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鸷反派的炮灰前夫》
1. 少爷
“少爷!”
“快来人啊,易公子晕倒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头部传来的痛感,赵易森的意识缓缓回笼。
上一秒,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从寝室失足摔下去的瞬间,下一秒却又仿佛被水呛到,差点没喘过气。
咳咳!抬手猛地咳嗽几下,赵易森艰难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彩色的雪花乱闪,雪花消失,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头顶暗棕色的天花板和巨大的水晶吊灯。
天花板的光泽倒映出他的容貌,青年脸型流畅,眉目含情,脸颊熏红,周身带着贵气,像朵含苞待放的粉玫瑰。
赵易森一脸懵地低下视线,长廊尽头的香槟色大厅内,身穿西装和晚礼服的人们觥筹交错,像是豪门电视剧里的场景。
而他像尾鱼,正半躺在长廊的绿植边。
身前是破碎的酒杯,赵易森掀起自己腰间的黑色燕尾服,又抬手拽了拽颈边的白色领带。
愣了一会,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心如死灰地摸上自己的脸:他难不成是摔死了……
正想着,一名身穿管家服饰、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男人,像极了每个霸总文中都会出现的家庭医生。
王饱饱一个急刹车在赵易森面前停下,眼含热泪。
“少爷,您终于醒了!”
这句情感丰沛的话,令饱读绿江小说的赵同学停止伤感,接着虎躯一震。
缓缓扫过周围奢靡的环境,赵易森的眼前哗啦啦翻过桌上那本刚看了个开头的狗血商战霸总文,他脑子“嗡嗡”响了几息,意识到某个惊为天人的事实。
他没死,而是穿书了。
映入眼帘的男人样貌陌生,对方看上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犹豫着不敢上前,始终跟赵易森保持着一定距离。
赵易森顺着墙根菟丝花般爬起来,决定先搞清楚眼前的状况:“那个,我现在还有点晕,这是哪儿,发生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谁?
“……”
老王与医生惊恐地对视一眼,后者慌忙拿出听诊器,隔着手套贴上他胸口,检查着检查着,脸色却越来越白。
很快,医生抖着手收起仪器:“少爷被酒呛到后有些缺氧,目前看来,可能对大脑记忆片区造成了损伤。”
王饱饱沧桑的双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趔趄着后退两步:“……什么?!”
他抬头看向易森,双眉紧皱,表情痛苦:“老爷好不容易盼到您收敛性子回国成婚,请帖一发,家里先被您甩掉的公子砸了三条街,又被追求过您的小姐放火烧了三栋别墅……”
易森的眼神逐渐放空:……啊?
然而管家嘴里的话还没停,边说边喘,激动得快要晕过去。
害怕闹出一条人命,赵易森连忙馋起对方迎风抖动的单薄身体:“其实我没什么大碍……”
下一刻,王饱饱猛地闭嘴,空气里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老王鼓起勇气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睛,蓦然发现,那双不笑时疏离冷漠,笑时魅魔般邪恶的淡紫色双眸,此刻竟透出一种单纯的善良。
结合医生说的话,王饱饱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赵易森猜的没错,他的确穿书了,并穿成了桌上那本都市狗血商战文中的高人气炮灰男配。
易森是个经典的黑月光万人迷角色,也是个没有任何道德和底线可言的疯子,他凭借一张好脸和勾引人的技巧,对大反派顾伽骗婚骗心,为追求刺激,甚至婚后几次下药试图毒死对方,最终被黑化的前夫折磨至死。
王饱饱是易老爷子派来跟在他身边的管家,易森对这位名义上父亲没有一丝好感,对管家的态度也从来都是无视或嘲讽。
所以,当赵易森扶老奶奶过马路似的、掺着身体僵直的管家来到大厅门口的时候,王饱饱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承受不住了。
附近的名流们看到这一幕,眼中也流露出讶异之色,不过现场来的都是人精,他们很快压下心底的情绪,端着酒杯上前道喜祝贺。
“恭喜易公子。”
“新婚快乐。”
趁着赵易森应付众人的当口,王饱饱像条大鲤子鱼似的从少爷手中弹到他身后。
众人一拥而上,赵易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慌张地眨着眼睛,漂亮的右手却条件反射性地拿起侍者盘上的高脚杯。
高脚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端起酒杯,皱着眉头勉强喝完,唇边滑落的红酒滴在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此时的易森刚刚回国,还没有撕下自己伪善的面具,受邀前来参加订婚宴的名流们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位易公子真人比照片更加魅力十足,怪不得能赢得顾总芳心。
实际上,刚过完十八岁成人礼的赵易森只会喝碳酸饮料,但挡不住原主千杯不醉的人设,不得不从进门一路喝了过去。
香槟色大厅装饰奢华,头顶悬着三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中央是深红色的楼梯,连接着二楼的空间。
赵易森喝的晕乎乎的,在人群中看见另一个被包围住的身影,跌跌撞撞走上前。
男人身影挺拔,侧脸的弧线恰到好处,优美而凌厉,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也都挂着笑,这种笑容与他方才见到的那些压抑着的、对美色的贪婪不同,反倒是一种畏惧的讨好。
“……”
赵易森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地快,越靠近,男人的眉眼就越发有杀伤力,他好像是个混血,对着灯光,瞳孔隐约显出暗金色。
上前问好的人也不敢多打扰对方,很快,男人的周围已经不剩几个人,他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张照片,掀开打火机,将照片放在火苗上烤。
那张照片是张双人照,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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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眼前的男人,另一侧的人被火苗烧出个窟窿,看不清楚模样。
赵易森的眼皮莫名一跳。
只听王饱饱在身后催他:“少爷,订婚宴要开始了。”
赵易森的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突然,厅内的灯光一暗,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赵易森在王饱饱的带领下站到大厅中央,一边好奇地等待着原主的未婚夫,一边用余光瞥着方才那个男人。
赵易森正暗搓搓打量着,对方却突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令人心惊的不甘、怨恨与嘲讽。
王饱饱像个背后灵似的继续提醒:“少爷,您迎一迎顾总啊!”
……
市中心的别墅外下着暴雨,一道闪电劈过,顾伽从梦中惊醒,定下心神后,望向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顾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没有鲜血的痕迹。
墙上的电视发出悠悠蓝光,气象主持正在播报:“据报道,十几年一遇的特大台风“玛丽亚”给我市带来创纪录降雨……”
顾伽手上的动作一停。
他的记性一向好,本市已经很久下过大暴雨了,上一次,还是在十几年前的订婚宴前夜。
这桩婚姻是顾伽心里永远的刺,那个言笑晏晏的男人轻飘飘地俘获了他的心,即便是往顾伽茶水里下毒的时候,他还在笑。
“亲爱的,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去死吗?”
从那天起,顾伽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变得喜怒无常,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他把一切的罪过都归在易森身上,把他关起来,用各种手段折磨他,直到易森笑着自尽的那天,顾伽终于崩溃了。
公司也很快被死敌陆家击垮,易森的葬礼上,顾氏集团被执行破产,顾伽面如死灰地接过死敌陆铭递过来的文件。
上面竟然记载着易森透露给对方的所有机密。
对上陆铭同情的目光,顾伽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
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顾伽麻木地接起电话,手机里穿来助理更加年轻的声线:“顾总,暴雨可能会持续到明早,订婚宴还要继续吗?”
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2010年,顾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二年前。
胸腔里淤积的愤怒与怨念没有爆发,反倒像是树根一样狠狠扎在顾伽的心里,他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声带着令人感到胆颤的刺骨凉意,听得助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然。”
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顾家从枕下拿出那张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青年面容英俊,左边的青年英气十足,右边的稍微矮一些,但笑容却有种穿越时空的美。
他死死盯着死去前夫的那张脸,阴鸷一笑。
2. 杀机
大厅内寂静无声。
顾伽擦去指腹上残留的黑色的灰烬,从位子上站起来,阴冷到极度沉静的目光直直落向台上那道身影。
易森,他的上辈子的爱人、丈夫,更是冷酷无情的背叛者,刽子手,他永生难忘的噩梦。
顾氏集团被执行破产的前一天,对方嘴角带血,笑着在自己面前自尽的模样仿佛昨日。
顾伽攥紧拳头,迈出脚步。
停在赵易森面前,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暗金色的双眸中藏着令人心惊的怜悯味道。
王饱饱见状立马给赵易森递酒,这也是订婚宴的第一项仪式,交杯香槟。
见自家少爷仍愣在原地不动,旁边的王饱饱额头汗如浆出:“少……少爷……”
赵易森这才如梦方醒般回神,伸手接过管家手中的高脚杯。
抱着托盘退下,王饱饱不断瞟向大厅中央的两人,心里隐约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今天的顾总好生奇怪,见到少爷,居然不笑也不说话。
易森讨厌繁琐的仪式,因此,今天的订婚宴并没有邀请双方父母,更没有煽情的司仪长篇大论。
赵易森愣愣地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转身绕到自己身边,仰头面向台下的来宾。
被男人身上的古龙香水味包围,赵易森咽下口水,偷偷瞥了一眼顾伽。
男人面容冷峻而疏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的气质却像是历经岁月打磨,像支由精钢打造的驳壳枪,令人看一眼都胆寒。
好帅……这就是纸片人的世界吗?
接受了穿书的事实后,赵易森充分贯彻了自己的颜控本性。
对方的长相身材无一不戳在他的审美点上,根据管家的反应,此人就是他的未婚夫。
……还有这种好事?!
然而,还没等赵易森生出什么具体的想法,对方的手却熟练地攀上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白色衬衫掐住赵易森的腰窝,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
这几个动作亲昵中带着霸道,令饱读po小说的赵易森虎躯又一震,难不成,这还是本带颜色的霸总文?!
赵同学毕竟年轻,藏不住心里的情绪,脸一下红到耳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扬脸冲着顾伽露出一个充斥着害羞、又有点求饶的微笑。
台下的人精们见状纷纷侧身回避,意味深长地睨了顾总一眼。
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的顾伽:……
他低头,面无表情地对上易森半扬着的小脸。
上一世,他死去的前夫就像条美丽而危险的曼巴蛇,只消挑逗性地看人一眼,就能让对方倾家荡产,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可现在,赵易森淡紫色的双眸如小鹿般清澈,他脸颊绯红,眸光似水——这位高傲矜贵的易家少爷居然像刚刚陷入热恋的雏儿一样,毫不设防,像朵含苞待放,待人采摘的粉玫瑰。
顾伽的表情调色盘般风云变幻,左手松开赵易森,冷笑了一声。
……又是什么勾引人的伎俩。
赵易森半仰着头,发觉腰间温热的触感消失后,才小白兔似的缓缓收回目光,一点也没察觉出顾伽笑容中暗含着的恶意。
赵易森试探性地举起酒杯:“现在碰杯吗?”
顾伽表情微变,片刻后,挑了挑眉:“好。”
在一众名流的见证下,二人摆出交杯的姿势。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睫毛半垂,手中浅金色的香槟缓缓冒着气泡,但仔细看,高脚杯的底部好像粘着并未融化的白色粉末。
如果原主在场,定能认出这是一种昂贵的慢性毒药,三时之后,毒发身亡,查不出一点痕迹。
顾伽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所有前尘往事,到此为止。
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点,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漠然抬起手,把高脚杯凑到赵易森嘴边,赵易森仰头,浅金色的香槟顺着透明的杯壁迅速流向他的嘴唇。
眼看仪式顺利进行,偶然对上顾伽的视线,台下旁观的王饱饱莫名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凉意,心脏都忽地停跳了一拍。
……大概是错觉口巴。
王管家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白手帕,正要拿起最上面那张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却突然听见大厅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放开我——”
下一刻,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挣脱保镖的控制,从门外冲进来,狼狈地跪在地上。
“易森!”
男人声线颤抖,眼角猩红:“你……你怎么就要跟别人订婚了……你不是说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吗?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骗我的?”
交杯仪式被狗血文里常见的痴情男配生生打断,赵易森肩膀一抖,咳得撕心裂肺,流到唇边的香槟是一点也没喝进去。
顾伽:“……”
大厅内瞬间一片哗然。
“这不是赵家的二少爷吗?”
“他和易公子怎么……”
手中的香槟只剩半杯,顾伽眼睛微眯,没事人似的收回手,眉眼间从众地露出震惊的神色。
“……”
实际上,顾伽的这份震惊也震惊得十分有限,只因上辈子的订婚宴上,交杯香槟前就出现了相同的插曲,只是当年的顾伽爱极了易森,没等对方表态,就把人拖下去,打点好了一切。
虽然计划被打乱,顾伽却并不恼怒,他举着香槟后撤一步,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戏般望向跪在门口的男人。
追来的两名保镖都是顾总的心腹,一点就透,见状躬身关上厅门。
一片混乱中,赵家豪红着眼从地上站起来。
赵家豪,浙商赵家的二公子,自小风流倜傥,成年后更是彻底投身花花世界,办过的荒唐事广为流传。
去英国留学的时候,赵家豪认识了易森,他本不喜男色,一来二去却对易森动了真心。可惜易森只把他当成个消遣的玩物,找到新宠后,很快把人甩掉。跟易森分手后,赵家豪日日以泪洗面,甚至抛下学业追到国内,结果被长兄软禁在家中。还是仆人说漏了嘴,他在得知今天是易森的订婚宴后,才着魔似的跑了出来。
一片痴心的赵家豪攥紧双拳,指着台上的顾伽撕心裂肺道:“我不相信!肯定是姓顾的强迫你!”
“赵……赵公子,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王饱饱闻言身形一颤,连忙地站出来拦在三人中间,试图控制局面。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家豪,心中顿觉悲苦,这位赵公子长得像个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少爷喜欢的类型,明显又是他欠下的一笔风流债。
奇怪的是,台上顾总的脸虽然冷得像冰块,却迟迟没有表态。
手无缚鸡之力的王饱饱只得顶着一张苦瓜脸,朝保镖疯狂使眼色:还愣着干嘛,快来把人拖走啊!!!
站在门口的保镖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似的,为了让王饱饱死了这条心,还特意从西服口袋中掏出墨镜,冷酷地戴上。
王饱饱:……
就在苦瓜精王饱饱陷入绝望之际,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只见自家少爷身形款款地走下台,停在赵家豪面前。
“别激动。”
赵易森的声音清澈好听,从容镇定,仿佛有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魔力。
第一次见少爷主动收拾烂摊子的王饱饱:!!!
赵易森对面,赵家豪呼吸一滞。
见到这张日思夜想的脸,赵二公子心里憋着的火在这一瞬间通通化作九曲流水,他鼻尖猛地一酸,想到自己因思念而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心中明明有说不完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易森……”
哽咽几声后,他别扭地移开视线,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脸。
台下名流们的眼睛跟看乒乓球比赛似的,一会转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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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转向那边。
台上的顾总仍在看戏。
“……”
对上眼前可怜巴巴的贵公子,赵易森欲言又止。
然而,在赵家豪的视角中,昔日的情人此刻双目含情,眉头微皱,看上去像是有难言之隐,表情并非故作柔媚,却浑然天成,激起了他心中无限的怜爱之情。
不等易森说出下半句话,赵家豪已经替他想好了跟自己分手的万千个无可奈何的理由。
“易森……”
他不管不顾地牵起易森的手,指尖摩挲着对方的指关节,仿佛在重温二人从前快乐的时光,又好像从这短暂的触碰中获得了无尽的力量,初生牛犊不怕虎似地抬头瞪了顾伽一眼。
顾伽冷眼对上他,台下正吃瓜的名流们心里一紧,避开二人的目光。
赵家豪不过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对上顾伽寒潭般的双眸,自然很快败下阵来。
或许是隐约知道自己争不过顾伽,赵家豪心里着急,有些话便不过脑子的说了出来:“易森,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赵家二公子的话越来越离经叛道,站在旁边的王饱饱只觉得背后发凉,回头见顾总的视线下一刻就快要把他穿透了,忙不迭地作势要分开二人。
谁知他正要迈步,却瞥见自家少爷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这笑容真挚地让人不得不停下听听对方想说什么,就连王饱饱也脚步一顿——
赵易森:“那个,我们认识吗?”
“……”
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死一般的寂静,赵家豪像是被枪击般愣在原地。
最后,还是顾伽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他盯着手中仍在冒气泡的香槟,下一刻,把手里的高脚杯猛地扔在地上。
夹在中间的王饱饱抖得像筛糠。
随着玻璃杯发出“咔嚓”的声音,赵家豪发疯般暴起,伸手就要去掐易森的脖子,门边的两个保镖立刻冲上来按住他,这位二公子的手臂被打成中国结,嘴里井喷似的飙出脏话,先是中文,或许是留洋的时间久了,他只觉不够,又开始飙起英法混合的脏话。
顾伽抬眼,淡淡瞟了他一眼,两名保镖心中了然,反手从赵家豪的衬衣上撕了块布,团到他嘴里,将人拖了下去。
赵易森不知道,自己一句简单的问句居然能掀起如此惊涛骇浪,从未受到过如此冲击的他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走下台的顾伽身上。
顾伽对着他,露出一个客气且有些古怪的微笑。
……
顾易两家的订婚宴因一场意外被打断了,在场来宾都对具体的情况噤若寒蝉,记者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很快,顾伽放出消息,宣称会再挑一个良辰吉日,弥补这场意外。
别墅的地下室中储存着许多佳酿,顾伽站在巨大的、落满了灰的酒架前,指节分明的手中拢着一只空空如也的高脚杯。
助理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地下室没有光,他用指尖轻轻敲着杯壁,声音透着些许凉意。
“那些人没出去乱说吧。”
助理低头扶了扶眼镜:“顾总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顾伽手下没停,敲击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助理连忙补充道:“赵、赵公子被送回家后挨了家法,据说被打得皮开肉绽,人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
半响,顾伽终于“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助理躬身揣摩着总裁的心思,犹豫开口:“还有一件事……”
“就是……易公子的管家也带人去了医院。”
话音刚落,敲击的声音瞬间停了,顾伽转身,眼神直直盯着助理的鼻尖,示意他继续。
助理见状小心翼翼道:“听说订婚宴前,易公子喝酒被呛到,大脑缺氧,记忆和认知出现了错乱。”
“就连性格都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3. 结什么婚
迈巴赫后座,赵易森望向窗外,还没从方才混乱的场面中回过神,耳边就又响起王饱饱的碎碎念。
“赵家的下人也太不小心了,自家少爷都看不住!二公子也真是的,跟您分手那么久,还来破坏您的订婚宴……”
想起少爷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情史,副驾驶座位上的王饱饱冷汗唰地下来,掏出白手帕开始擦汗。
幸好顾总还是向着少爷的,不仅把那个姓赵的绑了,还彻底封锁了消息,没有毁掉少爷的一世清名。
虽然最后四个字,他自己说着都心虚。
王饱饱的话实在是太碎了,赵易森只听见不到八成,其他的则像是空气中流动的分子,转瞬即逝。
后排空间宽敞,真皮座椅十分柔软,座位一侧备着易森最喜欢的冰美式和各种各样的营养补剂。
赵易森耳廓微麻,随手拿起一瓶维生素就着冰美式吞了下去,可谓赛博养生。
见自家少爷迟迟没有作声,王饱饱话音一转,借机吹捧起易森。
“少爷您真是太聪明了,短短七个字就化解了危机,那赵二公子脸青得跟什么似的,顾总的脸也像是融化的冰山……”
要是按照往日的情况,易森早就冷脸让他闭嘴了,可赵易森是接受过素质教育的新时代青年,并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
王饱饱就这么得吧了一路,终于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易森前两天喝剩下的巴黎水牛饮一口,抬头便对上后视镜里少爷的那张脸。
赵易森的脸只有巴掌那么大,脸皮又白又薄,低头沉思时精致得像人偶,看得久了,偶尔会让人浑身发麻,不由得怀疑:世界上竟真有这么好看的人物?
王饱饱在心中啧啧称奇,感叹少爷这张脸真是老天的宠儿,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正想着,却见赵易森往前靠了靠,右手扒住副驾驶的椅子,狐獴似的探出头。
“……管家,我有个问题。”
王饱饱被这谦和有礼的话冲得耳朵一懵,被压在心底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某件事缓缓浮出水面。
“少、少爷您说。”
赵易森头发微翘,浅紫色的双眸中透出疑惑的神色,“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十字路口的红灯猛地亮起,迈巴赫一个急刹停在人行道前,王饱饱屁股固定在座位上,脑袋却狠狠嗑在椅枕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司机!立刻掉头,去市南的中心医院!”
重金请来本市最好的脑科专家,专家会诊后,赵易森头被包得像木乃伊,纵横着推进豪华病房。
病床边,王饱饱的表情极其悲怆,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易森已经走了七天了。
他心里苦啊,自家少爷从小性格孤僻,与家里不和,少爷的母亲本是易老爷子原配,后来因病去世,易老爷子随即娶了新的太太,生了两个孩子,当时,少爷跟易老爷子大吵一架,差点与家里断绝关系,从此性情大变。
王饱饱一开始跟着易母,易母去世后变成了易家主管,等易森回国,又变成了易森的专属管家。
因为易母的死,他对易森始终抱有一丝愧疚。
“……”
赵易森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动了动脖子,觉得真是大可不必。
请来的专家们对着他的脑部CT研究了半天,得出一致结论,脑部未见病理性损伤,可记忆什么的,只能等着慢慢恢复,没有其他办法。
坐在四脚凳上,王饱饱声音颤抖。
“这……这可怎么得了,您跟顾总的订婚宴还没办完呢……”
见王饱饱这个样子,赵易森脑袋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这位管家怎么看怎么像是以把自己嫁出去为己任,仿佛他是个烫手的山芋似的。
虽说赵易森本来对他这个未婚夫是十成十的满意,可被包成木乃伊后,他仔细回味了一下顾伽在订婚宴上的表现,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况且,他不是穿书了吗?饱读各种小说的赵易森发出灵魂提问:他的主线任务在哪里,系统在哪里,金手指又在哪里?
理智压倒色心逐渐占据上风,赵易森决定先观望一下。
病床边,王饱饱仍在为这桩婚事发愁。
“这婚……这婚……”
“咳咳,老王。”
王饱饱抬头,只见少爷不知从哪掏出两颗补脑的小核桃,贴心地塞给头发日渐稀少的自己。
“这婚,不然先不结了?”
王饱饱:“……啊???”
……
中心医院,脑科专家诊室。
中心医院最年轻的主治,留美归来的博士后江闻江医生靠在门边,对着眼前的片子,叹了一口气。
江闻,原文中顾伽最好的朋友,两人自幼相识,性格相似,走上的道路切截然相反,一个听从父母之命当了医生,成为顶尖教授,另一个则与家庭断绝关系,孤身闯荡商界,三年后成功跻身全球富豪榜。
“看过了,虽然没有病理性损伤,但确实对记忆造成了影响。”
江闻放下片子,左手拿起夹在脖颈下的手机,放低声线,“另外,订婚宴上的事,我也都听说了。”
“……”
江闻无奈劝道:“他毕竟是易家少爷,这几年,你虽然势头冲得猛,但那些老钱为了对抗你,也都拧成一股绳。赵家豪的事一出,你在订婚宴上迟迟没有动作,大家都觉得你是在看以易家为首的这帮老钱的笑话……”
顾伽:“我知道。”
江闻被噎了一下,心道自己真是闲得发慌,当着医生的命,却操着霸总的心,嘱咐了几句,便草草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诊室,正要开始例行巡诊,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赵易森仰头躺在病床上,病床宽敞而舒适,比寝室的条件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老王劝婚未果,被赵易森打发出去买水果。
他无忧无虑吃着手里的小橘子,门口隐约传来一阵交谈声。
房门微微开了一道缝,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男人身穿白大褂,下巴挂着一点青色的胡茬,虽然不修边幅,却能看出是个面容清俊的青年。
赵易森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位便是刚才帮他看脑袋的江医生。
江医生不知在跟谁说话,表情一言难尽,像极了霸总文中劝说霸总不成,反被气到吐血的霸总好友。
脑中奇妙的比喻一闪而过,江医生微微转身,顷刻间,房门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猛地推开。
顾伽在订婚宴上穿的那身墨染的西装压迫感十足,他刚换上的深蓝色衬衣却中和了这种感觉,他鼻梁高挺,带着银框眼镜,西服上衣被解开一个口子,露出精瘦健硕的腰肢。
这一幕直接帅得赵易森舌头打了个结:“顾......顾总?”
顾伽眼神轻轻瞟过他:“不是呛到酒了吗,怎么被包成了个木乃伊?”
赵易森:“......”
对吧!终于有人跟他想的一样了!
赵易森努力抬起左手,正欲把护士摇进来给自己解绑,没注意顾伽已然迈开长腿走到他身侧。
顾伽低头盯着病床上的人。
宽松的蓝色病号服披在赵易森的肩上,更显得他单薄瘦弱,易家少爷脸色微红,像是经历了暴风雨后的幼苗,又像能令人致幻的剧毒野菌,天然带着一种脆弱到极致的美丽。
他正孜孜不倦伸手去按床头的护士铃,换了以前,为这种事,易森怕不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
这样看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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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这位前夫,到不全像是装的
赵易森感觉自己的胳膊就快抻断了,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护士铃的时候,手腕却被人轻轻压了下去。
赵易森疑惑抬头,眼底纯然的一片清澈无害。
顾伽对上他的视线,半响,缓缓开口:“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议下有关结婚的事。”
结婚?
赵易森陡然瞪大眼睛:对了,他不想这么快结婚!
顾伽语调缓缓:“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医生说还得观察几个月,订婚宴的筹备也需要时间,所以我想——”
赵易森一听,这不跟他想的一样,于是喜滋滋地接话道:“我也觉得还不着急——”
“……索性明天领证。”
二人的声音同时落下。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易森仰起脖子,正对上顾伽的目光。
顾伽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抬起手腕,指尖搭在病床边:“……易森,你刚才说什么?”
赵易森嘴唇颤抖,他倒是想问,这位帅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因为嫌弃重办订婚宴时间太长,索性直接结婚?这不太合理吧!
被包成木乃伊的赵易森头有点晕,开始胡言乱语:“呃,顾总,您就不担心我脑子被呛坏了吗,我觉得最好还是再观察观察……”
顾伽忽然附身靠在病床的护栏上,深不见底的暗金色双眸对上赵易森,接着,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掐住他白皙的脖颈,粗粝的虎口顶住赵易森的下巴。
“呃……”
顾伽的声音很轻,悄无声息地落在病房的地面上:“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算计功亏一篑,你舍得吗?”
赵易森所在的房间位于医院顶层,平日里,整条走廊都空空荡荡的,只有早晚查房时,才偶尔有医生和护士出没。
病房门口,顾伽随身携带的两名保镖站在两侧,买橘子回来的王饱饱被拦在门口,正坐在长椅上焦急地等候。
顾伽的目光越来越沉,几乎要化作黏液一般的实质。
“……什么?”
赵易森被猝不及防掐了脖子,虽然对方并没有用力,可呼吸道被捏住的感觉还是令人有些不适,他被包成了个木乃伊,耳朵也嗡嗡的,听不清声音。
感受到手下传来的脉搏的颤动感,顾伽仔细端详了一会赵易森的表情,上下扫视过最后一遍,终于松开了掐在赵易森脖子上的手。
“……没什么。”
对方细白的脖颈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红印。
顾伽展臂帮赵易森按下护士铃,起身,没事人似的紧了紧自己的领带。
“别担心,订婚宴上的事情我并不在意。”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明天领证或许是有些操之过急,这样吧,我会让下面的人尽快重新筹备订婚宴。”
赵易森的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说话,只呆呆地目送着顾伽转身离开,
“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推开门,顾伽的目光从苦瓜精王饱饱的脸上一略而过。
他带着两名保镖,头也不回地走向长廊尽头。
“……”
路过的护士台上放了一束显眼的蓝色满天星,顾伽明明已经到了电梯口,却又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绕了个弯,走了回去。
他指着那花笑着问值班的小护士。
“你好,请问这花是送给602的易森的吗?”
护士长不在,小护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顾伽笑得心神恍惚,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伽点头道谢,抬手拿起花束,不顾小护士的阻拦,指尖稍一用力,就把花束内侧附着的小卡片扯了下来。
“……”
没有署名,卡片上只有简单的八个字。
欢迎回国,旧处相见。
4. First Blood
王饱饱手里提着大橘子中橘子小橘子,步履匆忙地走进病房,却见自家少爷一脸颓然,额头散下来的几缕碎发半遮住眼睛,像两根忧郁的鱿鱼须。
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发出疑问的摇晃。
这......这是怎么了?
抬起手,赵易森戳了戳病床旁边的四脚椅。
“老王,你坐。”
等王饱饱坐下,他眼神放空,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听顾伽的意思,这婚是退不了了。
虽然但是,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抗拒,毕竟,对方的身材长相摆在那,左右他也不吃亏不是。
赵易森叹了口气。
只能先从老王这打听点霸总的情报了。
病床边,王饱饱等了半天,只等带了赵易森的唉声和叹气,逐渐有些慌张。
毕竟,这桩婚事极为重要,顾总作为商界新贵,是老爷决定拉拢扶持的对象,又一向疼爱少爷,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就在他等得心痒难耐,坐立难安的时候,赵易森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说,我和顾总,感情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王饱饱有点意外。
他思考着垂下视线,说到二人的感情,顾总追了一年才把少爷追到手,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体贴入微,对少爷更是一片真心,自然不能说不好。
可是……王饱饱的眉头逐渐皱得像个八字。
自从少爷的记忆出现损伤,再加上订婚宴上赵家豪的事,顾总确实也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老狐狸精咽下一口吐沫,试探道:“顾总刚才跟您说什么了?”
“嗯......”
赵易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咳嗽了两声:“他掐我脖子——”
“什么?!”
王饱饱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说明天就要跟我领证结婚。”
“......”王饱饱稳当当坐下了。
他清了清嗓子,展臂作吟唱态:“顾总跟您那简直就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顾总对您情!”
病房里陷入久久的沉默。
王饱饱心虚抬眼,却见自家少爷低头作沉思状。
“……”
听完王饱饱的话,赵易森悟了。
他觉得顾伽大概是吃醋了,这毕竟是一本霸总文,而霸总表示关心的方式,除了红眼掐腰壁咚,别无其它。
但他这是在吃什么醋呢?
赵易森在心头琢磨起来,据王饱饱所言,原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待人接物克己复礼,就是追求者有点多,闯进订婚宴的肯定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对方说的是有点过分,但这也不能全怪罪在他头上吧。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小护士抱着一束蓝色满天星推门而入:“患者您好,有人给您送了一束花。”
病床上的人有双浅紫色的眼睛,薄薄的双眼皮清纯又诱惑,狭长的眼尾点着一颗小痣,令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好帅啊——
小护士脸唰地一红,下意识低头,犹豫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
易森头身比例极好,四肢纤细修长,脑袋被绷带紧紧缠住,没了头发的修饰,更显出骨相的优越。他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从鼻尖到下巴是一条流畅的线,嘴唇很薄,非故意地透出一股游刃有余的魅力感。
面对这种极致的美色,小护士一时失语,过了半天才想起另一件事:“对、对了,咱们病房刚刚按了护士铃,是有什么需要吗?”
赵易森这才想起来,他需要帮忙拆下绷带。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话头就被人抢了过去。
“……我看他需要清醒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踩着白色高跟鞋,身穿小香风套装的少女抢过护士手中的花束,低头打量了一眼,接着随手扔在一边。
赵易森:?
小姑娘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再说了,我们认识吗?
门边的少女妆面精致整洁,嘴唇的弧线跟赵易森有几分相似,有种娇俏而凌厉的美。
她留着棕色的长发,肩上背着爱马仕包包,一看就身家不菲。
下一刻,王饱饱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
赵易森:“……”
易蝶,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十六岁出头,正在上贵族国际高中,与易森不同,易蝶自打出生就是易家的掌上明珠,家里唯一能治了她的就是易森。只因小时候的易蝶是个颜控,每天跟屁虫似的跟在易森身后,可十岁后,随着易森跟家里的关系恶化,二人大吵一架,再没见面。
瞥了一眼六年未见的兄长,易蝶冷笑一声。
“父亲叫我把家里不要的东西送过来。”
话音刚落,她双手抱臂,身后的仆人看准小姐的眼色鱼贯而入,将各种名贵的补品依次堆到病房里。
易蝶仔细观察着易森的反应,期待着自己这位哥哥气急败坏、破口开骂的样子,可对方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好奇地看着送进来的东西。
“……”可恶。
她缓缓攥紧拳头,甲片掐住自己的掌心,继续挑衅道:“听说你喝酒呛坏脑子了?怕不是装的吧。”
满头大汗的王饱饱在一旁卑微劝架:“小姐,您别这样……”
其实,在易蝶冲进来的瞬间,王饱饱的内心便警铃大作起来:自从少爷小姐决裂后,小姐提起少爷,就是一副不共戴天的表情,发展到后来,他在易宅里见了小姐都得绕着走。
赵易森仍没有接话。
他抬起头盯着易蝶,仿佛在思考什么,认真的表情有种别样的魅力。
易蝶被他盯得耳廓通红,双手掐腰别过脸。
“你、你老盯着我干嘛!”
“……”赵易森的目光更加深邃。
原来,原主的妹妹是个傲娇。
饱读各种动漫的赵同学扬起真挚的一个微笑,放出必胜的杀招:“看见小蝶这么关心哥哥,哥哥很开心。”
First Blood。
王饱饱倒吸一口凉气,发出眼镜蛇的声音。
听到这话,易蝶的脸瞬间红到耳后:“我、你……”
她攥紧拳头,闭眼尖叫:“易森,你这招对我没用了!不要以为我会像小时候那样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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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粘着你!你你你在国外的那些破事,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萝卜骗子渣男!”
“哼!”
易蝶带着仆人气冲冲地离开了。
病房中,赵易森抹去脸上的口水,被骂的有懵。
他的脑子“嗡嗡”响了几息。
……骗子、渣男……我???
僵着脖子,赵易森转头看向王饱饱。
王饱饱:“这个,那个……少爷,您看,顾总的袖扣是不是掉您床底下了——”
市中心,顾家别墅。
顾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台风吹倒的树木。
带着黑框眼镜的助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顾总,医院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外卖员称是位姓陆的先生定的花,但是不知道具体名字。”
“姓陆的先生……”
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顾伽的眼神中透出森森寒意。
顾氏集团破产后,死敌陆铭在易森葬礼上递给他的那些文件,他历历在目。
“……”姜助理感觉身侧似有凉风吹过,立刻噤声。
半响,顾伽轻声道:“继续。”
松下一口气,姜助理哗啦啦翻出文件:“这是陆氏地产近一年对外公开的年报,未见异常。”
他有些不明白,陆氏地产虽然在业务上跟他们有所重合,但毕竟只是一家中小型公司,顾总怎么突然如此关心?
“他们正在开发市郊的别墅群,跟本市的老钱达成了合作,我们的子公司负责供给原料,需不需要做点什么……不过,易公子好像也买了其中一栋……”
姜明泽后面的话变得模糊,顾伽只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易森。
心头的怒火逐渐燃起。
原来从这时候,他和陆铭就在一条船上了。
顾伽唇边的弧度变得阴冷。
从落地窗观察着顾总的反应,姜明泽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顾总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如果说以前的顾总只是因为身居高位显得有些冷漠,现在的顾总却……
半响,顾伽清冷的声音响起。
“断掉所有供给,拖到交付期。”
姜助理瞳孔地震:“顾总……这……”
断掉供给后,虽说陆氏地产会面临破产的危机,可这也会对顾氏集团造成一笔不小的损失,他们不仅要赔偿巨额违约金,还变相惹怒了那些老钱子弟。
却见顾伽转过身,语气不容置疑:“还有别的事吗?”
“……”
姜明泽的嘴张了又闭,垂下脑袋。
顶着顾伽的目光,他汇报起最后一件事情:“昨天,易、易家小姐好像去了医院,把易公子痛骂了一顿,摔门而去。”
“哦?”男人的声音终于起了些变化。
“怎么骂的,我听听。”
姜助理咳嗽两声,夹起嗓子,又犹豫地翘起兰花指:“……易森,你现在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骗子渣男!”
“……明泽。”
姜明泽低下头:“顾总。”
“再这么说话,明天就不用来了。”
“……是。”
5. 数里脊
赵易森捏着顾伽的西装袖扣,在顾氏集团总部的门口来回晃,晃得门口的保安都想上去帮他找路。
在赵易森的威逼利诱下,王饱饱终于把原主的风流韵事吐露了个干净,并保证顾总对此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了也会原谅少爷的。
赵易森没谈过恋爱,被原主的情史冲击之后,心里竟对顾伽生出几分微妙的愧疚感。纠结了一整晚,在王饱饱的推波助澜下,决定来哄一下人。
他盯着手里的袖扣,站在门口土拨鼠似的来回张望,终于惊动了保安队长。
过了一会,姜明泽敲响了顾伽的办公室门:“顾总,易公子好像一直在公司门口等您......”
顾伽今天也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只是与订婚宴上那一套不同,这一套更加商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上位者的姿态。
办公桌边站着两名正在汇报的中年主管,见状噤声看向顾伽,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顾伽抬起头:“......知道了。”
“你们继续。”
两位主管低头称是,说着说着,却瞥见顾伽罕见地转动起手里的钢笔,二人察觉到这个动作透露出来的极微小的焦躁情绪,识相地把要汇报的内容砍去了一半。
送走主管后,已经中午十二点。
顾伽在宽敞的真皮办公椅上坐了一会,才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起身来到落地窗前。
顾氏集团位于S市CBD的中心,拥有一栋高三十层的大厦,顾伽的办公室就位于这栋大厦的顶层,从内向外看,视野极佳,整片CBD的景色尽收眼底,周围的配套设置也做的十分齐全,非常人性化。
顾伽的视线往下压。
一个小黑点在一楼平台处的小广场上来回移动,规律得像是像素游戏的主人公。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消息传得有够快的,他刚停了陆氏地产的材料,自己的未婚夫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了。
……
不知过了多久,赵易森鼓起勇气,拿着那颗快被他盘包浆了的袖扣,迈进了集团总部的大门。
然后,就被拦在了人脸识别的机器前。
当“认证失败”的声音第八百次响起的时候,保安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赵易森心虚地笑了笑,踮脚凑到机器旁,不死心地想再试一下。
“给他开门。”
“顾......顾总!好的。”
见到顾伽,保安忙不迭举起脖子上挂的卡片,给赵易森打开了门禁。
赵易森转头看向顾伽,发现霸总今天换了一条领带,衬得整个人的肩膀宽阔,脖子的曲线也很完美。
他目测自己的未婚夫大概有188这么高,不愧是霸总,连身高都惊人的标准。
另一边,顾伽低头看向赵易森。
青年今天的穿着十分休闲,上身是宽大的白色T恤,带着深绿色条纹,下身是蓝色牛仔裤,像个刚放暑假的留学生,走在街上会被星探拉去试镜。
总之,跟以前只穿纯色高定的易森风格大不相同。
在外面瞎逛了半天,赵易森的额间微微冒汗,对上顾伽的视线,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
来人始终没有说话,顾伽对易森那种“自己不开口,反倒要让别人猜他心思”的游戏早已厌倦,目光一沉,脚下转弯,径直走向公司大门。
赵易森:?
他连忙伸手拦住顾伽,想借还袖扣的名义哄一下自己的未婚夫。
只是还没张嘴,却听对方嘴里凉飕飕漏出一句。
“我还以为你不是来找我的。”
赵易森:......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书里除了王饱饱,其他人跟他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赵易森咽下这口气,抬起手。
“我今天来,是为了......”
他话才说了一半,却见顾伽满眼怨恨地看着他。
赵易森被这么一瞪:?
……这袖扣,不还也罢!
他把袖口攥回手心里,决定好好跟面前的人科普一下21世纪人类基本社交素养。
长得这么帅,怎么就不会好好听别人说话呢?
赵易森生气的时候也很美,他皱着鼻子,脸上的愠怒之色为其平添了几分凌厉的气质。
仰头盯着顾伽的脸,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一种破碎感,连头发丝仿佛也散发着厌世的气息,平静的表情更是把这种情绪勾勒到极致。
自觉占理的赵易森愣了一下。
两个容貌卓越的人僵持不下,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顾伽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很快将自己从这种无聊的对视中抽离出来,压抑住心里的情绪,欲抬腿离开,却听见身前传来一个苍老开阔的声音。
“这不是顾总吗?易公子也在啊!”
一位胡子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爷爷拄着拐杖,笑呵呵走进公司。
赵易森很会看眼色,见老人气质非凡,身上炸起来的毛瞬间收了回去,摇身变成了微笑的发财猫。
但是……
“这是谁啊?”
发财猫呲着牙不太情愿地问道。
王饱饱在忙出院的事情,没能跟他一起过来,少了这个不太靠谱的百科全书,自己居然还有点寸步难行。
顾伽的神色也在瞬间恢复如常:“……黄老总。”
这位黄老总是做钢铁生意的,今年已经快七十了,精神头依然很好,在业界算是也是知名老前辈,为人热情随和,跟顾伽关系还不错。
顾伽上前两步,伸出手跟对方打了招呼。
黄老总笑呵呵地看了一眼顾伽身边的赵易森:“这位就是易公子吧,之前的订婚宴我有事没去成,真是太可惜了,黄某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顾伽的嘴角勾起有限的弧度:“黄总客气了。”
二人寒暄了一会,得知黄老总今天是来谈生意的,正好路过顾氏集团门口,想来打个招呼,巧的是进门就碰上了顾伽。
黄老板是个广东人,最喜品尝美食,此时热情发出了邀请:“听说清华路上开了家新餐馆,你们还没吃饭吧,不如一起去尝尝!”
……
刚把病房中的东西运回少爷暂居的小别墅。王饱饱就接到了赵易森的电话。
少爷声称感念他这几日来的辛苦,要请他去新开的饭馆吃个饭。
王饱饱感动地两眼飙出泪花,突然觉得少爷这次失忆,或许还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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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兴致勃勃、喜气洋洋地推开包间大门的那一刻,他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包间里,深棕色的圆桌上主位坐着顾总,顾总左手边好像是做钢铁生意的黄老总,右手边则是少爷。正对着顾总坐的应该是那位姜助理,此时正鸵鸟般瑟缩在座位上。
顾总在跟黄老总聊天,连上挂着和气的微笑,少爷也不时点头,整个房间的气氛一片祥和,王饱饱却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他身形一抖,连忙松手决定溜之大吉,却听门内响起一道好听且熟悉的催命声。
“呦?老王来了?快坐快坐!”
赵易森脸上挂着“可算来了”的微笑,海豹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王饱饱一步一回头地走到了座位上。
黄老总为人一向和善,并不在意身份差异这种琐事,冲门口的服务员挥挥手:“人齐了,可以开始上菜了。”
随着菜品一个个被端上桌,黄老总转起圆桌,招呼大家不要拘谨。
吃到尽兴处,还感叹道:“顾总年轻有为,事业爱情双丰收,可太让人羡慕了!”
“哪里,”两世为人,顾伽的话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黄总和贵夫人的感情才令人羡慕,从年少相伴至白头,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到这话,黄老总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叹道:“是不容易!”
“咱们这群人,拥有的钱越多,面临的诱惑也就越多,身边更是群狼环伺……”黄老总开始传授自己的人生智慧,只是后面的话,顾伽没仔细听。
群狼环伺。
顾伽扶在酒杯上的手指微微摇晃了一下:“……是啊。”
他微微侧脸,看向身边的赵易森。
……
赵易森的左手放在口袋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顾伽的袖扣。
他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人,嚼着嘴里的糖醋里脊,气也消了大半,在用眼神阻止王饱饱第八百次给他夹菜的动作后,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其实是来哄人的。
想起顾伽那个看上去很受伤的眼神,他有点心虚,被未婚夫的前男友搞砸了订婚宴,现任这气生地好像也……理所应当?
赵易森偷偷抬眼,见顾伽和黄老总还在聊天,注意到对方的盘子还是空的的小细节。
……
顾伽正在跟黄老总讨论最近的项目,在谈到跟陆氏地产的合作时,却突然感觉胳膊下飞过去什么东西。
低头,洁白无暇的盘子里多了根鲜亮的糖醋里脊。
身边的赵易森拿着筷子停在空中,不自然地避开顾伽的视线。
顾伽:“……”他侧过身,继续跟黄老总说话,结果——
一根,两根,三四根。
五根,六根,七八根。
赵易森不生产糖醋里脊,他只是糖醋里脊的搬运工。
当黄老总捧腹指向顾伽的碗碟时,赵易森已经成功把王饱饱夹给他的糖醋里脊,全部转移到了顾伽的盘子里,里面包含着对他的歉意。
黄老总举杯感叹道:“易公子都这么夹菜了,咱们就先别聊天了,顾总真是有福气啊哈哈哈。”
顾伽:“……”
6. 王饱饱之心
这顿饭吃得比顾伽想象中久。
黄老总本就是能喝的,饭局中间,不知怎地跟千杯不醉的易森对上信号,二人你敬完我敬你,午饭续上晚饭,硬生生喝到天黑。
王饱饱一开始还小声劝着别喝了别喝了,可挡不住自家少爷越喝越上头,手一挥说今天还就要陪到底了。
黄老总高兴地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用力拍着顾伽的肩膀,拍得一旁的王饱饱和姜助理一看一个心惊。
“顾总,你这未婚夫真是好样的,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是很有魄力,我看好他!”
顾伽淡淡致谢,睨了一眼身边喝成醉虾似的赵易森。
赵易森单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眼尾和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嘟着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放在古代,是会被路过的山贼打包回去做压寨夫人的程度。
他的目光在赵易森的唇上停了一下。
赵易森的唇形很美,颜色比平时鲜红,顾伽想象着把赵易森双手捆住,从鼻尖到嘴唇都死死封上胶带的场景,转过头,对着黄老总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
恰逢黄老总放言明年要继续跟顾氏集团合作,这倒是让顾伽感到些许意外,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上几分真意。
酒局终于结束,顾伽跟黄老总握手后,吩咐助理把人安全送回去。
“顾总放心。”姜助理领命去了。
开门时,姜明泽身后还跟了一道速度飞快的黑影,王饱饱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般:“顾总,我突然有事得回去一趟,我家少爷就麻烦您了——”
王饱饱之心,路人皆知。
包间里安静地能听见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四下无人,顾伽迈开长腿,走到倒在桌子上的赵易森旁,毫无顾忌地钳住他的肩膀,把人从酒桌上提起来,接着,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他的下巴,暗金色的瞳孔仔细描摹着赵易森的脸。
赵易森的嘴巴呈金鱼形,被身边的响动惊地微微皱眉,看上去有点害怕。
顾伽:“……”
易森非常讨厌肢体接触,说出来或许没人相信,上一世,二人一直保持着柏拉图式的婚姻。
直到后来,顾伽才发现,这不过是易森的借口。
他只是不爱他。
易森爱过陆铭吗,爱过其他人吗?顾伽不知道,或许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赵易森的嘴巴动了一下,顾伽这时才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他收回一点力气,又盯着赵易森看了一会,才把人扛在肩上,扔进副驾。
......
赵易森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上演速度与激情不知道第几部。
黄老总酒量惊人,且极其擅长劝酒。坐在顾伽旁边的赵易森为了缓解尴尬,索性买醉,成功把自己喝晕了。
眼前是白花花的车灯,郊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乍一看像闹鬼了似的。
耳边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赵易森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仪表盘,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像是在跳舞。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视野却更模糊了。
赵易森转头看向窗外,两只手作望远镜状,直到看见远处的一片小房子,抬手朝旁边挥了挥。
“师傅,麻烦你开慢点,我到家了。”
顾伽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白了白:“......”
赵易森嘴里仍念念有词:“到家了,我要下车下车下车......”
说着说着,他就去掰副驾驶的车门。
车门已经被自动上锁,赵易森却能在数个按钮之中,精准地找到开锁的那一个。
车速很快,一旦车门被打开,即便系着安全带,人也很有可能被卷出去,成为第二天新闻头条上的无头男尸。
顾伽从后视镜里看着赵易森,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是真的呛坏脑子了?还是在装疯卖傻。
眼看赵易森的手即将按下按钮,顾伽脚下一使劲,黑色劳斯莱斯瞬间提速,把人猛地甩在座位上。
赵易森:?
他缓缓抬起头,眼前的雾气终于散去一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眉眼格外突出,车窗外的夜色衬得男人的皮肤像是血色的苍白,身上带着天然的贵气,看起来有些眼熟。
赵易森喃喃道:“顾总,你车技真差。”
无视顾伽变得更差的脸色,赵易森摸了膜脑袋,他被撞得有点懵,见外面一片漆黑,还以为车已经停下,说着说着,手再次摸到按钮的位置。
"......"
这一次,顾伽看准身后没车,方向盘猛地一打,劳斯莱斯一个漂移停在路边,赵易森差点从嘴里呕出一道彩虹。
车内的灯光蓦地一亮,顾伽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眼睫低垂,语气阴冷。
“你是特意来碰瓷的吗?”
赵易森没听清顾伽的话,他迷迷瞪瞪的,看上去像只迷路的小白兔。
缓了一会,赵易森这才察觉到顾伽可能是在问他今天的来意,他竖起手指“哦”了两声,摸进口袋掏出一个闪着银光的小东西。
把顾伽的手从方向盘上掰下来,将纽扣小心翼翼放到人的手心里。
“还给你。”
接着,赵易森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大气道:“拾金不昧,手有余香。”
赵易森的手指很白很长还很软,像羽毛一样轻轻掠过顾伽的掌心,接着又倒在了座椅上。
顾伽的心脏几乎是无法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
半响,他将袖扣随手扔进收纳盒中,左手握住方向盘,重新踩下油门。
黑色劳斯莱斯发出“嗡”的声响。
或许是被赵易森手指的温度烫了一下,顾伽决定给死去的前夫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易森再令他失望——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赵易森。
他会把他永远软禁在别墅的地下室里,让他变成断翅的金丝雀。
顾伽的声音依然平静。
“下周订婚宴,明天,衣服送到你家。”
……
第二天,赵易森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醒来,睁开眼,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早八!他要迟到了!!!
他匆忙从床上爬起来,直到看见睁着大眼的王饱饱才幡然醒悟。
他已经穿书了,还上什么早八。
脑袋因为昨天的宿醉还在隐隐作痛,赵易森正要倒头再睡,却被王饱饱一把拦住。
对方表情纠结:“……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赵易森麻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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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王饱饱面露难色,赵易森却更加疑惑,他换了身衣服出去,在客厅里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如果说顾伽是黑夜中的影子,身上背着迷雾般的过往,令人畏惧,那么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对立面,只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浅色长裤,眉眼帅得很干净,眼神亮晶晶的,吸引力十足。
赵易森几乎是立刻就感到了生理上的悸动。
但这不是来自他,而是来自原主的。
陆铭,这本狗血商战文的主角,美强惨白月光设定,法律系与金融系双料学神,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却因一场意外导致家道中落。
可他却没有放弃,凭借自己的努力建立了陆氏地产,从一个小公司发展到成为击败反派的最大财团,洗清了父亲当年遭受的冤屈。
在作者笔下,陆铭身边的所有角色都会在危难之际对他伸出援手,他虽然设定悲惨,可凭借主角光环一路逆袭,而与之相悖的全文大反派顾伽,则受尽背叛,结局凄惨。
他和顾伽就是书中的光与影,一黑一白,从相对的两处,走向不同的终点。
只是这时,赵易森还对这些一无所知。
陆铭纯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担忧之情,停在赵易森面前,声音清澈透亮:“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赵易森挠挠头:“好多了,就是……”
王饱饱也不告诉他这个人是谁,赵易森心想,难不成他以后跟人见面就要先道歉,说对不起我喝酒呛坏脑子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吧?
看到对方为难的表情,陆铭愣了一下,微微皱眉:“原来小森不记得我了。”
他没有再提自己在两人常去的咖啡店等了好几天的事情,接着关心起赵易森的伤势。
客厅内,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
赵易森逐渐构建起了自己对陆铭的认识,高中同学,跟原主关系好——可惜长相不是自己的菜。
聊完往事,陆铭松下一口气,终于犹豫着道出此行的目的:“其实,我跟顾总的公司正在合作一个项目,但是对方却突然断掉了原材料的供应,导致工期被无限期推迟,麻烦很大。”
“小森,你可以帮我问问吗?”
听到这个请求,赵易森感到一点意外,接着是犹豫,主要感觉自己跟顾伽的关系还没到能问这种事情的程度。
陆铭几乎是立刻觉察到这点小小的抗拒,他有些惊讶,因为易森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表示:“但如果让你为难的话,就算了。”
这反而激起了赵易森奇怪的胜负欲:“没关系,我帮你问一下就是了。”
陆铭眼神一亮。
“那好,谢谢小森。”
他冲他笑得很甜,赵易森有种微妙的被人撩了的感觉,这感觉转瞬即逝,他眨眨眼睛,心想自己是可是有夫之夫,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
王饱饱像是卸了气的皮球般守在门外,心里五味杂陈,少爷马上就要结婚了,陆铭却又找上门来……如果说易森是不能被圈养的蝴蝶,陆铭就是那束能让蝴蝶变成飞蛾的火。
正想着,他的视线里便突然出现了一双浅棕色的高定皮鞋,王饱饱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抬头。
“顾、顾总!”
“您怎么来了?”
7. 订婚宴
顾伽身后跟着两名看起来像是服装师和造型师的助理,提着几个盒子,里面装的衣服,看上去像是秀场的新款。
他穿着半袖深蓝色衬衫,下身是修身棕褐色休闲裤,如果说易森拥有天然让人感到艳羡的外貌,顾伽则是那种不用看脸,只看身材比例就让人觉得帅气逼人的类型。
易森的这栋小别墅周围环境安静,景色宜人,他停下脚步,视线扫过王饱饱,看到门口的鞋子,嘴角的弧度蓦然一僵。
王饱饱上前两步挡住大门,笑容有些难看:“顾总,您怎么来了?”
顾伽的直觉一向很准,看见那双陌生的鞋子,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王饱饱的反应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只感觉胸腔处的血气快速上涌,面上却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来我来的不巧。”
王饱饱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顾总一向不喜少爷跟陆铭来往,之前见到二人出去还发了好几次脾气。
“这、这是哪里的话,您稍等,我这就进去让少爷吃来接您——”
顾伽抬手按住王饱饱的肩膀,暗金色的双眸不带一点情绪,他冷笑一声:“我跟你一起进去。”
王饱饱:“......”
苍天啊,谁来救救他!
在顾伽冷得能掉下冰碴儿的目光中,他僵硬地握紧门把手,谁知,门却自己从内向外打开了。
松开手,陆铭站在台阶上,正好对上顾伽的视线。
一声惊雷从远处劈下,凉风吹过,打破了灼热的空气,乌云迅速占领了这片天空,转瞬之间,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盯着陆铭的眼睛,顾伽面色如霜,这种冷淡的表情反而比暴怒更让人觉得可怕,连树上的鸟叫声都畏惧得小了几分。
见到来人后,陆铭的表情也微变,他很快收敛住心中的情绪,再次摆出那副无人能够拒绝的、温和的微笑:“顾总。”
“......”顾伽仍没有说话。
视线不知是因为氤氲的水汽还是极端的愤怒而有些模糊。他的耳边嗡嗡响了几息,像是恶魔的低语,更像上一世易森死前银铃般的笑声。
顾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场面瞬间变得尴尬,王饱饱见状连忙从顾总身前溜出来,从门口拿出一把雨伞,缓和起局面:“陆先生要去哪,我开车送一下您吧?”
陆铭觉得顾伽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了:“不麻烦了,我自己走就行。”
小别墅的前院中有几片修建得很好的灌木,附近还有散落的野花。
待陆铭的身影消失后,前院里的气氛骤然一松,顾伽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很久,再抬起头时,眼神中带了一些阴郁的黑气。
盯着远处树上的麻雀,半响,他垂下眼皮,发消息让姜助理立刻去收购一栋远郊的别墅,周围不能有一丝人烟。
漠然收回手机,顾伽心想,杀人的时机已经过了,就算是为了顾氏集团,自己和易森的订婚宴,也必须办得滴水不漏。
上辈子,易森最不能放弃的就是自由,这辈子,他就要好好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被彻底剥夺自由、像被饲养的家雀一样活着,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门边,王饱饱一动不敢动,额头汗出如浆,整个人靠在大门上,用摩斯电码敲出SOS的信号。
......
客厅里,赵易森半躺在沙发上吃小橘子,正吃得尽兴,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这声音十分奇怪,不大不小,却催命似的响个不停,像是哪家的毛贼在互相对暗号。
赵易森被敲门声搞得心烦意乱,从沙发上翻下来,走到门口,隐约看见门外立着几个人影。
嘴里叼着一颗橘子,他毫无预兆地开门,搞得倚在门上的王饱饱差点摔在地上。
敲门声被门外的雨声所代替,顾伽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赵易森正对上他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目光。
他先是被顾伽这身新打扮帅得愣了片刻,接着,心头浮现出点没来由的心虚。
昨天晚上,他喝到一半就断片了,完全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
易森喜静,诺大的别墅中只有王饱饱一个人,后者见状咽下一口口水:“我、我去给顾总倒杯茶喝。”
老狐狸精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跑走了。
顾伽的这身打扮休闲而不失帅气,赵易森盯着看了一会,仿佛变成了被海妖的歌声迷惑的路人,之前的心虚也好,尴尬也罢,都化作天边的云烟,为对方的颜值让路。
话说,顾伽今天来找他是干什么来着?
“先进来吧。”
赵易森侧身让开门,顾伽却仍站在原地不动。
身后的两名助理慌张地对视了一眼,上前几步,先把东西堆在门口。
赵易森:?
顾伽暗金色的双眸沉了沉。
青年今天穿了件深绿色的衬衣,脖子别着白色花朵纹样的丝巾,下半身则是卡其色的裤子。
正是他们恋爱一周年时,他送给易森的礼物。
顾伽喉咙一紧,发觉这一世的易森好像比之前更加难缠了,比如,总能在他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之前,让他产生片刻的犹豫。
顾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什么突然穿这身衣服?”
啊?
没想到顾伽会问这个,赵易森有点懵地摸了摸脑袋:“因为这身,好看啊。”
赵易森同学,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炫彩斑斓、花里胡哨的款式。
原主的其他衣服虽然也都很有质感,可偏偏没有一件能入得了他的法眼,这身衣服还是他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沧海遗珠。
顾伽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紧紧盯着赵易森的眼睛,仿佛像从里面窥见真实。
那双浅紫色的眼睛很美,看了一会,顾伽不由得开始想象这双眼睛布满血丝,泣血般流出眼泪的样子。
顶着这种视线,赵易森更加困惑,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了。
半响,顾伽终于收回逼人的目光,笑了笑。
“三天后订婚宴,到时候会有记者来。”
这句话没头没尾,听得赵易森懵懵懂懂,突然想起陆铭刚走,可能跟顾伽撞上了的情况,主动开口交代起事实。
“刚刚陆铭来找我了——”
没想到顾伽头也不回,像是听不到这句话一样,带着助理走回黑色的劳斯莱斯,看得司机连忙从车上下来,小跑过来给顾伽打伞。
赵易森:……?
这时候,王饱饱终于端着一盘子的红茶绿茶乌龙茶普洱茶来到门后。
刚冲好的热茶冒着白烟,似乎与门外的氤氲雨气融为一体。
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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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伽的背影,王饱饱人傻了。
“……顾总这就走了?”
赵易森随机端起一杯茶,望着门外的景色,在小鸟清脆的叫声中,“嗯”了一声。
王饱饱人更傻了。
“您也不挽留一下?”
赵易森端起茶碗,吹了一口气:“顾总大概是太喜欢我了,门都不敢进,羞涩地跑掉了。”
王饱饱:……啊???
顾易两家的订婚宴被安排在某家私密性极高的五星级酒店中,订婚宴不仅邀请了各界社会名流,还有不少记者出席。
这场晚宴名为订婚,实际上与结婚无异,众人皆知,顾总不喜高调,真正的结婚仪式大概并不会公之于众。
晚宴设置在酒店外的草坪上,整体布置温馨却又不失大气,工作人员从赵易森出场的木门后铺设了一条奢华的地毯,通往各色鲜花围成的拱形门。
订婚宴的时间在傍晚,赵易森一早就到了酒店,在休息室等了六七个小时,等得人都麻了,终于在临近六点的时候,被带到了指定的位置。
门外传来主持人充满磁性的声音,赵易森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口气。
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不仅顾伽没见到,王饱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赵易森一向情绪稳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订婚仪式进行地很快。
随着音乐响起,大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他突然有种柯南片头曲的即视感。
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丢到一边。
前方,鲜花点缀的拱门下,顾伽一身暗黑色西装站在门下,口袋上还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男人眼型流畅,双眼皮宽而薄,深情款款。
赵易森的心跳停了一拍。
顺着红毯走过去,他收腿站在拱门下,与顾伽对视。
看见死去前夫眼中透出的单纯和青涩的情绪,顾伽有一瞬间的愣神,可想到自己上一世感受到的痛苦……他冲赵易森笑了笑,单膝跪地,低头亲吻对方的手背。
长椅上的观众们发出欢呼声。
赵易森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荷尔蒙在血管中爆炸后,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书,穿得太值了。
看向赵易森的笑脸,顾伽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易森,过了今晚,你怕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
订婚宴举办的异常顺利,晚宴后,宾客们纷纷离场,赵易森坐在酒店的休息室里等王饱饱,他等得都快睡着了,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来的人却是顾伽。
对方扫了他一眼,猛地关上门。
下一刻,门外窜出两个黑脸大汉,一个蒙住赵易森的眼睛,一个用胶带贴上他的嘴巴,动作粗暴地把他架了出去并丢在车后座。
赵易森:???
车窗缓缓降下来,顾伽弯下腰,伸手钳住兔子般挣扎的赵易森的下巴。
往事如电影般在他眼前回放,顾家撕下赵易森嘴上的胶带,低头在对方耳畔轻声道。
“易森,这都是你逼我的。”
“……”
男人狂狷霸道的语气,让赵易森想起许多狗血文中带颜色的片段,脑电波重新加载,他犹豫片刻,试探性地回了一句。
“我不是,我没有,顾总,你不要过来……呀?”
8. 绑架
车内外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司机师傅的脚停在油门上空,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呵。”
顾伽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扬了扬,掐着赵易森的手更加用力,却在马上要把人掐疼的时候卸了劲。
冷眼看了一眼赵易森,男人抬手把胶带贴回去,还用指腹重重地按了两下。
嘴唇被突然触碰,赵易森下意识地抿唇。
青年的嘴唇很软,顾伽感觉自己像被金鱼啵了一口,惊怒地看向赵易森那即使只露出鼻梁,也依然很好看的半张脸。
嗯?赵易森像只失去低磁感应的鸽子,坐在后排探头探脑地张望,仿佛在感应顾伽的位置。
“……”
顾伽周身的黑气几乎凝固为实态。
片刻后,他抬起手,接到指令的司机如蒙大赦般踩下油门。
黑色的奥迪载着赵易森驶往无人的高速公路,驶向他作为金丝雀的最终归宿。
在原地站了片刻,顾伽周身的黑气逐渐散去。
他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老朋友江闻打了个电话。
……
江医生刚结束巡诊,正在办公室里看论文。
论文还没看完,电话忽然响起,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接起来后,便听到了自己好友的声音。
顾伽声线冰冷,开门见山:“江闻,你这里有没有吃了之后,就能让人一五一十说出真话的药,痛不欲生到说真话也行。”
江闻:……???
他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感觉医院的空气是如此稀薄,他不是不知道顾伽之前的雷霆手段,但把他逼到想要用私刑的程度,还是头一遭。
江闻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跳了起来,想让顾伽先冷静点,可转念一想,如果从自己这里拿不到东西,他也一定会去找别人。
半响,江闻叹了口气,妥协道:“……等着,我把几种可以短期致幻的药发给你。”
挂断电话,他又给姜明泽发去消息,让他把“将陆氏集团逼到破产”的有关计划全部整理好,三天内送到自己手上。
做完计划中的所有事情,顾伽站在原地吹了会风。
心上的重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深蓝色的天空作为背景,前方的酒店亮起灯光,隔着欧式护栏,几个酒店工作人员在草坪上敲打着鲜花围成的拱形门,红毯和长椅被收走,只剩下草坪上凌乱的彩带。
顾伽盯着一片狼籍的订婚宴现场,
他不知道易森究竟是不是在装疯卖傻,退一万步说,只是即使易森真的失忆了,他的本性就会改变吗?
陆铭还是跟他纠缠在了一起,他们依然会背叛他,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两个人打入无间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在此之前——
顾伽低头,他的睫毛很长,向下看的时候,睫毛的形状落在眼角,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抬起刚刚被赵易森“啵”过一口的大拇指,决定先好好治治自己这位前夫的“疯病”。
顾伽已经给在远郊别墅待命的保镖发出了命令:三天之内,不许易森出门一步。
自己这位前夫最讨厌呆在房间里,如果再禁止他接触能够麻醉神经的酒精,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晚风吹过,顾伽蹲下,拾起一片从护栏内飘出来的彩带。
等他变得焦躁狂暴、精神崩溃之后,再让他服下致幻的药物,顾伽相信,在这样压力下,没有人可以继续伪装。
他的嘴角扬起阴森的弧度。
五分钟后,黑色的劳斯莱斯从酒店停车场驶出,稳稳停在他面前,打开车门,顾伽坐在后排。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他垂眼确定了江闻发来的药名。
“开车,去远江药厂。”
……
被莫名其妙绑上车后,赵易森心中隐隐期待的某种play并没有发生。
这辆车带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过了不知多久,车门终于被打开,空气中飘来一股冷冽的泥土气息。
被带着进入室内,赵易森隐约感觉脚下的地板质感很好,随着脸上的眼罩被猛地摘下,他迷茫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栋欧式装修的小公馆中。
为他松绑的两个黑脸保镖一句话也没说,门神似的走回门口。
赵易森:?
打眼望去,整栋公馆装修豪华,主厅里陈设着火炉、地毯,以及华丽的水晶吊坠。
从旋转楼梯走上二楼,有几个装修风格各异的房间,主卧、侧卧、厨房、书房以及一间上了锁的不知名房间,像是储物室之类的房间。
赵易森有点懵了,他从没来过这儿。
沉思片刻后,他的心中逐渐升起一个猜想。
难不成,这是顾伽准备的新房?
带着这一猜想,他一路看过去,只见主卧布置得像中世纪城堡里的公爵居住的房间,里面的阳台很宽敞,能眺望到连绵的远山。厨房里食物充足,有各种速食和碳酸饮料。书房更是摆放着最新的游戏机和超大屏幕投影。
宅男赵易森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圣光笼罩了。
——这里不是新房,而是天堂吧!
虽然不知道顾伽为什么如此神神秘秘的,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从厨房到书房,赵易森打包好三天的物资,决定先跟boss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原主不喜欢打游戏,赵易森之前居住的小别墅里没有一点电子设备的踪迹。
放下东西,赵易森打开游戏机,挑了一个看起来最简单的魂系游戏,嘴角勾起一个耐克笑。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boss脸上横着走的狂战士被像是被夺舍了一般,手比脑快,指哪不打哪。
新手村一个简单的守门boss,他死了二十八次。
出村路上的两个石人,他死了六十一次。
原主的瞬时反应力和动态视力非常差,赵易森空有战术却没有手速,他玩到两眼通红,玩到泪流满面,玩到精神崩溃,游戏进度才只到百分之五十。
打游戏时绝不服输的赵易森低头吸了一口泡面,红着眼睛,决定还就要跟boss战斗到底了。
……
整整两天过去,赵易森都没怎么出过书房。
在门口监视的保镖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顾总只说把人关在这,没说要把人困死在这里啊!
犹豫了半天,保镖队长拨通了顾伽的电话:“顾总,易公子已经两天没出书房了,要不要我们上去看一下情况……”
放下搞垮陆氏地产的计划书,顾伽从椅子上起身,他倒是不觉得易森有一心求死的勇气,不然也不会在上一世受尽折磨。
又是他的伎俩。
“不用管他,继续盯着,”顾伽的声音很冷,半响,补充道:“等真的快死了再打给我。”
挂断电话,他坐回桌前。
收起计划书,顾伽缓缓拉开抽屉,拿出角落里几瓶白色的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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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由江闻家控股的远江制药的生产的新药,用于治疗某种精神疾病,副作用是会产生暂时的幻觉。
顾伽拿起一瓶,轻轻放到桌面上。
他已经准备好了,直面谎言背后,鲜血淋漓的真相。
……
第三天晚上,赵易森终于通关了游戏,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书房。
站在大厅门口的保镖队长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被赵易森苍白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反手打通了顾伽的电话。
“顾、顾总,易公子的状况很差,看看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保镖队长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事实上,如果有人尝试连续熬三个大夜打游戏,他的精神状况想必只会跟赵易森一样。
通关游戏后,赵易森只觉浑身无力,原主的身体素质比他想象中更差,连续熬三天夜对从前的他来说只是毛毛雨,现在却像是要了老命。
他颤颤巍巍地走出书房,左脚绊右脚摔了几个趔趄,终于爬到了主卧的大床上。
身下的鹅绒床单柔软而舒适,赵易森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痛,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意识在深海中沉浮,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赵易森站在沙滩上,不远处冲过来几个魂系游戏的小怪,他拿起武器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他们,转身又蹲到了峡谷的草丛中。
十几种游戏画面在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一辆迷彩越野车上,赵易森坐在副驾驶,正在逃离最后的毒圈。
越野车发出轰鸣声,他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正想让队友开慢点,转头却发现身边开车的人正是顾伽。
顾伽身上的迷彩服很修身,精英味十足,他头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见赵易森发现了自己,蓦然开口:“真没想到,刚订婚,你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侧身,对赵易森露出个邪性十足的微笑。
“游戏就这么好玩吗?”
赵易森只感觉一股凉风从后颈吹过,猛地睁大眼睛,嗓子也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顾伽的声音忽地变冷:“整整三天没有消息,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接着,不听赵易森解释,他冷笑一声,搏命似地踩下油门。
“嗡——”
越野车穿过山坡,冲向原野,在一个山头上高高跃起,猛地冲进海里。
“咳咳咳咳咳!”
赵易森整个身子一抖,心跳剧烈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猝然睁开眼睛,正对上顾伽暗金色的双眸。
顾伽没伺候过人,见人醒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抽出纸巾,冷笑着擦了擦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
“……醒了?”
赵易森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脑子却还不大清醒,一把抓住顾伽的手腕。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伽手上的动作一僵。
他把纸巾团到手里用力捏紧,笑了笑,看来,都不需要江闻的药,易森已经打算将实情和盘托出了。
他是如何假装失忆,抑或是即使失忆了,还是选择陆铭搞到一起的。
即使早有预感,顾伽难免觉得深深的失望。
唇边还带着水渍,赵易森的语速像是开了倍速:“我不应该为了打游戏三天都没跟你联络,但我绝对不是不喜欢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顾伽:“……”
9. 提问
顾伽站在主卧的大床边,脸被空调吹来的冷风冻得梆硬。
他缓慢地从嗓子里挤出四个字:“……打游戏?”
对面的赵易森眼底一片清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
五分钟后,姜明泽带着两个保镖把书房里的游戏机和所有游戏卡带洗劫一空。
赵易森揣摩着顾伽的脸色,心想对方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他颇为心虚地咽下一口口水,接着,嗓子因为疼痛反上来一点酥痒的感觉。
扭头,放在桌边的水杯撒出一大半,水杯旁放着几颗白色药片,看上去像维生素补剂之类的东西。
另一边,顾伽的视线同样定在江闻给的药上,他的耳边不断响起赵易森说的话——绝对不是不喜欢你了。
顾伽的五脏六腑都在下沉,他发觉听赵易森说话是很需要一些勇气的,因为这些来自毒蛇的甜言蜜语,是如此的具有诱惑力,像是伊甸园里甜蜜的果实,引诱着他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但是,这反而激发了他心中的残忍。
主卧里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江闻给出的药需要服用三小时后才能发挥作用,而顾伽口袋恰好还有一瓶远江经理偷偷塞给他的大剂量试验装。
顾伽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白色药瓶,正要替换,视野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截苍白的手腕。
床边,赵易森伸长胳膊,拿起水杯,十分自觉地抓起旁边的药片一口吞了下去。
做完这些后,他乖乖躺平,盖好被子,用那双水汪大眼盯着顾伽。
顾伽:“……”
收起药瓶,一声冷笑落了下来,“呵。”
赵易森:……?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顾伽决定留下住一晚,姜助理早有准备地带上了办公电脑和资料,顾伽离开主卧后,径直去往书房。
赵易森自觉理亏,顾伽现在这个炸了毛的状态,他也不敢直接上去哄人,只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默默腹诽。
长得帅,但是脾气差,果然,没有什么人是完美的,纸片人也不行。
想着想着,他就这样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仍一片漆黑,赵易森摸了摸脑袋,感觉头还有点晕。
几点了?
他习惯性地往枕头下面摸,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床头灯十分昏暗,主卧里没有电视,小桌上倒是有一台收音机,百无聊赖之际,他抱着收音机研究起来。
按下播放键,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过去,好听的歌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流行音乐之后,便是经典的天气预报环节。
【特大台风“玛丽亚”离开本市后,逐步减弱为热带低压,今日18时,已经在距离本市几百公里的四明山境内消失……】
对天气预报不感兴趣的赵易森连续切了几个台,跳过广告和深夜聊天栏目,在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时,手腕一松。
【陆氏地产重金购买本市郊区某地皮,用于开发别墅群,然而,其原料商却于近期停止供应原料,使开发进度一度陷入停滞,陆氏地产正面临信用与资产破产的双重危机……】
【据悉,陆氏地产的原料商是顾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目前已经有不少工人和别墅业主去顾氏集团总部楼下抗议,对这种不守信誉的行为表示不满。】
【更有甚者,认为顾氏集团这一举动是故意为之,目的正是打压中小公司,垄断本市地产行业……】
商界电台主持人沉闷的声音却赵易森精神一震,叽里呱啦的一段话过去,他捕捉到这么几个关键词。
原料停止供应,陆氏地产面临破产危机,顾氏集团引发舆论不满。
“……”
赵易森的嘴里吐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灵魂。
原来这段时间,公司里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怪不得顾伽的脸色看起来那么差,而自己却在这里没心没肺的打了三天游戏……
他觉得有些羞恼与惭愧了。
犹豫片刻,赵易森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推开房门,月光从长廊尽头的窗户里撒到地面上。
书房的门缝里微微透着光,他沿着墙边一路溜过去,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伸头看向门缝。
书房的窗户旁摆了张深色的桌子,敞开着的电脑发着微弱的光,电脑边摞着厚厚的文件,微风吹过,压在文件上的钢笔轻轻动了动。
顾伽盯着电脑,翻动着手中厚重的汇报和计划书,脸色淡漠,眉目间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
书房里只能听到锋利纸页被不断翻动的声音。
“……易公子?”
赵易森正看得出神,身后却突然传出个幽灵般的声音,他被吓得一个激灵。
转头,只见姜助理端着热茶,眼镜片上起了一片白雾,正探头看着他。
姜明泽扬起一个客服般的微笑:“您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帮您进去跟顾总说一声?”
赵易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呃……”站在原地犹豫片刻,他还是问了一句:“姜助理,公司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端着热茶,姜明泽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他最近接受到的一些命令,让他有些摸不清顾总对易公子的态度,但是……
看见赵易森担心的样子,姜明泽定了定神。
再怎么说,易公子跟顾总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夫,自从陆氏地产的事闹起来,顾总就这么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么一合计,他索性把公司最近面临的困难简单讲了一下。
前段时间,顾氏集团断掉别墅群项目的原料供应后,毫无还手之力的陆氏地产本应被直接拖到破产。可是现在,对方不但没有破产,还雇了一大批人把事情闹大,现在搞得两边都无法收场。
姜明泽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易公子,如果您能让易老爷出手帮忙的话,事情应该会有所缓和的。”
赵易森:“……”
他也想啊,但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位老父亲的全名叫什么呢,请人帮忙属实是有点冒昧了。
赵易森礼貌一笑:“我知道了。”
他再次探头往门里看去,发现顾伽已经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睡眠状态的霸总身上的震慑力减弱不少,赵易森心头一动,向姜助理道谢后,开门溜进了书房。
顾伽侧着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依然微微紧皱,看上去压力很大。
赵易森绕到他旁边,只见男人的手腕下压着一些签过字的文件。
他定睛一看,“原料”,“撤资”,“股价”,几个字冷不丁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在处理陆氏地产的事。
赵易森伸手轻轻按住纸面,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事情的经过,心想,要是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完了吗?”
耳边冷不丁传来顾伽的声音,下一刻,赵易森的手腕被猛地按在桌面上。
“嘶啊——”
他一个趔趄趴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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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
“……”
其实,在赵易森偷偷摸摸来到门边的时候,顾伽就已经发现了,他之所以装睡,就是想看看赵易森到底想来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胆子那么大,几乎是要把集团的机密从他手里抢过去看。
赵易森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顾伽紧紧掐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脉搏跳动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是养虎为患。
原主的身体脆得像纸壳,被顾伽轻轻一拧,赵易森的手腕就瞬间红了,他眯着眼睛“疼疼疼”了半天,对方终于松开手。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赵易森退后两步,对上总裁逼视而来的目光,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却听“啪”的一声——刚才偷看的那份文件被一下拍在他怀里。
顾伽的声音很冷:“想看什么,当着我的面看。”
“……”
赵易森可不敢,他现在有些摸清规律了,声音冷,字数少,这是霸总生气的前兆。
他把文件小心翼翼推回桌上,苦笑道:“顾总,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先回去睡觉了……”
文件被他这么往前一推,刚好撞倒了电脑旁边摆放着的白色药瓶。
顾伽面无表情地把药瓶拾起来,“砰”地敲在桌子上,几乎把桌子磕出一个缺口。
门外的姜助理呼吸困难,手堪堪扶在门框上,似乎随时准备冲进来救人。
赵易森:“……”
在这样的压迫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拿起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这份文件名义上是报告,实际上却是董事们的抗议书。
陆氏地产正在开发的别墅群项目跟本市的几个老钱不知达成了怎样的合作,原材料被断后,那些老钱手下的公司纷纷放话,如果顾伽一意孤行,他们明年将不会再跟顾氏集团续约,董事们因此联名上书,要求顾伽立刻恢复对陆氏地产的原料供应。
赵易森微微皱眉。
先不说陆氏地产作为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背后的势力居然如此庞大,退一万步讲,那几个老钱如果想帮他,直接把原材料送过去就行,何必这么费尽心思地威胁一通?
看上去只是想让顾伽低头认错似的。
赵易森认真思考有种别样的魅力,他一只手捧着文件,另一手顶着下巴,像个杀伐果断的贵公子。
翻完所有纸页后,他缓缓抬头,隐约觉得陆氏地产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顾伽坐在桌后不动:“那天,陆铭也跟你见面了。”
对方的声音别有深意。
赵易森眼神放空:……哦豁。
接着,顾伽顿了顿,深如寒潭的目光望向前夫的那张好脸:“他应该让你来找我求情了吧。”
……哈哈,差点忘了还有这码事!
赵易森不说话,顾伽当他是默认了,声音变得更加冰冷:“软硬兼施啊。”
他捏紧手中的白色药瓶,眼中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正想开口让赵易森滚出去。
下一刻,却见青年快速否认道:“我不是来替他求情的。”
“……”
空气中的气氛随之一松,顾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赵易森的心脏跳得很快,表情却很坦然,语文老师曾经曰过,如果题目不会,至少态度要端正,先拿个印象分。
“哦?”
顾伽眯了眯眼睛,松开手中的药瓶,直视赵易森的眼睛,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危险。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10. 关禁闭
这就跟你在课上好不容易蒙对一道选择,老师却突然让你解释下为什么选这个选项一样。
窒息,太窒息了。
赵易森的脑子转了半天,在顾伽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之前,终于想起自己是来道歉的。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胃里便猛地烧上来一股灼热的气息。
赵易森双腿一软,手下意识撑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抬头,下一刻,眼前的顾伽居然一分为三。
顾伽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前夫从脸色变红,到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整个过程。
他低头瞥了眼手中的白色药瓶,抬头,视线再次折到赵易森身上,心中泛起一点病态的激动,仿佛那些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的死刑犯一样——但求一死。
死后,便是新生。
站在门外待命的姜助理被赵易森倒在桌上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推开房门。
“顾总,没事吧……”
抬头对上顾伽的视线,他瞬间息声,在顾伽开口说话之前,自觉地倒车般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半响,顾伽从桌后堪堪站起来,盯着撑在桌子上的赵易森。
赵易森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被人架在火上烤,耳边嗡嗡了几息,接着,一股大力钳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椅子上。
顾伽蹲下来,直视着他死去的前夫那双浅紫色的双眼。
或许是因为顾伽的长相有些混血,在药物的作用下,赵易森感觉对方的脸在三次元和二次元之间来回变化,眼底一片纯然的疑惑。
“你是不是学过川剧?”
幸亏他声音小,顾伽没听清:“……什么?”
赵易森眨了眨眼睛,又不说话了。
药物已经发挥作用,顾伽不愿在细枝末节处跟他纠缠,将对话拉回正题,冷声道:“说吧,今天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
赵易森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答道:“给你道歉。”
书房的空气随之一窒。
果然。
半响,顾伽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十分清脆,却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道什么歉?”
“……”
赵易森又息声了,他好像一台宕机的电脑,脑子旁边带着个转不完的圈。
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下文,顾伽心中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他起身抽出桌上的另一份机密文件,猛地砸在赵易森怀里:“不是为了陆铭,是为了这个道歉吗?!”
上辈子,让整个顾氏集团覆灭的、横跨十年的商业机密,都在这里了。
崭新的A4纸带着清新泠冽的味道,砸在赵易森怀里,把他砸得有点蒙圈。
他脑中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这种醉酒般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因为原主千杯不醉的体质,药效并没有想象中的持久。
下意识拿起文件翻了翻,明明是白字黑字,自己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见赵易森迟钝的样子,顾伽直觉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提起对方的领子,逼他回到第一个问题:“回答我,道什么歉?”
是跟陆铭一起背叛了他,还是来偷取甚至泄露顾氏集团的机密,又或是他不知道的什么更恶毒的事情?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易森的样子比记忆中更加年轻,也令顾伽觉得更加荒谬。
这个上辈子毁掉他的一切并且毫无悔意的人,居然说要给他道歉。
更荒谬的是,他居然真的有点想听。
对上顾伽暗金色的双眼,赵易森茫然地抱着怀里的A4纸,犹豫片刻后,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罪行。
“我……我不该因为打游戏失联三天?”
顾伽:“……”呵。
他从嗓子堪堪里挤出三个字:“还有呢?”
……还有?
赵易森觉得自己像在海滩边反复伸腿试探的鹤,绞尽脑汁地在正确答案的边缘试探:“我不该不该不该……”
顾伽攥着他衣领的指节逐渐变白,赵易森的后颈被勒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突然在文件上瞟见“钱家”,“白家”几个字。
这些都是跟易家交情还不错的老钱门第。
他脑子转得飞快,突然意识到,正是因为这些人给陆氏地产撑腰并操控舆论威胁顾氏集团。
顾伽才会这么生气,而不管他干了什么,在愤怒的霸总眼中,都是错的。
赵易森曾在思政课上学过,只有抓大放小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赵易森嘴唇翁动:“人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未婚夫:“把我当成人质关起来,给陆氏地产撑腰的老钱肯定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公司的事情解决,顾伽心情变好,自然无心再计较他打游戏的事情。
醉酒的感觉完全消失,赵易森只感觉脑子清明,身体畅快。
转头,顾伽的视线落在桌边的白色药瓶上。
……江闻的破药,根本没用。
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易森,他松开他的衣领,嘴里冷冰冰吐出几个字:“你以为你在这里是在干什么?”
……
姜明泽端着托盘在书房外守着,站了半个多小时,房间里突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门被“砰”地拉开。
易公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什么,只见顾伽走出书房,声线冰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门一步。”
随行的保镖和仆人一片死寂,姜明泽倒吸一口凉气,立马低头称是。
……这是怎么了?
伴随着隐隐的啜泣声,顾伽回头望向书房里的赵易森,只见对方眼角泛红,眉头微蹙,浅紫色的眼中泛出盈盈泪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
上辈子,易森从来没在顾伽面前掉过眼泪,开心时微笑,生气时冷笑,难过时讥笑,像个印着笑脸的玩偶。
顾伽攥紧拳头。
这一世,他更会做戏了。
转身,男人冷冰冰撂下一句:“送回主卧,禁食。”
假装垂泪的赵易森:?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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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苦肉计可是另外的价钱——
与之前的秘密命令不同,这一次,顾伽几乎是在向顾家的所有下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眼看易森被关进主卧,姜明泽心下一惊,立刻明白顾总这是要以易公子为“人质”,决心跟那帮老钱闹得鱼死网破了
已经走到旋转楼梯处,顾伽的目光穿过整条走廊,堪堪落在仍站在主卧门口发呆的助理身上,又像是落在了更远处。
“明泽。”
“顾总。”
姜明泽立马回神,收拾好书房里的文件,跟顾伽离开了公馆。
司机没有跟来,姜明泽坐在黑色劳斯莱斯的驾驶座上,后知后觉地有些自责。
难道,他刚刚就不应该放易公子进去?
“……”
姜明泽偷偷往车内后视镜内瞥了一眼。
跟赵易森折腾到凌晨两点,顾伽垂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声音有些疲惫:“去吃点东西,再去市南的中心医院。”
察觉到一点转圜的余地,姜助理心头微动,连忙答应下来。
郊外的公路很空旷,在纯粹的黑暗中,后排车窗镜子般映出顾伽的脸,半混血的长相,加上毫无波澜的表情,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窗外唯一的一点光亮便是山上的小公馆,顾伽盯着看了许久,直到那点光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闭上眼睛。
……
第二天清晨。
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赵易森动了动被保镖拖得有点痛的胳膊,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气,欣赏起窗外秀丽的风景。
其实这样也还不错,自从他穿书之后,麻烦的事就接踵而至,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接着,他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响。
有点饿了。
顾伽应该不会真的不给他饭吃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易森摸到门边,从门缝里偷窥了一会,确定四下无人后,轻轻转动门把手。
门把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门没锁。
赵易森心里一动,就是知道是在吓唬他。
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情,弓下腰,正想偷偷去厨房拿点吃的回来,一道漆黑且巨大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
抬头,一位身形健美,面相熟悉的国字脸保镖穿着黑色背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易公子,请吧。”
“哐当!”
一分钟后,赵易森背靠主卧大门,眼泪像两条宽面条般从脸上流下。
赵易森没有放弃,屡败屡战。
他卖惨的技巧一流,可惜保镖队长技高一筹,看见易森眉头微蹙,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人扔回主卧,不堪其扰地往他怀里塞了两瓶矿泉水。
毕竟顾总只说饿着,没说不让送水喝。
赵易森左手一瓶农夫山泉,右手一瓶怡宝。
仰头望天。
好像把自己坑惨了。
11. 少爷
即使是工作日,市南的中心医院也人满为患。
江闻忙得脚不沾地,处理完上午最后的一位病人,抽空去办公室洗了把脸。
抬起头,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
办公室很乱,到处都是各种医学书籍和打印出来的论文,江闻坐在摞起来的书上,皱眉哀怨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过来,你是打算吓死我吗?”
顾伽没有接话,靠在墙边,拿出远江经理给他的药瓶。
他的手骨节分明,颜色苍白,手里的药瓶发出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听上去有些令人心惊。
“江闻,你是不是拿假药骗我。”
“……什么?”
江闻被问懵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顾伽上次找他要的致幻药物。
接过顾伽手中的东西,他倒出药片看了看,又掰开仔细检查了一下,眼中的疑惑更甚:“这药没问题。”
顾伽眸色一沉,低声道:“你确定?”
江闻一锤定音:“当然。”
昨晚的场景倒带般在他眼前重映,半响,顾伽抽回江闻手中的药瓶:“谢了。”
没有其他的寒暄,他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
江闻这才反应过来顾伽的意思,慌张伸手:“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药是拿去干什么的——”
办公室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男人身影消失在医院来往的人群中,像是水滴消失在海里。
江闻缓缓放下手,眼中透出担忧的神色。
……
不到两天时间,顾氏集团与陆氏地产的拉锯战不断发酵,甚至在相关论坛上引起争议。
【顾氏集团太过分了!为了搞垄断无所不用其极,破环行业环境,打压中小型公司,强烈要求有关部门进行制裁!】
【陆氏地产跟顾氏集团根本没法比啊,按说早就应该低头服软了,居然还撑到了现在,我看今早还有人举着牌子在顾氏集团门口抗议呢。】
【听说顾氏集团总裁把易家公子给关起来了,给陆氏地产撑腰的那几家老钱门第多多少少都跟易家有点关系,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是,都已经0102年了,最高端的商战怎么还是采用最朴素的手段,这不就是利用人质要挟吗?】
赵易森坐在床上休息了几日,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喝着保镖队长送过来的冰可乐,哪管网上洪水滔天,人质做得是不亦乐乎。
这些小零食是他打游戏前从厨房拿过来的,赵易森上学时就有囤东西的习惯,万万没想到,这习惯居然间接“救了他一命”。
而冰可乐,则是他在与保镖队长的一次次对峙中,获得的战利品。
赵易森发现,原主的这张脸很是有些迷惑人的能力,只需要盯着别人看一会,再假装病弱的咳嗽两声,对方就会动摇原本的立场。
包括他提出的人质计划,顾伽虽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可惜的是,顾伽说不给他送吃的,就真的不给他送,而原主的这副皮囊又脆得要命,赵易森打定主意,从今天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维生素瓶看了看,决定等晚上再吃几颗。
吃完东西洗完手,赵易森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床上躺了一会,他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正想翻身窝进被子里,却听外面突然传出“当~~~”的一声。
像是猫头鹰撞在玻璃上的声音。
赵易森:?
那声音像是从阳台附近传过来的,他掀开被子下床,探出头去。
远郊空气清新,对面的山峦翠绿,已经有些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还能听见蝉鸣和鸟叫。
赵易森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他摸了摸脑袋,正想回去,耳边却又传来一声“当~~~”
一只鸽子从赵易森的身后飞过来,猛地撞到了隔着主卧和阳台的玻璃门上。
赵易森:……
撞在玻璃门上的鸽子顽强抬起头,不倒翁似的在阳台上晃悠起来,赵易森无语凝噎,瞥见鸽爪上绑的小纸条,沉默着地拆开看了一眼。
【少爷,我来救您了——】
这令人无比熟悉的语气和夸张的作风,顿时令赵易森想起一位消失已久的故人。
……
把赵易森送到订婚宴现场,王饱饱在休息室坐了没多久,就被几名壮汉绑住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关在少爷的别墅中。
手机被收走,别墅里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大门被完全锁上,找不到任何出去的路。
王饱饱绝望抱头:鸿门宴,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啊!
昨天晚上,门终于被打开,王饱饱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零钱跟老爷和小姐打了电话,却一个也没打通,他心如死灰地蹲在报亭边,瞥见了最新的商业八卦。
【顾氏集团与陆氏地产再起风波,据有关人士透露,顾氏集团总裁顾伽面对老钱门第的威胁,竟然选择“软禁”与之订婚的易家少爷!】
【两方为别墅群开发一事彻底撕破脸,早前被众人看好的商业联姻岌岌可危!】
【聚集在顾氏集团门口的人群今早停止了示威,不论软禁一事是否属实,顾伽给陆氏地产施压的目的都已经达成真乃蛇蝎心肠!】
偷窥完整篇报道的王饱饱“咔嚓”一声裂开了。
来不及感到悲伤,在豪门当了二十多年管家,王饱饱有应对绑架的充分经验,几天来,他四处打探消息,意外得知顾总的助理在郊外购置了一栋公馆,又费劲千辛万苦,锁定了公馆的地址。
此刻的他,穿得像位下地干活的老农,站在小公馆后的一片水田里朝赵易森挥手。
王饱饱的脚边还扑棱着被关在鸽笼里的三只备用通讯工具。
拿着手里的纸条,赵易森沉默良久。
老王,你真他爹的是个人才啊!
收起纸条,赵易森谨慎地看向门口,确定没引来保镖的注意后,冲不远处的王饱饱挥手示意,意思是他现在很安全,让他赶紧走。
然而,眼神有些不好使的王饱饱却误解了赵易森的意思——在他眼中,易森就像被恶龙掳走的王子,正挥手拼命向自己求救。
王饱饱顿时悲从中来。
正想飞鸽再传书,可惜手还没碰到鸽笼,耳边就传来一个听上去很像城管的声音。
“那边那个人,怎么没见过你呢?”
他的身形抖了抖。
转头,只见水田的主人领着一位黑脸的社区工作人员,正往这边赶来。
水田的主人指着王饱饱,用乡音一五一十地跟社区工作人员吐槽道:“今早来田里的时候,我就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打转,脸生,长得也不像好人,还在附近的树林里抓鸽子……”
话还没说完,只见老乡口中的可疑分子提着鸽笼,脚下生风,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甩出爱岗敬业的工作人员二里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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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少爷!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个已经断了奶的孩子,还不能进局子啊!
下次,他下次一定会回来的——
……
阳台上,见王饱饱跑没影儿了,赵易森还以为自己的消息已经传达到位,松下一口气,把晕呼呼的鸽子插在阳台上的花盆里,转身回到主卧。
方才发生的小插曲,确实让他感到一些意外。
不过这也说明,就连王饱饱都相信,顾伽的确是把自己软禁了。
但想到为了做足戏份,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赵易森沉思片刻,决定加快一下进度。
走到门边,他用力敲响房门。
“镖哥,你在吗!”
……
当天下午,顾氏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顾伽坐在桌后,低头看着堆成山的文件。
姜明泽正站在桌前汇报:“顾总,抗议的人群今天没有来,董事们也没有进一步施压……”
好消息是,不论软禁的消息是否属实,在易家表态之前,其他老钱门第都不会再轻举妄动。
只是——
揣摩着顾伽的心思,姜明泽委婉地建议道:“要不要约个时间,跟陆氏地产聊一聊?”
现在的局势,顾氏集团看似占优,但真的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姜明泽等了半天,顾伽却迟迟没有表态,姜明泽稍显疑惑地抬头,却见男人头也不抬地把身前的文件推出来。
“这是新的合约,转告给陆氏地产撑腰的几家老钱。”
顾伽的声音一收。
“什么时候签字,什么时候放人。”
“顾总,这可不行啊!”姜明泽瞬间慌了。
通过威胁迫使对方签字,虽能获得短期的利益,但是先不说这桩还没来得及结的婚事一定会告吹,集团之后也会腹背受敌,如履薄冰。
“……”顾伽抬头看着姜明泽的脸。
上辈子,正是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助理,在新闻发布会上,悲痛地宣告了顾氏集团的终结。
顾伽永远记得那一天。
不仅如此,他记得十年来,顾氏集团拓展商业版图的每个节点,每一次能抓住的机会,和每个对手的弱点。
从重生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合同终于在此时派上用场,顾伽的食指点了点合同,冷厉的语气中带着少见的温和。
“去吧。”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里沉重的气氛,保镖队长甚至顾不上回话,便神色慌张地探出脑袋:“顾总……”
顾伽的沉默宣告了他的态度,姜明泽只好拿过文件,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了?”
抬头看向保镖,顾伽目光一沉。
肯定又跟易森有关。
保镖队长站在桌前,脑子里一团乱麻,犹豫半响,终于挑了个话头开口:“就是,那个……今天早上,易公子突然说想看报纸。”
“报纸?”
顾伽挑了挑眉,他的这位前夫又想做什么。
“除了报纸,易公子还要了些其他的东西,”保镖的话越来越心虚:“剪刀,胶水和A4纸什么的……”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对方从口袋里掏出封厚度参差不齐的“信”。
“易公子说,让我们尽快把这个交给陆铭陆先生。”
在顾伽逐渐变得冰冷的目光中,保镖咽下一口口水,补充道:“还说……千万不要被您发现。”
12. 威胁信
盯着保镖手里的信件,顾伽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保镖立刻会意,把东西放在桌上,低头退出了办公室。
……易森给陆铭的信?
伸手捏起信的一角,顾伽心中的波澜比前几次平静了不少,选择跟老钱门第撕破脸后,他跟易森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那晚,连江闻的药都没能让易森说出“实话”,顾伽只能认为:要么,他的这位前夫已经心机深沉到能骗过自己,要么,他就是真的呛坏脑子了。
经历一次又一次失望与希望,他对易森的感情已经逐渐变得麻木。
如果说刚重生后的恨是源于刻骨铭心的爱,可现在,他回想起上辈子的种种,顾伽突然有一种抽离感,像是演完一场电影,他变成了谢幕的演员。
顾伽已经失去了愤怒的力气。
伸手打开面前这张被折起来的A4纸,顾伽垂眸,一一扫过眼前的字。
“……”他清秀的眉毛逐渐变得扭曲。
A4纸上,报纸上的字拼出来一句简短的话:【就当为了我,跟顾总卧手言和吧】
放下这封信,顾伽拿起手机,给姜助理打了个电话。
“顾总!”
接起电话的姜明泽有些激动,以为顾伽回心转意,正要开口答应,却听对面来了一句:“这周之前,把小公馆的内外装上监控,连到我手机上。”
姜明泽:?
“……是。”
翌日。
几十公里之外的易家。
前厅的地毯上列着两行红木椅子,服饰统一的下人们安静地奉上茶,低头退了出去。
椅子上坐着几名看着就身价不菲的男人,其中的一个中年男子,攥紧拳头,忍无可忍地锤了一下桌子。
茶碗中的水都被溅了起来。
“他才闯出点名堂,就敢在订婚宴上拂了老钱的面子,现在还软禁易公子来威胁咱们?!”
“我早就说此人是个祸患,前几年,就应该除之而后快。”钱徵旁边,戴着银框眼镜的青年端起茶碗,语气中带着些许凉意。
“你们也看到合约了,简直就是霸王条款,难道咱们就这么签了?”钱徵的语气越发激动,几乎要把手下的桌子拍裂了。
“老钱,先别激动。”坐在两人对面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笑道:“易老还没发话,不到签合同的份儿上。”
钱徵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陆铭。
要不是这个小年轻忽悠他们,说什么“地产行业未来的趋势就是要做高端住宅区”,“地皮价格会进一步上升”,搞得他头脑一热,现在也不至于到如此局面。
其他人也都是各怀心思,不再多言。
站在门口的阴影中,陆铭望向前厅内的三人,脸上带着属于晚辈的、有些惭愧的笑容。
转身,青年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本来,如果开发项目顺利进行,他不仅能跟老钱搭上关系,也算初步在地产行业站稳了脚跟,迈出复仇的第一步。
这本是个不大不小的项目,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甚至顾氏集团下的子公司还跟他达成了合作意向,然而顾伽却临时反悔,非要跟他闹个鱼死网破,甚至还软禁了易森,以作威胁。
他不明白。
经历过大风大浪,陆铭不是个遇到困难就会轻易放弃的人,他还有未完成的愿望,也相信自己最后一定可以成功。
几个月前,易森曾答应过他的单独邀约,他们一起去无人的海洋馆,在海豚的见证下,易森在他的手掌间轻轻写下一句话。
正是那句话,让他的心跳蓦然加速。
如果现在签下合同,易森就会有危险,而不签,他所有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陆铭无法决定,或者说,他习惯性地选择把决定权交给命运,因为,他总能获得命运的偏爱。
正想着,前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穿着体面的老人走到红木椅子尽头,面对老钱门第的各位家主,从袖子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纸。
“各位先生,老爷来信了。”
进入新世纪,易家却像是停滞在上个时代,不论是家中的布置摆设,佣人的言行举止,还是古老的通讯方式,都有些格格不入,奇怪的是,现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
几人都放下手中的茶,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
老人揭开信纸,缓缓念出上面的字。
老人收回信纸,前厅中的空气瞬间凝滞,陆铭嘴唇颤抖,钱徵气得拂袖而去,白家和周家的家主也都脸色微变。
这是命运第一次,没有站到陆铭的身边。
……
当晚。
赵易森坐在地板上,咬了一口手上的三明治。
他的面前摆着个空盘子,从前天开始,在饭点左右,就会有些食物从门下偷偷送过来。
冷面无情的霸总终于良心发现了。
他猜,这是顾伽的另一个心腹。
一来二去,赵易森跟对方甚至形成了某种默契,还用报纸叠了个千纸鹤放到了门口,聊表感谢。
果然,今早给他送的饭就更丰盛了一些。
在主卧里呆了三四天,赵易森实在是有些无聊了,吃完三明治,他瘫倒在床上,直觉自己这两天的运动量太少,挺了挺腰板,决定学鱼游泳。
可惜,原主的腹肌根本挡不住他做这个动作,赵易森只挺了一会,便浑身瘫软的倒在床上,侧身,刚好看见床头上的药瓶。
大概是缺维生素了。
他展臂拿过瓶子,甚至因为太懒,开盖后,直接往嘴里倒。
然而下一刻,主卧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
顾伽手中夹着“求救信”,见躺在床上的赵易森正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把江闻的整瓶药、跟吃维生素片似的倒进嘴里。
眼前的场景跟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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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易森自尽的画面瞬间重合在一起。
顾伽瞳孔一震。
“你疯了吗!?”
他想都没想,冲上去夺过赵易森手里的药瓶,并死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药片吐了出来。
赵易森觉得下巴一僵。
接着,便失去了对下巴的所有控制,嘴里的药片也噼里啪啦全掉到了地上。
他的下巴脱臼了。
抬眼,顾伽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眼中怒意深沉,如果眼神能杀人,赵易森感觉自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赵易森:?
不就是吃点维生素片吗,充其量算他不小心吃多了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这几天,他自觉已经十分照顾自己这位未婚夫的情绪,不仅自愿被关在主卧,还连吃了几天的干脆面,赵易森被吼得有点委屈。
但是他的下巴还在顾伽手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只得努力掰开顾伽的手,可男人,手指看着纤细,却重如千斤,他硬是动不了分毫。
赵易森一个心急,嘴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白色药片也蹦了出来:“你干嘛,择不就素维僧素片吗!”
“……”
片刻的静默后,掐住他下巴的手微妙地一松。
赵易森:?
青年的脸不但小还很精致,此刻被顾伽掐着下巴,蹙着眉,浅紫色的眼睛一闪一闪,楚楚动人。
顾伽放开对方,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一大片白色药片。
抬眸,清瘦单薄的人穿着黑色的睡衣坐在床边,露出的肌肤滑嫩白皙,他眼角微红,嘴唇微张,对顾伽怒目而视,却毫无威胁感。
顾伽的脸色在瞬息间变化,淡淡道:“维生素片,吃多了也是会死人的。”
赵易森扶着自己的下巴,不太相信顾伽的说辞。
他像只愤怒且疑惑的猫咪,眯眼盯了一会顾伽,正想说话,却惊恐地发现下巴动不了,于是比划着让顾伽赶紧找人帮他接下巴。
顾伽:“……”
以为霸总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赵易森比划地更加激烈。
下一刻,却见顾伽坐到他旁边,抬眼道。
“这里没人。”
男人身上的西服很冰,坐下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凉意。
对上顾伽那张踩在他审美上的脸,赵易森下意识一愣,身体往后仰了仰:“……那卧怎么班?”
沉默片刻,顾伽抬起手,缓缓扶住赵易森的肩膀。
接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肩膀往前滑。
顾伽的速度很慢,慢到赵易森只要想躲,随时都可以逃开。
顾伽等了很久,发现他这位最讨厌肢体接触的前夫,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后,目光沉了沉。
对面,被美□□惑住的赵易森就这样放任顾伽的一举一动。
主卧里能听见不知来自谁的心跳声。
顾伽面无表情,猛地抬手。
“咔嚓。”
13. 挑衅
主卧里传出的声音惊起了窗外的飞鸟。
赵易森感觉自己的脸快裂开了,疵着牙看向顾伽……他真不该被美色所惑,将珍贵的下巴假人之手。
顾伽收手瞥了赵易森一眼,不冷不热道:“有那么疼吗?”
赵易森:?
他假笑着抬起手:“顾总,不然你来试一下?”
顾伽的手看上去纤细,用力的时候,苍白的皮肤下却瞬间暴出青筋,有那么一瞬间,赵易森感觉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
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他心想顾伽肯定不会接茬,正要收手继续揉自己的下巴,却没想到,对面的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往前一凑。
清冷的月光为顾伽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色,男人的眉眼生得极好看,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呈现出一种压倒性的帅气。
赵易森看着顾伽的眼睛。
那双暗金色的双眸表面平静,细看却透出刺骨的寒意,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他不能免俗地被吓了一跳。
见赵易森迟迟没有动作,顾伽沉着眸子,挺起腰背,面色恢复往日的漠然。
就知道他在做戏。
在两人争执的过程中,掉到地上的药瓶滚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顾伽手中的报纸信也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正好拦住药瓶的去路。
“咯噔”一声。
这细小的声音在安静的主卧中显得格外明显。
顾伽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写绑架信。”
下巴传来的痛感逐渐消失,赵易森露出迷茫的表情,什么绑架信?
顾伽:“……”
从地上拾起那封信,他举起来放在赵易森面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方的反应。
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大作,赵易森的耳根忽然变红,像只惊恐羞愤的小鸽子。
公馆的保镖队长,也就是他口中的镖哥,不是信誓旦旦说会帮他保密的来着吗?!
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赵易森终于悟了,霸总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相信的。
脸上的红白过去,他的眼中带上一片纯然的疑惑,眉间微蹙,可这怎么就成了绑架信了?小说里的角色往外面传递消息,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仿佛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顾伽手腕轻翻,从上面撕下来一个粘得不太牢靠的“卧”字,顶在指尖,语调冰凉。
“知道为什么要用报纸上的字吗?”
“……”
接着,顾伽自问自答道:“为了让人看不出笔迹,无法从笔迹中获得跟寄信人身份有关的线索。”
男人没有感情的声线传到赵易森的耳朵里。
赵易森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说不出来,直到他发现,现在的问题是。
他才是被绑的那个。啊。
!!!
赵易森的脸变得通红,有一种自作聪明地抄作业,却不小心把正确答案抄错,还被老师无意中发现的即视感。
太尴尬了!
赵易森的脸皮本来就薄,此时更是被染成艳丽的桃红色,恨不得当场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顾伽就这么不痛不痒地看着对方,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糟。
赵易森整在尴尬的海洋中漂流。
他单手捂脸,感觉血液中的肾上腺素飙升,手忙脚乱地去抢顾伽手里的信,想赶紧毁掉这份黑历史,没想到对方反应比他更快,立刻把东西收了回去。
“你……”
赵易森恼怒地盯着顾伽,甚至忘记称他为“顾总”,一点也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
而作为绑匪的顾伽,关注点也似乎并没有放在这里,他背手垂眸,目光淡淡落在面前疵着牙的小白兔身上。
“……”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但这敲门声十分的有规律,像某种是摩斯电码。
顾伽大学时辅修过数学系的课程,除了数学之外,他还学过密码学,对各种加密算法十分敏锐。
赵易森完全没有听出其中的门道,认为这声音跟之前几次来送东西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听到有人来了,他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决心扳回一城。
不知是谁借了他个胆子,只见赵易森双手抱臂,语气带着点调侃的味道:“顾总不也,分明表现得像要把我饿死,背地里却差人偷偷给我送吃的。”
主卧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血液逐渐从脑门褪下,赵易森察觉到主卧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他哪里说错话了?
外面敲门声显得更加急迫,仿佛是在催促里面的人赶快打开房门。
对上赵易森那双清澈的眼睛,顾伽的声音显得更加冰凉。
“我没让人给你送过东西。”
重生之后,顾伽对这位前夫的感情只有恨,即使这份恨意正在悄无声息地产生变化,但毕竟在商界闯荡多年,既然决定实施人质计划,他就绝不可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让属下给易森送吃的。
“……”听到这,赵易森人傻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给他送东西的人到底是谁,主卧的门就被轻轻推开。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侧影出现在赵易森面前。
王饱饱一边观察着走廊和小公馆一楼的情况,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少爷,我可算找到您了!您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潜伏了好几天,终于抓住这个机会!”
他穿着类似夜行服的衣服,背对二人站在门口,像只站在洞门口放哨的狐獴。
主卧内一片死寂。
王饱饱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什么不对,仍在碎碎念:“顾总居然还不让人给您送吃的,您身体那么不好,万一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真没想到,顾总是那么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虎毒不食子的一个人——”
“少爷?”
自己得吧得说了半天,对方却一直没反应,王饱饱觉得有些奇怪,回身,正对上顾伽那双毫无情绪的双眼。
“……”
他急刹车般息声,忽然觉得有点想吐,脑子里走马灯般晃过自己的前半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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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顾总身后、自家少爷的视线,嘴边微微一笑——
赵易森读懂了那个眼神。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他埋了吧。
哈哈。
王饱饱弱柳扶风地趴在门口。
顾伽指间夹那封信,起身走到主卧门前,表情似笑非笑:“你让来的?”
见王饱饱面如死灰,赵易森犹豫片刻,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索性点点头,扛下这口黑锅。
王饱饱眼含泪光:“……少爷。”
半响,一道淡淡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想离开这?”
赵易森停了一下,继续猛烈点头。
顾伽的眼神十分漠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他瞥了一眼王饱饱,走出去,敲了敲走廊上的木质栏杆。
小公馆的灯一下亮起来,从门口出来几名保镖,顾伽指着王饱饱,声音冷的像把杀了好几年鱼的刀。
“把他们俩一起关起来。”
赵易森:“……”
他就知道,嘴碎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主仆二人终于聚首,只是这聚首的方式显得有些心酸,赵易森拿出他珍藏的、不剩下几包的零食,分给自己的倒霉管家。
王饱饱一脸羞愧地接下。
……
翌日。
网上关于顾氏集团和陆氏地产的帖子一个接一个被压下热度。
顾伽坐在办公室里,手里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面前的桌板。
站在顾伽面前的公关组组长被敲得冷汗直冒,心想舆论被压下来,对公司不是好事吗,怎么顾总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过了没多久,姜明泽急匆匆进了办公室,脸上带着一点喜色,喜色后面又带了一点忧伤,可谓悲喜交加。
顾伽挥了挥手,发言人如蒙大赦般离开了。
接着,姜助理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顾总,给陆氏地产撑腰的那几家老钱愿意签合同了……但是,他们有几个条件。”
顾伽抬眼,“说。”
“第一,郊区别墅区的开发项目继续,陆氏地产这一项目跟几家的现金链息息相关,不能叫停。”
“第二,易公子的安危需要得到保证,他们要见到人才肯签合同。”
说完这些,姜明泽惴惴不安地抬头,他还是觉得这种竭泽而渔的手段并不长久。
顾伽深长的目光穿过整间办公室,落在姜明泽身上,语气令人捉摸不透:“……易家,没说要退掉这门婚事吗?”
他两指搭在钢笔的首尾,指节绷得很紧。
明明得偿所愿,他却觉得心脏一沉。
姜明泽也觉得有些奇怪:“没有。”
“……”
他补充道:“不仅没有,易先生那边还差人送来了东西。”
走到门外,姜明泽从保镖手里接过一个黑盒子。
这盒子虽然看着大,却没什么重量,他走上前,将黑盒子放到顾伽面前。
掀开盖子。
里面放着个黑金色的空相框。
顾伽:“……”
14. 结婚
一觉睡到下午,一片混沌中,赵易森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昨天晚上,老王坚持要睡在地上。赵易森看着破碎的他,于心不忍,声称自己在大床睡得不舒服,便跑到小沙发上窝了一夜。
听到敲门声,睡眼朦胧的王饱饱从床上一下跳起来,却还是被赵易森抢先了一步。
赵易森打着哈欠,只见门口站了两个女仆,拿着几套衣服,微笑着看着他。
“易公子,您要穿哪套?”
赵易森睡得昏昏沉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顾伽还一副要把他关到死的样子,还不到一天就打算放他出来了?
赵易森狐疑地问她们这是要去哪,可是对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只好暂时放弃。
摆弄着手下的衣服,他心想,看这架势,八成是要去什么正式场合。
顾伽把他放出来,说明人质计划成功了,那些老钱或许是要看到自己,才肯罢休?
赵易森把现在的情况猜对了七八成,他虽然脑回路清奇,但还是挺聪明的。
女佣拿过来的几套衣服都是最新的春夏秀场高定款,纯色风格,样式和款式独一无二,却不是赵易森喜欢的类型。
他蹙眉选了半天,仍没能从中选出来一套更好的。
很快,这一小插曲便传到了顾伽的耳朵里。
听姜明泽一五一十地讲完,坐在总裁办公桌后的顾伽却久久没有出声。
隔着电脑,姜明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氛。
自从今天早晨,在看到黑盒子里的相框和附在相框后面的那封信之后,顾总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姜明泽站在桌前等了许久,直到顾伽在他送来的文件上签完字,还以为等不到回复了。
半响,却见他抬眼吩咐了一句。
“那边不是有几身我的常服,拿过去,让他选。”
姜明泽有点震惊:“是。”
……不过,签合同的日子不是定在三天后吗?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办公室的门,就又被叫住了。
“等会。”
?
“我跟你一起去。”
……
午饭后,赵易森那边到手了几套新的衣服,除了版型稍大一点,其他的都很合他的心意。
一夜过去,被顾伽吓碎了的王饱饱恢复了人形,站在赵易森身后,对每一身衣服都贡献出溢美之词。
赵易森随便挑了一身米色长袖衬衫,搭配黑色宽腰带和黑挑白皮质运动鞋,他整个人像个刚从欧洲留学归来的学生,贵气但却不张扬,休闲但却不随便。
来送衣服的姜明泽站在门边,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想到顾伽之前的种种命令,姜明泽深觉,顾总真是杀伐果断,一点也不为……动摇。
心头的感叹还没落下,姜助理身后压过一道黑影。
回头一看,顾伽正静立在他身后。
!姜明泽一个大跳闪到一边。
顾伽身穿黑色的贴身西服,带无框眼镜,气质挺拔如松;站在他身前的赵易森眼神清澈,像个还在上学的留学生,两个人的年龄看上去相差很大,却莫名有些……般配。
姜明泽默默低头,叹了口气:可惜,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顾总对易公子只是利用罢了。
“顾总!”
王饱饱后知后觉地看见了顾伽。
经过昨晚那一遭,他在顾伽面前已经成了不敢动的鹌鹑。
赵易森见状在一旁暗自腹诽,自己的心理素质果还是不错,至少比老王强多了。
结果抬眼对上顾伽今天这身装扮,赵易森也被顾伽鼻梁上的这副无框眼镜,帅成了个哑巴。
直到坐上劳斯莱斯的后座上,他才缓过神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
顾伽闭着眼睛,声音冷淡:“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赵易森:……?我应该知道吗。
顾伽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与昨晚捏着威胁信凑过来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易森觉得有些奇怪,转头望向窗外。
算了,他才不跟纸片人一般见识。
窗外的风景逐渐从青山变成高楼,黑色劳斯莱斯最终驶入一条拥挤的小巷,惹来了不少街口不少行人的目光。
这里更想市中心行政机关所在的区域,明显不是老钱门第聚集的场所。
心中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
随着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停下,顾伽拉开车门,见赵易森还在后排呆呆坐着,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下车。”
透过车窗,赵易森这才看见横在这栋矮旧建筑外,几个红色的大字。
市中心民政局。
赵易森:???
……
民政局内,已经有几对新人在登记排队,你侬我侬,见到赵易森和顾伽,先是被他们的颜值震惊,又对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产生了好奇。
排队时,旁边甚至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走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来登记的。
赵易森面上笑着,心道,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虽然跟顾伽结婚,他自觉不亏,但是对方这个态度……他很难相信,顾伽是自愿的。
况且这婚结得也太突然了。
赵易森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对方的气已经消了,刚想把男生的问题转告给顾伽,远处的机器却突然叫到了他们的号。
顾伽迈腿走在前面。
男人肩宽腰窄,身形无可挑剔。
或许是因为二人全程没有一点交流,他们坐下来之后,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也意识到不对,目光在二人之间难解难分地晃了许久,最终,狐疑地表示想要问他们几个问题。
顾伽脸上的无框眼镜衬得他气质清冷,又带着一点阴郁。
赵易森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他点头说:“可以。”
……不是,还来得及没对答案呢!
然而,工作人员却没有给他们留下喘息的空间:“请问二位第一次是在哪里见的?”
赵易森露出一个心虚的微笑:“不好意思——”
顾伽一动不动:“两年前,法国巴黎。”
赵易森:“……:”
工作人员点点头:“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赵易森纠结摸脸:“这个……”
顾伽顿了下:“一年零五个月。”
赵易森:“………?”
顾伽的声音低沉有力,在不阴阳怪气的时候,其实很好听。
工作人员怀疑的目光逐渐从顾伽落到赵易森身上:“敢问二位,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这回,顾伽倒是不答了,转头无声无息地盯着赵易森。
赵易森感觉这个问题他不回答是不行了,咽下一口口水,试探着开口道:“长得……很帅?”
顾伽:“……”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看上去还想再问,却被顾伽出言打断了:“就到这吧。”
赵易森被问得冷汗直冒,幸好顾伽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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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在工作人员替对方感到惋惜的目光中,心虚地站了起来。
怎么感觉他像个渣男一样?
在休息室等着拍结婚照的间隙,赵易森终于逮着机会问顾伽:“你你你怎么突然带我来结婚了?”
简直没有一丝丝防备。
顾伽盯着赵易森,又想到昨天收到的那封信,心里觉得自己这位前夫,演技比上一世只怕是更胜一筹。
他不冷不热地笑了笑。
赵易森:……?
拍完结婚照,在其他新人好奇而又羡慕的目光中,顾伽和赵易森一人一本小红本,离开了民政局。
一切都很顺利,在刚走出民政局大门时,却出现了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
一辆逆行电动车疾驰而过,差点把开门的赵易森撞到,幸亏顾伽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他一把。
赵易森只觉一股大力钳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往后仰了仰,后腰顶在顾伽冰凉的腰带上。
他的心跳蓦然加速。
胳膊处的力一松,却见顾伽没事人似的侧过他,头也不回地推开了玻璃门。
赵易森:“……”
这婚结得,就跟出去吃了顿饭一样简单。
上车之后,司机把顾伽送到公司,又把赵易森送回了郊外的小公馆。
王饱饱带着姜助理,去搬赵易森小别墅里的东西,公馆里没什么人,他坐在沙发上,翻开那本薄薄的小红本,感觉整个世界都奇幻了。
结婚证上贴着二人的照片。
这张照片照得十分艰辛,连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摄影师都不太满意,努力想让二人开心一点。
赵易森听话地扬起一个假笑,顾伽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导致这张红色背景的结婚照,看起来有点诡异。
至于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问题,他确实没想到,顾伽居然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
赵易森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他都是瞎编的吧。
禁足令已经被解除,赵易森如今可以自由地在整个公馆活动。
他正思考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转头,正好看见老王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见到赵易森,王饱饱抬头习惯性地问好。
“少爷,您今天干什么去了?”
想了半天,赵易森也没得出什么发人深思的结论,随意地摆了摆手:“去结了个婚。”
王饱饱:……啊???
……
在主厅坐了一会,赵易森纠结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顾伽回不回来吃饭。
拿出手机,指纹解锁,界面弹出一连串提示。
赵易森下意识地点了进去——穿书后,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原主的手机,实物就被顾伽收走了。
信箱里都是些要死要活的表白短信。
再次被原主的魅力震惊到,赵易森沉思片刻,好奇地点开相册,想再多了解一点原主的过去。
相册里存的都是各种风格的建筑物照片,包括一些设计图纸和结构模型。
听王饱饱说,原主之前学的是建筑专业。
赵易森继续往下滑。
相册的角落,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淹没在一众金发碧眼帅哥之间的某位黑发青年。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中的两个青年面容英俊,左边的青年英气十足,右边的稍微矮一些,但笑容却有种穿越时空的美。
看了一会,赵易森打开结婚证,对比着两张照片。
“……”
嘴角留下嫉妒的泪水。
15. 签字
当晚,赵易森在餐桌上等了很久,却只等来了搬东西的姜明泽。
姜助理说顾总这几天忙,大概不回来住了。
赵易森失落地停下了盛第三碗饭的手。
“……”
对方客服微笑:“明天一早,会有人接您去公司签合同,讨论之前跟陆氏地产有关的事。”
赵易森乖巧点头:明白,对方要确定人质的安全嘛,吃完嘴里这口饭,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
这动作幅度很小,却很勾人。
看得姜明泽立刻低头,想起仍在办公室伏案工作的顾总,感叹顾总对易公子的利用还真是发乎情止乎礼。
送走姜助理,王饱饱脸上的表情依旧风云变幻。
少爷和顾总真的结婚了。
他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虽说顾总软禁少爷只是为了做戏,但真的不给东西吃,是否太狠心了些。
王饱饱感到隐隐的担忧,正想提醒下少爷,对方却已经跑到二楼,关上了主卧的大门。
……
第二天一早,赵易森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过分正式的西装。
坐上劳斯莱斯后座,他心里还有些奇怪,自己不过是个人质,需要这么隆重的出场方式吗?
不到半个小时,豪车载着他来到了顾氏集团总部的门口。
几名负责引路的经理一见到赵易森,脸上的笑容含苞待放。
“易公子快请进!”
赵易森就这么狐疑地被众人簇拥进了电梯。
电梯直升十七楼,门一开,巨大的落地窗外,CBD的风景一览无余。
拐出走廊,面前是一个装修豪华的会议室,会议室中间摆着方形的桌子,两侧散落地坐着几个陌生男子,赵易森只认出了陆铭。
这些男人看上去身价不菲,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对赵易森带着隐隐的敌意。
赵易森:?
方桌尽头,姜明泽垂头站在最后。
他的身前坐着位身形干练挺拔的男子,黑色的西装衬得露出的那截手腕更加苍白。
顾伽低头翻阅着手里的合同,眼睫低垂。
看得赵易森心头一跳。
下一刻,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整间会议室,堪堪落在他身上。
二人昨天还刚在民政局见过,此时此刻,见面的氛围却像是陌生人。
“……”
赵易森不知道是该笑着打个招呼,还是假装不经意地躲开。
纠结间,对方的头又低了下去。
呼出一口气,他决定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然而还没等迈出步子,方桌一侧的陆铭突然起身,微笑着招呼他:“小森,这边。”
陆铭指了指身旁空着的位置。
“……”
其实赵易森觉得自己坐哪都一样,毕竟他也不是这场会议的主角。纠结片刻后,正要抬脚,方桌那头却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易森你坐这里。”
顾伽的钢笔点了点旁边的桌子。
“……”
霸总发话,赵易森不敢不听。
他朝陆铭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脚步一转,陆铭眼中的讶然之色转瞬即逝,了然一笑,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顾总和易公子感情可真好。”
离门最近的中年男子见状阴阳怪气了一句。
“钱徵,”手里捏着核桃的男人沉声阻止他,见钱徵不再说话,眯眼看向顾伽:“顾总,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顶着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赵易森疑惑且不太适应地坐在了顾伽身旁。
身前的桌子上放着几张A4纸,看上去像是顾氏集团和陆氏地产签订的合同。
人都到齐了,顾伽一个眼神,姜明泽侧身开始主持:“各位好,这场会议,是为了解决有关顾氏集团和陆氏地产争议的……”
赵易森听得有点无聊,在顾伽旁边又不敢有太多的小动作,只好拿起合同,像是研究零食包装袋上的说明一样研读起来。
前半页的内容还算正常。
然而当赵易森的目光扫向后半页,他只感觉脑中的血液上涌,好像有些看不懂汉字了。
不是……
赵易森一脸懵地抬起头。
与此同时,姜助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里。
“……达成一致协议,决定将陆氏地产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转让给易森先生,从今天起,易森先生将成为陆氏地产实际上的管理者。”
“陆铭和钱徵先生各自持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辅助易森先生进行别墅群项目的开发。”
“以上。”
姜明泽推了推他厚重的黑色镜框,总结道:“没有异议的话,各位可以签字了。”
……
签完合同后,相关事宜的收尾工作交给了姜明泽。
赵易森还没出会议室的门,就被两名律师堵住,一脸严肃地要跟他解释股权转让的相关条款。
顾伽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被律师压着灌输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赵易森趴在桌子上,逐渐理清了头绪。
总而言之,就是自己的那倒霉的爹,为了继续别墅群项目的开发,与顾伽各退一步,选择让他成为陆氏地产的最大股东。
如果顾伽跟自己结婚,就能顺理成章地间接控制公司,不过这样一来,他也能间接获得顾氏集团的股份。
“……”
赵易森心里苦,怪不得结婚当天,顾伽看他的目光一直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完全就是看商业间谍的眼神!
律师走后,在外面等了很久的陆铭终于进门。
站在一脸呆滞的赵易森身边,他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就一起加油吧。”
赵易森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谢谢。”
接着,陆铭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摞文件,公事公办道:“这是别墅群开发项目的相关资料,原材料还没有恢复供应,需要小森催一催。”
赵易森:“……”
陆铭又从脚边拿起另一摞文件:“这是需要签字同意的文件,我都审核过了,基本没有问题,只需要签字就好。”
赵易森心里流下两条面条宽的眼泪。
幸亏有陆铭在,不然他今天怕不是就要死在这了。
仿佛听到赵易森的心声,陆铭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摸赵易森的头发。
折回门外的某个身影一顿,在陆铭的手腕还没落下时,忽地转身离开。
却没看见赵易森一个附身躲了过去,抚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别别别……我今天没洗头。”
……
送走所有人,赵易森让姜明泽给自己找了个地方,仔细看起陆铭给他的文件。
赵易森的记性很好,他把需要处理的文件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纰漏后一一签字,之后,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起身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
赵易森活动了一下筋骨,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不想干了。
能不能把股份转回给陆铭啊。
但他也只敢这么想想,顾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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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对陆铭意见很大,如果他真要转回股份,霸总估计会“掐死”他
正想着,玻璃门被人敲了敲。
赵易森回身,只见姜明泽露出个脑袋:“易公子,顾总今天要在公司加班,需不需要我让司机先接您回去?”
……原来霸总比他下班还晚。
好吧,赵易森的心里平衡了些。
……
翌日,易家公子一跃成为陆氏地产最大股东的消息便登上了商业报纸的头版头条,引发商界的强烈关注。
顾易两家的关系在外人眼中,更是变得扑朔迷离。
这天晚上,顾伽仍没有回小公馆住,赵易森独自一人顶着黑眼圈从劳斯莱斯上下来,仰头望向高高的写字楼,有种开学的凄凉感。
陆氏地产就在顾氏集团隔壁的双子楼上。
赵易森突然空降,那边一时之间没有多余的位置,得知这一情况的姜明泽立刻将赵易森领进了昨天的办公室。
“易公子,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好的。”
赵易森感激地目送着姜明泽出去了。
这间办公室即宽敞又很整洁,甚至还有专门的水果零食架。
赵易森在办公椅上坐了一会,想先闭目养会神,可惜屁股还没坐热,便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不速之客。
钱徵进来的时候,只见易家的这位公子仰面躺在办公椅上,落地窗外的阳光勾勒出他惊艳绝伦的侧脸,确实生得一副美丽的皮相。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但也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
投进去的钱都为他人做了嫁衣,钱徵的心头很难不涌起一股怨气。
“易公子,这是别墅群项目近半年的财务报表。”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他把一堆文件摊到桌子上,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堆着许多数字,令人多看一眼都头大。
“没问题的话,就在后面签个字吧。”
轻飘飘说完这句,也不等对方伸手,他便越俎代庖地替赵易森翻到最后一页,把钢笔放在桌上。
“……?”
赵易森伸手拿起钢笔。
钱徵见状得意地笑了笑。
他料定,这位没什么城府的贵公子只会跟耍家里的信用卡一样乖乖签字,肯定不会想到,这份报表里的数据极为复杂,藏着不少坑。
他就等着赵易森往里跳。
……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顾伽的视线从集团今年的财报上移开,语气很冷:“钱徵突然过来了?”
“是,”姜明泽低头:“钱老板带着别墅项目的财务报表来找易公子签字。”
揣摩着顾伽的心思,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要是报表有问题,出事之后,责任就全在易公子身上了。”
半响,顾伽从桌后站起来。
“……去看看。”
昨日就盘旋在心头的烦躁情绪被强制压住,顾伽绝不能允许陆氏地产再次脱离自己的掌控。
赵易森的办公室就在长廊的尽头。
五分钟后。
他站在玻璃门外,轻轻压下眼睫。
小沙发上,钱徵讲得口干舌燥。
赵易森的手边却摆着瓜子饮料矿泉水,边吃还边用葱白如玉的手指戳着报表里犄角旮旯的某个地方。
“对对,就是这个地方,没大听懂,麻烦您再讲一遍。”
青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放心,等您讲完,我就马上签字啊。”
顾伽:“……”
16. 掐住下巴
给易森翻过来覆过去地讲报表上的内容,钱徵本就不太爽利的脑子变得更加混沌,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赵易森坐在小沙发上,眉毛微蹙,面容严肃,端得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大半个小时过去,报表最终被翻到最后一页,钱徵嗓音沙哑,指着空白的地方。
“就在这里……咳咳咳咳,签名。”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斜眼睨着赵易森,眼里隐隐带着火气:签了名之后,有你好受的。
却见赵易森托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抬手哗啦啦翻到之前的某页,再次提出新的思考。
在这白白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眼见赵易森还要提问,钱徵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你……!”
可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就门被猛地推开。
钱徵身体一顿,转身一望,好学生赵易森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门边的身影利落挺拔,高强度的工作并没有削去顾伽身上的气质,在高压之下,被压缩到极限的精英感反倒让他像颗银色的子弹。
不知染上过多少人的鲜血。
“……”赵易森心下一惊,唰地拉下眼皮。
姜明泽提着公务包站在顾伽身后,刘海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
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赵易森一点一点移动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身旁的钱徵。
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在昨天的股权转让会上还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结果今天一早,就拿着一堆鬼画符叫他签字,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但有顾伽在这,他肯定不敢搞事情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误会还没解开,不过一致对外,总是没错的。
“……顾总。”
钱徵的目光在顾伽和赵易森之间转了转,有些悔恨地攥紧拳头,仿佛是感知到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了。
在门口停了几息,顾伽迈开长腿,穿过办公室,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
跟钱徵点头致意,他扫向眼前的另一个人。
赵易森的眼中隐隐带着笑意,像只狡黠的狐狸。
阳光穿过他的发丝,透过光的最外层,是浅浅的棕色。
顾伽觉得,易森眼中总是天然地带着种自信,认为所有的人和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眼前忽然闪过陆铭笑着抚上青年头发的一幕,顾伽的目光沉了沉。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帮他。
……
“听说钱老板拿来了别墅项目的报表?”
顾伽坐在黑色的沙发上,端起面前刚冲好的热茶,抬眼看过去。
听到这话,钱徵心头一沉,把面前的报表收起来,放在桌子上磕了磕,面上维持着一副平常颜色:“是,别墅群的项目已经停滞了一段时间,易公子签字之后,方便我们继续推进。”
理由很充分。
“……”赵易森坐在顾伽侧面,低头装死,在他看来,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戏份了。
“有道理。”
顾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侧颜看向赵易森,放下茶碗,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
“那就签字吧。”
此话一出,赵易森愣了一下。
站在沙发厚的姜明泽同样睁大了藏在刘海后的眼睛。
办公室安静了几息,赵易森的眼睛缓缓转向钱徵手中的报表,再对上顾伽那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什么意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坐在陆铭对面,钱徵的眉头也拧了起来,狐疑地看向顾伽,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报表。
虽然知道顾伽和易森只不过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但在股份转让之后,二人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没等钱徵想明白,下一刻,顾伽猛地从他手中抽出文件。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几下就把报表翻开,摊开摁在桌子上。
“……签。”
对上顾伽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赵易森更迷惑了,难、难不成他还有别的设计?
犹豫地拿起钢笔,他刚要在空白处落笔,赵字只写了个走之,报表就被“唰”地收了回去。
“等一下。”
钱徵脸上的笑容有点难看,不复之前镇定的神色:“我突然想起来,别墅群的项目还有些别的问题,不着急让易公子签字。”
他的目光在顾伽和赵易森身上转了转,心想这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不知道在唱什么戏,他钱徵可不会轻易上当!
在赵易森的目送中,钱徵匆匆起身,大步离开办公室,还因为心里有鬼,差点没撞上透明的玻璃门。
“……”
等男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赵易森结合当下的状况思考了片刻,眼里逐渐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这就是勾心斗角、波谲云诡的商战吗!
他崇拜地望向顾伽:“顾总,你也太厉害了!”
顾伽:“……”
站在沙发后的姜助理艰难地笑了笑,以他对顾总的了解,这位的心情看上去绝不算好。
……
熬过这一天,回到小公馆。
王饱饱接过赵易森的外套,有些疑惑:“少爷,顾总今天也不回来?”
研究了一天的项目材料,赵易森脑子很痛,陆铭刚才又找他,说公司明天要为他举办个什么上任欢迎大会,顺便熟悉一下手底下的员工。
“他已经住在公司了。”
赵易森虚弱地挥了挥手,就这种工作强度,他感觉自己过几天怕不是也要歇在公司了。
好累,吃完晚饭,瘫倒在主卧的大床上,缓缓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脑子却没有停止运转。
钱徵离开后,赵易森其实想跟顾伽解释一下,表示自己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爹的谋划一概不知,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已经脚下生风地走了。
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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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他一个人猫猫叹气。
赵易森直觉顾伽应该是生气了,虽然生气了,但还愿意赶过来帮他解围,确实是位嘴硬心软的霸总。
想着想着,赵易森的思绪逐渐放慢,呼吸也变得更加均匀,然而,就在他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主卧的门轻轻动了一下。
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影,逐渐走到他床前,鞋子跟地面摩擦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一片黑暗中,赵易森揉了揉眼睛。
“……老王?”
大半夜的这是来干嘛。
赵易森的睡衣还是有些不太合身,黑色丝绸材质的上衣堪堪挂在白皙的肩颈处,似掉非掉,他整个人迷糊地缩在床边的一角,看上去像只趴在窝里的兔子。
“……”
顾伽单手拎着西装外套,站在床尾,面色如霜。
走出顾氏集团总部,他只感觉自己被某种莫名的心绪主导,再抬眼,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的场景,顾伽只觉得心底发凉。
他很好奇,易森究竟是怎么一边全盘接下股份,一边跟陆铭调情,一边又装出这幅天真无邪的样子的?
笼罩在眼前雾霭散去,昔日的阴影重现,那张沾着鲜血的脸却逐渐模糊。
如果说上一世的易森代表纯粹的黑暗,不但对顾伽彻底的利用,还总有理由反驳他的怀疑,并且笃定对方每次都会心软。
那么。
重生之后,回想起自己对赵易森一次次的试探,顾伽冷笑了一声。
“……”
赵易森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约感觉面前的人影似乎比王饱饱要高不少。
见来人始终没有回话,他有些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
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近,赵易森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顾、顾总?!
在赵易森慌乱的视线中,顾伽随手拉开自己的领带,抬手丢在地上。
“……”赵易森心里咯噔一声。
主卧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顾伽的上半身在白色衬衫中若隐若现,他肩腰窄宽,周身存在感极强。
赵易森被这铺面而来的男色撞得眼冒金星。
“你怎么回来了?”
新婚燕尔,按说两个人正在蜜里调油的阶段,主卧里的气氛却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喜悦。
随着男人一点点靠近,赵易森很快发现,他对顾伽美貌的欣赏其实只处于一个欣赏纸片人的高度。
一旦这位纸片人跟他在身体以及法律上突然拉进距离,他反倒有些堂皇了。
“咳咳咳……咱们咱们有话好好说。”
赵易森被一步步逼到床上的角落,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下一刻,他的下巴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
顾伽的目光几乎要穿透赵易森的眼底,两个人以一种极尽的距离贴在床头,呼吸可闻。
顾伽的眼中闪过讥诮之色,抬起赵易森的下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
“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17. 生病
顾伽呼出的温热气息落在赵易森的耳垂上。
赵易森感觉耳廓一麻,僵在原地。
他的脸颊虽然没有什么肉,却很软,顾伽粗糙的指尖轻触在上面,那些碰过的地方,很快红了。
窗外的月光宁静如水。
凝神观察着赵易森的反应,顾伽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跟他方才说的恰恰相反,易森上辈子最讨厌别人这么碰他。
但是面前的人却不反抗。
连续几日的疲惫让顾伽思维迟钝,他想起之前对赵易森的种种试探,仿佛总是在哪里差一点点。
这样想着,他眸光一沉,忽然弯下腰,星目剑眉以一种无法阻挡的气势凑到赵易森唇边。
“……!!!”
任何人面对这种吸血鬼般强烈的美貌,都会呼吸一滞。
红色从赵易森的脖颈蔓延至耳根,他从僵住的状态突然反应过来,根本不敢跟顾伽对视,目光移开盯着床沿,像只丢盔弃甲的鸵鸟。
顾伽从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中,读出了雏鸟般的羞涩,掺杂着可怜和求饶。
这些情绪出现在易森身上,过于荒唐,荒唐到他甚至有点想笑。
“……”
被顾伽这样逼视着,赵易森感觉呼吸困难。
半响,掐在他下巴处的大手却忽然松开。
一声轻笑从上方落了下来,“呵。”
顾伽单膝跪在床边,扫了赵易森一样,抬手脱下自己的白衬衫。
赵易森:……!?!?
下一刻,却见顾伽头也不回地走向主卧自带的卫生间。
一阵悉悉簌簌之后,卫生间里传出花洒的声音,磨砂玻璃隐约透出挺拔的人影,轮廓挺拔,线条流畅,从上到下……
赵易森不敢再继续往下看,他默默盖紧自己面前的小被子,被这接二连三的冲击搞得有些恍惚。
有一说一,顾伽的身材长相确实很对他的胃口。
但是如果来真的,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赵易森同学也是真的遭不住。
之前的口嗨大部分都是建立在侥幸的心理上,他只觉得新鲜有趣……
赵易森紧紧闭上眼睛。
但是现在,他知道错了!!!
很快,花洒的声音停止,磨砂玻璃后的人影穿上浴袍。
顾伽头发微湿,关上卫生间的灯后,穿着拖鞋走过来。
“……”还要继续?
赵易森的灵魂从嘴里飘了出来。
旁边的床垫往下陷了一块,赵易森的心脏因为紧张跳得越发激烈,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睁开眼偷偷瞟向旁边,只见顾伽翻身背对着他,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赵易森见状松了口气,过了好久,才在纠结复杂如乱麻的心绪中沉沉睡去。
听到身后的人均匀的呼吸声,顾伽转过身,静静打量着赵易森。
月光给青年渡上一层银色的光影,他的睫毛浓密而修长,粉色的嘴唇微张,像是在做出某种邀请。
顾伽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
半响,他翻身下床,拎着自己的衣服离开了主卧。
……
蹲在主卧门后的王饱饱在阴影中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在发觉顾总回来后,他间谍似的跟了上去,见对方前往主卧,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顾总还是对少爷有感情的!
只是没成想,在门口刚蹲了没一会,顾总就换上浴袍出来了。
蹲在地上,王饱饱瞳孔震惊。
……这、这也未免也太快了吧。
……
陆氏地产写字楼。
赵易森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演讲厅,低头念着陆铭给他准备的稿子。
“昨晚没睡好?不用这么辛苦的。”
陆铭拿着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赵易森,脸上浮现出爱怜之情,和些许惊讶的颜色。
易森对这种事从来不会上心,贵公子虽然聪明,但是骨子里的任性却更胜一筹,大学时代,只会把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做到极致,其他直接挂零。
陆铭习惯性地准备了两份演讲稿,以为易森这次也会撩挑子不干,没想到他居然会认真准备。
“我没事。”
赵易森苦笑着接过咖啡,喝了两口。
被美色正面袭击后,他就成了只瑟缩且循规蹈矩的鹌鹑。
今早跟顾伽一起,他甚至连早饭都没好好吃,在王饱饱同情的眼神中叼着个三明治,同手同脚地出了门。
赵易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面前的白纸黑字上,试图转移注意力。
陆氏地产的主管和代表员工很快到齐,这次的会议,主要是宣告陆氏地产的股份更改,并且正式将陆氏地产改名为山河地产。
在众人的瞩目下站到台上,赵易森给自己默默打气。
顾伽没有来,他反而感觉更放松些。
在这种事情上,赵易森一向不太怯场,对着台下钱徵那张半黑不黑的脸,顺利完成演讲。
陆氏地产几位高层主管们本来还对这个空降的公子哥半信半疑,听完赵易森流畅的发言,互相对视一眼,感到一些意外。
欢迎仪式正好在周五,公司晚上组织了聚餐,就在写字楼附近的一家大饭店。
陆铭和钱徵坐在赵易森旁边,脸色一黑一白。
惯于谄媚的下属们一轮一轮的来敬酒:“易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龙腾虎跃,未来可期!”
脸色微红的赵易森与他们商业互吹:“各位也都八方来财,龙马精神,志存高远啊!”
“……”
陆铭捏着高脚杯的手稍微晃了晃。
在他旁边,钱徵的脸色却一直不太对。
回去之后,他重新筛了一遍别墅群项目的报表,居然真的从中发现了问题。
原材料恢复供应后,先前的价格和报表却有些对不上,钱徵找到供应商的负责人,对方却坚持说价格从来没变过。
他又连忙去找之前负责对接的下属,却发现对方早就中饱私囊,卷铺盖跑路了。
如果只是卷走了中间的差价也就算了,直到刚刚,钱徵接到下属的来电,才知道这家伙把后期的款项也都卷走了……
要是人一直找不到,现金链一断,不仅副总裁的位置不保,之前投进去的大半家产也都算打了水漂。
这顿饭,钱徵吃得脸色发白,魂不守舍。
酒席还在继续,推杯换盏间,赵易森的手机突然响了。
离开包间,他来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走廊上,接起电话:“喂?”
却听姜明泽语气焦急:“易公子,您现在在公司附近吗?”
……
已经快要十点,顾氏集团总部亮着零星的灯。
电梯升到十七楼,下了电梯,赵易森刚过转角,就迎面看见了他从早躲到现在的人。
走廊的尽头,姜助理手足无措地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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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边。
而在他腿边,顾伽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眉心蹙得很紧。
他骨节分明的左手捂着腹部,手腕上爆出青筋,整个人因为疼痛而虚脱,看得赵易森心头一跳。
“易公子!”
姜明泽急得快哭了:“顾总的胃病突然犯了,半晕不晕倒在这儿,保镖还在赶过来的路上,我只能先跟您打电话了……”
赵易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胃病,果然是每位霸总的标配。
只是他现在没有调侃的心思,深呼一口气,快步上前,弯腰把顾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先送他去医院。”
赵易森的身形虽然高挑,但看上去比顾伽还是要小一圈。
眼前的场面似乎有些滑稽,四肢纤细的贵公子抱着高大英俊的总裁走进昏暗的走廊,一步一步挪向着尽头电梯处唯一的光源。
两个人的背影并肩向前,意外地有些相配。
姜明泽一愣,立刻跟了上去。
黑色的劳斯莱斯从地下车库驶去,很快来到市南的中心医院。
姜助理去挂急诊,顾伽被护士送进高级病房。
赵易森坐在长廊外等候,从集团到医院的一路上,感觉自己酒都醒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陆铭发来消息,问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赵易森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姜助理灰头土脸地从护士台那边走了回来。
犹豫了一下,他收起手机,起身问姜明泽。
“你们顾总…怎么突然生病了?”
推了推眼镜,姜明泽满脸愁容:“顾总本来胃就不好,最近又突然辞退了集团的许多管理层,工作量激增后,每天加班到深夜,还只吃一顿饭……”
赵易森:……?
霸总这是要学习铁人是怎么炼成的?
赵易森表情复杂地看了姜明泽一眼:“…你也不拦着点?”
姜明泽苦涩低头,心想就是和您结婚后,顾总对待工作才这么疯的,他想拦也根本拦不住啊!
话还没说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赵易森一下认出,这是上次帮他看脑袋的江医生。
见到门口的赵易森,不知为何,江闻似乎有点意外。
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对方推门而入。
赵易森对于这份“意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姜明泽后知后觉地感叹道:“话说起来,您还是除了我和江医生之外,第一个来医院看顾总的人。”
赵易森一惊:“他的家人呢,或者公司的下属?”
姜明泽犹豫道:“顾总跟家里很早断绝了关系,也没有私交很好的下属。”
“那他就没有前女友、前男友什么的?”
“咳咳咳,”姜明泽被空气呛了两口,连忙摆手:“顾总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跟您是实打实的初恋……”
“不不不……”
赵易森顿觉尴尬,他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抬头,只见江闻从里面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易公子,你跟我来一下。”
……
跟着江医生来到办公室,赵易森关上门,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尴尬有之,担心亦有之。
站在门边,却见江闻双手插兜,表情奇怪。
他在桌前晃了半天,吸气又吐气,脸上的颜色调色盘般变幻,终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憋出一句。
“你们两个…也太不节制了吧!”
18. 手铐
“顾伽本来就有胃炎,连续熬夜之后,免疫力下降,这次的病情才会这么来势汹汹。”
江闻上下扫了一眼赵易森。
对方确实生得漂亮,西装挺拔,眼眸带水,像枝含苞待放的粉玫瑰,一看就是顾伽喜欢的类型。
脖子上的听诊器斜斜挂着,江闻欲言又止了半天,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算他……你也不拦着点?”
?赵易森眼神放空。
不是,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江医生见状,索性把话挑得更明:“你们是新婚,将来有的是时间,没必要连续熬夜做……”
玫红色腾地从赵易森的脖颈烧到耳后,他立刻抬手解释道:“不不不,江医生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惜,江闻并不相信,自顾自地继续道:“按照顾伽的脾气,醒了就要拔管子走人。”
“易公子,今天晚上,不惜一切代价,你都得把顾伽留在医院住一晚。”
江闻直视着赵易森的眼睛,语气严肃:“再这样下去,他会有胃穿孔的风险,想要根治就难了。”
江医生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他立刻接起电话:“喂?好,我马上过去……”
隔空点了点手机,在赵易森迷茫的眼神中,江闻撩开白大褂,快步离开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赵易森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江闻的话把他搅得七荤八素,在办公室缓了好一会,他终于接受了被误会的现实。
算了。
出门,姜助理不知道去哪了。
赵易森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拉开病房门缝,偷偷往里看过去。
顾伽换上了浅蓝色的病号服,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男人嘴唇苍白,头发微翘,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红色,一只手挂着吊瓶,纯净且破碎感十足的模样,反倒比西装革履时更令人心动。
“没必要连续熬夜做……”
江医生的话如同魔音贯耳,赵易森眼前猝不及防飘过一些带颜色的片段,带入顾伽的脸,他的脸瞬间爆红。
冷静冷静。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调整好心态。
病床上的霸总很安静,不阴阳怪气的样子属实有点陌生。
冷静下来后,赵易森想起昨晚的场面,幽幽叹了一口气,或许还是躺着的纸片人,更符合他的心意。
想到江闻留下的任务,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就这样在床边发着愁,他的视线顺着病床的边缘,逐渐落到顾伽的手腕上。
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笔直的护栏更是衬得凹陷处的曲线优美流畅。
眨了眨眼睛,赵易森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
那是一个阴雨天。
深绿色的墓园里,若干把黑伞层层迭在一起,围着一块干净的墓碑。
顾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无意识地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天空下起雨,细密的雨点连成线,模糊了他的视线,不知为何,他感觉胸口处很闷,几乎要喘不过气。
穿过黑伞,墓碑前站着一个人,清瘦的身型,头发微微翘起,大半张脸都藏在伞的阴影下。
青年的背影看上去很悲伤,旁边站了个比他稍高一点的男子,身上的气质冷漠而疏离。
他们是谁?顾伽愣了一下,接着,心中升起另一个疑问,这又是谁的葬礼?
抬眼看向不远处灰白色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被雨水浸透,显得有些模糊。
他正要眯眼细看,却见举着黑伞的青年上前一步,葱白的手指留恋地拂过墓碑上的几个字。
顾氏集团总裁——顾伽之墓。
“……”
空中劈下一道惊雷,在看清这几个字的瞬间,顾伽呼吸一滞,身体因为痉挛而微微颤抖,脚下的地面也随之塌陷,将他死死困在原地。
墓碑前,那名稍高一点的男子转身,顾伽呆滞地抬头——对方正是他死去的前夫。
易森看上去面无表情,穿着一身纯色高定,任凭细雨打湿自己额前的碎发。
比清醒时更加真实的熟悉感令顾伽头皮发麻,胸口处的痛感随着血液传导到四肢。
另一边,易森冲顾伽笑了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盼望已久的解脱感。
……他想要他死。
读懂了易森脸上的表情,顾伽的唇线缓缓抿紧,大脑因为身心的双重痛苦感到麻木。
拿着黑伞的青年却还没有转身,他穿着一身很规矩的黑西服,正抬手轻轻拭去自己的眼泪。
顾伽的眼中隐隐透出自暴自弃的绝望。
这又是谁,他冷笑道,在为他感到伤心吗?
除了江闻和姜明泽,顾伽想不出第三个人会来悼念他。
他正要垂下眼睫,举着黑伞的青年却突然转身,露出了那张跟易森一模一样的面庞。
“……”
顾伽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这名眼角泛红的青年走到第一个易森身后——在细密的雨雾下,两个完全相同却又不同的人影闪烁着融为一体。
下一刻,陆铭走了过来。
顾伽的视角开始变得混乱,一会看见陆铭打着黑伞抚上易森的头发,一会又看见他把易森压在身下,笑着勾起他的下巴……
他指尖颤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着向他诉说着什么。
顾伽觉得头痛欲裂——
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眼前一片彩色的雪花闪过,他猛地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
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隐约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意识缓缓回笼,梦里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那种惊怒交加的情绪却还没有消失。
深呼吸,顾伽定了定神,胃部刺痛的感觉已经褪去,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指尖。
左手还有感觉,右手却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麻麻的,没有知觉。
抬眼,他发现自己连着输液瓶的右手,正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五根手指分别压着五个小橘子。
顾伽:“……”
他冷眼看向四周。
窗外的天色很黑,看装饰,这里是市南中心医院的高级病房。
抬起左手揉了揉眉心:“……明泽?”
走廊上穿来一点响动,顾伽再次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右手腕。
周围的这堆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用力挣了才发现,这下面居然还藏着另一样东西。
“顾总——”
下一刻,病房的门被推开,姜明泽闻声迎上来:“您可算醒了。”
却见对方低着头,表情阴沉。
姜明泽猛地噤声……这又是怎么了?
顺着顾伽的视线看过去,却见男人清瘦的左手腕上拷着一副银色的手铐,手铐的另一端挂在病床的护栏上,成功把人囚禁在了病床上。
姜明泽膝盖一软。
“这这这……”
他只觉血压飙升,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伽的目光缓缓从手铐上移开,抬眼对上汗如浆出的姜明泽,冷声道:“……刚才都有谁来过?”
姜明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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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涕零地接下台阶,一五一十地交代起来:“是、是我和易公子把您送进的医院,江医生刚才也来过。”
“对!陆先生还来找过易公子。”
姜明泽陷入回忆。
“易公子神神秘秘地跟陆先生说了些什么,陆先生就走了,好像是去帮易公子带什么东西……”
想到这,他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
可惜这口气还没吸完,门就被人打开了。
江闻两手揣着白大褂,从走廊走进来。
他见顾伽仍乖乖坐在床上,先是有些吃惊,接着,语气中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揶揄。
“这次怎么没醒了就走。”
此话一出,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可怕。
姜明泽后退几步,贴在墙上,不敢出声。
顾伽也不动,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怎么了?”
江闻终于察觉出周围不对劲的气氛,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顾伽手上那个吓人的玩意,瞳孔地震的同时,立刻撇清自己的关系:“这可不是我干的!”
江闻还想再说什么,姜助理的电话响了起来。
现在并不是接电话的时机,姜明泽伸手就要按掉,却在看见来电人的名字时,愣了一下。
顾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异常。
“易森?”
“对……”
顾伽:“外放。”
“……”
“喂?姜助理吗?”电话里传来赵易森的声音。
“……易公子。”
“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难道你也生病了?”
“咳咳咳,我没、没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赵易森犹豫片刻
“就是,顾伽他今晚必须得在医院观察一宿,所以我就在他手腕上挂了个东西。钥匙放在门口绿植的花盆下面了。他要是醒了,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悄悄帮忙打开就好。”
物理禁锢,这就是赵易森想出的办法。
方法简单有效,就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这……”姜明泽踟蹰地抬头,对上顾伽的视线。
“我……我知道了。”
……
挂断电话,赵易森松下一口气。
他自诩没有面对这一幕的勇气。
给顾伽拷上手铐后,赵易森正要溜之大吉,正好陆铭提出可以开车送他回家,他便欣然答应下来。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无人的郊外公路上。
驾驶位上,陆铭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着赵易森,越发觉得青年好像跟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对于这位刁蛮的贵公子,在不自觉利用的同时,他心中也确实有着朦胧的好感。
几次碰壁之后,陆铭感觉有些困惑。
“……”他决定重新建立二人的关系。
半小时后,黑色奥迪缓缓停在小公馆前,赵易森解开安全带,朝陆铭道谢:“麻烦你了。”
陆铭冲他笑了笑。
青年的长相十分清俊,是学校里经常出现的万人迷校草角色,即使被命运捉弄,魅力依然不减。
饶是不吃这一款的赵易森,都被他的笑容晃得愣了一下,立刻转移话题:“那个,你给我的东西都看完了,明天我就把签过字的文件都送回去。”
盯着赵易森的眼睛,陆铭微微叹了口气。
“小森,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就在赵易森晃神的瞬间,车窗往下落了一半。
陆铭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有种令人不忍拒绝的魅力。
“明天早上,我可以再来接你吗?”
19. 倒反天罡
第二天早上下了大雨。
吃完王饱饱准备的早餐,赵易森揉着太阳穴出门,在小公馆门口,如同往常那样等着黑色劳斯莱斯来接他上班。
下一刻,却见一辆黑色奥迪挡住了劳斯莱斯的去路。
赵易森:?
降下车窗,陆铭微笑着朝他打招呼。
“……”
昨天晚上,醉酒后的约定突然浮现在赵易森眼前。
公司团建的酒局上,他其实喝了不少,自以为清醒,实际仍是一个半醒半醉的状态,今早一睁眼,记忆缓存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赵易森终于想起来,因为陆铭过于坚持,他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对方的请求。
不知道原主和陆铭的关系,赵易森收起雨伞坐在副驾上,看着陆铭的侧颜,心想这位朋友真是热情似火。
现在想来,他其实算是抢了陆铭成立的公司,而对方不仅没有怨恨报复,还任劳任怨地帮他,确实是个好人。
所以……顾伽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想着想着,陆铭却突然来到赵易森身前,俯身帮他寄上安全带。
青年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香味,沁人心脾。
赵易森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过近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大块。
陆铭一愣,尴尬的气氛瞬间在车内弥漫,赵易森见状立刻说:“我最近感冒了,害怕传染你。”
陆铭的目光暗了暗,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赵易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
“喂?易公子吗?”
手机那端传来姜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在车内尴尬的气氛烘托下,赵易森也有些紧张。
“怎么了?”
然而还没等对方回答,赵易森的脑海里,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某个按钮,下一刻,昨晚在医院发生的事,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重影。
住院,江医生,手铐……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接着,意识到某个被自己忽略了一晚上的问题。
与此同时,姜明泽结结巴巴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就是……解开顾总手上东西的钥匙,我没找到……”
“您确定,是放在病房门外的花盆底下了吗?”姜助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呼吸困难:“不然,您亲自过来看看?”
“……”赵易森麻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雨势不减,从黑色奥迪上下来,赵易森冲陆铭露出一个凄凉又抱歉的微笑。
陆铭被笑得满头雾水,面上仍是一股温文尔雅的模样。
黑车开走后,赵易森深吸一口气,走进医院。
在迈出电梯的那一刻,他感觉走廊里的分外氧气稀薄。
钥匙怎么能找不到呢?
赵易森不能理解。
姜助理站在病房门口,见易公子走过来,眼里闪出泪光。
赵易森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千万别出声。
接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花盆旁边,蹲下身翻找起钥匙。
白皙的手指在泥土中上上下下,赵易森很快摸到一个金属质地的硬物。
嗯?
他疑惑地挑眉,拎起钥匙抖了抖土,钥匙不就在昨天放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却见姜助理气沉丹田,声如洪钟:“顾总,易公子找到钥匙了,马上进去给您开锁!”
接着,他早有预谋地推开病房的门。
赵易森:“……?”
对于这种把人往火坑里推的行为,他的眼中透出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气极反笑,与三分自嘲。
姜明泽朝赵易森露出一个“对不起易公子但是我也是奉命行事您就体谅一下我吧”的苦笑。
赵易森默然。
他早该想到的。
霸总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从花盆旁边幽怨地站起来,赵易森一步三回头地飘进了病房。
……
高级病房里的窗帘被拉上一半。
顾伽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黑色的刘海零散地垂在眼睫处,为他平添了几分生气。
他的左手腕搭在护栏边,银色的手铐紧紧锁住他苍白的手腕,血管中流动的血液透明而脆弱,杀伐果断的天平轰然倒塌。
曾经有多不可一世,现在就有多不堪一折。
“……”
这幅画面的始作俑者赵易森,感觉心头的那只小鹿快把自己撞死了。
他缓步停在病床边,手上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病床上的人就醒了。
低头,他正对上顾伽那双暗金色的双眼。
赵易森表情僵硬。
只见顾伽右手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同时,左手还被连带着震了一下,银色手铐下,立刻浮现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昔日的商界新贵,顾氏集团的总裁就这么被自己的联姻对象“囚禁”在医院的病床上。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绝对会引爆新闻头条。
赵易森咽下一口口水,试图为自己开脱:“……是江闻医生跟我说,要把你留下来住一晚。”
明明被拷住的是顾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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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易森却有种自己成了罪人的即视感,顶着顾伽的目光,坐立难安。
无视这句话,顾伽抬起左手腕,手铐撞击着护栏,发出清脆的响。
他冷眼看他:“过来。”
赵易森顶着低气压一步步挪过去。
……
听话,很听话。
顾伽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比以前听话得多。
梦中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哭红双眼的青年与面无表情的前夫融为一体,令他至今仍觉得恍惚。
那些微妙的错落感积累至今,终于有了实感。
顾伽眯着的眼睛泛出绿光,上辈子淤积的种种负面情绪重塑了他,梦境更是无意识地影响了他的心境。
如果易森迟早要背叛他,他为何不提前享受作为丈夫的权利。
想到这,顾伽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
无需多言。
眉眼间凌厉的气质被病号服削去大半,男人身上的贵气却让人有种不得不听从的冲动。
赵易森心跳如擂鼓,抬起顾伽的手腕,捏着钥匙的手指微微出汗,越着急,反而越对不准锁眼。
顾伽默默看着赵易森心虚而忙碌的样子,忽地抬手,捏住他的脸颊。
赵易森:?
病房门口的吵闹声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我来拔一下患者手上的留置针。”
“现在不太方便,不然您待会再过来吧。”
“可是患者马上就要出院了——”
不顾姜明泽的阻拦,护士小姐推门而入,正好看见赵易森被顾伽掐着脸颊,手拿着钥匙,而顾伽的左手被拷在病床上的画面。
护士小姐:O.o
心如死灰的姜明泽:“……”
拔完留置针,护士小姐一溜烟跑了。
腕上的手铐好不容易被打开,顾伽抬起左手,右手扶在手腕上揉了揉。
赵易森拎着手铐,心虚后退。
顾伽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东西。”
赵易森其实还有点醉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顾伽这句话,又觉得不能不回,于是,脑子一抽,把手铐往前递了递:“顾总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
“呵。”寂静的病房中落下一道冷笑。
顾伽的眼中带着抹赵易森看不懂的阴鸷,缓缓道。
“好啊。”
男人用手指挑起手铐,笑着盯着赵易森,如果姜助理在场,一定能看出,这笑容中包含这一股要让人吃苦头的邪恶。
“正好,以后用得上。”
20. 求情
出院之后,姜助理重金“贿赂”了目睹手铐play全过程的护士小姐,差点没跟人签订保密协议。
迈出医院的那一刻,他只觉减寿十年。
结合这两天发生的种种,对于易公子和顾总的关系,姜明泽已经不敢再妄加揣测了。
……
顾伽生病一事并未外传,还得去公司参加下午的会议。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医院的侧门,等待着他的主人的到来。
赵易森从病房出来后,半边身子还是麻的。
战损状态的霸总简直在他的xp上反复横跳,对上顾伽不可一世的眼神,赵易森只觉得膝盖发软,有些话也不经脑子就从嘴边说了出来。
包括那句“送给你了”。
拉开劳斯莱斯的车门,赵易森绝望捂脸:“师傅,去山河地产。”
还是工作吧,工作使人冷静。
等了一会,汽车却迟迟没有发动。
赵易森抬头,车内后视镜里的司机师傅欲言又止:“易总,那个……”
师傅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车门被人一下拉开。
八月的上午有些炎热,雨后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冷香。
抬头,劳斯莱斯的主人与赵易森相顾无言。
……
婚后,这还是赵易森第一次跟顾伽一起上班。
后座的空间很大,赵易森却坐不安稳,假装欣赏了会窗外的风景,还是忍不住转头,暗戳戳看向旁边的人。
与赵易森不同,顾伽一上车就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手中拿着一摞材料,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男人垂眸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凌厉地圈起几个指标,随手放在身侧的文件夹里。
赵易森脑中突然蹦出一句:
分分钟几千万上下——
可惜,脑子里的画面还没展开,他就被抓了个现行。
“看什么。”顾伽头也不抬,却精准地发现了正在偷窥的赵易森。
“……”
赵易森顿觉尴尬,立刻转过头去。
半小时后,劳斯莱斯停到地下车库。
从副驾驶上下来,姜明泽接过顾伽批复还的文件,看了眼手表:“顾总,会议在二十分钟后开始。”
“嗯。”
顾伽的步子很快,雷厉风行,跟昨晚疼到晕倒的虚弱模样判若两人。
即使是姜明泽,也被甩出一段距离。
赵易森见状小跑两步,走到姜明泽旁边,酝酿了一路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姜助理,山河地产那边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了,那我是不是——”
姜明泽脚步一顿:“您要搬走?”
赵易森猫猫假笑:“一直待在这也不是办法。”
思考片刻,姜明泽推了推黑框眼镜:“那我之后让人帮您搬东西。”
赵易森感激地笑了笑。
山河地产所在的写字楼就在顾氏集团旁边,不一会儿,陆铭打来电话,称赵易森的办公室正在收拾,让他先去他那边坐坐。
赵易森从善如流。
从停车场乘电梯上去,一路上,陆氏地产的标志已经被山河地产所替代。
公司内部的装修高级简单,想到自己竟是这家公司的最大股东,赵易森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陆铭的办公室就在赵易森的办公室旁边。
赵易森走到门前,发现除了陆铭,里面好像还有另一个人。
他上前敲了敲门。
“小森?”
桌前的陆铭抬起头。
一向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的表情却不太好,起身勉强朝他笑了笑。
陆铭身前还站着一个男人,中等个字,稍显肥胖的身躯把西服撑得圆鼓鼓的。
待赵易森推门而入后,那人转过身,闷声跟他打了个招呼。
“易公纸——”
男人的声音十分含糊,赵易森正在奇怪,下一刻,见到对方的正脸,瞳孔地震。
办公桌前,钱徵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凸出的下颌连带着半张脸都圆了,右眼也受到压迫似的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像只储藏冬食的仓鼠。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赵易森上前皱眉关心道:“钱总这是被蜜蜂给叮了?”
钱徵张开嘴,呜呜呀呀地解释了一通。
可惜赵易森一个字也没听懂。
陆铭见状翻译道:“钱老板智齿肿了。”
这也能听出来。
震惊之余,赵易森颇为感叹地点了点头,拍拍钱徵的肩膀。
“多喝热水。”
钱徵:“……”
关心完钱徵的脸,赵易森直觉,办公室里的气氛还是有些不对。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只见陆铭盯着他,叹了一口气:
“小森。”
“我们遇到麻烦了……”
……
很快,钱徵把事情和盘托出。
说是和盘托出,主要还是靠陆铭翻译。
总而言之,原材料恢复供应后,钱徵突然发现之前的价格和报表对不上,一路查下去,才得知负责对接的下属,已经中饱私囊,卷铺盖跑路了。
公司拿不出供周转的多余现金,提供原材料的公司又不肯降价,如果再拖下去,别墅群项目的交付推迟,山河地产将再次卷进麻烦。
听完陆铭的翻译,钱徵扶着右半张脸,表情有些僵硬。
当然,这些并不是全部。
他还没傻到说出,自己的下属其实已经把后续的所有款项全部卷走的事实。
与同在易家圈子里的周白两家不同,钱徵算得上是白手起家,旗下的大型商超作为本地地头蛇,几乎霸占了本市全部的零售业。
即便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他却因为出身低微,被不少上流人士看作暴发户。
在易家圈子里,也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午夜梦回之际,钱徵甚至都能听见那些老钱对他指指点点的声音。
他不需要钱,需要的是认同和尊重,不然也不会孤注一掷地上了陆氏地产这条船。
抬眼看向坐在桌前的赵易森,钱徵并不觉得这位初出茅庐的贵公子能真的解决问题。
而等事态一乱,后续款项的事,想必就无人在意了。
午后,外面的阳光都变得没有那么刺眼。
钱徵捂着智齿,默默打量着赵易森。
得知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正常人要么会被惊恐愤怒的情绪控制,要么会被巨大的压力压垮。
等了一会,却不见这位贵公子有上面的任意一种情绪。
赵易森托着下巴,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目光一转,精准地看过来。
钱徵心下一惊,立刻低下头。
难不成……
与此同时,赵易森盯着钱徵肿得老高的右半张脸。
如果现在给他一拳,两边的脸大概就一样大了。
……
可惜,打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站在落地窗前,陆铭见赵易森迟迟没有出声,给他倒了杯水,沉声安慰道。
“小森别急,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说罢,陆铭眼睫微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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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办法,自然不能说没有。
得知这一消息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那就是让提供原材料的、隶属于顾氏集团的子公司主动降价。
他相信,只要顾伽肯发话,这些都不算什么。
而想要劝动顾伽。
只能靠易森了。
另一边,钱徵的想法跟陆铭类似,不过在他看来,顾伽和赵易森的婚姻不过是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赵易森去求情,只会自讨苦吃。
“嗯……”
赵易森最近总是穿着棕色西装,自从变成山河地产的最大股东,他的穿衣风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从青春休闲的留学生变成了青春休闲的CEO。
周转现金,原材料,工期……
在陆铭和钱徵半是期盼半是试探的目光下,赵易森思考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我想到办法了——”
……
顾氏集团总部。
顶层会议室。
“……山河地产别墅群项目的负责人申请延期交付款项,希望我方能继续供给相关原料,经风险评估,我方认为山河地产无法按时还款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应及时终止合约。”
随着最后一个子公司的汇报结束,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瞬间变暗。
隔着长长的方桌,顾伽坐在尽头,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
姜助理站在他身后,听完最后的汇报,表情微变。
怎么易公子刚上任,山河地产的项目就又出了问题?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顾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就是最后的汇报?”
台下的高管无人敢应。
前段时间,顾伽毫无预兆地裁掉了大批的高管,无论他们在集团工作了多久,手上持有多少股份,掀起了多激烈的反抗,都被一视同仁。
这也使集团内人人自危,高管们看顾伽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
姜明泽连忙确定了一下汇报顺序,点头称是。
“那今天就先到这吧。”
顾伽淡淡道,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正欲出门。
“顾总,那与我们跟山河地产的合同——?”子公司新来的负责人见状匆忙站起来。
谁不知道,山河地产实际上由顾总的新婚丈夫易森易公子管理,这件事,没有顾总拍板,他自然不敢决定。
“……”
顾伽的目光隔着半间屋子遥遥落在这位新来的下属身上。
“还需要我多说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他转身:“就按风险评估的结果办。”
……
回到小公馆,已是深夜。
微黄的灯光通过窗户透出来,看上去有些温馨。
从公司出来后,顾伽先回了市中心的别墅,然而当他走进客厅,盯着落地窗外被台风吹得歪七扭八的绿植和已经落了灰的地毯看了一会,却又接着离开了。
等他回神,司机已经把人送到了小公馆。
站在门前,想起今天的汇报,顾伽眯了眯眼,正巧,易森想必也有话要对他说。
推开门,整个一楼却空荡荡的,往上看,二楼也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王饱饱站在主厅的沙发后昏昏欲睡,看见来人,一个哆嗦,两步上前。
“顾总——”
对方身上带着一股冷气,开门见山道:“……你们家少爷呢?”
王饱饱一愣,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少爷今晚不回家。”
“难道他没跟您说……吗?”
21. 办公桌下
山河地产最高层。
CEO办公室已经被整理出来。
浅棕色地板衬得整个房间舒适宽敞,黑底木质条纹面的拱形长桌立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古朴大气。
房间的一侧镶嵌着三层书架,书架下方摆了些漂亮的绿植,生机盎然的绿色点缀了整间办公室,配合着窗外CBD的景色,令人心情愉悦。
唯一诡异的地方,就是办公桌后,有个被人平铺放倒的椅子,上面还盖了块白色毛毯。
“叮铃铃,叮铃铃——”
早上九点整,桌上的手机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半响,赵易森从毯子里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按下闹铃。
他迷茫地睁开眼睛,任凭刘海凌乱地呼在脸上,头发也乱作一团。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公司过夜。
面前电脑开了一夜,泛出白色的光,揉揉眼睛,扫了一眼昨天熬夜做好的计划书,赵易森摸索着打印机,取出一摞文件。
现在只需要盖个章。
然而,他弯腰翻了半天,也没看见私章的影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东西应该还在顾氏集团总部的办公室里。
“……”
姜助理大概是忙忘了,没叫人把东西搬过来。
过了整整一天,赵易森自觉跟顾伽之间的尴尬氛围有所缓解。
可想到自己在医院犯的那些“蠢”,他还是有种不太想见到霸总的鸵鸟心态。
但私章是非拿不可的。
简单的洗漱过后,赵易森鬼魂似的飘出了门,正巧碰见来上班的陆铭。
陆铭一眼看出他此行的目的地:“小森,你要去顾氏集团?”
“……”赵易森虚弱点头。
陆铭抿唇。
跟他想的一样,这种情况也就只有求顾伽帮忙这一条路了。
可是——
看着赵易森疲惫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陆铭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之前,对于易森的帮助,不论是物质还是其他各个方面,陆铭都是半推半就地接受,因为对方总是强势而快速地替他作出决定,容不得他有拒绝的余地。
可现在,他明明有机会阻止对方,但站在山河地产的角度,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漫长的沉默后,赵易森眨了眨眼睛。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
赵易森熟门熟路地摸进了顾氏集团。
一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他的身份,却都只敢远远地看着。
赵易森:?
走出电梯,他也没想那么多,直奔原来的办公室,心想赶紧把章拿了,去处理钱徵搞出来的烂摊子。
赵易森原来的办公室在顶层走廊的尽头,途径总裁办公室。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小心翼翼挪到顾伽办公室门口,透过磨砂玻璃门的门缝往里看。
里面没人。
赵易森松下一口气,看来霸总还没来。
他甚至没有给姜助理打电话,就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这样一来,赵易森又变成了欢快的青年。
他一路向北,哼着歌来到办公室门口,毫无防备地推开了面前的玻璃门
“……”
房间里的落地窗不知被谁打开一个小缝。
门一开,走廊里的空气顺着压强被挤压到窗外,形成一阵穿堂风。
办公桌上的签字笔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往边缘滚,接着,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截住。
顾伽抬起头,暗金色的双眼看向自己昨晚夜不归宿的丈夫。
“……”赵易森的心里咯噔一声。
……顾伽怎么在这?!
男人背对落地窗,坐在办公椅上,身前吹来的风挑起他的额前黑色的发丝,无框眼镜挂在挺拔的鼻尖,身上有股高知的凌厉气质。
二人在风声中沉默无言。
“呃,顾总早上好啊,真是太巧了。”
最后,还是赵易森顶着压力,随便说了几句,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然而顾伽却并不承情,冷声道:“我看不巧。”
不巧?……赵易森被噎了一下,心想,难不成顾伽是专门来堵他的?
这个离奇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赵易森面上依然维持着有点尴尬的笑容,踮起脚尖,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桌面,打算在拿到私章后,赶紧找个理由溜之大吉。
……
在空旷的主卧睡了一晚,今天早上,顾伽顶着王饱饱同情的眼神坐上劳斯莱斯,感觉事情变得无比荒谬。
易森没有求他,甚至没有回家。
到公司之后,姜明泽还告诉他,他的好丈夫突然提出要搬回山河地产那边的办公室。
理由是不想继续麻烦他。
冷笑着听完这件事,顾伽一早上没有说话,把姜明泽吓得噤若寒蝉。
男人抬起头,盯着门前的青年。
那现在,易森又为什么回来呢?
呵,顾伽心里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一个答案,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表情中带上了戾气。
他垂下视线,是有人让他过来的。
顾伽攥紧拳头,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听话,真听话。
趁着这短暂的沉默,赵易森屏住呼吸,上前两步,快速扫了一遍桌上的东西。
桌子上没有,那应该是在抽屉里。
顾伽的手腕一直搭在桌边,低头坐在办公桌后,没有一点要下来的意思。
“……”
明明是鸠占鹊巢,这只鸠不仅理直气壮,他还十分地惹不起。
低着头,顾伽的脸色比雷暴之前的天空还沉。
见赵易森走过来,他咬住后槽牙,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几乎是有点渴求地等待着自己这位好丈夫的下一步动作。
顾伽真的很好奇。
为了陆铭,易森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二人对视间,办公室陷入久久的沉默。
桌前,已经被阴阳怪气怕了的赵易森不愿再开口,眼神请求顾伽让出位置,方便他打开抽屉。
赵易森眼神亮晶晶的,让人不忍拒绝。
然而顾伽却不为所动。
他冷笑一声,视线从上落到下,再落回赵易森身上,示意他自己动手。
赵易森:“……”彳亍。
他哀怨地走到顾伽身侧。
办公桌与落地窗之间的距离很近,加上顾伽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识,桌子下面的空间几乎被完全挡住。
赵易森叹了口气,单膝跪地,看向办公桌内部。
他穿的是昨天的衣服,不过把西装外套留在了山河地产,只余里面的白衬衫和深色西服裤。
衬衫与西服裤的简单搭配衬得赵易森的身材比例极佳,整个人清爽干净又不失贵气。
青年长相精致,脸型流畅,弧度优美,浅紫色的双眸让人看了就不想移开眼睛,此时正趴在地上,垂眸望过来,他眼睛微眯,脸颊还带着因熬夜导致的红晕。
顾伽:“……”
赵易森保持着这一糟糕的姿势,认真地扫过办公桌下方右侧的空间。
好像没有……
看着看着,办公椅的一部分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赵易森扶着把手,稍微用力,却正好把面向桌前的顾伽转到了自己身前。
“!!!”
赵易森心中一惊,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目光避嫌般笔直地落在左侧的抽屉上。
而在顾伽眼中——
他上一世最不喜肢体接触的前夫正跪在自己身前,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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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办公椅的一侧,五指轻触地面。
赵易森的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眸低垂,下巴几乎要接触到他的膝盖。
对方的呼吸时短时长,有一下没一下打在顾伽的腿间。
“……”顾伽突然有种把面前的人一把抱起来,狠狠压在桌子上的冲动。
过了不知多久,赵易森终于看见了私章的影子,目测了下之间的距离:“顾总?”
东西找到了,能不能让一下。
顾伽无声地看着他,目光越发深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继续。”
赵易森:……?
他心一横,往前趔趄了一步,伸手去够办公桌左侧抽屉最上方的私章。
在指尖碰到私章的同时,赵易森的鼻尖蹭到了顾伽的腰间黑色腰带,一片冰凉的触感。
赵易森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来自头顶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加幽微而炽热。
赵易森:“……”
没有各种经验的赵同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十分糟糕的位置。
在外人看来,他几乎是单膝跪在地上,整个脑袋埋在顾伽的腰间……
!!!赵易森终于知道顾伽为什么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他的脸一下烧得通红,抽身就想往回退——
而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把这件办公室里的东西全部搬走……”姜明泽指挥着工人突然出现在门外。
来不及站起来了,赵易森心下一惊,立刻闪身躲进办公桌下面。
顾伽:“……”
“千万别弄坏东西……”姜明泽一边叮嘱着工人一边推开玻璃门。
看见坐在桌后的顾伽时,他稍微愣了一下。
“顾总?”
姜明泽解释道:“呃……易公子让把这间办公室里的东西搬回山河地产。”
顾伽的目光往下落了落,一触即返。
“你搬。”
“是。”姜明泽点头,隐约觉得顾总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侧身给工人们让出位置。
工人们轻手轻脚地进门,开始搬运办公室里的东西。
……
办公桌下。
赵易森蜷缩在角落,后悔抱膝: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啊,这下不是更解释不清了!
视野中只有顾伽的长腿,蹲了一会,赵易森逐渐觉得双腿发麻。
或许是因为下面实在有点闷,再加上他一晚上没休息好,赵易森脸色泛红,有点要往旁边倒的倾向。
身子只是稍微动了动,顾伽便眼尖地伸出右腿,膝盖撑住青年的半边身子。
赵易森虽然羞愤有加,但实在挡不住身体的疲惫,头靠在顾伽腿上,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办公室里只有搬运东西的声音。
很快,工人们把东西都收拾完了,一个个离开办公室,只剩下姜明泽。
休息得差不多了,赵易森松开顾伽的腿,正想往前挪一挪,却被对方用膝盖一下又推回最里面。
赵易森:?
检查过办公室里剩下的东西,姜明泽回到桌前:“顾总,桌子上和抽屉里可能还有易公子落下的东西,您看……”
是不是先起来,让他整理一下?
顾伽不动如山,沉默半响,冷笑一声:“他会自己来拿的。”
姜明泽艰难地吞下口水……这是什么意思?
桌下的赵易森:这是在点他呢……
总之,大部分东西是收好了。
临走前,姜明泽定下心神,决定先跟易森所在的山河地产那边说一声,有个接应。
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对顾伽笑了笑。
“那我先给易公子打个电话。”
22. 深吻
“……”
姜助理的话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一块陨石。
赵易森惊恐地去关自己的手机,可惜还没等他摸到,口袋里已经传出了欢快的响声。
“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这是中国移动前两天刚送给他的彩铃。
听着动感的音乐,站在顾伽面前的姜明泽当场石化。
他下意识地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
办公桌的棕色木板与地面有一条缝,黑色的阴影中,能勉强看到一只棕色皮鞋的侧影。
那只皮鞋他很眼熟。
就是易公子最喜欢的那一双。
顾总,易公子,办公室,桌下……
!!!姜明泽两眼一黑,不敢再继续深想。
他保持一个低着头的鸵鸟姿势,一路退到门口,还尽职尽责地帮顾伽找了个台阶:“一定......一定是易公子把手机忘在这了。”
……他不该出现在车里,他该出现在车底!
“顾总,那、那我先走了。”
姜明泽刘海遮住眼睛,猛地弯腰关上门,蚂蚱似的跳走了。
顾伽:“……”
半响,男人垂眸,视线重新落回办公桌下面。
赵易森攥着手机,羞愤欲死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就是想来拿个章而已啊!
顾伽的位置刚好挡住他的去路,赵易森气若游丝:“顾总,能不能让让……”
顾伽眼中仍带着不明的意味,冷笑一声,盯着赵易森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不继续了吗?”
赵易森:?
“!!!”蓦然想到刚才跪在地上的场景,赵易森的脑子里炸开五彩斑斓的烟花。
他的脸红得跟熟透得虾子一样,顾伽的恶趣味瞬间得到满足,然而,在想到易森是为谁来的之后,这种满足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
为了陆铭,易森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顾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
赵易森仍半跪在地上,刚想开口解释,顺便谴责顾伽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却见霸总忽然俯身,同样半跪了下来。
大手掐住赵易森的脖颈,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蓦然靠近,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感,顾伽暗金色的双眸中浮光掠影,怨恨、纠结、犹豫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唔……”
被这么一掐,赵易森的眼睛蓦地睁大,顾伽的手指有点粗粝,磨得他下巴有点痒。
男人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外表,直击他的内心深处。
在狭窄的空间中,赵易森能听见自己那快要爆炸了的心跳。
在顾伽的下一步动作前,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却像是老天递给他的救命稻草。
“咳咳……”
下意识接起电话,赵易森抓住顾伽的手腕,示意他先放手。
可顾伽不但没有放开,反而目光灼灼地盯起赵易森的唇。
“……”
电话那端的信号有些差,声音滋滋啦啦的,赵易森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桌下的空气有点闷,赵易森脑子晕晕的,捏住手机的手指也渐渐卸了力,感觉接下来就要发生什么,自己却无力阻止。
在赵易森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喂?”
直到电话那端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苍老而开阔。
“喂?小易啊!”
听到这声音,顾伽一愣,掐着赵易森的手一松。
得到了喘息的空间,赵易森咳嗽两声,试探性地回了一句:“黄老总?”
黄老总呵呵笑了两声:“是我。小易,你说的事我考虑过了,带上具体的计划书,咱们今晚商量一下吧。”
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赵易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嗯?嗯嗯,好嘞。”
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赵易森的脖子仍被顾伽轻轻捏着,青年的下颌线很流畅,喉结隔着白皙的皮肉,一上一下,灵巧地如同活物一样。
“……”
电话被挂断的同时,顾伽忽地松手起身,这才发现,赵易森的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山河地产CEO的私章。
脑中瞬间完成简单的推理,另一种可能性一闪而过,顾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看上去,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而另一边,因为躲在在桌子底下的时间太长,赵易森腿麻得有点站不起来。
他艰难地往前爬了几步,控制着原主破烂的运动神经,感觉自己是四肢像八爪鱼一样乱飞。
顾伽实在看不下去,弯腰把人捞了上来。
赵易森只感觉两只大手钳住自己的肩膀,将他一把拉起,后腰轻轻顶在桌子上。
桌边的温度凉得让赵易森下意识想躲开。
“你联系了黄总?”
半响,顾伽开口,暗金色的眼睛直视着他。
“是、是啊。”
赵易森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别墅群项目的资金链断了,公司暂时拿不出现金周转,我就想着能不能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
顾伽松开手,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
明明之前还在会议室里,要求下属终止合同,现在,他却又因为易森一点没有找他帮忙的意思,隐隐觉得恼怒。
顾伽的声音带着点讥讽,像是在掩饰某种情绪:“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
赵易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弱弱道:“这不是我的公司吗?”
谁的公司,谁来负责,况且,要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了,他也肯定会来找顾伽的。
“……”
落地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飞过的声音。
赵易森的话正确得令人无法反驳。
顾伽突然被气得有点想笑,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泛着寒光,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找到黄总就能解决问题?”
对上霸总的视线,赵易森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提供采购的现金亦或是原材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黄总虽然人好,但也不可能仅凭几面之缘,随随便便出手帮忙。
赵易森不傻,顾伽提的这些他当然都知道。
不过,他自有办法。
“……”
顾伽冷笑一声,他知道赵易森没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他抬手,面无表情地拨通电话:“明泽,把你查到的东西拿过来。”
……
从走廊一端匆匆赶来,姜明泽颤颤巍巍地推开玻璃门。
刚抬头,就见桌边的易公子双眸带水,脸颊绯红,膝盖上的西服还被压出了几道褶子。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姜明泽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他瞟了一眼面前一览无余的大落地窗,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把顾伽要求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姜明泽后退一步,低头结结巴巴地建议道:“顾、顾总,需不需要我明天叫人安个窗帘……”
“……”顾伽冷眼看过去。
姜明泽瞬间息声,自觉退出门外。
顾伽拎起桌上的文件。
“别墅群项目的原材料采购一直由钱徵负责,这人虽然性格急躁,但是没那么蠢。那个能瞒着他中饱私囊这么久的下属,明明有机会再赚一笔,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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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就突然跑了,时间还刚好卡在你刚接手山河地产的时候。”
“况且,钱徵的话,就那么可信?”顾伽冷笑一声:“那个人究竟只拿走了原料供应的款项,还是把整个项目的预备金全卷走了,谁能说得准?”
顾伽顿了一下,话音一转。
“……如果是后者,你打算怎么负责?”
顾伽的话像是破空而来的子弹,赵易森习惯性地解决眼前的问题,从来不会深想,被顾伽这么一点明,心头逐渐泛起一股凉意。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严重。
最坏的情况是:原材料采购负责人携款跑路只是个开始,他接手了一个填不完的窟窿。
赵易森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乱。
作为一名大学生,他实在没接触过这种程度的诡异,复杂的局势、笑面下的谎言……
应该找谁帮忙,不言而喻。
但此时此时,赵易森就是有点说不出口。
顶着顾伽的目光,他心虚地咳嗽了几声:“多谢顾总提醒,那我现在就回去跟底下的人商量一下,看看应该……”
他话还没说完,顾伽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你觉得陆铭能帮你?”
赵易森一脸懵:……
他哪句话提陆铭了?
“嗯……”
不过陆铭确实挺靠谱的,赵易森心想,说不定确实可以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这段沉默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顾伽的神经,梦中的场景再次重现,月光下,陆铭伸手摸上易森的头发,二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共度春色,竭尽欢愉。
他的心头瞬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毫无预兆地一把把赵易森抓过来,按在办公桌上。
待赵易森反应过来时,自己的一只手正搭在顾伽肩上,腰肢被狠狠固定住。
那双手,热得发烫,也热得让他心慌。
来不及反抗,顾伽忽染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亲爱的,我很伤心。”
男人声音低沉,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二人之前不是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可这次跟之前好像都不一样,赵易森感觉到一种食草动物面对食肉动物时,刻在本能里的畏惧。
这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轻轻颤抖。
顾伽继续道:“在这段婚姻里,我们居然没有最基本的信任。”
男人的呼吸打在他敏感的耳朵上,很痒。
赵易森指尖抖了抖,咽下一口口水,终于想起他们身处何地。
……隔着磨砂玻璃门,姜明泽还站在门口。
他的脸一下爆红,挣扎着要从办公桌上下来,却被顾伽更加用力地钳住:“我最近读了一本书,上面说夫夫之间的信任是需要培养的。”
走廊里隐约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
“先从肌肤接触开始。”
半坐在办公桌上的赵易森被顾伽往前一拉,他的双腿被强硬地分开,上半身穿的白色衬衫的扣子明明系到了最上面,却有种□□的羞耻感。
顾伽的一只手从衬衫下摆慢慢伸进去,偏头亲上赵易森的侧颈。
唔……
赵易森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残留不多的理智勒令他马上推开顾伽,但他根本做不到。
脑中的每根神经都在放电。
直到门外隐约传来姜助理的声音,赵易森终于微微回神。
“……陆先生?”
……有人要进来?
意识模糊之余,赵易森又开始小幅度挣扎,却被一股大力再次压制下去。
“……”
就在玻璃门被陆铭推开的前一刻,顾伽抬起赵易森的下巴,盯着他的唇,眼神中波涛汹涌。
下一秒,他深深地吻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