边月,你想干什么?你这是在和斯珩闹脾气,所以打算气他?” 边月诚心回答“不是的,我认真思考过,决定结婚,” “边月!我不同意你结婚,何况你和李家有婚约在先!香江谁要是敢娶你!那就是和李家为敌!”话到最后,已经透出威胁。 边月从前,是真觉得李听墨和自己的父母 是至交好友,对自己也是真的疼爱。 但是假的永远经不起推敲。 边月把手机给了沈津辞。 沈津辞看见边月望向自己眼睛,里面有一层清透的雾气。 小公主骄傲惯了,可是在自以为珍贵的‘亲人’面前,还是被刺伤的体无完肤。 沈津辞接过手机,看见边月一个人走到房间角落。 “总之!你马上回到李家!你和不三不四的男人结婚,我不会允许!”李听墨越说越气愤,想不通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就有如此大变数。 沈津辞看着边月背影,取消免提,将手机放到耳边,“不三不四?你指谁?” 李听墨愣神,直觉声音如此熟悉,但更加不敢相信。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听墨词穷,“你是...” “沈津辞。”男人语气寡淡,情绪沉在不动声色的字里行间,压迫感逼人,“边月的丈夫。” 李听墨吓到坐回去,失态狼狈,先生...” “边月的遗产我会帮她处理,你们有任何事情,往后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沈津辞语调平直,没有一丝丝温度。 “沈先生月那孩子年轻不懂事,怎么能担当沈家家主夫人的位子?她这些年被斯珩宠的无法无天受不了的。” 李听墨绞尽脑汁,说话婉转,但都是在劝阻,“您要是喜欢边月的性子,香江合适的女子还有很多。” 沈津辞看着背对自己的边月,她实在是很瘦,背影单薄,不真切到好像梦。 外面的雨水更加泛滥,开始有白色的电光划过天幕。 沈津辞只专注看边月的身影孑然。 他说“可我只中意边月。” 雷声轰鸣,将沈津辞的回答吞没在滚滚闷雷中。 边月没听见,如漂泊的小小帆船,紧张于面前的雷声闪电。 第二十章 悲酸尝尽 她正欲捂住耳朵,沈津辞自她身后,将她温柔抱紧,他说“不怕,我在这里。” 边月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下。 她在沈津辞的怀中哭到哽咽,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 “都是骗人的。”边月的齿关都在发抖,“说什么体恤我失孤,所以收养我,其实只是想要我的遗产!我真笨!我当时为什么就相信了!” 沈津辞将她抱的更紧些,他的声音温柔,和方才同李听墨说话时判若两人,他说“已经很晚了,先睡觉好不好?” 边月没应声,她突然抬起手,重重一巴掌扇于自己脸上,“我真笨!我就是个傻子!” 沈津辞脸色已变,他扯过边月肩膀让她看向自己,看见小姑娘满脸的泪水,脸上巴掌印清晰。 “边月!” “我就是个痴线!我就应该在我父母死后自己跳进公海喂鱼!也省得活成全香江的笑话!这么多年!6年!我在李家6年,他们对我,真的有一分视作家人吗?” 边月泪珠如断线,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所有人都说,我是李家的小公主,可李斯珩亲口说,我就是他的包袱!” 沈津辞终究没克制住心疼,将她抱进怀里。 她不过才20出头,人生风雨接踵而至,她走投无路找到自己,却不知她走的每一步,也都在自己算计之内。 沈津辞良知难得萌芽,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轻柔,充满温情,他说“边月,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我死。” 边月在这般悲伤的时刻,一边感动于沈津辞的安慰,一边想,他已时日无多,于是悲伤更重。 她说,沈津辞,要不我去寺庙给你上香吧,祝你长命百岁。 她又说,算了,这些都是骗人的,我还不如多帮你处理利兴集团的公关危机,也少你许多操劳。 沈津辞都说好。 她说什么,沈津辞都说好。 边月不知是什么时候累的,昏沉沉睡过去,还扯着沈津辞的衣角不肯放手。 雨势那么大,若是真的一叶帆船在海中颠簸,只怕是已经倾翻无数次。 可有人对港口打着灯,一心一意等自己归家,于是在如此肃杀残酷的雨夜,她才能安然入睡。 沈津辞只是看着怀中已经陷入好梦的女子,他满心的柔软,看着她的面容,心思百转。 男人修长的手指擦去她脸上泪痕,直到此刻,那双淡漠众生的眼睛,才敢真的流露眷恋,他用轻到几乎呢喃的声音说“月亮公主,总算是等到你来我身边了。” 总算是,不负我为你而来的这一路,风浪颠簸,悲酸滋味尝尽。 从前种种贪嗔妄念,竟也能成眼前童话.... 李听墨从书房大步离开,径直朝着李斯珩的卧房而去。 唐雨薇身后跟着端粥点的下属,正打算给李斯珩送吃的,门刚打开,就见一身煞气的李听墨。 于是夫妻二人在李斯珩卧房前相遇。 唐雨薇看出李听墨脸色难看,拦住要走进去的男人。 “你这是要干什么!”唐雨薇紧张看向李听墨,难掩埋怨,“李听墨!我这么多年,你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可这一次你真的太过分了!你知不知你儿子因你那一鞭子大病好几日,今天才醒!” “他是因我的鞭子吗?他是心里有鬼!他为了外面的莺莺燕燕,将边月逼的离开,他根本是脑子进水!边家那些遗产!原本只要他们结婚,就是我们李家的囊中物!这小子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唐雨薇听得怒火中烧,她皱眉怒目,冷声道“那你想如何?就因为那个边月不肯嫁给斯珩,你就要逼死斯珩吗!边家那些遗产,边月要是不肯吐出来,我们难道会拿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没办法?” “大不了,使点手段让她没命,边家的遗产,照样是我们的!”唐雨薇声音冷酷,“当年要不是我们救下边月,她早就被边家那群人生吞活剥了!如今这条命,是她欠我们家的!” “够了!”李斯珩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卧房门口,他温雅面孔一片苍白,模样虚弱的像鬼,毫无血色的手指扣在门上,望向唐雨薇的眼睛布满血丝,“妈,我们李家就非要那笔遗产不可吗?你再给我5年时光,我能把边家的遗产给你赚来!一分不会少!” “斯珩,你还病着,何必说这么多话!”唐雨薇心疼自己的儿子,连忙扶过他手臂,柔声道“这 些事你不用操心,我和你爸有分寸的!” 李斯珩甩开了唐雨薇的手,他表情一片冷,“边月既然走了,那就让她走!我本就不爱她了,你们何必让我娶她!” “你现在想娶也娶不了了。”李听墨冷笑,表情染上戏谑,“现在的边月,可不是我们李家能控制的了!” “什么意思?”唐雨薇愣住, 李斯珩沉默,但眉眼间也有疑虑。 李听墨一口气自书房开始就没有顺过,他冷笑,沉声道“沈津辞要娶边月!” “这怎么可能...”唐雨薇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想到了几天前,沈津辞当着他们的面,带走边月。 那时候,两人就有一腿了吗? “李斯珩,你以为就只有你小子会出轨?边月比你有本事!沈津辞才回国几天,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沈津辞放话娶她!” 李听墨冷笑,她顿了顿,看向唐雨薇,“还有你,你想弄死沈家家主夫人吗?你有几条命够他沈津辞解气!” 我不是看香江头条,说沈津辞重病吗?”唐雨薇失神错愕,“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要娶边月!” 李斯珩不说话,但是颜色苍白更胜方才,他扣在门框上的手因为用力,手背的青筋暴起。 “这种新闻,不过捕风捉影,沈津辞两年没回国,一回国直接收权,手段专制,沈家不少人有怨言,说不定是哪个找死的想算计他!” 李听墨的话,叫唐雨薇更惊恐。 第二十一章 去领证吧 “沈津辞不可能被沈家那群尸位素餐的人算计,”李斯珩表情麻木,指尖用力到泛白,“他这个人,城府太深,大概是将计就计。” 李听墨冷笑看李斯珩,“看来烧了几天,脑子没烧坏。” 正是后半夜,沈家老宅祠堂,沈驶年跪趴在地上,整个人不断颤抖。 “津辞,那报纸上的新闻和我真的无关!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何必冒如此大风险算计你,对我有何好处!” “对你确实是没有好处,所以我也好奇,你给我下药,是否是活腻了。”沈津辞声音寡淡。 祠堂阴风穿过,裹着雨水穿堂袭来,更添恐怖氛围。 沈津辞背对沈驶年站着,他转身,俯视面前惊恐万状的男人,不带一丝怜悯,冷淡极致。 没凭据,凭什么说我给你下药!”沈驶年满心紧张,但还是努力维持平静面目,他说“津辞,我毕竟是你uncle,怎会想要害你!这报纸,也和我无关!你说这话,你有证据吗?” 沈津辞面色更冷淡,他说“你这脑子想出来的计策,我无需证据都能猜到。” 看来是没有。 沈驶年松一口气,更加下定决心要咬死不认。 他十分铿锵,有力之极,“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能冤枉我,寒了集团元老的心。” 沈津辞懒得和他废话。 “我记得你晕船,所以给你买了张船票,七天七夜豪华游,直达新加坡,”沈津辞淡淡说“你在船上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做没做,想仔细了写信给我,七天都想不清的话,今后就不用回来了。” 沈驶年真是觉得自己听力出问题。 他难以置信瞪大眼,看着沈津辞,气到站起,“沈津辞!是你自己逼人到绝路,就不要怪别人反击!你现在想赶我走,你爸生前对我都恭敬!” “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沈津辞嗤笑,面容似寒霜覆盖,“我不是他,不听话的人,都不必留下。”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中了毒!我跟踪你的人看见你吐血了!” 沈驶年气到面皮都在颤抖,“你就算把我赶走!过个几年,我一样能回来!到时候,你尸骨都凉透!” 沈津辞看向站在一旁的康宇,康宇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示意身后西装保镖,将沈驶年带出去。 直到沈驶年被拖着离开,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康宇不解发问,“沈先生就这么放过他?” 这几日的头版头条,利兴集团市值蒸发天文数字。 按照沈先生的性格,这个沈驶年无论如何,都应当死于非命。 如今只是放逐他离开,实在是高抬贵手。 沈津辞拿起祠堂桌上的贡品,一个饱满的橘子。 他仔细剥橘子,声音散漫,“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留他一条命吧。” 康宇震惊看着沈津辞,见后者目光似有抬起征兆,连忙垂眼,恭敬说“沈先生自从回国,待下越来越宽厚了。” “毕竟我明天要结婚,不想弄出晦气的事。”沈津辞将剥好的橘子握在手中,说完,举步往外走去。 康宇错觉自己听岔了。 明天? 谁? 明天谁要结婚? 康宇僵在原地,将整件事串联,一个念头浮现脑海——沈先生不会是为了结婚,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了沈驶年吧? 可是,什么婚事,需要蒸发天价市值为代价? 边月这夜睡得很好,醒来是难得的晴好天气。 接连好几日,一直阴雨绵绵的香江,终于有了一日放晴。 边月在大厅用早饭,用完了才反应过来,问一旁面善的管家,沈津辞在哪里。 管家说先生在外面打电话,利兴昨夜出了些事,刚处理好。 边月心生同情。 ——真是不容易,拖着病体还要如此操劳。 边月找到沈津辞时,后者已经打完电话,坐在庭院假山旁的凉亭。 男人姿态疏淡冷清,背对边月,指尖的红色塑料硬壳的打火机轻按,火光渲染侧脸轮廓,点燃唇角香烟。 打火机被随意放在桌上,也许是因视觉惯性,也许是因这个物件看起来实在廉价,和沈津辞清气质实在不符。 总之,边月走上前,好奇拿起把玩。 红色硬壳打火机,报刊亭常见款,男 高都嫌品味低俗,平平无奇。 但不知为何....有点眼熟? “你这打火机....”边月语气一顿,才接着道“挺别致。” 沈津辞这才抬眼看边月。 隔着轻烟薄雾,男人的表情模糊不清,边月只听他语调慵懒,笑意清淡“记性还真差。” 边月握紧打火机,十分茫然,“啊?” 沈津辞将香烟掐灭,他说“这打火机是你送我的,边月,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天地良心,边月什么都不记得,也绝不是以退为进。 她虚心请教,虔诚发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会送你这么....亲民的东西?” 其实边月是想说,我毕竟也算是要同你拍拖的,送这个实在跌份。 可是沈津辞说“挺好,我很喜欢。” 他从边月手中拿过打火机,放进布料考究的西装衣兜里。 他说“走吧,我们去领证。” 他将领证说得像吃饭一样简单。 边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发,人生大事,最好就一次,她不免紧张,问“我要不要再去化个妆?” 沈津辞动作自然的拉住她的手腕,他声音平静,叫人不好拒绝,“不用,这样就很好看。” 边月还是把化妆品拿上了车。 小公主做什么都讲求完美,一路都在化妆,太专心,于是也未注意到沈津辞一直在看她。 沈津辞看着面前的边月,无端想起香江国际机场,飞机晚点,小姑娘坐在空无一人的机场前停车场,也是这般拿着口红细细涂抹。 只是那时候,她等的人,并非自己。 他的目光太专注,边月终于察觉,好奇看向他,问“沈津辞,你在看什么?我化得很丑吗?” 第二十二章 回忆如刀 边月不由笑了,她笑起来,略施粉黛的脸,比这日难得才见的阳光还要动人。 她说“沈先生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竟也能单身这么久,真是奇怪了!” 沈津辞笑意微减,淡淡说“边月,我不哄人的,我这个人什么都喜欢直说。” 边月觉得沈津辞这话实在撩拨,又马上劝说自己,这个男人时日无多,还是不要上心,免得日后生离死别,又是一场大动干戈的痛心。 于是边月装作没听懂,重新拿起口红,细细涂抹。 结婚证的办理比边月预想中还要容易。 这人和人奠定一生的仪式,竟只需十几分钟,就能盖棺定论,多梦幻。 边月拿着结婚证,看着上面的照片发呆。 拍合照的时候没察觉,如今才发现,沈津辞今日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而自己一身白裙,很是相配。 他眉眼蕴着温淡笑意,竟能叫人生出他是愉悦的错觉,边月不是没在财经报刊上看见沈津辞的这张脸,只是一贯是淡漠高冷的。 他应当很少露出这种温柔缱绻的神色,眉眼都是柔软的,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矜贵疏冷判若两人。 边月拿着结婚证,端详很久。 也许,这场婚事,沈津辞能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他对自己,多少有些好感吧? 边月不敢往爱上面揣测。 就连猜测好感,也是因为自己对沈津辞的感情,是存在好感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直到工作人员问她,“小姐,您还有什么事吗?” 边月终于收神,说没有了,多谢你。 她转身才察觉,沈津辞正站在自己身后看自己。 她走向沈津辞,男人牵过她的手,动作自然,说“中午想吃什么?” 边月握紧了手中的结婚证,脑子迟钝,她说“去冰室吃西多士。” 说完看向沈津辞,几分歉意“你应该...应该不吃这些东西吧?” 津辞将话说得好似真的,他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沈家的家主,香江最有权势的男人,怎么可能如此平易亲人? 边月认定他是贵族绅士,吃的东西一定讲究。 于是翻了几家附近的高档餐厅,问沈津辞要去哪一家? 沈津辞兴趣淡淡,收回落在边月脸上的视线,随手指了一家,他说“就这个吧。” 而此时的李家,李斯珩大病一场,终于初愈。 李斯珩面色苍白难看,带着旧病的颓然病态。 偏他相貌生的勾人,于是这些病态,也能咂摸出脆弱易碎的美感。 时安安是被唐雨薇叫来的,时安安在他面前掉着眼泪,泫然看他,十分哽咽,她说“斯珩,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边月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谁让你过来的?”李斯珩开口,声音冷淡如冰,他原本就是刚见好转,此时见到时安安,只觉十分烦躁。 “是你妈妈让我来的...”时安安小心翼翼观察李斯珩的表情,原本她还在揣测,唐雨薇的示意是否和李斯珩有关,但现在见李斯珩对自己厌烦模样,就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 时安安眼中黯然,抿唇声音哽咽,“我知你不想见我,没所谓,我可以走,但是你能不能保重自己?李斯珩,我难道连和你说声保重都不配吗?” 李斯珩的眼中,闪过错愕恍惚。 这话,曾有人说过相似的。 那时香江国际机场,边月等他良久,也曾坐在暖气充足的车上,因长久侵袭的雨水颤抖,她看着自己落泪,一滴一滴落下,问自己“李斯珩,我难道连你一句实话都不配听吗?” 如今想来,那时,其实是二人感情走向碎裂的开始。 亦或者说,可能在那之前,早就已经有了裂痕,但在那天,彻底碎裂。 说来不过是去年的雨季,香江也是这样的雨水泛滥。 边月第一次从头版头条上看见自己的绯闻,气愤离开。 她出去了整整一个月,从内陆回来时,恰逢香江雨季。 电话里,边月问自己“李斯珩,你还想来接我吗?你要是不想来,我就让管家过来,你别太为难,打搅到你和别人约会。” 那时的边月,还会因自己的绯闻生气恼怒,还会在意争吵。 她一字一句 ,都带着委屈,偏偏小公主,又哪里肯示弱,连委屈的话,都说的生硬,“你李家的管家我要是不配叫动也无妨,香江多的是男人,我总能找到人愿意来接我!” 边月不知那一刻,他刚绞尽脑汁从酒局离开,一身酒气站在盥洗室,刚刚吐完。 他的脸色难看,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脸,阴郁遮掩温雅气质,眼眶都是血丝。 李家的老东西们并不好对付,他初露锋芒的年纪,在那些人手中,落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他的声音平静,不露端倪,他说“我会来接你的。” 他算好了时间,等边月的飞机落地是两小时后,他刚好结束酒局,能去接她。 偏偏事情就是那么不凑巧。 有一个长辈喝多了,拉着他说了许多话,路上又是堵车,他自己开车过去,撞到了拐角的石墩。 于是不得不惊动了李听墨,命管家开车过来,一道去了机场。 路上,李听墨同李斯珩打电话,那般冷漠平静的语气,他说“边月同你的感情不能有差错,你们的结婚必须顺利。” 他没有回复,只是用沉默,砌起冷漠。 边月在机场的停车场等自己,港城的雨季一直灰蒙蒙的,下着薄薄的雨,一路过去,他不说话,心却焦灼。 终于到了机场,雨刮器不急不缓,擦掉车窗上的水幕。 李斯珩看见边月蹲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候车亭,她蹲在地上,路灯照耀下,眼眶通红,刚刚哭过的模样。 车刚停下,边月没等司机过来开车门,就大步走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不属于你 边月从下飞机伊始,等了他足足两个小时。 他知道,自己应该同边月解释。 可是他只是看着她,用很轻淡的嗓音说“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边月,你谅解我一下。” 边月眼中有怒气升腾,她冷冷看他,一语不发的上车。 随着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之后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李斯珩以为,她等不到边月开口了。 ——生生等了两个小时,小姑娘这是生了大气。 可路程过半,边月还是说话了。 她在那么浓沉的雨夜中看向自己,眼泪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在一颗颗的掉,她说“李斯珩,我难道连你一句实话都不配听吗?” 彼时心无波澜,甚至觉得小姑娘实在是意气用事,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如今回想,后悔不迭。 时安安眼睁睁看见李斯珩突然站起。 “阿珩,你要干什么?”时安安惊吓站起,看见李斯珩越过自己快步往外走。 时安安连忙跟上,在李斯珩即将跨出房门的那刻,自身后抱紧他“你现在去找边月已经来不及了!” 李斯珩步伐顿住,他握住时安安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甩开,冷声“你什么意思?” “我来的路上听说,边月和沈津辞已经去领证了!沈家那边公开的消息,说7天后就是婚宴!” 时安安说完,红着眼睛看李斯珩,卑微恳求,“阿珩,你现在再执着边月有何意思?她注定不再属于你!” 李斯珩没说话,那双桃花眼暗沉沉的,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就这么沉默伫立着,半晌,在时安安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吐出血来。 血迹沾染在他温俊雅致的面容上,惊心动魄而刺目。 时安安瞬间吓到花容失色,她扶住李斯珩,惊声道“阿珩!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在哪里!” 而边月和沈津辞领完证,两人吃了顿不尴不尬的饭。 沈津辞送边月回到沈家没待多久,就说有事离开了。 边月顿时松口气,她还没准备好以妻子的身份和沈津辞相处。 她希望,沈津辞最近都能忙一些。 沈津辞离开,边月也就闲来无事,一个人在沈家四处走了走。 不得不说,沈家的造景颇费了心神,很是古典风雅,在香江的豪宅中,算是极罕见的风格。 更不要说这个庄园本身的价值已然不菲,这么看来,更像艺术品。 就算拍卖给博物馆,也绰绰有余。 只是无论如何而言,都太冷清了。沈津辞不爱热闹,沈家庄园也就空荡荡的,哪怕是下属也不见几个。 好不容易看见几个人,对方看见边月,也都马上避让开。 ——想来是沈津辞一贯不喜他们上前。 边月经过书房时,想到沈津辞说他在准备请柬。 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边月多少有点好奇,正推门想看看请柬长什么样子,温皎的电话打进来。 温皎说“边月,过来玩吗?有聚会,大家都想见见你。” 沈家婚事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的边月,是整个名流圈子的焦点。 温皎没有深言,边月也能猜到这场宴会是为什么。 温皎说“你要是有兴趣,我就替你答应。只是,你既然选择了和沈津辞结婚,以后这样的场合,不会少。” 沈津辞的身份太贵重,整个圈子里想要攀上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偏偏男人又是极为不好相与的性格,如今众人在评估的,无非是边月这个小千金在沈津辞心中分量几何。 边月倒是不介意被人八卦两句,何况这场婚事,本就是她主动为之。 于是,边月要了地址,是香江大酒店的临江包厢。 边月说马上就到。 轩尼诗道白天也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夜晚的纸醉金迷一般热闹,只是少了霓虹和夜色点缀,于是一上一下的两个世界,更加泾渭分明。 边月看见路边有后生仔正和女友拍拖,两人坐在摩托上,风驰电掣,青春无敌。 边月坐在宾利后座,鼻息间是昂贵的香氛装点上流社会的美好,可她心不在焉,直到情侣消失在视线中,心中后知后觉生出羡慕。 包厢里的人早就到齐了,毕竟沈家刚用婚事压下了沈津辞身患绝症的头条,谁 不想看看这桩婚事的女主角,听听第一手八卦。 喜欢聊长短这件事,不分阶层。 边月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群女子的笑声论谈。 无非是在说谁的父亲在外面养了学生妹,现在大着肚子,在和正房争男人,又是谁最近收购了哪里的地,准备在那里建一个全新的购物中心。 边月走进去,声音软糯的大小姐潘妮正说“那个时安安真是有手段啊!现在又回到李斯珩身边了!幸好边月和沈先生的婚事定了,不然要丢多大的人?” 潘妮生了张小家碧玉的样貌,据说是因母亲是内陆人,样貌随了母亲,她在潘家排行十六,是小女。 小女儿,娇生惯养的,什么都敢说,说完才察觉气氛不对。 潘妮从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边月,吓得脸色惨白。 “边月,都等你了!”温皎一直在外面打电话,此时走回来,看见边月站门口,笑着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不进去,一个人站在外面干什么?” 边月也就笑笑,好似无事发生,淡声说“我刚到,你就站在我旁边了。” “这说明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啊!”温皎笑着拉边月走进去,吩咐一旁的应侍生可以上菜了。 众人纷纷落座,边月坐在主位,温皎和潘妮一左一右。 潘妮观察边月脸色,笑容带着尴尬,“边月,我刚刚...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放心上,同我计较....” “潘小姐说笑了,我不会在意。”边月眉眼含笑,声音也清浅,她身上有种从容不迫的松弛感,“你说的对,要不是我和津辞结婚了,确实要丢人。” 第二十五章 报复我吗 全场十几个名门闺秀,千金小姐,为何而来,众人皆心知。 只为沈津辞。 这三个字,才是所有人在绵绵雨季聚集到此的原因。 边月眉眼平顺冷静,闻言不过微笑,淡声说“我和沈津辞吗?在谢璋给他办的接风宴上认识的。” 那日众目睽睽,谁不知边月拉住沈津辞的手腕求救。 潘妮震惊望向边月,惊讶言表“这么快...沈先生就决心和边小姐结婚了吗?这是...一见钟情?” 边月不置可否。 于是众人纷纷赞美,说边月好福气,遇见了对的人。 边月维持笑意,无论众人说什么,都一副洗耳恭听状。 潘妮身边的白家小姐白温婷在喝白葡萄酒,她轻抿一口,笑说酒不错,下次从家里酒庄给边小姐运一些过去。 边月这才看向白温婷,她微笑,从善如流,“那届时我把地址发你。” 沈津辞的住所在哪,众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送礼的许可证,众人还没有。 边月这话,无疑是开了口子。 “这样再好不过了!”白温婷霎时面色红润,笑着放下酒杯,起身去握紧边月的手。 边月配合的侧过身。 “边小姐放心,我会亲自去我家酒庄选酒,一定是要不辜负边小姐,让边小姐和沈先生都满意才好。”白温婷眼眉带笑,紧握边月的手,很殷切,“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认识沈先生,边小姐若方便,可以给我一张结婚请柬吗?” 这话一出,马上引起了众人的纷纷索要。 潘妮更是表情激动,神采奕奕地说“边小姐,我和皎皎可是好朋友!我父亲已经收到沈先生请柬了,可他不预备带我给我一张如何?” 在场都是名门,各个家族,请柬自然是有的。 可是能不能带上这些千金小姐,却是各方家族的计划各异。 温皎坐在一旁,看着边月这个小狐狸挂着淑女微笑,正柔声说“我手头请柬只有5张,我倒是愿意请大家都来,但是...我毕竟刚刚嫁进沈家,不好张扬。” 这还不张扬? 边月这话分明是说,她在沈家是有话语权的。 沈津辞同边月联姻,本就是件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而现在,边月说她有请柬。 这可是沈家的盛事,边月无权无势嫁进去,沈津辞就给她这么大的自由度,看来一见钟情,也是有迹可循。 之前报道上说沈津辞身患绝症,可如果能得这个男人如此宠爱,不愁在他病逝之前不能生下一儿半女,握住整个沈家! 众人看边月的眼神,颇有几分敬畏。 边月从容起身,笑着道“我出去一下,诸位请便。” 她起身,众人纷纷起身相送,动静之大,让温皎没忍住笑。 两人去了私人盥洗间。 温皎看边月姿态从容,正在洗手,不由笑道“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只有五张?” 边月也笑,表情狡黠,“应有尽有。” “我就知道,沈津辞哪里是会克扣几张请柬的人?你要是想叫人来,他只怕是求之不得!” 温皎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她挑眉,好奇看边月“所以,你为何要对潘妮她们这么说?” “我若说我能让她们都去参加婚宴,这请柬就显得掉价了,人都喜欢抢,抢到的东西,总是要比自己随便拿到手的更珍惜。”边月意兴阑珊,淡淡说“顺水人情没意思,我想看看,谁最有诚意。” 温皎听懂了,难免感慨“真不愧是沈家未来的沈夫人,想事真是周全,没有瑕疵!” 边月笑着瞪了温皎一眼,“我代表的是沈津辞的脸,那些人要是太容易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拉的是沈津辞的身价。他给我权限,我也不能乱用。” 边月从前是不喜欢这种茶话聚会的,在圈内除了温皎之外,不过泛泛之交。 如今,无论是出于沈夫人的身份,还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遗产,这些人都应该开始笼络,毕竟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消息闭塞。 很多豪门秘辛,如果不是身处其中之人,根本无从得知。 “你啊,想的是真多,但不管如何,这婚事我还是很替你开心的,能嫁给沈津辞,香江谁敢和你作对?” 边月用烘干机烘干双手,朝着温皎挑眉,“走吧,回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温皎恍然,“你特意出来,就是为了...” “为了看看,谁最有诚意。”边月这般说。 香江大酒店永远是偏厚重的灯光,不分昼夜的亮着,落在复古地毯上,渲染开沉暗的灯影。 厚重的木门隔绝声音,应侍生替边月推门,里面的讥笑传出来。 边月抬眸看,是时安安被潘妮逼至角落,表情正惶恐。 这诚意,在边月意料之外。 “时安安怎会在这里?”温皎语气诧异。 边月同样诧异,她同温皎走近,这才看见时安安衣服上都是酒渍,头发也湿了。 “边小姐,你来了啊。”潘妮柔声走向边月,笑着道“刚刚我朋友说,看见时安安在楼下,我想着这小贱人之前做的事,特意把她带进来,给你解解气。” 边月对上时安安燃着怒气的眼睛。 边月没说话,倒是其他小姐们都坐在位置上,纷纷说风凉话。 “戏子就是戏子,出身低,心也脏。” “不然怎么说边月心善呢?要换成我,必定找人把这贱货从演艺圈除名。” 白温婷冷笑,旋转手中酒杯,冷冷道“李家什么身份,她时安安什么身份,竟然敢妄图进李家的门。” “边小姐和她,云泥之别!” 温皎皱眉看时安安,声音冷漠“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时安安不肯动,她怒视边月,“你满意了?” 无论这件事是谁的意思,边月走进来,就变成了边月的授意。 边月不动声色,平静道“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的意思!” 第二十四章 意料之外 原来是在这里等自己。 边月看着时安安愤恨表情,声音平和“你做这些事情,用自己算计我?” 时安安冷笑,她表情坦然,一副占尽情理的得意,“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边月,现在是你!是你的朋友把我带到了这里,对我一番羞辱,你觉得,李斯珩信谁?” 边月点头,很中肯,“信你。” 时安安表情更得意。 潘妮这才反应过来,时安安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如此听话,其实是另有算计。 她自以为在替边月收拾时安安,实际上却成了时安安手中的一把刀。 潘妮表情气愤,冷冷看时安安,“时安安,你要不要脸!” “脸?”时安安环顾这群出身优渥的上流千金,手握成拳,“你们倒是生下来就有脸!所以我这种人,就活该被你们践踏!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 边月面无表情,她上前,走到时安安面前。 时安安面露惶恐。 “你想干什么?边月!斯珩马上就会过来,到时候他只会认为你恶毒!” 潘妮和温皎一左一右拉住边月,潘妮表情愧疚,“边小姐,你别...和这个女人计较,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要是李家公子真的来了,我会同他说,一切和你无关。” 边月只是看着时安安,那张精致的脸此时满是狼狈,还不服输的看着自己。 “时安安,我同你之前,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原本没什么深仇大恨,一切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男人。你实在是今日多此一举,我和李斯珩,本就没可能了。” 边月轻轻挣脱开温皎和潘妮的手,她将一块毛巾递给时安安,淡淡说“你走吧,趁事情未闹大。” 时安安怔怔看着边月,面对边月居高临下的姿态很不忿,“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以为你是在为我好?边月,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脸吧!” 时安安一把挥开边月的手,她眼眶充血,眼泪汹涌,“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斯珩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他大病一场,今日听闻你结婚还气的吐血了!边月,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边月低头看掉在地上的手帕。 言尽于此,无话可说。 且不论时安安的话有没有可信度,就算是真的,她又能如何?是李斯珩背叛在先,是李斯珩选择了和自己陌路。 于是,边月说“把时安安送回李家,要是李家那边有什么怪罪的,直接同我说。” 潘妮表情不安,紧张看边月,满心愧疚,“我就是太着急了,边小姐,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 “你们都别妄想了!”时安安冷笑,环视众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潘小姐刚刚朝我身上泼酒不是很得意吗?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时安安气焰嚣张,嚣张到众人不得不猜测,她李斯珩心中,地位究竟几何。 就在僵持之际,门再度被推开,门外,李斯珩站立,表情紧绷。 上次祠堂一别,边月没再见过李斯珩。 时安安说他大病了一场,边月看他眉眼苍白,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时安安一见到李斯珩,就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哭着冲了上去,抱紧男人。 “斯珩..不过是想劝边小姐回李家见你一面,她就...她就让她的朋友,将我羞辱成这样!”时安安眼眶通红,泫然欲泣,紧紧捏住李斯珩的西装衣摆,哀恸不已,“我没想到,边小姐竟然会这么对我....” 边月对上了李斯珩的目光。 他还是那么温润的面孔,桃花眼看人多情,只是神色太淡,猜不出心中所想。 不知多久,直到他开口,边月听见他的声音,寡淡冰冷, “边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恃强凌弱?”李斯珩皱眉,带着审视漠然,“还是说,和沈津辞的婚事已成,所以也可以仗势欺人了?” “仗势欺人?”边月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眼神茫然。 一旁的千金小姐们大气不敢出,看这个情势,李斯珩竟然真的来帮时安安撑腰了。 想来,边月这个前未婚妻,之前在李家的日子是真的憋屈。 温皎脸色气得泛红,顾不上得罪李斯珩,语气愤怒“时安安被带进来的时候,我和边月都不在场!这件事和边月有什么关系!李公子,边月和你好歹一起了七年,你为了这么一 个女人质问边月,你究竟在想什么!” “斯珩....”时安安委屈抱紧神情莫测的李斯珩,声音柔弱哽咽,“我身上冷,我们走吧...” 李斯珩推开了时安安。 他走到边月面前,温皎见他面色冷沉,下意识将边月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边月是沈津辞的妻子!” 边月是沈津辞的妻子。 短短一句话,轻易刺痛了李斯珩原本就已经紧绷的神经。 而边月也害怕李斯珩愤怒之下伤害到温皎,她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温皎,淡淡发问“李斯珩,你现在是要替时安安出头,让我给她赔礼道歉?” “你也可以让沈津辞来为你出头。”李斯珩冷笑,眼神更冰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边月,眉眼间的讥诮渐浓,“你不是选择嫁给沈津辞吗?我倒是好奇,沈津辞会不会为了你,来这一趟!” “你不用想了。”边月皱眉,冷漠看向李斯珩身后得意的时安安,“我不会给她道歉,这件事绝无可能。” “如果我非要你道歉呢?”李斯珩扯了扯唇角,笑容未达眼底,更添冷漠,“那你打算如何对付我?” 边月看见李斯珩表情中的偏执。 他只是想让自己下不来台。 “李斯珩,”边月平静看他,问的没有情绪,“你是要报复我吗?” 李斯珩感觉到心脏牵扯,生疼。 他表情微变,但很快恢复冷意,雅致面孔一片冰冻寒气,“我说,和时安安道歉。” 下一刻,门再度被推开。 第二十六章 新欢旧爱 边月没想过沈津辞会来,今日出门时,他还同自己说,集团事务繁忙,晚上可能不能回来陪自己吃晚饭了。 可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全然维护姿态。 他一身黑色,气质疏离冷漠,上位者的威压从一开始,就从举手投足间显露。 边月看着他走向自己,太意外,于是没有任何反应。 而一众千金小姐,也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谁能想到事情的转变,竟然会精彩到如此程度。 沈津辞出场,和李斯珩对峙。 新欢旧爱,一场纠葛的爱情戏码! 边月感觉到沈津辞握住自己的手,他的手心很温暖,这般握着自己的手,叫人心安。 李斯珩喉咙有些痒。 他的目光落在边月和沈津辞交握的手上,有腥甜的味道,从喉间翻涌上来。 他强压着身体的不适,可表情却越发难看。 时安安担忧走向他,真心道“阿珩...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李公子可以走,你留下。”沈津辞开口,带着冷气,裹挟淡漠。 时安安根本不敢看沈津辞的眼,她对沈津辞是有敬畏的,这个年纪轻轻就坐在香江权势中心的男人,并非自己能得罪的。 她原本也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只是想要让李斯珩和边月再生龃龉。 却没想到沈津辞会为了边月出面。 时安安心中生出无限恐惧,她想,也许李斯珩真的会把自己扔在这里。 “阿珩...”时安安哽咽,“你带我走吧。” 李斯珩面无表情看向沈津辞,他眼神锐利,锋芒初露,“沈先生凭什么留下我的人?” 边月表情复杂,看着李斯珩对时安安的维护。而时安安面露喜色,连忙挽紧了李斯珩的手臂。 “她让我的妻子不开心,这个理由,够吗?” 沈津辞言毕,康宇从外面走进来。 康宇说“沈先生,已经让人把走廊的监控录像调来了。” 时安安脸色一变。 李斯珩皱眉,沉声道“监控?” “李公子,沈先生在来之前就命人问询了来龙去脉,时安安被带进这个包厢时,边小姐是不在场的。” 康宇声音温和,简单的将事情说完,下了总结,他说“所以,这件事和边小姐无关。” 时安安握着李斯珩手臂的手在发抖。 她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比方才被潘妮等人欺辱时,还要难看。她的谎言,在这一刻,开始破碎。 边月想着这件事终究算和自己有些干系,毕竟潘妮是为了给自己出头。 于是,边月淡淡道“李斯珩,你看完监控,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带着时安安走吧。” 李斯珩心口生冷,他自知进来时冲动,误会边月对时安安动手,可是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边月有没有动手。 因此他问她,“边月,你还把自己当作李家的人吗?” 话问出口那瞬间,心口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答案好像在一开始,就已经清清楚楚。 下一刻,李斯珩也果然听见边月说“那里已经不是我家了。” 果然,人选择了一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夜里的香江,又是大雨连绵。 沈家大厅,边月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亭台轩榭在雨水中模糊线条,很有诗意朦胧。 沈津辞走到她身边,将披肩披到她身上,他说“天气不好,小心受凉。” “沈津辞。” “嗯?” “你今天为何会来帮我?”边月笼着披肩,好奇看向沈津辞,“你不是说,集团很忙吗?” “你是我的妻子,这个理由够不够?”沈津辞顿了顿,抬手,指尖轻轻拢过边月鬓角的碎发,他的目光专注,好似无限温情尽收眼底,“边月,你可以肆无忌惮,我会护着你。” 边月看这样的目光,难免触动。 她眼睫颤抖,轻声“可是我实在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男人反问,带着笑意。 边月说,沈津辞,我不是怀着简单的心思同你结婚的,我想要的和能给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可是你给我的,好像太多了。 短暂沉默,边月才说“你给的太多,我要怎么还你?” “ 不用还。”沈津辞说“只要下雨天,记得回家就好。” 沈津辞轻拍边月的额头,像是在哄孩子,他说“边月,我不算什么好人,更不是良配,你能嫁我,已经很好了。” 边月心生难过,她鼻尖泛红,突然走向沈津辞,用力抱紧他。 太突然的动作,男人半天没反应过来,任由边月抱着,一动不动。 而边月轻声说“沈津辞,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是安慰,是感动,唯独没有沈津辞想要的爱。 沈津辞很想问边月,若是自己真的长命百岁,她会留下吗? 可是答案分明在那夜她来找自己时就写得很明白了——她是为了得到遗产而来,一切无非一场合作。 就算自己真的长命百岁,她也不会为自己留下。 沈津辞不动声色的敛眸,将边月抱入怀中。 他轻拍她的后背,低声说“知道了,小月亮。” 而此时的李家,书房。 李听墨面色难看,时安安跪在一旁,惶恐颤抖。 “谁让你去边月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安安,你要是还想留在斯珩身边,你就听话一点!”李听墨冷冷看着时安安,眼神厌恶“要不是你现在还算有点用,我根本不会留下你!” 话落,门被推开,李斯珩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时安安看见李斯珩,眼泪更凶,但是她刚被沈津辞的下属拆穿心计,现在根本没脸面对李斯珩。 她眼神不安,沙哑道“阿珩....” 李斯珩面无表情走向李听墨,全然无视还跪在地上的时安安。 他开口,声音凉薄“边月已经和沈津辞领证了,你预备怎么处理她的遗产?现在不给,等沈津辞上门要吗?” 第二十七章 一枚棋子 “父亲的意思,是要和沈津辞翻脸,看看谁手腕更硬?” 李斯珩声音愈发冷,带着深深的不屑,“父亲心中应当很明白,和沈津辞硬碰硬有多蠢!”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无需你操心!”李听墨大步走向李斯珩,温和面容满是愤怒狰狞。 他已经老了,面对无法撼动的沈津辞,他不能不担心李家的未来,于是,他冷声说“我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李斯珩,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你当初同边月翻脸可想到今日!” “我的地位和话语权,不需要用一个女人的遗产来巩固!”李斯珩声色冷漠,“我对边月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若非你和母亲非要我同边月相处,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剑拔弩张,气氛迫人。 李听墨愤怒看着李斯珩,胸口急剧起伏,低吼道“李斯珩!你真让我失望!” 而时安安怔怔听父子二人的对话,在中间读出了豪门秘辛,心中生寒。 她眼神不安惴惴,看着李斯珩和李听墨,在这一瞬,明白了什么。 ——传闻中高高在上的李家小公主边月,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 她正沉浸恐惧,却见李听墨冷冷望向自己,于是恐惧更甚。 听墨的眼神毫无温度。 时安安踉跄离开,甚至来不及等李斯珩先走出书房。 悠长的过道光线昏暗,奢华复古的欧式装潢,带着扑面而来的沉闷压抑。 时安安胸口急剧起伏,呆呆站在过道,看见李斯珩面无表情出来,才紧张走向他。 “阿珩...”时安安颤声,小心翼翼握住他的衣袖,“我不知你在李家的处境,竟然这么艰难,我今日不该去找边月....” 话未落,李斯珩已经捏住她的下巴。 男人目光平静无波,偏偏里面都是深不可测的阴霾,他面色寡淡看着时安安,半晌,声色淡漠“你想留在李家,我便预先提醒你,没事不要招惹边月,时安安,我已经够烦了。” 时安安只将这话当作李斯珩的生活苦痛难忍。 这么多年,他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逢迎讨好,一定厌恶! 难怪李斯珩甚至不愿意碰边月,一定是因为厌恶到了极致,才会如此排斥! 时安安心中生出扭曲的欢喜。 他不爱自己没关系,他厌恶讨厌边月,自己就已经赢了! “阿珩,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去找边月,我会好好陪着你,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时安安强撑笑脸,展露温柔美德。 可她尚未说完,李斯珩已经挣开她的手腕,径直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时安安站在原地,只看着李斯珩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扩大... 边月从酒局到家,几乎是同一时间,白温婷送的酒便到了。 只是送酒过来的,是白温婷的父亲白岳。 男人两鬓斑白不失矍铄,能看出年轻时候定然风姿卓越,是商场上的大人物。 白家在国外有上万亩的葡萄园,成立高端红酒品牌,享誉国际,又在香江投资了房地产,资产庞大。 此时,白岳毕恭毕敬的握住沈津辞的手,笑着说“很久之前就想认识沈先生了,可惜沈先生人一直在国外,没有机会见面。” 沈津辞眉眼衿淡,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侧的边月,之后,语调清浅散漫,“白总的女儿是我太太的朋友,日后自然有很多机会见面。” 边月难免错愕。 而白岳等的就是沈津辞这句话,顿时笑着说那之后一定要常见,沈先生要是不介意,过些时间能否在利兴集团一叙? 来庄园是私事,要是在利兴,那就是公事了。 边月听过沈津辞那么多传言,又如何会不知道男人手腕铁血,绝非感情用事的人。 可下一刻,沈津辞说“到时白总和康宇约时间就好。” 边月被这句话惊的好半晌没有缓过神。 等到白岳离开,边月才好奇发问,她说“沈津辞,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答应白岳?” 沈津辞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昏沉天色,有细而凉的雨丝飘落,他低声道“下雨了,先进去。” 管家和康宇在旁边整理堆成山的名贵红酒,沈津辞替边月打伞,两人往回走。 路上雨势渐大,等到了大厅,边月才察觉沈津辞西装肩膀处已 经湿透了。 她皱眉讶异,也忘了问刚刚的事情,只说“你衣服湿了,去换一件吧。” “边月,”沈津辞喊她名字,眼神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很专注,他说“我答应白岳,是因我想让他们知道,沈太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边月心脏一紧,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她手指掐进肉里,正在酝酿措辞,沈津辞已经举步,朝着楼上走去。 他并非想要从边月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说这句话,也不过是为了告知而已。 而边月站在原地,再三在脑海中确认沈津辞方才的话,才敢在其中读出偏袒。 他是在偏袒自己吗? 可是... 可是为什么呢? 这份偏袒来的没有道理。 边月甚至不知道,沈津辞对自己的纵容,来源于何。 是不是无论谁成了沈太太,都会得到这样的偏袒? 边月在心里这般想。 但是很快,她的猜测,就有人给了解释。 夜色朦胧细雨连绵,谢璋小公子终于抽空,来了沈家庄园。 谢璋抿了口红茶,叹了声茶色不错,才笑着看向面前的边月。 他说“边月,津辞这个人淡漠,什么事都不放心上,但我要是猜的没错,他两年前就注意到你了。” 边月本对谢璋没什么好脸色,毕竟两人间因那位薄命佳人,一向是针锋相对。 但这一刻,边月放下了满身刺,诧异发问两年前便注意到我了?”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谢璋放下茶杯,问边月,“津辞去书房写请柬了?” 边月说是的。 谢璋便笑着背倚在沙发上,对边月打趣“边月,你答应我以后不要总对我白眼谩骂,我就告知你两年前的事。” 第二十八章 上心了吗 边月皱眉,杏眼透出凶恶,低声威胁“去烧炭自尽吧衰人!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对你白眼谩骂!” 谢璋乐不可支。 这才是边月嘛! “好好好!我告诉你还不行?到时你和沈津辞修成正果,可不要忘了感谢我这个牵线搭桥的贵人啊!” 谢璋打趣完,终于恢复了正经,开始说起往事。 那是两年前,娱乐新闻周刊头版头条加粗播报当红小白花安佳宜风头正盛之际,自20楼高层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谢家大厅,边月将报纸扔在了谢璋脸上,宛如一记耳光。 小公主在香江肆无忌惮惯了,有李家撑腰,手握遗产,谁能拿她如何。 当然也没给谢璋半分好脸色。 “你满意了?把人逼死,你就称心了?万事大吉了?”边月气得声音都颤抖“佳宜死了,你还在这里做没事人?谢璋,你没有良心!” 谢璋一声不吭的受了这一下,还能露出笑容,散漫慵懒地说“边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伤了和我的友情,不值当的!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你同安佳宜,才认识几天?” 边月冷笑一声,给他的答复,是从此绝交。 临走时,边月打碎了他珍藏多年的整墙古董瓷器,扎破了车库里所有汽车的轮胎。 沈津辞的车子,也在车库里,算是无妄之灾。 “津辞那日就在楼上。”谢璋笑着,是回想的姿态,他说“津辞看着你对我大发脾气,看着你跟个土匪似的打砸抢,之后同说了一句话。” 边月没想那日竟伤了无辜,紧张发问,你说了什么?” “津辞说,你敢爱敢恨,敢做敢当,比我强。”谢璋的声音少了一贯插科打诨的笑意,颇认真,他说“边月,津辞是真欣赏你,所以才愿意同你联姻的。” 边月听着谢璋的话,心绪繁杂,有复杂的情绪开始蔓延。 她动了求证的心思,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沈津辞在写请柬,瘦金体,字迹炯劲有力。 他看见边月上来,于是放下笔,眉目平淡,望向她“怎么了?” 边月说“沈津辞,刚刚谢璋同我说,你两年前就认识我了。那时我去谢家找他,你也在。” 书桌上铺陈的字迹真切的请柬,边月看见落款处,沈津辞写下自己的名字,边月二字,莫名透着慎重。 于是声音更轻更小心,她说“你是那个时候,对我上心了吗?” 沈津辞看着边月眼中的试探,他在边月的期待下开口,却并非谢璋所说的答案,他说“别听谢璋胡说,不是那时候。” 边月倒是没有失落,心好像放松了,又好像更加不安定。 沈津辞对她的纵容她并非看不见,只是事到如今,好像都不能有一个合理的原因。 边月的唇嗫嚅,犹豫着想要开口,手机响起。 是温皎的来电,温皎说“边月,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 边月一时惊讶,追问道“为什么?” 皎顿了顿,压低声音似咬牙“我要出国避一段时间,最近...最近都不回来了。” 边月问她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温皎沉默片刻,说“感情债。” 阅尽人间的温大小姐,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边月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好心叮嘱,请温皎留神,保护好行踪,免得被追杀到国外。 温皎在电话里大骂边月没有感情,竟然幸灾乐祸。 边月只得无奈地说“温大小姐,我之前就同你说过的,玩弄别人感情虽然有趣,但是过火烧身,就不好了!” 她说得开怀,没注意到沈津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等边月挂断电话,沈津辞才重新拿起笔,细细誊写请柬,他说“看不出来,你对感情这么有见地。” 边月尴尬咳嗽一声,举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和温皎不一样,我从来不玩弄感情!” 沈津辞点头,轻轻‘嗯’了声。 边月皱眉,杏眼透出凶恶,低声威胁“去烧炭自尽吧衰人!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对你白眼谩骂!” 谢璋乐不可支。 这才是边月嘛! “好好好!我告诉你还不行?到时你和沈津辞修成正果,可不要忘了感谢我这个牵线搭桥的贵人啊!” 谢璋打趣完,终于恢复了正经,开始说起往事。 那是两年前,娱乐新闻周刊头版头条加粗播报当红小白花安佳宜风头正盛之际,自20楼高层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谢家大厅,边月将报纸扔在了谢璋脸上,宛如一记耳光。 小公主在香江肆无忌惮惯了,有李家撑腰,手握遗产,谁能拿她如何。 当然也没给谢璋半分好脸色。 “你满意了?把人逼死,你就称心了?万事大吉了?”边月气得声音都颤抖“佳宜死了,你还在这里做没事人?谢璋,你没有良心!” 谢璋一声不吭的受了这一下,还能露出笑容,散漫慵懒地说“边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伤了和我的友情,不值当的!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你同安佳宜,才认识几天?” 边月冷笑一声,给他的答复,是从此绝交。 临走时,边月打碎了他珍藏多年的整墙古董瓷器,扎破了车库里所有汽车的轮胎。 沈津辞的车子,也在车库里,算是无妄之灾。 “津辞那日就在楼上。”谢璋笑着,是回想的姿态,他说“津辞看着你对我大发脾气,看着你跟个土匪似的打砸抢,之后同说了一句话。” 边月没想那日竟伤了无辜,紧张发问,你说了什么?” “津辞说,你敢爱敢恨,敢做敢当,比我强。”谢璋的声音少了一贯插科打诨的笑意,颇认真,他说“边月,津辞是真欣赏你,所以才愿意同你联姻的。” 边月听着谢璋的话,心绪繁杂,有复杂的情绪开始蔓延。 她动了求证的心思,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第二十九章 钟爱万分 婚礼这天,沈津辞事无巨细,没让边月操过心。 边月很早便走完了流程,回去休息。 沈津辞知她并非怀着幸福之情参与这场婚礼,于是也没要她戴着假面,走完流程。 沈津辞只希望边月能开心些。 不同于边月的怡然自得,香江晚报的头版头条和热搜上,都是这场世纪婚礼。 边月从新闻中得知,早间出门时,沈津辞那般随意戴在自己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竟是y国王室女王就任仪式的孤品,价值天文数字。 结婚前夕有一日沈津辞夜里没有归家,便是专程坐着私人飞机去国外亲自拍下了这条项链。 也不知这小小的宝石,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周折,才终于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也是婚礼当天夜里,香江本世纪以来,头一次,维多利亚彻夜燃放烟花。 边月坐在休息室里,在视角最佳的位置看着烟花绚烂。 那些世家的小姐们,谁不羡慕边月婚礼的这个场面。 能称得上一句百年未遇。 谁都不知沈先生那么低调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婚事上如此张扬,于是归根结底,只能说一声一定是钟爱万分。 边月倒没敢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想,也许是前段时间的负面新闻对利兴集团实在是影响太大,才不得不用如此奢靡浪费的婚礼来转移眼球。 而沈津辞归家,是后半夜。 他身上有淡薄酒气,只是面色不显,好似无事发生。 大厅,边月抱膝坐在沙发上,一眼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 她看出沈津辞喝酒了,皱着眉从康宇扶过后者。 沈津辞眉眼低垂,见边月面色严肃的扶过自己,便顺势弯腰,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边月没察觉沈津辞的小动作,她扶稳他,忍不住皱眉担心“你的身体又不好,还生着病,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康宇识趣离开。 夜色皎皎,沈津辞眼中是散漫笑意,他轻轻捏了捏边月的脸颊,声音轻柔“开心,不小心就喝多了点。” 边月真不知有何值得如此开心的。 她扶着沈津辞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说完,便想起身。 男人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扯入怀中,他说“月月,陪我说说话吧?” 边月说好,她问沈津辞想要说点什么。 沈津辞在灯光下,看着边月那张精致美好的面容,婚礼上的繁复婚纱是意大利顶奢设计师手工定制的,低调奢华,衬的小公主闪闪发光。 可是现在,她穿着睡衣,洗净铅华的脸,杏眼干净,唇色嫣红。 沈津辞发觉自己更爱这般不加修饰的边月。 也许是因为,盛装的边月实在是太耀眼,耀眼到他心慌。 他好似被推到这个位置时候,便一直在运筹帷幄。 但边月是不可控的。 沈津辞知道,边月这个人,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洋娃娃,她聪慧冷静,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也有她自身的光环明亮。 边月无论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边月,并非只有在沈津辞身边,才是耀眼的。 可此时,他觊觎这么多年的明月高悬,就在他面前,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怎么不算窃喜? 沈津辞手指眷恋划过边月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今天穿着婚纱的样子...很好看。” 听得出是由心而发。 边月终究是女孩子,当然喜欢听别人说好看,她笑容未遮掩,带着骄傲笃定,说“当然啊,我长得好看嘛,穿婚纱也会好看。” 津辞摸摸她的头发,笑容加深,“我晚上去集团忙些事情,你早点睡。” 边月皱眉,紧张的看着沈津辞略带酒意的眉眼,好心关切“你今天也要去集团吗?今日你都忙了一天了,不然别去了,早点休息吧!” 沈津辞看着边月不说话。 边月更紧张,眨眼不安,“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沈津辞好整以暇的看她,带着少有的捉弄揶揄。“在哪休息?” 他这般轻声细语,边月却后知后觉面发红,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 沈津辞眼中划过柔软情绪,他摸边月的头发,没再继续打趣,他顿了顿,才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放心,我不会 对你做什么,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正式结婚夜,比边月预想中还要没有什么波澜,平稳度过。 边月坐在床上,给远在国外的温皎发消息。 边月说“沈津辞好像不打算和我睡一个房间。” 温皎激动的打了电话过来,边月接通,听见温皎震惊的说“边月,沈津辞之前去寺庙难道是去出家?他居然连你的房间都不进?” 边月酝酿措辞,半晌,斟酌说“也许,是因为沈津辞不喜欢我,不想合作关系再多牵扯吧?” “扯呢!沈津辞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他那天到香江大酒店,为你屈尊教训时安安,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个程度?潘妮她们都说,沈津辞肯定钟意你!” 温皎振振有词,边月却听的好笑,连忙道“你别瞎说,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刚刚走之前还说,同我是合作关系。” “行,我不和你争,你说什么是什么!”温皎笑嘻嘻的说“小公主,来,同我说说,婚礼上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边月说没有,自己很早就离开了。 温皎知道在边月这里是探不出什么消息了,却还是难免想起自己刚听见的小道消息。 据说,婚礼现场,李斯珩去找过沈津辞。 但显然,边月是不知情的。 而此时的利兴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两个男人对面而坐,窗外是夜幕深沉不见底。 李斯珩大病未愈,面色病态,见沈津辞掩拳低咳的模样,竟在一瞬生出了同病相怜的错觉。 但下一瞬,李斯珩冷笑,淡声轻慢开口“沈先生气色不好,也病了?” 第三十章 我后悔了 李斯珩皱眉,手拿过面前杯盏,紧握,指骨泛白,“沈津辞,我不知你为何要娶边月,但是我希望你们之间的婚事,能到此为止。” 这就是今日婚礼上,李斯珩想要对沈津辞说的话。 只是那时,李听墨在场,一度搁置,以至现在,李斯珩才面对沈津辞,将这话说出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边月的婚事,是你一力促成婚约作废的吧?”沈津辞表情淡漠,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李斯珩,漫不经心,却字字直中要害,“怎么,如今后悔了?” 后悔了吗? 李斯珩面色一瞬苍白如纸,他的手握紧,好似在瞬间被沈津辞摧垮神经,几乎是无力还手。 “你今日不让边月在婚礼上露面,难道不是早就知我想要做什么吗?”李斯珩咬牙,声音压抑“沈先生,你应知边月年轻,她不懂事,你陪着她疯,能有何结果?” “边月不是你以为的莽撞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她会来找我,是做好决定的。”沈津辞语调一顿,他喉间有痒意,低咳一声,才接着道“边月既然已经选择了我,我作为她的丈夫,绝不会放弃她。” “我不明白沈先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想要用一纸婚约转移大众视线?” 李斯珩闻言轻笑,表情淡到了极致,平日翩翩温雅的绅士风度只剩下寒冰一块,他冷冷继续道“这并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我还不至于用婚姻来做筹码,李公子是否是在李家待久了,才觉得人心都似你和你父亲一样,什么都能算计?” 沈津辞言尽起身,他一贯是淡漠神色,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声色清浅“边月还在家里等我,最近总是打雷下雨,她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李斯珩重重闭眼,神情痛苦。 在沈津辞将要举步离开的瞬间,李斯珩终于再度开口,破釜沉舟,“如果我拿利兴和风骋的合作来做筹码呢?你能否和边月离婚?” 沈津辞眉眼间有若有所思划过,但很快,情绪湮没,眸色冷淡。 沈津辞重新审视李斯珩,声音寡淡,“这是下定决心,哪怕要各伤五十,也要将边月要回身边?” 李斯珩被沈津辞说中了心事,他紧闭的眉眼还是有痛苦的情绪流露,他声音嘶哑,“是,我是做好了决定,那沈先生的决定又是什么?” 沈津辞眸色未变,掀不起一丝涟漪,他说“你想做什么,自便就好。”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沈津辞,我什么都敢。” 李斯珩睁开眼,桃花眼中已经是血丝一片,他在死寂沉沉的氛围内望向沈津辞,眼中有淡淡的戾气, “我比任何人都在意边月的幸福,你这样城府深重的人,我不知你究竟是用何手段才让边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同意和你成婚!但是,我不是边月,我不会被你蛊惑!” 沈津辞想,也许,外界的传言是假的。 也许,边月是被李斯珩骗了。 又也许,李斯珩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这样的在意,怎么可能不是爱? 他站定不语,眉目愈发深沉不可窥测,眼底都是不能言明的晦涩压抑。 而李斯珩不知何时,指尖多了雪茄。 猩红的火光照映着李斯珩的指尖颜色苍白,一片寡淡的冷白肤色,在火光斑斓下才有一丝丝温度。 他桃花眼轻敛,雪茄靠近唇边,姿态风流又消沉,偏偏眼中也是同样的暗,他说“沈津辞,你想不想听听,我和边月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边月的少年时候,那场摧毁人生的暴雨,边家的辉煌落幕。 李斯珩从暴雨中接回边月,16岁的小姑娘脸烧的通红,在床上哭着喊爸妈。 场面怎么能叫人不心酸。 是李斯珩守在边月的床边,照顾了她整整一夜。 边月那时醒来,紧握他的手不肯放,她说“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吗?我能...一直留在这里吗?” 而记忆中的自己,字字说得慎重,他说“边月,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全家福被洗出来,张贴在李家最显眼的走道深处,照片没有拍到的下半部分,边月的手捏着李斯珩的衣角,没有放开过。 说到这里,已经是冗长的沉默。 李斯珩缓缓吐出烟雾,他看着沈津辞的目光变得轻柔,但是遮掩不住里面那抹更深的挑衅。 他说“ 沈津辞,那时是我陪在她身边,如果不是我,那场葬礼过后,香江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边月的女子,她16岁以后的人生,是我替她撑起的。” 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沈津辞沉默倾听,这段和他并无关联的过去,却是边月的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 “边月17岁那年,她同我告白,她说她爱我,她想一辈子同我在一起。” “边月18岁,我亲手操办的成人礼,她是我养大的玫瑰,所有人都知我在意她,我那时看着她在生日宴会上的笑脸,心里想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这一生我都希望她是笑着的。” “....” “正如你所听见的,我们的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如今她之所以嫁给你,也只是因为对我伤心失望,想要报复我罢了。她年轻不懂事,我不怪她,沈津辞,可你不能自欺欺人,说她是因为爱才同你结婚的。” 李斯珩说到这里,锋芒消散,眼眶通红。 温文尔雅的男人风度尽失,在昏暗灯光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半张脸掩隐在昏暗中的沈津辞。 再开口,他几乎是哽咽沙哑“沈津辞,你把边月还给我吧。” 沈津辞还沉浸于李斯珩口中的过往。 很多事情,其实他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一直未去深究罢了。 可如今,过往就这么直白展露,沈津辞只觉画面清晰,如在眼前。 第三十一章 将死之人 边月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沈津辞深夜归家,在她的卧房外伫立良久,红色塑料硬壳的打火机被他拿在手中,反复把玩。 他神色认真,端详着打火机良久,放入衣袋,举步离开。 夜色伴随雨季说来就来的潮湿阵雨,消散闷热。 沈津辞面色从容平静,所有情绪掩藏到滴水不漏。 三小时前的董事长办公室,他面对李斯珩的位卑哀求,说的是“李斯珩,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钟意的人拱手让人?” 话落的那瞬,李斯珩的脸上是恍然的神色。 他霎那顿悟。 所有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归根结底,无非是沈津辞爱边月。 这份爱分量太重,偏偏他说出口的姿态,太坦然。 口吻寻常倒像是在谈天气,但却叫人的心骤缩。 李斯珩想到李听墨之前面色的为难,大概是在比自己更早之前,就明白了沈津辞的真心。 难怪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理所当然。 一种难言的慌张,在顷刻间,在李斯珩心头弥漫.... 边月见到沈津辞,是在第二日清晨的餐桌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熨帖无褶皱,面料低调考究,配合那张带着病意的清贵面容,很是招人眼球。 边月肤浅的想,这不比温皎国中时候看的那些画报明星好看多了? 甚至有一瞬间,边月大胆的想,能否签下沈津辞给自己拍戏,一定能一炮而红。 这个想法过分刁钻,边月心虚没敢看沈津辞,低头检阅桌上的早点。 桌上摆着几件中式早餐,倒不像那时的总统套房,那般奢靡浪费的摆了一桌子。 边月看着蒸的皱皱的包子,若有所思坐下,听见一旁的管家说“沈先生一早起来,就忙着做这些,说夫人您的早饭,他想自己做。” 竟然是沈津辞亲手做的。 边月瞬间觉得,这份早餐,还是很奢靡的。 “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口味怎么样。”男人声音平静,并非邀功,他说“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好改进。” 边月没有任何意见。 “挺好的。”边月啃着手里的包子,时不时抬起眼,看沈津辞的表情。 男人神色寡淡清冷,抿着手边的黑咖啡,正在翻阅报表。 边月刚过经过沈津辞时,偷偷看了几眼。 实在是很无趣的报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堆在一起,边月很想送沈津辞一个放大镜,好让他看的方便些。 一大早看这么冰冷考究的文字,真是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 边月越想越觉得沈津辞实在是很不容易,又咬了一口包子,衷心发问“沈津辞,你身体会不会不舒服?” 他毕竟是将死之人,还是要爱惜身体的。 沈津辞平静放下报表,在一旁管家震惊错愕的目光中,他看向边月,眼底笑意淡淡的,他说“是不太舒服。” 边月面色浮现紧张,手中的包子都捏紧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救呢?” 真心诚意。 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沈津辞突然就少了点捉弄她的心思,他脸上的笑意消失,面容平淡,“如果还有救,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我离婚呢?” 管家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 虽说豪门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可是结婚第二天就在谈离婚的,整个香江找不出第二对。 边月觉得手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她认真思索,才慎重说“等我拿到了遗产,沈先生您也维持住了沈家的局面,我们找个对我们二人影响最小的时机,再去说离婚这件事。” 隔着餐桌,边月眼瞳清亮干净,她像是在赌咒发誓,“我一定会配合你,不会让你蒙受损失。” 小姑娘还真是一点雷池都没有越,半点妄心也没有起。 管家不敢听下去了,默默后退,远离战场。 “不让我蒙受损失?”只剩两人的大厅,沈津辞淡淡重复边月的话,微微一笑“那还真是多谢你体贴。” 边月摆手,表示这是哪里话,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沈先生要是能顺利,我也为沈先生高兴。 沈津辞前几日刚刚将沈驶年下的毒解了个七八分,但却还故意保留一分毒性,维持病态气质。 此时他 轻咳,不动声色,重新拿起咖啡轻抿,之后才淡声道“其实最不会蒙受损失的方式,是你拿到遗产之后,我早日归西,这样你就能拿到沈家的继承权,沈家也能有边家的资产加持,真正双赢。” 边月听得腿发软,差一点都要从椅子上掉下去。 她看着沈津辞,再三确认男人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笑容更加心惊,“我没想过...让你死。” “香江晚报不是说了,我时日无多吗?”沈津辞起身,走到边月面前。 他身上的香气偏向冷淡,揉碎的雪松混着清檀,丝丝袅袅,他在边月面前蹲下,好整以暇的欣赏小公主吓得花容失色的脸,温和絮语“说起来,我也很担心,我要是归西,边小姐坐不稳沈家的位子。” 边月理解沈津辞。 毕竟是将死之人,脾气差点难免。 边月决心不和他计较,做一个体贴的人。 于是,边月低头对上沈津辞的目光,用尽毕生温柔体贴姿态,柔声说“沈先生你也不要太担心啊,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容易归西的。我确实也是没本事,坐不稳沈家的位子。” 沈津辞笑意未减,无框眼镜后的眼眸深沉,双眼皮褶皱很深,看人自带专注,实在是斯文禁欲的一张脸,边月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只想离他远点。 但沈津辞指尖划过她鬓角的碎发,不动声色后移,扣住她的脖颈。 边月像是被抓住了软肋的小猫,眨着眼看着沈津辞,发出了很小的呜咽声。 沈津辞敛眸,抓住边月眼中的慌张神态,却燃起趣味,他说“我有个办法,能让边小姐坐稳。” 边月问,那是什么办法? 第三十二章 度蜜月吗 边月五雷轰顶,简直吓到魂都惊。 偏偏沈津辞不依不饶,扣着她的后颈迫使她弯腰凑近自己。 他好似眼中有笑意,但细看,平淡冷静,他说“边小姐可以考虑考虑,只要能有这个孩子,哪怕我死了,沈家也不会有人敢对边小姐说‘不’。” 边月被沈津辞吓得说不出话。 沈津辞真是高估了她的胆量。 上帝作证,她虽然一力促成了自己同沈津辞的婚事,但也知得寸进尺不好,从未对沈津辞的身子有任何非分之想。 边月紧张到结巴,又被扣着后颈,一动不敢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心话“这样不好,孩子不该是因为利用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而该是因为爱。” 沈津辞被边月的诚恳刺中,他松开对边月的桎梏,但也用一种冷静姿态端详她。 他说“边月,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因为爱才出现的。” 他的声音分明听不出端倪,可不知为何,边月就是在这其中,读出了萧索味道。 边月正想说什么,沈津辞已经起身。 他轻拍她的额头,说“我这两天有公事要出国一趟,你在家中有任何事情都记得联系我,要是联系不到我,就告知康宇。” 话题转化太快,边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乖乖点头。 沈津辞似乎是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说好乖,姿态宠溺,离开时眉眼清淡笑意。 而边月的心跳失衡了很久。 她坐在座位上,脑中都是沈津辞最后端详她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淡漠冷静,也足够有故事的眼神。 并不是对她,而是在看一些与她无关的过往。 边月想,沈津辞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甚至这个世上,没有几人知的过去。 而一个人,又要怎么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前行呢? 边月不知。 再次收到时安安的消息,是下属anny专程跑到了沈家庄园。 “你都不知!这个庄园实在是太大,又不让外面的车进来,我在里面绕路,走了快两小时才找到你!”anny一进来就是碎碎念,她身上的prada套装湿透,很狼狈。 anny的穿搭长相,很好的符合了大众对职场魔女的印象,黑长直的短发利落,永远的黑白搭配,妆容犀利锋芒,就算是放在先锋剧场,也符合舞台要求。 边月往外看了眼,雨还未停。 边月说“那你怎么不call我,我出来找你。” “管家说你和沈先生在吃早饭,我又不是发痴,我怎么敢和沈先生争你?”anny将伞放在玄关处,伞还在滴水,在地面洇开水痕。 anny瞬间收声,她吓得想要低身去擦,被边月拦住。 边月好笑的看着她,“你做什么?” “水滴在地板上了!”表情慌张,看向边月歉意说“边总,这地板贵吗?” 边月语调打趣“你平日跟着我也没少见世面吧?至于这么紧张?” “这能一样吗?谁知这地板多少钱!”anny一本正经的说完,终于收了表情,认真说“边总,你要度蜜月吗?” 边月脸有些红,掩饰咳嗽,低声说“沈津辞都出国了,我度什么蜜月?” “你要是不度蜜月,你就去趟《盛世颜》剧组吧,我是管不了了。”anny叹气,见边月表情严肃,徐徐解释“那个时安安,在剧组闹事。”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在剧组闹事?”边月疑惑。 边月不明白时安安的用意,之前自己同时安安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 她如此招惹自己,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今非昔比了边月,现在的时安安可是李斯珩身边红人,剧组那些人,说到底不敢得罪她的。” 这事情突然,没头没尾。 边月思索片刻,沉声道“这样吧,我先同你去剧组一趟,我们把这件事处理了。” “现在吗?”anny伞都没放下,当即举起“那还等什么?我们过去吧!” 香江的影视城都在郊外,开车过去需要很久。 边月坐在车上,抱着试一试的心,给沈津辞打电话。 没想到就这么接通了,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低沉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