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通古今,囤货娇养开国皇帝》 第一卷 第1章 中元莫出门 “叮铃——” 一个穿着破旧麻布短打的小男孩推开药店的门,他光着脚,浑身湿漉漉的,怯怯的看向屋顶的白炽灯,满脸惊奇。 林烬舟听见声音,从架子中走出来,快要打烊了,她在对药品做最后的盘点。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到密不透光的浓雾,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站着门口四处打量。 这孩子浑身湿透,外面什么时候下雨了吗? 今天是中元节,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大半夜的光脚独自来药店,她不自觉的朝不科学的方面想。 也许是察觉到有人看他,小男孩回过神来望向林烬舟,这里顶亮如白昼,地面滑如白玉,即便是贵人们居住的府邸也没有这般奢华,也许是神仙听到了他的祷告,将他带到这洞天福地吧。 “求仙尊赐药,我母亲高热不退,快不行了——” 小男孩跪地磕头、嚎啕大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惊得林烬舟大脑一片空白。 “哎呀!”林烬舟赶忙把小男孩拉起来,“孩子你哭啥啊,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扬起哭成花猫的脸,透过莹莹泪水瞧着面前的女人,身量纤细,白肤红唇,比年画上的菩萨还好看。 瞧着就和饱经战乱饥荒的乡亲们不一样,定是在此修炼的神仙。 神仙,是有恻隐之心的。 “我爹死了……娘高热不退,浑身滚烫,求仙尊赐药,救命……” 说罢,又是一个磕头的大动作。 林烬舟听明白了些,无非是家贫、病重,没钱医治之类的。 她双臂僵住,呆愣愣的看着小男孩逐渐红肿的额头,半个月前有个老人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她救命,可她施以援手后却被反咬一口。 林烬舟犹豫了,面前的男孩不知道是人是鬼,她被医院开除才两天,要不是朋友帮助她都找不到这份工作。 良知和血淋淋的教训在内心反复交织…… 这孩子瘦的跟一副骨头架子一样,灯光打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影子,一双小手遍布细密的擦伤,瞧着就是跌了好几跤才找来这的。 林烬舟压下自己那些不科学的想法,脑海中想起自己幼时被养父母虐待,还有亲生父母这些年的故意刁难。 那个在深夜痛哭的自己和面前的小孩重合,如果当时有人帮帮自己就好了…… 最终是善良超过人性,林烬舟好歹不会饿死,但这个小男孩却不一样。 她咬咬牙,从架子上拿起一盒布洛芬塞进男孩手里。 这片区域居住的多是穷苦人,虽然这孩子穿的属实奇怪了点,但要不是山穷水尽,正常家长不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在大晚上独自出门买药。 小男孩双手接过药盒,满眼虔诚,眼看着又要跪下磕头,林烬舟赶忙阻止。 “咕噜——” 饥饿的声音自小男孩的肚子里传来,他面带抱歉的退了退,小声解释着: “庄稼被蝗虫吃了......”所以他才会那么饿。 林烬舟没当真,现在哪里来的蝗灾啊,她只觉得他妈妈生病来不及做饭,于是从柜台下提出自己刚买的夜宵递给他。 小男孩闻见炸串的香气,眼睛都看直了,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有肉有菜还滋滋冒着油花的食物,她果然是神仙! 他双手捧着炸串,像觉不到烫似的跪倒在地,砸的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仙尊救命之恩三儿没齿难忘,若有来生,愿做仙尊坐下青牛以报再生之恩……” 林烬舟眼窝子浅,实在看不得孩子这样,她下意识觉得这孩子是跟电视剧学的奇奇怪怪的谢礼,赶忙扶起哭得一抽一抽的小男孩,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回去之后给妈妈吃一颗药就好了,要好好学习,少看电视剧。” “嗯嗯!” 顾淮川听不懂什么是电视剧,但只要仙尊交代的,他照做就是。 顾淮川将食物和药紧紧搂在怀里,推开大门快速跑开。 林烬舟看到柜台里放着一罐可乐,立刻想到了那个瘦的干巴巴的小男孩。 她拿着可乐推开大门,大街上车流不止,路灯照亮马路,没有密不透光的浓雾,也没有那个名叫三儿的男孩。 林烬舟汗毛直立,这是撞鬼了? 她不敢耽搁,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走人,可玻璃门却打不开了。 门外浓雾蔓延,随着浓雾出现一座墙体坍塌的土地庙,刚刚离开的男孩顾淮川出现在挂满蛛网的庙门口。 顾淮川用破旧的衣服包着食物和药一溜烟跑出土地庙,山间狼嚎阵阵,不时伴有夜枭轻啼,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他,他不敢停下。 借着明亮的月光,顾淮川轻轻推开篱笆,舀了一瓢水端进房中。 茅草榻上的妇人气若游丝,顾淮川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娘,我遇见神仙了,神仙给了我仙丹和吃的,爹没了,三儿不能再没有娘……” 顾淮川哽咽着抠出一粒药塞进母亲嘴里,顾母挣扎着捧起水瓢将药吞下去。 她的身体太虚弱了,仅仅是吃药便耗尽了浑身的气力。她摇摇头,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合: “这是神仙赐给三儿的,三儿吃了长身体,娘不饿。” 顾淮川手中捧着炸串,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倏倏滚落。 他才十岁,什么都做不了,父亲被人打死,母亲重病,田间闹蝗灾颗粒无收,到处都是流兵山匪...... 好不容易寻来吃食,娘亲却为了他不愿吃一口。 “娘,三儿没用,拖累你了......吃一口好吗?就吃一口......” 顾淮川声线颤抖、宛如蚊讷,他想明天求知州少爷,瞧瞧有没有适合的活计。 虽然爹是被知州少爷打死的,他对此十分惧怕,但他和娘还要活下去...... 透过玻璃门看到这一幕的林烬舟心脏紧紧揪着。 如果这是电影她不会如此难过,可她见过顾三,活生生的男孩满眼虔诚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忍,更别说林烬舟这样的。 她要不是爱管闲事,还不至于被人陷害得丢了工作。 可人并不全是东郭狼,她笃定这个小男孩不会害她。 第一卷 第2章 青蛇含珠佩 林烬舟用力拍门,试探道: “三儿,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温和轻柔的声线仿佛天边的佛号,穿透云层、跨过千山万水传到顾淮川的耳畔。 顾淮川转身激动的看向空无一人的周围,张着嘴巴看向母亲发出“啊、啊”的声音,神仙显灵了,他却急得说不出话。 “三儿,你把我给你的吃的用水涮一涮再给你娘吃,她身子虚,吃不得重油的东西。” “仙尊显灵了!多谢仙尊!多谢仙尊!” 顾淮川沉浸在神仙显灵的喜悦里,他拿起水瓢将炸串放在水里过了一遍,献宝似的端给娘亲。 “娘,这是仙尊姐姐让我这样干的,她怜我孝心,您看在仙尊姐姐的面子上也得吃几口。” 顾母刚刚瞧见儿子的欢欣模样,捡着蔬菜吃了几口,肉说什么也不肯吃,全要留给儿子。 顾淮川不再强求,将剩下的食物堆在盘子中心,用一个缺了口的破碗盖上。 忙完一切轻手轻脚的爬上榻,缩在母亲身边睡着了。 浓雾再次消散,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路灯明晃晃的亮着。 林烬舟还是推不开门,正寻思要不要打119求救时,头顶的灯闪烁俩下,灭了。 林烬舟呼吸滞住,一点声也不敢发出。整个药店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柜台处闪着一抹荧荧绿光。 医生的职业素养终于开始发出警报,排除玄学因素,能冒绿光的东西十有八九存在放射性物质。 她打开手机灯,看到发出绿光的地方悬浮着一块蛇形玉佩,那些因为帮扶弱小而忽略的细节通通浮现出来,今晚的一切太不符合常理了。 林烬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这些年在岗位上兢兢业业、治病救人,一点好处没落到,还被亲爹妈和他们养的子女欺负。 这也就罢了,现在连鬼也欺负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要到地府跟阎罗王告状。 翌日,天还没亮,林烬舟在抽筋的剧痛中醒来。 她因为那个漂浮的玉佩睡了一夜地板,浑身关节又硬又疼,挣扎着起身才发觉手里握了一个东西。 林烬舟扶着昏沉沉的脑袋,手里稳稳的拿着蛇形玉佩,她下意识扔出去,连滚带爬的退到店门口处。 脑袋似乎清醒了些,这才想起自己昨晚都没回家。 玉佩叮铃咣啷落在地板上,闪烁绿色光芒,一道清澈的小奶音传出: “神仙姐姐,我娘的病已经大好,多亏神仙姐姐赐药,三儿特来还愿。” 玉佩投射出半透明的光幕,顾淮川还是那个脏兮兮的样子,土地庙破旧的香案上放着一堆去了腿的蝗虫。 昨天顾淮川才说那里正闹着蝗灾,今天就拿着一堆蝗虫来土地庙供奉。 这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万不得已才拿蝗虫当贡品。 一堆知识点在林烬舟脑海中炸开,闹蝗灾的时候吃蝗虫可是会死人的! “三儿,不要吃这个!” 幼小的孩子似乎是没有听到林烬舟的声音,三叩首后便离开土地庙。 林烬舟急得团团转,蝗虫大量繁殖时,体内会产生氢氰酸,这可是剧毒! 虽然高温加热就能去掉,但是闹蝗灾就是因为干旱缺水。 而且三儿家里穷的连个门板都没有,上哪去找木柴生火煮蝗虫。 林烬舟艰难起身,她记得店里还有些硫代硫酸钠注射剂,赶忙买了一瓶带走。 门外天光熹微,林烬舟把玉佩放在兜里,昨天拼尽全力都打不开的玻璃门竟然轻轻一推便开了。 清辉洒在街道上,超市还没开门,只有早点铺冒着袅袅炊烟。 “老板,有蒸好的包子没?我全要了。” 早点铺老板愣愣的瞧着面前瘦瘦的姑娘,有点不可置信。 “我爸包了个工地,他让我来给工人买早饭的。” 林烬舟随口编了个慌,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是包工头的女儿,她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还有那两桶粥我也要了。工地上没水,能从你这打点水嘛?” “能,能!” 这可是个大单子,给工地送货可比散卖赚的多!傻子才不答应。 早点铺老板丢下手里的面团,抄起店里最大的袋子开始装包子。 两桶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八宝粥,三蒸屉有荤有素的包子再加上三桶四升装的矿泉水。 总共578.5元,老板特别贴心的抹了零,还准备了推车,把东西整整齐齐码在上面。 “小姑娘,这三桶水算我送你的,以后咱们经常合作哈。” 林烬舟微笑点头,多给了二百当做小车的押金。 她双手拉着小车,将玉佩放在胸口的口袋里,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三儿,你在吗?” “三儿,你能听见姐姐说话吗?” “三儿,你别吓姐姐……姐姐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林烬舟停在一处巷子口,累的满头大汗,口袋里的玉佩嗡嗡作响。 低头查看之际,林烬舟身边的景象开始扭曲,整洁的马路化作尘土飞扬的土路。 再一抬头,林烬舟发现自己赫然站在三儿家门口,没有门板的小破屋传来妇人的哀嚎: “孩啊!你睁眼看看娘!你睁眼看看娘啊!” 林烬舟一拍脑袋,坏了,果然出事了。 她费劲巴力的把小推车拉进顾淮川家的院子里,扛起一桶水直奔屋子。 “三儿,姐姐来救你了!” 水太重,林烬舟咬着牙,五官因用力扭在一起。 顾母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停止哭嚎,她怎么听着这个声音特别像昨晚儿子说的神仙? 林烬舟走到屋内才看到,三儿已经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倒在他娘怀里,气若游丝。 她拿起身边的破碗往里面倒了点硫代硫酸钠注射剂,又加了点水。 时间紧迫,她只能凭感觉配制催吐剂。 林烬舟一手端碗,一手掐住顾淮川的人中,拼了命的按,可算给孩子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顾淮川睁眼就看到神仙姐姐在看着自己,这是死了吗? 第一卷 第3章 催吐 “神……” 顾淮川刚一张嘴,话都没说出来,神仙姐姐直接把碗怼在自己唇边,一股怪味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顾淮川愣愣的盯着林烬舟的脸,满腔的委屈。 自己死了见到神仙姐姐,那娘可怎么活啊。 林烬舟端着碗,这小孩盯着自己脸看,没有一点要吐的意思,怀疑自己催吐剂没配好。 她当机立断把顾淮川揪过来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一手掐下颌,一手去抠嗓子眼。 催吐剂不好使那就手动催吐。 顾母跌坐在地上不敢阻拦,她知道神女在救自己儿子,只是这法子,粗暴了些。 手动催吐果然奏效,顾淮川趴在林烬舟腿上,鼻头一酸吐了一大滩。 “呕……” 林烬舟仔细瞧着一堆呕吐物,感觉还没吐干净,又在水里加了些硫代硫酸钠。 她提起顾淮川的领子,让他自己蹲着,把碗递给他。 “喝下去,然后吐,知道吗?” 顾淮川脑袋懵的像是浆糊,他恍惚间知道自己好像没死,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娘,双手却一刻不敢耽搁接过碗。 瘦的干瘪的小男孩蹲在墙角,端着破碗,喝一口水吐一滩,实在吐不出来就自己抠嗓子眼。 如此反复多次,顾淮川觉得自己要不行了,他胃里空空,直冒酸水。 “好了,别吐了。” 林烬舟瞧着吐出来的蝗虫残渣越来越少,赶忙喊停。 这次事发突然才出此下策,不然三儿这小身板,她真怕给孩子吐死了。 顾母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心一揪一揪的疼,才站起身就看到林烬舟端着碗正微笑着看自己。 “大姐,你吃蝗虫了没?” “没有,没有……” 顾母连忙否认。这蝗虫是顾淮川一大早去族长家领的,村子里户户都有。 顾淮川孝顺,说蝗虫扎嘴不肯让大病初愈的母亲吃。让母亲吃了昨晚剩下的炸串,自己把蝗虫去腿之后吃了一部分,供奉了一部分。 “得亏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们竟把这玩意当口粮。 这东西有毒,以后可别吃了。” 林烬舟领着顾母走到院子,指着小推车上的吃食道: “大姐,这是我给三儿和你准备的吃的。” 顾母瞪大双眼,黄澄澄的小米粥和堆成小山一样的包子惊得她差点跌倒。 “多谢神女赏赐!” 说罢,麻利转身对着林烬舟磕头。林烬舟无法,跟着顾母跪在地上把人扶起来。 生活在新时代的她可太不习惯有人对自己动不动就磕头了。 可扶起大的,小的又跪下磕头了。林烬舟想把顾淮川拉起来,却被顾母拦住。 “神女,您赐下仙丹吃食,我们乡野人家无以为报,您连头都不让我们磕,我们娘俩更是惭愧……” 顾母泪眼涟涟,满心满眼皆是虔诚的感激。 是了,这里不是她所居住的现代,这里物资匮乏,一捧小米换一个人的事情比比皆是…… “咕噜……” 肠胃叫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烬舟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顾淮川,干瘦的小孩双眼放光瞧着包子,嘴角还挂着拉丝的口水。 许是营养不良,顾淮川头大身子小,林烬舟越看越觉得他长的像个棒棒糖。 明明馋的不行,却硬是摆出一副自己不饿的样子,顾母的衣摆都要被他捏碎了。 林烬舟只觉得他可爱,忙不迭盛了一碗八宝粥递给他,还特地挑了俩素包子。 催吐后的人不适合荤腥,尤其是顾家娘俩这样常年见不到油水的人,一旦吃多轻则闹肚子,重则原地去世。 顾淮川捧着碗猛喝一口,无神的双目瞬间明亮起来。 “娘,是甜的!” 他满脸惊喜,举着碗朝娘亲手里塞。 林烬舟站在一边看相互让食的母子,不自觉红了双眼。 原来母亲和孩子还能有这样的相处模式啊,反观自己,亲妈冷嘲热讽,养母满嘴咒骂…… “三儿,还有很多呢。”林烬舟走过去轻轻抚摸顾淮川的头顶,“这次我带了很多吃的,够三儿和娘吃的很饱很饱。” 当顾淮川咽下第十个包子的时候,林烬舟毫不留情的收走他的碗筷。 “三儿,你不能再吃了,剩下的留着下一顿吧。” 再吃顾淮川怕是会成为十里八乡第一个撑死的人。 吃饱后的顾家娘俩脸色瞧着都好看了些,顾淮川又跑又跳的,早没了先前的死气沉沉。 林烬舟抬起粥桶倒锅中,顾家母子合力将三桶矿泉水倒进早已干涸的水缸里。 有了吃的喝的,顾淮川笑得合不拢嘴,兴奋之余,他看向林烬舟。 “神仙姐姐,你为什么会给我和娘那么多吃的?” 顾淮川皱着眉,他给不起神仙姐姐三牲五果,仅供奉一堆有毒的蝗虫,神仙姐姐就下凡送来那么多吃食。 他心里实在愧疚。 林烬舟蹲下身子和他平视,温柔的笑意印在顾淮川眼中,十岁的孩子害羞了,赶忙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因为三儿至纯至孝,深夜进山为母求药,山里野兽那么多你都不害怕。 我给你的食物你不吃先给娘吃,这次我送来那么多吃的你还是先给娘。 三儿的孝心感天动地,所以我才来了啊。” 顾淮川低着头,两只小手不安地抠着指甲缝里的泥,良久才很小声的问: “真的吗?” “对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淮川的脸红的都能孵小鸡了,他转身一头扎进娘亲怀里,不管顾母怎么哄都不愿抬头。 这样的小孩子真可爱。 口袋里的玉佩嗡嗡作响,林烬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她双手握着小推车的把手,对扎在娘亲怀里的顾淮川喊道: “三儿,你再不抬头,我就走了哈。” 顾淮川听到这话,猛地转身朝林烬舟的方向看过去,一道绿光划过,神仙姐姐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他愣住,小跑着过去,站在神仙姐姐曾站过的地方,趴在大水缸的边缘,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有点怅然若失。 林烬舟推着小车,再次出现在巷子口,周边都是匆匆来往的车,没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她。 第一卷 第4章 身世 林烬舟深呼一口气,推着小车把东西还给早点铺老板,顺便收回二百押金。 “小姑娘,以后常来哦。” 她点头答应,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朝家的方向走过去。 从昨晚到现在,连续折腾那么久,林烬舟累极了,现在只窝床上好好睡一觉。 林烬舟游魂似的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骚包的大红色的敞篷跑车横在大门口,季思思坐在车里,挑眉看向林烬舟。 出门的车辆只能贴着大门小心翼翼挤出去,大家敢怒不敢言,这车落地价足足两百多万,住在这里的人可赔不起。 季思思摘下墨镜,上下扫视一遍全身衣服不到500块的林烬舟,嗤笑道: “听说林医生找到了新工作,就穿这一身抹布去上班吗?不怕被老板开除?” 季思思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她能让林烬舟被医院开除,就能让她再次从那个破药店滚出去。 林烬舟有没有一口饭吃,全凭她季思思的心情。她是季家的亲生女儿又怎样?爸妈最疼的还是自己。 “我没空和你打嘴仗。” 林烬舟别开脸,现在还不到八点,难为季思思起个大早来堵自己。 她快步朝小区走去,可季思思没想放过她,轻踩油门,大红色的跑车直接横在林烬舟身前,只差一点就被轧到。 “是了是了,林医生......不对,林销售员现在可要急吼吼的赶早八,我待会还要去做美容,就不打扰了。 两千八的薪水和你这身抹布很配,千万不要让我注意到你哦。” 季思思精致的美甲轻叩方向盘,在林烬舟愤怒的表情中喷上车尾灰,扬长而去。 林烬舟双手握拳,关节处隐隐泛白。 大红色跑车引擎轰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早起瞧见热闹的人目光粘在林烬舟身上,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 林烬舟低着头,在路人探究的眼神中快步回家。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皱巴巴还带了些许尘土的工作服套着趁打折买的优衣库长袖,裤子和鞋子也是便宜货,这一身连三百都没有。 以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薪水还算可观,还完助学贷款,她甚至还有余力去贷款买一辆代步车。 如果半年前她没有主动给受伤的亲生父亲献血,就不会招来季思思嫉妒,更不会被她陷害丢了工作。 口袋里的玉佩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林烬舟的情绪变化,忽然一闪一闪的,光芒如黑暗中的萤火虫那样柔和。 林烬舟平躺在床上,眼中浮现生父车祸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幕。 他伤重垂危,手术室外妻女哭嚎,偏偏血站没有对应的AB型血。 她不知道自己是那个人的亲生女儿,主动请缨为他输血400cc,结果引起对方严重溶血,差点一命呜呼。 也因此被亲生母亲记恨上。 不然没有这两人的允许,季思思怎么敢一遍又一遍的陷害自己。 还有自己曾资助多年的贫困山区学生,过年的时候竟然问她要三千多去买限量版球鞋......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控诉林烬舟是个傻子。 泪水顺着眼眶流到枕巾上,她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要是不管闲事,此时的自己还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外科医生。 思及此,顾淮川呆萌可爱的小脏脸出现在林烬舟脑海里,她拿起玉佩细细摩挲,这件事太不寻常,甚至奇怪至极...... “没关系,三儿和他娘值得。” 林烬舟自言自语着,一直让她内耗的问题一瞬间想通,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东郭狼,至少三儿不是。 林烬舟换上睡衣躺在床上补觉,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跟昏迷了一样。 再一睁眼,玉佩浮在半空,投射出一片光幕。 顾淮川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跪在角落,正对着土地庙的是一群成年男人,他们高呼跪拜,眼睛里满是欲望。 “求神仙赐福——” 林烬舟瞧这架势吓出一身冷汗,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愣是大气都不敢出。 一大群男人这样聚集在一起,在林烬舟眼里,危险性不亚于饿了多日的狼群,她抬手将玉佩压在被子底下,生怕玉佩将她传送过去。 林烬舟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坐在墙角的凳子上玩手机。 这手机可能是有监听功能,顾淮川一声声的“神仙姐姐”,让购物软件的大数据推荐的全是带有“仙气飘飘”词条的汉服。 林烬舟百无聊赖的划拉着,一件紫色的白菜价汉服就这样水灵灵的入了她的眼。 词条上写着汉服,实际上却是仙侠电视剧戏服的那种风格,紫色和金色的搭配很大气,卖家承诺配送一双绣花鞋。 林烬舟沉浸在淘到宝的喜悦中,还在这家店下单了发包和首饰。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着,林烬舟每天上班早出晚归,但因为那天一群男人的跪拜,让她不敢再随身带着玉佩。 玉佩也没像之前那样嗡嗡响,只是每天回到家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群人又唱又跳祈求神仙显灵。只是林烬舟害怕,干脆把玉佩丢在另一个房间,眼不见心不烦。 她不知道的是,每天来跪拜的人数日益减少,不变的是顾淮川仍旧跪在角落,精神头也一天比一天差。 第五天,快递到了。 林烬舟拿到衣服,迫不及待的打开试穿,又按照视频教程为自己做了个妆造,将钗环悉数插在头发上,沉溺式欣赏美貌。 “神仙姐姐,救我——” 顾淮川的哭喊声传来,犹如一道响雷在安静的房子里炸开。 林烬舟赶忙打开房间门,玉佩投射出的光幕里,顾淮川双手反绑,被人按在一堆茅草上,顾母也被人挟持按在地上。 人群的身侧是塌了一半的土地庙门,一群板着脸的男人举着火把,火光摇曳中宛如地狱里的恶鬼,与娘俩可怜兮兮的样子形成强烈对比。 “顾城家的,顾城得罪知州大人的公子被乱棍打死,我们顾家冒着风险继续收留你们娘俩,顾李氏你记不记这恩?” 第一卷 第5章 神女天降 顾母双臂被人按着,哭得满脸泪,不住地朝白胡子老头磕头求饶。 “顾家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只是三儿也是顾氏子孙,他年纪尚小,还请族长怜惜三儿和他早死的爹,我愿替三儿赴死,求神女降恩!” 看到这,林烬舟可算明白这群人又唱又跳这些天的目的了。 她早该想到,宗族这种组织惯会在物质匮乏的时候吃绝户,自己前几天送去的粥和包子估计也都喂了狗。 林烬舟取出电棍、自制痒痒粉和强光手电筒,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吓退那些家伙。 玉佩光芒闪烁间,林烬舟瞥见冷链运输箱里的干冰袋,脑袋里浮现一个主意。 顾母哭得一抽一抽的,顾家族长板着脸,示意一旁的男子丢给顾母一把刀,周边围着的男人同时向后退,静静的看着顾母。 坍颓的土地庙静谧极了,天地间只剩下顾淮川的哭嚎。 “娘,不要啊!三儿不能没有娘啊!” 十岁的男孩被人按着,满眼的泪水模糊了娘的身影,他都不能擦泪看娘最后一眼。 “三儿,好好活下去。” 顾母哽咽着交代孩子,拿起那把满是锈迹的刀架在脖子上,视死如归。 “啪——” 一个小石子打在顾母的手腕上,锈刀叮铃咣啷砸在地上,众人齐齐看向黑洞洞的破庙。 他们借着火光瞧见一团白云从土地像身后冒出,伏地而行,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强光突然闪现,众人眼前一片空白。 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大喊自己瞎了。忽然被强光照射,出现短暂的失明情况也是正常。 在眼睛看不到的情况下,听力就显得格外敏锐。 顾家的男人们先是听见一阵悦耳且荡气回肠的音乐传来,待视力恢复,瞧见一看不清容貌的紫衣华服的女子背对着光看着他们。 祥云先行、仙乐伴驾,这不是神女是谁! 先前面对孤儿寡母盛气凌人的男人们瞬间没了膝盖一样,一个接一个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哪个心虚的起的头,十几个男人跪地高呼: “神女饶命!” 林烬舟站在土地像前,垂眸俯视这群人,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里细密的汗让她险些握不住电棍。 “什么神女饶命!” 族长老登首先反应过来他们喊的词不对,赶忙直起腰板大喊阻止。 老登双膝跪地,拱手朝向林烬舟,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欲望。 在皱纹的加持下,整张脸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林烬舟别看眼,看着就觉得恶心。 “神女显灵,求神女赐我百金!” 林烬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赐他百金,林烬舟自己都没见过百金。 顾家老登许是察觉到背后十几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赶忙改口道: “求神女赐我顾家百金,保顾家香火绵延、子孙登科及第——” 老登许愿后以头抢地,生怕神女觉得他不诚心,脑袋砸的地面砰砰直响。 林烬舟静静的看他磕到脑袋红肿,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她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没有这功能。 她想起哭得几乎断气的三儿和他差点被逼死的母亲,这老头磕死她都不想管一下。 老登磕的脑袋发昏,颤巍巍的抬头看向林烬舟。 林烬舟恶心他的眼神,微微一偏头,强光手电筒直射老登的眼睛,老头双手捂住眼睛,很是痛苦的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放了顾城的妻儿。” 神女暗含怒意的声线吓得众人抖如筛糠,林烬舟见他们只知道打哆嗦,却没有一个人起身给三儿母子松绑,更生气了。 “松绑!” 她大喝一声,又把手电筒调亮一个档次,吓得老登捂完眼睛又捂心脏。 “爹!” 老登的儿子扑上来扶住他,到底是年轻气盛,竟然敢在这样的气氛下瞪林烬舟。 “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烬舟也不惯着他,悄悄掏出别在后腰的光剑玩具,霎时间,一把莹莹绿剑直指老登儿子,吓得老登赶忙挡在儿子身前,颤抖着说: “快给顾李氏松绑。”他拉着儿子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乞求道:“孩儿年幼冒犯神女,还请神女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 林烬舟无语,一个三十多看着比自己还大的男人,被这老登说是孩儿年幼,真够不要脸的。 “好一个孩儿年幼,老翁竟不识长弱?年幼的分明是我的三儿!” 听见神女亲昵的叫着顾淮川的小名,老登更紧张了。他们一群人求了大半年不见显灵的神女,竟然在他们准备逼死这母子俩的时候出现了。 老登内心一片冰凉,自己这是把神女得罪狠了。神女手持不知是何方神器,瞧着就感受到无比威压。 “还请神女恕罪!田间遭了蝗虫颗粒无收,老朽这是没了法子才祈求神女赐福拯救苍生......” “好大一顶高帽,拯救苍生就要逼死我的三儿吗?” 林烬舟声音冰冷,在场的男人吓得大气不敢喘,顾淮川依偎在母亲身边,紧紧拉着娘的手,看向林烬舟的眼睛满是崇拜。 那群在村子里仗着男人多,横行霸道的族人被神仙姐姐吓得不如过街老鼠,原来这就是神女的真正实力吗? 林烬舟看着一群还隐隐有些不服气的男人们,左手将电棍别在后腰,又从兜里抓着一把痒痒粉握在手心,光剑直指庙门口缩瑟着的顾淮川母子。 “去道歉,不原谅就一直磕头请罪。” 男人们面面相觑,顾城活着的时候就是族里辈分最低的,而今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要给一个妇人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磕头请罪,简直是倒反天罡! “什么狗屁神女,老子看你不过一个装神弄鬼的小娘们!” 这个男人长得一脸凶相,抬腿踩着香案伸手要去抓林烬舟。 林烬舟身子后撤,后背抵住土地像,直接把手心抓着的痒痒粉甩在男人脸上,怕他还继续抓自己,又拿出电棍给他来了一下。 五大三粗的男人瞬间蜷缩在地,他呼吸困难,如濒死的鱼一般挣扎。 第一卷 第6章 装杯遭雷劈 林烬舟做戏搞全套,又抓起一把痒痒粉均匀的洒在每个男人身上,嘴里叽里咕噜念着英语,假装施法。 “Hi.How do you do?I am fine,thank you and you?” 不是林烬舟不会长难句,只是情急之下脑袋空空,只能凭着中学时代的肌肉记忆吓唬人,反正这里的人又听不懂英语。 在场的各位身上即刻起了一身红疹。 众人呆滞,谁也不知道神女叽里咕噜说的啥牛逼哄哄的咒语,顾家老登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如纸,跪在香案前颤巍巍地解释着: “神女有所不知,那顾城活着还要称老朽一声老祖宗,更别提他的妻儿。老朽这把年纪给晚辈磕头怕是要折了孩子的寿。” 这理由放在别人那兴许还能说得过去,可林烬舟不一样,她从吸血的原生家庭中闯出来,最恨这样的极品亲戚。 既然这些人都当她是神女,那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三儿搏出一个谁也不敢惹的身份。 “辈分?呵......” 林烬舟轻蔑一笑,吃绝户的吸血虫还来攀亲戚,真是可笑,想逼死孤儿寡母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亲戚了? “本座在此地修行上万年,便是女娲娘娘也要给本座三分薄面,三儿乃本座座下童子转世,你们几个泥点子给他磕几个头就想折了他的寿? 痴人说梦! 请罪者痒症三日即消,不请罪者,全身生疮、溃烂而死,自己选吧!” 说罢,林烬舟眯着眼睛看向他们,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祥云,宛若毒蛇一般。 先前不可一世凶相男第一个站起身,走到顾淮川母子跟前,双手不停抓挠皮肤,脑袋却像个弹簧一样砰砰磕头,不一会额头间渗血,顺着面部肌肉起伏滑落。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叩头请罪。 顾淮川母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求助的眼神望向林烬舟。 林烬舟思索了一下,这里是灾年,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她不敢把这些人逼得太紧,以后自己要是来不及出现,真怕这些人疯起来弄死三儿。 “好了好了......” 林烬舟出声阻止这些人,朗声问道: “老翁,你可知错?” 顾家老登在儿子的搀扶下缓缓点头。 林烬舟瞧见玉佩闪着光悬在空中,便知晓该回去了,遂抓紧时间道: “念在尔等知错的份上,明日来此领取粮食。若有下一次,雷劈入轮回,世世不为人!” 林烬舟抬手指天,自认气场一米八,没想到老天爷给力,天变阴云中猛地炸了一个响雷。 “咔嚓”一声巨响自天边传来,吓得跪倒一片,当然也包括顾淮川母子。 自古以来人就对自然之力表现出无限崇拜,通过一道响雷在场的诸位对林烬舟的身份深信不疑,只有林烬舟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玉佩发出绿光将她带回现代,林烬舟哆嗦着拿起纸巾擦拭汗水。 她是不是装过头了,旱到闹了蝗灾的地方,怎么偏偏在自己装杯的时候打雷了呢? 现在才八点,超市还没有关门,林烬舟换上便装,拿起手机出门买粮食。 她得趁夜里把粮食放到土地庙,不然那群人第二天早上见不到粮食,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三儿娘俩呢。 顾家几个中登、老登一路护送顾淮川母子回家,满脸横肉的男人吸入的痒痒粉最多,双手够得着的皮肤满是指甲挠的红痕。 他见顾淮川家没有门板,默默回去卸了自己家的门板安在顾淮川家的门框上。 “还请仙童转告神女,小的知错了,求神女饶过小的。” 男人的小臂赶顾淮川腰粗,他很害怕,但要求自己强装镇定。毕竟他是神仙姐姐座下童子,可不能给神仙姐姐丢份。 “你回去吧,神女会饶过真心悔过的人。” 顾淮川背着手,下巴微抬,小大人似的摆手示意男人离开。 有了门板睡觉也舒服很多,这一夜,小小的顾淮川太过激动,翻来覆去和油条别无二致,根本睡不着一点。 他的动作太大,顾母看不下去打了两下屁股,顾淮川才安静下来。 我可是神仙姐姐座下童子唉! 小孩激动的扭来扭去,梦里都还挂着笑。 夜里,天空遍布乌云,豆大的雨点砸进干涸的土地,第二天的早上,空气中满满的泥土香。 顾家几个大汉扛着米面出现在村子,族长做主,先给顾淮川母子送来五斤米面,并承诺以后自己吃干的绝不让这对孤儿寡母喝稀的。 顾淮川是神女座下仙童转世的事渐渐传开,得了林烬舟好处的人家不遗余力的夸赞神女如何法力高强,仙童顾淮川如何冰雪聪颖。 孤儿寡母的地位在顾家村可谓是水涨船高,即便辈分不高,娘俩出门出门总有人恭恭敬敬的称呼“姑奶奶”和“小祖宗”。 顾淮川在神仙姐姐的庇护下春风得意,而林烬舟却发愁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她买米面足足花了三百多,距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她只剩下两百多的生活费。 幸亏现在租的房子是三年起租的,租金还有两年才到期,要不然林烬舟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为了多挣点钱林烬舟疯狂帮同事替班。 玉佩时不时投出光幕,有了宗族庇护的顾淮川肉眼可见的长了点肉。 自她装杯过后,那边变得风调雨顺,蝗灾也没了,好好种地的都有活路。 两个月过去,林烬舟发现只要她把吃的放在玉佩边上,玉佩就会自动把东西送到顾淮川手里。 所以她经常投喂顾淮川,但凡手边有点吃的,她都会给顾淮川送去,有时是一瓶牛奶,有时是朋友送的蒙古牛肉干。 顾淮川就像林烬舟饲养的电子宠物,看他吃的开心林烬舟也得到极大的满足。 可时间一久,林烬舟就察觉出不对,每次玉佩投出光幕的时候,她都隐隐觉得孩子变得不一样了,可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林烬舟翻出那身紫色衣裙换上,手持玉佩出现在田间,正赶上母子俩在田间劳作。 顾母手持水瓢一点点浇地,小少年正担着长扁担往返于水渠和田地之间。 第一卷 第7章 时间差 顾淮川来回挑了三趟,见母亲又是咳嗽又是锤腰,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汗水,执意抢过水瓢,担忧道: “娘,你快去树荫那歇会,我很快就能干完了。” 顾母不愿意,可她拗不过儿子,只好退到树荫下歇息。 这些年神女经常赐下玉露珍馐,三儿这孩子竟长得比同龄人高壮许多,这才15岁的年纪,身架子眼瞅着要赶上那些壮年男子了。 林烬舟躲在一边瞧瞧看着顾淮川,记忆里的小脏猴子竟然那么快就变成了小少年的模样,她看得还有些不习惯。 村子南边传来阵阵钟声,一群年纪不一的孩子自远处草庐跑出来,叽叽喳喳宛若鸟雀。 一直闷头干活的顾淮川悄悄抬头,只一眼,林烬舟察觉到顾淮川眼里的艳羡。 顾淮川快速低头干活,又担心母亲看见他的眼神自责,心虚地瞥向大树的方向。 他眼神极好,只是余光扫了一眼便无比确信,心心念念了两年的神仙姐姐此刻就站在树后看着自己。 “哗啦——” 半瓢水一滴不撒全浇在顾淮川的鞋子上,他抬脚踢开水瓢,撅着嘴闷头朝树荫冲。 顾母不知道儿子怎么了,站起身迎过去。 “三儿。你怎么了?” 他不回答母亲的话,红着眼睛撅着嘴巴看向躲在树后的人。 大树很宽,足以挡住瘦弱的林烬舟,但露出的紫色裙角出卖了她。 顾母微微侧身让儿子过去,原来是神女下凡了啊。三儿这几年时时念叨神女,嘴巴都念干了,终于又盼到神女临世。 “神仙姐姐......” 顾淮川不确定神仙姐姐想不想见自己,即便他有满肚子的想念和委屈,也只敢站得远远的,小声呼唤一句已经是极限。 “神仙姐姐,你这五年干嘛不理我,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林烬舟躲在树后面,屏住呼吸。顾淮川个子长得再高又怎么样?到底还是个15岁的孩子,讲话的语调和神情还是小孩样。 顾淮川嘴唇颤抖,哭都不敢大声,他在心里已经预演了上百个再次见到神仙姐姐的情景,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部变成神仙姐姐不要自己的结局。 村里人当他是仙童,同龄的孩子不敢和他玩,神仙姐姐可是他在这世上除了娘最挂念的人了。 顾淮川越想越委屈,泪水蓄满眼眶,迷蒙间他看见神仙姐姐从树后缓缓走出,微笑看着自己。 “三儿,你哭什么?” 林烬舟笑着,眼角也偷偷红了,原来被人思念是这样的感觉。 在她的世界里不过才两个月,三儿这就已经过了五年,之前才到她腋窝的小孩都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神仙姐姐——” 顾淮川嘴角向下,泪珠跟不要钱一样地砸在地上。他快步上前,泪水涟涟地瞧着林烬舟。 他长大了,也长高了,可神仙姐姐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果然神仙都是青春永驻的。 他想告诉神仙姐姐,村子里的孩子都没他长得壮硕,他能帮母亲干很多活,那些成年男人都不如他能干。 满腹委屈到了正主跟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还没等林烬舟安慰他,顾淮川忽然蹲下身,双臂紧紧抱着腿嚎啕大哭。 “神仙姐姐干嘛不理我。” “哎呀,我怎么会不理三儿呢?我们三那么可爱、那么能干,姐姐是有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没来啊。” 这理由说得心虚,林烬舟打死也不会告诉顾淮川,她是在那个世界当牛做马,疯狂加班才没有时间来看他的 顾淮川抬手擦掉眼泪,鼻尖通红,一抽一抽地问: “真的吗?” “对啊,真的是有事,姐姐给你送的好吃的好喝的你收到没?” “嗯嗯!” 先前的委屈一扫而光,顾淮川站起身撸起袖子,少年精瘦的小麦色手臂弯曲,隐隐约约竟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林烬舟嘴角上扬竖起大拇指,露出老母亲一般的慈祥笑容,这可是她时时投喂大的孩子啊! “真棒,我们三儿真是个好孩子!” “神仙姐姐,你这两年不来,你都不知道,现在我一个人可以推动一百斤的磨,别人还要去隔壁村借骡子,我们家都不用!” “哈哈哈——” 林烬舟捂嘴偷笑,三儿这孩子朴实得有些可爱。 “三儿,以后你别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得叫我了,我叫林烬舟,以后你叫我烬舟姐姐,或者直接喊姐姐就行。” “神仙姐姐的名字可真好听......” 林烬舟笑着,她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可能不好听嘛。她伸手拉着顾淮川坐在树根上,随手拾起小树枝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顾淮川懵懵的,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林烬舟和他对视,这眼睛太纯粹,一看就是没有被知识污染过。 “姐姐,我不识字......” 顾淮川低头,声如蚊讷。 大家都能去学堂上学,而他却不行。上次神仙姐姐离开后,族长归还了占走的土地,但娘一个体弱的妇人完全料理不来,所以读书之类的事,只能搁浅。 林烬舟抬手抚上顾淮川的脑袋,三儿是个知恩图报、至纯至善的好孩子,怎么会不愿意念书去呢。 她用小树枝点了点自己的名字,温柔地教他: “三儿,这三个字就念林烬舟,树林的林,烬灭的烬,归舟的舟。” 顾淮川点头,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名字,将林烬舟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三儿的大号叫什么?告诉我,姐姐给你写下来。” 顾淮川歪头思考着,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 “我大号叫顾淮川,爹说我的名字是知州府上的账房伙计取的,他识字,说起这名,淮水里的神仙会保佑我长大。” 说到这,顾淮川眼睛亮亮地看向林烬舟,账房伙计说的果然没错,确实有神仙保佑他平安长大。 林烬舟点点头,她知道三儿的大名该怎么写了。她将树枝塞进顾淮川的手里,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将顾淮川黝黑的小手包在掌心,慢慢地在地上写下他的名字。 第一卷 第8章 授人以渔 “林、烬、舟,顾、淮、川......” 顾淮川用木棍指着地上的六个字,一字一顿的念着。 清风吹落树叶,叶子打着旋掉在两人名字中间,宛若一叶小舟连起两条不曾相接的河流。 日头逐渐大了,林烬舟站起身,轻轻拂去沾在衣服上的草叶,顾淮川也跟着站起来,小少年微微抬头看着她。 他知道,神仙姐姐要离开了。 “姐姐,你......你下次......下次可以不要那么久才来吗?” 顾淮川紧张的捏着衣角,在即将与林烬舟眼神对视时别开脸,垂着脑袋紧张的等待林烬舟的回复。 林烬舟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让他抬头直视自己。 “姐姐很快就会再来的,下次见面的时候,姐姐教你认字看书怎么样?” “好!” 顾淮川挺直腰杆,高声回应。神仙姐姐教他读书认字,一定比书塾的先生教的好。 他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林烬舟走向大树后,绿光闪过,神仙姐姐又回天上去了。 今天是周末,林烬舟难得休息,她换上日常的衣服,出门买书。 林烬舟早看出来顾淮川不去书塾读书的原因,那么孝顺聪颖的孩子,林烬舟没有法子说服自己让他就这样当个睁眼瞎。 林烬舟到达书店时正是饭点,小学生大军先后起身离开去干饭。 她在教辅区选了基本比较基础的书,像《千字文》、《唐诗三百首》之类的,又买了两本数学习题,三儿一块学的话肯定比书塾里的小孩会的多。 结账付款时,林烬舟瞧见柜台旁摆着的古文专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女士,这些是最近才上的货,这段时间各个中小学都要求孩子们看古文经典,都卖脱销了。” 收银员有意无意的提起,林烬舟听到心里了,这里的孩子们要学习的,她的三儿也不能落下。 林烬舟翻开《左传》和《孙子兵法》,新书的油墨味扑鼻而来。 “这本书我要了。” 付完钱,林烬舟在公交站等车,身后的金楼突然放了一挂百响鞭炮,路人纷纷朝店铺看去,林烬舟也伸着脑袋瞧热闹。 一个身穿红色旗袍,身材曼妙的女人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金楼中款款走出,身后的随从拎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 如今金价疯涨,这十几个盒子的价值已经远远的超出林烬舟的想象。 林烬舟一眼就认出那是季家的儿子和他的未婚妻,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挪了位置,躲在广告牌后。 男人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轻蔑的看向林烬舟。躲在广告牌后也掩盖不住一身穷酸气。 “哼,穷酸。” 季钊温和的五官因刻薄变得丑陋,杨青璐不用看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面带同情的看着那个躲在广告牌后的姑娘,其实她很不明白,季家人干嘛这么恨自己的亲生女儿。 两个孩子被人恶意调包,季家人竟然为了养女不去追究调包者的法律责任,反而责怪亲生女儿。 他们心疼养在身边的养女也算正常,但是为了养女毁掉亲女的工作简直是畜牲行为。 要不是季家给的多,她是万万不愿嫁入这样的豪门的。 林烬舟对季家人早就不在乎了,只求他们别找事就好,现在她满心都是求知若渴的三儿。 她提着书,又去饭店要了一些硬菜,像什么酱香牛肉、油焖大虾、酱肘子之类的。三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必须要补一补。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儿的爹死的早,除了自己给的,根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林烬舟回到家里,翻出之前在网上买的菜籽,三儿母子应该需要这些。 她瞧着手里的菜和书,头一次有了牵肠挂肚的感觉。 玉佩莹莹闪烁,林烬舟突然出现在顾淮川母子面前。娘俩刚煮好一锅野菜稀粥,还没开始吃,林烬舟就带着三盘硬菜忽然出现。 “姐姐,你来了!” 顾淮川惊喜的站起身,神仙姐姐没骗他,这次才等了半年就见到她了。 林烬舟把菜放在桌子上,微微仰头看着顾淮川。两人才分开一上午,小少年竟然又长高了不少。 这两个世界的时间究竟是怎么算的?还是孩子偷吃化肥了? 林烬舟咽了咽口水,轻声问道: “我走了多久了?” “半年。” 三儿天天念叨,顾母估摸着有那么久了,随口答道。 “母亲,是五个月零十二天。”顾淮川纠正道,“姐姐,我每天看着月亮过日子,月亮盈亏五次又至凸月,今天恰好是第十二天。” “原来是这样。” 林烬舟心里美滋滋的,三儿那么期待她来,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不可分割的亲人了。 “来,我们来吃饭。三儿现在长得快,需要大量营养,我特地买的牛肉和虾给你补身子。还有这些菜籽,等菜长大了,我们三儿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吃。” 顾淮川早就饿了,可他再饿还是先给娘和林烬舟夹菜。林烬舟瞧他吃的狼吞虎咽,不舍得动筷子,只喝了两口稀粥。 她见顾母碗里空空,夹起一只大虾放在顾母碗里,闲聊问道: “我一直忘了问了,这几年我不在的时候,地里收成怎么样?还够吃吗?” 顾母剥虾的手顿了顿,上次下雨好像是十个月之前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三儿跑去远处的河里挑水浇地的。 她想告诉神女,可又想起起儿子的嘱咐,微笑回应着: “神女费心,地里的收成足够我们母子俩生活。” 林烬舟点了点头,她没有多想,拿出刚买的书递给顾淮川。 “三儿,等会姐姐教你认字。” 顾淮川听到这话,赶忙往嘴里塞了两口肘子肉,又将碗里的稀粥一饮而尽,肉没怎么嚼就咽下去,噎得他绷直脖子。 林烬舟轻轻抚着顾淮川的后背,埋怨道: “你这孩子,慢点吃,我又不会跑。” “我没事姐姐,我们现在开始认字吧。” 顾淮川满眼期待,其实他想抓住每一次和姐姐单独相处的机会,不知怎的,他总感觉神仙姐姐像是天边的彩虹,美丽无瑕却稍纵即逝。 第一卷 第9章 卖菜 林烬舟理解顾淮川求知若渴的心情,拿出《千字文》为他逐字讲解。这一讲就是一下午,口袋里的玉佩嗡嗡作响,甚至有点发热。 顾淮川一双狗狗眼带着点委屈,直直地看着林烬舟。 “姐姐,你是要走了吗?” 在这件事上,林烬舟没法骗孩子,只能点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要复习我今天讲的东西,千万别忘了。” 一道绿光闪过,林烬舟消失在顾淮川跟前。 顾淮川看着空空的院子,喃喃自语道: “姐姐,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烬舟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她准备出门给顾淮川买身衣服。 顾淮川长得很快,那身麻布短打全是补丁不说,裤腿还短了一截。 明天又要开始上班,两个世界的时间差没有规律可循,不知道再去的时候三儿的个子会不会再长高些,衣服码数得买大点。 她记挂那个孩子,即便自己也不富裕也仍旧想要给他最好的。 林烬舟离开后,顾淮川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地坐到天黑,直到月亮被乌云遮蔽,他才揉着酸胀的眼睛合上书本。 他见过同村学童的书,那些书纸张软软的,没有林烬舟给的质感好。 林烬舟不在的日子里,顾淮川除了干活就是抱着书看,不认识的就拿着书去问问同村的学童,不多时,他就能背下整篇《千字文》了。 顾母时常瞧着儿子废寝忘食的努力样子,深深自责。 三儿想读书,而自己却没有别的妇人那样支撑门户的能力,连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熬成了大人的样子。 两个月后,顾淮川都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了,还没等到林烬舟来。 小少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知道神仙姐姐那里是什么光景,他只怕会不会跟之前一样,两年不曾相见。 林烬舟给的菜籽是现代经过好几代农学家精心培育多年的品种,刚出芽时顾家母子就瞧出不同了。 母子俩起先不舍得种下,可林烬舟这两年没来过,母子俩便试着放在地里种了一些。 待菜长出芽,母子俩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样好的菜吃了可惜,要卖出去换些家用来。 “三儿,今天你在家休息,我去州府卖菜,回来给你买个鸡蛋补补,最近辛苦了。” 顾母交代正在树荫下看书的儿子,把刚摘的青菜放进背篓,抬眼就看到儿子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孩子已经比她高了不少,还有些单薄的少年脊背初初显出成年男人的宽阔。 “娘,我去吧,卖菜也不耽误看书的。” 顾淮川将书扔进背篓,抬腿就走。不是他非要跟母亲抢着干活,实在是因为这天太热,去州府还要走很久的山路,母亲身体不好不能让她遭罪。 两年未见神仙姐姐,他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了,家中活计理应他来做的。 顾淮川早上出发,抵达州府时,好的摊位已经没了,他只好坐在小角落,把菜一颗颗地码好等待顾客上门。 许是位置太偏,都没人路过顾淮川的摊位。顾淮川瞧着远处摊贩叫卖,夸赞自己的东西如何如何好。 他有样学样地招呼张罗,加上菜品确实是比旁人的卖相好,不一会摊子前便围了很多人。 一位大婶翻看绿油油的小青菜,这菜个头大,还水灵灵的,一瞧便比旁人的好。 “小哥,五文一斤,我买两斤如何?” 顾淮川瞧着旁人摊位上不如自己家的都卖六文一斤了,神仙姐姐给的菜籽种出来的菜卖五文也太便宜了。 他抬头,看着大婶精明的眼睛,开口道: “十文一斤,概不讲价。” “什么玩意那么贵,当你卖的仙草啊!” 大婶转头就走,顾淮川也没挽留,现在时候还早,他不着急。 大婶走了几步见顾淮川没喊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她就不信,什么人愿意买十文一斤的青菜。 不一会来了一个穿着灰色皂袍的中年人,这菜长得水嫩壮实,正好买回去给东家掌掌眼。 他是识货的,抬手给了顾淮川二两银子。 “先生,钱给多了。” 顾淮川慌乱地摸着荷包,他全部的钱都找给这位先生也不够啊。 “多的当是定金,还劳烦小哥下次有这样的菜,直接送到延津酒楼。” 顾淮川不再推辞,忙不迭地将菜装起来,这二两银子拿得心亏,顾淮川将书别在腰带上,把背篓和菜一起递给中年人。 《千字文》已经熟读了,他今天带来的是神仙姐姐给的另一本——《左传》。 这书看着就深奥,有些字也不认识,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去学。 顾淮川目送中年人,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锦衣华服的少年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华服少年身边跟着一个随从,他穿着州府书院的院服,看向华服少年的眼神中满是谄媚。 “凌公子,就是这个人,我弟弟说他好几次拿着那本书去家里问问题。 那书的质感好啊,纸张厚、印刷还清晰,上面还有彩色的图样子......” 华服少年下巴微抬,斜眼睨了狗腿子一眼,轻嗤一声。 凌家是出身京城的世家大族,父亲更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京城嫡支藏书阁可谓是囊括三千世界,他凌烨决不允许一个卖菜的拥有自己都没见过的书。 凌烨大跨步走上前,周围买卖的百姓见到他纷纷退避三舍,只有顾淮川没有发觉,直到阴影遮住光,他才堪堪抬头。 “你拿的什么?” 凌烨双手背后,还没等他开口索要,一旁的狗腿子上前一步,劈手就要抢夺顾淮川手里的书。 他拽了两下没扯动,定睛一瞧这小子满脸阴鸷地看着自己。 顾淮川认识他,这是顾家村里的外来户胡杨,在村里看着还好,没想到是这样的为虎作伥的人。 顾淮川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猛地将书抽回,胡杨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在地上。 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淮川,转头看凌烨的表情。 胡杨以为凌烨会生气,会让他的护卫痛扁顾淮川一顿,可他竟然笑着,这事的发展方向好像不对劲。 “凌公子,这小子竟然不把书给你!” 第一卷 第10章 遇险 凌烨嘴角带笑,根本不理会胡杨。他刚刚已经看到了,这小子穿着破烂,但手里的书确实是他没见过的。 “这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不等顾淮川回答,胡杨抢先开口道: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村里人说这小子是什么神仙座下仙童转世,前几年的蝗灾饿死不少人,就他们家有白面精米吃,这书一定是神仙给的仙书!” 这一番拱火的话说完,顾淮川当场变了脸色,这家伙竟然把神仙姐姐的存在大喇喇地讲出来! 胡杨瞧见顾淮川的表情,叉着腰满脸得意,他以为自己掐中顾淮川的命门,可顾淮川将书藏在身后,拳头紧握,满目杀意。 神仙?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凌烨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狭长的狐狸眼瞧向顾淮川,这样粗鄙的家伙如何能配上仙书? 他唇角微挑,不管胡杨如何跳脚谩骂,转身带着一众仆从护卫离开。 爹最近管他管得严,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等这家伙回去的路上,兴许会被野兽吃了呢?届时可是尸骨无存,死无对证啊。 林烬舟此时刚下班,她提着医药箱一蹦一跳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么开心的原因没有别的,全因她午饭时买的一张刮刮乐。 要知道她以前是中奖绝缘体,这次可是翻了身,足足中了一万块!当即回到店里买了一堆跌打损伤、消炎止痛的药。 林烬舟想着,肯定是顾淮川给她带来的好运气,这样的药早该给三儿备上了。 口袋里的玉佩又响又烫,隔着薄薄的衣服烫得林烬舟一个激灵。林烬舟赶紧朝家里跑去,迅速开门把玉佩掏出来。 “这是怎么了?” 林烬舟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但她猜到可能是三儿出事了。 她看着沙发上嗡嗡振动的玉佩,手忙脚乱地把平时用来防身的东西翻出来,像什么防狼喷雾、电棍的都拿在手里。 玉佩的光幕投射出来,顾淮川走在山路上,身后跟了三个拿着刀的男人。 林烬舟呼吸一滞,这是土匪吗?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小电棍,这三个人看着不像顾家那几个老登那样好骗,怕是不好解决。 “怎么办啊!” 林烬舟急得一脑门汗,她走到厨房,忽然灵光一现,拧开燃气灶,提起半桶油倒进锅里加热。 油锅冒气丝丝热气,她怕强度不够,又把一旁的白砂糖倒进去。 糖油混合物泼在身上,哪怕是神仙来了也要褪一层皮。 光幕中,顾淮川被三个持刀的男人追上,那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似乎是向他索要什么东西。 “死锅,你快点烧啊!” 林烬舟急得不行,直接开到最大火。没几秒锅里的油就炸开花,还有几滴溅在林烬舟的胳膊上。 她顾不得疼,一手抓锅一手拿着玉佩,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出现在那三个男人身后。 顾淮川背靠一块巨石,警惕地看着三个男人,忽然出现的林烬舟让他瞬间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安全感。 但他不敢出声,这三个人是冲着他来的,顾淮川不想神仙姐姐因为自己卷进危险当中。 林烬舟面色惨白的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她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深知这一锅热油泼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尤其是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只有死路一条。 她双臂不住地颤抖,林烬舟这辈子只救过人,连杀鸡也不敢,面对三个活生生的人她犹豫着始终下不了手。 “什么味?还挺香的。” 领头的人似乎闻到油香味,转身瞧见端着锅的林烬舟。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穿得还挺清凉......” 他露出一抹淫笑,色眯眯地打量穿着无袖连衣裙的林烬舟。 另外两个也回头去看,他们长那么大都没见过穿着如此大胆的女子,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三个人收了刀,一起朝林烬舟靠拢,如复制粘贴一般的淫笑,满满的势在必得。 林烬舟吓呆了,双腿灌了铅似乎动不了一点。 “姐姐!快跑!” 顾淮川几乎破音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小少年如一只小牛般弯身撞倒领头的人,另外两个举刀朝顾淮川砍去。 她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手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一锅热油一滴不剩泼在三人身上。 三个歹人疼得满地打滚,即便如此嘴里依旧充斥着骂人的话: “小娘皮你且等着,你落老子手里,老子定要让全云州的男人都尝尝你的味道!” 林烬舟不理会那人的谩骂,她知道这热油泼上去之后人必死无疑,他骂几句就骂几句,根本伤不了自己分毫。 此刻,她只想拉着顾淮川赶紧走。 林烬舟握住小少年的手,扯了两下没扯动,转身才瞧见少年紧咬的牙关和突突直跳的青筋。 顾淮川锐利的剑眉拧在一起,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地上如蛆虫般扭动的三人。 林烬舟心头一凉,这小子怕不是起了杀意。 “三儿,乖,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回去。姐姐给你买了好吃的,咱们走,你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林烬舟轻声哄着,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双手颤抖拉住顾淮川的手臂想让他冷静下来,他还是个孩子,手里不能有杀孽啊! 听到林烬舟的哀求,顾淮川的神智渐渐回笼,他不会干让姐姐伤心的事。 两人正准备回去,其中一个伤势较轻的歹徒拄着刀站起身来,举刀直冲林烬舟。 顾淮川此时皮肤急剧升温,双目赤红,如野狼般将那个歹徒扑倒在地,顺势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砸向歹徒面门。 歹徒一开始还会胡乱地挥舞着手里的刀,但这一切随着顾淮川拳拳到肉的动作逐渐消散。 顾淮川满身血,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么多血,怎么就没感觉到疼呢? “你杀了老大,且等着凌少爷弄死你小子吧!还有那个小娘们,凌少爷就喜欢这样穿得少的,她可比青楼里的花魁招人啊!” 林烬舟大脑一片空白,她拦不住顾淮川,这人的话又刺激到本就失去理智的顾淮川。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刚才说话的男人,抬起脚踩在他被热油泼到的皮肤上,对方嗷嗷叫着求饶也不肯抬脚。 第一卷 第11章 踏月而归 顾淮川平静地欣赏那人痛苦的表情,沉声问道: “你是凌烨派来的?” 今天集市上,胡杨叫那个公子哥是凌公子,他早该想到那就是杀了父亲的知州少爷凌烨! 顾淮川这辈子都忘不了,爹在知州府好好当差,不知为何被凌烨叫人随意打杀,丢在乱坟岗。 他和娘冒着大雨去寻,只找到爹被人砍了四肢、残破不全的尸体。 那天晚上的雨又大又冷,小小的顾淮川扶着几近虚脱的娘,拖着爹残破的尸首走在路上。 雨水打在脸上几乎喘不过气,母子俩在泥泞路上跌倒好几次。 那是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又湿又冷,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如果没有遇见姐姐,他和娘死在破屋里都没人收尸。 沉痛的回忆和现在重叠,凌烨打死爹的仇还没有报,现在又对姐姐图谋不轨,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惨剧重演! 顾淮川拾起丢弃在一边的刀,一刀一刀捅向倒在地上的两个歹徒,悲痛掩盖恐惧,他只可惜这俩喽啰不是凌烨。 不过早晚有一日,他会为惨死的阿爹报仇! 那两个歹徒几乎被顾淮川砍成肉酱,死得透透的。 顾淮川双目赤红,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林烬舟跌坐在地上,不知不觉面上一片濡湿,那个依赖她的孩子,竟然为了自己染上杀孽。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尝试着站起身,可脚腕传来一阵刺疼。 “三儿……三儿……他们已经死了。” 顾淮川似乎是没有听到林烬舟叫他,双臂机械地一刀一刀砍下去。 “顾淮川!” 林烬舟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依靠双臂支撑朝顾淮川爬过去。 她怕极了,这一幕对于自己来说刺激巨大,更何况三儿这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林烬舟在医院时见过因为恶性事件刺激疯了的人,此时的顾淮川双目赤红,青筋虬结,与那个疯魔的病人别无二致。 “顾淮川!他已经死了!” 林烬舟整个身子贴在地上,伸手牢牢地抓着顾淮川的衣角,她又怕又心疼,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可不能因为自己出事。 顾淮川动作僵住,木木的转头看向哭得涕泪横流的林烬舟。 他记忆中的姐姐是天上的神妃仙子,无所不能,可现在因为自己,整个人跌在地上,尘土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他又让姐姐忧心了。 顾淮川丢掉滴血的刀,转身抬手将林烬舟捞起来。他喉头发涩,不敢看林烬舟的眼睛。 刚刚自己的模样只怕不比恶鬼好多少,姐姐会不会就此不要他了。 “三儿,我走不动……” “我背你!” 顾淮川背对着林烬舟蹲下,等了好一会林烬舟没有上来。 他忐忑起身看向林烬舟,顺着她的眼神瞧着那三具早没了样子的尸首。 “三儿,把刀和他们扔到崖底,这路上的血也得扫一扫。” “嗯。” 顾淮川闷闷点头,他用刀将沾了血的土翻了一遍,直到看不出血迹。 扛起三个死透的歹徒,连刀一起扔到不远处的山崖下。 这里野兽时常出没,没多久便能毁尸灭迹。 此时,月亮已至当空,顾淮川背着林烬舟朝顾家村的方向走,两人沉默着,默契地都不开口。 林烬舟趴在少年的背上,双臂环住顾淮川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夜深静谧,林烬舟能清楚地听到他沉闷的呼吸声。 连斩三个歹徒,她怕他心理出问题,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思虑良久才问道: “三儿,那三个是什么人?” 顾淮川脚步微顿,低声回答: “是知州公子派来的,今天我去州府卖菜,他看上你送我的书,我没给,他就派人来抢……” “三儿,不过一本书,给他们便是,只要你没事,姐姐以后再买给你。” 顾淮川喉头哽咽,这件事因书而起,又不全是因此而生。 他想着要不要把爹的事情告诉姐姐,又怕姐姐无能为力徒增烦忧。 “三儿,今天的事你没有错。” 林烬舟抬手抚摸着少年的脑袋,轻声宽慰着: “我送你的《左传》里有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想要抢夺你的东西的人。 这件事说到底是我欠考虑,我没考虑到我那的书和这里的书有很大的差距,这才给你招来如此祸患。” 顾淮川紧闭双眼,泪水滑落使他的视线清晰了些。 姐姐说得对,这事从始至终错的都不是自己,更不是姐姐。 姐姐出于爱护送他书籍,自己出于好学卖菜时看书,何错之有!明明是那些权贵的错,是这世道不给普通百姓活路的错! 还有数年前惨死的父亲,报信的人说他当差险些害凌烨摔倒。 即便如此,父亲也罪不至死!凌家何至于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害人性命! 顾淮川心头萦绕熊熊复仇之火,他咽下流至唇边的泪,朗声道: “姐姐,我杀了那些人,并不单单只为了保护你送我的书……” “那是为什么?” “因为那三个人羞辱你,他们可以打骂我、羞辱我,反正我烂命一条,骂就骂了,可你不行!” “傻孩子,我有什么不行……” “姐姐你听我说完。” 林烬舟还没说完便被顾淮川打断,少年清澈的嗓音带着严肃,林烬舟乖乖闭嘴。 “姐姐,七年前我遇见你的那天,我父亲当差得罪凌烨,他命人斩断我爹的四肢扔去乱葬岗。 我和娘冒雨去寻,这一路上我们母子俩摔了不知道几个跟头才把爹的尸首带回祖坟。 娘受了刺激,加上淋雨高热不退,若不是遇见你,我们娘俩恐怕是这世间的一缕幽魂了。” 顾淮川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七年前,他们害死我爹,我才十岁没有办法。可今天,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姐姐,你要我如何忍得?” 林烬舟沉默不语,顾淮川平时看起来是个懂事、孝顺的乖孩子,没想到他心里竟然压着如此深仇大恨! 她要是顾淮川,可能早就被仇恨吞噬,根本不可能长成现在的样子。 第一卷 第12章 谈心 林烬舟一时语塞,只能重重地拍了拍顾淮川的肩膀。 她想到自己的身世,也许说出来也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三儿,姐姐以前不知道这些,但是你还有娘,她一个妇道人家,身子还不好,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你答应姐姐,以后不要那么冲动,好吗?” “好。” 少年乖顺得仿佛一只大狗狗,不管林烬舟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什么。 “三儿,姐姐其实没有爹娘……养大我的那家人把我从亲生父母那里偷出来,把我当做奴隶使唤。他们小儿子摔着了要打我,赌钱输了也打我,从小到大我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 其实他们给我饭吃,打几顿也就罢了,但是我和你那么大的时候,那个男的对我动手动脚,我害怕,一脚踢到他裤裆那,然后就跑了。 我的老师收留了我,老师姓林,所以我长大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自己改了名字,从此之后,我不是周盼娣,我叫林烬舟。” “姐姐,仙人成仙之路自是多有磨难的,不过现在你已经熬过来了。”还有我会一直都陪着你。 顾家村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那句话顾淮川始终没有说出口。林烬舟嘴角微微上扬,这傻孩子还把她当神仙呢。 两人借着月光慢慢赶路,远远地看见村口灯火通明,顾家的族人们打着火把聚集在村口,顾母站在最前面,伸长脖子朝顾淮川的方向张望着。 “我一整天都没回,我娘担心了。” “三儿,把我放下吧” 林烬舟拍了拍顾淮川的肩膀,可顾淮川没听她的话,神色担忧地反问道: “那怎么行?姐姐你刚才都走不了路,我怎么能把你独自留在这里。” “三儿,我刚刚只是腿麻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村口那么多人,我不太好出现。” 顾淮川听着觉得有理,乖乖地把林烬舟放下。深夜里,玉佩的光芒好似萤火虫,闪烁两下,姐姐便离开了。 顾母见儿子站在村口呆呆地看着空地,提起衣摆急忙跑过去,顾家人紧随其后。 “你这孩子去哪了?吓死娘了!” “我......” 顾淮川心虚地瞥了一眼大家,他今天的经历无论哪一个说出来都有些吓人,遂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州府有卖艺团,我看着新奇,就忘了时间......” 林烬舟闪身到家,她左手提着玉佩放在灯光下瞧着,蛇型玉佩的尾巴尖是个圈,正好可以用来系绳。 于是开门,准备去外面买一股绳子把玉佩挂在脖子上,正巧碰上对门邻居出来扔垃圾,她抬手打招呼,邻居见她却愣了一下。 “原来你在家啊,刚刚你爸和你弟来找你,敲了半天门你都没开,她让我传个话,说一家人都很想你,有空记得回去看看。” “啊?谢谢你啊,我刚刚在屋里睡觉没听见。” 林烬舟对邻居努力扯出个笑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电梯门合上,林烬舟快速回家反锁房门。她脸色惨白,身体抵在门板上,深呼吸平复情绪。 什么爸和弟,那家吸血虫又卷土重来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天知道周家人又想到什么点子对付自己。 她要赶紧找新的房子搬走,这份工作也不能干了。 林烬舟蹲下,双臂无助地抱着自己。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生活了,可是为什么那些人就不愿意放过她! 蛇形玉佩顺着口袋滑出掉在换鞋垫子上,林烬舟脑海中闪过顾淮川期待的眼睛,她并不是无处可去,这世界上也不全都是不知恩的人。 林烬舟打开手机,用好几个跑腿软件下单各种物资,米面油盐是基础,还有方便面、螺蛳粉等各种即食食品。 下单后,林烬舟蹲坐在地上,她下午买的药还放在茶几上,她愣愣地看着满满一袋子药,感觉这些还是少了点。 林烬舟翻出落了灰的棒球帽,带着口罩出门。 她要去买一些基础的医疗器械,这样她躲在顾淮川那的时候,就可以给村民做些小手术,以巩固自己神女的身份。 还要买很多药给顾淮川送去,教他什么药治什么病,这样就算自己回来,他也能靠自己给的那些东西安身立命。 林烬舟骑着共享单车,跑了十几家药店,市面上家庭常备的非处方药她都买了一遍,连带跑腿软件上下单的东西,今晚总共消费七千多,要不是她刮刮乐中了一万,这些东西打死也买不起。 跑腿师傅开着小车,陆续抵达林烬舟家楼下。三个师傅看着彼此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面面相觑,谁家好人买东西这样买啊。 林烬舟指挥着师傅们一起帮她把东西送到家里,四个人前后搬了十几趟才把东西搬完。跑腿师傅满头汗,站在堆成小山的物资旁问林烬舟: “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嘛的?你一个小姑娘咋吃?” 林烬舟没有正面回答,打开一条软中华分给跑腿师傅们。 “我做主播的,不常出门,所以买的多了点。辛苦了,一点心意,大家辛苦了。” 跑腿师傅拿着佣金和额外收获的烟笑嘻嘻地离开,林烬舟打开门目送他们走进电梯,赶紧关门,用玉佩将所有物资送到顾淮川那里。 玉佩荧光闪烁,足足半小时才把所有的东西送走。林烬舟眼前景象模糊,全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屁股跌在地上。 “叩叩——” 敲门声传来,林烬舟挣扎着起身,即将开门的一刹那她犹豫了。 现在是夜里,她在这个城市又没有朋友,谁会大晚上的来找她? 林烬舟强支起精神,打开猫眼盖子却只看到一片黑暗,门外的人企图透过猫眼在看自己! 林烬舟扒在门上,耳朵竖起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 “爸,她都被医院开了,真的能有钱吗?” “废什么话!快点撬,她没钱还不能卖钱嘛,读过书的研究生,不得值个几十万彩礼。” 是周家的父子俩,林烬舟倒退两步,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眼。 “喂?110吗?有人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第一卷 第13章 养父母 门外的人似乎听见她的话,高声叫嚷着: “爸,小贱人报警了,怎么办啊!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我亲姐吧,她可比这个小贱人有钱呢。” “找她干什么!” 周强抬脚踹在儿子周飞腿上,亲生的那个丫头现在在有钱人家过着好日子,他自然是眼馋的。 可是季家两个老的连同儿子都对那个丫头片子护得紧,他倒是想去要钱,就怕有命要没命花。 屋里这个就不一样了,这丫头片子到死也摆脱不了是周家养大的事实,改名换姓又怎么样,报警又如何,哪条法律规定了不让父亲找女儿要钱的? “盼娣啊,你打开门,爸没别的意思,就是那么久没见你想你了!” 周强扯着嗓门高声喊话,整栋单元楼的声控灯同时亮起,大晚上那么大动静,不少邻居怨声载道。 “哎?你干什么的!” 警察刚来就看见周飞鬼鬼祟祟拿着工具撬锁,当警察面当扒手可是有胆量。 “同志你误会啦!”周强走上前拦住警察,将别在耳后的烟递过去,谄媚道: “同志,这是我儿子,我闺女和我们爷俩闹气,给我们锁外头了,我儿子喊不动他姐,这才想着试试能不能把门撬开。” 警察半信半疑地看着周强,抬手去敲门。 “同志,是你报的警吗?我们到了,麻烦你开门,我们好了解情况。” 林烬舟手里拿着电棍,鼓足勇气打开门,她笃定当警察的面周家父子不敢伤害她。 “我不认识他们,警察同志,我的房东和邻居都能证明,我这一年来都是独居的。” 林烬舟打开门,翻出身份证和租房合同递给警察,她躲在警察身后,警惕地看着不怀好意的父子俩。 周家父子也不客气,进门就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就往嘴里塞。 年轻警察看着容貌精致小巧的林烬舟,又看看那不修边幅的父子俩,无法从长相上判断这是一家人。 “警察同志,我们又不是亲生的,长得当然不像啦。” 周强觍着脸笑,警察听闻这话愣了一下,不是亲生的还说是父女,耍他们玩呢?刚要发难,就看到周强拿出收养证明双手递上。 收养证明上的小女孩照片看起来和现在的林烬舟没有区别,只是名字填得周盼娣。 警察仔细核对收养证和身份证上的信息,除了名字,哪里都对得上了。他和他的同事来得很多余。 “同志啊,这丫头打小就不听话,这翅膀硬了就不管爸妈死活了。 我老婆现在住院,就想看看闺女,可她死活不愿意去看她妈一眼。我和我儿子没法子了,麻烦你们大半夜跑一趟,对不住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同志,你还是和你爸爸去医院看看你妈吧,虽然你是收养的,但他们好歹也把你养大了不是。” 林烬舟后退两步,周强拿着收养证就能证明她是周家的女儿,即便是警察也没法子帮她,绝望席卷全身。 林烬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镇定。 “爸,我这还发着热呢,去医院怕感染妈加重病情。 这样吧,我过几天再去,妈的住院费我包了,您给妈的主治医师说,用好的药,她闺女有钱。” 周强满意的点点头,领着儿子离开。警察瞧着父女俩握手言和了,也不再逗留。 刚才还站满了人的小房子一下子空下来,林烬舟坐在地上全身颤抖。 周强是因为警察在不敢乱来,有收养证在,警察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得想个法子尽快脱身。 林烬舟搬来凳子抵在门上,收拾了几件衣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装进包里,凌晨一点,她准时出门跑路。 走出单元门时,她心里有些嘀咕,外面那么黑,周家父子不会藏在暗处等着她吧。 林烬舟左手紧紧抓着包,站在电梯门口阻止电梯关门,假装打电话实则自言自语: “是的,我这要出门了,你到哪里了?车停在门口就是,我这就过去。” 如她所料,周家父子果然在单元楼门口那等着,他们早料到自己会趁夜跑路,周飞手里提着编织袋,凶神恶煞地朝她冲来。 林烬舟不敢犹豫,疯了似的按电梯门,她确信这个距离周飞赶不上,可她忘记周强以前坐过电梯维修工,电梯门才关上一半电源就被掐断了。 “你别过来!” 林烬舟缩在角落里,掏出电棍朝周飞捅过去。周飞早有预料,抬腿踢掉电棍,手脚并用地把林烬舟塞进袋子五花大绑。 周飞扛着林烬舟出来,将她丢在面包车后备箱,开门坐在副驾驶。 “爸,姜还是老的辣。” 周飞竖起大拇指,看向周强的眼神满是服气。 他想到林烬舟会趁夜跑路,但他没想到这小贱人能搞这一出,要不是爸有先见之明,今晚还真逮不到她。 “哼,小子,你修炼的时候还多着呢!” 周强嘴里叼着烟,示意儿子给火。周飞赶忙用手护着打火机凑上去,询问道: “这小贱人可聪明着呢,爸,咱们得早早出手,以防夜长梦多。” “还用你说?”周强啐了一口痰,“咱们隔壁村刘家的半残的儿子。” “他家给多钱啊?” “三十万!” “那么多,那刘半残还没这小贱人高,能管得住她吗?” “揍几顿、饿几天就好了,你还当正经人家娶老婆呢。 也亏得这丫头片子自己要死要活的读研究生,要不然咱们还要不了这个价。 儿啊,你的房子有着落咯。” 林烬舟缩在背后箱听着两个人渣的对话,这是赤裸裸的拐卖行径,可他们偏偏有收养证在手里,自己无可奈何。 她费劲翻身,从口袋里翻出玉佩。 无可奈何自己跑了还不行嘛。 玉佩光芒闪烁,林烬舟被裹在编织袋里看不见外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到了顾淮川家里,一点声都不敢出。 “三儿,神女又送来个袋子,你快些扛到地窖里,天热别放坏了。” 第一卷 第14章 逃脱 林烬舟听见顾母的声音,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她奋力挣扎、扭动身体,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给顾母吓得大叫。 “这啥啊!神女送的什么东西!” “是我,是我!” 顾淮川拿着铁锹从屋外跑过来,正想往不明物体上拍呢,突然听到林烬舟的声音,赶忙丢了铁锹扑过去给林烬舟松绑。 “姐姐,你怎么弄成这样?” 顾淮川把人从袋子里放出来,满面忧色,他不顾林烬舟反对,强行将她拉起来转着圈确认了一遍她又没有受伤。 好在胳膊腿具在,身体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精神看着病怏怏的。 “姐姐,出什么事了?” 林烬舟眼神迷离,眼看着面前的顾淮川分裂出三个脑袋,还没回答顾淮川的问题,一头栽在地上,还好顾淮川眼疾手快接住她,不然这一下可摔不轻。 “神女定是累了,时候不早了,让神女好好休息,有事明天说。” 顾淮川点点头,将林烬舟抱起来放在母亲的榻上。怀里的人身上散发着丝丝花香,身体轻的如同一片羽毛。 他为林烬舟掖好被子,站在榻边呆呆地看着她的脸。 烛光摇曳,林烬舟的睫毛如同鸦羽,在白净的小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许是做了噩梦,牙齿咬的咯咯响。 顾淮川坐在榻边,仔细端详林烬舟的样子。 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在神仙姐姐的照拂下,他从垂髫小儿长成17岁的少年,而神仙姐姐却没有变化,还是记忆里最美的模样。 顾淮川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最近的距离触电般的收回手。 这可是从小就对自己无比关爱的姐姐。 “大逆不道!” 顾淮川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转身离开在不远处的门边坐下。他瞧着榻上的人,心里思量着,神仙姐姐梦里都在咬牙,想必这一夜不会睡得安稳。 第二天清晨,鸡鸣报晓。 林烬舟被一声接一声的鸡鸣犬吠吵醒,她挣扎着起身,抬眼便看见在门口睡得东倒西歪的顾淮川。 “呼——” 林烬舟松了一口气,辛好自己到了三儿这里,要不然还真要被那两个人渣抓去卖了。 “咚!” 顾淮川的脑袋磕在墙上,迷迷糊糊间看到姐姐正笑着看自己,抬手掐着自己的脸强制开机。 “姐姐,你醒啦,睡得怎么样?” 顾淮川笑着走过去,如果他有一条尾巴,此刻也会摇出残影。林烬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笑眯眯的瞧着他不说话,良久才问道: “三儿,你怎么在地上睡的?” “夏天热,地上凉快。” 少年随口扯谎,他以为自己高明,但红透的脸颊出卖了他。林烬舟眯着眼睛,翻身下床,她要好好质问这个小孩怎么敢跟她撒谎的。 这不下来不知道,林烬舟光脚站在地上,眼睛平视顾淮川的胸口,她木然抬头,对方低头看着自己,嘴角一扯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多大了?或者说,我离开多久了?” “姐姐,你来的巧,今天是六月初七,是我十七岁的生辰。” 十七了?过的那么快啊。 林烬舟坐回榻上,她思考着这个扯淡的时间差,她还没给三儿准备生日礼物呢。 林烬舟回忆着,自己上次来是今天刚下班的时候,还端了一锅热油。 那时候顾淮川还没有十七,他还在回顾家村的路上为了保护自己刀了三个歹徒。 “三儿,我给你的二百斤米、二百斤面、三十桶油,还有方便面、盐、药之类的东西收到了没?” 林烬舟抓着顾淮川的胳膊,迫切的想知道他收没收到,那些可是价值七千多的物资啊! “姐姐,你说这些东西我想起来了。这些年我和娘一起种地,日子还能过得去,你也不容易,送来的太多,都把我家地窖填满了。” 顾淮川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即便是地里庄稼旱死一大半,他也不愿意跟姐姐提起。 神仙姐姐对自己有大恩,她难得来一次,更不好让她忧心了。 “呼——” 林烬舟长舒一口气,只要东西收到了就好,那么多东西就算加上自己一双筷子也不会显得捉襟见肘。 “三儿,如果我说,我不走了,你能收留我吗?” 顾淮川愣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姐,你说你不走了?!” “是的,我不走了,你别嫌我吃得多吭。” 顾淮川激动至极,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还是有些不真实感。他冲出屋子,正巧碰见母亲在屋后浇菜。 他劈手夺过顾母手里的水瓢,一言不发哼哧哼哧浇完园子里所有的菜,大步走回屋子,盯着林烬舟的眼睛,再次确认道: “姐姐,你真的不走了吗?” 林烬舟站起身,想像以前那样敲顾淮川的脑袋,可她忘了身高差距,现在的自己根本碰不到顾淮川的头顶。 顾淮川忽然抓起林烬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狗狗眼就这样期待的望着林烬舟: “姐姐,你掐我一下吧,我怕是在做梦,你怎么会愿意留下来呢?” “你说什么呢三儿,我怎么不愿意留下的?” 这里有真诚热烈的三儿和热情温和的顾母,虽然条件简陋,但比起冰冷又孤单的现代好了不少,至少不会有人把她抓走卖掉。 要是说家,现代的出租屋是旅馆,这里有真挚的三儿和温柔的顾母,才更有家的样子。 “呜......” 顾淮川嗓子里流出呜咽声,他红着眼睛冲出屋子,高兴大喊道: “娘,姐姐说她不走了!姐姐要留下来和我们住一起!” 顾淮川高兴的不能自己、上蹿下跳,脑袋忽然间挨了母亲一记水瓢。 “吼什么!你想让全村人都来围观神女吗?你是不是想给神女找麻烦!” 挨了打的顾淮川老老实实闭嘴,他太激动了,所以才会忘乎所以。 不过想到以后每天都可以和姐姐在一块,挨了母亲一水瓢也没觉得疼。 “三儿,这些年功课有没有落下?” 林烬舟倚着门框看向欢欣的少年,她知道自己这时候问功课有点煞风景,但还是没忍住。 说起这个,顾淮川根本不带怕的。神仙姐姐没在的这些年,他一有时间就找地方看书,姐姐给的《左传》和《孙子兵法》他都能倒着背。 第一卷 第15章 抛媚眼给瞎子看 “姐姐,你随便问,问倒了算我输。” “你小子还挺有自信?”林烬舟满脸讶异,“既然你那么有自信我还问什么啊,不问了。” “什么?” 顾淮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还想在姐姐面前卖弄一番,好让她夸夸自己的。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林烬舟,眼波流转间有了主意。 顾淮川从床底下掏出一张弓走到林烬舟面前,肌肉紧实的小臂拉开弓弦,满弓似月,引起了林烬舟的兴趣。 “姐姐,我今天生辰,你陪我去山里打兔子怎么样?打回来让我娘给我们俩烧兔肉吃。” “好啊。” 林烬舟满口答应,她惊讶于顾淮川这些年的变化,也想看看没有污染的山林是个什么样子。 林烬舟脱下身上的短袖长裤,换上顾母的衣服跟着顾淮川朝山林走去。村民几乎都在地里忙活,一路上她都没见到什么人。 顾淮川大步走在前面频频回头,每次和林烬舟眼神对上又赶紧躲开。他手里沁出丝丝汗水,险些抓不住弓和羽箭。 “姐姐,我跟你讲我现在可厉害了,打兔子百发百中,村里的老猎人都没我射箭准。” 顾淮川越说越紧张,紧张了步子就会迈得更大,他生得高壮,那腿老长,林烬舟根本追不上他。 “三儿,你走慢点,姐姐跟不上你。” 顾淮川听话,原地站住,林烬舟双手叉腰垂着脑袋往前赶,根本没注意到前面小山似的顾淮川,一头撞到他的后背。 这肌肉真硬啊,跟堵墙似的。 “姐姐,对不起,我......我......” 顾淮川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急得手忙脚乱。 “我没事,咱们走吧。” 林烬舟捂着脑袋走在前面,顾淮川压着步子跟在她身后。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弓箭,心里盘算着老猎人教给他的射箭诀窍。 待会一定要给姐姐露一手! 山间空气清新,阳光穿过树叶化作道道光束照在林间,薄雾飞舞,晨鸟轻啼,林烬舟闭上眼睛深呼吸。 这些年疲于赶路,从没真正闲下心来观赏周遭的景色。 “咻——” 一声破空声传来,林烬舟睁开眼睛寻声望去,一只灰色的大野兔被羽箭贯穿钉在树上。 顾淮川站在林烬舟身边,下巴微抬,笑得见牙不见眼。 “姐姐,这兔子不聪明,净往我的箭上撞。” 顾淮川将弓背在身上,小跑着去捡兔子。他提着兔耳朵献宝似的将兔子拿到林烬舟跟前,林烬舟双手接过来,仔细打量着。 “个头挺大。”林烬舟拉过顾淮川的手放在兔子身上比了比,“待会剥了皮正好都给你缝一副皮手套。” “好啊!”顾淮川眉飞色舞,“那我就当是姐姐送我的生辰礼物了!” 顾淮川将羽箭从兔子身上拔下来,拉着林烬舟蹲在草丛里埋伏。他想着要好好练习打猎的本事,等过几个月天凉了,狐狸毛长厚实些,再给姐姐打一只狐狸做围巾。 这林子里的狐狸满身红毛,戴在姐姐脖子上一定漂亮极了。 林烬舟紧紧靠着顾淮川蹲着,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有动物来觅食她双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但不想告诉顾淮川,怕他觉得自己娇气。 这林子空气清新,但耳边蚊子的嗡嗡声吵得林烬舟脑仁疼,这些蚊子好凶,青天白日的还出来咬人。 一只肥硕的蚊子落在林烬舟的手腕上,她抬起巴掌打下去,脆响惊动了埋头刨食的野鸡。 野鸡听见响动,忽闪着大翅膀就要飞走,顾淮川利落起身,羽箭破空而去,正好射断野鸡右翅。 “姐姐,有兔子、有鸡,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林烬舟保守估计自己身上被咬了十几个蚊子包,她对兴致昂扬的顾淮川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双手不住地挠够得着的蚊子包。 她现在很懊恼,买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是忘了买风油精呢? 这里的蚊子和现代不一样,长得又黑又大、咬人还疼。 顾淮川背着弓箭,一手提野鸡、一手提兔子,站在林烬舟身后,眼神幽怨地看着她,嘴撅得都能挂油瓶。 今天他的准头比往常好多了,才来没多久就打到了野鸡和兔子,可是姐姐一句夸奖都没有,顾淮川低着头,有点小委屈。 林烬舟挥手驱赶围着她的蚊子,转头看到顾淮川幽怨的眼神愣住。她低下头,心虚的不敢看顾淮川的眼睛。 孩子今天生日,那么兴奋地给自己展示射箭水平,而自己只顾着满身蚊子包,一点情绪价值都没给。 林烬舟酝酿好情绪,温柔地笑着走向顾淮川,她直视顾淮川的眼睛,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我们三儿真棒,什么时候学的这一身本事,姐姐竟然不知道!” 林烬舟认真地端详顾淮川的脸,初见时干瘦弱小的孩子已经长成剑眉星目的少年模样,林烬舟看着帅弟弟,他能长得那么壮自己功不可没。 弟弟这皮肤虽然黑了点,但一点不影响脸上的肉肉很好捏。 林烬舟坏笑一下,双手掐住顾淮川的脸蛋子又揉又捏。 “姐姐你干嘛!” 顾淮川的嘴巴被挤成小鸡嘴,含混不清地控诉林烬舟。 “没干嘛啊,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姐姐不蹂躏弟弟的脸?” “哼。” 顾淮川发出不情愿的哼唧声,但身体依旧诚实的没有挪开,等林烬舟过足瘾,他才笑眯眯地问道: “姐姐捏够了,咱们回家吧。” 这日头大得很,如果不浇水的话,地里幸存的庄稼挺不过明天。 顾淮川陪着林烬舟返回家里,带上水桶和扁担朝村子旁的小河走去,林烬舟还想跟上去却被顾母拦住了。 “神女,你还是不要去为好。” “为什么?”林烬舟不理解,“大娘你别担心,我也是苦出身,这些农活我会做的。” “不是不是。”顾母摆手解释道,“神女,我们怎么能让你做那些粗活,主要还是河边人多,神女你要是去了,难免会招上麻烦。” 顾母说得隐晦,但林烬舟听懂了。顾母考量的没有错,她上次为了给三儿出头在顾家耆老面前装了一波大的,这次要是贸然露面人家兴许会求点什么。 第一卷 第16章 守护 万一真有人把她当神仙,跪下来磕头,求财又求雨什么的,她上哪给人家搞来啊。 顾家母子带着草帽离开,林烬舟蹲在灶台边上,拿起菜刀准备剥兔子。 这活她做得得心应手,大学期间拿兔子做实验,死在她手里的实验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林烬舟轻车驾熟地剥下兔子皮晾在一边,将兔子内脏掏出后剁成小块。 “三儿说,东西都放在地窖里。” 林烬舟自言自语着,用脚踩着地探寻地窖门在哪。 院子里每一处角落都找了还没见到,她来到屋后的菜园子旁,园子里一陇一陇的小青菜长势喜人,一看便是平时照顾得很好。 “早知道再买点菜种来就好了。” 林烬舟四处瞧着,眼睛锁定在墙角的柴火上。屋后堆柴极易引发火灾,这些柴火地下一定就是地窖入口。 她走过去用脚探了探,果然是中空的。 林烬舟打开地窖门,进去拿了点调料出来,有了这些兔肉才烧得好吃。她还拿了点消毒酒精和绷带,准备给野鸡包扎一下养起来。 做完这些,林烬舟把兔肉端上桌子,在屋里等着顾淮川母子回来。 “顾城家的!顾城家的!你家烧了什么东西,都给人香掉鼻子了!” 听到生人的声音,林烬舟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声,外面的胖大婶见屋里没人回应,推开篱笆自顾自地往屋里走。 刚从地里回来的顾家母子瞧见胖大婶的动作,吓得赶忙跑起来。 “他婶子你干啥呢?” 顾母双臂搂住胖大婶肥硕的胳膊,警惕地问。胖大婶伸长脖子,正巧看到门边没有收好的衣摆。 “哎呀,你怎么在这呢?谁在屋里烧的饭啊,都给我香迷糊了。” “是我外甥女,她来家里看看我和她弟弟。” 顾母扯谎想搪塞过去,可胖大婶还是不死心,拧着身子朝屋里走。 顾淮川沉着脸挡在胖大婶身前,胖大婶只好讪笑着退回去。 顾淮川站在门口看胖大婶走远,黑着脸拴上篱笆。这人怎么那么没有边界感,竟然直直往屋里冲。 听到外人走了,林烬舟才悄悄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姐姐,别害怕,人已经走了。” 顾淮川凑到她身边轻声提醒,他见桌上已经做好了饭菜,便去厨房取来三副碗筷摆好。 这一顿饭三人都没出声,快速吃完快速收拾。 日头西沉,林烬舟躺在榻上入不得眠,门口传来声响,林烬舟翻过身,看到顾淮川抱了一堆茅草铺在榻边,看这架势打算今晚睡在这里了。 “三儿,你怎么睡这?” 顾淮川铺好茅草,平躺在上面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今天那个大婶是村里最能扯舌头的,她知道我们家有姑娘就等于全村都知道,村里很多娶不到老婆的闲汉,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听完顾淮川说的话,心里涌出一阵暖流通往四肢百骸,林烬舟朝着他的方向侧躺在榻上,原来这就是被亲人保护的感觉吗? 事实证明,顾淮川的猜测没有错,月上当空时,窗棂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烬舟睡得沉没有听到,顾淮川警惕起身,摸出一把刀悄悄出门。 借着月光他看到趴在窗边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是胖大婶的儿子。 这个男人前不久才打死自己老婆,这又惦记上姐姐,顾淮川咬着牙,挥刀砍去。 那男人做贼心虚,灵巧地躲过一刀,像只耗子一般拔腿就跑。 顾淮川追了几步便停下来,他不敢离家太远,生怕这群闲汉给他来个声东击西。他将刀别在腰后,望着安静的村子大喊道: “顾家村的男人都给我听好了!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敢肖想我姐老子一刀一个!” 少年的声音亮如洪钟,手持菜刀走在乡路上宛若杀神。村子里无人敢应,顾淮川在犬吠声中返回家里。 林烬舟此刻坐在榻边,正看着他。 月光透过窗棂洒了她半身,她面皮白净,神态娴淑,宛若月宫仙子。 顾淮川喉头滚动,不着痕迹地藏起菜刀,生怕吓着她。 林烬舟眼眶微红,瞧着这个已经长成大男人的孩子久久不言。 “三儿,谢谢你。” 长久以来,她独自一人,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从没尝过被人保护的滋味。林烬舟看着顾淮川,眼泪划过面颊。 如果三儿在现代,那两个人渣一定不敢大喇喇地把她当成猪狗一般卖掉。 “姐姐,你别哭,坏人我赶跑了,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顾淮川手忙脚乱地给林烬舟擦泪,他粗糙的大手擦掉林烬舟脸上的泪珠,又触电般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黑暗中林烬舟看不到顾淮川红透的脸,她重重点头躺回到榻上背对着顾淮川。 她不能让三儿看见自己哭了,不然他会很担心的。 顾淮川默默躺在茅草上,他看着刚刚为姐姐擦泪的手愣神,姐姐的脸又滑又软,自己这手常年干农活全是茧子,不知道有没有刮疼她。 第二天早上,林烬舟醒来时顾淮川已经不在屋里了,地上的茅草也被收拾干净。 她走出屋子,顾母已经做好早饭,招呼着她去吃。林烬舟看向后院,顾淮川正在菜园子里摘菜。 林烬舟坐在凳子上端起面汤轻轻抿了一口,这早饭极其简单,三碗面汤、几个小饼。她不知不觉看向顾淮川,那么大的个子怎么够吃? “神女莫要嫌弃,这些年收成不好,只能吃些清粥......” “大娘,我送来的米面,您和三儿为什么不吃?” 顾母沉默半晌,放下碗,叹了口气道: “神女有所不知,那些东西我和三儿不敢用,更不敢让东西得见天日。” 顾母抬眸,对上林烬舟疑惑的眼睛,缓缓道: “神女可还记得第一次来时送的包子和粥? 那时正值荒年,地里颗粒无收,你走之后邻居们闻见香味便来讨要......也不能说是讨要,一群男人堵在门口,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敢不给。” 第一卷 第17章 冤家路窄 听到这里,林烬舟突然想起顾家那几个老登之前差点逼得顾母自杀,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前几天她还教育顾淮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她就不明白了呢? 她只顾着给东西,却根本没想到顾淮川母子俩护不住那些紧俏的物资。 “对不起,大娘,是我考虑不周。” “神女不必自责,这老天爷不开眼,地里收成越来越少,交了租子之后剩下的都不够来年种子,我和三儿都是靠你给的粮食过活,不然,我和三儿恐怕早就饿死了。” 顾淮川摘了满满一篓青菜放在门框边上,他挺饿,坐下来就大口大口地吃。 林烬舟低头吃饭,米面油还是要继续送,但更多的还是要给三儿送来点菜籽这样可持续利用的东西。 下次来就买点鸡仔、小猪之类的吧。 “三儿,我能和你一起去送菜吗?” 顾淮川嘴里叼着小饼,迟疑了一下,他察觉到林烬舟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想到州府里也没有几个认识自己的人,便满口答应。 “好啊,有姐姐陪我去,这一路肯定更轻松了。” 吃过饭后两人起程去州府,顾母将剩下的几个小饼塞进顾淮川手里,这一趟来回要一天时间,带着小饼路上好垫两口。 林烬舟用麻布遮住脸,跟在顾淮川身后。她体力不太行,但不曾喊累,只紧紧地跟着他。 太阳越升越高,林烬舟瞧着逐渐缩小的影子,只希望时间能慢一些。 她最终还是要回到现代,毕竟她想给三儿更好的东西,但此刻她只希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 州府城门出现在视线范围中,两人加快了脚步。 “姐姐,我们要到了,等会菜送到了我们在酒楼里歇歇再走。我想去给你买件衣裳……” 顾淮川通红着脸,拉着林烬舟的胳膊,碎碎念着。 喧闹的早市突然出现一辆马车,车夫神情倨傲,抬起鞭子抽在来不及躲开的路人身上。 坐在车里的华服公子掀开车帘,正巧看到林烬舟厌恶的眼神,一个眉眼如画的女人,他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公子,又是那小子。唉?他身边咋多了个女人?” 狗腿子胡杨看看路边的顾淮川,又看了看自家主子,平时阴晴不定的主子正饶有兴致地瞧着顾淮川身边的女人。 哦~他懂了。 “胡杨,我派出去的人是在顾家村崖底找到的,对吗?” “对啊公子,那三个兄弟死得可惨,骨头被野兽叼得东一块西一块,要不是周围的刀有咱们知府的钢印,都不能相信那是他们。” 凌烨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吓得胡杨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段时间跟在凌烨身边,也能稍微摸到一些凌烨的脾性,以往常的经验来说,凌烨露出这个表情,不见血是不会罢休了。 在胡杨看来,凌烨哪里都好,外貌生得风流倜傥,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出手也大方,自己跟着他这小半年,都能在州府买宅子把家人从顾家村接出来。 可要说缺点,凌烨也是真吓人,他记仇,一点小事都睚眦必报。 顾淮川不愿意把书给他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回府!” 凌烨高喝一声,车外马儿嘶鸣车头掉转,胡杨缩在角落不敢吱声。他知道,顾淮川要倒霉了。 马车辚辚停在州府大门,车夫掀开锦缎织就的车帘,一脸谄媚地看向车里的人。 凌烨弯身下车,镶嵌着玳瑁玉石的皂靴踩在马奴的脊背上。 那马奴咳了两声,脊背微动,凌烨没站稳,险些摔在地上。 “公子小心!” 胡杨上前一步扶住凌烨,在他阴狠的眼神中,哆嗦着大骂马奴。 “下贱东西,脚凳都当不好!公子要是摔着了你可赔得起?” 马奴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对着凌烨砰砰磕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凌烨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嫌恶地看了一眼求饶的马奴,对身后的侍卫愠怒道: “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摔着本公子的马奴如何处置还不知道吗?” 此话一处,在场的除了胡杨都是心知肚明。 七年前被处以极刑的那个马奴的惨叫还萦绕在耳边,众人低头,不敢看马奴的眼睛。 跪地求饶的马奴浑身僵硬,面色惨白如纸。 “公子,求您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家里还有老母要养……” 他挣脱护卫的桎梏,爬到凌烨脚边死死抓着凌烨的裤脚,嘴里不断重复求饶的话。 “吵死了……”凌烨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怒喝道: “一个个都是死的不成?把他舌头去了,吵死了!” 言罢,抬腿将马奴踢飞,大步走进府里。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凌烨背手朝书房走去,远远地看到家中幕僚连滚带爬地从书房跑出来。 幕僚哆嗦着站起身,还没缓过劲就看到凌烨黑着脸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公……公……公子。” 幕僚结巴着行礼,凌烨倒没为难他,摆手问道: “父亲发火了?何事让他那么大动肝火?” “回公子的话,老爷这不还是为了鸣鸾山老林子里那伙山匪气恼嘛。 前几个月,太后娘娘母家送的东西让那伙土匪劫了,摄政王发了好大的火,连带着凌贵妃都吃了瓜落。 这不,京城老太爷来了亲笔信,摄政王说咱们要是不能铲除山匪,就派钦差带兵亲自来青州府剿,老太爷命咱们老爷务必在钦差来之前铲除鸣鸾山土匪。” “太后娘娘母家送的东西?呵。”凌烨轻嗤一声,“有没有这东西还两说,陆今南是要忍不住动手了。” 凌烨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他敏锐的察觉出上京摄政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举动,娼妓之子果然气短,华服才披身上多久,这就沉不住气了。 大历国祚才五十余年,陆今南这就忘了太祖与各部首领共治天下的诺言了。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氏族们可都没死绝呢! 第一卷 第18章 毒计 凌烨眉眼平和,看不出一丝异样,他头脑飞速运转,右手悬空做敲门状,迟迟想不到进去之后该如何为父亲分忧。 忽然间,他脑海中闪过街市上见到的那个女人,随即便有了主意。 凌烨轻轻叩门,里面始终没有回应,他轻轻推门进去,青州知府凌锐此刻眉头紧锁,愁得满头大包。 凌烨清了清嗓子,抱拳躬身道: “父亲,我有一计可解父亲燃眉之急。” 凌锐眼眸微抬,上下扫视一番,示意凌烨继续说下去。凌烨上前几步,坐在父亲下首的位置上。 “父亲,摄政王风头正盛,完全忘记当初太祖皇帝许下的诺言,今日是我们叱罗凌氏,他族又怎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目标?不日将人人自危......” “哼,为父以为你有什么好点子,跟那些饭桶一样,净说些废话。” 凌锐抬手捏了捏鼻梁,这事太让人焦躁了。凌烨上前绕到父亲身后,双手放在太阳穴处轻轻揉按。 他手法娴熟,语气轻缓: “父亲,朝廷只说剿匪,却没给一两银子,这山匪不除,青州府的兵权就会落入别人手中。 这事其实好办,我们只要将山匪杀一些留一些便好。” “说得容易,你知道鸣鸾山那群山匪为什么能嚣张至今吗?还不是因为鸣鸾山险要!” “父亲,您是青州知府,谁是山匪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您治下的青州年年供给朝廷的赋税可是能养活半壁江山啊,父亲,您甘心把这金盆子拱手他人吗?” 凌锐手掌轻轻扣响桌子,他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凌烨看出父亲的犹豫,决心再添一把火。 “父亲,不过一些贱民,青州治下何止千万,杀一些,押一些,您烦恼的山匪便有了。届时,让城中商贾交点珍宝一同送至上京,这件事就解决了。 只是,父亲还是要修书给老太爷早做打算才是。” 凌锐沉吟半晌,这计策虽毒但却奏效,当下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计策,不如照这样办,也好拖延时间对付陆今南。 “就依你之见,切记,动静不能过大。” 云州城,成衣铺。 顾淮川一手捏着卖菜得来的二两银子,一手拉着林烬舟的手腕,说什么也要给她买件衣服。 他长那么大第一次来成衣铺,墙上挂着男女老幼各式成衣,顾淮川挨个看了一遍,始终找不到合心意的。 “走吧三儿,这些衣服太贵,我们不买了。” 林烬舟连哄带拉将顾淮川扯出店门,此时正午已过,再不返回的话,天黑之前到不了家了。 二人行至山林中,林烬舟开口问道: “三儿,你以后有想过做什么吗?” “有姐姐、有娘,我还想要一头牛,这样春种的时候有牛犁地我就不用那么累了。” 少年露出纯朴的笑容,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向往。林烬舟暗暗记下,她打算回到现代之后找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城市打工,攒几个月的钱应该就能给三儿买只小牛犊了。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淮川忽然停下,耳朵竖起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 他慢慢循着声音走进林子,掏出一截皮筋缠在手上,拾起一粒小石头,紧紧盯着不远处觅食的野鸡。 “姐姐,今晚我给你炖只野鸡,你尝尝我的手艺。” 顾淮川压低嗓子,附在林烬舟耳边,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林烬舟不敢出声,生怕惊到那只肥硕的野鸡。 小石子在顾淮川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咻——”一声划破空气,直中野鸡。 顾淮川拔腿朝野鸡跑过去,他一手掐着野鸡脖子,一手叉腰兴奋道: “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期待的夸奖没有听到,顾淮川只看到林烬舟吓得变了色的脸,接着冰冷的刀刃便架在他的脖子上。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五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五人长得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姐姐快跑!” 顾淮川被刀挟持不敢轻举妄动,话音未落,林烬舟的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只要能放了我姐姐,我做什么都行。” 顾淮川面色镇定,眼睛流连在五个壮汉身上寻找突破口。 “少废话,野鸡留下,你和你姐滚蛋!” 汉子长得粗犷,五把大刀一看便知是见过血的,可却只要一只野鸡。林烬舟、顾淮川呆呆地看着领头的汉子,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顾淮川身边的汉子一把抢过野鸡,收起大刀一脚踹向顾淮川的屁股。 “你小子打猎有一手,记得每月初一十五来鸣鸾山给爷爷们上供!” 五个汉子风一样的出现,又如鬼魅般消失不见,顾淮川蹲在地上,呆愣地望着身后的山林。 林烬舟走上前扶起他,心有余悸道: “还好这群土匪只要鸡,吓死我了,我们快走吧。” 顾淮川站起身魂不守舍地跟着林烬舟朝家走,他心里盘算着刚才的事。去州府卖菜时,听别人说过,鸣鸾山有一伙山匪最近闹得很凶,但官府却拿他们没有办法。 日暮西山,暖黄色的阳光洒在山路上,林烬舟微微抬头瞧着如咸蛋黄般的夕阳,忽然瞧见顾家村的方向升起一股黑烟。 “三儿,你看那是什么?” 顾淮川顺着林烬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瞬间慌了神。能燃起那么大的火,怕不是把房子点了。 顾淮川心里萦绕着不好的感觉,他蹲在林烬舟脚边,急切道: “姐姐,村子怕是出事了,我背你!” 林烬舟二话没说,趴在顾淮川背上,随他一起朝顾家村的方向去。 山中风冷,顾淮川额头挂着仿佛流不尽的汗水,他越往前去越害怕,血腥味混着焦糊味一起钻入鼻腔。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在林子里遇见的山匪。 顾淮川红了眼,一心只顾着朝村子跑,丝毫没注意到在村口不远处站着的士兵。林烬舟赶忙按住他,扯着他钻进路旁的草丛中。 第一卷 第19章 屠村 守在村口的两个士兵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一名年轻点的士兵手持长矛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探查。长矛一下一下刺进草丛,眼看着就要刺到林烬舟这边。 顾淮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林烬舟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长矛。 林烬舟缩在顾淮川怀里,抬眸瞧了瞧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心中满满的安全感。 站在村口的年长士兵瞧着年轻士兵猥琐的样子,不耐烦道: “好啦,赶紧回来,兴许是野猫呢?” 年轻士兵不情愿地回到原位,他满腹怨言,忍不住牢骚道: “公子不是说剿匪来的吗?怎么带我们来这油水都没有的小破村子,还让我们俩在这站岗?” “年轻!这世道就这样,公子说谁是匪谁就是匪,再多问小心你的脑袋!” 言罢,两个士兵缄口不言。 妇女儿童的哭喊随着火焰舔舐房屋的噼啪声一起传入耳膜,顾淮川双眼通红,全身肌肉暴起想要冲出去。 林烬舟咬紧牙关,拼命拦下他,村里全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顾淮川贸然出去只能当活靶子。她不敢出声,看着目眦欲裂的顾淮川重重摇头。 两人蹑手蹑脚地退离村口,寻了个山坡,站在树后远远地眺望顾家村。 原本安静的小村子此刻燃着熊熊火光,家家户户的房子都被烧了,哪怕是夜晚也能看清村里的情况。 土路上满是死去的村民,那些身着盔甲的士兵挨家挨户搜人,男人无论多大一律杀死,女人小孩则反绑双手集中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凌烨骑着高头大马俯视这群瑟瑟发抖的妇孺,看了好几遍都没见到今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女人。 凌烨手握缰绳,调转马头朝村口走去。这里遍地都是火,实在是太热了。 “胡杨,你去认认那小子的娘,问那小子跑哪去了?” 凌烨等了一会,没听见胡杨的回应,不耐烦道: “要我说第二遍吗?” 胡杨被这血腥场面吓得尿了裤子,他哆嗦着回应,提紧腰带,夹着腿朝顾母走去。 他以为凌烨最多也就把顾淮川和他娘一块抓起来杀了,谁能想到凌烨直接带人来屠村啊!今晚的顾家村化作人间炼狱,凌烨就是从恶鬼道爬出的头号恶鬼。 “婶子,你只要说出顾淮川上哪去了,我保你和后面的婶子伯娘们不死......” 胡杨声音哆嗦着,不停擦汗,也许是热的,更多是吓的。 “呸!” 顾母啐了胡杨一脸唾沫,扭过头不愿意看他。凌烨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骑马立在胡杨身后,狐狸眼一眯想了个坏点。 “你儿子身边有个女人,本公子今晚乃是为她而来,只要说出那个女人的来历,这里的妇孺包括你和你儿子都不会死。” 顾母抬头看向凌烨,熊熊烈火印在瞳孔,她认出来这是当年害死丈夫的罪魁祸首。 她别过头,这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草菅人命、嗜好屠杀的人有什么信用可言。 凌烨对于顾母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仔细瞧着众人的反应,她不说有的是人说。 “大爷!我知道!我知道!” 胖大婶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跪在凌烨的马蹄前砰砰磕头。 “大爷,那个女人是顾城家的娘家侄女,今早和顾三一起去州府卖菜去了,求大爷饶命!” 顾母喉头干涩,完了,全都完了! 胖婶哭得涕泪横流,凌烨价然一笑,翻身下马,他提起手下的钢刀,对着胖婶微笑道: “你是识时务的,转过去,本公子给你松绑。” “哎哎。” 胖婶卑躬屈膝,庆幸自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下落,笑容还挂在脸上,一柄沾血的长刀便从胸口露出。 凌烨将刀转了个圈拔出,胖婶双眼翻白,倒在地上溅起尘土,妇孺尖叫声此起彼伏,震得山林中的鸟雀振翅盘旋。 凌烨手里的钢刀砸在地上,他捂住耳朵,翻身上马。 “一个不留。” 火焰跳跃,乡亲们一个个倒下,顾母眼中噙满泪水,马上就到自己了。从前和村里人的矛盾化作尘烟,只剩下满腹悲凄。 算着时间三儿早该到家了,现在可能躲在某个地方,这样也好,当娘的不能再拖累孩子了。 一阵寒光闪过,顾母脖子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溅,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溅在顾淮川身上。 顾淮川身体瘫软靠在树干上,林烬舟也看到顾家村的惨状,她站起身紧紧拥住顾淮川,两人靠在一起无声垂泪。 “姐姐,我没家了。” 领头百夫长亦步亦趋跟在凌烨身后,等待下一步指示。 凌烨坐在马上,望着黑压压的山林,待最后一丝哭声消散在夜风之中,他勒紧缰绳,沉声道: “搜山。” 二百多士兵手持火把,三人一组开始搜山。火把莹莹宛若流星,快速朝林烬舟和顾淮川躲藏的方向靠拢。 林烬舟擦掉最后一滴泪,拉着顾淮川的手低声道: “三儿,他们开始搜山了,我们得躲起来。” 顾淮川牙关紧咬,拉着林烬舟的手朝深山走去。教他打猎的老头提过,他在深山里建了一个小木屋当做临时落脚点。 那边人迹罕至常有野兽出没,即便如此,被野兽吃掉也比被凌烨抓到强。 顾淮川转过头看着林烬舟,平日里粉嫩的脸蛋此刻惨白如纸,只有眼尾处泛着红。 他的眼中满是不舍,村子和母亲没了,他不能再失去姐姐。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林子里的小木屋跑去,举着火把的士兵慢慢逼近。林烬舟感受到手里的玉佩正在微微发热,她心头一喜,这玉佩就是绝处逢生的诀窍。 “三儿,跟姐姐一起走吧。那里不会有人草菅人命,你去过的,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 她拉住顾淮川的手,眼神里满是恳切,见对方嘴角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林烬舟心道不好。 “三儿,我们现在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姐姐不想你出事,跟姐姐走,好不好。” 林烬舟声音几近哀求,顾淮川不为所动。 他低下头将林烬舟紧紧拥在怀中,面前是深林野兽,身后是满山追兵。幼时一心救母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变成一个满腔仇恨的俗人。 如此俗人怎能再登仙界? 第20章 落入虎口 顾淮川一言不发,沉默地牵着林烬舟的手。 玉佩嗡嗡作响,时间就要到了,林烬舟急得跳脚,自己走了顾淮川怎么办,这漫山遍野的人都是来抓他的啊! 遮蔽月亮的乌云忽然散开,月光洒在山头上,照亮每一处黑暗,林烬舟和顾淮川来不及躲开,和几十米外的一个士兵对上眼神,紧接着乌压压的人便朝这里聚拢来。 林烬舟头一次觉得这月光如此惹人厌。 顾淮川拉着林烬舟拼命地朝悬崖边跑去,此刻去深山让凌烨打猎一般追捕,不如去悬崖一跳了之。 他知道姐姐马上就要回去了,只要姐姐活着,他在这世间就不会是没人牵挂的游魂。 顾淮川喉头哽咽,快速奔跑导致声线极其不稳定,但林烬舟还是听到了,他说 “姐姐,不要忘了我。” 绿光闪烁,一息之间林烬舟出现在出租屋里,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周围又黑又静,没有追兵也没有悬崖绝路。 林烬舟掏出玉佩,嘶声竭力,宛如一个疯子大声叫嚷 “你带我回来干什么?三儿还在那,他怎么办!他怎么办!” 她狠狠地将玉佩扔在沙发上,又满心期待着它会飘起来,闪烁出一道绿光将自己带到顾淮川身边。 可这一切都没发生,玉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和地摊上两块一个的玩具没有区别。 林烬舟绝望了,她拿起手机充电,在求职app上疯狂寻找招工信息。三儿需要很多物资,原来的工作被周家知道了,不能再干下去。 她要挣钱,要挣钱给三儿买牛! 看着看着,林烬舟哭湿了枕头,她和顾淮川一样,想活下去为什么那么难! 林烬舟身上没有现钱,不能退掉现在的房子再租一个,每天早出晚归,出门回家还要仔细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小心翼翼堪比阴沟里的老鼠。 凌晨一点,林烬舟结束在西餐厅的工作,还好她英语说得好能接待外国客户,要不然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林烬舟压低帽檐,从小区侧门进去,沿着墙根朝出租屋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安安静静,生怕在这寂静的深夜弄出一点动静。 她顺着步梯走到家门口,警惕地查看洒在门口的香灰有没有被人动过,确定没人她才掏出钥匙进门。 “呼——” 微不可查的呼吸声落入林烬舟的耳朵,她整个身子僵住,还没来得及跑便被人捂住嘴巴按在地上,唯一能够求援的手机被人一脚踢远。 灯光亮起,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季思思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眼中满是玩味。 “林医生,你可让我好找啊。” 季思思笑容不达眼底,眼神冰冷,好似毒蛇在看一只柔弱的兔子。 林烬舟屏住呼吸,季思思大动干戈找她!不用她说林烬舟也能猜到大概的原因。 林烬舟之所以和亲生父母相认是因为季震霆出了车祸,她还记得季震霆诊断书的内容。 病人本身就有慢性肾炎,这次车祸直接报销了一个,另外一个有病的肾脏负担不起整个身体,所以换肾是必然的。 而且换肾原则最好是三代以内的血亲,这样排异反应也会小点。 季思思不愧是流淌着周家血脉的人,一脉相承的狠毒! “带走。” 季思思推开门,随她一起来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林烬舟离开。他们不想在监控下留下证据,特地选得能避开监控的幽暗小径走。 深夜,小区内寂静无声,只有路灯忽明忽暗,手机没了,林烬舟胸口极速起伏,感受着玉佩的存在,她只能寄希望于玉佩把她传送到顾淮川那里。 此时,玉佩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老实实就范,我们不想对女人动粗。” 她真的跑不掉了。 两个男人挟持她一路走到小区外一个幽暗的巷子口,一辆商务轿车停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 林烬舟万念俱灰,这可是通往冥府的丧车啊。 上车后,林烬舟双手双脚被反绑,眼睛嘴巴也被布条蒙上。季思思看起来不想让她知道是去哪里。 即使不说林烬舟也能猜到,肯定是去某地下医院,当街抢人去做器官移植的供体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来。 “林医生,其实你该感谢爸爸的,爸妈生了你,还不让我对你赶尽杀绝,不然你可不只是丢了工作那么简单。 现在爸爸需要一颗肾,巧的是我和哥哥都不行,只有你了......” 季思思坐在林烬舟身旁,尖尖的手指甲挑起她的下巴,附在耳边轻轻说 “林医生你放心,我每年清明节都会给你烧很多纸钱,你一定是地府里最阔绰的鬼。” 汽车稳稳停下,五花大绑的林烬舟被人扛走丢在一个空旷、冰冷的房间里。 臂弯传来一阵刺疼,她感受到血液在汩汩流出。 “结果出来之前别给吃喝。” 铁门关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钥匙在锁眼里转了几个圈,整 个房间宛如铁桶,没有一丝能逃生的机会。 旁人失踪还有亲人朋友帮忙报警,她失踪了却不会有人过问。靠那一家吸血虫吗?季思思肯定给了他们好多钱,怎么会关心自己丢没丢。 林烬舟像个毛毛虫一样扭曲爬行,她找到一面墙作为支撑发力点,一点点试图解开手上的绳子。 努力了半个多小时,绳子没有解开的迹象,林烬舟的手却累得直抽抽。 “咔嚓——” 门开了,消毒水味伴随着新鲜空气一起涌入小小的房间,两双有力的大手掐住林烬舟的双臂,一双冰冷的手按到林烬舟的颈椎上的老伤,疼得她呲牙咧嘴。 “啊——”林烬舟疼得五官扭曲,“轻点轻点——” 戴着口罩的男人一声冷笑一声,手法娴熟地解开林烬舟身上的绳子。 “等结果出来就是尸体一具,竟然还怕疼?” 林烬舟趁机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明亮的双眼在屋内四个人之中打量。其中一个高壮男人要把布条绑回去,却被医生制止 “行了,她活不了几天,就这样吧。” 第21章 重逢 “你们干这事是违法的!亏你还是医生,你不知道器官移植是要通过医学伦理会的认证吗!” “你父母同意,你父母说你也同意。” 丢下这一句话屋内四个人都不再理会林烬舟,空旷的小房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她静静地看着铁门,那两个男人一定就守在门口。 “三儿,姐姐这次完蛋了。” 林烬舟手握玉佩,泪水迷蒙。她也想逃出去,可这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那对生下她,却不曾养育她的父母要把这条命收回去,自己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林烬舟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小房间整整关了两天,门口的守卫谨记季思思的指示,不给饭不给水。 饿了两天,林烬舟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她趴在墙角宛如一条濒死的鱼。 “哟,我们林医生这是怎么了?” 季思思踏着镶满闪钻的高跟鞋走到林烬舟面前,她语气中满是嘲弄。 见林烬舟没有动静,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 “林医生啊,你真的是命好,爸爸身体特殊,这肾源难找得很,只有你一上来就和他匹配上了。 我已经决定好了,你的两个肾脏都给爸爸,心脏、肝脏、眼角膜我也给你找好受捐者了。 放心,我知道你最乐于助人,你不会白死的。” 季思思下巴微抬,两个男人拿着编织袋将林烬舟套进去。 林烬舟能想到自己的结局,敲骨吸髓、挫骨扬灰。 她似乎是在一个推车上,又被抬上手术台,四肢绑上束缚带。身边的人在为摘除器官做准备,后腰一阵刺疼,麻药已经推了进去。 林烬舟闭上双眼,这下再也不会睁开了。 挂在林烬舟胸口的玉佩光芒微闪,手术刀划破皮肤的一瞬间刺眼的光束席卷整个手术室,强光渐渐消失,绑在手术台上的人竟然不见了! 云州,顾家村。 顾淮川站在村口,带着二十几个人朝自己家走过去,经过一年多的时间,被毁坏的村子杂草横生,完全没了昔日的影子。 他走进去一块块搬开腐朽的木头,寻找地窖入口。 “找不到就别找了,你这小命才救回来没几天,咱们山寨不差你一口吃的。” 顾淮川头也不抬,固执地拔草、搬木头。李寻春长舒一口气,咬牙切齿道 “真是欠你小子的。” 李寻春脸憋得像个紫茄子,愣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欠了这小子。不就是抢了一只野鸡嘛,但他还救了这小子一命,咋也该还清了吧。 一群人合力挪开一根承重柱,地窖的入口出现在大家面前,李寻春手持榔头砸掉生锈的锁,拉开地窖门,码得整整齐齐的粮食出现在大家眼前。 一直拉着脸的顾淮川脸上终于见了笑色,姐姐给的东西还好都在。 “这里有500斤米面、三十多桶油,盐、药不计其数。” “哎呀!”李寻春激动的一巴掌拍到顾淮川身上,“你小子可给咱们山寨立了大功!” 李寻春作为凤凰寨的二当家,劫富济贫十几年,第一次见那么多粮食,激动得不走梯子直接跳下去,接着就招呼其他人一块搬东西。 顾淮川默默退到一边,望着毫无生气的村子,心里满是酸楚。 娘没了,姐姐这一年多也没有消息,虽然以前也难得见上一次,但好歹两人之间还能通过土地庙交流。 可现在土地庙也没了。 一年多以前,凌烨逼得顾淮川跳崖,又命令底下人把林子里的土地庙夷为平地。 顾淮川低头坐在残木上,忽然眼前一束绿光闪过,是那个熟悉的感觉,他站起身,绕过半堵残破的墙壁,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姐姐......” 顾淮川声线颤抖着走到林烬舟身边,此时的林烬舟面色苍白,不管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顾淮川搂着林烬舟的肩膀将她扶起来,却在后腰处摸到了一手血,他忙不迭抱起林烬舟朝地窖走过去。 还好他还记得姐姐教过伤口的处理方法。 地窖处里里外外正干得热火朝天,守在入口的俩人看到顾淮川抱着一个女人大步走来,惊讶的愣在原地,底下的人递上来的东西都没人接。 “让让。” 顾淮川挤进狭窄的地窖,众人身体紧紧贴着墙壁为他腾地方,他接过油灯,借着微弱的光亮寻找止血药和纱布,还拿了一瓶酒精。 这一年的相处时间里,李寻春没见过顾淮川这么激动的样子,好奇心驱使他跟着走上去查看情况。 顾淮川紧抿嘴唇,轻手轻脚地为林烬舟处理伤口。酒精洒在伤口上,那么刺激的疼林烬舟都没有反应,顾淮川的心不由得紧绷着。 伤口包扎好后,李寻春悄悄凑过来,他看看昏迷的林烬舟,又看了看顾淮川,这小子就差把心疼两字写脸上了! “哎呀,淮川!这你媳妇啊!” 李寻春眼睛瞪得像牛铃,削尖脑袋往前凑。顾淮川被他的话弄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道 “什么......什么媳妇!这是我姐姐!” 李寻春一听这话乐了,姐姐好啊!他把蹲在地上的顾淮川拉起来,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问 “顾秀才,你觉得春哥怎么样?” “挺好的。” 顾淮川搪塞着,他满心都是林烬舟,根本没心情和李寻春讨论他好不好的问题。 “既然这样,小舅子,受姐夫一拜!” “你干什么!” 顾淮川忙不迭地将李寻春扯到一边,什么小舅子姐夫的,姐姐可是仙女,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 顾淮川急得满头包,愣是说不出一个字,他从小就这样,一着急就讲不出话。 “三儿......” 林烬舟微微睁眼,明亮的天光刺得她捂住双眼。 “姐姐我在呢。” 顾淮川不再和李寻春纠结称呼,赶忙跑到林烬舟身边,轻轻地把人扶起来。 两人眼神交汇,泪水糊了一脸却都不说话,彼此都知道,没有见面的日子,都受了不少苦。 “姐姐,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时隔多日的重逢,林烬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年月,她紧紧抓着顾淮川的衣摆又睡了过去,顾家村没了,她不想问家在哪,只要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第22章 暴雨 凤凰寨地处鸣鸾山脉某一处山谷中,寨子周围植被茂盛,如果不是有李寻春带着,外人根本找不到寨子的入口。 在顾淮川的悉心照料下,林烬舟身上的麻药终于代谢干净,她又恢复到原来能吃能喝的样子。 顾淮川做饭技术一流,这五天都是他亲自下厨给林烬舟做营养餐。细心备至的模样让李寻春嘴巴都撅到天上了,他可是那小子救命恩人,跟他在一块一年多了都不知这小子会做饭。 “姐姐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顾淮川坐在一边看着她吃,手里拿着帕子时不时给林烬舟擦擦嘴角。 外面暴雨连绵,伴随着天边电闪雷鸣,林烬舟放下烧鸡,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被玉佩传送过来时还是晴天,来到凤凰寨时这暴雨却是一刻也不停。 “三儿,我看这老天是要发大水啊。” “姐姐你放心,这里地势高,树也多,不会有事的。” 顾淮川拿起烙饼卷了点菜递到林烬舟手上,林烬舟手里拿着饼,眼睛却望着天上层层密布的乌云,瞬间没了胃口。 暴雨一刻不歇整整下了十天,寨子里人渐渐少了,顾淮川也有好几天不来了。 凤凰寨寨主李寂冬身披蓑衣,和李寻春一起来到林烬舟所在的房间。 李寂冬、李寻春是一对亲兄弟,两人同父同母外貌却天差地别,如果没人介绍,林烬舟绝不会相信这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是李寂冬。 “多谢寨主庇护之恩......” “姑娘言重了,都是苦出身的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李寂冬坐在凳子上,抬手示意林烬舟也坐下,显然是有事情要问。 “我听淮川说,你是他的姐姐?淮川可是我们山寨的贵人,他的姐姐来了,我这当家的早该来拜访一下才是。” “凤凰寨对我和三儿有救命之恩,是我不懂事,该去拜访寨主才是。” 李寂冬温和地笑着,林烬舟却察觉出一丝异样来。凤凰寨的人是顾淮川的救命恩人,那顾家村的事应该也知道一些。 一个贫穷的草莽少年,怎么能攒下那么多粮食和药。林烬舟心起提防,这位凤凰寨的当家人不简单。 “姑娘,我不知道淮川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山寨不是百姓所痛恨的山匪,相比于官府,百姓更愿意相信我们。” 李寂冬说着话,眼睛瞟向窗外的大雨,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鸣鸾山脉纵横南北,一条淮水劈山而过,将鸣鸾山一分为二,暴雨十日不歇,两岸百姓死伤无数,官府还派人抓丁,说是去修大堤却连饭也不管,人死了病了更无从找起。 在下想,姑娘能给自家带来粮食药品无数,也能给两岸百姓带来福祉,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李寂冬说得真诚,林烬舟却听着头皮发麻,她确信这个人虽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也不信顾淮川能搞来那么多物资。 李寂冬将林烬舟狐疑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站起身打开大门,拿起蓑衣披在身上,又将另一件递给林烬舟。 “姑娘,天降暴雨,出门记得带上蓑衣,以免着凉。” 李寂冬说完这话,便和李寻春一起冲进雨幕中,林烬舟怀里抱着蓑衣,看着雨幕中渐渐消失的两道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便是科技飞速发展的现代,人类在天灾面前也是脆弱无比。李寂冬已经猜出来自己不同于常人,却还是客客气气的,话里话外全是两岸百姓,没给自己求一点好处。 林烬舟低头看着手里的蓑衣,反手披上直奔雨幕。 她凭着记忆,一路小跑到山寨门口,暗哨突然出现拦住去路。 “姑娘,寨主吩咐了,您要是出来就和我一块去上面。” 暗哨指了指身边的瞭望塔,林烬舟后退一步。这雷雨交加的天气上那么高的地方,怕不是不要命了。 “小哥,我就不去了,你带我去外面看看好吗?我保证不会乱跑。” 暗哨还在犹豫,忽然天上响起一个炸雷,紧接着两人身边的瞭望塔便被雷电包裹,茅草翻飞、火星四溅,要不是这雨大,瞭望塔整个都会烧了。 暗哨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蓑衣,颤抖道 “姑娘咱出去看。” 暗哨领着林烬舟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淮水两岸走去,透过迷蒙的雨幕,两岸大小不一的村庄已经被茫茫洪水吞噬。 她还看到多日未见的顾淮川,他拉起身边的年轻妇人,想去救洪水中心漂浮的孩子,抱着筏子就要往水里冲。 李寂冬和他吵了起来,抬手抽了他一巴掌。两人争执的空中,孩子已经被洪水冲走。 凤凰寨上下百十号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人,可人在滔天洪水面前甚至不如蜉蝣,他们已经尽全力了,可还是没救上来几个人。 周遭已经没了生命的痕迹,李寂冬命众人抬着救回来的老幼妇孺回凤凰寨。 林烬舟赶忙回去,她身体不够强壮,不能像顾淮川那样去救人,但她能做别的,她记得还有很多方便面,这 个东西有油有盐,最适合补充体力。 林烬舟煮了一大锅方便面分给百姓,又帮着厨子给参加救援的兄弟们做饭,忙碌完天已经黑了。 暴雨暂时停止,天地间乌黑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雨。 李寂冬披着外套坐在正厅,李寻春早就回去睡觉了,只有他和顾淮川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林烬舟一进来便见到昏暗的火苗忽闪忽闪的,李寂冬裹着外套朝她笑,顾淮川像看仇人一般看着李寂冬,就差用眼神在他身上捅一双窟窿。 “李大当家的,我需要钱,钱来多少,物资来多少。” 林烬舟开门见山,李寂冬听到这话登时从凳子上跳起来,他握住林烬舟的手,上下摇晃激动道 “多谢姑娘慷慨相助,今夜请姑娘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李某一定将银钱送到姑娘手里!” “李大哥,你越界了。” 顾淮川走到林烬舟身边,抬手打掉李寂冬的手,黑着脸带林烬舟离开。 第23章 掘墓人 “姐姐,你答应他什么了?” 顾淮川细心地为林烬舟系好外套,他这些日子和阎王抢人忽略了姐姐,李寂冬这王八蛋趁自己不在不知道要干嘛。 “姐姐,你不会要走吧?” 顾淮川立在原地,黑曜石般眸子紧紧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他双拳紧握,青筋虬结。 林烬舟后腰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她昏迷时的日子像是一把剃刀,一遍遍凌迟顾淮川的心脏。 他有些后悔这些日子干嘛不陪在姐姐身边,这样李寂冬就不会找上门问姐姐要东西。娘已经没了,谁敢动姐姐,他就和谁拼命。 “三儿,我可能会暂时离开一小会,但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你也长大了,要坚强知道吗?” 顾淮川站在院子里,目送林烬舟回到房间,转身就去找李寂冬。 姐姐心里有事没说,李寂冬这家伙肯定是知道什么! “你到底跟我姐姐说什么了!” 李寂冬在营房空地上正点名,顾淮川一巴掌给人拍到地上,还不等李寂冬爬起来,反手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 “你到底说了什么!我就我姐姐一个亲人了,她为什么要走!” 李寂冬看着失控的顾淮川,心想到底是个小孩,竟然那么依赖别人。 “谁说她要走啊!你姐问我要钱买物资啊!咋了,她给你那几百斤粮食和药你没给她钱?” 顾淮川被问住,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不上不下地难受至极。他长那么大姐姐送来的东西不计其数,自己从没给过她什么。 好像供奉过一堆有毒的蝗虫。 李寂冬站起身,冷哼道 “你要还是个男人,今晚就跟老子一块去搞钱,别成天白吃白喝人家一个姑娘家的!” 顾淮川闭嘴,默默跟在李寂冬身后。他不喜欢李寂冬这样的人,总觉得他说话很讨厌,但是有一句他反驳不了,自己确实是白吃白喝林烬舟。 天空阴云密布,能见度极低,一群人打着火把在密林之中行走,林间湿滑,三十多个人一路上跌倒好几个。 “你大晚上去哪搞钱?” 顾淮川忍不住询问,他顺着李寂冬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用石灰砌的坟包和一片乱葬岗。 这片乱葬岗他知道,伤势见好的时候,是凤凰寨的兄弟们帮着自己把顾家村的乡亲们葬在这里的,因为怕凌烨寻仇,墓碑都没敢立。 但这个坟包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说的搞钱就是挖坟啊?” 顾淮川眉头微蹙,李寂冬成天说自己是土匪,竟然还干挖人坟墓的事。 “这是凌烨那小畜生的庶长兄凌华埋的,里面是凌锐最受宠的小老婆,上个月才死,陪葬了好多金银珠宝。 凌华那小子不知道在哪听说血亲埋这里子孙有成龙之兆,悄悄地把他娘从祖坟里掏出来埋这里了。 也亏得现在坐皇宫的是北边的蛮族,他们不懂这些,但凡换个中原人,凌华这小子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李寂冬指挥人拿着凿子、锤头把坟头的石灰外皮砸开。 顾淮川远远地站着,他干毁人坟墓这样的事,可是扒开坟一看,这小妾用的棺材竟然是铜制的! 顾淮川想起自己娘下葬用的棺材比核桃皮还薄,当即就抄起铁镐和兄弟们一起干。 李寂冬拍拍手上的灰尘退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顾淮川,他长得身强力壮,可比牛好使。 一群人撬开铜棺,差点被闪瞎了眼睛,凌锐的小妾嘴里竟然有夜明珠,那他们家到底多有钱啊! 顾淮川带上鹿皮手套把尸体翻出来,众人这才瞧见,裹尸被和枕头是镶着金丝的。 棺材的一圈还摆着699个一节小指骨那么大的金元宝,其余珠宝首饰堆在裹尸被上,像个小山那样高。 “我的天,凌锐这老小子到底喝了老百姓多少油水!一个小妾就有那么多陪葬品!” 李寂冬站在一边叉着腰,牙齿咬得咯咯响。 “兄弟们,除了尸体,其余的全带走!” 众人抄起兽皮袋子,将棺材内值钱的全部搜刮一空,李寂冬还私藏了一个红宝石钗子放在兜里。 他一把年纪还没娶老婆,这个钗子正好做定情信物。 “咔——咔咔——” 凤凰寨众人收拾好宝物,抬着铜棺准备回去,只有顾淮川拿着斧头在林子里砍树。 “顾淮川!顾淮川!走了!” 李寂冬叫了他好多遍,可他依旧固执地砍树,李寂冬让兄弟们先走,自己留在原地等着顾淮川,顺便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顾淮川将还没有杯子粗的小树砍成好几段铺在地上,又把那具尸体放在木头上,从李寂冬手里拿过火把点燃。 熊熊火光映在顾淮川的眼睛中,他紧绷着脸,恨意比这大火更加骇人。 李寂冬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太黑了些。 “李大哥,你莫害怕,我顾淮川一向恩怨分明。” 他抬头瞭望天边遮住月亮的乌云。 “凌家竟然敢有坐龙椅 的心思,可见那些蛮族并不是如几十年前进攻中原时那样齐心,终有一日,我要像今晚这样,杀尽蛮族,挫骨扬灰!” 李寂冬接回火把,沉默着和顾淮川一起赶上大部队。 第一次见顾淮川,他远远地看见凌烨领着人把他逼到悬崖边上,他看顾淮川长得高壮,还以为他会和凌烨殊死一搏,却没想到他直接跳下山崖了。 将人救回来一年多,顾淮川始终不愿意和寨子里的人交流,后来才听说了顾家村的事,他以为顾淮川这个闷葫芦的性格是因为受了刺激。 直到今晚,李寂冬才发觉,自己对顾淮川的认识简直太浅薄了。 一行人天亮时才会回到寨子里,李寂冬把今天搜刮来的金银珠宝泡在盐水里,一个时辰后,有人通禀说林烬舟睡醒了,他赶忙把东西装好赶过去。 今天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李寂冬打着伞走到林烬舟房门口处,里面传出两人有说有笑的声音。 “我来得不巧啊。” 李寂冬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郑重地递给林烬舟。 “姑娘,虽然现在天气还热,但我们得为冬天做准备,棉衣被褥还请姑娘多多添置。” 林烬舟满口答应,她打开袋子,里面满满的金子和珠宝首饰,抬眼看了看李寂冬和顾淮川两个粗犷的男人,绝口不提钱财的来历。 林烬舟相信李寂冬,他能倾尽全力去救人,绝不可能为了钱财烧杀抢掠。 第24章 拿钱采购 林烬舟手里拿着袋子,走到屏风后,一阵绿光闪过后消失不见。顾淮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风卷残云似的吃完桌子上的饭。 “哎呀,你给我留点,我还没吃呢!” 李寂冬硬从顾淮川嘴里抢下一个包子放嘴里愤愤吃着,他斜眼瞥向顾淮川,自己可是凤凰寨的大当家,全山寨就没人敢这样跟他讲话。 林烬舟被玉佩传输到出租屋内,此时窗外大雪纷飞,林烬舟懵了,这时间是越来越对不上了。从季思思手里逃出来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就已经下雪了,但是还是要防着季思思通过科技手段监控她。 她蹑手蹑脚地从衣柜底下掏出棉服穿上,在箱子的夹层掏出平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去后街。 之前还在药店上班的时候就听同时提起过,药店后面呈安街很乱,只要有钱什么都敢卖。 外面积雪没过脚腕,街道寂静的只能听见靴子踩过积雪的声音,平时路过呈安街还能看到三两个混混在街上不怀好意的看着路人,可现在天冷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林烬舟顶着呼啸的北风,将李寂冬给的袋子紧紧护在怀里,在漫天风雪中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嵇玉堂。 此时店门紧闭,门口路灯忽明忽暗,只有两个红灯笼吊在两侧,寂静无声的冬夜显得有些诡异。 林烬舟拉开厚重的挡风帘,露出懂得僵硬的手,重重拍在木门上。 “有人吗?老板在吗?” 二楼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一个裹着毛绒家居服的男人满面怒容地打开门,他一脸凶相,眼球布满红血丝。 “你最好有事。” 男人声音低沉,林烬舟现在管不了他高不高兴,掏出兽皮袋子,一股脑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柜台上。 男人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到呆滞再到谄媚,林烬舟全部看在眼里,偷笑道 “老板,你看这些......” “客人请坐。” 店老板忙不迭的打开空调暖风,又是烧热水又是泡茶叶,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笑得牙不见眼。 门外传来引擎轰鸣,一个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走进来,直奔林烬舟带来的东西。只一眼他便能看出来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还有吗?出个价。” 岑邶头也不抬,沉声问道。 林烬舟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到门外停着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越野车,这大冷天男人只穿了一件外套就出门,可想而知这件衣服价值不菲,一定是个有钱人。 “五百万。” 岑邶背对着林烬舟,脸上闪过一抹欣喜,店老板压低身子轻声道 “岑总,良心价了。” 岑邶眼神示意他去拿支票,他轻咳两声,掩饰住内心的欣喜,冷声道 “可以。” 这下轮到林烬舟激动了,她以为自己要价高了,早知道对方那么爽快就多要点了。林烬舟接过价值五百万的支票转身投入风雪中,岑邶也开车跑路了,双方都怕对方后悔。 林烬舟躲在没有锁的出租屋内,用被子裹紧自己,打开平板列了一个购物清单。 “军大衣200件,劳保胶鞋200双,棉被1000床,桶装水300桶,消毒液2000升,还有喷雾器......” 林烬舟絮絮叨叨地计算着需要的物资,她想起凌烨那嚣张的样子,还有惨死在他手上的顾家村村民,咬牙切齿道 “要不是我买不到军火,早给你推平了!” 她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瞥见案板上明晃晃的菜刀,心里有了主意。 买不到军火可以买不锈钢菜刀啊,现代冶铁技术肯定砍得过古代的兵器。林烬舟卡里还有五千块现金,这些钱全用来买菜刀。 一整夜,林烬舟忙着采购东西,天亮了才眯了一会,等到银行上班的时间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兑换支票。 五百万正式到账,林烬舟有了底气。 她去服装店买了一身利落的迷彩服,戴着墨镜走进二手车铺,直奔一辆九成新的皮卡车,车贩子小嘴叭叭地介绍着,林烬舟拿出银行卡。 “就这个了,我要尽快开走。” 车贩子立刻闭嘴,拿起证件就去给林烬舟办理过户手续。 按照导航,林烬舟找到处于郊区的工业区,工业区荒芜,但内部却有很多生产厂家,比如纺织厂、食品厂。 林烬舟走到一家门头破败的纺织厂门口,保安室里只有一个老头和一条老狗。 “你们厂里有现货吗?我全要了。” 老保安以为她说大话,帽子盖在脸上继续睡觉。林烬舟返回车里,拿了一包烟塞过去,正色道 “我真的是来买东西的。” 老保安见了烟,给老板和仓库分别打了两个电话,不一会厂子里走出来两个中年人,是厂长和仓库经理。 两个中年人看到林烬舟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来买那么多劳保用品,对视一眼都觉得不靠谱。 林烬舟掏出平板打开银行app递给厂长,一串零让厂长不得不相信 。 “老板,我们先去吃个便饭吧。” 此时已经中午了,林烬舟秉承着省时间的原则,拒绝了厂老板的午饭申请,执意要去点现货。 十几个工人一起在仓库轻点货物,林烬舟则坐在一边查看出货单。 “棉被1000床,口罩二十万只,棉纱五千斤。就这些了,要的急,给我现货。” 工人们热火朝天的打包,林烬舟签下订货合同火速赶往下一家工厂。 这片工业区本来是政府为了增加税收、提升就业率建造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厂子的效益一个比一个差。 工厂难得迎来一个大客户,林烬舟忙碌到下午才把东西订完。快递加急的菜刀也到了,林烬舟签收完直接用玉佩送到顾淮川那边,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开始采购之路。 凤凰寨里,顾淮川和李家兄弟正僵持着,他说要去解救被官府抓去修大坝的壮丁,李家兄弟却说山寨没这个本事。 因为民间冶铁技术和官府不是一个水平,民间铁匠锻造出来的刀在官刀面前就像是木棍,打不了几下就断了。 第25章 出门创业 双方僵持不下,林烬舟网购的菜刀包裹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李家兄弟吓了一跳,顾淮川上去将包裹拉到一边,心想这下是瞒不住姐姐的来历了。 “这是我姐姐给我的。” “那是老子出钱买的!” 李寂冬上去一屁股把人挤开,抽出别在腰间的刀划开包裹。总共一百把亮闪闪的菜刀出现在三人面前。 李寻春抽出一把刀,用手弹了弹刀背,语气满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大哥!这刀比官府的还硬!” 兄弟俩高兴得像个小孩,一人手持一把刀就在正厅比画起来。 “李大哥、李二哥,有我姐姐在,我们要什么没有。但是被抓去修大坝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被抓走,一家老小也尽数死在洪水中。 我们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 顾淮川讲话声音大,感情丰沛听着就慷慨激昂,正厅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老友妇孺,全是在他们在洪水里抢救回来的人。 “大当家的,求您救命!” 为首的老太太抱着干瘦的孙女跪下磕头。 “大当家的,我家老头子和儿子都被那些当兵的抓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这个没妈的姑娘,求您救命,老婆子愿世世代代当牛做马报答您!” 几十个老友妇孺齐齐磕头,弄得李家兄弟很是下不来台,李寻春站在门口稳定大家的情绪,李寂冬扣着顾淮川的肩膀把人拉进来。 “你叫来的?顾淮川,你长本事了?老子是不是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老子是干什么起家的了?” 李寂冬眼神阴冷,语气中满是被压抑的怒火,可这些并没有让顾淮川退缩,他眼神坚定道 “李大哥,我听兄弟们说过,你和李二哥落草为寇是因为九年前的蝗灾,最开始跟着您的弟兄也是难民,诸位兄弟在山上从没害过穷人,反而劫富济贫。 可是大当家的,这世道要乱了您知道吗!在鸣鸾山脉中龟缩一辈子,你能甘心吗?即使甘心,您也想让子孙后代继续给蛮族鞑子们当狗吗!” 李寂冬沉默,他不敢看顾淮川明亮如火的眼睛。 自己和弟弟落草为寇的确是因为蝗灾,更是因为官府贪污京城来的救济,导致一家人惨死在施粥棚,他们兄弟俩想起义和官府拼个你死我活。 这九年的时间,他在山寨里的日子过得太安逸,全家的血仇竟然都能忘到脑后去。 李寂冬安慰自己,不是自己怕了,是这大历王朝气数未尽,此时起义不过以卵击石。 “顾淮川,你过往对我不敬我不计较,这次你想救人就去吧,我不会下令,能带去多少人算你的本事,出事了也别往这跑,明白吗?” 顾淮川眉头微蹙,怔怔地看向李寂冬,喉头上下滚动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讲,但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苦笑。 顾淮川对着李寂冬抱拳鞠躬,哽咽道 “多谢大当家的!淮川将永远铭记救命之恩。” 李家兄弟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顾淮川理解李寂冬的顾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报仇。 他大跨步地走出门,抬首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心中暗暗发誓大历王朝一日不倒,顾淮川一日不休。不止是为了顾家村的乡亲,更是为了千千万万个被奴役的中原百姓! 李寻春站在门口看着顾淮川越走越远,他走到李寂冬身后,轻声问 “大哥,顾淮川走了。这小子人其实挺好的......” 一阵良久的沉默,李寂冬走到正厅,看到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菜刀,终是没忍心。 “罢了,你去给他送十把刀过去,这小子是条汉子,不能轻易折在鞑子军手里。” 李寻春得了大哥的允许,高高兴兴地捧着十把刀去追顾淮川。 顾淮川这边走到营房时,原本待他亲热的众人似乎是得了消息似的,一个个对他避如蛇蝎,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人愿意跟他走。 李寻春抱着刀在远处看着,几次想上前去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顾淮川垂着头坐在凤凰寨入口,远处太阳西沉,映红天边晚霞,顾淮川看了看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山寨,带着李寻春给的十把刀离开。 “哥哥!” 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迈着小短腿朝他跑来,他牵着顾淮川的手,眼神中满是期待。 “哥哥,你是不是去救爹和爷爷的?” 顾淮川向后看去,是他从洪水中救下的人,老老少少二十多人。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她们看向顾淮川的眼神有不安、有心疼、有期盼,但无一例外,大家都没有一丝胆怯。 “小顾,寨子里的兵不和你走,我们和你去。” “别看我们都是些妇人家,但家里的农活我们没少干,有的是力气!” “是啊,即便不成,跟家里人死在一起也比被大水冲走了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们完全可以留在凤凰山寨安稳度日,可为了父亲、丈夫毅然决然跟着自己走上这条凶多吉少的路。 顾淮川慢慢湿了眼眶,天要黑了,他身后跟着一群妇孺,要快些赶路。 “三儿!你等等我!” 林烬舟推开笨重的寨门,身上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大包,手里拿着一个能发出亮光的东西,踉踉跄跄地朝顾淮川跑过去。 刚刚林烬舟带着一堆棉衣被褥和粮食出现在凤凰寨时,顾淮川已经走了一会了,得知事情原委,她不顾李寂冬的挽留,背着包一路跑着赶到顾淮川身边。 “三儿,还好我没有把东西全给他们,我一趟一趟跑那么辛苦,收那姓李的代购费也正常。” “姐姐,这个包好沉,你怎么背过来的?” 顾淮川接过林烬舟背后的大包背在自己身上,这重量他都觉得沉,看着姐姐瘦弱的身子,顾淮川心头涌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林烬舟拍了拍这个一米多高的包,一脸神秘道 “嘘,包里有我带来的秘密武器。” 夜渐渐深沉,林烬舟掏出几个迷你手电筒递给身后的追随者们,泥泞的山路被光照亮,夜晚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26章 乱世生存法则 一行人走了一夜,终于在后半夜抵达大坝。 据身后的老妪将,那些当兵的挨家挨户找有没有成年的壮丁,甚至遇见半大孩子也要掳走。 按理说修大坝的人应该有很多,可大坝上只有零散几个劳工在工作,其余的去哪了?他不相信这些当兵的能给他们轮休的机会。 “三儿,用这个。” 林烬舟从包里掏出一台红外热成像仪递给顾淮川,考虑到对方不会用,林烬舟举着机器放在顾淮川的眼睛上。 笼罩在黑暗中的世界忽然变成了色块分明的景象,一个个红色的人形色块在大坝上干活,还有一些睡在帐子里,顾淮川嘴巴长成o字形,双手挥舞着不知道该抓哪里。 “看到了没?那些红色、黄色的色块就是人。” 顾淮川顾不上回答,这东西太神奇了,他手忙脚乱地接过成像仪自己扶着,对方有几人在哪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帐子里就四个人,算上坝上拿着刀的那个总共五个,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顾淮川拿出李寻春给的菜刀,志气满满地朝坝上的看守摸过去,林烬舟一把将人拉回来,对着他摇头。 “你带着后面的人,她们是为了救父亲、丈夫来的,这次敌人少,最适合她们动手,要是没成功你再出手也不迟。” 顾淮川面露难色,后面都是一群普通的妇女,哪里会杀人啊。他想要反驳林烬舟,可他愣神的空林烬舟已经在和妇女们安排任务了,他只好闭嘴。 “刚刚已经看清楚了,大坝劳工有十五人,看守五个,一个值守,剩下四个在帐篷里睡觉。 我们的任务是先干掉值守的那个,帐篷里的一个不能留。 谁去?” 林烬舟扫视身边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心里有些摸不准,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对的。 她嘴唇紧紧抿住,双手攥拳,心软的人在这个乱世连蝼蚁都做不成,自己还能凭借玉佩躲回现代苟活,可她们就不一样了,除了心狠手黑别无他法。 “我去!” 一个身着破麻衣的年轻妇人颤抖着举起手,她眼睛红肿,袖子不知道被什么割烂了,破口处一缕一缕的绳子缠在满是脏污泥泞的手臂上。 林烬舟一眼便认出她,洪水势头最盛的那天,顾淮川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幼小的孩子被大水冲走,当母亲的在岸边急得哭晕过去,却无能为力。 “我男人被那些当兵的抓走了,不知死活,娃娃现在也没了,全家就我一个活着也没意思,我先去趟趟路,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你叫什么名字?” 林烬舟定定的看着女人的哀伤的眼睛,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她必须要记住名字。 “我叫陈翠莺。” 陈翠莺猫着腰慢慢走到顾淮川身边,从他手里领了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她手握菜刀掂了掂,眼中迸射出熊熊复仇之火。 如果不是这些当兵的抓走了丈夫,有父亲庇护,孩子就不会被洪水卷走。 陈翠莺用刀砍断一截树枝,将上半身隐藏在树枝后,一双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大坝上的看守。 顾淮川拿着林烬舟送的匕首,慢慢的朝帐篷摸过去,余光还要留意陈翠莺的情况。 乌云散开,月亮渐渐朝西落去,看守手握大刀坐在地上困的睁不开眼。 他一点不怕这些劳工会跑,这些人在哪抓的户籍册上写得一清二楚,一人跑了,一块劳作的劳工和他们全家就都得死。 连坐残忍,却十分奏效,屡试不爽。 陈翠莺左手拿着树枝挡住自己,右手死死握住刀把,脑海里不停回忆自己在家杀鸡时的场景,她劝自己面前的家伙就是家养的公鸡,没什么好怕的。 一阵风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近在咫尺,看守被冷风吹得恢复了一些神智,第六感告诉他身后有人。 他迷迷糊糊的转过头,一个用树枝挡住身体的女人手持菜刀站在自己身后,两人距离不足一米。 一时间,看守忘了跑,陈翠莺忘了挥刀,林烬舟在远处用红外成像仪观察这一切,紧张的她都忘了呼吸。 “砍啊!” 林烬舟咬着牙,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老娘要杀鸡!” 陈翠莺怒吼着挥舞菜刀劈头砍过去,锋利的菜刀几乎削掉看守的半张脸,但这不足以一击毙命,看守站起身,扬起大刀就要砍陈翠莺,此时她吓得跌坐在地上,腿软的根本无法逃跑。 顾淮川刚刚才摸进帐篷,根本抽不开手,林烬舟想也没想抄起电棍就朝大坝上冲,混乱之际,一名劳工手持镐头一下把看守拍在地上,又怕他没死透,抢过对方手里的大刀,利落的抹了脖子。 动脉血像个喷泉一般呲出来直冲天际,陈翠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劳工,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帐篷那边传来打斗的声音,拍死看守的劳工提着刀跑去帐篷那,身后十几个劳工陆陆续续拿着手里的工具冲过去。 已经死了一个看守了,若不杀了剩下的,但凡放一个 跑出去,他们十几个人和家里的老老小小都别想活。 刚刚林烬舟还在担心顾淮川,见到那么多人赶过去,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她扶起陈翠莺,左手臂支撑她的身体,右手使劲掐人中。 林烬舟掐了整整两分钟,陈翠莺忽然睁开眼睛,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她翻过身朝周围张望着,见身边只有林烬舟时,整个人扑倒她身上,激动道 “小林郎中,我看见我男人了!他没死!” “啊?”林烬舟指向陈翠莺身后的帐篷,“是哪个?” “忠宁!” 陈翠莺哭着朝手持大刀的劳工跑过去,躲在远处的老老小小也纷纷跑出来,不约而同的看着在场的十五个劳动里有没有自己的家人。 林烬舟站在大坝上,看到顾淮川拖着四具尸体从帐篷里走出来,两人视线相接,顾淮川把尸体丢在一边,站在人群后双臂伸直转圈。 通过口型,林烬舟看到顾淮川说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