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觉和白小小在一起了吗》 第990章 怀疑的种子 昏迷中的唐俏儿,被黎焕送入医院后,立刻被推进抢救室。 在被抢救之前,她其实还有一丝朦胧的意识。 她感觉那个穿着黑色皮靴的男人,一路都抱着他,送她进医院,一直送她进抢救室。 他身上凛冽寒凉的气息,是那么的令她熟悉。 可唐俏儿痛得要死了,她脑中被伤痛折磨得一片一片的昏黑,根本余不出一丁点来考虑其他。 在惊心动魄的抢救中,唐俏儿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梦,倒不如说,是她将从玫瑰岛屿至今发生的一切,那些零零碎碎,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又在脑海中重新串联了一遍。 她隐隐觉得,随风哥哥离开,只是一个开始。 她决不能再让身边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所以,哪怕她只剩一丝意识,感知,她都不允许自己停止思考。 从m国的rc研发所,到药物试验,到谢晋寰,到与五哥一模一样的黎焕,到谢晋寰疑似滥用药物在狱中丧命,再到惊觉被药物损伤了大脑,失去了情感能力。 乃至今日,大哥曾经的部下突然冒了出来,毁掉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阻挠她去机场拦住随风哥哥出国…… 这里面,一定有联系! 眼前,医生护士的身影在她朦胧不清的视线中忙忙碌碌,焦急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她沉沉阖上眼睑,闪烁晶莹泪光的长睫细颤。 唐俏儿! 振作起来! 你一定能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一定行的! 咕咚一声—— 她感到浑身冰冷,仿佛浸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沉,又一沉。 就在她感到几乎窒息的时候,仿佛就要跌入死神怀抱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唐俏儿?唐小姐?俏儿……” 俏儿…… 外人,叫她大小姐,亲人叫她俏俏。 只有惊觉,只有他,才会叫她俏儿。 唐俏儿狠狠地抽了口气,猛地睁开泛红的眼眸! 然而,映入她视线中,那张冷白,俊朗,温雅的面靥,却再度令她的心沉入冰海之中。 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而是,沈惊蛰。 “太好了,唐小姐,你终于醒了。” 沈惊蛰坐在轮椅上,守在她的病床边,墨色暗蕴的眸深深瞧着她挂着血痕,瘦削惨白的小脸,疼惜之色溢于表,“怎么样?哪里疼?我已经叫全盛京最好的外科医生往这里赶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唐俏儿湿润的眼珠微微晃荡,虚弱,澄净,很惹人怜: “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惊蛰目不转睛盯着她漂亮的杏眸,嗓音温沉: “俏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唐俏儿不语,但眉心却微拢。 显然,很排斥。 沈惊蛰察觉到了她的抵触,轻轻一笑: “抱歉,我记得,俏儿这是惊觉对你独有的称呼。这是属于你们两个有情人之间的亲昵,是我失了分寸。 但请你信我,我是无心之失。” 唐俏儿心口狠狠一刺,眼眶湿红。 有情人……她和惊觉,还算一对有情人吗? 沈惊蛰继续耐心地向她解释:“是医生告诉我,患者昏迷时,最好是有人可以在她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坚持喊一喊,兴许可以换醒她。 以后,你不喜欢,我不叫了。但我是真的担心你,想你早点醒来。” 唐俏儿冷抬了下唇角。 她心中有沟壑,眼里存山河,从不在意这些小节。 “沈大少爷,你……为什么会来?”唐俏儿浑身都痛,挣扎起身,却起不来。 “先不要动。” 沈惊蛰忙按住她,低声劝道,“医生说,你非常的幸运,身上没有骨折,但却有不少皮外伤,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这些都不容小觑,要好好调养,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唐俏儿执拗,目光锐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惊蛰淡淡挽唇,从容应对: “我的私人医生,慕小姐的别墅在这附近。我来找她时,忽觉身体不适,她送我来医院诊治。刚巧,碰见你被送来抢救。” 刚巧?唐俏儿心口一沉。 别人说的,也许她会信。但这个男人的话,信不得。 “我昏迷了……多久?” “还好,一天一夜。” 沈惊蛰倾身,靠近,声色温和,“我不知道你家人的电话,但我通知了爷爷,他把你出车祸的事告诉了唐董。别怕,你的亲人们已经往盛京这边来了。” 唐俏儿神情一愕,挣扎着想起身,又被他摁住: “我没事……我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你怕家里人担心,尤其是你父亲。” 沈惊蛰神情充满担忧,眸光深不见底,“但是,唐小姐,你终究是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闯来闯去,家里人该多担心你。 你放心,我之所以现在才联系爷爷,让爷爷通知唐董,是因为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沈大少爷,我的事……你管得太多了!”唐俏儿贝齿一咬,情绪明显起了波动。 她吃力地强撑颤抖的娇躯,翻身就要跳下病床。 不成想,她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失控地向下栽去。 “小心!” 沉磁,关切,焦急的声音,在唐俏儿耳畔响起。 下一秒,她便结结实实跌进沈惊蛰怀中,男人蛰伏在西装下,肌肉线条流畅,鼓胀的双臂顺势将她搂紧。 丝丝缕缕的药物味道,涌入她的鼻息,伴随着一阵隐晦异香。 熟悉……很熟悉…… 这是那一次,继她帮沈惊蛰拦住了险些滑坡的轮椅之后,两人第二次产生肢体接触。 比上次,更紧密。 “唐小姐,你现在还不能随便走动,好好养伤吧。”沈惊蛰低下头,深深望入她潮湿的眼底,嗓音明显哑了几分。 男人端肃的身躯坐在轮椅上,唐俏儿坐在他腿上,头靠在他挺括的胸膛,听得见他钝重,稳健的心跳。 这画面,暧昧不清。 但,唐俏儿却目光幽冷,面色柔弱,内心却镇定非常,且更添狐疑。 她自己也是医生,懂外科,还懂点中医。 一个常年靠服药控制病情,得过脏器衰竭的人,心跳会如此沉稳,有力? 且不说脏器衰竭有多难恢复,就算他养好了,一个十几年与轮椅为伴的人,他四肢肌肉线条怎会如此明晰,紧绷。 她甚至清楚感受到,自己的两瓣臀,被男人凸起的大腿肌肉抵着。 她小时候坐过哥哥们的大腿,长大了只坐过沈惊觉的。 虽然沈惊蛰将一身肌骨藏匿在深沉的西装革履之下,但她仍隐隐感觉—— 这男人的身材,与惊觉相比,并不逊色多少。 太不正常! “唐小姐,你想继续躺在我怀里,还是想躺回床上?” 沈惊蛰见她呆在他怀里乖得很,弯起清润的眸子,嗓音低低沉沉,“我倒无妨,怎样都随你。只是怕你,靠着不舒服。” 唐俏儿心尖抽紧,晃了个神,身子刚一动—— 病房门开了。 第991章 与沈大公子初相见 “俏俏!” 急匆匆步入病房中的,是唐俏儿的父亲唐万霆,还有唐家的三位太太,大哥、二哥。 原本,挺着孕肚的唐槿也嚷着要过来看望,被大家强摁在家里,由林溯照顾着。 眼见她被沈家大少爷抱在怀里,众人目瞪口呆,空气中一片寂静。 “爸爸……” 唐俏儿水汪汪的眸子一震,在沈惊蛰宽阔的胸膛上挣扎几下,却起不来,动不了,羞赧地红了脸。 更像一对欲语还休的小情侣。 沈惊蛰轻轻勾唇,不疾不徐地从轮椅上站起身,将她平稳地放在床铺上,又贴心地帮她盖上被子。 众人错愕,面面相顾。 唐家虽在海门,但也是顶级豪门,盛京上流圈子里的瓜他们也如数家珍。 更何况,二十年前的绑架案,闹得满城风雨。更知沈家大少爷在那起绑架案里受到巨大的身体床上,后半生都要倚靠轮椅生活。 没想到,他竟然能站起来,且看着与常人无异! 就在这时,慕雪柔匆匆赶回,刚好看见沈惊蛰照顾唐俏儿的画面。 她瞳孔愕然一震,捏皱了手中的诊断报告。 跟随先生这么久,他清贵、禁欲、优雅,看似温润淡泊,实则如谪仙一般,拒人千里,你连他的指尖都无法触及。 可,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男人,却对唐俏儿万般温柔,关怀备至。 她知道,她不该妒忌。 可妒忌就是人类的天性,她再怎么压抑,也无法无视它的存在。 “唐董好,三位太太好。” 沈惊蛰身姿宛如青竹,腰腹一弯,楚楚斯文,“沈家长子,沈惊蛰,见过四位长辈。” 唐万霆神色复杂,但还是理解性地点了点头,当回应。 “大少爷!”慕雪柔找准时机,匆忙走到男人身边。 步履匆忙,她的肩从唐栩肩头撞了过去。 唐家的男人,哪个不是练过的,不练身手,也练身材。 唐栩肩膀也是硬邦邦的,慕雪柔撞这么一下,骨头缝都疼,下意识烦躁地乜了他一眼。 这一眼,恰与唐栩明亮犀利的眸光相碰。 不知是不是多年检察官从业经验,令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洞察和直觉。 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样貌陌生的女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一个人,容貌可变,声音可改。但有一样,变不了—— 眼神。 唐栩眉宇微拢,心底留了个疑影。 “大少爷,请您快坐下。” 慕雪柔忙跑过去,搀扶着沈惊蛰坐回轮椅上,满目担忧,“您的身体虚弱,还是该多注意些的好。” 沈惊蛰淡然挽唇,“无妨。” “俏俏啊!我的乖女儿!” 唐万霆上前紧紧握住唐俏儿布满伤痕的小手,心疼得英挺的身躯止不住颤,被柳敏之紧紧搀着,“怎么样?告诉爸,哪里还疼?” “俏俏,好好的,怎么出车祸了?你不知道我们得到消息急成什么样!你爸他都……” 柳敏之眼底含泪,险些说漏了嘴,被老万一个眼神怼回去。 但,唐俏儿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心里更惭愧,更自责,更难受了。 “爸爸……对不起,让您和三位姨妈,还有哥哥们……担心了。” 说着,她忍不住,眼圈红了,簌簌落泪。 这眼泪里,也有委屈。 曾经,与她并肩而立,患难与共的人不在她身边了。 以后,刀山,她自己闯,火海,她自己跳。 再没有一道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会在她耳畔响起: “俏儿,别怕,我在。” “臭丫头……你都二十六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呐!”唐万霆嗓音沙哑粗粝,怨由爱而起,纵横捭阖的大佬也要流泪了。 “大哥,俏俏车技了得,怎么就出了车祸?!” 唐栩心焦得嗓音发紧,看向身边面无血色的唐樾,“听说,是在去机场的途中。这几天晚上天气那么差,她一个人跑去机场做什么?” 唐樾长睫濡湿,心脏像被凿穿了般,深深悲恸。 唐栩察觉到他神色极差,忙关切追问: “大哥,你怎么了?” “俏俏……去机场,是为了追随风。”唐樾麻木地语着,喉咙里是强烈的血腥味。 唐栩愕住,心口一沉,“嫂子去机场了?俏俏又去追?到底出什么事了?” 唐樾再说不出一个字,高大的身躯颓然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随风离开了,小妹为了他的事,出了车祸,遍体鳞伤。 口口声声说,要守护好他们的自己,到最后,毁了所有…… 唐樾黯然转身,脚步踉跄着,离开病房。 唐樾顿觉不妙,立刻追了出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唐樾面壁而立,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一下一下地用力撞击。 与此同时,夺眶而出的泪一颗颗砸下去,洇湿在地面,一圈又一圈。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唐栩从不见大哥如此失态,慌了神,忙上前拽开他,双手紧扳住他颤抖的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说啊,咱们兄弟一起想办法!” “没有随风了……” 唐樾额头磕出一片赤红,目光恍惚,潦倒而破碎,“他……和我分手了。走了。” 唐栩难以置信,狠狠抽了口寒气。 …… 病房里。 看了唐俏儿最新的检查报告,唐万霆和三位太太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 “沈大少爷,多谢你出手帮忙。不然我女儿孤零零在医院,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唐万霆虽然对进门时看到的那暧昧的一幕心中困惑,但人家毕竟帮了他的宝贝疙瘩,不表示感谢不成体统。 “唐董客气了,叫晚辈惊蛰就好。我在这家医院检查身体,才碰见了唐小姐。” 沈惊蛰一张英俊的脸庞是雕工精湛的羊脂玉,谦逊一笑,温雅绝伦,“我和唐小姐有缘分。” 唐万霆抿了下唇。 他女儿若是单身,这话听听无妨。 可俏俏已有良配,这话听着,不免别扭了。 唐俏儿沉了口气,瞥向沈惊蛰,巧了的是,沈惊蛰亦眉眼温和地睨她,两人视线相交,气氛落在唐家人眼中,就变得十分微妙。 “来时我们听说,肇事者把俏俏送到医院,就跑了?不闻不问?!” 江簌簌怒不可遏,“什么没人性的东西!他就算不想负责,也该出面跟我们道歉,讲清楚! 就这么灰溜溜逃跑,这也是肇事逃逸好不好!我们唐家不差他赔的仨瓜俩枣,但得给我们家属一个交代啊!” 柳敏之银牙一咬,眼眶仍红着,“三妹,你知足吧。若真没人性,他撞完人怎么还会把人送到医院里?管都不管,那才吓人。” 楚柔秀眉愁蹙,“查一查监控吧。俏俏遭了这么大的罪,一定要把那个人抓住,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簌簌亦附和,“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派我们南星的人去查,三天内必把那个家伙给揪出来!” “俏俏,惊觉呢?你都这个样子了,他作为你男人,怎么能不守在你身边呢?”唐万霆心急地问,对此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见女儿昏迷一天一夜,照顾在她身边的不是她的爱人沈惊觉,而是沈家大少爷沈惊蛰,他实在有些看不懂了。 唐俏儿心脏骤然停滞,强自隐忍,乌黑眸底那丝痛楚才没有流露而出。 就在她思考着,怎么向父亲遮掩时,慕雪柔在这时故作讶然地开口: “唐董,您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们二少爷,和唐小姐,已经分手了。” (p.s: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992章 阿桓! 慕雪柔此一出,如同晴天霹雳,杀了唐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唐俏儿猛地打了个寒颤,结了血痂的手指攥紧了被单。 “你说什么……惊觉和我女儿分手了?!”唐万霆满目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雪柔:“千真万确啊,这件事,唐家的几位公子也都知道。不过看来,您是真不知道。” 楚柔差点没哭,连连摇头,“不可能的……怎么会……” 柳敏之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瞠目,“分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手?他们小两口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 慕雪柔眨动的眼睛藏匿一丝阴鸷: “这个,您不该问我,得问我们二少。因为我们听说,分手是他提的……” “去你妈的分手!就是拿把枪顶在惊觉脑门儿上他都不可能对我们俏俏干这种事!” 江簌簌直接破了大防,怒火冲顶,直指慕雪柔看起来一派无辜的脸,“你tm哪儿混的?少在这儿道听途说,挑拨离间! 你这女人要对惊觉存了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姑奶奶我撕了你的嘴,掰了你的胯!” “四太,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跟我吼什么?不觉得有失长辈风范吗?” 慕雪柔眼尖噙着薄戾,咬牙嗤笑,“更何况,连唐小姐本人都接受的现实。您要真是心疼她的长辈,就该尊重她的选择,而非迁怒于他人。” “妈的……!”江簌簌已经要冲上去抽她了,二太三太硬拉住了。 沈惊蛰如墨的眸冷冷一沉,嗓音寒彻,低斥: “雪柔,你住口!不可以对唐小姐的亲人无礼!” 慕雪柔立刻低眉顺眼,往后退了一步。 唇角却几不可察地上扬,有种画骨描皮的森冷。 就算挨了一顿臭骂又怎样?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刺激唐家人,挑起他们对沈惊觉负面情绪。 “是我……和惊觉提的分手。” 唐俏儿已经难受至极,眼见家人们为她和沈惊觉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她更是筋疲力尽,心如刀绞,“您们不要怪惊觉……我和他分开,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有错……” 柳敏之噙着泪追问:“俏俏,好好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就在一个月前,森国,谢晋寰劫持了唐小姐。”沈惊蛰深谙现在的唐俏儿已经没精神解释,所以他直接开口。 “劫持?!”唐万霆,三位太太,都是眼前一黑! “几位,不要担心,危机早已过去。唐小姐被我弟弟,安然无恙地从谢晋寰手里救了出来。” 说着,沈惊蛰沉郁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在对峙过程中,惊觉中了谢晋寰的奸计,服用了损伤大脑的药物,导致他失去了情感功能。所以……” “你不要再说了!” 唐俏儿眼眶愤然湿红,挣扎着想起身,男人却在这时将宽厚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她肩上,深深睇着她急红了的小脸: “所以,他决定和唐小姐分开。毕竟他们,还没领结婚证,一切还能转圜。我弟弟虽然不爱唐小姐了,但他心地纯善,唐小姐还年轻,他不愿耽误她的后半生,所以做此抉择。 这就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唐俏儿紧紧盯着男人淡泊沉定的面靥,眼底晶莹越聚越多。 他说的,句句属实。 可此时此刻,他有必要当着她父亲的面,把这一切都残忍地在老人家面前摊开吗?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父亲早已认定了沈惊觉,已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 如此打击,怎么接受得了? 三位太太完全无法消化这个噩耗,互相看着彼此,如鲠在喉。 “惊觉……现在情况如何?”到底是唐万霆扛住了,反而担忧惊觉安危。 不是说的,是真心当他如同骨血。 沈惊蛰眸色幽暗几分,唇角微勾,“我弟弟现在无恙了,请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唐万霆口中喃喃,老父亲看着女儿,却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是,他的俏俏怎么办? 他这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天生的痴情种,她这辈子就认定沈惊觉了,走不出来了。可沈惊觉现在已经不爱她了。 留在原地的那个人,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敲门走进来: “沈先生,请您过去复查。” “好的,这就过去。” 慕雪柔双手握住轮椅把手,沈惊蛰向唐万霆告辞,彬彬有礼,“唐董,我想,您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唐小姐说,我就不打扰了。 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也很不错,且我请了许多知名外科专家过来,明天一早就给唐小姐会诊。若您信不过,您也可以为您女儿转院,我可以帮忙联系,这些,都不是问题。” 唐万霆沉了沉呼吸,“多谢了。” …… 沈惊蛰离开后,唐万霆令三位太太也退出了病房,想和俏俏单独谈谈。 “那个姓慕的丫头究竟什么来头,我真是越看她越不顺眼!” 江簌簌只手叉腰,气得狠狠跺脚,“这也就是万霆在这儿,要不然我早抽她了!” “听说,她是沈大少爷的私人医生。”柳敏之从手包里抽出帕子,轻拭眼尾泪珠。 “私人医生?” 楚柔虽是个不声不响的,但心思却极细腻,记性也很好,“我听照顾我女儿的小赵说过,她特别喜欢美甲,但由于职业原因不可以美甲。她们院医生连涂指甲油的都没有,那个姑娘,指甲明显偏长,虽不夸张,却也算出格了。” 柳敏之和江簌簌两位,一个顾着伤心,一个顾着吵架,全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楚柔蹙紧眉心,“沈家什么门第,沈大公子是沈董长子,千尊万贵养大的。他身体又不好,怎么会轻易让这么一个看起来很不专业的医生接近沈大公子呢?多少有点奇怪。” “呵,明着是医生,暗着谁知道是什么。” 江簌簌扯唇冷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父亲那些个同僚老登,身边养保姆的,养按摩师的,养围棋老师的,养特么干女儿的,五花八门的名头,结果到头来都是裤裆里那点事儿!” 楚柔:“不过,那沈大公子看起来挺正派的……” 江簌簌:“沈光景的儿子,能正派哪儿去?” 楚柔:“…………” 江簌簌反应过来,忙补了句,“惊觉除外!” 柳敏之垂目暗思,忽然问,“阿樾和阿栩呢?” 两位太太都说没看到。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他们兄弟俩。” 柳敏之说是找两位少爷,其实是想顺便一个人静静,透透气。 她们姐妹三人,爱着俏俏的心难分伯仲。 但她到底是最早来到唐家的,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唐俏儿长大,真心当她是亲生女儿。眼见俏俏遭遇车祸,又经历分手,她心如刀割,一时半刻都无法平复情绪。 柳敏之顶着通红的眼圈,一步一滞地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她是医学世家,又是生物制药集团的董事。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药,能够离间如此深爱着彼此的一对有情人。 那东西,根本不可以称为“药”,而应该称之为毒! “柳则之……”柳敏之忽然想起正在狱中服刑的兄长。 那个男人,虽然后来从商,但年轻时却是生物制药领域的高材生,为柳氏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否则她父亲也不会把家业交付给毫无血缘的这位义子。 也许,惊觉的事,他能有点看法…… 突然,柳敏之猛毒刹住脚步,呼吸不稳,整个人重重一颤! 不到百米处的阳台上,倚靠栏杆,伫立着一个身着黑色皮衣,挺拔凌厉,眉眼沉酽寒冽的男人。 男人扬起下颌,锐利的脖颈线条,锋锐而冷感。 他正吐着烟圈,神情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怅惘、消沉、孤独。 “阿桓……” 柳敏之用力眨动眼睛,心口剧烈一痛,浑身颤抖着,激动地呼喊,“阿桓!” 第993章 只愿他平安 这声饱含情绪的呼唤,响彻整条走廊。 自然,黎焕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一怔,与数米之外满眼蓄泪的中年女人四目相交。 莫名的,心脏跳得沉钝,滞重,连呼吸都伴随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晦涩情绪。 就像,他眼睁睁看着遍体鳞伤的唐俏儿,从侧翻的车子里爬出来时,沉闷的心情如出一辙。 “阿桓……你是吗?阿桓!” 柳敏之向来是矜贵端庄的性格,此刻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早已失态,“阿桓……是妈妈啊!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妈妈……? 黎焕怔怔望着朝他走近的女人,心跳像骤然按下了空格键,夹着香烟粗粝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颤。 下一秒,剧烈的头痛令他神思回笼。 他将烟头碾灭在阳台上,如闪电般从柳敏之面前迅速消失! “阿桓!”柳敏之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结果不留神重重摔在地上,磕破了双膝,又痛又伤心,一时爬在地上,根本起不来了。 而此时此刻,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阳台上—— 黎焕听着女人悲伤凄切的哭声,深深抽了口气,浑身肌肉紧绷着压抑头痛,眼底激起一片猩红。 …… 病房中,唐家父女俩,久违地说着体己话。 “爸……您别担心。” 唐俏儿身子裹在宽松的病号服里,小小的一只,小脸雪白得像轻轻呵口气,便会融化般虚弱,却还用力朝老父亲笑着,“我没事的,刚开始,确实很伤心,现在……已经都过去了。” “你和惊觉……过去了?” 唐万霆紧攥着女儿冰凉的手,目光焦灼,“你是爸的亲闺女,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会瞧不出?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更不是瞎了!” 唐俏儿哽咽,“爸爸……” “唉!我横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留着这张老脸也没什么用了!” 唐万霆愁容叹息,把牙一咬,“明天,我就去沈家,找惊觉好好谈谈,看看你们小两口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们那么相爱,一路走来千辛万苦,爸都看在眼里。爸不信什么药,什么情感障碍……他还活着,心脏还跳着,我不信那小子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是爱过的,他知道,刻骨铭心的爱,只会随生命的结束而停止。 唐家祖上出仕入相,连沈光景都略逊一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这辈子,只求过一次,就是向唐俏儿的母亲求婚。 这第二次,要给沈惊觉了。 “爸,不必了,我已经想通了。” 唐俏儿强抑内心酸楚,笑得涩然,“惊觉现在的情况,还是以养病为主。而且他大哥回来了,沈氏集团怕又有变数,他要全神贯注在家族斗争上,我不想去分他的心。 其他的,随缘吧。” “傻孩子……你曾在沈惊觉身边委屈了整整三年!你们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又要为他重蹈覆辙!你是爸的心头肉,爸哪里舍得你这样伤害自己,作践自己!” 唐万霆痛心疾首,“你什么都为他考虑……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惊觉不爱你了,你以后怎么办? 他说好了要护着你,他护着什么了?!” 这话,过火了。 可老万也真是心疼女儿,口不择了。 “爸,惊觉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所以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他……” 唐俏儿轻轻笑着,“从今天开始,我只愿他无病无忧,岁岁平安。其他的,不重要。” 突然,病房门开—— 柳敏之在两位太太的搀扶下,发丝凌乱,脚步不稳地走进来。 唐万霆从不见她如此潦倒,心下一慌,忙走过去搀住她颤抖不止的身子: “敏之,你怎么了?” “万霆!” 柳敏之一声震颤肺腑的呼喊,哭着扑在爱人怀中,泫然,“我看到阿桓了……我们的儿子,阿桓!我看到他了!” 唐万霆心脏一震,错愕,“怎么可能……阿桓已经、已经去世多年了啊!” “二姐,你是不是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 江簌簌担心柳敏之精神状态,“五少是空难去世的,那架飞机上当年可是无人生还,全部坠海。这是官方已经确认的事实啊。” “阿桓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看错?!” 柳敏之哭得止不住,“我刚才在走廊阳台那边,看到一个穿着黑皮衣,抽烟的男孩子……他和阿桓长得一模一样!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唐万霆内心情绪翻涌,但他怕只是空欢喜,于是只能冷静地开口: “敏之,也许,只是巧合……” “不是巧合!” 唐俏儿坐直了柔软的身子,目光灼灼,“敏姨没有看错,就是有一个男人,和五哥长得一模一样! 我认识他,他叫黎焕。我在森国被谢晋寰控制在玫瑰岛屿的时候,跟他有过交集!” 唐家人惊愕万分! “俏俏!那他是阿桓吗?!”唐万霆追问。 唐俏儿咬紧贝齿,一阵缄默。 她在沉思:为什么,这个时候,黎焕会出现在医院里? 只有一种可能。 那晚,开车撞她的人,是黎焕。送她来医院的人,也是黎焕。 可她昏迷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竟会是沈惊蛰。 谢晋寰,黎桓,沈惊蛰…… 唐俏儿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怵! 一个看似毫无联系,却细思极恐的想法,跃入她的脑海! 她,不信巧合。 所有巧合,内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俏俏,你说啊!” 柳敏之急红了眼睛,“他是阿桓吗?阿桓没有死……他幸存了,是不是?!” 唐俏儿深深呼吸,眼眸一亮,“敏姨,你刚才说,见到他的时候,他在走廊抽烟? 他是抽完离开的,还是抽着烟走的?” “兴许……是我的出现吓着了那孩子。他把烟碾灭后就匆匆离开了。” “敏姨,您让大哥二哥,快去那个阳台上找找,找到那个他抽过的烟头。” 唐俏儿心跳加速,感觉那片笼罩在她面前,波谲云诡的迷雾,似乎弥散开了些许,“然后,拿着烟头,去跟五哥的dna进行比对! 是不是五哥,一测便知!” …… 黎焕双手抄在皮衣口袋中,俊容沉郁地独自行走在医院地下停车场里。 回想起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他心脏一抽一抽地隐痛,脑中混乱不堪,头绪全无。 “黎焕!” 黎焕猛地抬头,只见慕雪柔脸色冰冷地走到他面前,“你怎么还在这里?先生不是告诉你,送唐俏儿入院后,你就必须马上离开吗?!” 男人眸色一缩。 前天夜里,他送唐俏儿入院后,不知怎么,心一直悬着。 他怕自己出手太重,怕那女孩进了急救室就出不来了。所以他没走,在暗中,守着。 但这些,他不可能跟慕雪柔讲。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是蛇,是蝎,是披着人皮的冷血动物,独独不是人。 他岂会跟她交底。 “守着先生,毕竟唐家的人都来了。”黎焕敷衍,眼神冷冽。 慕雪柔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就是因为唐家的人都在,你更不该出现在这儿!” 黎焕上前一步,嗓音沉沉,“什么意思?” 慕雪柔本对男人心存狐疑,结果自己失,慌得她打消了疑虑,忙解释: “唐俏儿不是省油的灯,你又在白烬飞面前露了脸。如果被唐家人发现你在医院,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唐俏儿的车祸跟你有关。 这会儿先生也在医院,你们同时出现,唐俏儿可能会怀疑你跟先生的关系,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黎焕薄唇成线,不。 “你快走吧,开我的车走。”慕雪柔催促。 “不用。” 黎焕冷淡回绝,与女人擦肩而过。 “对了,你没有在医院留下什么痕迹吧?”慕雪柔心思细腻,追问一句。 黎焕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仍在阳台上的烟头。 但,他没有多想,只因这些年,他为先生做事,从未在犯罪现场留下过任何证据。 所以,警方dna库里没有他的记录,就算丢了一根烟头,也不会查出什么。 “没留。” 说完,男人背影落拓,孤傲,扬长而去。 第994章 她爱他,还是更爱自己 翌日一早。 沈惊觉在睡梦中骤然醒来,不知为什么,惊出一身冷汗。 他呼吸窒闷,将肌肉精壮的身子探出被子,拿起床头的手机,眯眸查看—— 竟然,有2o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爷爷打过来的。 自从出院到现在,不知是不是后遗症的问题,沈惊觉每到夜晚头部就会隐隐作痛,已经三四天彻夜未眠。 昨晚,他觉得再熬下去会撑不住,于是服用了安眠药,才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惊觉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刚想给爷爷回拨过去,门外传来韩羡的声音: “沈总,您醒了吗?” “什么事?” “沈老先生来了,请您下去说话。” 沈惊觉洗漱后换上一套笔挺考究的黑色西装,边往客厅走,边给柳随风打电话。 虽然,上次在医院柳医生给了他一嘴巴,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但不知是不是情感功能障碍的缘故,他并不在乎这些小节,他只想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水平,不要影响正常工作。 但,他连打了三遍,柳随风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沈惊觉眉宇沉了沉,揣回手机。 客厅里,沈氏父子都在,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爷爷,爸。” 沈惊觉先行礼,随即淡沉的黑眸转向沈南淮,“爷爷,您找我,有事吗?” 爷爷心急如焚,“惊觉,小小出事了!” 男人容色漠然,不辩情绪,“唐小姐,她怎么了?” “她出了车祸,你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看看小小怎么样了!”沈南淮几乎一夜未合眼,眼底一片乌青,心急如焚。 韩羡吓得脸色一白! 他家少夫人,可是妥妥的车神,突然发生车祸,保不齐就是因为沈总,心力交瘁地分了神,才出了事故! 沈总一从少夫人身边离开,她的人生,全都乱了。 “伤得很重?”沈惊觉深邃幽沉的眼底,微澜稍纵即逝。 “我给唐董打了电话,小小出了抢救室,目前也醒了。可我听说她的车整个侧翻,她身子骨那么单薄,能受得住吗!你现在就跟我过去看看!” “她有好几个哥哥,又有家人在身边,不差我一个。” 沈惊觉嗓音压低,落下眼睫,“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去看望她,不合适。” 听了这话,韩羡脸色更白,心拔拔凉。 “沈惊觉!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小小啊,你拿性命来宠,在我面前一次次哭着说想求她回到你身边的小小啊!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太让我心寒了!” 沈南淮怒红了眼睛,气得拐杖用力杵地,“你脑子得了病,怎么连人性都没了?小小曾为你付出多少,你却连去探望都不肯……你还算是个人吗?!” 沈惊觉胸腔一阵鼓动,眸色疏离,幽冷: “爷爷,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若处处留恋,当断不断,只会让她更痛苦。” 沈南淮刚要驳斥,沈光景在这时冷声道: “爸,惊觉和唐小姐分了就分了吧,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沈南淮胸口气炸,“你——!” “之前,是因为他们相爱,在一起患难与共,我说不出什么。可现在惊觉已经不爱唐小姐了,您又何苦为难惊觉,强扭的瓜不甜。” 沈光景深吸了口气,是豁出去的态度,冷目灼灼,“而且,我觉得,唐小姐其实根本没有多爱惊觉。 也许,她爱,但我觉得,她更爱的,还是自己。若真爱一个人,怎么舍得一次次放他以身犯险?怎么舍得让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她任性妄为的时候,就没想过惊觉也有惦念着他的亲人吗?他若有好歹,我们又该怎么办?她想过一次没有?” “你……唉!”沈南淮鼻腔酸,喉咙堵。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反应迟钝了,他一时无从反驳。 沈惊觉腰身挺拔地站在那儿,像一座岿然不动,散发冷冽寒意的覆雪高山。 然而,听了这些话,他心底某处却隐隐一刺,垂在身侧的十指,微微蜷曲。 看着沈惊觉无动于衷的样子,沈南淮身子颓然靠在沙发上,满目失望。 一切,怎么能就这样回到原点呢? 连他都受不住这个结果,小小如何承受得住?! 沈光景沉声,“惊觉,你上午还有例会,现在该走了吧。” 沈惊觉不露声色,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 唐俏儿身体还在恢复阶段,整整一上午都昏昏沉沉地睡着,早餐,午餐,都没吃。 下午,她才幽幽醒来。 见大哥、二哥和七哥正守在她身边,被沈惊觉伤凉了的心涌上丝丝暖意。 “俏俏,好些了吗?”唐樾嗓音闷哑,捏了捏她手得快要皮包骨的小手。 唐俏儿看着大哥俊雅无伦的面靥,一夜之间,仿佛饱经苍凉,心里受不住地疼起来。 “大哥,你呢,你还好吗?”她轻轻地问。 “还好。”唐樾僵硬地勾唇。 他哪里好了,简直糟糕透了。 “大哥,这里交给我们哥几个,你快买机票去m国,把大嫂追回来吧!” 唐栩大手摁在唐樾肩上,“你们那么相爱,经历风风雨雨,我不信别人挑拨几句你们就完了!” 唐樾阖上沉重的眼睑,摇了摇头。 他深谙,自己这次犯下的错,是罪不容诛了。 随风那么骄傲,那么爱惜自己的人,不惜用自残的方式和他了断,是彻彻底底地跟他决裂了。 还追得回来吗…… 唐俏儿看出大哥心事,软语相劝,“先让随风哥哥一个人安静一阵子,也好。有时逼迫太近,会适得其反。” 见气氛僵凝,唐枫话锋一转: “俏俏,那根烟头,我已经拿去局里,委托鉴定科的同事为我做dna对比了。过两天就能出结果。” 医院只能进行血液样本dna比对,无法给实物进行化验。 好在,他们老唐家人才辈出。 “太好了!只要结果一出来,就知道黎焕到底是不是五哥了!”唐俏儿心中燃起希望,这是这段时间来唯一能让她开心起来的事。 大哥和二哥并未见过黎焕,不知那张脸所带来的震撼,但唐枫却心潮澎湃: “如果……如果五哥真的还活着,那咱们一家子,才算真的团圆了!” 唐俏儿杏眸含泪,点了点头。 “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男人,真是阿桓,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什么会跟谢晋寰扯上关系?又为什么见到俏俏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唐栩焦急地诘问,“要知道,阿桓可是个内心很醇厚善良的人,就算他因事故失忆,又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点儿曾经的影子都看不着了?” 二哥的话,令唐俏儿陷入深思。 倘若黎焕真是五哥,那他即便失忆,又为何性情大变? 难道…… 突然,敲门声响起。 唐栩忙走到过去,刚一开门,他便克制不住地沉下脸来: “沈大少爷?” “唐二少。” 沈惊蛰坐在轮椅上,膝上放着一只保温饭盒,微扬下颌,笑看着他,“唐小姐醒了吗?” 唐栩眼神划过一丝警惕,“你有事吗?” 男人笑得淡而不厌,“我带了点自家熬的粥和小菜过来,想让唐小姐吃一点。很清淡,很滋补,对身体有益。” “不用了,我妹妹她……” “是沈大少爷吗?” 出乎意料的,唐俏儿柔柔的声音在这时飘了过来,“请他进来吧。 第995章 难以抵挡的攻势 三位哥哥皆是一惊。 虽然,唐俏儿神色清淡,但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没有了那种,除了哥哥们和惊觉之外,将所有男人拒之千里的冷漠,疏离。 难道,一场车祸,也让小妹大彻大悟,变了性情吗? 唐栩牙关一咬,只能放男人进门。 “多谢。” 沈惊蛰眉眼微弯,笑靥如春风拂面,操控电动轮椅来到唐俏儿面前,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 唐俏儿抿了下苍白的唇瓣,“沈大少爷费心了,但我现在不怎么饿。” 沈惊蛰清雅的眼底泛起柔和的光,笑道: “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唐小姐当真不饿?” 唐俏儿杏眸一睁,“你……怎么知道?” “我就住在你病房隔壁,一直都在等你醒来。” 沈惊蛰低眉轻笑,有些难为情,“我知道,你不缺人照顾。我留下,一来是为了复查方便,二来也能多一层照应。 我已经聘请全国最好的外科医生会聚盛京,准备给唐小姐你进行专家会诊。你放心,我会让你恢复如初,往后漫长的岁月,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遗症的困扰。” 唐家兄弟面面相觑,眼神耐人寻味。 闻,唐俏儿淡声谢绝,“谢谢,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我本人就是外科医生。” “我知道,唐小姐就是外科界大名鼎鼎白神,但俗话说的好,医者不能自医。” 沈惊蛰唇角散开轻松的笑意,低醇的音色,迷人,蛊惑,“唐小姐,我知道你能力很强,很厉害,是独当一面的女神。 可就算如此,你有时候也该让自己歇一歇,停一停。给别人一些机会的同时,也不该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知道,你很累了,那就借着住院这段日子,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行吗?” 唐俏儿长睫颤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若是意志不坚,普通的小女人,被沈惊蛰这样家世显赫,又温柔体贴的男人一撩拨,轻而易举就会被攻破内心防线。 而在这亲和力之中,他还比别人多了一样——分寸感。 不会太殷勤,也不会太谨小慎微,恰到好处的示好,令人身心舒畅,不由自主地想跟他亲近。 恍惚间,唐俏儿想起了曾经的谢晋寰。 为了得到她,先是以朋友的身份靠近,渐渐展露想要得到她的意图,而每一次接近,他都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甚至让她难以推诿的理由。 两个人的手腕,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谢晋寰最后没能沉住气,急功近利,甚至为了伤害她,不惜一次次伤害她身边的人。 唐俏儿与他接触,就是因为她已经怀疑上了他。 可这大少爷实在太过神秘,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唯一行而有效的方式,就是走进他,融入他。 “大哥,你们先出去吧。”唐俏儿沉下呼吸,神情不露一丝破绽。 唐家三兄弟没法,只能离开病房。 门外,唐枫忧心忡忡,摸着后颈: “小妹对这沈大少爷很不一般啊,除了惊觉,她对哪个男人说话这么温柔过?” “妈的,最不想看到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唐栩怄火,扶额,“现在惊觉跟小妹分手了,小妹内心肯定是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沈惊蛰这会儿趁虚而入,胜算大.大的有啊! 俏俏要是一下子没顶住攻势,内心防线崩塌了,那惊觉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无了?!” 唐枫心头猛跳,瞠目,“不会吧!小妹爱惨了惊觉,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岂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能介入得了的?” “怎么不能?” 唐樾眸色幽幽暗沉,倚靠在墙壁的硬挺身躯几分颓唐,“一个人的感情,哪怕再深刻,慢慢煎熬,受尽冷漠,渐渐也就淡了,散了,放下了。 当年,俏俏也很爱惊觉,但最终不也下定决心跟他离婚了吗?” 兄弟俩知道,大哥刚经历失恋之痛,现在想法,难免悲观。 “咳咳……退一万步来讲,沈家大少爷看着,不像对咱们小妹起了色心吧?” 唐枫思维跳脱,又一语打破僵凝的氛围,“再说,他那副身体,常年服药,还坐着轮椅,病恹恹的。 那方面,他行吗?小妹可是被惊觉滋养过的女人,受得了这么个棺材瓤子?” 唐樾:“……” “沈惊蛰是身体不好,不是特么太监了。” 唐栩朝他翻了个白眼,“更何况,我媳妇有句名。” 唐枫:“什么?” “检验男人好不好色的方法就是探探他的鼻息。如果还喘气,那就说明好色。” 唐樾,唐枫:“…………” “所以沈惊蛰他多个二饼?小妹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他能不动心?我不信!” …… 病房中。 沈惊蛰打开饭盒,盛出一小碗温热的粥,又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在床头。 唐俏儿笑得很敷衍,“谢谢你,但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沈惊蛰不,只是将粥碗端到她面前。 清香的,熟悉的味道,涌入唐俏儿的鼻息,她瞬间眼睛一亮: “这、这是……” “吴妈亲手为你熬的,菜也都是她做的。” 沈惊蛰唇畔的笑,如清波,温柔漾开,“怎么样,现在有点胃口了吗?” 唐俏儿心尖颤了颤,嗓音微哑,“你怎么会……” “不要忘了,我也是沈家的少爷,从小在观潮庄园长大。吴妈刚来的时候,是照顾我的女佣。后来惊觉和他母亲来了,吴妈就被我父亲安排,去找顾惊觉的衣食起居。” 沈惊蛰耐心地端着粥碗,眼神那么真诚,“所以,她不光是看着惊觉长大的,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请她煮一碗粥,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 唐俏儿睁着圆润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男人。 “抱歉,我不该麻烦她,她毕竟是惊觉的人,也曾照顾了你很久,和你关系很好。” 沈惊蛰何其聪睿,她一点情绪的波动,他都了然于胸,“你放心,下次,不会了。”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没做什么。 可她越听他这么说,他越是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她心里就越是隐隐发慌。 唐俏儿抑住内心暗涌的情绪,缓缓抬起手,接过粥碗。 可她身子还很虚弱,刚端起碗,手便止不住颤。 险些跌落的一瞬,沈惊蛰忙扶住她的手,两人肌肤相触,男人掌心微凉的触感,令她不禁打了寒噤。 她忽然就想起了惊觉。 惊觉的手,宽大,浑厚,粗粗剌剌的。 可他气血热,掌心总是温烫的,她老是喜欢摆弄个没完,到了冬天,更是她爱不释手的暖炉。 然而,那份温暖,不再有了…… 唐俏儿倏地被撼动了泪腺,红了眼圈,只觉脏腑间拧着,扎着,翻覆着,疼。 沈惊蛰深瞧着她,微微眯眸,不由分说执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轻颤的唇间: “你就当我是个照顾你的男护士,别想太多,养好身子要紧。” 唐俏儿深深呼吸,在被下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惊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淡淡扬声: “请进。” 病房门开,熟悉且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进房间。 亦一下一下,踏在唐俏儿柔软的、颤栗的心坎上。 沈惊觉手捧一束纯洁的百合花,俊容沉肃,出现在她噙着泪影的视线中。 然而,下一秒,唐俏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稍稍倾身,将沈惊蛰喂过来的勺子纳入口中。 沈惊觉愕然,捧着鲜花的大掌不觉收紧。 一阵晦涩的情绪闷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第996章 桥归桥,路归路 “惊觉?你来了。”沈惊蛰面露讶色,端着碗的手还停在半空。 沈惊觉神思回笼,低唤,“大哥。” “既然惊觉来了,我再留下,不合适了。” 沈惊蛰轻轻放下碗,朝唐俏儿笑得很体贴,“唐小姐,记得吃饭,养好身体。我不多打扰你们了,告辞。” “不用了!” 唐俏儿忽然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臂,强忍鼻腔酸涩,令自己看着与寻常无异,“等我喝完粥,你再走吧。” “可是……” “沈总来了,沈大少爷你留下,我不觉得哪里不合适。” 唐俏儿蓦地看向直挺挺站在那儿的沈惊觉,扬唇弯眸,久违的明媚,蛰了他的眼睛,“沈总,和自己的亲大哥见面,你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合适吧?” 沈惊觉薄唇微动,“不会。” 唐俏儿笑了笑,“那就好。” 曾经,爱得轰轰烈烈,深入灵魂的恋人。 此刻,却比离婚夫妻更疏离。 沈惊觉胸腔微微鼓动,走到唐俏儿面前,双手送上百合花束,嗓音低沉,神情不辨喜怒: “爷爷让我过来看望你。” 唐俏儿低敛眼睫,接过他手中的花束。 却不成想,下一秒,她却狠狠将花丢在沈惊觉脚下,杏眸怒睁: “出去!” 沈惊觉腮骨咬紧,“……” 沈惊蛰瞳孔微微一缩,俯身刚想捡起花束,唐俏儿冷硬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带着你的花,从我面前消失……马上!” 沈惊觉似是被猝不及防的冲击撞了下胸膛,低头盯着脚下的百合,整个人微微一颤。 搏动的心脏上,像被一根极细的针戳了一下,源源不断的,悄无声息的,鲜红的血液从这不易觉察的小孔流淌而出。 原本饱满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塌陷下去,无论如何稳住呼吸,都无法将心房完全撑起来。 “唐小姐,注意身体。”沈惊蛰见唐俏儿额上一片虚汗,双颊酡红,眉宇微紧,低声劝道。 “说爱不起来的是你,说要分手的统统都是你!那你就该说到做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唐俏儿喘息着,吼着,眼底一片猩红,“现在还假惺惺地过来……干什么?我稀罕你的怜悯吗?我需要你的同情吗?! 沈惊觉……我唐俏儿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两年前被你抛弃了一次,这回又第二次……你觉得我还愿意看见你这张脸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了你,人生就会一团糟……你是来看我活得有多悲惨,是赶着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无限的苦痛、心酸、委屈……如炙热的岩浆般喷涌而出。 太难过了,所以哪怕字字都是不由衷,她也演得入木三分,直击人心! “唐俏儿……”沈惊觉嗓音干哑,唤了声她的名字。 可喉咙里像扎了一千根钉,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本,他拒绝了爷爷,不愿过来探望。但最终,在内心某种晦涩情绪的驱使下,他还是改变了主意,订了花过来见她一面。 “你应该记得,我喜欢玫瑰的吧?” 唐俏儿说着说着,委屈的泪忍不住溢出眼尾,“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钟爱玫瑰,却偏偏送我百合。 沈惊觉,我在你心里,早就不重要了……你又何必勉强自己。这样,你不好过,我也厌恶得很。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干干净净。” 她向来骄傲,决绝,往前走,绝不回头。 此生唯一一次心软,义无反顾,是为了他。 沈惊觉俊容渐白,星眸氤氲的情绪,暗沉,复杂。 沈惊蛰眼神幽幽的,俯身拾起地上的花束,操控着轮椅来到茶几旁,将百合花一支支插在花瓶里。 “扔了,可惜。其实还是很好看的。”他背对着二人,唇角耐人寻味地勾起。 见唐俏儿闭上眼睛,沈惊觉声音沉哑,“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过身,步履机械化地朝门口走去。 “沈惊觉。”她叫他。 男人步子一顿,没回头。 “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没任何关系了。” 唐俏儿攥紧的纤细十指,指尖快要将被单扎破,声色却清冷,果决,“你不用再勉强自己,过来见我了。我也不会……再想见你了。” …… 从病房出来的一路,沈惊觉只觉脚步轻飘,像踩在棉花上,毫无实感。 他头痛得一下比一下强烈,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女人绝情的话语,在耳边不断的回想,扯得他神经作痛,脑门布了一层冷汗。 “惊觉。” 背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沈惊觉驻足,回眸。 沈惊蛰坐着轮椅来到他面前,微微一笑: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沈惊觉牢牢攥紧手指,强忍痛意,“好。” 兄弟二人来到天台上。 午后,阳光明媚,但到底入冬了,冷冽的风还是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 沈惊觉是军人出身,身体素质强悍惊人,却不知为什么,他此刻觉得周身涌动寒意。 “嗯……盛京的空气真好。还是回家的感觉好。”沈惊蛰深深呼吸,却不知是不是呛了口冷气,他闷闷咳了几声,脸色亦苍白些许。 “大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惊觉站在他身侧,如墨的眸望着远方,“这里风太大,你身体不好,还是该注意保养。” 沈惊蛰捂住胸口,“惊觉,你还关心大哥吗?” “当然。” 沈惊觉顿了顿,声色沉沉,“当年是你牺牲了自己,助我逃出生天,我才幸免于难。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沈惊蛰蹙眉,失笑,“只有恩情,没有兄弟情吗?” 男人薄唇一抿,“小时候,除了爷爷,大哥对我最好。” “我不是在道德绑架你,我只是希望,我这次突然回来,不会让你产生困扰,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能一如往昔。” 沈惊蛰轻轻喘了口气,语气很诚恳,“虽然,我们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但你也是我的亲兄弟,我从来没有想对你不利的心思。” 沈惊觉容色冷漠,“大哥,既然是亲兄弟,那你有话就直说吧。不用跟我绕弯子。” 一阵森寒,彻骨的风,呼啸而过。 “惊觉,你和唐小姐的故事,落幕了。真令人惋惜。” 沈惊蛰扬起清白如玉的脸,望着他,逐字逐句,“如果,我想跟她有个开始,你会介意吗? 第997章 他还没放下她 沈惊觉深暗的瞳孔,不可遏制地一阵动荡。 随即,他的脑仁深处疼痛陡然加剧,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横冲直撞,要把他的脑壳都撞开了一样! 俏儿…… 脑海最深处,悠悠荡荡,他听见自己,在呼唤这个名字。 “惊觉?惊觉?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气色很差。”沈惊蛰关切地问。 他舌尖狠狠划过齿列,用力闭了闭泛红的眼睛: “没事。” “我之所以告知你,就是怕日后,我正式追求唐小姐,你看在眼里,心里会不舒服。虽然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但毕竟之前,也真心相爱过。” 沈惊蛰清眸微弯,“我不想让你觉得,这是横刀夺爱。我也希望我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光明正大地追求自己心仪的人。” 沈惊觉头痛得眼前昏花,怕被对方发现,于是草草结束谈话: “我已经跟她分手了,大哥想怎样,跟我无关。” 他转过身,刚迈开腿走了两步,倏地又僵住,忍不住问: “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沈惊蛰背对着他,惬意地眯起眼睛,仰望天空,“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第一次对你产生羡慕之心的时候,我羡慕你能够拥有一段,如此纯粹的感情。 直到刚才,我看到唐小姐在我面前落泪了,我便更加坚定了,追求她的想法。 我想对她好,我舍不得见她流泪。” …… 从天台下来,沈惊觉迈着僵滞的脚步,走向停车场。 那些吸入肺腑的寒风,化作尖锐的冰凌,扎得他的血肉之躯说不出的疼痛。 他头痛欲裂,喘着粗气,举步维艰。 他的心,分明跳着。 伸手一摸,却只觉中空。 突然,沈惊觉再也支撑不住,英挺魁拔的身躯猛地向前栽去—— “二少爷!当心!” 他眼前昏黑,猝然扑入一个充盈着馨香的怀抱里。 “二少爷,你怎么样?是头疾发作了吗?”慕雪柔张开双臂,顺势搂住男人劲窄结实的腰身。 沈惊觉耳畔嗡鸣,呼吸粗沉,抬起沉重的眼皮。 却只能看到眼前女人,一个朦胧的轮廓。 此刻的慕雪柔,身穿着白大褂,乌发利落地梳了一个马尾辫。 与沈惊觉记忆深处,那个他一直苦苦寻觅的身影,巧合地重叠在一起。 “小……白……” 话音未落,他阖上眼帘,昏迷了过去。 “二少爷?二少爷?”慕雪柔轻轻唤他,眼底一阵寒光闪过。 …… 深夜。 沈惊觉在医院晕倒,情况稳定后,被送回观潮庄园,此刻还在房间里睡着。 由于吴妈回来了,慕雪柔抽出身来,回到沈惊蛰处。 “真没想到,这药竟然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头疾。” 慕雪柔委身跪在茶几旁,手法熟练地展示茶艺,一声冷笑,“说真的,我也算从小跟沈惊觉一起长大的人,我还真是鲜少见到他有如此落魄,狼狈的时刻。倒是开了眼了。” 沈惊蛰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袅袅白烟升腾的茶杯,声色平和,浅淡: “阿焕当年空难,导致失忆,为了压抑他的情感,我也只是给他吃了一颗黑色的而已。可我弟弟却敢一口气连吃三颗,这种魄力,也真令我叹服。 要不是他身体素质过硬,生抗过去了。一般人服用了这药,很大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慕雪柔暗惊,“那他会经常发作吗?” “目前,只会在受到精神刺激后才会发作,但渐渐头疼会变成常态,只能靠药物维持,甚至产生极强的依赖性。” 慕雪柔:“这……不就跟吸毒无异了吗?” 沈惊蛰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我的弟弟,天生的痴情种。没想到,三颗药吃下去,他竟然还没放下她。 今天,我当着他的面,表露出我要追求唐俏儿的意图,他表情波澜不惊,但现在瞧着,这件事还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看来,药不能停啊。” 慕雪柔见他从她进门时便一直面带笑意,忍不住试探: “先生,我瞧您心情都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男人轻笑,“也许,唐俏儿已经慢慢,试着放弃我弟弟了。” “放弃?会这么快吗……唐俏儿当初爱沈惊觉,可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会不会……” 沈惊蛰打断她,忽然幽幽地问:“雪柔,你会爱人吗?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慕雪柔哽住。 她待在沈惊觉身边那么多年,虽然一直都伴随强烈的目的性,但那男人如此俊美、优秀,她不动心,也是假话。 只可惜,那时,她还是更爱自己。 直到,流落到m国,举目无亲,受尽欺负,花光积蓄流落街头,被几个外国佬拽入恶臭熏天的街角,险些遭到轮流侮辱。 是先生拯救了她,给她新身份,给她重生的机会。 她曾是沈惊觉的“救赎”,而先生,是她的救赎。 她觉得,她是会爱的,只是她爱的从不是沈惊觉,而是先生! 于是,她跪在男人足下,扬起娇红的小脸,满目崇拜地仰望着他,痴痴开口: “我会爱,是您教会我的!” “是吗?” 沈惊蛰瞧着她,欲笑不笑,“我自己都不会的事,我是怎么教会你的呢? 不过没关系,药物都有临床试验,感情,亦有。” 他深沉的眸氤氲暗潮,溶于夜色,“我的弟弟,不是给我做了例子吗?就在唐小姐身上,验证一下吧。 第998章 她终于做回了自己 虽然唐俏儿身上还有伤,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没恢复好,但她不允许自己瘫在病床上无所事事。 于是,又休养了一周后,拄着拐杖,左脚打着石膏,强行出院了。 出院当天,她没通知父亲和敏姨他们,但大哥,二哥和文蔷,加上林溯一起来接她,仍然令她心里倍觉温暖。 “俏俏,你和惊觉真的就……”文蔷挽着唐俏儿不盈一握的手臂,泪凝羽睫。 “嗯,结束了。” 唐俏儿柔柔地一笑,语气听上去很释然,“我们热烈又真挚地爱过一回,足够了。没有遗憾了。” 文蔷急红了眼睛,“怎么会没有遗憾呢?你和他这么久,他都没有向你求婚,都没有补给你一个万人艳羡的盛大婚礼……他明明还亏欠你那么多,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阿蔷,就算惊觉曾经亏欠我,这两年来,他多次为我出生入死,也已经还清了。” 唐俏儿用力抑住情绪,浅浅勾起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这一回,是我欠他的。让他好好生活,不让他困扰或压力,就算是我对他的报答了吧。” 文蔷不甘心,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男人。 唐栩薄唇紧抿,一脸愁容,只是摇头。 这时,敲门声响起。 唐樾走过去,拉开门,见白烬飞一身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登时眼眶一热,神情恢复了些许神采: “老四,回来了。” “大哥,抱歉,我来迟了。” 白烬飞轻轻喘息,心焦地问,“俏俏呢?好些了吗?” “能来就好,俏俏只是现在左脚还打着石膏,其他地方的伤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用太担心……” 话音未落,唐樾赫然看到—— 一个面孔陌生的清秀女孩,默默走到白烬飞的身后,羞涩地微微低着头。 但,却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阿烬,这位是……” 白烬飞含笑回眸,牵起女孩的手,将她轻轻带入怀中,大掌温柔地揽在她腰侧,凝睇着她的目光,满溢柔情: “大哥,这是舒颜。” 唐樾难以置信的目光一遍遍勾勒这张翻天覆地,焕然一新的脸庞: “舒颜……你是舒小姐?!” 舒颜难为情起来,白皙的脸颊泛红,轻轻点头。 “阿颜!” 这时,唐俏儿在二哥两口子的搀扶下一跳一跳地走过来,杏眸间激动的光芒闪闪。 “唐小姐。”舒颜见她行动不便,忙迎上去。 两个女孩的手,紧紧相握。 “这是……你曾经的模样?”唐俏儿眼圈红红,几乎要喜极而泣。 舒颜绯唇微张,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真美……真好看!” 唐俏儿抬起手,颤抖地轻抚她的脸颊,“你能够真正地做回自己,我真的……由衷地为你高兴。” 难怪四哥这段日子不见踪影,原来是陪着爱人去做整容手术了。 “我找的,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整形医生。” 白烬飞走过来,与舒颜并肩,两人深深对视,仿佛要融入彼此的眼眸,“本想百分百还原阿颜原本的模样,但因为之前她整得过于彻底,甚至改变了骨相,所以就算是神医妙手,也只能恢复百分之八十。” 唐俏儿惊叹,“天啊……百分之八十就这么美了,百分之百还不得上天和嫦娥肩并肩!” 众人笑起来,气氛难得变得活跃。 “就算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也没关系,只要我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就很满足了。”舒颜笑意粲然,眉眼间少了曾经那种具有冲击力的美感,却增添了清雅柔美,充满了曾经少有的明媚与活力。 “其实,你什么样,我都爱……不用吃这份辛苦。你动刀子,我心疼。” 白烬飞低头,情不自禁吻住她小巧的唇珠,轻轻厮磨,“但,我还是想尊重你的决定,任何,只要你想,我便支持你。” 舒颜眼含热泪,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 虽然正值凛冬,但女孩却迎来了她苦苦期盼了十余年的春天。 唐俏儿在林溯的搀扶下上了车,车子刚刚发动,她手机就响了起来。 “吴妈!”她立刻接听,语调轻快。 碍于沈惊觉的关系,回国后直到现在,她都没敢跟吴妈主动联系,怕她担心,焦虑。 “少夫人,您还在医院住着吗?”吴妈忧心地问。 “今天刚出院,放心,我一切都好。” “少夫人……”吴妈默了默,低声问,“您……见到我们大少爷了?” 提及沈惊蛰,唐俏儿敏锐的神经一紧,“见到了,我住院的这段日子,他就住在我隔壁的病房休养身体,常来看望我。” 吴妈辞闪烁,“啊……” “吴妈,你有事要跟我讲吗?” “少夫人,要不,您回盛京家里一趟,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 劳斯莱斯停在私人别墅门外。 唐俏儿腿脚不便,加上回到曾经与沈惊觉的爱巢,怕触景生情,她便没有下车,而是让吴妈出来,两人在车内说话。 很快,吴妈从别墅里匆匆走出,上了车。 “少夫人!我好想你!”两个女人抱了抱彼此。 唐俏儿笑靥温柔可人,“我也是呢。” 一阵关心过后,她正色地问:“吴妈,你急着见我,是因为沈大少爷的事吗?” 吴妈严肃地盯着她,用力点了点头,眉心笼起愁绪: “少夫人……大少爷又是在医院守着您,又是特意找我,煮粥给您吃,他到底什么意思呢?” 林溯忍不住嗤了一声,“司马昭之心,还能什么意思,想追求我们大小姐的意思呗!” 吴妈牢牢攥住她的手,心急如焚,“少夫人,您千万不能跟他在一起……不!是您千万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啊!” 唐俏儿心中越发好奇,“吴妈,沈大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他、他……” 吴妈内心万分纠结,终是为了她的安危,把心一横,“我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第999章 他有精神病? 此一出,车厢里的气氛,如同数九寒冬般森冷,凝固。 唐俏儿与林溯心惊肉跳地对视一眼,随即她忙问: “吴妈,你说的精神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吴妈眼匝的肌肉微微颤抖,似乎陷入了极令她不适的回忆,她用力抽了口气后开口: “我在沈家,已经干了快三十年了,现在还在观潮庄园里的佣人,除了管家和沈董身边的祝秘书之外,已经没有多少像我工龄这么长的老人了。 我刚来沈家时,被安排去服侍沈夫人和大少爷。不过我不是他们的贴身佣人,只是跟在领班佣人身后,洗洗衣服,做点儿粗活,就是端茶倒水这样细致的活儿,当时还轮不到我做。 刚开始,我以为是沈夫人嫌弃我是村里苦出身,嫌弃我粗手笨脚。后来我发现,沈夫人的衣食起居有专人照顾,都是她从凤家带来的亲信,沈家普通的佣人很难近得了她的身。” 林溯不禁困惑,“这是为什么?这沈夫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要瞒着沈家人吗?” “难道,沈夫人真有精神疾病?”唐俏儿想起之前和哥哥们的推测,眼神一暗。 吴妈拧紧了眉,“确切地说,是沈夫人……她完全就是个疯子!” 唐俏儿和林溯不可置信:“疯子?!” “虽说沈夫人有专人照顾,且她一直独自居住在观潮庄园后身的别院里。可到底也算在眼皮底下,日子久了,哪里瞒得住?听说最严重的一次,沈夫人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扑上去把送饭的佣人脸皮都咬下来一块肉,鲜血淋漓的,相当骇人!” 林溯震愕瞠目,“这哪里还是人啊?这简直就是……” 他没好意思说那个字。 “这是很严重的精神病。沈夫人那个阶段,已经是自知力丧失、幻觉妄想,且伴随冲动暴躁的倾向。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唐俏儿无可奈何地叹息,听见这些事,她内心很悲凉。 本来就疯疯癫癫,又被丈夫彻底厌弃,最后失控地吞枪自尽,也就能理解了。 “这件事,我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沈夫人也已过世多年,我本来打算一辈子瞒着的。” 吴妈忧心忡忡,把唐俏儿的指尖都握红了,“可现在,我必须把我知道的统统告诉您! 大少爷他估计是随了他母亲了,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他有潜在的暴力倾向,比她母亲更可怕!” 唐俏儿神情凝重,抬手轻抚吴妈紧绷的脊背,“吴妈,你知道了什么,是吗?”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们少爷刚来沈家没两年的时候。有一次,轮到我当值,去别院给沈夫人送晚餐。” 吴妈脸色煞白,恐怖血腥的记忆,涌入脑海,“好死不死的……我亲眼看到……大少爷,他在虐杀后院的野猫! 边用匕首扎小动物的尸体,边在那儿特别开心地笑!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笑容,吓得我都走不动道了!” 林溯猛地打了个怵,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唐俏儿心脏亦骤然抽紧! 沈惊蛰……虐杀动物? 若不是吴妈亲口所,她根本无法将那个温润如玉,雅人深致的男人,与丧失人性,残暴不仁的形象联想到一起! “在观潮庄园被他糟害过的小动物,又何止有那么一只!后来管家私下还纳闷地吐槽过,说隔三差五就能在后花园的花圃里挖到小猫小狗血淋淋的残肢! 可见,他不光把他们杀了,还把他们给肢解了!” 吴妈瞪大眼睛,仍然心有余悸,“少夫人,您说若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他会干出这种事吗?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唐俏儿蹙眉,绯唇紧抿,一时陷入压抑的缄默。 沈夫人癫狂,沈惊蛰虐杀动物,还有凤家的继承人,沈惊蛰的舅舅,亦杀害了自己的情人,手段极其残忍…… 瞬间,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涌上她心头—— 难道……凤家的人,个个都精神不正常? 而沈惊蛰也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疾病,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沈惊蛰……真不正常?” 林溯木怔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可是,他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啊,情绪稳定得一批!” “所以这才是我最害怕的,我怕他这些年一直在伪装自己,压抑自己的本性接近少夫人……我怕他图谋不轨,我怕他会伤害您!”吴妈急得五内如焚,眼眶都湿红了。 “虐杀动物,说明沈大少爷有暴力倾向,生性冷血,甚至存在反社会人格。但,眼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有精神疾病。” 唐俏儿平复一下心绪,目光深忖,微动,“不过,精神疾病,确实是有一定遗传几率的。不光沈夫人,我想沈夫人的兄长,或多或少,也不太正常。” “大小姐,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我父亲提起过。” 林溯双目一睁,“当年凤家长子凤律川的杀人案,是我父亲同僚办理的。当时一审判了他死刑,二审上诉,他的律师递交了他有精神疾病的诊断报告,所以改判了无期。 咱们盛京司法系统对犯人是否有精神病有严格的鉴定和检测流程,凤律川能逃过层层监督和检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唐俏儿低垂睫羽,默认了林溯的想法。 “总之少夫人,您一定要离大少爷越远越好!俗话说的好,三岁看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十年不见,他一朝回来怎么可能老实本分,他指不定憋着什么阴谋,才突然杀回来……” 吴妈说着,啪地一拍自己脑门,“糟了!他会不会跟我家少爷抢继承人的位置?他那么癫……不会对我家少爷下手吧?!” 虽然这只是莫须有的推测,但唐俏儿的喉咙却瞬息像被扼住一般,难以呼吸。 半晌,她目光灼灼,毅然,看着吴妈: “若是如此,那我反而更不能躲着他了。” 吴妈和林溯双双错愕:“为什么?!” “若他回来,安分守己,我也不会怎样。但若他对惊觉包藏祸心,我也绝不会纵他。” 唐俏儿微微扬起下颌,幽沉的美眸如午夜的镜湖,却暗蕴着不可预测的力量,“他回到沈氏,一切行动,肯定会瞒着惊觉,及沈家其他成员。但他若有意接近我,加之我向他抛出橄榄枝,为表诚意他也未必事事瞒我。 就算他有意隐瞒,我要不接近他,就对他一无所知,摸不清他在谋划着什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退缩。” “可是少夫人!这太危险了!” 吴妈从韩羡那里听说了他们分开的事,心疼她疼得快要哭出来,“现在,少爷那个样子……不能在您身边护着您。您一个人可怎么办啊?您不能再去涉险了!” 唐俏儿用力挤出一抹释然的笑,强压着不断涌上心头的酸楚: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辈子依靠惊觉,而且没有人能让我依靠一辈子。人从始至终,能倚仗的,只有自己。” 话音刚落,她手机响起,七哥打了进来。 像是有了某种预感,唐俏儿心脏狂跳,接听: “七哥。” “俏俏,dna检测结果出来了。” 剧烈翻涌的情绪,令唐枫的嗓音震颤得止不住,“黎焕……就是五哥!” 第1000章 无论如何,带他回家 瞬间,唐俏儿泪如泉涌,一颗颗饱含喜悦、炙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扑簌簌地滚落。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她第一眼见到黎焕,就知道他是五哥! 哪怕,他冷漠寡情,拒她千里,那种熟悉的,亲切的感觉也绝不会错! “少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吴妈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 唐俏儿强自稳住激动的心神,嗓音低低沉沉: “七哥,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唐枫办案多年,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只告诉了你,还没有告诉爸和我妈。” “做得很好,这件事,暂时只能你知我知,决不能告诉爸爸和敏姨。” 唐俏儿目光如炬,心尖一下下收紧,“我怕打草惊蛇,我更怕幕后操控五哥的那个人……会因为五哥身份的暴露,而对他不利!” 唐枫语气十分严肃,“俏俏,你放心,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回去我会先瞒住我妈,稳住她的情绪,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要掘地三尺,大刀阔斧地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五哥的下落。到时候会惹出什么乱子,根本无法预料!” 转而,他又万分迷惑,心焦地问,“五哥既然没有死……那他坠海之后又被谁救起来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五哥,怕是已经完全失忆了,他全然不记得我们了。” 唐俏儿脑海中浮现出五哥身上那道狰狞恐怖的伤疤,心脏不断地袭上强烈的绞痛,“我见过五哥身上的伤,他靠着自己一个人,若没人给他救治,他断不可能存活下来,一定是有人救治了他,帮他疗伤,然后……” “然后,让他变成了一个这么冷酷无情的人?我和五哥交过手,他简直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机器!” 唐枫声线隐忍得发颤,心痛万分,“五哥他到底是被谁搞成了这样?!” 林溯和吴妈忧心忡忡地看着唐俏儿。 唐俏儿身子疲惫地往后仰靠,紧闭双眸,努力让自己思绪清晰起来。 每一次,五哥的出现,都是在谢晋寰的阴谋里。 但眼下,谢晋寰已经死了。他却仍然出现一次次对她进行阻挠,只能说明一件事—— 背后那个控制谢晋寰的人,也在控制着他。 是那个“先生”把他变成了这样! “会是……药吗?”唐俏儿幽幽睁开眼,喃喃自语。 唐枫急切追问:“俏俏,你说什么?什么药?” “惊觉,是在谢晋寰那里,服用了那个先生给的药,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没有感情的机器,看上去……和五哥的状态有些相似。 会不会……五哥也服用了这种药,才变成了这样?” 唐枫:“那究竟是什么药?!” “之前随风哥哥说过,是损伤脑部神经的药物,且不可逆。” “那就算我们找到五哥又能怎样?他已经被人控制、洗脑了!他还肯跟咱们回家吗?!” 回家…… 唐俏儿一阵心酸,深吸了口气,“七哥,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唤醒五哥,我都要带他回家!” * 自那天沈惊觉在医院突然晕倒后,一连三天,他的精神状态都是萎靡不振。 白天,在集团开例会时,他竟然当众走神,甚至昏昏欲睡。 晚上的商业酒会、应酬,他统统推掉了,在韩羡的陪伴下回到观潮庄园。 韩羡亦步亦趋地尾随,满目忧忡,“沈总,你这几天精神状态好差,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找谁?” 沈惊觉只觉身子滞钝,头晕脑胀,还微微有些发冷,说不出的难受,“柳医生消失了,还有谁能解决我的问题?” 韩羡叹了口气,操着老父亲的心,“那您这么耽误着,病情严重了怎么办?今天会后那些高层都背着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流蜚语传要是传出去……” “我没有生病。” 沈惊觉闷闷喘息,咬紧牙关,忍住这种不适感,“我的身体,我最清楚。” 韩羡郁闷地垂着头。 现在的沈总,一丁点都不听劝。比起初更倔,更不好相处了。 客厅中—— 沈惊蛰和沈光景正坐在沙发上,父子二人边喝茶边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惊觉,你回来了。”沈惊蛰朝男人微笑点头。 “爸,大哥。”沈惊觉容色淡漠,眼神泄出一丝疲态。 他是读过军校的人,这些年大.大小小什么伤没受过,他向来都能挺住,从未如此消沉。 沈惊蛰微蹙眉心,“惊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很差。” 沈惊觉立刻回答:“没事。” 就在这时,穿着一袭白色职业套装的慕雪柔,端着盘精心摆盘切好的水果,步履娉婷地走了过来。 不经意间,沈惊觉与她视线相撞。 慕雪柔温温柔柔地一笑,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很有女人风韵。 然而,沈惊觉却只是冷冷地挪开视线,完全不为所动。 慕雪柔笑意微僵,心里很是懊恼。 她以为上次她救了他,两人关系怎么也该更近一步。却不成想,竟是原地踏步。 但先生说了,万事不能操之过急。 尤其是沈惊觉这样一千年都不开一次花的榆木疙瘩脑袋,就只能步步为营,循循善诱。 “惊觉,你这孩子,身体出了问题就要及时医治,万万不能嫌麻烦,延误了病情。” 沈光景神情彰显慈父的严厉,“你是沈氏的总裁,你若有个闪失,沈氏便会动荡,这一点惊觉你可要时时铭记在心啊。 不过好在,儿子你终于幡然醒悟了,不再受唐家那丫头的蛊惑,去纡尊降贵地为她卖命。我沈光景的儿子,哪个不是天之骄子,让唐家那小丫头来回摆弄,简直荒唐!颜面何存?!” “爸,没事的话,我上楼了。”沈惊觉听了这番话,眉宇躁郁地皱紧,转身欲走。 “二少爷。” 慕雪柔忽然叫住他,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最近,经常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甚至有时候,会隐隐觉得全身发冷? 第1001章 私人医生 沈惊觉星眸一睁,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慕医生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生,在m国时,对精神类疾病和相关药物也有所研究涉猎。” 沈惊蛰淡定自若地品茶,“我之前听柳医生说,惊觉你是因为从谢晋寰那里,服用了不知来历的药物,才会脑部受损。慕医生既然能看出你的症结,就有帮你医治的方法。 不如,让她试试看,保不齐病痛能够有所缓解呢。” 沈惊觉面无表情地拒绝,语气还算平和: “谢谢大哥,不必了。” “慕医生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这样。” 沈光景闻,神情变得愉悦起来,“慕医生,现在我正式聘请你做惊觉的私人医生!薪资你不用担心,只要惊觉能好起来,酬劳不是问题!” 沈惊觉剑眉一拢,透着抗拒: “爸,我不需要私人医生。更何况,大哥离不开慕医生的照顾,恐怕分身乏术。” “惊觉,你我亲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沈惊蛰笑得云淡风轻,“经过慕医生的照料,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若你不习惯我的人跟着你,那最起码也要让慕医生参与进你的治疗恢复过程中,经过她的日常护理,你的病情会有一定程度的缓解。 更何况,你现在位高权重,沈氏集团的未来都压在你身上,你若有闪失,怕是会辜负了爷爷和爸的一番期望。” 最后一句,说到了沈惊觉心坎里。 他浓睫微颤,似有所思,最终默然应允: “那,就这样安排吧。多谢大哥为我考虑。” 沈惊蛰弯起温雅的眉目,“应该的。” 慕雪柔盈盈上前,面带得体的笑容,礼貌地向神情凛冽的男人伸出右手: “二少爷,以后请您多多关照了。” 沈惊觉眉宇拢得更紧三分,迟迟没有动作。 慕雪柔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脸上虚伪的笑快要挂不住了。 碍于大哥的颜面,沈惊觉终于勉为其难般,伸出宽厚的左手,与她相握。 …… 午夜,观潮庄园一片冷清幽寂。 只亮着台灯的房间里,沈惊蛰身穿深蓝色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眼睫低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斯文雅致的银边眼镜,俊朗英挺的轮廓如雾霭笼罩之下的山峦,光华内敛,沉定而深邃。 神秘莫测,若即若离,是他最大的魅力。 亦,暗蕴未知的危险。 慕雪柔端着拖盘走过来,上面是一杯清水和一小碟药片: “先生,您该服药了。” 沈惊蛰不着急用药,而是翻阅着放在膝上的一份招标文件,漫不经心地道: “惊觉现在已经是个不通感情的人了,他怠慢了你也很正常,你不要因此影响心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慕雪柔心下一慌,连忙表态,“先生!我对沈惊觉绝无私心,我全心全意都是为了您的大计!请您信我!” “我信你。” 说着,沈惊蛰抬眸一笑,骨节苍劲干净的手抓起盘中药片,再一扬头,悉数吞入口中。 药片巨苦,苦得他皱紧眉心。 “先生,为什么您要遭这样的罪……” 慕雪柔满目愤懑,将水杯递给他,“我真希望,您吃过的苦头,沈惊觉全都尝一遍!即便如此,也无法弥补他给您带来的,终身无法疗愈的痛苦!” 沈惊蛰唇角轻抬,放下手中文件,将一小袋蓝色药丸放到她面前: “眼下,唐俏儿和他彻底分开了,而你也有机会更近他一步。这段日子,尽快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找机会,把药喂他吃下去。” 慕雪柔拿起药丸,借着灯光细细端详,兴奋地问: “这是rc新研发的?它叫什么?” 男人微笑,眼底闪烁着不可捉摸的暗芒: “dac0089,又名‘水晶冰’。” 慕雪柔心下了然,低声,“会有很明显的副作用吗?” “之前,惊觉服下的那三颗药丸,是dac0089的最初版本,成分凶猛,药效是现在的十倍不止,对人体的副作用奇大。 现在这个版本,有显著的进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式流入市场。不过,停止用药后,戒断反应也会很明显。” “先生,那这时间久了,以沈惊觉的聪敏……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慕雪柔面露忧色,“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除了韩羡,就是吴妈,都是他的亲信。他岂不是马上就会查到我头上?” 沈惊蛰似笑非笑,优雅抬手,中指与拇指捏住银丝镜框,向上轻抬,“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无限期地隐藏下去。你有那么久的耐心,我却没有了。” 慕雪柔暗暗一惊,连忙点头。 沈惊蛰笑意渐浓,像说着什么极有趣的事,甚至隐隐充满期待: “更何况,到时候,就算他知道水晶冰有问题。他的心,也左右不了他的身体了。” 第1002章 他已经上瘾了 那天,兄妹俩达成一致后,唐枫回家把消息告诉了唐万霆和柳敏之。 唐万霆以为柳敏之是思念儿子太过心切看错了,本也没报希望。但柳敏之却陷入一场空欢喜,情绪受了极大冲击。 她起初深度质疑,后来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整个人倒在床上,萎靡不起了三四天。 直到唐俏儿回家来,柳敏之才强撑精神起来,再度追问: “俏俏……真的不是阿桓吗?真的不是吗?” 说着,泪眼婆娑。 向来娴雅端丽,保养得不辨年龄的女人,几天不见变得消沉,衰老了好几岁。 “敏姨,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我和您一样,希望五哥还在人世。” 唐俏儿鼻尖涌上强烈的酸楚,握紧柳敏之毫无温度的素手,“可惜,那个人不是五哥。他只是……跟五哥长得很像而已。” 柳敏之失望至极地闭目,痛苦地摇头: “俏俏,说出来也许你只会觉得我荒唐……自从阿桓遭遇空难后,这些年我时常都会梦到他。我总隐隐有种感觉,我总觉得……阿桓还活着,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静静地活着……他只是找不到家了……” “敏姨……”唐俏儿险些哭出来,极力克制了。 血浓于水,母子连心。 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其中玄妙,难以解释。 “算了,不说这个了。” 柳敏之努力振作起来,用帕子轻轻拭泪,然后平静地吩咐佣人,“给我准备一套低调的衣服,再吩咐司机备车。” 佣人得令退下后,唐俏儿关心地问,“敏姨,要去哪儿啊?” 柳敏之眸色凉凉,“去海门第二监狱一趟。” 唐俏儿愕然,“您……要去探望柳董?” “嗯。惊觉不是因为一种什么莫名其妙的药损伤了大脑吗?柳则之是生物制药方面的行家,我想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唐俏儿心尖一跳,立刻来了精神,“敏姨,若您不介意,我想同您一起!” …… 一个多小时候,唐俏儿与柳敏之来到海门第二监狱。 在探监室见到了身穿囚服,戴着手铐,面容憔悴潦倒的柳则之。 “敏之……唐小姐。”柳则之经过长时间的改造,规规矩矩坐在她们面前,完全看不到往昔那盛气凌人的倨傲了。 柳敏之目光清冷地与他对视,半晌不语,明显对这个男人仍有怨恨。 唐俏儿这次是带着目的来的,她不想把气氛弄僵,让柳则之更添抵触情绪,于是礼貌地唤了一声: “舅舅。” 柳敏之瞳孔一震,怔怔地看着女孩白皙细腻的脸庞。 虽然,自俏俏亲生母亲死后,这么多年她们都相处的很融洽,很愉快。但俏俏却从来没有松口,去承认她们这三位太太的亲人们和她的关系。 柳敏之从未妄想代替俏俏母亲的位置,但这一声“舅舅”,却好像连同她的身份也一同被承认了一样。 “唐小姐!我不敢当!” 柳则之慌忙摆手,手铐咔咔作响,“且不说,我现在是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就算我没落得这下场,我也只是柳家的一个养子,和敏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声‘舅舅’……我不配。” “我们这次来,是有点事要询问你。”柳敏之开门见山。 柳则之不禁忧心,“是你管理柳氏,出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吗?” “柳氏没事,是我们的女婿,惊觉他出了点问题。” 柳敏之秀眉紧锁,将近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柳则之。 “舅舅,到底是什么厉害的药物,会让惊觉一下子丧失了情感功能?”唐俏儿嗓音焦灼得沙哑。 柳则之一脸讶异,“我在生物制药界混了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诡异凶猛的东西。我只听说过有些人脑部受到巨大撞击会和以前判若两人,早年我还接触过一名患者,因为头部中弹,弹壳残存在脑子里,影响到情感功能。单纯的药物,我真没见过。” 唐俏儿与柳敏之对视,不禁失落。 突然,柳则之眼睛一亮,神情暗沉,“我想起来了,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变成这样!” 唐俏儿身子猛地前倾,“是什么?!” 柳则之牙关一咬,“毒品!” 两个女人狠狠抽了口寒气! “大量毒品注射或服用,会导致脑部杏仁体损伤,所以沈总才会变成那样。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 唐俏儿错愕万分,失声喃喃,“难道……谢晋寰逼惊觉服下的……是毒品?!” 柳敏之不敢相信,“不就是吃了三颗药吗?就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毒品这种东西,服用一点,飘飘欲仙。服用多了,生不如死啊。” 柳则之低垂眼睑,闷声叹息,“有不少瘾君子,因为过来注射毒品,一命呜呼的都大有人在。倘若沈总服用的药片,是纯度极高的毒品,三颗下去,也有极大的可能丧命。” 唐俏儿心脏像被刺穿般作痛,秀额紧张得泌出细汗: “惊觉……会出现什么异常反应吗?” “我不知道他具体吃的是哪种毒品,所以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但吸毒者戒断后,会出现浑身发冷,全身如百蚁噬心般的不适感,且会因为没有新毒品的吸食,而逐渐加剧。 这就是说明,他已经完全上瘾了。” “可恶!混蛋!”唐俏儿心痛如绞,愤恨的拳砸得桌面砰砰作响。 一滴心痛的泪,滴答一声,落在冰冷的铁桌上。 更让她焦急的是,现在的她不能近惊觉身边分毫,他是否已经沾染毒瘾,他是否日夜在忍受戒断反应带来的煎熬,她无从插手,更一无所知! 柳敏之亦十分焦心,“惊觉多好的孩子……染了那种恐怖的东西,一辈子就都毁了啊!” 柳则之忙道:“敏之,唐小姐,你们也先不要太担心。眼下只是我的个人推断,也许沈总服用的只是某种损伤精神类的药物,并不是毒品,也未可知。 倘若可能,还是该让沈总秘密地抽血化验一下,是否是毒品所知,一验便知了。” 唐俏儿心脏揪得生疼,轻轻地开口:“谢谢您告诉我这些,等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 说完,她们便起身准备结束探视。 “唐、唐小姐!” 柳则之慌忙起身,踟蹰着问,“我的小儿子,随风……他还好吗?” 唐俏儿心尖一颤,“随风哥哥挺好的。” “他和唐家大少爷,还在一起吗?他们还好吗?”柳则之红着眼眶问。 唐俏儿微微哽咽,思忖再三,还是撒了谎: “也很好。我大哥很爱他。” “从前,我以为他们只是胡闹,不成想,竟是真的。随风那孩子,聪睿善良,他其实才是最适合的柳氏继承人,是我刚愎自用,对他太过苛刻了。好在,那孩子现在有唐家大少爷疼惜着,有人照顾他,我也就安心了……” 柳则之忙抹去眼尾的泪,低声恳求,“唐小姐,等你见着随风,替我……向他说句对不起。” 唐俏儿噙着泪珠,轻轻回了句: “好。” …… 夜幕低垂,沈氏集团大厦已经没什么人了。 总裁办公室中,沈惊觉仍没有下班,在认真审阅着盛京a5地产项目的开发计划。 这个项目,对沈氏集团未来五年的发展,至关重要。 “沈总,您该下班了。” 韩羡看着沈惊觉苍白略带倦意的脸色,心里很不好过,“这些工作,就算熬到天亮也做不完。身体要紧,明天再看吧。” 沈惊觉忽然打了个寒颤,皱紧眉心,“你开冷气了?怎么这么冷?” 韩羡迷惑地挠头,“没有啊?外面都下雪了,都该开暖风了,怎么还能开冷气?” 沈惊觉咬紧牙关,却抵挡不住那阵从五脏六腑间渗透出来的刺骨恶寒。 “沈总,周末有一个大型慈善晚宴,您要去参加吗?” 沈惊觉头也不太,嗓音冷淡,“捐款我会到位,最近很忙,人就不过去了。” 韩羡抿了下唇,“这次的慈善活动,听说每年ks财团也会参加,并进行大额捐款。之前都是唐家大少爷出席。去年ks总裁由唐小姐担任,今年,想必她会到场。” 沈惊觉仍低垂着眼帘,眸色如雾霭沉沉。 “沈总,您看您要不要……”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沈惊觉:“进。” 门开,慕雪柔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二少爷,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头痛吗?身体还觉得冷吗?” 第1003章 是前女友 沈惊觉在桌下,暗自攥紧了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幽沉: “还好。慕医生,你有事吗?” 慕雪柔笑容温和,“二少爷,你忘了?沈董吩咐我,从现在开始,只要有时间就会留在你身边,密切观察你的身体情况。” “即便如此,难道慕医生你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韩羡内心翻了个超级大白眼,“就算你要照顾我们沈总的身体,但总裁办公室这种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来的吗?慕医生平时在你们大少爷面前,也这么没规矩?” 慕雪柔并不恼,反而抬唇笑了一下,“隔行如隔山,韩秘书有这种论是因为你没有从事过这个行业,所以我不怪你。 不过,倘若你们沈总发病起来,身边无人照应。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得起吗?” 韩羡气得心口直疼,双拳紧握。 自从大少爷带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回来,所有的平静与和谐都被打破了! 现在的沈总,不同以往,所有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没差别。 这么敏感的时候,慕雪柔趁虚而入,且大有常伴左右的架势,岂不是有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得月的可能?! 少夫人,要被偷家了啊! 危! “阿羡,你去给我倒一杯咖啡。”沈惊觉对他们的斗嘴毫无兴趣,垂眸翻阅文件。 韩羡咬牙,“是,沈总。” 慕雪柔眼神一暗,淡声笑问:“沈总,你很喜欢喝咖啡?” 沈惊觉:“嗯。” “我不光会茶艺,我咖啡也煮的不错,下次我煮给你尝尝?” “至今为止,我并没见过谁的咖啡,比我女朋友煮得好。” 沈惊觉脱口而出的瞬间,心脏没来由的一阵剧烈壮硕。 眼前浮现的,是那些与唐俏儿缠绵悱恻过后的清晨,女人轻拢着睡衣站在厨房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为他煮咖啡那可爱又惬意的模样。 一缕暖阳照耀在她俏丽动人的细腻脸庞上,记忆中,他曾情不自禁从背后环抱住她轻盈的腰身,低头深吻她泛红的脸颊,及目所能及的一切…… ——“惊觉,你会一直爱我吗?” ——“俏儿,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刹那间,沈惊觉感到向来有条不紊的心跳,错了几不可察的一拍。 他沉下呼吸,低声纠正,“说错了,是前女友。” “唐小姐啊……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 慕雪柔柔声笑起来,倾身靠近男人,语气意味深长,“不过呢,喝一个人煮的咖啡时间久了总是会腻的。偶尔尝尝其他口味,也不错啊。” “慕医生,我的私事,你是否置喙太多了?”沈惊觉终于掀起眼帘,盯着她的眼神冷彻。 慕雪柔心底一声冷笑,从包里拿出几包药,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为二少爷您配好的药,专治您目前的症状。您可以先试用一阵,如果不好用,停了就是。” 沈惊觉刚拿起药片,韩羡端着咖啡走过来,冷飕飕地看着慕雪柔: “我们沈总,就是因为吃了来路不明的要才险些丧命。你觉得你莫名其妙拿来这些花里火哨的玩意,我们沈总能随便瞎吃吗?” 外之意,他怀疑药有问题! 这女人,终归是大少爷那边的人,即便大少爷对沈总有恩,也不得不提放! 除了唐家,豪门里哪儿有什么兄弟情?谢氏家族就是个例! 慕雪柔冷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韩秘书你在顾虑什么。且不说我们大少爷当年为了救二少爷,把自己的半条命都搭了进去,试问世上有几个兄弟能做到我们大少爷这个地步。若我们大少爷有私心,当年不救二少爷,岂不省事?” 韩羡气极,但她说的偏又是事实,不好回怼! 沈惊觉眼睑微微一颤,抿了下薄唇。 “如果二位对药有顾虑,对大少爷的真心有顾虑,那也简单,拿着这些药去化验就是了。若有问题,我自己吃下去。”慕雪柔一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样子。 “代我谢谢大哥。” 沈惊觉目光温温淡淡地看着慕雪柔,“药,我会吃,我还有事,慕医生你可以回去了。” “那我就不打扰二少爷了,若有不适,及时联系我。” 说完,慕雪柔转身往门口走去。 “韩秘书,周末的慈善活动,我出席。”沈惊觉在这时嗓音低沉地开口。 韩羡大喜:“好,沈总,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慕雪柔眼珠一转,乜了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门关上的刹那,沈惊觉俊容冷冽,抓起桌上的药片,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沈总,你开窍了?!”韩羡简直要喜极而泣,他还以为他被这只白皮狐狸精蒙蔽了心智! “大哥救我,是事实。但不等于,他给予我的一切,我都要照单全收。” 沈惊觉合起桌上文件,沉下呼吸,想起那天兄弟二人在天台上的对话,他太阳穴隐隐作痛,将手中的签字笔攥紧。 * 转眼,时间到了周末。 这次一年一度的盛京慈善活动不同以往,是盛京几大豪门望族与政府、非政府组织及社区机构共同承办的公益基金会。 每次这种场合,都是各家各户大发善心,树立正面形象,彰显实力的时候。 如今,唐俏儿已担任ks总裁的职务,这样的公益活动她理该踊跃。 上午,劳斯莱斯停在公益基金会赞助的盛京最大的福利院门口。 一般的上流人物,只会参加慈善晚宴,风风光光地当众捐款。白天在福利院的活动,多数人嫌脏嫌累,干脆选择不会参加。 唐俏儿在林溯和院长的接待下走进大门。 昨夜下雪,院落地面一片银白,老师和义工们正在扫雪。 “哎呀,今年活动,我们福利院还真是热闹。” 院长一边引领唐俏儿往前走,一边欣慰地笑道,“往年慈善晚宴热热闹闹,但福利院里却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愿意来。可见唐总,您是真心行善,是真的喜欢孩子。” 唐俏儿轻挽绯唇,漫不经心地问: “除了我,今天还有人来吗?” “有哇!还有沈氏集团的沈先生!” 唐俏儿倏地驻足,心脏怦怦直跳,嗓音微哑: “沈先生……他人在哪里?” “在后院跟孩子们踢球呢。” 唐俏儿强抑着想要与男人相见的强烈情绪,故作镇定地来到后院,还没进入,便听见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下一秒,她僵站在原地,一颗原本不受控狂跳的心脏,失落地沉了下去。 只见,一片祥和如画的纯洁雪景中。 身穿黑色毛呢大衣,坐在轮椅上的沈惊蛰正操控着轮椅,转圜在孩子们之间,满面欢愉的笑容,正和孩子们踢足球。 他虽然身体不便,但动作却很灵活,姿态丝毫不见笨拙,甚至透出几分少年意气的洒脱,恣意。 “大哥哥小心!” 有雪地滑,见沈惊蛰的轮椅有些不稳,一个小男孩立刻跑上前,帮他扶好轮椅。 “小朋友,谢谢你。”沈惊蛰唇角漾起温和的笑,抬手抚摸男孩的发顶。 “哇……大哥哥你看!好漂漂的姐姐!” 男孩子指着唐俏儿的方向,沈惊蛰随之望去,弯起清眸: “唐小姐,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