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开拓者有一个大家庭》
1. 翅膀
砂金发誓,下一回看见这个玫瑰脑壳和星核精凑在一起时绝对拔腿就跑。
彼时翡翠与托帕正在谈判桌上对匹诺康尼步步紧逼。
虽然大方向的协议已经定下,但知更鸟将部分股权转给星穹列车的神来一招像一颗在公司驰骋路上的小石头,让她们有点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痛苦。
两位好女士体谅他刚死了一遭,在忙得鸟毛与石子满天飞的空隙里请来了唯一偷闲的同僚——从剧情开头帅到结尾、天才般的庸人拉帝奥教授,拜托他监视不听话的小家伙回酒店继续治疗。
砂金嘴里嚷着“说好的假期这就缩水了”,实则乖巧地跟在拉帝奥身旁。
毕竟与他不同,教授同时拥有体格的健美与精神的健全。
他们刚走进匹诺康尼的酒店,就在门口撞见开拓者和一位身穿白色盔甲的高大骑士。
灰毛的星核精背对着他们,但那位红色的骑士的视线很轻易从她头顶越过落在砂金脸上。
星核精被他的视线带动,转过头。
砂金看见毛茸茸、脏兮兮的浣熊转了转她金色的眼睛。
大事不妙。
对方像个舞台演员似的,将手上那顶黑蓝色的礼帽捂在胸前向他们一鞠躬。
她是如此恰好地拦住了砂金,“这位旅人请留步,请问你是否承认我义父拉帝奥教授的智慧举世无双?”
一句话调侃在场三位,谁看了不称赞一句天才。
但砂金是谁,限五追击存护,挨打不仅不破防,次数够了还追击。
尽管挨上两刀的后遗症还在发作,他仍尽力摇晃着艳丽的尾羽,做出笑容满面的样子。
“那当然,仰仗教授的智慧这次匹诺康尼的任务可是大获全胜。”他话题一转,“只可惜,我到留梦礁时发现那儿的垃圾桶早已有主,不然朋友,我一定会更早联系你。”
星核精的脸上流露出真实的失落,“的确,留梦礁的垃圾桶竟然不能翻,差评!诶呦!”
她捂住被石膏书本砸了一下的脑袋,眼泪汪汪。
“义父,不能再打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就更傻了。”
站在一旁的拉帝奥教授显示出半条魂正向往自由的苍白,显然他的洁癖和“看见傻瓜、笨蛋就想死”的ptsd正同时发作。
他终于还是带上了石膏头,“礼仪亦是美德,我确信之前周全地教授过你了。还是说你的脑子连着一起落在了垃圾桶里?”
呕吼,灰色小浣熊的尾巴毛都炸开了。她立即站直了,“是我的疏忽,容我为大家介绍。”
如孔雀般华贵的公司使节,石心十人之一砂金。
义务教育之父简称为义父,维里塔斯·拉帝奥,博识学会的学者,真理大学的教授。
执着于让所有人都宣称伊徳莉拉貌美举世无双的纯美骑士银枝。
小浣熊说完,自己也歪了歪头。
总感觉这个现场人性的光辉过于耀眼了。
嗯,物理意义和心理作用双重的耀眼。
当然在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公司组内的搭档,老师与学生,银河间穿梭的旅人,救命恩人和被救下的零落孔雀。
星只着一边耳朵听他们寒暄。作为一个刚满周岁的星核精,不由得感慨原来客套和真诚的话语都是一个模子。
啊,纯美!
呵,砂金。
她盯住了这位挨了黄泉一刀,搞碎了基石,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漂亮男孩,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只狐狸,或孔雀。
或者是小猫。
背着耳朵呲牙哈气眼镜蛇形态出击的小猫。
真是奇怪,一开始我为什么会被他压制?这家伙看起来还没我壮。星转了一下手上的帽子。
总而言之下一回她可不会被这些公司的石头们吓唬。
尤其是托帕和砂金。
如果他们不以叶琳娜和卡卡瓦夏的形态来说话,那开拓者就要重拳出击。
例如大晚上爬到他们星舰上低声念咒“你大盘跌破2000点了”、“波提欧说他不来平账”之类的。
至于那什么“你是没有了家人,但你还可以嫁给我义父,完全可以成为开拓者一大家子的一份子”这种地狱笑话,还是背后蛐蛐比较安全。
孩子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砂金正在应付纯美骑士真诚的问候以及对他身体状态的慰问,也不耽搁他用另一边脑子思索为什么今天开拓者格外安静。
她正在转动的手上的帽子,眼珠子也跟着咕噜咕噜转。
最后,她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啊,对了。黄泉托我给您带个话。”
开拓者将帽子扣在头上。别说,那顶蓝黑色的帽子浮夸华丽很合砂金的审美。
“她说,很抱歉给了你一刀,希望你能尽快恢复,下次有缘再见,她会带给你一把伞。”
传完话的星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活泼(八卦),“她要给你伞?什么伞?你们存护下雨还要打伞的吗?不能直接套盾?”
砂金捂住额头,不是错觉他好像又开始头痛了。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里好似开了个大import,【虚无】、【存护】、不知道究竟是【秩序】还是【同协】都在滚来滚去。
他尽量扬起体面的笑容,示意自己得先走一步。
在场几位都是善良的好心人,还不用他说出潜台词便让病人以身体为重。
就算星核精的眼睛里仍旧闪着不妙的精光,在明晃晃的两位魁梧男子的注视下也乖巧挥手告别。
没有办法,毕竟我只是平平无奇脆弱又无助的小星核精。你看我进匹诺康尼的时候恨不得抱住列车组除了三月七以外任何一个人大腿不放就知道了。
开拓者如此感慨。
不过她也没多少功夫去感叹这几个华丽小蛋糕,毕竟身为匹诺康尼的股东、折纸小鸟收集者、make钟表小子再次崭新的无名客,这张地图上还有太多可以探索的乐趣。
尤其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再见星期日一眼。毕竟哪个打工人能拒绝七休日的诱惑。
只要周天哥一声令下,全服开拓者立刻拥簇周天子上位。
不过很可惜,大人们在觥筹交错间互相算计,这位说不清是罪人还是圣人的前任家主便显得格外关键。
她暂且只能找到收拾行李即将远行的知更鸟小姐。
不过在她上门前,明星小姐的邀约先一步传来。她邀请朋友里最会出远门的开拓者给她一个初出门的旅人一点建议。
可怜的一岁星核精当然不知道,这位看上去柔弱的歌者都曾去过些怎样危险的星球。
“欢迎,开拓者。”知更鸟为星开门。
知更鸟看上去有一种抛却重担的轻松。她脑袋上的小翅膀一直在无意识地扑扇,掀起小小的流动的风打在星脸上。
啊,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毛绒绒。
漂亮的小鸟儿并未因此前的危机而显得羽毛暗淡。果然名震寰宇的大明星有自己独特的保养方式。
抛却寒暄,星举起一只手发问,“知更鸟小姐,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就一下好吗?就一下好的。”
大名鼎鼎的银河偶像并未失态。她露出无往不利的微笑,从容应对,“啊,请先进来说话吧。”
她们走进房间,地板上摊着几个行李箱。
“我以为你都直接边旅行边买,根本不用带行李出门。”星踮着脚从杂乱的物品堆中趟过去。
她姿势不太优雅,像一只东倒西歪的浣熊,不过确实没碰到任何东西,可见恐怖如斯。
“有一些东西总是舍不得丢弃的。况且我已经有了很多,便不要去占需要的人那一份了吧。”知更鸟向她招手,示意星坐到她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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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星的衣橱比想象中简单。当然也可能是有很多不常用的部分她没带回匹诺康尼。
说起来真是可怜见的,常年不着家的小鸟好不容易回巢就遇上这样的糟心事,而后又要拖着一身流光溢彩的羽毛匆匆离开。
真可怜,可怜的只剩下名望和金钱了。
……这种苦到底是谁在享,可以让我也吃一吃吗?
知更鸟掏出好多零碎的小东西,“这些配饰颜色都很适合你的发色,还有这个,我之前代言的牌子他们送的小样。我觉得这个色号很搭你的眼睛。”
星不太懂,但星认得这个牌子。
COLORS,黄泉之前说被人错认的那个化妆品。
她的怀里被这位大明星零零碎碎塞了不少东西。虽然作为一个初具人形的星核精,她几乎动用不上,但星仍没有拒绝。
毕竟谁能拒绝一只叼着闪亮亮羽毛飞过来塞到你手心的小鸟呢。
星挠了挠头,“但是我记得我好像不是来干这个的。”
“是呀!”小鸟合掌,“来帮我看看这些衣物和装备吧。之前你和我讲过贝洛伯格的故事,不知道这些外套能不能阻挡那里的寒风。”
“呃……”
知更鸟的神情惊奇起来,“所以无名客可以一直穿着这身在风雪里行动吗?”
诶嘿,开拓赐福,很神奇吧?
看来请她来担当顾问的任务是不合适了,但知更鸟小姐对她的开拓之旅显然很有兴趣。
于是星一边给她当移动衣架、置物台、说书机、人肉试色,一边讲述了她的旅程。
在她的手臂被画满深深浅浅的口红、眼影、眼线试色后,来自列车组的通讯拯救了她。
丹恒老师说他从仙舟过完年带回来的伴手礼再放要坏了,括弧包括她特邀购买的豆汁儿。
那不行,我的豆汁儿!
星开口向正在往行李箱最上面放合照的知更鸟告别。
知更鸟将她和星期日的合照放在柔软的衣服堆上,合上了行李箱,“真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
她从手边找来一个提包,把之前塞给开拓者的零碎小物件都抖了进去,“一些小礼物,收下吧。”
星对这个提包不是垃圾桶造型很感可惜。她匆匆埋头进去看了一眼,脸上有些为难,“谢谢您,知更鸟小姐。但是,这里头有些东西我不太用,我可以和其他朋友分享您的好意吗?”
感谢银枝,在来之前不枉我和他学习了一本《纯美骑士团的说话之道》。
“当然。”大明星小姐挥了挥她的耳羽,把星送出门外。
星走出公馆,摸了摸头。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但不重要,苏打豆汁儿,我来了!
于是星火速赶回停靠在站点旁的列车,嘬着豆汁儿听丹恒老师讲仙舟过年的故事。
而后,变得格外怀念仙舟。
虽然仙舟的初探险和匹诺康尼狼人杀一样有阴谋诡计、血流成河、家人反目,但是有景元啊!【震声】
神策将军是一位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总之好一个能让开拓者依偎的好猫猫!
不过随着闹剧降下帷幕,家族被逐一清算,权力的牌桌上不知道换了多少赌客和庄家之后,列车总算要顺利启航。
于是开拓者去前台发了一场癫。
癫点好啊。
一天发一场癫,魔阴身远离我。
她也顺带跟朋友们打了招呼,无论是不知道怎么凑到一起的宇宙该溜子二人,还是养着两只互相薅对方的小毛米的翡翠,那都是未来的人脉嘛。
宇宙这么大,说不定哪个版本就再相遇了。
不需要三月七张嘴,连她都已经掌握了规律,凡是列车说要去的星球,那是一定不可能顺利到达的。
果不其然,他们中途拐到了仙舟。
2. 仙舟
仙舟,仙舟是一个很平和(看上去)的地方。
它表明上明媚、热烈、生活气。
它的危险不像雅利洛-VI,肉眼可见天寒地冻、大军压境。亦不如匹诺康尼富丽堂皇,让人一看就心生警惕。
它很平常,平常得会让人忘掉一潭死水下纠缠波澜的漩涡。
平心而论,星还是很喜欢这里的。她在这儿打过孽物、抓过绥阳,当过商业顾问,还认识了好多可爱的朋友。
只可惜列车的不动产丹恒老师对这里好像有点心理阴影。
一开始她当然没看出来。毕竟在她和三月这种失忆人士眼里谁会不喜欢家呢?
哪怕丹恒说他被放逐,不允许踏上仙舟的土地。那一刻的沉默也被她误以为是离家的愁绪。
倘或一个人生来就有归途,那么不允许他回去该是一种惩罚。
直到她和三月从将军身边接回了释放隐藏力量的冷面小青龙。在那一刻,星核精的确有些生气。
除开被隐瞒以外,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距离。
明明丹恒是整个列车组里最最最最最舍不得和大家分开的,可他从一开始也没真的走近过。
他一直站在边缘,像个渴望糖的孩子一样眨巴眼睛望着。
为什么不走过来要?星很想问他。
三月七也好,自己也好,都是后来者。但她们迅速融入了列车组的生活。
因为她们都知道会伸手向同伴讨要。
信任也好,爱也好,一起走下去的承诺也好。
丹恒却不是这样的。
似乎他伸手也不会有人给他一颗糖,就算有那颗糖也会在入口后变做毒药。
年纪还小的星核精不知道人世中各有不同际遇。有没有获得爱的孩子,就算同为一张白纸,也有扎眼的分别。
这就是她们和丹恒之间不可弥补的裂隙。
星没有多少时间生气。
一是丹恒老师也很抱歉和忐忑的样子让人不好说什么,他甘冒大不韪下车,也是为了同伴们的安全。
二是神策将军正笑弯了一双猫猫眼,抿着嘴看热闹。她可不要被这算盘精逮住能说笑几千年的梗。
三,当然是建木之灾迫在眼前,银河球棒侠要主持公道去了。
我们无名客来罗浮,就为了三件事。
公平、公平,还他呜呜伯的公平。
建木的事还算有惊无险,尽管是以景元要在丹鼎司里趟一阵子为代价。
没想到这位将军表面摸鱼,实则处处亲力亲为,不仅四处闪现,还跑去捞了一把白露。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暂且从客栈搬出,住进了将军府的客房里。
事先声明,不是要占神策将军的便宜。
真是为了安全和睡眠着想。
毕竟前脚大战毁灭令使的伤是真还没养好,后脚跑持明族里打一架,铁打的将军也得躺倒。
还更别说带着白露这样显眼又没战斗力的孩子。
丹恒老师那几天陷入一种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境地,星核精和三月七可看不下去,直接一人一边抓着他乱飘的衣角拖到了神策府。
正在代班的符玄听了他们的来意和担忧,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迅速和正在看守病人的彦卿达成共识。
他们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云骑们恭敬地送到了景元府上。
无名客免费给他看大门,也是仙舟将军们少有的待遇了。
其实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听说了景元养狮子的故事,在神策府时也见过那——么大一个雕像,当即就动了撸猫的心思。
若非借丹恒的面子,她原本是打算哪一天直接问景元的。
但将军府上没有雪白的狮子。
倒是有一只飞来飞去见人就喊老师的燕子。
星核精摩拳擦掌,偷偷拽过彦卿问:“你们家将军养的大猫呢?”
年少的骁卫眨眨眼,“什么?”
星好像明白了什么,摆手换了个话题,“想和你丹恒老师切磋吗?”
年轻人嘛,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彦青提着剑高高兴兴去找丹恒了。
灰发的开拓者慢慢缩下去蹲在墙角。
她从那一刻开始决定讨厌仙舟。
但人很难恒久恨或爱什么。至少在这次安安稳稳下了列车,在人群里看见彦卿向他们招手的时候,星觉得罗浮还是很美好的。
如果三月不张嘴就更好了。
他们已经充分领教过三月七的言灵,以至于星还是将信将疑打量起眼前的人。
毕竟哪个姨姨能拒绝捏捏小可爱的脸蛋呢?
她的指尖碰到细腻又热乎乎的皮肤。啊,少年人青春活力的味道,让我啃一口。
被调戏了的年轻人全无概念,还未被怀疑是假冒者而感到一点点的委屈。
他真是被教得太好了。
又或者景元没想把他教成这样,只是言传身教不免遗传给了自己徒弟一些习性。
可惜,突然冲出来的狼人打断了他们叙旧。
哦,要这么说三月七又一次一语中的。最开始见到的人,都不简单。
突然从天而降的赤脚少女端着一把比她还高的剑,令人不由得印象深刻。
星则是盯住了她踩着的那柄剑。
不得不说,这配色真的很眼熟。
像她那个阴暗女鬼二舅。
星揉了揉眼睛,坏了,这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样子更像了。
丢了剑的彦卿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哭唧唧,反倒很有样子处理了事务,询问了经过。
星站在一旁看着路君那张脸。
首先说明我不是看脸,但他怎么看起来长得怪怪的啊。
其次我不是看脸,总觉得狐人不是这个肤色吧。
最后我真的不看脸,但他这特殊建模一看就是个反派模样啊。
可惜景元还等着他们几个,不好多耽搁。星也只能盯着那张脸多看了几眼。
司辰宫里格外安静有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两位将军驾临的缘故。
星还没走近就听见景元与另一位将军的场面话。其用词之客套,用典之深奥,让她猛然回到几个月前,好像在啥地方也见过这样一个场景。
只不过仙舟语更文绉绉,比不起通用语更“啊我的上帝我要狠狠地踢你的屁股”这种调调。
哦,是和银枝一起撞见义父和砂金那回。
呵,成年人的社交礼仪有什么意思,不如放我去调戏一下大白猫。
星笑起来,顶着全场的目光开口,“好久不见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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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还梦到你来着。”
她听见三月七呛了一声,小声的在背后和丹恒蛐蛐自己。
不过高情商的景元将军总是能把所有跑偏的话都拐到正气凛然的道路上。
就是,你给杜甫交版权费了吗?
你知道这首诗是子美写给太白的吗?
知道这世上还有个cp叫做“李杜”吗?
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跑马车,景元向大家介绍了身边的怀炎。
其他人或许想到,或许没有想到。
星模仿着彦卿与丹恒的礼仪时,脑子里倒真真切切蹦出了她二舅的脸。
虽然卡芙卡妈妈不曾讲过二舅加入星核猎手之前的故事。但小浣熊能花一下午掏干净贝洛伯格上上下下的垃圾桶,就能花几天的时间把云上五骁的资料考据论文全部翻一遍。
名为应星的天才匠人,以短生种的才能闪耀于长生种的名誉殿堂。
世事已过近七百年,当年风流人物究竟如何已经没人能说清楚。就算她腆着脸去问景元,得到的也无非是景元眼中的应星。
倘或刃不记得,那么应星早就死了。
倘或刃记得,记忆也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之一。
星不懂逝者如斯夫的惋惜。年轻人亦不会因一句莫要强求退缩。但她也确实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她知道不开口,只是乖巧地立正,装成一只柔软无害,长辈看了都会喜欢的小浣熊。
被介绍的怀炎将军又开始明里暗里试探下套,文绉绉的话让星脑袋疼。
她摇着头,确认自己确实又看到了一只男狐狸。
嗯,虽然老,但狐狸。
说起来最近几个版本是不是出了太多风味不同性格不同的狐狸了?
星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了眼熟的身影。
诶那不就是把彦卿剑拿走的姑娘吗?
她刚要示意彦卿,听见怀炎介绍。
“这是我的徒孙,云璃。”
确认了,是和应星一窝被怀炎将军养出来的猫。
可以想见,这位老将军看着和蔼,背地里应该还是个抡起锤子就砸的傲气性格。
不过吧,古灵精怪桀骜不驯的少女和天资过人老实持重的少年,这个人设你们跟金庸交版权费了吗?
小猫和小燕子互相叼得毛羽满天飞,大人们秉持着看好戏的态度,在进一步过火前掐住了苗头。
也顺便掐住了孤狼的喉咙。
“我说这狗叫声真是熟悉。”
那叫一个出音味来。
星忍不住,完全忍不住,谁不想看他破防的样子。
毕竟和公司交手的记录里,唯有对斯科特是常胜不败。
看他挣扎着却无法反击的样子,进入罗浮后不知道为什么压在星心头的恶气总算消散。
制约平衡,御下之道。
她讨厌这几个字,也讨厌弯弯绕绕的东西。就好像现在这个演武仪典,自称前来观赛的两位将军,以及景元那张笑着,但明显有其他打算的脸。
星核在上,愿全宇宙的人都能有话直说。
也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什么岔——
话还没想完,机甲失控的警报就响了起来。
星在捞起球棒的那一秒只来得及感慨,三月七,求求你不要再发力了。
3. 家庭间
我就知道!
星在今日的开拓日志上写下第一行记录。
们列车组是什么柯南化身吗?走到哪儿哪儿出事。
顺便,买股一下云璃和彦卿,小猫和小鸟打得羽毛乱飞,萌。
不是说是个女角色就要有性缘关系,也不是说支持早恋,更不是同人女嗑cp的意思。
【列车长批注:好厚的盾帕】
步离人袭击了公司使用生物技术制造的机甲的货船,被朱明的船截下,现被迫停泊在罗浮的码头。
一句话里有好多关键词。倘或有什么标红警告的系统,上面一句话应该没剩几个黑字。
但星核精又搞不懂zz,她只会zzZ。
而顺水推舟掐住了三月七命运的后颈皮的怀炎将军,看上去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唉,小浣熊叹气,小浣熊决定在天塌下来之前先睡再说。
他们这次的落脚地虽还是上次的客栈,但房间不仅安排在两位将军房间附近,还给他们仨准备了一个家庭套房。
显然是景元特别嘱咐过。
丹恒老师虽然表面上自觉回避,让女孩子们先洗漱换睡衣。
但星打赌,她看见小青龙的眉头皱起来了三个像素点,且非常轻微的往自己这边偏了下头。
好吧,好吧,此事确实与她有关。
上回他们搬去将军府给景元看大门,在某天晚上睡得迷迷瞪瞪的星抱着小毯子梦游出了房间。
要知道她那时候接连忙了好几个版本,什么金人巷、捉鬼小队。全勤奖除了景元就该发给她。
她还承担了一部分守夜的职责。
毕竟三月七曾言,她不熬夜。
得亏当初塞进身体里是个星核,不然铁打的金人都要散架。
就这样,作息混乱日夜颠倒的星,和总算伤势恢复稍有起色,难得偷闲白天睡得有点多晚上睡一半醒了的老大爷景元,在夜晚的将军府的某个小道上碰见了。
作为主人,景元对列车组能在此时进驻将军府帮助守备十分感激。他原本好意要把眼睛都睁不开的小浣熊送回房间。
小家伙耷拉着耳朵裹着尾巴老实地跟在后面,嘴里嘟嘟囔囔。
诶,当年养彦卿的快乐好像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星下一句就暴言,“我要和丹恒一起睡”的话,将军本来是觉得自己能回去再做个好梦的。
饶是巧言机敏如神策,也是失语了很一阵子。
星核精的年纪应该按长生种还是短生种算?失忆后究竟算肉、体年纪还是有记忆的年纪?
被告人是仙舟民而受害者非仙舟民的刑事案件地衡司可以受理吗?
一阵冷风吹过,神策将军感觉自己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他压低声音,很难说不是用诱骗小孩的声音蛊惑星,“哦,列车组的感情如此深厚,竟也效仿先人抵足而卧吗?”
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在玉兆上悬空,就等对方回答,再决定是按下通讯录里的地衡司,或是丹恒。
“将军你在说什么东西,我是文盲,完全没听懂。”星的回答格外坦然。
她也被夜半的温度冻得逐渐清醒,“我刚刚出来就是为了去看眼丹恒啊。人还没看到呢,我们这是往哪儿走?”
景元松下一半的气,看这坦荡的样子应该不至于上升到刑事纠纷了。
他问:“我以为是丹恒照料你们多些。”
“是啊。”星打着哈欠点点头,“所以我们也有照顾丹恒老师。对哦,将军你不知道。”
又一阵冷风袭来,小浣熊裹了裹小毯子,往他身边缩了一点。
“丹恒老师一直都睡得不太好哦。”她这么说。
星第一次上列车参观的时候就问过帕姆,为什么三月七、杨叔、姬子姐姐都有自己的房间,而丹恒就睡智库?
列车长尽力昂起头看她,语气也很严肃,“是丹恒乘客自己不愿意帕。房间给他准备好了也不去睡帕。”
作为房间还没收拾好所以一直睡沙发的新成员表达了惊讶,而后偷偷溜进智库。
她蹲在那里对着丹恒的地铺研究很久,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有床不睡非要折腾自己。
像海面一样的感应地板下是列车的冷凝系统。如果是五感敏锐的人,躺着的时候怎么都会听到液体流动的声音。
“后来嘛,我们猜那是持明天性,听见水声或许会让他想起没怎么见过的家乡。”她打着哈欠,打算把一直的苦恼都抖出来。
毕竟人五代三,智识只有一名,正是景元。
度过漫长时光还养大了罗浮一群孩子或小动物的万能的景元将军总该比她更有办法。
“我在列车上现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她似乎起了一个别的话头,“有的时候我和三月挤一挤,更多的时候我睡来访大厅的沙发。”
她都忘了是确切的哪一天。总之他们难得回到停泊在罗浮旁的列车上过夜。
星核精看上去懵懂,战斗素质却一等一的高。
于是在她听见淅淅索索的活动声时,只偷偷睁开了藏在枕头阴影里的一只眼睛。
倘或经过的人不仔细打量,便会以为她仍在睡觉。
一只眼睛的视线很窄,她坚持着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总算瞄到一截熟悉的莹绿色尾巴。
是丹恒。
他仍旧以她们熟悉的模样站在观景的车窗边,持明一族的龙角与长长的尾巴在窗外光影明灭中时隐时现。
星睁大了眼睛,轻手轻脚坐起身。她盯着那个背影,没由来感到了悲伤。
也许是故土难离,也许是故人难遇。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曾多少次这样凝望着窗外?
她意识到了此刻丹恒虽在面前却很遥远,却想不出什么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试着悄悄靠近,但丹恒比她武力值还是高上一些。他准确地转头,盯着蹑手蹑脚的浣熊。
“抱歉,吵醒你了。”
小浣熊感到了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有这样惊慌的时刻。
唯一一次相似的感觉是在空间站,卡芙卡抛下她离去,只留下语焉不详的“你会有属于你的未来”。
那时她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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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失去的恐惧很难会出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星核精身上,所以一旦出现总是刻骨铭心。
她在此刻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乖乖浣熊,明明是能把丹恒装进去的身材却塌下来,低着头在列车上打转。
感谢列车长的辛勤劳动,光亮的地板足以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星那双淡金色的眼睛。
它变得亮晶晶,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泪水的加成。
丹恒反倒被弄得手足无措起来,“你……”
他总觉得如果不阻止这家伙下一秒又要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动静来。
果然,小浣熊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接着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很不讲道理的把他往智库拖。
没有办法,星的世界里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只有一种解决方案。
饭一直吃,觉一直睡,战一直斗。
“哈——欠——”他们俩拉拉扯扯,三月七打着哈欠正巧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盯着眼前这一幅强抢民男的画面愣了三秒。
“没事,丹恒老师,咱马上帮你打地衡司的电话!”她说着就拿出手机。
小浣熊吱吱喳喳手脚并用地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这下是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了。
两个姑娘在此刻似乎共用了同一个大脑,非常默契地抓着他的袖子,一左一右挟持着他进了智库。
智库水冷的那个地板空隙不大,横着挤下三个少年体都有些勉强。于是穿戴整齐的三月坐了起来。
她今天原本是定了闹钟,想拍点罗浮夜色与茫茫宇宙。
星挨着她也坐了起来。两颗毛茸茸的头挤在一起,分享着三月照相机里的图片。看到有些画面时还幸福地手脚乱挥。
挨了好几下的丹恒心说你们不如放我一个人失眠。但是她们挤在身边的温度却很安心。
第二天,姬子从裹成一团的铺盖里薅出三个睡得乱糟糟的自家孩子。
丹恒的尾巴因为凉快被三月和开拓者青睐。她俩手脚打结地抱着尾巴睡成一团。
为了不挤到她俩,丹恒又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背靠栏杆蜷着,把尾巴和同伴都保护在柔软的腹部内侧。
闻声而来的瓦,尔,特·杨一推眼镜。两位家长相视一笑,摸出手机拍照留念,退出房间轻手轻脚关上门。
并在丹恒为晚起一脸愧疚的时候极为默契地装傻说:“你们这么早就出去开拓回来啦。”
从此以后,这便成了他们以为家长不知道实际上家长门清的透明的秘密。
“丹恒老师是男孩子脸皮薄,所以一直都是我和三月盛情邀请,他半推半就。”星核精扳着指头数,“迄今为止我们分享了三月的相片,列车组之前开拓的故事,我的收藏……”
景元剩下半口气也松了下去。
这无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寝室夜谈。
他自我谴责。
瞧你也变成庸俗龌龊的大人了,景元。
“所以将军。”星突然点了他的名。
景元看向她。
小浣熊挺起胸膛,骄傲又郑重的对他说:“我们有好好照顾他。”
4. 告状
啊,神策将军想,原来如此。
但难道我已经沦落到需要一个小辈安慰的地步了吗?
他有些失礼地揉了揉星的头发,“走吧,我们回房间了。”
这件事情变成了那个夜晚的一个小秘密。
无论是神策将军景元也好,开拓者星也好,在白天再相遇时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显然细心的大白猫还是做了特殊的安排。
小浣熊抖着湿漉漉的毛在阳台上吹风时,看见隔壁了几条街的院门前怀炎和云璃回来了。
他们手上拿着一个盒子,想来就是之前所说的拜师礼了。
即便隔了有些距离,怀炎将军还是一眼就盯住了她的方向。
哇,不是吧,这都能看见?这哪像是个老头子的眼力啊。
果然,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带来怀炎将军的口信,请他们前去小叙。
三月七这会儿已经睡着了,此时是去不了的。
丹恒……考虑他以前的身份,怀炎将军对他有兴趣也很正常。
但为何会特意点我的名?
开拓者想了想,将米沙的帽子扣在还半干的头发上。
而后她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使者面前。
丹恒展现出一种“对不起她脑子不太好使你让让她”的神色率先走开。
将军们是正经来罗浮出差,住的是专门备的套院小楼,比他们那儿宽敞安静好说话。
云璃么,被匡去早睡早起多长身体了。星想了想,自己大概也是作陪而已。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丹恒老师一个人在罗浮上行动还有些不自在。
谁料怀炎请他们坐下,第一句话竟然是冲着自己说的。
“这位列车的新成员近来倒是声名远扬,听说罗浮上下不少人同你相熟。就连公输师傅也夸你手稳心细,是个可塑之才。”
星叉腰,“大概是二舅遗传得好吧。”
这当然是在开玩笑。反正大家都知道她癫了吧唧的,说什么都不好当真。
丹恒果然已经开始给她劈台阶,“炎老见笑,她失去了从前记忆,如今不过一岁稚子心绪。”
幸好怀炎不知道星嘴里的二舅是谁。
怀炎将身前酒杯推过,“我看未必。藏巧于拙,用晦而明,算得上一句大智若愚。”
开拓者向丹恒投去了文盲求助的眼神。
“诶,瞧我忘了,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喜欢我们那时候的老书袋子了。”他招呼炸了毛的小浣熊坐下,“多年不见饮月君,却也能看出如今自在许多。倒是让老朽也羡慕起无名客的日子来。”
“逍遥自在身……想多年以前,景元也说过要去当巡海游侠。如今回头再看,竟是快八百年前的事了。”
他活得太久了,久到人们口中难辨真假的英雄传说风云际会皆是亲身经历,久到见证身边亲近骄傲的弟子们一个个先一步而去。
一向顽皮的开拓者坐在他身边,头一次体会到彦卿所说景元变得拘谨是一种什么情况。
坐在这样一位老先生身旁,谁都会不自觉规矩起来。
星难得这么老实还不作妖,丹恒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好几眼,很快又被怀炎的问话带走。
怀炎与他们初相识,问的无非是上一次建木重生时的细节。
这是自然。
他们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罗浮。列车组也是为了这事才留下。
只是他问的问题倒并不像是在核对细节,更是偏于关爱后辈安危。
可惜坐在这里的俩凑不出一个正经长辈,全然听不懂老人家的好心。
尤其丹恒说到跟刃交手时一时不察被迫使用龙尊之力。
怀炎将军哼了一声,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你也不必替他遮掩。”
酒杯敲在桌面上发出轻响,明明不大的一声却让偷摸在桌下玩手机的小浣熊炸了毛。
她立刻坐正,左右看看发生了什么。手机界面还没关,流萤最新回的消息弹出来。
【最近没有剧本,我在海边度假】
很少会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们谈起刃,没有惋惜,没有感叹,好像应星也罢,刃也罢不过是一个人换了个身份证。
而不是跨过生死从头到尾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怪,决定用脑袋去想。
小浣熊挠着脑袋想了想,想了又想。
想不出来。
丹恒已经非常生硬的将话题转移,说起后头更紧张刺激的鳞渊境之行。
毕竟与幻胧一战才是星核之灾的重点,也是他们主要想帮景元说话的地方。
所谓放任药王秘传壮大,将罪人饮月放入仙舟骚扰龙师职责,也就是这些事散发出来的。
星在一边听丹恒用毫无起伏的话语讲危机四伏的大战,仿佛他们几个不是拿命在拼,只是去鳞渊境当了场观光客。
在建木下与灭绝大君遭遇,力战,克敌。
听听,这是在写报告呢。
当过热销外传导演的开拓者相当不满他的描述,“那可是一场恶战。”
她开始手舞足蹈,生动演绎当时情况之危急,大家面对强敌之绝望,以及再度鼓起勇气喊着“羁绊"、“友谊”什么的就冲上去殴打幻胧的热血。
丹恒在一旁默默捂住脸。
不过老爷子很显然喜欢她这个有声有色的版本,证据就是酒杯里的酒消失的频率变快了。
小青龙本就不是健谈的性子,既然开拓者有一搭没一搭和怀炎聊上,他乐得轻松。
这家伙,真是走到哪里都能讨人喜欢。丹恒摇摇头,将杯中酒饮下。
大导演的故事讲到收尾,她与丹恒为龙尊之位去拜访衔药龙女,一路上净来了些劝阻的人。
甚至在丹鼎司还碰上了景元。
“怀炎将军猜一猜,景元和我们说了什么。”
怀炎放下刚刚斟满的新酒杯,将它推到开拓者面前,“思能伤神,我可不猜。”
老辈子可不管那么多规矩,该喝的酒一定要喝。
于是开拓者便继续讲了下去,讲如何与白露一道封印建木,如何躲避刺客揭露阴谋,如何发现持明族内部浑水一滩。
还有上一秒说老实养病的将军神兵天降,发出了经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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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兵,我就是救兵”。
“欸,年轻时不遵医嘱,老了可要吃苦头,七百多年还是这个脾气。”怀炎上严厉,却是笑着摇头。
星吐槽,“也就在您还把景元当成个年轻人了。我看罗浮上十个有八个期盼着明天就能去吃他的席。”
丹恒在一旁一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还是克制的在桌面下用尾巴抽她的小腿,示意她少说两句。
星核精发出一声傲娇的“哼”。
是谁先挑起纷争的?
是那些不要脸的龙师先上奏说景元和丹恒的不是。
老实人和君子还有死人不能发声,那还有我呢。
就同钟表小子的故事一样,美梦小镇的居民拥护他无非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承担责任。他们选择埋着头,假装自己被蒙蔽了双眼。
这样就算是石头老板打败了钟表小子,他们也能毫无愧疚之心地说一句“跟我没有关系啊,是他叫我们这样做的”。
所有的错都是发出声音想要解决问题的人的错。
毕竟大多数是不会错的。
实际上呢,大部分人都是没有自己思想的蠢货。
墙头草才不管真理何在,只会附庸那些声音大的论点。
那好吧,不就是比谁喊得更大声吗。
她用手摸一摸帽檐。
既然大家已经默认自己思维回路同别人不一样干出什么都有可能,她倒不介意再增强一点刻板印象。
星核精嘛,说错话做错事也不会怎么样的。
经过当初钟表小子外传的历练,星显然善于言辞许多。在她的描述里,景元像是那菜地里蔫吧的萝卜苗,战战兢兢试图维护着一亩三分地的产量。
可惜有人过得太安逸偏要找事,硬要来薅这可怜巴巴的最后的独苗。无名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顺带让万能的丹恒老师给浇了点水。
“这年头做好事没好报是我们无名客的宿命我懂,但我一个星核精,才一岁半,我能撒谎嘛!我亲眼看见是龙师派来的刺客要杀龙尊!”她把话题拔得太高,不知道如何收尾,一边面不改色编下去一边和丹恒打手势。
可惜他们的默契只有在战斗时才有用,丹恒完全不懂她想干嘛。
恨呐,早知道把小三月薅醒带过来了。至少她那相机里的记录可是真真切切。
话说阿七这本事是不是太神不知鬼不觉了,那些她明显不在场的照片是怎么来的。
正当星核精发愁怎么才能结束话题的时候,她一个激动放在桌上的手机弹出银狼的消息提醒。
好银狼,下次绝对不咕咕咕你双排。
怀炎将军对着那个头像若有所思。他看向开拓者,对方一脸真诚的无辜神色显示出极为高超的心理素质。
“年轻人交友广泛也不失一件坏事。”他将手机还给小女孩,“看我耽搁你们许久,快回去休息吧。”
丹恒起身,走出两步发现星没动作。他回头去找,看见她攥着手机欲言又止的样子。
难得,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的开拓者竟然会犹豫。
最终星什么也没说,她站起身和丹恒一同行礼告别。
5. 咸粥
“嗯。”星一边腾出一只眼睛盯着云璃,避免她从工造司的平台上落下去,一边背着她在手机上疯狂打字。
我受不了了,必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阳光、健康、积极。
二舅他今天、呃、或许今年必要给我回家探亲。
对一个老人家这样狠毒,米哈游你没有心!
现在第一件事,寻求帮助。
【教授,在吗?】
跨越星系与时差,一条消息跳到拉帝奥教授的手机上。
刚下课的老师看了眼消息,又看了眼发信人,深感麻烦。
星核精从不认真喊他教授,除非有事相求。
孩子突然老实,必定已经犯事。
但他仍旧回了消息。
对方的回话很快,“伟大的教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星的措辞以“我有一个朋友”开端,说他曾经犯下大错被迫逃家,但养父年纪已大,前段日子又一次痛失爱子。
于是难免又会提及这位早年离家的孩子。
她这位朋友其实已和从前截然不同,甚至放弃了养子身份。但老人希望能再见孩子一眼的愿望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除了老人以外,很少再有人这样坦然面对他曾经的身份。
作为知情人的星问,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让这个结局变得好一点。
真理医生原本都要回复她,不要用朋友的身份来伪装自己的经历,后面又删掉了这句话。
这孩子还闯不出这么复杂纠缠的祸来。
星的消息语焉不详,全无逻辑,看得他手中粉笔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该砸到这星核精的脑袋上让她重修语言与文学。
【你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代替他们做出决断】
他忍受着精神洁癖把消息发出去。
对面回得飞快,好像一直在等他的回复。
【可是,教授】
她打下这一行字,迟迟没有下文。
真理医生看着一直在旋转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发誓要给这家伙上上强度。
之前谁说对物理感兴趣来着,论文读完了吗?
【可是教授,你是我见过的聪明人里最有人性的,有人性里最聪明的】
【求求你求求你了 ,老师】
老师。
她这么称呼真理医生。
这家伙一到真求人的时候就装成小浣熊,试图用毛绒绒的外表萌混过关。
【而且他侄女也很想见见这位叔叔。我朋友没犯事之前在行业里算是销冠级别的】
【他侄女也是做这一行的,对他的业绩可感兴趣了】
【我总不能让一个年轻孩子对我失望吧教授】
【教授你总说庸人也有资格度过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生,那就算是罪犯也该有基本的人权吧】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接连不断地蹦出来。
看来她已经开始进入胡言乱语的阶段了,拉帝奥想。
他最终回复,“既然你记得我说的话,那还有一句‘问问题前想好你是否有答案,能节约彼此时间‘你怎么没记住。”
【就是不知道答案我才在纠结啊教授】
【不,你只是害怕承担做出选择的责任】
在这一头星缩了一下脖子。
哇呜,不愧是义父,好冷酷,好尖锐,好一针见血。
云璃像一只猫一样蹲在她身旁,“你在一直和谁聊天呢?”
开拓者收起手机,“哦,我老师。他把我论文打回来重写了。”
小猫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她把孩子留在这吹风,回去跟怀炎将军汇报。等回列车的路上又收到了真理医生的消息。
【仙舟人有句俗语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始终觉得有疏漏,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
【谢谢义父,我就知道义父人最好了】
她亲亲蜜蜜地恶心完人,决心着手干她的大事业。
没想到第二天剑就被偷了。
虽说云璃信誓旦旦认定银枝是被岁阳蛊惑,但凭开拓者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能把岁阳掰过来的人。
而且星真的不想再打银枝了,自己又不能掰成三个用真的很痛苦啊。
孤云的声音阻止了这场争斗。
他开口讲述故事的一瞬间星手上的球棒滑落在地。星核精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是获得同协的力量的后遗症吗?还是匹诺康尼还在追我?
但她最近确实一直梦到什么白茫茫的冰块,还有四处流离无处归乡的奇怪梦境。
只是没想到如今在大白天也会发作了。
星努力抬起头,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好痛,有什么东西想要挤进脑海来。
寒冷的风与血扑在她的脸上。孤云的声音唱着一首孤独之歌。
岁阳也曾是纯洁无害的生物,只可惜染上了人类之癌。
她哐的一声将额头装在纯美骑士银白色的盔甲上。满身玫瑰味道的好心人扶住她。
云璃也握住了孤云的剑柄。
他们总该满足一颗迟暮的英雄心,让金色的枝丫重新守望在故乡。
多么好的一段故事啊,支离破碎的剑器摆脱残酷的命运获得安眠。
融融的火炉映照着不同神色的脸。
头还有点痛的小浣熊躲在高大的盔甲后,从间隙里伸出镜头照下一张照片。
有火焰,有锻造炉,有年轻的工匠和站在她身后一步外的背着手的怀炎将军。
星仔细确认照片没有问题,将手机握在掌心。
银枝欣然领罚,在金人巷里赞美这剑与剑士的纯美。
她向云璃眨眨眼睛。两人迅速达成共识决定去搞点貘馍卷以安抚受伤的心灵。
星问过银枝,向他热情推荐了金人巷的小食。纯美的骑士谢过她的好意,表示自己会在惩罚结束后好好逛逛。
那边云璃和怀炎撒娇完毕。若有所思的老将军难得展露出属于老年人的一丝沉重,摆手示意他们自便。
小猫喵喵喵喵地啃着琼实鸟串。下了课的三月七也跑到金人巷来,远远朝她们招手。
三月七一坐下就点了三杯仙人快乐茶,刚嘬了一小口就在云璃严厉的眼神下推给了星。
还有点恍惚的星核精怀疑地“嗯”了一声,“你不吃?”
“嗨,两位师父说备战时候不可松懈,更不得贪图口腹之欲。”
“啥?”星一边捡她的剩饭一边发出文盲的声音。
“少吃碳水化合物。”
结果就是连星核精都被两人份的食量撑住了。她顺势倒在三月七身上,感觉自己已经吃到了嗓子眼。
得益于最近的负重和耐力训练,三月七的大腿上多了柔韧的肌肉。
很难再改变体型的星核精羡慕地捏了一把,发出来慨叹的声音。
云璃以为她是被撑得快吐了,朝她们伸出手,“吃不完给我吧。”
“你还饿啊?”两个无名客瞳孔地震。
星不禁感慨,“怀炎将军养云璃,光伙食费就该和景元养咪咪差不多了吧。”
“将军养什么,什么差不多了?”彦卿的声音远远传来。
三月七撑着星坐起来。大家互相打了招呼。
她们又把刚才的话题讲了一遍。三月七回嘴,“咱就是说,美少女的事你少管。”
彦卿也难得站在云璃那边,“是啊,这也不算什么吧。至少以云骑薪奉来算还是绰绰有余的。将军们么,自然更不在话下。”
开拓者点头,“也是,毕竟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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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将军,用将军,可怜巴巴求将军’。”
“喂——”云璃垮着个小猫批脸阻止了这话题的继续。
星嘬完了最后一口仙人快乐茶,感觉自己心情好些了。
、
这下仙舟可真是乱成一锅咸粥了。
她把刚因丹恒带着自己扑出去所以甩出二里地的手机捡起来。
按照寒鸦的意思,现在整个幽囚狱是既没信号也没通路。他们得跟跟四条腿的狼赛跑,看能不能撞大运把人拦下来,顺便再去救一救曜青的来使。
好好好,这下不仅故地重游,还又蹲上局子了。
这对我们丹恒老师一个持明幼崽来说是多大的心理伤害你们知道吗?
小浣熊自觉贴近小青龙,反被他关心有没有事。
她摇摇头,“不过如果想赶时间的话,丹恒老师你能不能再表演一下那个。”
星比划,“就是那个。”
丹·展现隐藏的力量吧·龙尊·飙莲花车·恒:……
他就多余关心这心大的家伙!
但是没办法,丹恒要是能拒绝,他也不会沦落为三月七和她的半个监护人了。
寒鸦被她一把抓过来,体验了一把龙尊飙车的风驰电掣。
感觉像是死了第二次。
星核精却活蹦乱跳甚至嫌还不够刺激。她一边拍着寒鸦的后背,一边向丹恒竖起大拇指。
自觉丢人的丹恒专心致志追踪呼雷这位老邻居去了。
坏消息,晚了一步。
好消息,曜青的使者救下一半。
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先等在幽囚狱里,等外头的人得了雪衣(机巧鸟版)的信来接他们。
不然这幽囚狱里其他犯人恐怕就要趁机越狱了。
干等的时间极其漫长,尤其是在场一位嘴停不下来,两位不那么喜欢说话。
感觉开拓者和谁都不好聊下去。
此刻真是格外想念三月七。
星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再次确认信号有没有恢复。
得,还是个铁匣子。
她转着手机做了一个完美的抛甩动作。
对不起,人一但闲下来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尤其是脑袋瓜里的思绪,更是精彩纷呈。
星不由想起自己那个搁置的二舅回家探亲计划。
义父说,如果拿不准主意不如换个角度想想。
换什么角度,他浴缸里吗?
手机仍在她指尖旋转,忽然震动了两下。
小浣熊瞪大眼睛,看见信号格最前头那个小点微弱地闪了两下,砂金的头像随即弹出来。
信号恢复了?她将手机一把抓住,看见信号又变成了一把叉。
我嘞个母神赐福啊!
她的眼睛瞪得有星核大,不是,哥们 ,你这运气是不是有点太逆天了。
赶得上因果律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反而点开了刃的聊天框。
如果,如果砂金再发消息过来,星在心里默念,只要他再发一条……
她的手机又抖了一下。
说不清是误触、手抖或者是她自己按下。星看着那张照片出现在对话框里,前面转着一个灰色的圆圈。
圆圈转了两下,然后显示已发送。
她捂住脑袋,不知道这是一场大祸的开端还是皆大欢喜的团圆。
眼不看心不烦,她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动作太大引起了丹恒的注视。
刚刚收起小青龙本相的丹恒感觉到一阵熟悉的不详。
他看着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抖着腿吹着口哨就是不和自己对视,心里一沉。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刚要追问,众人便听得咔嚓一声。
援兵来了。
6. 风波
被带出去后他们才知道,不仅是幽囚狱出了问题,彦卿他们也发现了步离人伪装成狐人进入罗浮。
星挑眉,好嘛这么大一个罗浮渗透的跟个筛子似的。
虽然没见到当时的场面,但从景元要亲自来幽囚狱查看情况就知道,这事儿恐怕小不了。
说来惭愧,罗浮作为首舰,受饮月之乱的影响至今还只有将军一个扛大梁的。
看龙尊,龙尊自己还在逃家的年龄。说剑首,剑首也不知道哪年子才能正式换代。
唯一符玄靠点谱,结果出差了。
诶,您猜这被薅来充场面的奇兵是谁?
欸,还是咱,没想到吧。
她原本想和丹恒吐槽一下景元逮着一家使劲薅的行为,却看见丹恒隐隐有点发黑的脸色。
她转头去看景元,倒没在他脸上发现意外的神色。
星反而觉得这位以智计出名的大白猫,要是有尾巴恐怕都要摇上天去了。
果然呐,是故意设局等着他们落网吗。
不过费脑子的事星可懒得干,她耐心等在一边听景元安排。
看吧,景元将军带来的安全感,所以才会在匹诺康尼梦见他嘛。
丹恒仍旧是那张冷淡的脸,不过熟悉他的人能从中看到一些蠕动的不快。
他虽不愿再承担属于丹枫的一些名,却又不得不承认属于丹枫的转世这一实。
无论如何,持明族内的叛变已是板上钉钉。就算只是一只普通持明,这种背叛行为也让他感觉不是很舒服。
更何况从前世到今生,饮月君一直都是个扭曲的友谊厨。
无论是什么人背弃盟誓的行为都让他感到愤怒。
开拓者给了他背上一下,打散了他阴暗的重男行为,“走了,你和将军小心。”
她追着早已跑走的天击将军影卫去了,临了还朝他们摆了摆手。
幽囚狱外的氛围却很轻松,人人都在讨论即将召开的演武仪典。
星有点不明白将军们在干什么,但她已经看到了人群背后的彦卿。
这画面似曾相识,可惜现在只有她一人了。
希望小三月和丹恒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大人们心事重重也就罢了,没想到彦卿也是一脸凝重。开拓者不太喜欢他这个样子,还是当时勇于向她二舅和丹恒同时举剑的少年更让人心生爽朗一点。
帅气的飞霄将军顶着她显眼的长耳朵,朝他们的方向抖了一抖。
仙舟大多将军的任期不过百年。她这次合作的俩可算是为数不多的超长待机的典范。
想来想去,难道养孩子有助于抑制魔阴身?那我养貊泽算吗?
哦,不对,狐人好像没有魔阴身。
没办法,动脑子这种事一般都是椒丘在做。
……椒丘,千万多坚持一会儿啊。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见少年坚定有力的声音。他的意志简直要透过话语戳到自己的脸上了。
飞霄很喜欢这小子,甚至有点手痒难耐,想要教导一番。
不过还是算了。
什么样的大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彦卿的讨喜其中自然有景元教得好的部分。
不然为什么貊泽跟着自己只混到一个怪人的称号。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仨都是怪人。
而现在怪人大姐头准备开始真正的狩猎了。
得益于之前满罗浮帮忙的经验,星居然成了这支追捕小队里最熟悉道路的那个。
彦卿当然是土生土长的罗浮人,但他可没有灰牡丹了解那些搞事的家伙。
药王秘传的小院子,我来了!
这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每次有点什么坏事都轮着它来。
建议下次景元直接在这里钓鱼执法,抓十个恐怕冤枉不了一名好人。
星核精带着他们往这个方向走,果然看见半跪在地上的帽衫帅哥。
就是说谁能拒绝一个表面周泽楷实则张新杰的小帅哥呢?
围成一圈自以为凶恶的狼群向她露出尖牙。星翻了个白眼,随手拿出球棒来。
要是谁在欣赏帅哥的时候被不看气氛地打断,谁都会暴怒的。
更何况情况本就沉重,我唯一的乐子就是看看美女,你们还来打岔。
她心里有火,下手重了点。
啊,我算是理解为什么人们喜欢用暴力释放压力了。
但下一刻,那些发泄的压力又成倍回到了她身上。
真他呜呜伯的,呼雷竟然不是个莽夫吗?人高马大的步离人按规律不该没脑子吗?
他怎么这么能抗压啊?
小浣熊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决心等这事儿结束之后好好讹一顿,甭管哪个将军都行。
涌上来的狼无穷无尽,像是海浪。
呼雷一行人顶多数十,可以想见有多少无辜狐人被他利用。
这么一闹,后头不知道由谁才能抵得上如此沉重的罪愆。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她感觉自己的喘息声逐渐粗重。
开拓者身体里的星核似乎也在鼓噪。那东西似乎与毁灭混乱伴生,在这种场景里格外欢腾。
我讨厌美丽的星球被毁灭侵占。
我讨厌那些不能让人平静生活的黑手。
我讨厌那些为着嘴上的大愿而蔑视普通人生存权利的高高在上的东西。
星金色的瞳孔里流淌着同【毁灭】一样的岩浆。默默无言之下是隐藏不住的愤怒。
她的动作幅度在变大、走形。
眼前的人不太对劲,貊泽坠在她身后的阴影里,有点担忧但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
随即他听到了飞霄的声音。
而后一道流星划过天际。
连名为星的开拓者也不由得仰头去望那明亮的光。
貊泽冲过来将还在愣神的她一把按在地下。
星吐出一口浊气。
真是何德何能短短半天被两位小帅哥护在身下。
这一定是命运星神米哈游的安排。
那现在,她要去拯救其他人的命运了。
清理干净那些步离人后她和貊泽分头行动去寻找被带走的椒丘。
她在街头巷尾奔走。那些熟悉的道路因受到袭击后的肃杀在她眼中变得陌生。
快一点,她对自己说。
再快一点。
她不曾失去什么,所以才能这样满怀希望地追寻到最后。
一轮血红的月亮出现在天上。
罗浮是一艘航行在宇宙中的大型飞船。茫茫寰宇里并无日夜分别,所有的天气变化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他们离家许久,也未必知道日月星对古仙舟人而言到底有多少意味。
但今天,他们先看见一颗青色的明亮星辰。而后又见到一轮月亮。
血色之月,竟也能遮天蔽日。
那不详的月亮映在开拓者眼里。她的心脏忽然漏掉一拍。
星核仍在鼓动。
她闻到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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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的味道,在引诱的同时为她指明了方向。
“到这边来!”她的声音同步在所有行动小队的耳机里,“我好像找到人了!”
她一脚踹开那扇碍事的门,但却被一道矮矮的门槛阻隔。
她第一次听说椒丘是从三月七那里听来的粉毛笑话。后来她热情地当起助教,总算与这只粉毛狐狸碰面。
椒丘嘛,第一眼给人的印象是深不可测的眯眯眼刻板印象,但星很难不把目光落在他粉色渐变的耳朵尖和毛绒绒的尾巴上。
男狐狸,崩铁是一个巨大的男狐狸。
而现在,那令人手痒的粉色毛发被血打湿成一绺一绺的,没被血打湿的部分乱糟糟的像干草一样蓬松着。
世界好像特别寂静。
奇怪,其他人为什么还没有来。
她不曾亲眼见证过失去。她也没有一项能力是拯救。
随后而来的貊泽带着一支医疗小队从她身边匆忙经过。丹鼎司被抽调来的人员都经过了排查,确保与此事无关。
此刻那些天真的医士们喊着什么“我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抬着伤者飞快跑向星槎。
连历经战斗的开拓者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星甚至在星槎前一个脚软,被守在旁边的云骑捞了一把。
“咚”的一声,她恍然地左右看看。
我这不是没跪呢,哪儿来的声音?
貊泽半跪在她身旁。
他表现得太正常,以至于大家都拿他当个好人。星这才想起来,她和飞霄找过来的时候,貊泽其实也是带了伤的。
开拓者连忙阻止要给自己叫轮椅的云骑军。她指着那个深紫色的人影,“先管那个,那个。”
她仰头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罗浮天色。
这还是星核精头一次没有上正面战场。
三月七、彦卿、云璃,还有飞霄,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最全须全尾的开拓者没占用医疗资源。她把曜青的两个伤者先送上星槎,跟着云骑最后一次清扫了战场之后才赶往丹鼎司。
那时候其他人也已经陆续到了。丹恒正守在龙树下,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看见小浣熊除了毛乱了点没啥大碍,松下来一点。
星问:“三月呢?”
丹恒转向病房。开拓者的心提了起来。
正巧灵砂一脸疲惫地走出病房,“家属呢?”
开拓者有点窒息了。
倒是丹恒应声,“飞霄将军与她的影卫也在接受治疗。”
开拓者长舒一口气,“原来不是在抢救三月七啊!”
“三月七小姐?她没什么大碍。”灵砂回答她的时候竟然有一丝怒意,“衔药龙女贪玩不知何处去了,还烦请丹恒先生与我去鳞渊境找一找。”
星向丹恒投去眼神。对方偷偷向她摆手,“这便走吗?”
“那位飞霄将军的幕僚,若要他能醒来,非妾身一人之力可为,也得龙女同心协力。”
有什么自己该知道但却不知道的事吗,小浣熊挠头。
丹恒点头应下,同时给了星一个眼神。
他们列车组在战斗的时候最有默契。开拓者看懂了他的意思。
警戒。
星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拿出了岩枪。她大概明白丹恒的意思,眼下风波刚定,但幕后帮助步离人进入仙舟的黑手还没浮法。
尤其是白露在这节骨眼上又找不到人。
唉,龙师真该死啊。
赶紧给我亮血条。
7.CP
景元提着那一笼外卖慢悠悠感到丹鼎司的时候,整个特护病房的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因而他很清晰的听到了这些在病房团建的人在背后蛐蛐自己。
当然并不是所有工作人员都涌过去听八卦了。曜青那三个在灵砂拍着胸脯说都安生待在病房后逃了出去,搞得新任司鼎气的差点捏了香炉,势要把丹鼎司上下这群连个重伤病人都看不好的废物们调教成气候。
所以还有一部分挨骂去了。
景元此行正赶上开拓者陪三月七小姐来这儿看两位师傅,而丹恒人留在列车未能前来。
换句话说,没有人管束她们两个。
其实丹恒在可能也没什么用。就他在鳞渊境起手一个标枪把龙师钉在墙上,下来还和景元谈笑说,七百年前应星曾言击云锋利可刺穿龙鳞,现在看几百年后他还能得到一个追评。
他也听云璃说,在竞锋舰上三月七小姐曾向谛听和长椅试探敌情。
想来他们说雅利洛-VI上星核曾在守护者脑子里说话并非虚言,就好像这位星核小姐的思维也能通过某种传播影响自己同伴的脑子。
景元对自己在罗浮上的人望还是很有分寸。就算之前不知道,上回调查幻胧一事被附身的停云时看到她平常的副业也知道了。
罗浮人对他的态度大概分为两种,一是担忧他下一秒就要堕入魔阴,二是觉得将军再过八百年也不会堕入魔阴。
其他仙舟子民也难跳出对七天将光环的盲目信任或阴谋论,总归不是吹上天就是贬到地。
因而星穹列车这种外来者的视野便格外稀奇,还真实。
至少星扪心自问,她的滤镜没罗浮人厚。
她其实也没说什么,顶多是在飞霄带领下从景元和怀炎为啥能超长时间待机,讲到自己在罗浮所见所闻,以及对你们话本子文学的敬佩。
没办法,宏大的叙事并非所有人都关心,但情呀爱呀总是能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
得益于仙舟人丰饶民的长生,大家编排起传说人物更是有劲。谁能拒绝“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我曾经亲眼见过他们俩有染”的快乐。
“比如云上五骁,排列组合A52种嗑法。哦,我还从垃圾、不是、快递箱里翻到了《凤求凤》文学。”开拓者说着比了个拇指,“你们仙舟人的品味是这个。”
“不过那个时候景元将军应该还算未成年吧?”三月七试图让他们的话题不那么法外狂徒,却不想整个氛围变得更糟了。
不知道是谁先笑得跟魔芋爽似的,“嘿嘿,养成,嘿嘿,年下,嘿嘿,彦——”
有人赶紧在同事闯下大祸前捂住了嘴。
“嗯?居然不嗑师徒情,没品的东西!”有谁趁乱喊了一句。
开拓者把嘴里刚喝下去的水咽进去,“你说的是哪对师徒?”
“哼,一群搞男同性恨的根本不知道百合的好!分明前剑首和那位飞行士才是真爱。”有姑娘用力拍着同伴的后背,在啪啪啪的声响里为自己产品大喊。
“怎么回事!狐人小姐姐分明是我们龙尊的!”等等,这位持明,你说的是哪个龙尊?
“呸,龙尊和龙师那可是相爱相杀的典范!”幸好丹恒老师没跟着来。
“怎么回事难道没有人吃一口五龙尊吗?”
“你也太混沌了!”
“混沌!就要混沌!就要燃冬!”
乱了,乱了,这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本就不同属性,再加上雷和拆逆,哇哦,刺激。
星抱臂向后倾着身子和飞霄咬耳朵,“将军觉得呢?”
正在兴致勃勃吃罗浮大瓜的天击将军狐狸摆手,“这时候可别喊我将军,你们罗浮真混乱。”
星核精总觉得她想说的不是混乱,而是另一个不好说的词。
飞霄只想在浑水边看热闹,眯眯眼的狐狸却不同意。他一边嗅着开拓者带过来的火锅味道,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诶,我们将军嘛,和天舶司那位司舵关系匪浅。”
说着他还试图转向最沉默的那位,拉老实孩子下水作证,“那天可是丢下我们两个去和友人相约了,”
貊泽站到他视线能对上的位置,点了点头,“嗯。”
豁,又一口大瓜。星的眼睛亮晶晶。
飞霄倒是很坦然,“驭空姐姐从前和我是战友,要不是这回来参加演武仪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她的口气轻快,在此时才能看到如同小姑娘的活泼劲。
“akswl”有人不敢舞到正主面前,只好冒出一串神秘代码。
唯二的未成年人被排除在了话题外。三月七挡在两位师父前面,冷汗直流。
她两只手捂着云璃的耳朵,又试图找些话来分散彦卿的注意力。
好在这俩都在某些事上缺根筋,让她简单糊弄过去。
只是云璃这不服输的性子又犯了。
现在房间里要办一场美帝评选,这里有从三个仙舟来的居民,你猜是谁没有入选。
“怎么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罗浮和曜青的人,我们朱明不是有一个在云上五骁里吗?”她的声音如赤铃,镇静了一群人。
在外头听着准备掐个大家不那么尴尬的时间再登场的景元觉得自己得去救场了。
谁料开拓者接了一句,“嗷,你说我二舅啊。”
全场目光向她看齐,连云璃都愣了,“二、二舅?”
她立刻搜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爷爷没事最喜欢念叨他这个天赋过人还性子高傲的徒弟,她听得耳朵起茧,但也没记得哪里说过应星还有亲属在世。
“嗨,不是亲生的。”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开拓者摆手,“我妈跟我开玩笑时这么说的,为了二舅不痛快我就一直这么喊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嘛,云璃说到了点子上。关于应星,那时候在云五应该也是有不少……”星用手比划着,“你们懂吧。”
懂,大家统一地点头。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cp不过那么几种,欢喜冤家、相爱相杀、早逝白月光、年下养成,他应星往哪个套都合适。
“你们都在吞吞吐吐个什么!”云璃像只猫猫蹿到开拓者跟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小三月嘛,她当然是制不住这位师父的。
真不敢让他们再说下去了,景元掩盖了嘴角的笑,决心让里头其他人尴尬上一阵子。
总比云璃今天回去和怀炎将军学语,然后招来那位将军一顿收拾好。
他那一头茂盛的白毛比人先到,正对着门的飞霄眼尖,故意祸水东引,“诶,当事人之一来了,云璃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人群自动鸟兽状散开,除了几位伤员就剩开拓者和来探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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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还站得稳稳当当。
“可饶了景某吧。”景元把外卖盒子往中间拼起来的桌面上一放。
他视线一扫,旁边就是开拓者专门为吃不了辣椒所以只能闻闻过瘾的椒丘带来的鸳鸯锅。“我从金人巷带了些小零嘴来。对了,怎么不见龙女。”
哦,差点忘了这一对,开拓者在脑子里默默连线,姐弟,也很不错啊。
景元看她的脸就知道小浣熊又开始动歪脑筋了。他可得赶紧找点事给对方吸引注意,“说来之前金人巷一事还多亏了开拓者。”
云璃欢呼着打开盒子,拿了一串琼实鸟串幸福地啃着,一边发出呜呜咪咪的声音。
星核精的视线从景元身上挪到云璃身上。
大猫!
小猫!
和二舅一样的配色!
我的天,他俩都生不出这么像的!
景元觉得不好,对方的眼睛更亮了。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看到垃圾桶的状态,现在已经是掏到金色垃圾的状态了。
丹恒,辛苦你了,他在心中默念。
不过小浣熊还是有点吃人嘴短的自觉。当然更有可能是她衣服兜里的手机突然发了疯般的振动,一下子阻止了她灵活的联想。
她咬着貘馍卷,拍掉手上碎屑去掏兜,刚把手机拿出来迎面就是银狼的几十条信息。
这家伙本来就不喜欢打标点,这下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
【到底】
【给】
【刃】
【发了】
【什么】
我说停停X
开拓者问:“他怎么了?”
【银狼:他刚看完你的消息就魔阴身发作了】
【星:?】
【银狼:幸好卡芙卡逛街回来放东西】
【银狼:现在已经控制下来了】
砂金!!!说好的母神赐福呢?是赐福在刃发疯的时候卡芙卡刚好回来吗?
开拓者看着消息发出一声悲鸣。
完蛋了,闯大祸。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那一声嚎吸引。开拓者手忙脚乱发过去几个字,“这会儿不方便,待会联系。”
然后她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试图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啊啊、呃、咦,噫——咳咳,我清个嗓。这不是云璃刚说起朱明嘛,我想起之前和岁阳学了点朱明的戏曲。”
虽然在场的大人们大概是都猜到了她闯了大祸,不过对朱明花鼓戏,尤其是从开拓者嘴里唱出来的花鼓戏还是很感兴趣。
“噢?”笑眯眯的狮子接嘴,“既然如此,不知是否有幸听开拓者为我们小露一手呢?”
“哈哈,将军说笑了,您什么级别的大家没听过啊,我连词都记不清……您不是真的要听吧?真的要听?真的?”小浣熊的飞机耳都被逼出来了。
她没办法,但挠着头也记不清原本的戏词是什么了。
骨肉,香,什么一个大黄。
“嘿嘿,我、我这也确实有些久了记不住词,乱唱的话老师知道要打我的。不然,不然我随便给大家唱点别的?”开拓者汗如雨下。
景元本就只是给她找点麻烦,免得她又开始带着一群人往风流往事上狂奔,倒无所谓她真唱假唱,唱些什么。
于是他便颔首。
那景某可是洗耳恭听了,他如此说。
8.太阳
其实挺巧的,开拓者唱的这首歌他前两天才放进收藏夹。
人人都知道景元在罗浮当了快八百年的将军,但人人见他的时候又总会忘记他已经是个八百岁高龄的老年人。
因此,他的喜好与不过一岁半大的开拓者相似,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过说正经的,他景元要是没有一颗什么都能看,什么都听得进,也什么都不在乎的心,早八百年前就该堕入魔阴了。
这首歌被推到他的日推里纯属意外,是一首不算热门,但也不是很冷的歌。
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开拓者收藏后被推送机制推给了她列表好友。
当时将军刚办完垒成山高的案牍,打开日推在罗浮杂俎上逛闲逛。
他其实什么也没听,什么也没看,纯粹大脑放空休息一下,冷不丁听见一句“没人能终生伟大/除非他不曾存活”,倒是有点意思。
他打开听歌软件的界面,又把这首歌拖到头重新播放,然后点开争论不休的评论区。
现在的APP会自动连接玉兆定位,评论区都是地区特供。
底下的评论要么在争论作词者是不是末王的信徒,要么说这哀乐音调不宜多听,听多了会加快人步入魔阴身的进度。
倒是最顶上的评论引得一致赞同,说写这首歌的人一定是短生种。
底下的回复建起高楼,有的追着骂说我们仙舟人怎么写不出来了,有的说求求你删掉吧我有个仙舟人朋友破防了。
仙舟起行千万年,自药师处求得长生后,文学发展便逐渐陷入了停滞和怪圈。
一开始短生种乍得长生无限感慨,如同喷薄的岩浆涌泉很是兴旺了一段时间喜气洋洋走路带风好像能给每一个人好脸色的欢愉年代。
但后来魔阴身出现了,于是表达痛苦的咯噔文学又占了主流。这可笑在真正堕入魔阴的人是不可能写出像样的文字的,所有的文学都只是作者模仿揣测的想法而已。
再后来一切都成为寻常。
所有仙舟人出生便知道,自己也有百岁千岁的寿命,也知道最终有一天会变成满身冒叶子的魔阴身。
这种平淡过了很多年,对长生种来说也许就是一眨眼吧,他们发现再也没有人能写出像样的诗歌了。
时间、对时间的哀叹、对未来的期望,这本是文学作品中永恒的题材。
多少风流往事须以疏忽百年作底,多少意气风发都要以迟暮为结局。
可仙舟人失去转瞬平生,失去破而后立。他们被禁锢在稳妥和可能永远都达不到的终点之间。
所以他们写不出来这样冷酷的浪漫。
还有的在吵评论的用词,毕竟最近一直在宣传避免歧视用语。
啊,大闹疲惫但无法停止思考的神策将军终于反应过来,那个避免歧视用词的法案还是自己过了手签字再发下去的。
短生种、化外民,论及使用这些词语的频率,将军才是那个根深蒂固的惯犯。毕竟他这么讲了快八百年,而且潜意识里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个歧视的用语。
没办法嘛,总有惊艳的人会更改你对某些词语、概念的意识。
对景元而言提及短生种他第一时间也只会想起应星也是短生种,但是百冶大人真的很厉害,比好多人都厉害。
不仅丹恒七百年后还能追加好评,连他对着随身行军用了这么多年的阵刀也得敬畏地说一句巧夺天工。
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使用帝弓司命的光矢余烬。
也只有短生种才能在那时候就慨叹“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这何尝不是一种短生种对他们的蔑视。
毕竟景元他们这样的长生种需要花百年千年才能在某一瞬中体会到这些简洁的词语之下隐藏的巨大的可以撼动灵魂的情感。
开拓者曾经在黑塔的空间站见证过一个用一生去追一瞬的故事。
她后来来到罗浮结识了西衍先生。除开自己拯救罗浮的那一段,她也讲过一些其他的经历。
西衍听她讲了那个故事,只是感慨不大值得,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就是仙舟,平静的凝固的一眼望到头的连话本子里英雄结局都是固定套路的。
所以景元蛮喜欢开拓者这件事倒也不足为奇了。
她身上都有景元小时候的影子,皮实、狡黠、随心所欲,且知道无论如何都有人收拾残局的胆大包天。就算她真的闯出什么祸,小浣熊可是从来扛着球棒就豁出命去拼的。
长辈是不会讨厌这样的孩子的,尤其她身边还有另一个可爱美少女的时候。
这俩失忆人士一个古灵精怪,一个活泼开朗,带得丹恒都变得外向一些。无论是是从前见过的丹枫,还是把他送走的时候,景元都没在他身上见过如同现在一般的自在。
那次他师父非要云五再度聚首,接着二话不说又和刃打成一团的时候,景元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抬头望着雨别雕像。
已经磨损的石像依旧能看出同丹恒的相似相貌。
那青年手足无措地站在他斜对面,有一种闯入不属于自己世界的慌乱。
景元忽然想起仙舟先人有一种说法叫鱼跃龙门。
原来龙也是鱼,饮月君、龙尊也不过是一尾困在网里的鱼。
是我把他放走了,景元想,总归他现在得到了自由。
他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没让任何人听见,心情又奇异地好了起来。
至少丹恒最终找到了新的归宿,即便不能再作朋友景元也会因他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就好像星核猎手恶名在外,景元见到那位身家贵重的老熟人时心里由衷还是会觉得至少人活着。
这事不太尊重他这位年轻哥哥的遗愿,可不敢教人知道,不然免不了一场吵的。
好心态拯救男人一生,没点小确幸凡事往好处想的功夫,最先犯病的就应该是他景元了。
只是为什么你又把这首普通的歌曲拖进了收藏夹?
又为什么一直在单曲循环?
我稍微幻想一下当初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就这样跑去当巡海游侠的生活总不犯法,景元对自己说。
是它里头自己唱“那些原初的/赤裸的怦然地/汇成光流的河奔赴过几十万光年/只是为从你眼底划过”,教人平白想起浩瀚星海。
虽说不要吃代餐,代到最后一无所有,但没有人有权力阻止仙舟将军回忆一下旧日。
毕竟他已经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当了七百年的太阳了。
星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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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不犯傻的时候是个好星核精。她老实地唱,没听见将军喊停愣是憋着往上上自己显然上不去的高音。
还是飞霄实在听不惯这种哀哀戚戚的调子一掌拍在她背后,“难怪鬼伶偏偏看中你做徒弟,诶像我是真学不了一点。”
甭管持明调还是朱明戏都慢腾腾的,一个字绕许多个弯,对于生命每分每秒都珍贵的天击将军来说实在是一个词——听不懂。
没办法,她先天文化水平起点不同。之前拜狐英那事,椒大夫就能说这是同人民站在一起,证明群众路线的正确性,是仙舟战胜历史必然性的唯一法宝。
但换作飞霄来,她只能憋出一句随他们喜欢。
哦,她又忘了,现在她被椒丘治好了,以后她也有了和大家一样多的时间了。
真是瞎子一朝得见光明,呸,我在想些什么地狱笑话。狐狸摇摇脑袋,搂住被她拍得摇晃的小浣熊大声宣布今晚还要吃这家的火锅。
开拓者的脑子在这方面缺根弦,她并没有就势下坡说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店名愿意效劳,反而傻愣愣地拿出手机把那家店铺的连接发给了飞霄。
“这家吗?我看评论说也不是很好吃啊?”
“不好吃你端过来?”
“是将军说的随便找一家反正就是给椒丘闻个味道,还催得很急,我就找了个最近最快的。”星挠头。
“等等,那谁把菜吃完了?”
大家的视线一并汇聚到正在摸着肚子打饱嗝的云璃身上。
小猫用手蹭掉嘴上的红油,“爷爷一直教我不要浪费食物。”
气氛被这小孩子的理直气壮搅动重新变得松快起来,倒真变成了一个探讨晚上吃什么的短暂会议。
“那便去吃顿好的。我知道长乐天附近有一家私房不错。”景元晃了晃手里的玉兆,显然动用了一点将军的特权,“我请客。”
椒丘下意识的工作辞令还没说出来,原谅他受伤失血过多脑子转得没那么快。
三月七倒是先反应,“啊,这多不好,要将军破费。”
“诶,诸位此次为罗浮立下汗马功劳,于公于私景某都该致以感谢。不过是一顿晚饭,还吃不穷景元将军的俸禄。”白猫的大猫眯着眼睛,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软绵绵、暖呼呼,让人不能拒绝地想要陷入他的陷阱里。
大家于是一致同意了将军的盛情邀请,抛下伤势最重的两个病号椒丘、彦卿只顾自己快乐去了。
椒丘作为一个成年人倒还好,除了尾巴不太受控制地敲了敲床板,展现了一位成年人该有的自制力。
又或者是因为他的长耳朵先听到了灵砂的鞋跟声。
彦卿就不太一样了,金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显然不能接受被抛弃在病房的事实。
小孩子向来会拿捏监护人,不然也不能每个月都顺利得将军接济。
景元无奈,“欸,那也得先过问灵砂司鼎,如若无碍便同我们一起去。”
“哦?是谁要问我什么?”新任司鼎卷着一身火气进了病房。
星突然就有了急事,和三月七你一言我一语地挪到了门外,朝其他人做了个晚上见的口型后逃之夭夭。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有急事。
或者只是因为她沉寂的手机又开始连续震动了也有可能。
9.星星
银狼一直还是很喜欢这只星核精的,前提是只要她不恶心人故意喊自己小姨。
所以,她对星发过来的消息一开始并没有防备。
刃的手机是星核猎手通用机这一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家伙也分明知道。
银狼默认是她想找卡芙卡,于是好心打开通信准备回消息告知对方她妈咪出门购物,还不打算给她带礼物的悲惨事实。
结果一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弹出来。
且,银狼是用自己那一套设备直连的刃的手机。
也就是说,那张照片直接弹在了她液冷炫彩自组机的高刷环屏上。
人话:瞎子都能看见。
星核猎手无剧本期间大多有自己的私人行程,除开银狼这种死宅,剩下那个往往是一副怎么还没死成状态的刃。
一般而言,他俩互不干涉,除了银狼扭着他说用手伤好了打游戏糊弄她。
再偶尔点,刃会莫名冒出属于成年人的监护责任心,敦促她三餐定点、作息规律。
虽说早八晚五(早上八点睡晚上五点起)也算不上什么健康。
这次,恰好,又或者是千里之外在庇尔波因特加班的某颗石头打了个喷嚏,刃在那一刻推门而入。
他自己都忘了原本找银狼是为了什么。
他只看见那张悬在虚空上的照片。
犯病与否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听见血肉生长的声音,听见利器穿刺切割的声音,听见火焰燃烧截断风的声音。
他的记忆涌出来,把他拖下去,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空荡的黑。
■■!
声音。
黄钟同齿轮和声高唱,人群拥挤衣料摩挲,云骑的靴子上装的护甲同地面碰撞。
动作。
是谁在晃动他站立的平面,还有谁向他招手带动空气。又是谁在他头上稍稍用力揉乱了随意扎起的发型。
■■!
那个名字在混沌中浮动。
他想要握紧手里的支离。他从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死亡是人类最后的警钟,他已然丧失,却还有疼痛这层自我保护。
可那把剑消失了。
一轮月华斩开他的眼前。
冰凉的东西和温热的东西同时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一瞬间猜测温热的是血。他已经同它过于熟稔。
冰凉的东西是什么?
·
星核精蹑手蹑脚踏入观景车厢。她身后跟着不知为什么但先跟着做就对了的赵相机小姐。
家里很安静,平常来往的拜访者和啪叽啪叽走路的帕姆都不在。
久经沙场的星核精立刻竖起汗毛掉头就跑。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一条?一只?一串?青绿色的水波纹的龙从她身后卷着她的腰,非常不祸及他人的,把这捣蛋鬼冲进了车厢,然后啪嗒一声扑倒在丹恒眼前。
一向当小家长的丹恒对小浣熊委屈吧啦的融金色眼睛熟视无睹。
倒是半透明的通讯影像先开了口,“诶呀,摔得痛吗?”
私下里星管卡芙卡啥都叫得出口,台面上她还是知道在丹恒老师恨不得把她也跟龙师串一串的眼神里收敛一点。
“嗨,妈咪!这是怎么了,我听流萤说你出去逛街了,呵呵,有没有买到什么心怡的大衣和口红啊。”在那儿躺倒就在那儿狗头玫瑰花的开拓者单手撑住脑袋侧躺着开始丢人。
这不是完全没有收敛吗?
然后一个高大男人的影子遮盖了卡芙卡,将还在发癫的星电得蹭一下跳起来。
行,难怪丹恒老师这么生气。
也难得二舅见到丹恒如此稳重。
原来是被控了。
“……”她难得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是,确实是自己惹出来的祸。
可是……
算了,没有可是,事已至此,先(告诉丹恒)吃饭吧。
她向仍在车厢门口探头探脑的同伴求助。女孩们是真正的心有灵犀。三月七冲进来,拽着丹恒的手开始夸张地演绎欲盖弥彰。
“走吧走吧,今天晚上景元将军请客吃饭,快陪我去换身衣服。”
丹恒本来张嘴想问,以往没见你参考我们俩谁的意见。
不过能干弓兵的女孩手劲不小,总是把他拉着拽走了。
现在整个车厢里就只剩下星和对面刃的投影,也许还能加上一个在暗中观察的卡芙卡。
他们互相对视着。一双眼睛如同血色的烛火,另一双是漂亮的明星。
在这种仿佛幼稚的比比谁先说话的气氛中,作为晚辈的星核精决定尊老,“二舅,有什么事找我吗?”
对方果然为这别扭的称呼皱了眉,不过本来他就一脸女鬼相,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阴森多了一点而已。
“你那是什么称呼?”他张开嘴,喉咙里可能还有血结成的块,因此听上去格外沙哑,好像有东西摩擦。
小浣熊故意把眼睛垂下去,让她看起来变得可怜兮兮,“我上次叫你阿刃,你又凶我。那我就只好跟着妈妈的辈分叫啦。”
刃猛地回头,暴露了卡芙卡就在他左后侧方的事实。他感觉有点头晕目眩,可能是刚死了一回起猛了。
什么时候她们俩混的这么熟了,还管上卡芙卡叫妈的关系了?
艾利欧给他发的剧本又发错了?还是自己的魔阴身根本没有接触,其实这会儿都是在魔阴身给他创造的幻觉里?
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小浣熊立刻暴露本质,迅速投出另外的炸弹致力于把人炸得晕头转向想不起自己原本兴师问罪的意图。
“哦,对了,你还记得陶德吗?就是那个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满足与否的愚人。他的学生来了罗浮替他整理后事。”
“还有,呼雷死了。”
她特意把前头那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说的复杂,为的就是凸出后面这几个字的力专。
呼雷,镜流抓回来的呼雷,同他一样无间剑树之刑的呼雷。
卡芙卡在一旁心说她这便宜女儿可真是有本事,选的每一件事都在刃的雷区上跳芭蕾,还跳得非常诚恳。
她能感觉自己的蛛网被剧烈地触动了。那些情绪在撕扯挣扎,想要找到一个出口去发泄。
好在刃刚刚死过一次,倏忽赐福的力量被消耗过,因而无法支撑那些情绪作乱,能让这个阴沉沉的芝麻酥安静一会儿。
但星核精要是再这么刺激下去,可能也快犯病了。
她刚打算出手,她那好女儿又说:“所以二舅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哦,原来先说前头那两件事的意思是,罗浮现在乱得翻天,所以她也很忙,有话快说。
刃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大招打得有点懵,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发出锈蚀摩擦的咔哒声。
开拓者立刻乘胜追击,“如果没事我就挂了,你也听见了晚上景元请客吃饭。”
她什么时候和景元这么熟了,同样的疑问在男人的脑袋里蹦出来。
然后生锈的齿轮开始运转,从云五到代三,再是仙舟,而后是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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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
他被烫了一下。
“那张图……”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要钻出来,“你从哪里得来?”
残缺的记忆像竹一样突破桎梏,长得很快很猛,以至于本该被引动的魔阴甚至没有跟上。
卡芙卡已经迈出一步,但刃的动作更快一步。
他向前扑出。
倘若不是虚拟的投影,没什么警惕性的开拓者应该已经被他拎着领子按在地上。
好在只是一个投影。
他只是晃动了一下。开拓者也只是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两步。
卡芙卡已经将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明知故问呐二舅。”女孩迅速恢复了神采,“你不认识那照片上的人你犯什么魔芋爽啊。”
应星也好,刃也好,他们至少有一点相似,那就是脾气。
卡芙卡眼疾手快拽住了他背后飘动的红色绸带,不然刃应该是去踹银狼的门让她把自己传送到列车上。
“听我说,刃……”
也是奇景,刃追去列车不是为了杀丹恒,而是为了开拓者。
一阵鸡飞狗中,暂且没人注意未关的通讯投影。
星望着晃动的影像,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摸出手机给白露发消息。
【星:你说得对,不是情绪也不是记忆】
【星:应该说不全是】
白露曾经详细和她介绍过魔阴身。那时候星就觉得这里头不全是他们传统的理论。
记忆会褪去,情绪也会平淡。
即便是短生种那样短暂的人生,能够刻骨铭心改变人生的经历也是少数。
你让他们再谈起这些经历,也大多会得到已经过去了的坦然。
更何况长生种拥有更漫长的年岁。
又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是那么风起云涌的。
【星:我还是觉得是衰老】
很奇怪,他们一行人里有能转世褪生的持明,有不知道年龄几何的冻龄美少女,但最接近永恒生命的其实应该是她这个星核容器。
除非星核炸了,不然她不会死。
可偏偏是她第一个想到了衰老。
只有衰老,没有人能逃脱。
魔阴身就像是长生种的衰老,无法逃避,将一个个灵魂扭曲成认不出的模样。
一直想要为众人救苦的龙女对这种说法也不太满意。
她俩坐在金人巷里。她从开拓者手里接过貘馍卷,狠狠地咬了一口,“说起来我今天好像见到了一个丰饶……民。”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似乎有什么力量让她不愿吐出这些其实很伤害感情的字眼。
“他很……特别。”年轻的龙女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一瞬间他就站在了那里。我本来要过去问一句,但他马上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开拓者嘴里的东西还没吞下去。
龙女摇头。
她没有说对方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旧相识,也没说他看上去一如常人,可自己就是在第一眼就知道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是长生种。
他也不该是仙舟天人。
“我总觉得,他跟别人不太一样。”白露试着描述那身墨色的大衣,留着红色发梢的长发。
开拓者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我昨天晚上不是应该把这两个神仙送走了吗。他们怎么还留在仙舟?
但白露的脑子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为什么陌生人的眼神能够传递出似曾相识。
10.第 10 章
开拓者当然不敢说实话。
当年丹枫这事办的吧,说有缘由,情理上可谈,可终究是留了一摊子说不清的事。持明龙尊这事争论不休几百年,其他人都对丹恒白露两人身份颇有猜测。
星也是在同行后才能确定白露就是那个白珩,而后立即决定把这事情烂到肚子里去。
她是癫,不是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还是清楚的。
因而开拓者迅速用别的事搅和了白露的探究精神。
直到今天她再一次提起。
当然不是她胆子大了想找事,是她觉得也可以适当地推动一下剧情了。
药王秘传、持明龙师,那些被景元按下去维持着表面平静的罗浮也到了不破不立的关口。
她毕竟是星核猎手出身,即便失去记忆也拥有刻在骨子里的投机与追逐危险的本能。
这个世界在走向最重要的关头,很危险却也带来新的机遇。
仙舟会是其中关键一环,卡芙卡曾经这样暗示过她。那么,她也该试着去攫取一些能量,一些只是属于开拓者星的关系网、人际交流之类的。
【白露:?】
【白露:谁犯病了?】
开拓者掩去刃的名姓,仅仅以“理论上来说”开头,好似她真的是在满罗浮拆快递的时候看了本话本子突然冒出的奇思妙想。
【白露:这个人总好像在哪儿听过】
开拓者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换了话题,“对了,晚上你去吃饭吗?要不你劝劝丹恒?他每次都不和我们一起集体活动,不知道有什么心事。”
白露给她回了个表情包,大意就是表达“我吗,我劝丹恒”这一意思。
开拓者忽悠着她,“你之前说了,丹恒老师像是指导你的持明长辈。小孩子向长辈撒娇怎么了,请长辈来吃顿饭怎么了。”
白露半信半疑去给丹恒发消息了。
星收起手机,一抬头正撞上卡芙卡温和的眼神,“哦,二舅又刷好机了?”
卡芙卡摇头。
短时间内多次动用言灵就和大剂量用抗生素一样,会产生抗药性。在上一次言灵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情况下,刃是很难被再度控制的。
回合制嘛,当然要等行动条了。
“那就好,省得我说一句你就要‘听我说’一次。”小浣熊摩拳擦掌。
小浣熊开始使坏,“这次联盟派了两位将军来问责,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了。飞霄问我,为什么列车要去罗浮。”
她的视线好像越过卡芙卡在看着投影外的某个人,“我说,是星核猎手给了情报。”
“飞霄问,为什么我们会相信星核猎手。她也问景元,为什么会相信我们,和你们。”
“难道是因为罗浮将军和很多人都有私交吗?”
真是冤孽啊。
星已经听见三月七有些慌张的说话声。她还在努力帮开拓者拖延,不让担心的丹恒往观景车厢走。
于是星核精的语速加快了,“怀炎将军阻止了她的诘问。他说,要这么说联盟第一个该问责的就是他。”
影响那头传来很巨大的声响。
惊得丹恒径直越过还在结巴的三月七,抄起击云就往这边冲。
卡芙卡看着她,眼睛里有一点对顽皮孩子的无可奈何。她做了一个飞吻,掐断了通讯。
丹恒看见她没事,于是收了武器,脸上显着不赞同。可他毕竟是冷面小青龙,有什么也不会摆在面上来谈,只是最后又自己咽下去而已。
小浣熊正支棱着耳朵和尾巴,用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看他。三月七在背后和她打手势。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吗?”星问。
他本来是不想的。
于他而言罗浮虽是故乡,可却难堪又别扭。
他是罗浮不该存在的那个人,是一出现就会让许多人陷入两难的导火索,是许多旧债至今未能理清的象征。
他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但他偏偏又清楚,他活着、他存在就是会给很多人都带来麻烦。
他讨厌这一点,所以才那么决绝地想要和前一个“自己”断开。
我不是他!
这种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终于得以游弋在列车,成为真正的自由人。
可是白露、景元,甚至是刃又不得不把他导向罗浮。
这次他们开拓小分队分为三参与不同的小组。三月七和星在他跟着景元走之前一人拽着他的一只手,用那种长辈嘱咐孩子的语气,展示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成熟。
她们说,没有事丹恒老师,你才不是丹枫呢,但你终究是持明啊。你们持明族的事,景元才是外人呢,别有心理负担。谁要是张嘴不吐象牙,咱就去帮你揍他。
有了两个师父撑腰的三月七果然不同凡响。
他觉得有点好笑,却又不免为她们的关心而有那么些感动。
所以后来他才格外冷静。
是不是丹枫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他无法逃避自己的源头站着那个阴暗扭曲却格外重情重义的男人。
但他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不再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三月七和星一同叉腰。
他总不好说桌上都是孩子,他一个监护人去,这俩倒是习惯了,别的人或许会玩不开吧。
不过桌上再差也有景元坐镇,他好像也不是特别格格不入。
白露也发了消息,用可爱的表情包和哀求说好久好久不见丹恒先生,总算是说动了他,让他那高贵的头颅点了点。
“好诶!”女孩们跳起来击掌,呈现一幅得逞的小骄傲。
同他一样有此担心的是组局的神策将军。他当时大概是被温暖气氛蛊惑,说话的时候也只是顺水推舟。
当时场面里的无论哪一位,都是有交好的必要的。
但这会儿闲下来想想,自己才是最不该出现在这席面上的。毕竟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嘛,多少会让孩子辈不太舒适吧。
景元原本打定主意帮彦卿从丹鼎司里逃出来之后借口公务繁忙就从席上撤了,没想到开拓者和三月七竟然把丹恒拽来,倒是让他觉得自在了一些。
也就一些。
毕竟灵砂拒绝了他的邀请,理由是龙女和司鼎总要有一个盯着丹鼎司里这群摸鱼的家伙。
看来目前这位新任的司鼎小姐还打算把他们的关系限制在成年人生活的无可奈何那个程度。
那也没办法,毕竟受害者并非景某,而是丹某。他们谁也没有资格先说原谅和宽恕。
由此这顿晚饭的座次就变成了大问题。
仙舟餐桌文化,一个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却又奉为圭臬的老古董。要景元和丹恒说,早该丢到垃圾桶里再踩上几脚,甚至连开拓者都不会捡的垃圾。
但孩子们非常讲究。
最早到的是云璃。怀炎不会在这些场合打扰年轻人的雅兴,也乐意纵着她与外界交流。
她一个人来了景元给的地址,发现只有一人后非常自觉地坐在了离门最近的位置上。
往日朱明仙舟上,爷爷带着师姐师兄一大家子聚餐的时候,她都是坐在最末端的,于是便养成了习惯。
她一个人在包间里等,倒也能自得其乐。
年纪轻轻就能发下狩猎魔剑这种宏愿并身体力行三百余次,自然能耐得住寂寞。
很快来的是曜青三人组。受伤的狐狸军师仍落后将军一步,但实际上被将军和沉默的暗卫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云璃其实与他们不太熟,但同飞霄已经是并肩作战的关系。武人之间刀剑交过手就是交过心了。
他们三很快以椒丘在中间,飞霄貊泽两边的组合形态落座。飞霄贴着云璃坐下,把貊泽拱在了上首。
被捡回来的暗卫当然不知道座次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坐得心安理得。
他在家吃饭的时候向来和飞霄、椒丘混作一团随便乱坐,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一个蹲窗台,一个站厨房门口,剩下一个椒大夫在灶台前痛心疾首说难道他平日里亏待他们俩不成的奇景。
只有椒丘还保持着军师的习性,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几次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两边的武人同时按回去。
他抬了几次身,终于忍不住了,“将军,你和貊泽换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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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也是被捡回来的天击将军,“为什么?”
“不合适。”勤恳操心的老妈子医士开始讲老派仙舟人的老派座次规矩,把剩下仨听得都昏昏欲睡。
最后还是貊泽站起身,把他连凳子代人和自己换了个位置,彻底震撼了老(年)狐狸的心灵。
椒大夫开始摆烂。他毕竟还是个需要休养的病人。
算了,他们曜青在仙舟里的莽夫形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让大家这么觉得吧。
后面再来的,是带着彦卿和白露的景元。
彦卿看见云璃坐在下方,自然是自觉地贴着她另一边坐了。
景元攒局的时候就打着要打成一片随性一点的心思,于是不动声色贴着徒弟坐下来。
白露在路上正听景元讲从前征战的故事,一时没注意就跟着坐下。
这下摆了十张凳子的圆桌就剩下中心三个C位等着永远都在人来齐了之后才能进剧情的开拓者他们了。
丹恒对着那三个空着的c位一愣,被三月七和开拓者抓住了机会。
她们俩一向致力于拓展丹恒无语凝噎的底线,迅速,且从未那么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三月七窜到两位师父当中,用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让彦卿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这可是竞锋舰上过命的组合啊!”她展开双手,试图把更远处的飞霄将军框进来。
星核精迅速跟上,一屁股坐在了椒丘身边,“嗯,那我跟他们一组。”
剩下的就是最最中央的,代表着主人的位置。
丹恒倒不是坐不下去。景元都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表情了,他还能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不想坐上头,专门等着哪个冤大头来体验一把上座嘛。
他就是不太想让有些人(包括那只把眼睛都笑眯起来的猫)那么容易如愿。
他叹了口气一手拖开凳子,“所以你们一定要拖我过来,就是为了找个付账的冤大头?”
诶,这话虾仁猪心了。
三月七摆手,小浣熊炸毛。
促狭得不像丹恒会说的话。
像谁呢,景元漫无目的地想。
哦,倒像丹枫会说的话。
尖锐的、刻薄的,实则小心翼翼一直在确认朋友们是真心不弃的。
持明转生如此神奇,或有截然不同的,或有极为相似的,或有重复不断挣扎而后又陷入相同命运的。
丹恒当初如此在意丹枫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以至于那些痕迹成为阴影。
如今,随着旅程和归属感的增长,他总算将那些阴影扔到了该去的地方。
人因有阴影而变得立体。
景元笑着朝自诩冤大头的持明举起酒杯。
也因而更显光明之魅力。
当然,考虑到飞霄人菜瘾大一杯倒的特性,酒杯里是没有酒的。
只是气氛也能醉人。
孩子们已经围成一团。
三月七正同身边每一个经过的人复述他们如何同那队步离人斗智斗勇,说到彦卿的夹子音时更是提高了音量。
星核精来了兴趣,将手机对准彦卿求他再来一遍。
被调侃的骁卫抱头鼠窜,看上去恨不得天降大记忆消除术让众人原地失忆。
丹恒站起身,走过来同他碰了一杯,“说起来,演武仪典又当如何?”
“呼雷已死,仪典自然继续举行。”
丹恒偏头去看被调侃得快钻到桌子下的骁卫,“彦卿的伤?”
“是啦,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很担忧。”景元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奈何徒弟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住。”
丹恒不吃他这套。
谁都知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倒是颇让人期待,时隔多年剑首一脉再度守擂,想必很快又将传颂新的逸谭。”丹恒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彦卿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景元用探究混合好奇地眼神看他,“你这话说的……”
“很像丹枫?”
“倒也不是。那家伙才不会说这种好听的话。”景元翻了个白眼。
丹恒和他一同笑起来。两人再次碰了一下酒杯。
11.擂台
不管灵砂如何发脾气,彦卿还是顺利的从丹鼎司逃了出去,去担任演武仪典的守擂。
原本星核精想要凑热闹同去看他比赛,但没成想比赛还没开始就撞上了熟人。
你知道的,咱列车组主打一个朋友遍天下。雅利洛的朋友们需要帮助,那么银河球棒侠义不容辞。
况且看看卢卡那头红发,洋溢的如同火焰一样。谁会拒绝这样一个热情善良的富有童趣的好孩子呢?
开拓者什么都做过,也什么都敢做,只是对于当别人老师,哪怕只是个临时教练,她确实毫无底气。
于是她骚扰了列表所有有经验的人。包括但不限于刚刚晋升为师傅的彦卿、云璃,培养出好孩子的景元,一生致力于教育的义父,甚至还有公司那几位高管。
管理下属怎么不叫一种“好为人师”呢?
她发到砂金的时候才心虚地发现,由于之前光顾着蹭人家的好运关心二舅去了,完全没有回石少的消息。
完了,石少那个脾气,肯定在心里咬手帕了吧。
砂金发给她的是一则联动消息,问她要不要帮忙代抽,可以提前预约一个位置。
是了,谁是吃了半年大保底的怨种。
是我。
哦,当时星也在看这个前瞻,还是在来罗浮的路上呢。她一边念叨着型月还在追我,一边期待着演武仪典的大场面。
现在过去这么久,事情总算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比武。
她想了想,回复砂金,“您要是能帮我出货,从此之后我愿拜您为义母。顺便,仙舟的演武仪典你们也来人了?”
她今天在竞锋舰上看到公司的广告席了。
开拓者的联系人名单复杂多样,各个星球还有时差。她也没指望发出去的消息能迅速有回音。
不过彦卿和云璃这种在同一时区的回消息很快。
因为彦卿在打呼雷时发挥出的惊天一剑,云璃暂且认下自己略输一筹,因此这场比武也就暂且不上台和他比试了。
换句话说,云璃不用参加比赛,她现在闲得可怕。
至于彦卿,官方守擂的选手总是有点优待的。而且他还背着伤,主办方在不折损比赛精彩程度的情况下尽量少安排他出战。
换句话说,他也还算悠闲。
因此他俩果然又隔空在开拓者的手机里吵起来了。
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古灵精怪的少女和天资过人的老实少年,再问一次米忽悠你给金庸交版权费了吗?
星无视他俩五十组力量和五十组耐力的争论,倒是想起来之前陪三月七一起训练的日子。
其实也没有很久,但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
培养一个学生是多么困难的事啊,更何况是已经成型的璞玉。会做题的学霸不一定能给别人讲明白思路,球棒侠打过这么多场仗,却不一定能让别人和自己一样能打。
况且星核精再狂妄也能感知到,卢卡是肯定赢不了彦卿的。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这是实力上的问题。
生活不是童话,也不是武侠或玄幻小说,拜一个世外高人或跳下悬崖就功力大涨的故事行不通。
所有的风光都是背后汗水与茧疤堆砌。更何况还有令人绝望的天赋。
不说卢卡,就单论镜流这一脉。
前任剑首无敌天下,放出豪言说她的剑只要想学谁都能学。
她最著名,也算是最正经的徒弟景元,以智谋扬名天下,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才。
被她杀了那么多次的刃,学会的是杀人的办法,如何一击减损对方的行动力,如何一击毙命,如何让人痛苦却又不死。
而真正继承了她的剑法的,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徒孙。
只是见过一次那女人的剑法,万难困苦之绝境中彦卿也能照着她的招式挥动、划出,再然后使出那一招绝技。
他继承了他师父绝境之下仍有放手一搏的胆色,亦有少年人自身的不服输,最后是来自师祖的一分教诲。
这便是天赋。
有些人全力以赴跳起才能摸到的天花板,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只是地板砖。
倘或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往事,镜流说不定会更喜欢这个小徒孙一些。可若没有那么多往事,少年人又未必会被景元带回来,成为现在的自己。
星清楚得很。论勤奋,彦卿不输任何人,更何论他还有这样被偏爱的天赋。卢卡,是绝不可能胜的。
光是一个叩关赛就会让红头发的年轻人焦头烂额,他最后能不能走到彦卿面前都值得画上一个问号。
可是年轻的选手不这么想,又或者他早就把这些都想过了。
开拓者站在战术板面前,看着复杂漫长的赛程。卢卡正在调试他的机械臂。
这款东拼西凑的机械臂陪他走过好长好长的道路,在此次盛典中也曾被更换、损坏、冷落,而后又被找回初心的年轻人重新拥抱在怀里。
那东西一眼看起来粗糙、廉价,和仙舟这样古典又自然的生物科技毫不融合,也不是公司习惯的生硬利落的机械科技。
但它冰冷的外表下有火焰滚烫,如同贝洛伯格的人民,是寒冷的星球上最后的火焰。
即将面临艰难战斗的选手反而比忧心忡忡的教练更为兴致勃勃。他显示出极大的热情与热血。为了国家与人民,这是一位拳手最高的兴奋剂。
虽然一路上用了自己强大的黑白两道通吃的人脉帮了卢卡不少,开拓者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到了一个真正的教练该做的事情。
很奇怪,她曾面临无数绝境,却都不如此刻卢卡要上台攻擂一般紧张。
上场的不是自己,反而让她觉得没有底气。
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场攻擂。它是不是决赛都已经不重要了。
贫穷困苦之地时隔半个千年后再度发出自己的怒吼。那些曾经见证过贝洛伯格光辉的仙舟人也许都不在了,但和他们留着同样的血的仙舟人仍会被这样的热闹吸引。
这也许就是星一直隐隐不安的源头吧。
伊戈尔的故事仿佛一种隐喻,也像一种预言。
上一个来到这里的红发男人,一个来自冰雪之地的拳击手,一个为了换取机械手臂甚至不惜放弃自己手臂的远见者。
他的故事只是说明了一个自宇宙开始流转就没有变改过的道理——死亡与困苦永远会赢。
粉色的梦貊哼哼唧唧走到她脚下,用弹软可口的身体瘫在开拓者脚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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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重量唤回了忧心忡忡的小浣熊。
如果一切都是几百年前的复刻,那么尾巴大爷不会来做心理辅导,托帕不会用一箭三雕的办法,小桂子不会帮着他们摆平舆论。
更何况还有这只梦貊,甚至还有彦卿好心的隐瞒。
是的,以开拓者的人脉,将军家小徒弟在演武仪典前压力过大和一个化外民男子在星槎海中枢发疯大喊“我要打败彦卿”的事情几乎是隔俩小时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害的星核精忍不住给没回消息的将军又发了好几条,大意是孩子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走近一看原来是疯了啊。
对哦,开拓者突然想到,我这样不安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一向喜欢忙里偷闲凑热闹的将军没有给她回信。
要知道在接下卢卡教练的职位后她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发给了一看就很会当家长的景元。后来他们又在青雀的帮助下解读了一部分伊戈尔遗物,里头涉及的消息更是让她差点用信息轰炸。
可是无论她发什么,景元都没有回信。
小浣熊也曾塌着耳朵想自己是不是太多话招人烦。
可是,可是,她抖了抖耳朵,景元又不是一日就长成为将军的。镜流嘴里的过往,伊戈尔的故事,丹恒老师时灵时不灵的记忆,都是他从指缝中流出的碎屑。
景元剃去那些碎屑变成了将军。
但他并不拒绝有人将那些碎片捡回来。
半疯的师父带回了重聚,虽说带着血与恨。星核猎手带回了对弈棋局,虽说他已经是个会承认自己棋差一着的成年人。丹恒带回成果,让他觉得辛苦劳碌总是能换得一个好结果。
所以小浣熊有样学样。
她从长辈们的行为中嗅到了大白猫并不拒绝捡垃圾,并且会非常乐意给无论好坏的礼物在自己的窝里找到一个好去处,于是小浣熊有样学样。
卢卡握拳又张开,机械臂发出嘎登嘎登的声音。还愁云惨淡的教练跪下来,把脸砸进梦貊Q弹的身体。
正在做赛前准备,实际上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的风云选手时至今日也没能习惯自己这位脑神经短路的教练。他手上的动作一停,不知道是否该对教练表示关心。
不过很快,他的教练站了起来,并且活力四射地做出了一个少女心的加油姿势。
“呃……那不适合你,教练。”红发小子直男地说,并且真的这么认为。
星完全不恼怒,并且认为卢卡虽然打架很有一套但审美完全没救。
赛场上的钟声响起来了。
广播通知直接联通到选手的休息室内,“请选手及教练做好开赛准备。”
星的手机忽然叮当作响,好多的信息像是约好了一样飞进她的收信箱。
“告诉卢卡哥哥,虎克大王也在观众席上为他加油!”
“让那小子好好打!(尾巴大爷是这么说的)”
“宝了个贝的,他还真打到决赛了,果然是我看好的人。”
小浣熊伸了个懒腰,抖抖皮毛,嘲笑之前忧心忡忡的自己。
要知道七百年前的伊戈尔无论打赢了多少场比赛,最终也只是孤身一人。
而现在,无论卢卡的胜负,他身边都有一群朋友。
12.霜华(上)
彦卿从来不问为什么是自己。
被景元收养,大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诚惶诚恐的。
为什么是自己?自己能否担得起将军徒弟的名号?
一系列的到我认知问题总是会在这一类孩子的身上出现。
反而,如果他是景元的亲生子,这些问题和议论就不会出现了。
一看来仙舟启航这么些年,仍旧没能改变他们按血统看人的劣根性。
甚至可以说,更严重了。
毕竟长生犹如天堑,将他们与外人牢牢分开。
不是没有人闯过这道界限,但无一不是天纵之才。
如果你要问彥卿是吗,他当然是。
景元从不对外提及他任何信息,就算对内他也不说,人们认识的是只有从登上罗浮之后的【彥卿】。
一开始什么样的议论都有,后来随着彥卿崭露头角,风向又变成了神策将军眼光毒辣,小骁卫还在襁褓里,他一摸孩子的骨头就知此子将来必成大器这样离谱的节奏。
总之不管外界风雨,彥卿这个孩子总是安稳地站在将军身侧等着出鞘的机会。
他锋芒正盛又太过年轻,反而让景元担心。
将军只有在此刻很难得地回忆从前,难怪他的师父看向他的时候总是不太开心。
任谁看到一个正在飞速成长的孩子,大抵都会难过的。
当然不是老去的狮王被年轻狮子威胁地位的那种可笑理由。
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树苗该如何在阳光雨露里随微风伸展自己的枝叶。
孩子的成长是一个漫长而磨人的过程,在其中大概会消耗无数个家长、若干个长辈。
可那依旧意味着平凡的幸福。成为这世间最多的大多数,缺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
可景元也好,彥卿也是,他们都是一看就知道要做大事的人物。
成大事者,必将为之磋磨。
当然这话不是镜流那个杀胚能说的出来的。
那是景元经过慎重精明的抉择后决心拜剑首为师,被她引荐给云上五骁的其他人那天,端着酒杯老神在在的龙尊说的。
那天丹枫的眼睛里盛着古海千万年的波涛,同月色一并淡薄地闪烁着。
镜流根本没听他说完话。她的剑已然出鞘,将丹枫逼得让开一步,将他身前的酒让开来。
她的长剑在中途拐了弯,将那酒壶挑起扔进跟在身后的徒弟怀里。
景元接的有些手忙脚乱。
他也算是初步了解了这位师父的习性,校考与授艺总是出现在想不到的地方,并且毫不指望徒弟能够学到点什么。
她并不指望他人,所以也没有和任何人真正的建立联系。
因而人们都觉得这位剑首是个怪人。
后来景元在为他们搞出的摊子焦头烂额。
饮月、倏忽、孽龙、长生、魔阴,混作一团的事务将从前那个非要当家里不一样的孩子掩盖,而后拼凑出一个可靠的、成熟的将军来。
属于景元自己的时间却变得少了。
他在某一个偶尔的夜晚,放下笔伸个懒腰的间隙听见血肉里有东西蹿动,像是在生长什么枝丫,几乎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魔阴身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清醒地疯掉,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成为土壤,开出绝望又美丽的银杏。
但是他没有。
没有长出叶子,也没有魔阴身。
可是疼痛和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蹿动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每一晚每一分一秒他都感觉到重复的刑罚,在一段极短的时间内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开骨节、拉紧绷皮肉,感觉自己像一团稚童手里的橡皮泥,不断被挼搓变成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陌生模样。
直到所有事尘埃落定,他不敢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
那时候神策府里的侍卫与助手都还不是现在这批人。景元自己都记不清那时候陪在身边的是谁,长了怎样一张脸,又或者是持明、狐人还是天人?
他只是记得一件小事。
最后一封公文被助手拿走发送出去,工位的桌面上竟然头一次清出一个干净的位置。
路过的哪一位小姐蹲坐下来帮他整理书桌上散落的杂物,一边笑着说将军是不是该去休息一下。
她的年纪应该很大,或者说那时候的景元还在其他人的眼里很小,因此语气是长辈的温柔,“喏,头发都挡眼睛了,也该修修。”
有爱美的狐人听见【头发】这个关键词,叫着万万不可就冲了过来,“将军这么漂亮的头发,又软又顺看着比好多狐人的尾巴都漂亮,可不该浪费了。”
说着他掏出玉兆,大有将自己购物车里的美容美发产品都给景元打包一份的架势。
景元摆手谢过他们所有的热情,自己难得准点下班后去了家藏在拐角里的小小理发店。
店主和他们都是老相识了。一开始是白珩这个最在意毛发的狐人发现了他们的好手艺,于是拖着镜流来光顾,美其名曰换个造型换种心情。
后来是丹枫,见过好东西的龙尊眼光毒辣,评价为“能把镜流那在外行军土里打滚的头发都制服,很有水准”。
于是他们也轮流带景元这小子来打理他那一头会让人羡慕的头发,致力于把他变成一只毛发蓬松香喷喷的长毛狮子猫。
老板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甭管眼前的客人是将军,还是把天捅破的犯人。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景元到最里面的位置等着。
景元走过去准备坐下,转身的时候看见镜面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理发的镜子装得低,他只能看见自己腰以下的部分。
但是上一回来的时候,他还能看见自己胸口的软甲和常年穿着的云骑蓝色制服上衣。
好奇怪,他坐下,对着镜子观察自己。
镜子里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向前贴近,镜子里那个白色中一点红色的金眼陌生人也向他靠近。
冰凉的镜面贴在他的鼻尖,景元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
月光下静谧的小院,苍天的树影下有一座石制的圆桌,里头躲着四个或站,或蹲在树上,或坐得端正,或歪斜得毫不在意形象的大人物。
镜流迈步在石桌旁坐下,似乎是好奇跟在后面的尾巴怎么拉下了,回头望了他一眼。
景元站在阴影之外。
啊,所以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永远不像其他长辈那样看到别人家孩子的欣喜。因为他们四个早已走过这段路,并且知道景元总有一天要步他们的后尘。
而现在他也将步入这片阴影。
那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困扰他的生长痛已经很久没有袭扰。
现在轮到他用镜流看他的眼睛去看向彥卿了。
好在小燕子只是被这群老怪物稍微揉捏了一下,没掉毛没折翼,要说的话顶多是被狩猎者咬在嘴里用口水洗了个澡的程度。
恶心人,但没有□□伤害。
甚至可以说,都算是老熟人们对景元的示好了。
毕竟从前他是真的被薅得猫毛满天飞。
但彥卿是真的变了。因为他接了真正的剑首的一剑,发现自己从前夸下海口等云骑归来要拿下剑首原来是有些痴人说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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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没法劝,只是难免心疼自己养大的孩子。谁也不想看着年轻人过早地步入幽微,可他们别无选择。
一如当年丹枫看见他,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也会随着他们的脚步,经历痛苦、遍体鳞伤、挣脱束缚。
至于现在,大人们能做的只有等。
当然这其中也有丹恒这种老实的大人,在守夜时很多次的将视线投向小孩儿的房间,带着自己心知肚明的歉疚。
要不是刃那一剑,他才不会出手!
彥卿是个很明显在宠爱里长大的孩子,和他师父如出一辙地会顺杆爬。他意识到丹恒没怎么遮掩的歉疚,因此学着像师父一样去置换什么。
“抱歉,丹恒老师,如有冒犯……呃……”彥卿挠头,“您也知道,罗浮之上除了将军,再没人会提起这个名字。”
丹恒听了他的问题,恒久沉默。
彦卿是被善解人意的美少女三月七和开拓者扛回来的。
当然,语有夸张,不过星核精确实仗着身高优势把孩子掂了一下,从神策府里拦腰抱走。背后是一众偷笑的大人们。
好好的孩子,在罗浮是眼珠子,在列车也是受欢迎的小客人。
只是他问的名字确实让丹恒为难。
镜流,甚至连丹恒对她都没什么印象。若非那一纸邀请,他几乎在破烂的记忆里找不到那个蓝色的背影了。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丹恒难免有点生气。她的一纸信笺把自己搅进丹枫的浑水,还在景元面前和应星上演一出全武行。
现在又是彦卿。
丹恒又很快泄了气。
镜流,不愧是她。
久久不见,一见就能掀起滔天波澜。
“她的故事我也不甚清楚……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问问星。”丹恒最后想起在每张地图翻箱倒柜的垃圾桶爱好者。
她在仙舟翻了这么久快递,总能翻出点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被提名的小浣熊从后面一截车厢窜过来,“什么?丹恒你叫我?”
小青龙连忙摆手,示意是彦卿有话要问。
“镜流?”星核精的大脑都要过载了。
这个名字无论问丹恒还是景元,应该都比她能说出来的更多。
不过她很贴心,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问彦卿这次出来跟景元告了多久的假。
毕竟几百年的历史,就算她把仙舟地板刨穿了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更何况她还是个事外人。
“所以我们可以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三月七举着相机这么提议,“罗浮上应该也有吧,研究历史和英雄人物的学者?”
开拓者一向动手比动脑子快,她指着智库,“像丹恒那样的?”
“对啊!我们的记录不都在里面了吗,去从文字记载里找寻线索,根据当事人口述还原真相。是福尔摩斯!演绎法!”三月七欢呼。
两个女孩兴奋地击掌,显然对这个侦探活动感到激动。
至于原本问出问题的人,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彦卿是真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想知道镜流如何挥出那一剑,那就要知道她的经历,她的心路,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武人的刀剑下展现的正是他无法隐藏的自己。他要追赶,他要超越,他必将其析明。
彦卿再和监护人联系了,得到如果真的很晚在列车过夜也没关系的准许。
帕姆和大家长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好孩子。列车长听了消息,开开心心地去拿备用的被褥,势要让小客人享受最好的待遇。
星核精落泪:我还在车厢打地铺呢。
13.霜华(中)
提出演绎法的三月七小姐实际上对仙舟历史一无所知。
不过好消息,他们仨历史学得都不怎么样。
(之所以把这叫做好消息是因为这下大家谁也别嫌弃谁,有助于小组学习的和谐相处)
不过她倒是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是云五。
不是反讽,这真的是一个好问题。
让银狼来答,那是因为许多moba游戏都是以五人组对抗为主。也就是说要构成一个需要战术指挥有一定对抗性的比赛,那么双方参与人数至少要五个。
“坦克、法师、战士、射手、刺客、辅助。”星核精凭借陪银狼打游戏的经验掰着手指头数,“总之就是这几类。”
“丹枫,我记得当时持明卵说既能奶又能打。”说着开拓者带头感慨了一句,“真方便啊。”
“真方便啊。”三月七跟着复读。
“呃……”彦卿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加入。
丹恒在一边扶额,有种很丢脸又没有特别丢脸的感觉。
“然后是景元……”开拓者翘起一只手指。
彦卿连忙接上,“将军是云骑出身,自然要在前线亲率大军的。”
“可是将军看起来也很像是指挥呢。”三月七提出异议,“还有神君,该怎么算?”
“嗯……”小浣熊挠挠头发,“算爆发型的战士?然后是我二舅,人一个修金人的,顶多是辅助。”
白珩的定位更明确,标准的远程射手。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是真的要打游戏。”彦卿发出怀疑。
“别急嘛,你现在觉得这支队伍缺什么呢?”开拓者敲着那张画满的关系图,“一个输出,一个能够将对方一击毙命的杀器。我问你,你觉得镜流的剑法如何?”
彦卿正襟危坐,“很强,若说是前任剑首也非虚言。”
三月七在一旁嘀咕,“要真这么强一般人打不过吧,这得谁才能让她出手啊。”
其他几个人的视线立刻朝她投来,甚至连一旁的丹恒都直起了身体。
“怎、怎么了?你们都这么看我。”
已经充分领教了她的言灵的开拓小队另两位立刻动作统一地扑向智库。
罗浮这些年的历史就算抹去那么多,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不可能完全抹杀。镜流作为前任剑首,必然是上等马中的上等马,只会被放到最需要尖兵的战场。
例如倏忽,例如活化星球,例如那位被关在罗浮上的步离人巢父呼雷。
虽说罗浮官方在尽量避免提及当年内乱,可发生过的事无法被抹去痕迹。
谁能擒下呼雷,谁能斩杀孽龙,谁能带领云骑以死相搏。
他们几个对着找出来的资料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敢先说话。面对强者的时候,人都是会谨慎地想起自己没上保险的小命的。
“彦卿。”开拓者突然正襟危坐地喊他,“你确定等会儿不会‘开门,云骑军’吧。”
她的玩笑让气氛松动了一点。彦卿仍是小大人般认真回答,“不会。将军从不干因言获罪的事。”
唉,孩子都这样了,你还能怎么办呢,不是只有顺着他啊。
“那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她是一位很厉害的云骑军人。”三月七在屏幕上划着,“还是景元将军的恩师。”
开拓者补充了景元对镜流的评价。
几个不怎么会说话的艺术的年轻人实在不解。怎么还有既亲近又不亲近的说法啊。
“不愧是将军。”彦卿感慨。
军人、严厉的师父、剑艺高超,几个词拼出来的几乎就是刻板印象的冷酷御姐。
不,不对,彦卿想起他同镜流走过的一截路。这位师祖分明还挺有童心地故意看他笑话。
他想起一个地名,“苍城!”
丹恒在这儿。智库的管理人在这儿。他们很轻易就得知了苍城的过往。
彦卿年纪虽小,但已经上过战场。无名客几个也曾涉险地。他们对这种悲痛的故事有一定免疫。
三月七是心最软的那个,眼神里的兴高采烈已经暗下来,“唉,那难怪了。”
难怪她会留下不喜言谈的影像,难怪她没什么朋友。
有童年创伤的孩子有哪个能长成正常人啊,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彦卿不能接受,“她不是那种会被过去困住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只见过镜流的剑。能挥出那样孤寂寒冷一剑的人也许孤单,也许自成一个世界,但绝对不自怨自艾。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三月七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我们只是说她孤傲。呃,云五的大家都是这样有伤痕但不愿意给别人看的好强的人。”
天呐我在说些什么,赵相机女士想给自己的嘴上拉上拉链。她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开拓者。
平常最大的爱好是翻垃圾桶,一点低级趣味都丢不掉的的开拓者:?
她们俩又同时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丹恒。
丹恒心说你俩可真是好亲友,不仅不管我死活地帮我脱敏,甚至说着心理创伤的时候毫不在乎我的心理创伤。
他欲言又止的这几秒钟,开拓者灵机一动,指着他,“我们是说像丹恒老师。”
“你看,丹恒老师就很高冷吧,武力值也很强,嗯至少比我们强。还有就是你也知道的,我们丹恒老师从小就被关起来了。”开拓者越说越觉得合适,甚至还演上了,“呜呜呜呜,好可怜呐。”
彦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丹恒老师的确不会被这些事绊住脚步。”说着开拓者给了他一个眼神,“但这些事都会影响他以后做事的风格。”
三月七迅速接上,“比如他特别在意我们列车组,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这么一说有点像月亮,小浣熊挠着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接近了。
月亮,和景元说的月光。
月亮不会奔你而来,她脑子里突然蹦出最近听过的歌单。
都什么有的没的,小浣熊把自己的毛揉得一团糟。
彦卿是个聪明孩子,“你们的意思是外冷内热?”
三月七和她一同拍大腿。
对啊,这不是有个合适的形容词吗。
“她是剑首。一个人执着于执剑应当有什么缘由。”丹恒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难道不是因为苍城被毁,想要为家乡报仇吗?”
“战场上能用的武器很多。想要消灭敌手,朱明火、飞行士的箭,甚至是金人,都可以。她那么执着于剑,应该有原因。”
开拓者赞同,“是,比如我二舅。他那么拼命搞科研,就是觉得自己哪怕在后勤也能帮助杀步离人。”
彦卿为这称呼皱眉。但将军也有意撤下他们的通缉令,他暂且不合适发作。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崩铁世界,到底是什么让她一条路走到黑。
比及其他的武器,练剑多辛苦啊,还不一定有威力。
所有人的眼神又重新聚在彦卿身上。没办法,在座只有他一个用剑的。
为何用剑?
这问题还真是头一次有人问他。
彦卿被景元带回,好像就真没有想过其他的活法。
练剑很有趣,练会很难的剑招会很有成就感,能多在将军的手下撑一会儿会很开心。
为什么,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因为他是景元带回来的?因为将军教所以他就学?
即便是孩童,那些过去的记忆也在流失磨损。
“打一架不就知道了。”银河球棒侠站起身活动,“用你手中的剑来述说你的美学,贯彻你的意志。”
“对不起,她可能就是之前被银枝传染了。”三月七拽着她的袖子,“喂,你怎么回事。”
丹恒放下一直抱着的手臂。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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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以为他终于要管一管星核精了。结果他只是说:“打坏地板列车长会生气的。”
两个兴致勃勃的人一下消了气焰。
晚点的时候大人们把孩子从秘密基地里薅出来吃饭。人就是这样,不管天大的事情,只要一顿顿饭能吃下去就都会变好的。
“其实也没关系,帕姆是很能干的列车长呢。”姬子听了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笑着这样说,“不过如果你们问一个人为什么用剑,我想也许是因为手中握着什么的感触更为真实。”
“拿起武器的人在一开始大概都是为了保护什么吧,自己也好,别人也好,手握着沉甸甸的触感在极端中是唯一的真实。你握住武器的那一刻,才是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一刻。”她看向杨,“漫画故事里不都是这么画的吗?”
要从理论和剧情安排上讨论【剑】的意向,杨叔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一位。他能说出好多理论,比如圣剑、石中剑赋予的神话色彩,剑为百兵之王带来的光环,还有剑是最容易刻画又能变出很多变种的武器。
但追溯到他自己,为何举起【剑】。
他只能想到是责任。
前人传递了责任,他选择了背负。
列车组知道他的名字有来头,但也仅限于此。
杨叔没有就此解释太多,“在普通的故事里,门派传承是一个常见的元素,但主角大多不是正统的继承人。他最后被选中,是因为【相似】。这种相似可能是性格,更多的是一种精神。”
“但生活毕竟不是故事。故事里做什么都有理由。主角的成长线也早就定好形状。生活里有很多意外。”
“杨叔的意思是,镜流用剑可能也没什么理由?就是习惯了?”三月七问。
“谁也不好定论。我倒觉得,要想了解这位前任的剑首,彦卿小朋友为什么不回去问问景元将军?”杨一推眼镜。玻璃的反光从他眼上闪过,“若论对她的了解,现在的仙舟上应该没有谁比你家将军更合适了。”
“可是……”彦卿有些迟疑。
“你在担心话题会惹景元将军不愉快?”杨点头,“我想,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忧。旧日师友死生飘零,能有一个人与我聊起,也是一种宽慰。”
“杨叔……”三月七很小声的和开拓者咬耳朵,“这时候才会觉得杨叔原来也是个老人家啊。感觉和平常很不一样呢。”
开拓者点头,瞅瞅丹恒又瞅瞅杨叔。
靠谱成男和靠谱青男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彦卿好像没有想过这种事。他还小,并不知道到某个年龄的时候身边能有说得上话,聊得上一些旧事的人也算幸运。
有时那些过往离得太远,甚至会让人觉得连死对头都可以原谅。不过下一秒真切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他该死,恨不得打一顿踩上两脚给他埋棺材里。
这一趟列车之旅并没有让彦卿更了解镜流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让他有了更多的疑问。
列车组纷纷站在门口同远去的他挥手,用一种看小树苗破土成长的欣慰眼神。
“可是杨叔,我还是不明白。”开拓者拽了拽他的袖子,当年云五给景元留了那么大一个篓子,他真的不会提起来就生气。仙舟人不是一生气就容易……”
她没敢把魔阴身这几个字说出来,总觉得怪不吉利的。
杨叔问:“你会生丹恒的气吗?”
“会啊。丹恒老师总是不参加我们车下活动,不知道有什么心事。”小浣熊点头。
“那如果丹恒当时答应景元留在罗浮,你会生气吗?”
“肯定会啊!他要是答应了,我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小浣熊叉腰。
姬子在一边偷笑,“那你以后也不打算来仙舟啦?不然到了罗浮你去不去拜访他?”
“嘶……呃……丹恒这不是没答应嘛。”小浣熊答不上来。
两个家长笑起来,分别拍了拍她的头回车厢里去了。
14.霜华(下)
恨比爱长久。
或者爱比恨长久?
谁也说不清楚,毕竟人和人不一样。
甚至连相似经历的人都会走上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镜流、应星生于恨,都给自己恨得堕入魔阴了,却显然有完全不一样的精神状态。
送走了好奇的彦卿,星自己反而有点睡不着了。她都有点想当神策府门口蹲着的石狮子,顺带听神策将军讲那过去的故事。
唉,好奇心害死小浣熊。
主要这事说起来真扭曲。在一开始接触云上五骁的时候,开拓者曾一时怀疑这五个该不会就是仙舟人民硬凑个组合,实际上也就是塑料同事情吧。
可他们毕竟熟悉丹恒。
这世界上除了丹恒自己,剩下同他最亲近的就是列车组成员。
就算是景元也得排第三,想起某些猫试图撬墙角的行为,开拓者发出了一声高冷的哼。
丹恒不管怎么算都继承了丹枫的一些记忆。光是他继承的部分,就足以让实际上心软得跟他胸肌一样的丹恒老师在发现刃的真实身份后画起了三分无奈四分凉薄两分凄然一份惆怅的饼状图。
所以才让星核精迟疑地怀疑起,难道他们真是朋友?
地位、性格、身世都不相同,人要凭什么成为朋友。
际遇只能让人相汇。是否要被捆绑在一起,是人自己的选择。
可另一方面,异类同异类才能互相理解,互相报团取暖。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解释……”开拓者的手指敲着他们画得一团乱的屏幕,有些迟疑。
越是情真意切,破碎的一刹那恨意才会越深切。
毕竟?三年之后又三年,而今相对却无言~?
在这些方面星核精仍然年少,不由自主会被人性复杂命运诡谲吸引。
而另一位好奇宝宝只是想知道镜流是怎么挥出那一剑的。他现在大概知道了当年发生过什么,一些独断专行,一些惨痛教训,一些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可惜他还在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的年纪,仅仅能从中悟到镜流一定是一个非常渴望强大的人。她一定非常非常努力,甚至到现在也一样勤勉,才能做到一剑摘星夺月的地步。
恨意真的能支撑一个人走那么远吗?
年轻的孩子被养得阳光开朗,生机勃勃的像春天的树,浑身上下都冒着天真自然,却不失一棵树该有的稳重坚韧。
景元说他又像大人又像孩子,一是夸奖,一是担忧。
所以一时竟得徒弟询问往事,他倒真不是装出来的惊讶。不过神策将军脑袋瓜子一转就知道,小徒弟显然被人有五名打不过的有四个这件事伤害了感情。这会儿想必卯着劲要成长为仙舟的顶梁柱,管什么从前故人故事,包在自己手上有来无回。
他于是没讲那些年跟着师父出征,如何九死一生、枕戈待旦。他讲起一件小事。
人的记忆总是由这些小事组成的。
那时候景元拜入镜流门下,又在云骑中崭露头角。罗浮上下逐渐传出风闻,说景家时代为地衡司效力,野心逐渐不能满足,竟是要养出位将军来。
景元无法同无形无色的谣言争辩。何况暗中的人就是等着他争,好安一个欲加之罪在他头上。
出头的东西总是先被攻击。优秀有时候就是一种过错。
白珩最是看不过去,每每听到这种说法都要和人争论一番。她也知道不闻不问假装不存在是最好的选择,但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应星和饮月一开始还能同景元一个态度,随时间日久,也多少有些不耐烦了。这事的当事人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他们也会像景元一样压根不放心上。
偏偏是景元,偏偏是朋友遭了这种阴招。
反而让人气短。
镜流是最沉得住气的。
在其他几个被白珩撺掇着开始伸出调查的手腕时,她依旧在练剑,顺带着练景元。
谣言愈演愈凶,她操练景元就越凶。
搞得本来不是很在意的景元都想,要不然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把事了了。
“再练下去要出猫命了,师父。”他喘着气把湿漉漉的头发全部顺到后脑勺。
猫塑景元这事吧,云五人人有责。但考虑到本人也非常愉快地接受了,且非常不要脸地用此卖萌,大人们就越发肆无忌惮地调侃起来。
还是除了镜流。
无论是饮月操纵云吟术治疗时顺嘴调侃“镜流养的小猫”,或是应星拎着锤子在工造司门口骂街“死猫崽子”,还有甚者如白珩跳下星槎奔过来大力揉搓“好猫快让让姐姐捏捏”,都影响不了她。
她永远喊那两个不近又不远的字,“景元。”
相处一段时间,景元已经能从她的话语里读出不同的意思,知道师父有话要问,立刻变回了乖巧正经的模样。
“你想当将军?”她的话如同她的剑一样直接锋利。
“我才不要。”大白猫把头摇成残影,“当将军有什么好的。”
风也不是从空出来。景元要当将军这事能传开,也与景家公子对外一贯成熟周全风度翩翩的形象脱不了干系。
但他偏偏喜欢在朋友面前展现自己幼稚的一面。
镜流忽略了他后半句话,知道了徒弟的态度。她没有说什么,又举起了剑。景元知道这是继续练习的意思。
这事顶多是练武期间的一句闲趣,景元都没往心上去。直到腾骁将军召他们去府上,问景元是不是真想当下一任将军。
腾骁是个更纯粹的武人。带兵打仗横扫千军是他擅长,可当将军还有更多的意味,例如同暗流涌动的持明族虚与委蛇,安抚狐人情绪维持盟誓,调和各方势力维持罗浮平衡。
最难懂是人心,最危险是人心。
腾骁不会做,所以一直惦记着给罗浮找个会干这些事的下任将军。
景元那时候真没想过要当将军。他做这一切的驱使来自兴趣与高尚节操。他有能力,可以护佑战友。他学本事,可以荫蔽百姓。
除此之外,他真没想过要去争什么。
脑袋瓜子转得很快的年轻人想起久久流传不息的谣言,想起所有人对此放任自流的态度。
在他想的时候镜流开口,“他不想当。”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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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景元觉得他们师徒关系很别扭的一点就在于,镜流作为师父从来不为徒弟做主。
不蛮横独断当然好,可不把徒弟当自己人就不太好。
而此时镜流当着将军的面替他回绝,似乎证明了一点,她那天不是随便问问,也从来不是听过就算。
她只是沉默着去做。
说好听的话很容易,做对应的事却难。
只说不做是常态,只做不说更罕有,至于景元这种又说又做的算人精。
当师父的开了口,尤其是镜流这种性格的师父开了口,腾骁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的继续挖人。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整个罗浮上下景元就是最适合接任将军的人选。
故事很短,景元三两下讲完对上彦卿别扭的脸。
孩子始终是孩子,不知道这故事有什么意思。要说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彦卿也还没那番优秀的阅读理解能力。他心中惭愧,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回去多读点书了。
景元放下手里的杯子耐心引导,“你问我你这位师祖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是想知道些什么呢?”
“彦卿想知道她如何挥出那样的一剑!”毕竟还是孩子,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眼睛都在发光。
他用许多言语去描绘他见到的那一剑。
如天上的星河倾倒,如月亮落下,又或是万里冰封千里雪飘。
他重复的是仙舟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文化。他没见过真正的月亮、星星,也没见过冰雪。
他还太年轻,没见过天外天,山外山。
但彦卿也只是太年轻。
他以为自己需要追赶镜流,实际上他不比镜流差什么。天赋、耐性、坚定他都有,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或者换种说法,阅历。
他需要走出去,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景元知道,恰恰是这一点最艰难。古往今来多少惊艳才绝之辈在此折戟沉沙。
就好像镜流望向他一样,他望向彦卿,看见一只雄狮、一只雨燕、一株新苗。
你知道只需要等待雄狮学会搏杀猎物的撕咬,雨燕振翅穿越雷暴,新芽长为栋梁。只是等待的这段时间从何而来?
唯有长辈站出来去替他们争取。
所以他们选择温和地步入良夜。
直到数月之后呼雷在演武仪典前夕逃离幽囚狱,景元布置人手时彦卿主动请缨。
有生以来第一次,年轻的天才对着手中断剑感受到了绝路二字的含义。
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绝路,他当然可以逃,可以弃剑。
然,身后是罗浮与诸多前来观礼的游客,身前是措手不及的云璃与三月七。
人在紧张的时候大脑会转得特别快。
他想起丹恒老师说“只要有当初向我与刃举剑的勇气就好”,想起那位笑眯眯的粉发狐狸军师对自己说的“上过战场”不置可否,想起自己同三月七感慨“只有做了师父才能稍稍感觉到将军的心态”。
最后想起那个用黑纱蒙上双眼的女人。
她说:“接我一剑。”
如是,飞光流逝从天地而降。
15.好诶
彦卿高高举起卢卡的手。
四面的观众席上欢呼声将虚假的天幕都要掀开。
这是一场一定会载入罗浮历史的对决。不仅仅是因为参赛两方都是人气旺的选手。
更重要的是沉寂已久的贝洛伯格跨越千里发出了一声苏醒的怒吼,宣告他们没有沉沦,再度回到寰宇这张牌桌之上。
开拓者不是欢呼的群众之一。
她看着卢卡和彦卿,将头顶的帽子按得更低,偷偷离开了赛场。
她的眼神很好,好到足以越过赛场,看到一位让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朋友。
“景元!”她急匆匆追过去,又在看到其他人之后补了一句,“将军。”
其他几位将军也在。
飞霄看上去兴致缺缺,显然因为自己不能下场打架而很是扫兴。
怀炎依旧是老人家慈祥的笑脸,看不出深浅。
小浣熊小心翼翼走近,只因为她昨天晚上收了件东西,现在颇有些心虚。
三位将军好像也不是特意在这儿碰头。彼此简单寒暄几句便分头行动。
临走时飞霄还不忘问有空要不要来找他们吃饭。曜青的狐狸们还是嫌罗浮的饭菜没味道了些。难得遇上开拓者和他们口味一致,多少有些意气相投的意思。
“好啊。”小浣熊高兴地应下,却不知道几天之后她甚至人都不在罗浮了。
与雅利洛VI建交是罗浮的官方事宜,请了驭空全权代表后就不该有更高的领导人出面。
景元动用了景元的人脉,请求列车组带他偷偷去了一趟那个冰雪的星球。
他与卢卡的对话并未太多人所知,连最能往各种缝隙里钻到处获知消息的开拓者也只是知道他把卢卡找到神策府去。
星核精虽然不是个人,但还算知道分寸,一直在门口等着卢卡并无逾矩。
她不知道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到底谈了什么,是什么让卢卡已经释然的神色里又增添了一点沉重。
不过她直觉一向准确 ,猜也能猜得到是那个伊戈尔的玉兆,以及那封莫名其妙的从四百年前来的请柬。
世事流转八百年,但并未超脱那些历史上的规律。
而后当天晚上,景元来了他们住下的客栈,询问三人小组是否愿意陪他走这一趟。
这是自相识以来,星见过的最沉默的景元。她一脸惊恐地看向丹恒,希望此刻能有个拿主意的人。
小青龙面上看上去无表情,还能理智地指出只要景元愿意完全可以自行利用开拓的伟力传过去。
就好像那次在匹诺康尼,开拓者去空间站给螺丝咕姆传完消息没多久就和他在盛会之星碰上头了。
实际上星核精猜他也在灵魂出窍。
好在有三月七,万能的美少女三月七,开朗的美少女三月七。
“丹恒老师的朋友就是咱的朋友。况且景元将军是彦卿师父的师父,就是咱的……”她扳着手指数了下辈分,可能是觉得不太合适,“诶呀,总之我们也好久都没回贝洛伯格看看了,是吧?”
开拓者跟着疯狂点头。
于是此事敲定。
可惜仙舟将军的公务并不是空气,景元也得要几天整理,给自己挤出一点时间。
【贝洛伯格博物馆】
仙舟大将军的礼物由卢卡先行带回。所有研究员都为此疯狂了一会儿。
第一这是仙舟来的礼物,第二这是伊戈尔的照片。
今天来这儿的志愿者是希儿。因为最近布洛妮娅都在忙与仙舟建交的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来这儿做点自己能做的。
布洛妮娅找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对着空出来的墙面发呆。
“你在看什么?”大守护者确认了两遍,这墙面的确是空荡荡没有东西也没有可疑。
“啊,你来了。”希儿回过神,将手伸过来,“要不你来写?”
她的手心贴着一截可以在上面做简单标识的白色纸胶布。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撕起一角。
布洛妮娅接过笔,不忘问一句,“写什么?”
“呃。”希儿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展品介绍吧。那张相片已经冲好了,不过特制的边框还要一天才能做好。馆长说先写个胶布代替,方便布展的时候确定位置。”
其实只要写上照片两个字让后往墙上一贴就行,也不知道希儿为什么耽搁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下城区长大的女孩揉了揉鼻子,又想起自己手心的纸胶带,连忙展开手,“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太现实……”
她能迅速接受上城区尊贵的大小姐同自己是一个出身,也能迅速成为站在大守护者身边的人。按理来说她应该没什么不配得感。
只是……
她想起自己瞥过一眼的照片。
红发的英雄已经作古。下层区的孩子有许多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
她和卢卡都是。
他们地火很多人都是。
抗争,挥舞拳头,一拳,而后下一拳。
没有人能拯救你,只有自救。
然而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那位仙舟的大将军,听说现在也还是温和的青年人长相。
好不现实的感觉。
就好像英雄和卢卡一个模样,或者一个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
“啊,我没读过书,说不出那些详细的表达。”希儿用没有胶布的手揉了揉头发,“就是,不真实吧。要么很远,要么很近。”
她说的话乱七八糟。布洛妮娅却能听懂。
谁看了不感叹,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啊。
最后布洛妮娅选择了最近恶补仙舟文化中的一句诗文来填补这片空白的贴纸。
“终不似,少年游。”
现在这幅合照终于被装在上好的画框里,装在一进门回头就能被人看得到的墙面上,同这雪国其他一切的文明痕迹安静地传承下去。
景元站在合照前。他的面前是不曾回首的青春时代,被微妙地留在一个不怎么为人知的小小星球上。
他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星核精,再远点是一脸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青龙,以及一个用眼神示意两位同伴想想办法的六相冰。
按照小队职责的分配,不要脸的事开拓者来做,傻啦吧唧的事三月七来做。但现在她俩多少有点害怕。
不是畏惧景元,是畏惧成为景元这八百年。
孩子很难不畏惧一个比自家家长还年长的大家长的。
最后还是景元主动打破了这场沉默,用轻快的语气说想要参观博物馆。星的背后传来两股不同大小的力道将她推出去。
她一边转头用瞪大的双眼辱骂两位出卖自己的同伴,一边转过头来装成一只乖乖浣熊。
幸好她之前在博物馆干过。
这小小的插曲只不过是一瞬的梦泡,或者说整个演武仪典都是平日中小小的梦境。
有不远千里来到天外的探险家们,有正值年少无畏无惧的少年们。好像此时毁灭不存,虫蠹不生,一切美好的不像话。
但这也只是小小的如梦幻泡影的一瞬间。
星槎海的码头上,无名客们在等列车,罗浮在等它远去述职的太卜回家,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也该重新踏上自己的征途。
开拓者耍宝,得到将军们一句“许久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年轻人”。少年人互相争斗,燕子薅了两根猫毛,正叉腰骄傲地笑。
星核精拦下准备和彦卿随地大小打的云璃,“还有份礼物要转交给你。”
小猫昂起头,“我就知道,还得是你比彦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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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懂事。”
“不是我准备的礼物。”星核精把抱在手里的盒子交给云璃。
那盒子同市面上出售的玩具包装看上去并无不同,唯有商品图换成了大家都不算陌生的机甲。
黄与绿的荧光色放在小白猫的怀里勉强不算辣眼睛。云璃把盒子整个翻了一圈,“那是谁送的?机甲模型?我会走路之后就不玩这个了。”
大概是因为,送礼人作为长辈确实欠了一份诞生贺礼吧。
聪明的星核精只是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人们摆手,有时是为了告别,有时是为了欢迎,有时是因为重逢。
不知道走错渡口的青雀会遇到怎样的惩罚,但家里的家长回来了真是令人欢喜,更何况还带来了送他们去上学的好消息。
他们三人组终于终于又可以一起活动啦!
可惜盛会之星匹诺康尼美梦之地似乎和她八字不合。
每一次来总要出点什么意外。
开拓者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试图隔绝那些蕉蕉蕉的魔音。
实话实说,她有点想吐。
她调理半天睁开眼,立刻同一只猴子那说不好到底是智慧还是【智慧】的眼神对上。
更想吐了。
到底为什么一个星核精会对忆质这东西特别敏感啊。
明明平常在小队里都是有事丹恒上,无事三月七,有毒星核精。
她扶着膝盖感觉自己也要像匹诺康尼大街上那些人一样狂吐彩虹之际,钢珠在喷罐里撞动的脆响简直像是天籁一般拯救了她。
听听,这劲头,这脆亮。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罐。
彩色的火焰少女堂堂登场,带着一种美式刻板印象下的日式风格,用一种中二病的语气同开拓者打了个照面,还好心地指出了出路。
原本还想出来后道声谢的开拓者追出去,只看见了熟悉的两张脸。
跑得这么快,她只思考了一瞬,决定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反正也没见到出什么大事,到时候再说吧。
好心又博学的丹恒老师给她们介绍了折纸大学的来头。星核精撇了撇嘴,这个我熟,把帽子往头上一带,然后它就会宣布——
“阿兹卡班!”
丹恒和三月七已经开始适应她随时随地抽风的性格,至少看起来比上一次来匹诺康尼的时候适应。
他们默契又统一地忽略了球棒·忍者,开始在校庆的广场上逛荡。
也没有走很快、很远,贴心地等着开拓者发完疯能迅速赶上他们的步伐。
从后面赶来的开拓者举起手机照下欢庆的氛围,将新鲜出炉的照片发给了拉帝奥教授。
那没办法,说起上学,很难不想到义父口牙!
毕竟如果真理大学愿意开放教职工评分给外人,她开拓者必要一手三百个小号给义父刷出全五星好评。
啊,真理的光辉,伟大。
尤其是在蕉授出场宣布没有课业没有考试之后,星更是觉得高下立见。
就连星核精都知道一所大学没有作业没有考试是多么不正常,这些当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学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有诈呢?
只是人大多时候都会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罢了。
星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编辑成信息,连带自己的吐槽一并发给拉帝奥教授。她看着信息前头不停旋转的圆圈,感觉那种晕车的感觉又泛上来了。
“呕——”她弯着腰开始干呕。两只手在背后挽住了她。
“你没事吧?”小三月担忧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后背上覆着丹恒的手,比起名义上坐落于太阳的时刻一片欢腾的折纸大学要温暖多了。
缓过劲来的小浣熊抖抖皮毛,“没事了,可能是晕忆质吧。”
16.蕉蕉
丹恒的手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三月七捏着她的手臂来回看了看,仿佛在担忧她这么……大一个体格子,要是忽然晕过去该怎么收场。
开拓者这会儿确实缓过来了。她不动声色示意二人自己没事,准备去迎接自己的分院帽,啊不是,考试。
主考官是个奇怪的男人。
你的能力看着像个忆者,话语又很像欢愉,却在同协的地盘上。
你到底是谁?
有着一双红色眼睛的大导演宣布完新的规则,眼神同正在张望的开拓者撞上。他好像是对着这个方向笑了笑。
不过星核精没注意。她被充盈着幸福感的校园生活捕获了。
倘或真的能和朋友们这样一起上大学也不错。每天同坐在前排的小三月咬咬耳朵,找学霸同桌丹恒抄抄作业。
她的生活也并不是非要波澜壮阔,天天同星核、反物质军团、诸神之战扯上关系的。
当然,如果非要当个英雄可以被大导演夸奖貌美、聪明、天生有巨星幼时之资的话,也行吧。不妨说,她对芮克能把自己的话都捡回来的深厚功力大为赞叹。
不愧是寰宇知名的导演,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呢。而且说了一堆,最后还不是让学生自己选择学院了。
你别说,真是分院帽啊。
要不是蕉授宣布没有作业、没有考试,开拓者还真想去体会一下上学的感觉。不论是哪个学院,感觉课程都很有趣。
学东西都是有趣的,只要没有附加的那些题目。
可惜,巡海游侠出现的地方总是意味着危险。无名客又是注定要站在正义一方的。
三人小组默契达成共识。三月七潜入敌后,两位不服就干的正面迎击。
战斗,爽。
叮呤咣啷砸掉一堆美梦剧团之后,事情看上去明白得跟艺术馆里的人体雕像似的。开拓者一马当先踹开办公室门。
这是多少学生的梦想啊。
开拓者忍不住哼起那首被改编的儿歌。
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去炸学校,天天不迟到。
这不比什么猴子有品多了。
坐在办公室里的实验猿却显示出了不同寻常的镇定,好像被三个人包围的不是他似的。
他的目光从开拓者一行三人脸上扫过去,惹得脑袋又有点晕的开拓者呕了一声。
很讨厌的,打量的,湿漉漉像蛇一样爬过去,好像我就是个玩物的目光,开拓者在晕的同时感觉到了怒火。
乱破比她更快出手,颇有当时丹恒一言不发就把龙师钉墙上的风姿。
于是漫天的猴子从厚重的画框里飞出来。
猴子,猴子,到处都是猴子。真是孙行者被压在五指山下,什么长了一张猿脸的东西都敢称大王了。
尤其是被蹦出来的猴子踩了一脚本来打算追上去却被大导演困在片场里之后,开拓者是彻底准备爆发了。
“我*星核精脏话*,你们这群*星核精脏话*一天到晚搞*星核精脏话*!”她这会儿可比在演睡蕉小猴的剧本时骂的脏多了。
丹恒在一旁虽然仍保持了自己冷淡的人设,但瞳孔大地震。他想了想,决心不打扰开拓者发泄,转而去联系脱离队伍的三月七。
就和波提欧一样,他也没能联系上小三月。
平常家长不在的时候,丹恒总觉得自己像是个遛狗的大冤种,家里两条犟种,尤其是开拓者左突右闯,撒手就没。
如今好了,三月七这样逢凶化吉听话可爱的也跟着撒腿就跑了。
唉。
终于在开拓者骂累了之后,大导演才踩着滴答的皮鞋姗姗来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门外等着这个时机登场。
不过上头的开拓者可不打算给他面子,“你蕉蕉的……蕉?”
他呜呜伯的,我怎么也开始蕉了?
一向丢大脸的开拓者没为此所累。她的脑子偏偏在这时候转得很快,眼前一亮充满期待地看向丹恒。
丹恒看到她举起的手机摄像头,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星核精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蕉。
……好蕉。
芮克坦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导演,喜欢戏剧化的走向,也不怕把自己玩进去。
或者说只要场面好看,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玩进去。
开拓者知道动脑子方面不用自己了。她退在一边,等着万能的丹恒老师衡量这个计划,做出是否要同忆者合作的选择。
凭心而论,开拓者并不讨厌这样的“疯子”。
艺术本就是疯狂的。
人人惊叹那些艺术家是怎么从这些想不到的视角看向世界的时候,似乎都在规避这个可能——艺术家眼中的世界可能和他们本就是不同的。
梵高的星空是明暗光点流淌出的轨迹;莫扎特的世界里音符会自动排列组合;米开朗基罗看向的是石块内隐藏的完美人体。
上下千万年,光是天才就犹如繁星浩荡,哪儿还有视线投向普通人。
“萨列里。”开拓者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这时候丹恒和芮克还在交谈,只有乱破听见了她的声音。深陷忍者世界观的女孩当然不知道这是谁。
她应该连古典乐都没听过吧。
芮克最后提出了办法,将乱破中的模因病毒提取用以抵抗睡蕉小猴的传播。
流行文化本就是传播迭代迅速地产品。一代翻过一代,谁也不会在乎它怎么火起来,火起来又到哪里去。
但,那是个可怜的女孩的过去。
在场的两个男人将视线投向星。显然,在事态还算得上能够控制的时候,他们还是想遵循一点绅士原则。
“我不同意蕉!”
其余三人的眼神投过来。最为急切的甚至是乱破本人,“阁下,现在情况危急,我等一人——”
开拓者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情况危急我可以去做,但不代表我认同你的方案。”
金色的眼睛对上红色的。星看见他的瞳孔是两个播放按钮。
她想起另一双红金色的眼睛。
“凡人也拥有度过自己平凡一生的权力。”她咬住嘴唇,把那声蕉硬咽了回去,“跌跌撞撞,然后再爬起来放声大哭。”
所以不管是原始博士还是这些猴子,她都会站出来与之对抗。
她不喜欢的只是这个对抗方式。
虽然没有真正读到乱破的过去,但巡海游侠、模因病毒,还有在校长室里那只该死的猴子零碎的话语,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到那是非常恶心的过去。
乱破站起来了,她心里强大到可以不在乎一次又一次割开伤口。
但开拓者在乎。
她必须在乎,仅仅是作为一位健康的人。
人不该践踏他者尊严,不管对方是恶是善。人类建立制度是为了惩戒,而不是满足猎奇怪异的心理癖好。
她讨厌一次又一次的“好虐啊”、“好可怜”。
我讨厌一次又一次这样的戏码。
开拓者拿过芮克手上的“眼睛”,“所以你们该记住,我去做是因为其他人的权利正受到侵害,而不是我赞同你们的想法。”
这不过是变种的电车难题。
只是现在铁轨两边站着的是一个大喊着“朝我开炮”的自愿献祭者,与许多不知觉的羔羊,所以显得好像那么顺理成章。
开拓者不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王来选择,王来背负,呵。”她轻笑一声捏住手里的麦高芬发动钟表戏法。
咔哒一声,乱破的过去向她敞开大门。
多么标准的故事。
父亲与救赎的女儿,疯狂的母亲,曾经被践踏者转化为践踏他人者。
星核精叹了一口气。
乱破很厉害。她有超人的能力与心智。
可她还是故意被禁锢在套子里,当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研究员递出药物,研究员拿起项圈。
换开拓者这场面早就变成红的黄的彩成一团,直教这些狗东西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不过忍让还是攻击其实都没用。
真正有效的是像后来苦茶教她的那样,直接掀翻桌子。
不好办?那就别办了。
这一刻她同乱破一样欢欣,分不清那在胸膛躁动的是谁的心跳。长长的走道里都是她最喜欢的秘技点罐子。一路创飞到尽头,她听见自由的意志在高喊。
巡猎,逐恶,直至尽头。
在这段记忆的最后,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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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同她一样露出畅快的笑容。
开拓者睁开眼睛,疯癫的导演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努力剪辑记忆的乱破,和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丹恒。
她确认暂无要事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猴子在跳舞,配上魔性的蕉声,更让晕忆质的倒霉人想吐了。
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想办法,不然大决战没开始,我就要变成蕉蕉了。
嗯,蕉蕉和椒椒是谐音梗——
不对,这种时候了搞什么赛诺啊。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拿出自从进了梦境就跟死了一样的手机。
果然给义父的那几条消息没发出去。
但不重要。
她向上滑动聊天记录,点开为数不多的语音条。
“负分!”
“零分!”
“不及格!”
啊,舒服了。果然在学校这种地方,还得是义父才对味。
从1.6c到2.6,我义父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小浣熊的一只耳朵抖了抖,听见乱破已经完成了制作,不等丹恒来喊便凑了过去。
虽然一句话一个蕉字的丹恒老师很可爱,但为了他身心健康,还是快点解决好了。
这片梦境和来时一模一样,遍地的猴子,满当当的蕉蕉蕉。
是不是还多了很多,开拓者试图认真思索。
但她刚刚借由义父压下去的蕉声与眩晕感开始反弹。
幸好乱破的忍·科学颇有效果,把她跟丹恒拉了出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冲进花果山把那只猴子拎出来打一顿,然后皆大欢喜,该开会的开会,该学习的学习。
他们跟着乱破的滑板一路往里,一边听见喷漆滋滋作响,一边是星核精手动播放的真理医生原声大碟。
“负分!”
“零分!”
“下一个!”
丹恒看着她,眼神复杂的能写开拓日志。
小青龙不可置信,小青龙决定闭嘴。
不就是行为奇葩了一点吗,至少道理是这个道理。
而且比起活蹦乱跳的星核精,他还是更担心失联状态的三月七。
三月七可是他们仨里最早出现模因感染症状的那个,又跟着深入敌方,实在让护短的丹恒老师抓挠。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去。
现在唯一能让龙安心的地方就是波提欧也在。考虑到两方人马最终目的相同。希望他们能碰上,互相搭个手。
开拓者跟在乱破滑板后面欢呼着撞进小猴堆里,“丹恒?快跟上!”
他点点头,暂且收敛了心绪。
实验猿且战且退,一直到最后还试图嘴炮。
但最终惹怒开拓者的是他嘴里的“失败品”。
“失败的人生也是人生!”她的手握紧米沙留下的遗产,“你没有资格评判他们。”
猴子大笑,上蹿下跳地质疑她的脑子,“博士的想法你们凡庸的劣质品怎么能够理解。他看到的天空和你们都不是同一个。”
天才俱乐部,星冷笑了一声,现在她有点理解义父的态度了。
之前认识空间站那几位,她想顶多是性格古怪了些,不近人情了些。
天才嘛,本身有点怪癖也很正常。反正黑塔还不是得求着她测模拟宇宙。
但是原始博士……
他终于彻彻底底揭露了天才与凡庸的不同。
神行走在神的国度,人只配蒙上双眼。
天才的眼睛里没有凡人。
想到这里的星核精发出一声冷酷的哼,“早就说了博识尊那个大铁块该下来,让我义父坐上去。”
这种狂妄的话让研究猿吱哇乱叫。他们已经习惯于崇拜天才,盲信天才,根本不会接受天才被任何人评价。
更何况是天才之上选拔出天才的博识尊。
“可见它是真没眼光,不知道天才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至于那什么猿人,想必也就是只猴子。猴子再怎么跳,也逃不过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命运。”开拓者翻了个白眼。
乱破一挥手阻止了她继续嘴炮,“多说无益。”
是啊,我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
我是来揍你的。
17.胜利
就如同每一次,无名客们打败了野心勃勃的反派。
唯一不太好的是乱破给他们崩出梦泡时光顾着自己潇洒落地,导致猝不及防的小青龙和小浣熊摔成一团。
这下好了,丹恒平常在裤腰带上都拴些什么我是彻底知道了。
小浣熊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听见腰椎咔咔两声。
幸好这个身体是星核的保险箱,做的相当牢实,不用担心会被轻轻压一压就坏掉。
不过小青龙还是很愧疚。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愧疚甚至让星核精缩着脖子迅速开始同流梦礁的熟人们社交,也不敢回头和他搭一句话。
她先是和跑过来的三月七击掌,又跑过去给了波提欧一个拥抱,“波波!”
改造人高高举起手在摸到她头发之前突兀地拐弯,最后拍拍她的肩膀。
开拓者甚至不忘与米凯和眼熟的居民们打招呼。
最后被问候的是知更鸟小姐。
开拓者很是标准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之前都没能和知更鸟小姐跳上一曲。这次看来也没机会啊。”
流梦礁要办一个超棒的party,你猜谁没有收到邀请。
大明星笑得亲民。她的确是广袤舞台上的大明星,也同时是在流梦礁打碟的DJ。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所以知更鸟也会有不同的面貌。
“这有什么!”热情的巡海游侠吹了声口哨,搂了一下丹恒的肩膀,将人往里头推了点,“派对还没结束,继续嗨就是了。”
音乐又躁动起来。
两个喜欢热闹的女孩已经跟着人群和知更鸟的指挥蹦跶起来。
无人在意那位有点疯癫却解决了很多问题的导演,以及逐恶的游侠们去了哪里。
但没关系,我们总会在哪儿再见的。
况且,况且,况且,星穹列车也快要踏上新的征程了。
“啊,连开拓星神都未曾踏足的星球呢。”小鸟的耳羽兴奋地扇了扇,“有机会真想领略一下这样稀有的风光呢。”
晚餐由知更鸟小姐热情提供。大明星说是请客,实际上请他们吃的工作餐。
就是姬子和杨叔他们去参加的那什么会议统一提供的餐食。
知更鸟进来接替不少家族活动,也需要在学术会议上露个面,顺便带他们去当当学术蝗虫完全没问题。
毕竟除了丹恒,剩下俩都不像是会对这种签到、讲话、打瞌睡、等茶歇的枯燥活动有兴趣的样子。
尤其开拓者有大名鼎鼎的真理医生撑腰。
“浪费生命,提出无谓的命题,假装进行有意义的讨论。”——义父语。
“因为是未知的旅程,所以列车也在做最后的准备。我们还得在匹诺康尼叨扰一段时间。”开拓者趴在桌面上,盯着杯子里苏乐达上升的气泡。
在他们身后,楼下的大厅八道大门同时打开。参与会议的人群同嘈杂的议论一同涌进来,逐渐成了餐厅里的主流。
开拓已死,但开拓的命途行者仍在行走,将一颗颗星球串联。
作为领航员的姬子宣布了前往翁法洛斯的计划,赢得一片惊诧之声。即便现在到了饭点,她和老杨仍是人群的焦点。
人们太过好奇,一直行走在开拓路途上的列车要怎么去搭建自己的银轨,走向更远的地方。
这样一位星神有些像父母亲人,知更鸟看着星与三月七蹦起来趴在栏杆上和大家长们挥手,面带笑容地想。
从前在匹诺康尼的故事,她已经从开拓者那里知道完全。
开拓就好像长辈。这些无名客则是一代代行于路途的后辈,站在长辈的脊梁上用自己的脚向未知的远方走去。
然后有一天前辈的无名客将这些地图传给后辈,让他们继续向未知前进。
一代一代,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让银轨向前延伸。
开拓,不是星神创造的奇迹,是人类用脚步丈量的可知世界。
而如今,被庇护的小鸟也在张开翅膀学着像从前被保护着那样保护自己的家。
哥哥,知更鸟突兀地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们兄妹两人从高台坠落而下。
在匹诺康尼发生巨变前,世人眼中星期日身为橡木家主生活优渥大权在握。可怜的知更鸟则像是权力斗争的败者。
可怜他妹妹到处流浪,说是希望将同协的歌传播给整个寰宇,但真要是待得下去谁愿意长年不回家在外头漂泊。
太多这样的声音,好像当家主是个什么清闲职位,而当宇宙闻名的大明星又是什么苦差事。
至于现在那些风向又变成了,原来星期日才是那个斗争失败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由此换来妹妹真正的自由。
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可本质上是因为两兄妹都极为相似,认定自己的道路就绝不回头。
知更鸟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他和我流着一样的血,因而一样勇敢、善良、固执。
开拓者同家长们打完招呼回到座位上,看到的就是知更鸟神情恹恹,丹恒老师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场面。
一向沉默寡言的小青龙咋知道坐旁边的姐们吃个饭就逐渐emo是啥情况。他只能假装自己不存在,再努力一点。
看见开拓者回来,丹恒向她投出了求救的目光。
感觉丹恒老师的鳞片都要炸出来了,小浣熊走过去拖开凳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好大一声“吱”,把知更鸟唤了回来。
在座的只有开拓者知道知更鸟有多担心她哥哥。无论是当时偷摸求她帮忙寻找星期日的下落,还是后来同公司交易想办法保下哥哥的性命,这只小鸟都非常努力地做了。
“别担心,我们还会在匹诺康尼待一段时间。如果能碰见你哥哥,会想办法给你传个信的。”开拓者向走过来的两位家长眨眼,“毕竟他会躲着家族和猎犬,可未必能躲过我们。”
“如有需要,列车当然会伸出援手。”姬子拉开一张椅子,在开拓者身边坐下,“他拥有高尚的品质,只是缺一点用双脚行出路程的经验。”
虽然最后是列车把星期日创下来的,但列车组也不是对他的提议不动心。
他做错的只有剥夺他人意志这一点,想要拯救世界并愿意一人背负的壮志值得敬佩。
对于有些人来说存在这样一个梦想之地非常重要,例如流萤那样的患者,例如那位莱斯利·迪恩。
尽管已经错过,但至少能补上一个告别。
星想起那个原本说好要喝一杯,结果等自己带着苏乐达回来却消失的男人。
多少遗憾铸就了我们。
“我以前读过一个故事,说世上有一种‘生离咒’。咒术的作用是让两个人永远无法相见、联系,但他们能从别人口里得知对方的情况。”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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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上星核精突然提起话题。
“啊?连发消息都不行吗?”三月七对这些很有兴趣。
“不行。留言的纸条会在一方走近前一秒被风吹走,发出的消息总会遇上信号波动。所以唯一能确定对方还存在世上的就是通过中间人描述,‘诶,他刚走你就来了’。”
三月七捂住了嘴,“这也太残忍了。”
开拓者点头,并没有说出自己真正想到的内容。
人生如提灯夜行,或许有的人能并肩一段路,但终究都要擦肩分别。
小浣熊正在担心的就是这对兄妹也会变成这样。永远离别,却又同时守望相照耀。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你又不是三月。”沉默地跟在后头当个柱子的丹恒开口。
小浣熊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你没有乌鸦嘴。”丹恒勇敢地说出来了。
“嘿!”三月七叉腰,三月七扑过来找着丹恒手臂拍了一巴掌。
有啥用呢,人家全身上下裹得牢牢实实的,还穿了甲,顶多是三月七被反作用力拍疼了自己的手而已。
小伙伴们追追打打地跑远了。开拓者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也准备追上。就在此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
有关折纸大学差点被原始博士手下的研究猿爆了这件事,外界接到消息都是后几天的事了。那时候知更鸟和老奥帝已经联手公司推出了完美无缺的版本。
这事再传到博识学会,已经只剩下“路见不平无名客,拔刀相助折大恢复宁静”这样缩略的版本。
真理医生原本不打算给这已经解决的问题多投下一分视线,不过他想起来故事里被提及的无名客,想起来他那老老实实写读书报告的好学生。
偶尔也该要关心一下为数不多能及格的好同学,就像果农会多看两眼地里涨势好的果树。
拉帝奥拿出手机,开始翻这两天开拓者发过来的作业。
这位嘴上义父叫个不停,张嘴尊敬,闭嘴瑞思拜的小灰毛同学深知辅导自己是占用了教授的休闲时间,所以一向都只发消息不催着等回复。不过每次拉帝奥回复她的时候,对方总是在线。
真理医生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毕竟一个很可能性的答案会让他忍不住带上石膏头。
勤勤恳恳的开拓者依旧在每天按时发作业,只是中途有一天还给他发消息说在折纸大学当旁听生。
这所享誉寰宇的大学在拉帝奥的记忆里上一次和它产生联系还是有学生希望他能来此当客座教授,于是负责人发来邀请信函。
结果被他用“有线上课为什么不看,扣五分”给怼回去了。
就在开拓者发消息说自己入学的那一天,她的作业交晚了。本来一般在晚餐前送达的文档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发送,也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甚至像是弥补一样,开拓者接下来除了阅读他安排的论文外,还去找了些金黄睡蕉的论文。
她最后在拉帝奥的手机里留下一个疑问,“眼看如今的香蕉也要走上灭绝的道路,那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难道没有办法在历史中吸取教训吗?”
直接伸手要答案,在教授的评判标准里,这不是个好问题。
但他允许孩子在面对不如意的现实时发泄一下感情。
18.问题
有关资本的讨论,人类从没离开地面时就开始了。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最经典的引用几乎每个人都能背上两句。
公司自诩存护的信徒,所做的一切也还是值得画上一个问号的。
可信用点是许多问题的良药。
就算是维里塔斯·拉帝奥,也不可避免地利用信用点完成自己的志向。
只要把握界限。
界限,世上最难的课题。
有时反而是孩童才能最好地回答。
因为她只想要自己想要的,没有那么多世俗的附加价值在上头。
拉帝奥回复了她的消息,想起星核精之前讲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不知道这位朋友是谁,但绝对是拿来作为“代价与界限”这一课题最好的案例。
对面很快回了个“1”,随即就拨通了语音通讯。
拉帝奥并不喜欢语音。阅读一条文字只需要一秒,换做同等信息量的语音要十秒,换作通讯可能会东拉西扯十分钟。
不过他这位自诩的义女算是个聪明人。她能敏锐地把控界限,把程度掐在他不能接受的极限上,然后偶尔又给他整出点惊喜。
真惊喜,没有任何讽刺意味的那种。
对面接通的通讯里没有一点人声(准确来说是有的,嘈杂的疑似在开阔的操场上的大量路人喧哗的声音),更为清晰的是乐队的演奏。
吉他、键盘、电子乐器,以及没听出来但大概率有的贝斯。
青春活力从听筒里扑面蒸腾而来,几乎能把博识学会的天花板掀开。
可惜,这里是真理医生的办公室,如有必要绝大部分人不会步入。
一曲终了,对面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关于美梦和自由的呼喊。对方好像转成了听筒键,外界的杂音在一瞬被切断。
“教授觉得怎么样?”
真理医生的学位证里毫无疑问有艺术相关。不过摇滚啦、电子啦很长一段时间都同大雅之堂没有什么联系。
他倒没有评判乐队的演奏,先问了一句废话,“折纸大学的校园庆?”
“诶呀,义父怎么知道的?”
开拓者采样期间骚扰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发了消息威胁他们要来看缭乱的直播,除了教授。
她还是有点害怕对方评价自己浪费时间。当然啦教授不会这样对真心热爱音乐的人,只是他身上那种传统的鸡娃家长的风味有点浓厚,总让开拓者有点害怕。
不过教授才不是那种家长呢!
“你发了朋友圈。”
“真没想到啊,我以为教授是不看朋友圈的类型。”
拉帝奥回避了对方的调侃,“你觉得他们演出如何?”
这个问题又被狡猾地丢了回去。
“嗯……要说的话,还是那句话。音乐,真是太棒了!”星核精蹦起来朝台上的朋友们招手,“不需要语言、不分种族、不分贵贱,能够听同一首曲子,哼同样的歌。”
“那就好。”拉帝奥教授难得会给出这样温柔的评价,让小灰毛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哦,对了我打电话过来还有件事想问,砂金和猫猫糕怎么样了?”
大概是故地重游,加上折纸小鸟到处飞的缘故,开拓者突然想起一件久远的委托来。
当时黄泉砍下一刀将砂金送往更深处的梦境。那毕竟是虚无令使的一刀,即便其中包含着满满生的祝愿,也同样能够摧毁人的神志。
虚无无时无刻都在试图夺走黄泉身上的色彩。美丽的女士在一场一场雨滴落下冲刷中淡忘许多,又会突然想起许多。
她能抓得住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偶尔会想起一些不重要的事。因而涉及他人比较重要的事,她便只有托付给开拓者。
包括监督砂金身体情况的事。
自然当时情况危急,砂金已在天平一端落下最重要的一子。他们必须出手落下同等重量的棋子。
她走出一步,在漫天金币落下的金色雨幕中感知到存护的力量与决心。
她知道这位金色的小先生是绝不会屈服于虚无的人。
但在砍下那一刀时,她多少有为自己动用力量会让他人沾染上虚无感到歉疚。
砂金在匹诺康尼一事结束后曾经“不小心”发消息给开拓者说自己总做噩梦,也说混沌医师帮忙治疗后症状缓解。
不过,一位令使的力量很难被普通的命途行者抵消。
黄泉在后来的通讯里回答了开拓者的询问。这种力量很有可能伴随他者一生,只是潜藏起来不再发作。
“但他或许是幸运的那个。”令使小姐在忘却之前回复了最后一句话,“他一直都在与此斗争,从未输过。”
开拓者从此变成了分担这件事的一部分。
毕竟这满身都写着开屏两个字的小孔雀一上来又送钱又送模型的,让无功不受禄的开拓者非常难受。
而且,而且,他送我幸运啊!
谁懂这两个字对于一个从黄泉上线开始吃大保底一直吃到黄泉复刻次次究极大保底160抽连角色带武器池的人的致命度啊。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小浣熊啪嗒啪嗒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开始给朋友们送温暖了。
要知道阮·梅虽然说是不在乎猫糕这些没用的实验品了,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实验室。开拓者送猫糕的手微微颤抖,本来打算先问后送。
但是阮·梅又几乎不在线。
她最后挨家挨户X)挨个猫猫糕询问,总算有三只愿意去外面闯一闯的勇敢猫糕同意了她的请求。
猫猫糕是活物,不好送快递。
砂金也是大忙人,没啥功夫到列车上来。
于是开拓者拜托了中间人拉帝奥教授。
当然就和现在打听消息一样,她有其他的选择,例如翡翠啦、托帕啦,但考虑到自己绝对玩不过这俩女人,小浣熊迅速投靠了绝对不会有坏心的义父。
顺带一提,她有砂金的联系方式,但同前头那俩女的原因一样,她绝对玩不过对方,所以也达咩。
这问题还真是问住了博识的拉帝奥教授。
砂金此人童年时见过真正的爱的模样,因而不像其他命运悲惨的人一般自暴自弃。
但他失去爱的年纪太小,只知道亲人如何为彼此付出,离家后见证恶意又太早,学会了如何同仇人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判,也学会了如何面对无由来的歧视。
关于健全人格,他缺了更重要的一环——朋友。
父母亲族不可选,是母神送来的缘分,但终究是要分离的。顺遂的人生也好,平安的人生也好,人始终是很难同他们走到最后的。
至于伴侣,在生育率低下婚姻率更低下的星际社会,许多人宁愿把AI当做永远的知心人,也不会对另外一个有机的或者无机的生物多看一眼。
主要是没必要。
所以爱情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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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看运气的东西。
唯有朋友,是你自己选择的同行人。
不是像石心十人那样通过牢不可破的利益连接,也不是教授同他近乎师生的关系。
那是需要经营来往的东西。
当然上述提及的大部分人其实不拒绝将这段关系定义在朋友,或者更亲密些的好友。
问题在于这可不是单方面宣布就算数的东西。
也不是像砂金那样嘴里喊两句“朋友”就真的能成。
被喊得最多的小浣熊当时在最后的谐乐大典上还哭哭啼啼跟义父告状说他的好学生欺负自己呢。
金钱买不来,好吧,不能完全买来友谊(也许足够量的金钱能买来友谊之石这位好姑娘?)。
以至于小浣熊拿着他的钱和礼物非常扎手,致力于还点什么。
拉帝奥教授对此行为会坦然很多。他毕竟和砂金算得上老相识,熟悉这人的作风。
这孩子现在除了钱,自觉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所以你让让他吧。
当时,拉帝奥是这么跟小浣熊说的。
塌着耳朵的小浣熊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你是我那位把人骂哭了的义父吗?是何方妖邪上了我义父的身?”
拉帝奥抬手作势要挥动他那本石膏外壳的书。小浣熊连忙埋下脑袋脖子一缩,两只耳朵紧紧地贴着。
最后只有一记不轻不重的敲打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匹诺康尼你做的不错,去玩吧。”严格的老师这么说。
小浣熊撒欢,跳跃着跑向远方,准备把他的及格拿给好不容易来看她的大姨/大舅看。
不过那也是真理医生最后同自己另一位学生碰面,指的是真人,面对面那种。
消息往来当然还是有的。比如他知道石心十人举行了一场投票,最后还是给砂金把他的基石补了补。
基石恢复原状也有助于砂金用存护的力量保护自己,避免虚无进一步侵蚀。
猫糕嘛,偶尔能在砂金朋友圈看见它们muniumuniu的小视频和图片,底下是托帕咬着被角羡慕嫉妒恨的留言。
这下当时在翡翠那儿炫耀宝石的回旋镖终于打在自己身上了。
她们也不好去开拓者那儿要。毕竟砂金是挨了一刀才获得了算得上治疗一部分的猫猫糕。
她们可不想,或者说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挨那一刀吧?
“教授?”傻乎乎毛茸茸的义女呼唤他。
真理医生慢慢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话发给他?”
老师当久了,就喜欢用疑问语气。
“啊?”开拓者语塞,还显示出一股奇怪的娇羞来,“不好吧,砂金先生作为公司高管应该是大忙人吧。”
两个不知道怎么交朋友的小孩子,还得大人拉着手说“来握一握就是好朋友”。
那只孔雀也就算了,平常可没见星核精这么文静内向。
“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他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所以我建议你自己去问问他。”
对方开始犯蠢,“义父在上,受义女一拜。”
“啧。”拉帝奥教授眼疾手快地挂断了电话。
星核精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不如说在摸熟了教授的脾气之后这已经成为她惯有的习惯了。
这是什么,教授的红线,踩一脚。
她换成了打字模式,“感谢义父,下次给你带知更鸟的签名专辑。”
19.喷嚏
不过最后教授收到的是两张碟片。
一张是大名鼎鼎的芮克导演新片,原版的,未删减,纯一手素材。
另一张是音乐专辑。
嗯,他曾经在通话里听到过其中一首。
随光碟而来的包裹中还附上了小浣熊亲手绘制的垃圾桶比心表情包。
很复古,很小浣熊。
拉帝奥教授隐约有点想死,但在想死中又稍有点欣慰。
他缓了一会儿,把包裹里的东西捏在手上,连那个画技抽象表情包都没落下。
作为大名鼎鼎的真理医生拥有一个超大的书房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走到一盏展示柜前,将里头的东西挪动给新来的碟片和手绘表情包腾出一片空间。
这座展示柜里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和书房的氛围甚至格格不入。所有展品的唯一共同处在于它们是别人送到维利塔斯·拉帝奥手中的。
教师,又被称作人类的园丁。
那么,这就是拉帝奥的花园结出的花朵了。
被特意打印出来的报纸、期刊、论文,造型奇异优美简介的生物分子模型,甚至还有一只材质特别的小鸭子。
现在它们中又多了一位傻啦吧唧的比心垃圾桶小姐。
大家熙熙攘攘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相识,闪烁着属于普通人类的光芒。
“智识无权为您冠冕。”他曾经在为自己的一位毕业生拨穗时听见对方这样说。
女孩一直低着头方便老师动作,怀里紧紧抱着一张薄薄的相片。
能够从真理医生门下毕业,必然是杰出的才俊。而她看上去才三十出头,想来还有大把时间为这世间做出巨大的贡献。
拉帝奥知晓她的故事,一来对方是自己的学生,二来是她也的确是校园风云人物。
跨学科进入真理医生门下学习并且能够成功毕业,哪一条都够她在论坛的头条挂上一周。更别提她做这一切的动机,仅仅是因为一个赌约。
她热情又可爱的患有某种先天性疾病的好朋友去世后,她们共同的另一位朋友立誓要解决这种疾病。
朋友进入黑塔的空间站,成为其中不起眼的一名研究员。
同天才同行俞久俞会发现凡人同他们的差异。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女孩只是在有一天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联系不上对方。
再相见的时候朋友已经离开了空间站。他朝女孩大吼,“我们永远不可能做到!除了天才谁也做不到!”
“那我做给你看!”她吼了回去。
天才并不在乎,凡人难以仰望。
她寻找了很久,终于看见真理医生的名号。
她其实并不擅长这些复杂的学科,顶多就是每一次实验的培养皿总是长势令人欣喜这一个小优点。
但也足够了。
学成之日她带着曾经的好友一同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拉帝奥看见她手心中藏着的逝者面容。年轻的姑娘向镜头大笑着,即便带着病容也能看出她身上的生命力。
这张照片与他学生的遗照成了拉帝奥这座展示柜的第一件藏品。随后越来越多的藏品入住,逐渐变成如今这样丰厚的宝库。
他看了看展览柜上的玻璃,从旁抽过一张纸巾。
是该打扫一下卫生了。
“啊啾!”开拓者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子,反而把脸上的灰蹭开了。
三月七递过去一个口罩,自己也再固定了一下脸上的口罩,“这么多灰你也睡得下去啊。”
区区灰尘,开拓者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岂是难以克服之物。
三月七翻了个白眼,算了,大家都傻了吧唧的。
可能是上个版本开拓者跟彦卿哭诉家里不给安排房间的举动刺痛了列车长的双眼。帕姆终于给她清出一间杂物间作为开拓者的房间。
对于小浣熊这么久了才拿到房间的补偿是,她的房间超大的,能够放下浴室、卧室、电竞室、会客厅。
三月七和丹恒简单看过她的设计图之后已经表示了要来串门的意愿。
所以现在就等开拓者把她的房间装修出来了!
开拓者自失忆之后像一张白纸似的学了不少技能,可惜没有几个和装修这种大工程有关。尽管有帕姆热情援助,软装硬装仍让她头痛。
而且姬子姐姐又给了新任务。
停云被阮梅所救,现正在通过游历星际来治疗自己的心理阴影。列车上正好有她和三月七与狐人女子年纪相仿,而且那时也正是她俩与幻胧同行,便被委以导游的重任。
好歹也是匹诺康尼的大股东了,自然要停云姑娘宾至如归。
有九个尾巴的狐狸姑娘可不好来帮她打扫卫生,不然都说不清楚是在打扫还是在制造新的垃圾。
反正纸箱子也不是不能睡,小浣熊当即拉着狐狸与三月撒欢去了。
不过走着走着,知道开拓者正在为装修烦恼的停云向她们提供了许多点子。例如区域规划动线要合理,门与床之间应通过职能空间隔断,书桌安置如何考虑采光,浴室防水的重要性等等。
开拓者和三月七听的两个头有六个大,最后双双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停云小姐啊……懂得真多。”
“诶呀。”一时嘴快的狐狸用扇子和尾巴捂着嘴笑眯眯地说,“商队游历多处,走过的地方多了,了解的自然就多一些。”
开拓者的注意力立刻被停云的尾巴吸引走了。
诶嘿嘿毛茸茸嘿嘿。
开拓者摩拳擦掌,“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三月七用眼神示意她,“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怎么?你难道不想摸吗?”开拓者回。
“……想。”三月七屈服了。
那可是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比帕姆那一小揪长,比丹恒那光秃秃的蓬松,的尾巴!
开拓者都满世界摸皮皮西人的毛球了,她还不敢摸摸停云小姐的尾巴过过瘾吗!
摸!
摸她丫的!
面对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本来就很喜欢显摆自己尾巴的狐人姑娘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去国怀乡、忧思漫漫都是接下来要考虑的事,眼下暂且有一瞬闲暇,便只求一顺欢愉。
她点点头,将尾巴缓缓放在了姑娘们伸出的手掌上。
毛茸茸、暖呼呼,让人想把脸直接埋进去。
只是可惜近日她都在阮·梅那儿养病,能恢复正常活动才不过半月,以前珍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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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尾巴毛暂且没空打理。
想必手感会大打折扣。
但是正在小心翼翼摸尾巴的姑娘们并不认同。
开拓者:“比椒丘好摸。”
三月七点头认同。
远在曜青的狐人军师打了个喷嚏。两双瞳色各异的眼睛迅速转过来盯着他。
眼睛看不见后其他感觉灵敏了不少的椒丘:“……我无碍。”
但天击将军可不信他的鬼话。她同暗卫招招手。貊泽非常熟练地汇报。
没有食辣,也很老实的在床上待够八小时了,最近连份报告都没让他改过。
奇了,飞霄抖抖耳朵,那怎么突然开始打喷嚏了。曜青的气温一直恒定,也没突然更改啊。
“大约是有人在念叨我吧。”老派仙舟狐狸又担起了给小年轻科普风俗的责任。
曜青同公司的交往太过密切,好多传统的说法已经被渐渐忘在尘埃里。也就只有他这样的老人才会偶尔念叨一句了。
以往飞霄和貊泽都不喜听他念叨,大概在他一边惋惜一边自称老年人这步开始就会迅速捞起对方以锻炼(晨练、夜跑、操训,总之会有一个合适的说法的)为由迅速撤离。
不过这次事件之后,他们开始变得耐心。
大概是意识到差点再也听不见这种絮絮叨叨的语气了吧。
“说来还有件事。你们还记得当初袭扰罗浮的绝灭大君吗?”飞霄端着她的武器,正对着灯光下小心地旋转各个角度去观察它有没有损伤。
“幻胧?”椒丘应道。
“她当时依凭的那个狐人小姑娘活下来了。”
这消息让本来在数巡镝的貊泽都抬了头,“停云?”
“是啊。”飞霄长叹一口气。
这事儿列车组通知给了景元。神策将军几乎是在瞬间就意识到了此事的为难,没有立刻宣布恢复停云身份,反而是上报给了元帅。
元帅也是迅速召唤了七位天将共同商议。
此事可大可小。
但将军们与元帅看到的是另一件事。
无论如何那是一具被毁灭力量沾染过的躯体。她曾经盛放过一位绝灭大君的灵魂。
要说他们没有想到以此为诱饵打击毁灭,那肯定是假话。
就算是最熟悉她的景元不也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元帅吗,那他最终偏向那一方不就是明摆着的事了吗。
但巡猎的将军们坐在这里,其实大多人都打着不要再让箭矢落下的心,更不论停云并非云骑,而是商队头领,怎么都不该将一位无辜者掺和进来。
将军们最终肯定会赞同这个以小博大的计划。毕竟牺牲少数去换取多数人的事是走到他们这个位置上的必须做的电车难题。
驭空来景元案前领命时看见将军的神色不太好。
他很正常,笑着,平静的,还解释此事委屈停云,日后必将上报联盟予以补偿等等。
“……将军。”驭空没有别的话能说。此时此地,也不该有别的话能说。
景元向她点头,“去接她吧。”
他们心里都有定论。景元甚至推测那位聪明的狐人姑娘自己也有想法。
可是,可是……
世间哪有理所应当。
20.礼物
驭空出发的消息自然在第一时间传给了列车组。
停云同列车组商议决定出门去给老友们带点特产。好歹出门一趟,以她为人绝不会空手而归。同行的自然是相熟的开拓者与三月七。
两个女孩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停云理解她们。无论是从她从前身份还是如今幸存下来的状态来说,拥有礼仪的女孩们都多少会小心对待她。
柔软的没什么武力值的刚从大难中逃离的可怜狐人。
任谁了解了她的故事都会这么想。无名客向来古道热肠,更是为她不平,从而在面对她时蹑手蹑脚。
她很理解。
这种小心翼翼是善意的表现。
但抑制不了停云心中的烦闷。
塞外行商,凭八面玲珑行走于浩瀚宇宙,她停云看上去是只毛绒绒的狐狸,但绝对不是什么花瓶。
否则她要如何从毁灭的走廊中一步一步走出来,醒过来,再度归来。
她需要时间接受自己人生的错位,那是她自己的事。
其他人不该掺和进来,也不必像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对待自己。
更何况,停云接过那位皮皮西人手中的糖,咱地道老仙舟人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招惹的。
幻胧你——啊切!
停云开始打喷嚏,一个又一个自己从她身体里分出来,像是剥离了她的千百个面貌。
开拓者和三月七都看呆了。
她俩可没有本事合成大停云啊。
幸好不久之后杨叔带着星期日来了。
乍一看到这位被他们用列车创下去的前任橡木家主,开拓者和三月七都下意识做出了防备动作。
没办法周周打本都养成条件反射了。
不过这次照面的星期日显然不是当时那个高傲倔强听不进人话的家主了。就连初通人性的星核精都能看出来他身上的气质有一种奇异的改变。
小浣熊嘀咕,小浣熊看见了星期日抖了两下的耳羽。
小浣熊蠢蠢欲动。
还有那个万维克,头上的绒球也给我摸摸!
毕竟是问遍匹诺康尼皮皮西人的法外狂徒,摸摸你的怎么了。
两位意外来客不由得同时感到了一阵恶寒。星期日不动声色将耳羽往脖子上贴了点。
在毁灭的世界里滚了一圈的万维克则以为是自己调律的后遗症。
总之这会儿停云变回了一个,老杨也决定接着陪同他们进行告别。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小姑娘挥手告别了杨叔,接着回头陪同停云完成礼物的采买。
其实匹诺康尼真是买不到什么心仪的礼物。它浮华、盛大、悠闲之下暗藏着窒息,与罗浮的气质格格不入。
倘或有更好的选择,停云大抵是看不太上这些所谓的奢侈品的。
所谓的品牌、所谓的调性在生意人眼里都不过是冤大头的另一种说法。做这一行越久,对于金钱的数目越有概念,也就会越发归于淳朴。
衣物舒适就好,饮食和口就行。
其实偏偏是想要满足这两点,才会花费更多的金钱。
但对于将军也好太卜也好,他们是不能展露出自己的喜好的。
否则上行下效,不到第二日罗浮就会因他们掀起新的风尚。
所以大多人总见他们的衣装就是那一成不变的模样。偶有私服也是看不出品牌和工艺的低调风格。
仙舟有传统寓言,讲一双象牙筷子要整个王国来配,也是这个道理。
在陪同她的列车组姑娘们的帮助下停云选好了两样不痛不痒的礼物,付完钱后看见的就是她们俩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模样。
列车组有自己的立场与事务,停云当然理解。
只是她们俩保持这种有事瞒着自己的且这件事同自己有关的状态很有几天了。颇有耐心的狐人就要踏上回家的路途,再有耐心下去就等不到解密的那天了。
狐狸姑娘率先将自己的胸膛剖开,夺回那个梗在她们之间的称呼。
如果一个人看上去是人,听上去是人,闻上去是人,对吧,为什么不能是人呢?
同我一模一样的幻胧,为什么不能就是我呢?
对于商人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无名客这样的大人物。
所以她的复仇从此而始。
她说完话后两个小姑娘眼看着松懈下来。停云歪了歪脑袋,本意是想表达自己的疑惑,却看见她们俩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有点PTSD了。
年轻的姑娘们推搡了一会儿。往常活泼开朗外向的三月七小姐在此刻反而内向起来。最后还是小浣熊抹了抹脸颊两侧的毛,小心又用力地对停云说话。
“我们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列车对于这份礼物着实讨论过很长一段时间。
礼物当然是要准备的。无论停云自认何种身份,百死一生重回人世都是值得庆贺的喜事。
只是给出礼物的身份让列车组也多少有些为难。
停云,这个真正的停云如何看待他们?
是接下护送与兜风任务的好心人?还是早已认识再度碰面的好友?
送什么也是一个难题。
诚然,匹诺康尼繁华遍地,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他们买不到的东西。但这份礼物必须送得低调又妥帖,除了展现列车组的好意以外什么都不要掺进去。
姬子为这份礼物头痛了很久。
停云小姐此前掌握着一支商队,什么奇巧的东西没有见过。他们要送只能送心意。
所以把列车组各个头发都快薅光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呢?
狐人好奇地看着开拓者从外套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从木纹的光泽来看竟然是真木质,上头的漆色很新,也稍有不匀,看来是位年轻的新手师傅做出来的。
停云接过那盒子。开拓者示意她可以现场打开看看。
匹诺康尼同仙舟的老派规矩不同,习惯在拿到礼物的第一时间就拆开看看。此时她们不妨入乡随俗一点。
盒子里头衬着杏黄丝绸,一枚比停云眼睛再偏绿一点的玉石扳指正静静放在中央。
狐人脸上挂着笑,“这可是个稀奇玩意儿。”她抬眼去探究面前的开拓者是否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饰品。
毕竟以星那没怎么读过书的样子来看,把扳指当戒指送也不是不可能。
小浣熊仿佛听到了有人说自己没文化。她挺胸抬头,“这可是丹恒老师提出的想法。”
那……应该没有弄错吧。
狐狸小姐勉强放下心,又起了好奇,“不过我可不会射箭啊。”
仙舟人对弓箭的热爱从古文化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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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窥见一隅。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至今也是古老世家们评判子弟是否合格的标准之一。
扳指正是从人们射箭时用于保护拇指的护具演变而来的饰品。
再加之帝弓司命的弯弓驾车造型,即便如今战场上已不再运用传统的刀枪弓剑,人们对于弓箭的热爱仍旧没有消退。
所以停云倒还是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星核精这句话说的过于缩略。实际上当时的场面是列车组头脑风暴,凌空的屏幕上一条条想法被写上去又被涂抹掉。
衣物与首饰是最开始被提及的选择。
毕竟停云小姐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只讲究又美丽的狐狸。
可小姑娘们又很快推翻了这一选择。
因为冒犯。
他们无法确认停云到底如何看待之前仙舟上建木之灾中的种种,自然不敢说真的熟悉到可以赠与衣物或首饰这样的关系。
而且美丽这一特性是天生有之,却很难说是不是狐人自愿想要有之的。
送这些东西跟上来就跟人家小姑娘说你贤惠适合做老婆一样冒犯。
提到这儿,不由得让开拓者想起之前某位用力过猛的石头先生。风衣和手套也就罢了,毕竟这是能从遗传上看出来的喜好。
但是睡衣,哥们,咱没有那么熟。
(看在那睡衣是真的很舒服且砂金是真的一向习惯以游戏人生花花公子的态度向外经营的份上开拓者忍了)
三月七提出过要不然送点匹诺康尼的特色苏乐达或者小蛋糕也行。
嗯,稳妥,但显示不出用心。
不过这一条确实是停留在屏幕上到最后的几条方案之一。
“仙舟难道没有什么送礼小礼仪?”帮着驭空置办了停云“身后事”的开拓者觉得狐人本质上还是非常传统的仙舟人。
丹恒试着提出一个想法,“画扇?”
好提议,夭折在整个列车组没有一个会提扇面的。
开拓者翻着手机回想之前自己满仙舟打听到的消息。那些过往、那些故事,有没有哪一样东西又显得用心,又不过分冒犯。
……送点巡猎星神岚相关的东西应该不会出错吧?
小浣熊提出这条,被小青龙反驳“这种东西听起来难道不该是外来者从仙舟带回去的纪念品吗”。
满脑子都是帝弓以其光速炫七个轮椅的小浣熊颓唐坐下,过了一会儿又迅速蹦起来,“弓箭!驭空是不是也会用弓箭!”
“那么激动干什么。”三月七叉腰,“本姑娘不也是列车组唯一弓箭手。”
“我是说那停云至少不会讨厌弓箭吧。”
“你不会想订一副武器给人家大病初愈的病人吧?”
“诶呀,我的意思是说仙舟文化里有没有什么和弓箭相关,又能表示友好互赠的小东西?能表达恭喜她战胜了毁灭跨过一个大坎的?”
这可真是为难龙,但龙读书,龙聪明。
还真让龙想起来扳指这回事。
在更久远的时代,仙舟人叫它韘,亦有勇猛之意。一开始韘由猎到的兽骨制作。因人的大拇指较粗,必须由大型猎物的骨头才能加工,所以能带上一枚扳指的大多是部落中的勇士。后来逐渐衍生出各种材质与花纹,作为男女都可佩戴的装饰物。
同龄好友相赠,意在友谊牢固不可摧。
21.车厢
停云从匣子中拿起那枚扳指。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礼物。不仅仅有意思在他们给一位狐人小姑娘备了份拉弓射箭才用得上的扳指。
也有意思在扳指本身的材质。
那不是停云所熟悉的任何可以做成饰品的材质。
一打眼的时候她以为这是块玉石,但一入手就发现触感不对,反而有点像仙舟的生物技术。
开拓者向她解释,自己和三月七在贝洛伯格的雪原上刨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没被她们打粉碎的反物质军团保存下来。然后从它身上取下原材料加工成现在的样子。
为了赶制这份礼物甚至让本就停滞不前的开拓者房间大装修雪上加霜。
三月七:我看你也没想要真的打扫!
“你是跨越了毁灭的门槛,战胜了他们带来的死亡的胜者。”开拓者将扳指内部的铭刻转给她看,“只可惜没办法把幻胧的骨头拿来做工。”
停云的指尖摸过扳指的内部。
Promotion,里头刻着这个单词。
“这是?”
“什么?”开拓者疑惑。
停云转动扳指想要给她展示的时候那圈单词又不见了。
匹诺康尼梦中世界,想来有些梦幻童话的经历也不足为奇。停云笑着掩饰过去,“走吧,想来仙舟来使也快要到了。”
分别之时总要来临,驭空的到来只是让它变得更默默无声。
列车组将空间让给她们。
停云的手指摩挲着那枚材料不凡的扳指。凶狠的冰冷的凶器们也能被人体的温度浸染成温暖的。
Promotion。
那藏在里头的铭刻又闪现出来。
停云当时没有继续问下去主要是因为她觉得开拓者看上去不像是能拽文嚼字的样子。
她从小小的商团职员一直爬到如今领头人的位置,见惯了人人掩藏着真心用假面交涉来往的事情,一个人城府如何几乎是照面就能知道。
开拓者为人赤诚心绪如同稚子,应该不会用这种委婉的词语。
Promotion,来自西洋棋术语,仙舟语翻译过来为兵升变。即当兵卒行至棋盘底线可以变为比她更高级的后、车、马、象中任一种。
棋局上常有人利用这条规矩绝地翻盘。
开拓者,看着不像是能玩转国际象棋的样子。
大概真的是因为在梦境中自己的意念太专一,所以投射在了外物之上吧。
停云将心底埋藏的那个计划向驭空透露。
果然仙舟的将军们没让她失望,也早早对此有了决断。
只有驭空的脸上显示出更加的无力来。
她们拥有同样的恨。
在这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里,人的意识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可是渺小蝼蚁也想要撼一撼大树。
从古至今,从未断绝。
·
“杨叔每次出门总能带些不了的东西回来。”三月七越过丹恒和星核精咬耳朵。
被夹在她俩中间的丹恒不得已向后仰到一个危险的弧度。
没办法,将就过呗,还能离不成。
姬子打断他们说小话的行为,揪着孩子们去举行列车大会。
其实大家都对搭车客没什么意见。
开拓的列车曾经非常壮观,有几十辆列车组成车队一起浩浩荡荡闯寰宇。
所以大家一向态度都是开放的,来者都欢迎。
什么?你说安全问题?
拜托,炸了半截星穹列车的啊哈可是列车长亲口钦定的第二糟糕的无名客,我们列车组还怕他一个连令使都算不上的星期日?
瑟缩的、耳羽看上去都不如当时光鲜的小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真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只有星核精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
我就知道,星期日想,他们总还是有所顾忌。
“他住哪儿?”
众所周知,连星核精也是在这个版本三请四催帕姆用扫帚三月七连拉带拽才勉强把她的房间杂物请出来。
虽然朋友们听闻她喜提三室一厅寄来的礼物已经又磊满了房间,但她依旧没为自己的居住环境做出多么巨大的改善。
星核精:我和三月还有丹恒挤得挺开心的,真的。
毕竟列车还是姬子好不容易才修缮重新启动的,能清出一截车厢给列车组睡已经非常不易。
不是说咱家没有房间的意思,是米哈游还没收拾好。
米哈游,坏。
趁大家还在沉思,提出问题的人跃跃欲试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她蹿过来非常自来熟地搂住了星期日的肩膀,用一个哥俩好的姿势把前任橡木家主挟制在了臂弯里。
囿于她傲人的模型数据,反倒显得星期日小鸟依人起来。
星是一名魁梧女子,身形高大强壮,总之好一个能让小鸟依偎的宽厚胸膛。
“我的房间还蛮大——诶呀!”试图玩梗的星核精挨了丹恒一下,被三月七拖回去。
星期日确信自己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孩子脑子不好用你多担待一点”。
他从前就听说列车组这位开拓者小姐是个孩子心性,曾经喊着什么“折纸小鸟啾啾啾”满匹诺康尼翻箱倒柜。
现在一看,果真童趣啊。
开拓者被拖回去之后还不肯放弃,依旧挣扎着呐喊些什么“双人床”、“小鸟嘿嘿”、“摸摸耳羽”之类的话。最终被红温的龙强制闭麦了。
从来都是体面人,哪怕变成阶下囚也改不了强迫症的星期日先生理了理被开拓者拽乱的兜帽。
他们的关系真好啊。还是天真小鸟的星期日先生如此想着。
住宿问题确实存在,但列车组一向心大。反正小浣熊还没收拾好她的房间,多加一个星期日打地铺又如何。
什么,你说这不是列车的待客之道?
请看丹恒,人当正式成员多久了,人还在打地铺呢。
你说丹恒是自愿的不一样?
那星期日也可以是自愿的。
现在想想幸好老鹅有模因身,不然这列车还装不下了。
“那就问问列车长有没有多余的床。”虽然知道帕姆想要借装修的机会惩治一下开拓者逃避列车值日的毛病,但目前要务还是先把大家都安顿下来,家长们最终定音。
站在一旁认真听讲的星期日:等等!有什么不对吧!
上一秒还下定决心绝不为列车组招惹麻烦的星期日下一秒就破功,“我想这不大合适。”
他的眼睛因为惊慌瞪大,连耳后的两只耳羽也在努力。一只指着自己,一只直挺挺地怼向开拓者。
她是个女孩!女孩!
你们这一脸淡定到底是为什么!
星期日以为自己做好了迎接不能控制的生活,但没想到第一关的无秩序就要把他打碎了。
那头原本被压制的开拓者看见他漫天飞舞的耳羽,眼睛一亮。
之前一直都没能摸到知更鸟小姐的小翅膀,如今机会来了。
还没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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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出个结果的星期日感到一阵恶寒。
妹妹,这难道就是人间的生活吗?
终究没能让列车组明白星核精和自己性别不同住一个房间似乎不太合适的星期日感觉浑身上下像是有钟表小子在爬。
他坐立难安地被列车长带着熟悉了一下星穹列车的车厢,又和大家坐下来吃了一顿晚饭?或者是午饭?
要知道自从星把列车的节律灯玩坏之后,大家的生物钟都有点错乱。以至于连一向冷面的丹恒老师都发出暴言,“你再动一次开关,我把你做成开关。”
星期日在派对车厢踌躇着。
他觉得列车的沙发看上去也不是不能将就。
没有排班的夜间向来是无名客的自由活动时光。
淘了一身灰的小浣熊把手机往丹恒手里一塞,一边脱外套一边往自己房间里钻,“我先洗个澡啊!”
是的,在帕姆与三月七的监管下,开拓者总算是给自己的房间开了个头。
但谁也不知道为啥她非要从浴室开始,也许是因为受了义父太多影响吧。
总之孩子喜欢,家里就不反对。
反正她纸箱、地铺、沙发什么都能将就。
丹恒和三月七也见怪不惊。他们俩一边在国际象棋的棋盘前坐下,一边跟小浣熊挥了挥手。
于是小浣熊摇摇晃晃钻进了房间,只留下一个瞳孔地震的星期日。
难道真是自己太久没有出门所以不能理解现代的生活了吗?
抓耳挠腮的三月七瞟见若有所思的星期日。她想到小说里那些贵族家继承人的培养,拽了拽对方的兜帽。
帮帮我,星期日先生。
和丹恒先生下棋倒是令人放松,星期日在心里记了一笔,也算是今日众多惊吓后不错的收尾。
两位战到一半,湿漉漉的小浣熊又重新出现在一楼,身后跟着大喊大叫“把头发擦干,不要弄得列车地板全是水”的列车长。
丹恒看也没看把手机递回。星核精正巧在接三月七扔到她头上的毛巾,一时腾不出手,转腰扭胯撞了丹恒的手一下。
丹恒于是又把手机放回桌面上。
三月七诶了一声,任劳任怨去给她翻吹风机。
星核精停在他们的棋盘面前,看着他们俩下棋,手上假装在擦头发。
就算不管它也会很快干掉,而且星核精又不会感冒。还是丹恒和星期日的热闹好看。
帕姆啪叽啪叽踩过来,在她的腿旁跳脚,“星乘客弄得整个地板都湿乎乎的,列车长的工作又增加了帕。”
虽然嘴上抱怨,但好心的列车长还是示意开拓者弯腰,手耳并用地替她擦着头发。
这幅景象看得星期日啧啧称奇,以至于被丹恒偷袭输了一局。
两人结束了棋局,却并没有动弹。
他们坐在这里,能很轻易地看见开拓者的行动。
这时候白天里风风火火惊惊乍乍的开拓者看上去就像一个安静的美女子了。
她脱掉了外套,穿着白T和短裤坐在地板上,任帕姆和三月七揉搓自己的灰毛,甚至在头发吹干后和三月七一个眼神达成共识,反击般地扑向帕姆。
被两个女孩夹击的列车长意思挣扎了两下,又放弃随她们揉搓着自己讨论下一件帕姆的小衣服要在这里加一点那里剪一点。
倘或列车组没有将我从高天击落,我将永远都无缘见到这样一幕。
善于思考的星期日先生在此刻听见了命运奇妙的铎音,以至于他短暂地忘却了洗完澡还往地板上坐这种倒反天罡的事。
22.四人寝
但不论他多么刻意地回避,夜晚,或者说列车上的晚安时间还是会到来。
开拓者已经先一步回到房间,告诉他要睡觉的话直接来就好。
“反正会有好心的丹恒老师帮忙铺床的,对吧!”星用她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很容易退让的小青龙。
丹恒无奈,总之是没有拒绝。
他跟着开拓者一起进了房间,连三月七小姐也打着哈欠跟了上去。
他们的行动那么自然,家长们也完全没有异议。
只是一眨眼,刚才还明亮堂皇的派对车厢便沉寂下来。
灯光调暗后从车窗外洒进来的星光终于有了存在感,将一切都蒙上一层梦的轻纱。
星期日仍站在原地。
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位年轻的单身女性,理应与异性甚至是同性都维持一定的距离。
他不是说已婚的女性或年长的女性就无所谓了,但那毕竟是个年轻貌美且暂无任何情感经历(说起来星核精也会有人类一样的情绪吗)的女性。
他的教养让他却步。
但他也没机会在这个车厢将就一晚上。
因为列车长已经啪嗒啪嗒地踩着脚步前来。它用一边耳朵挠了挠高高的列车长帽子,“怎么了星期日乘客,是不习惯列车组的生活吗帕。”
柔软的、毛绒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物种的列车长。
好心的、友善的、轻而易举就能放下芥蒂的列车组。
星期日是本就不善于飞翔的鸟儿。现在再给他加点负重,他已经感觉到翅膀有些沉重,每一次发力都颤颤巍巍。
“哦,你还没去过星乘客的房间帕。”好心的列车长替他找到了借口。
他被牵引着,抬起脚步向上去。
那扇门近在咫尺,并没有关严实,留出一条缝透出隐约的欢笑。
可以吗,应该吗,还没等星期日理出个头绪,列车组已经带着他闯了进去。
“你们怎么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帕!”列车长叉腰,显然对莫名出现的乱成一团的枕头与被褥很是不满。
原本正在以丹恒为中心上演秦王绕柱的两位女性就地抱头蹲下。动作之迅速,行为之流畅,足以体现平日里的屡教不改。
唯一还站着的那位露出事不关己的冷漠,将视线投向跟在列车长身后的客人上。
“抱歉。”他向星期日颔首,流露出一些监护人没拉住狗绳的歉疚。
不不不,说抱歉的怎么看都该是我吧,小鸟在心中发出爆鸣,总觉得这一场面有种书里讲的昏君与爱妃的微妙既视感。
但他没来得及细想,从列车长手下逃过一劫的星核精迅速转移话题,“老日啊,你也来呗。诶呦,三月七!你干嘛踹我!”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就地躺倒,还带上狗头面具衔了一枝玫瑰花的……
列车长已经退出去了。
刚才似乎是在主持局面的丹恒在他背后把门一关。
咔哒一声并不大,但让星期日的耳羽都抖了两抖。
两个姑娘把之前因为自己打闹弄得一团糟的被褥铺开,又把扔得到处都是的枕头挨个捡回来。
有些枕头沾了地板上的灰,星核精一边扑弄着一边把它们推到远一点的地方。
至少最后摆在这大通铺上给他们枕的枕头都是干净的。
“好啦,老日你是新来的,你先选。”星核精抱着一床被子,等待着他做出选择。
这可真是……
星期日很难做出抉择。
他倒是看明白了,虽说是开拓者和他分享房间,但不会,至少今晚不会出现他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状况来了。
这让为人持正的前橡木家主放松了一点。
只是,他也从未有过同多人一起住宿的经验。
该做什么,该睡哪里,就这么往地上一躺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然说了要接受一切都无法被控制,但他也没想过要一下子跨这么大。
他手足无措,只凭借着家主养成的习惯不动声色选了个离门最近的位置。
开拓者和三月七都没说什么,利落地将自己怀里的被子放在了其他空位。她们在星期日中间留下了一个丹恒的空位,让星期日偷偷松了一口气。
如果一定要跟人挤,身边睡一个同性总比其他任何可能都好。
“选好了吗?”丹恒的声音从浴室的方向传过来。星期日发现他也换上了睡衣。
这么粗略地看过去,她们三人都和白天完全不同。
三月七仍旧选择了裙子。绵绸的淡粉色波浪边睡裙长度一直到膝盖。袖子是很普通简单的样式。
开拓者白天可能是穿够了短裙,竟然是T恤短裤党,只是颜色完全没能逃出黑白灰。
最斯文的竟然,好像也不用说竟然,是丹恒。仙舟风格的交领半长袖睡衣和长裤。
开拓者点了个赞,“我就知道景元将军会去买私服的店铺不会出错。”
这相当……奇妙。
前段时间还是敌手不死不休的人们,竟然能够迅速了解他们白日褪去之后的模样。
仙舟有句古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正是证明睡眠是一种很私密的行为。能够接触夜晚的主人家,才是亲密关系的开端。
而他们,甚至并不是朋友。
“来嘛来嘛。”被困在离他最远位置的开拓者越过三月七的腿将上半身趴在本该属于丹恒的位置上,伸长了手拍了拍她们留给星期日的那块地方。
蓬蓬的棉絮被拍出闷响,可以想见是一团好柔软的棉花。
星期日还在踌躇。
“你不来丹恒老师不好关灯。”开拓者一如往常地读不懂气氛,仍旧用力的将被面拍得作响。
他不想给人添麻烦,因此立刻转头看向丹恒。对方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站在门口,手按在开关旁。
星期日慢慢迈出一步。
啪,丹恒将灯光关掉。
他看见了,星期日其实还没走到床铺的位置。
只是跟这俩家伙待久了,难免会有点不稳重,也想搞点恶作剧什么的。
此刻在场的唯一稳重人下意识放出了自己的旧日的回声照亮。
无他,唯手熟尔。
“哇,这么缩小了看,真的好像旺旺仙贝。”这是开拓者。
“你压住我头发了!”这是和她量子纠缠的三月七。
小仙贝,不是,小回声在主人的授意下飘过去给女孩子们照亮,被手贱的开拓者一把薅住捏了几下。
“看着挺像藿藿的小纸人,但手感竟然完全不同。”她爬起来和三月七坐在一起,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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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仙贝递过去。
另一位参与者要斯文些,用手捧住了正上下翻飞看起来骂得很脏的小仙贝,“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
“这是旧日的回声。”为了拯救自己的小仙贝,不,是旧日的回声,主人只好踩上柔软的眠床,慢慢挪到了一个离她们不算太远的位置。
“这不比你那小夜灯好用。”开拓者怼怼三月七。
“你有本事你也亮一个。”三月七叉腰,一肘子捣在开拓者腹部。
被击中的小浣熊捂住肚子当即躺倒开始诶呦诶呦。
“诶诶诶,少来碰瓷。”三月七按住她,“本姑娘可是收着劲的。”
丹恒在远处看着这场闹剧逐渐熄火,终于走过来加入了他们。
刚还在地铺上翻滚的开拓者看见他来,立刻坐直,“好了,人齐了。我宣布,第,呃多少次来着,不管了,寝室夜谈正式开始!”
三月七非常给面子地欢呼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她平常带在身上的相机。
芮克先生向他们透露,接下来将会举办摄影比赛。小队中唯一一个对此颇有见地的三月七当仁不让,正在紧张地准备中。
今夜,正是三月七的摄影展超绝火热发售中。
从前开拓者就知道,阿七的摄影是有点东西的。她总能拍到一些她本人甚至不在场的画面。
列车组一致讨论认为是跟她失去的记忆与记忆命途有关。
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了。
但对于第一次见识的星期日来说,还真是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
尤其是那张他与知更鸟在天台告别的照片一出来,他甚至在照片中呈现着自己原本的样貌,更是让他惊讶。
“三月小姐竟有这样的本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趁着星期日沉浸在那张照片的时刻,开拓小分队互相对上了眼色。
不得不说,战斗是磨炼默契最好的方式。他们已经逐渐做到能从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中读取信息了。
在开拓者提出要星期日跟自己一个房间的时候,丹恒和三月七对视了一眼。
他们迅速意识到,有些仗着自己皮糙肉厚的星核精打算探一探星期日的虚实。
开拓者或许是活泼过头,但做事是有分寸的。
就好像她从来嘴上说得很花,实际上对待他人都收着劲。倘或真要犯病,也对着能容忍自己的人,或者在能被容忍的范围内。
尤其是对姑娘们,她并没有因为性别相同而刻意越过让人不适的那条线。
要说的话,对男性她反而更有进攻性一些。
星期日的抗拒当场所有人都能读出来,往常的星核精一般到此就会收手。在她继续向前逼近的一刻,丹恒与三月七就知道,今晚他们必定是要去陪睡了。
说来这也是一种信任。
他们信任星期日拥有高洁的志向与品德,同时也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究竟是敌是友,与其在暗中揣测,不如直接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观察。
现在看来,这位前任的敌对者是真实而脆弱的存在。
他将其他人看做需要保护的对象,实则自己才是那个压根没有离过巢的雏鸟。
只要看到他对那些相片流露出的渴求、小心、向往、退缩,就都能明白了。
23.夜谈
丹恒默不作声放松了一些。
他摊下来,便让开了一小截空间,恰好能够让星核精从三月七的左手边钻到右手,硬生生把自己嵌进来。
星期日在一旁看着,觉得实在是拥挤不堪。
可即便是拥挤,三位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他们向星期日展现的不仅仅是照片,更多的是同为一体的紧密关系。
也许星期日尚且天真,但也读得懂这种密不可分。
他也有这样的存在,与他同在一体的生命。
他和丹恒下棋的时候,对方曾对他说开拓者与三月七性格跳脱多有惊人之举。星期日上半辈子被修剪成循规蹈矩的枝丫,自觉这样背着当事人讲小话的行为算不上好友之举。
也许是他真的不太会掩饰自己,丹恒很快补充,“我提前讲出,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是什么样的准备?”星期日稍有好奇,“两位小姐稚子童心常有非常之举,我自然理解。”
丹恒用某种微妙的同情神色回答,“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现在,他大概理解了。
无名客们讲起了位于雪原上的城市。他透过三月七小姐的相机试着去想象。
白茫茫的大地,誓死反抗偶尔步入歧途的保卫者们,无可奈何的大守护者,以及那能在人心中低语的星核。
“你什么时候照的这张照片!”星核精忽然起跳,把丹恒撞了个倒仰。
星期日离得稍远躲过一劫。
三月七,即便是坐姿,依旧能展现出美少女的绰约,昂着头,“当然是趁你们都不注意的时候。”
她用双手比成一个相框,嘴上发出模拟相机的声音,“咔嚓。”
那是雪原上的一角,开拓者穿着她衣柜里众多相同套装中的某一套,以一个头朝下屁股朝天的姿势栽在一团蓬松的(毕竟是真的将开拓者上半身埋了进去)洁白的(比开拓者皮肤至少白了一个色号)雪堆里。
在模糊的前景里是丹恒那张冷俏的侧脸,带着一些荧光绿的星期日没怎么见过的,或许是某种装饰?
“谁叫你非要挑衅大青龙形态的丹恒老师。被召唤出来就冻成冰的云吟术砸了一脸,谁能错过这样精彩的一瞬间不按下快门。”
在她们俩互相挠够了之后,丹恒一手一个将她们分开后,三月七这么说。
那种饲养员与他的两个犟种的既视感更强烈了。
不过对于能调律的星期日看来,或许纯粹是她们俩在将就着丹恒,让他有一点参与感不至于生出被排挤的错觉,所以特意等待着他行动。
就好像有些星球上,人们饲养宠物,并非宠物需要主人,而是人需要它们。
自觉已经麻烦大家太多的搭车客默默咽下了自己的感想。
他倒没注意。
这么一来,原本离他最远的开拓者就光明正大地偷渡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小浣熊呲着牙,顺势向他一倒,用撒泼打滚的架势攀住了星期日的大腿,同时用一种窦娥冤的语气开始吟唱。
“我不管,你就是和丹恒联手欺负我。公正的星期日大人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哇。好哇,三月七,我听见你在笑,你就没停过,我明天就去找大人告状。”
星期日,前任橡木家系家主,秩序的铎音,一个有伟大梦想,渴望解放全人类的高尚灵魂。
他可以忍受前往梦想之地上的小小的意外,忍受超出自己控制的部分情况。
但他的洁癖不能忍受。
不是说小浣熊脏脏爪子,她今天可是洗干净了,也不是说她在这条即便是逃亡时匆忙换下依旧面料舒适的长裤上抓出的褶皱。
而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他已经很难记起上一次有人靠到这么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温是什么时候。
因为用耳羽试飞摔倒地板上的那个年纪吗?
或许是歌斐木的手掌落在他肩膀上的时候?
他整个人僵硬着,也许是过了一个琥珀纪,还是只有一分钟,丹恒身旁冒出来一个莹绿色的东西,把这抱着他腿打滚的浣熊拽开了。
丹恒同他再一次对上视线。他的眼睛里还有没褪去的绿色。
星期日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到歉意。
现在他真的理解了。
只是更多的不解从他的心底冒出来。
真的是这样一群人把自己从天空中击落的吗?
被拽回去的小浣熊倒也没挣扎,她自觉地抱住了丹恒放出来的尾巴,又默默和朋友们缩成一团回顾起她伟大的旅程了。
他们看起来太过于自然和熟稔,以至于星期日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那节绿色的像玩具一样任星核精揉捏的东西是丹恒的尾巴。
寰宇之大,各种种族都有,人长尾巴不足为奇,他自己还长翅膀呢。
他只是在这一刻了悟了一个真理。
丹恒压根没打算真管着这俩无法无天的姑娘。
他纯放纵!
什么性格跳脱、行为不羁,分明都是你们列车组惯出来的。
而在那一瞬间,他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羡慕。
知更鸟是妹妹,就算他知道对方其实比自己强大得多,仍旧在习惯上觉得她需要被保护,被捧在手心。
无关能力强弱,无关长幼秩序。
他们是家人,从这世界上最私密的地方——同一个母亲的子宫里携手来到这世上,注定密不可分。
列车组之间虽然没有血缘的纽带,其情感之坚固却也不输那些仅仅是凭借血缘牵绊在一起的人。
甚至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们比所谓家人纽带却互相憎恨的人们更亲密。
就算列车组的人对他的加入持着欢迎的开放态度,这其中仍有距离。
他想,自己很难真正成为其中一份子。现下心中的一丝遗憾只是人类不可避免地向往温暖与和谐时的条件反射而已。
这时候三月七调到了下一张照片,是匹诺康尼,开拓者第一次脸朝地降落砸在星期日与知更鸟面前那个场景。
星核精自然不满,“阿七,你的照片里怎么全是我出糗的时刻。”
难道开拓者拯救世界那么多的帅气时刻不值得记录吗?挥舞棒球的样子不帅吗?跳舞步的姿态不潇洒吗?
三月七不语,只一味偷笑。
星核精也不是小气的人。她看了看那张照片,决定将唯一的局外人拉下水。
她又刷地挪到星期日身边,一手搂住他的肩,一手将屏幕转过来。
“这么一看,感觉老日你变化不小啊。”
“至少这个称呼……”星期日试图挣扎,甚至忘记开拓者搂在他肩膀上的手。
照片里的星期日穿着那身家主服,板正了脸显示出一种人上人的高傲。虽说在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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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这份板正在列车组眼中全然就只有内耗的小可怜一种解读。
开拓者是最擅长突破人与人之间的界限的。她这个问题一提出,也引起了三月七和丹恒的注意。
他们往星期日的方向凑了点。
星期日其实很想逃,但论近战的武力值,他还真比不过一直抡球棒的开拓者。
他挣扎那几下根本就没被开拓者感知到。
三人小组很快不顾当事人心情地蛐蛐起来。
甚至是丹恒率先提出了眼神看起来都清澈了的说法,使得星期日终于在那时候了悟,他们仨能够混到一起去果然是有原因的。
“看上去更幼了一点”、“没那么正经”、“真像羽毛被打湿的可怜小鸟了呢”。
一系列听着就很破廉耻的话语钻进他的脑子。
星期日脑袋里的万维克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顺着他们的话演一演有什么不行,相同的脸不同的语气,那男人似乎这么闹腾着。
星期日用看不见的毅力的大手把他压下去。
敬谢不敏。
但他又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只是他做不到这么听下去而已。
毕竟什么楚楚可怜、悲悯的救世感、破碎感放在自己身上实在是……
让人坐立难安。
只是他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阻止三人组。
毕竟唯一能控制这个局面的人,最靠谱的丹恒老师也非常坏心的跟着调侃起来。
星期日的耳羽不自觉地扇动起来,并且看上去很有要以此遮面的态势。
开拓者的手其实早已经放开了。她在这时候以一个非常挑战核心肌力的姿势弯下腰,把脸凑到星期日眼前。
“诶呀,真害羞了?”
她凑得有点太近了,以至于星期日先生真的炸毛了。耳羽在扑腾间充分膨胀,有不少直接拍在了星的脸上。
对于皮糙肉厚的星核精来说,这点力度等同调情。她在那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种瞬间出手将小鸟的耳羽抓在手中的姿势。
最终还是以值得一枚崇高道德的赞许的心放弃了这些想法。(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丹恒老师的尾巴又被放了出来,并且一直在用力拍她的背作为警告)
比起真把小鸟吓跑了,还是留在身边没事逗个乐子好。
谁会拒绝调戏老实人啊。
“夜已深,或许该是休息的时候了。”星期日想要转移话题。原本充当小夜灯的旧日回声也顺应他的意志一个个暗下去。
“原来真害羞了呀。”女孩们笑成一片,连丹恒也没压抑自己微笑的表情。
“好啦,好啦。”比起星核精,三月七还是更显得通人性些,“确实该到美少女睡美容觉的时候了。”
开拓者顺着丹恒尾巴的力道起身回自己的位置去。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没放过星期日,“众所周知,我们星穹列车养孩子的方式别有不同。那叫什么来着,开拓的风水养人,必不会叫你玉殒香消。”
因为熄了灯(旧日的回声)而显得黑暗狭小的房间里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与埋怨。
“别逗他了。”
“你们就没点新电视剧看了吗。”
在最后星期日看到的是丹恒使用云吟术的光芒一闪,话多的小浣熊被就地正法捆在了床铺上。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再给星期日岌岌可危的脸皮带来任何刺激了。
24.拜年(上)
虽然开拓者自己不在乎住纸箱子,可她的新室友是一位矜贵的小鸟,再加上小三月全力监视,房间逐日出现了完整的样子。
由此星期日也体会了他们列车组正常的作息——没有作息。
“习惯就好。”比他先来一步的黑天鹅偶尔会在派对车厢爱独酌,见到他时总是一脸神秘的微笑,微微抬高下颌。
更多时候她都以模因身的状态在车厢或不知道什么地方游荡。开拓者已经告知过星期日列车上会有这样一位乘客,并且保证了如无意外忆者绝不会随意进入大家的脑子。
既然无名客们作保,加上现在星期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也自然放任自流了。
他以前肯定忍受不了这个,一个能随时侵入自己脑子的忆者,让她在自己身边晃荡。
更别说这样和她聊上两句,吐槽一下无名客,尤其是开拓者糟糕的作息。
要么几天不睡,要么一睡几天。
这倒是大大缓解了星期日的紧张感。毕竟如果你的室友要么不见人影要么每次见到都陷入昏迷,你也不会对和她相处有多少紧张感。
星期日以为自己克服了。
而后这种大意就给了他迎面一棒。
他喝完闭嘴特别提供的娃X哈(一种在空间站极为流行的饮料)之后准备回房间看会儿书。
虽然开拓者不学习,但她房间装修得挺齐全。
他毫无知觉地打开门,然后差点被卡在嗓子里的尖叫噎晕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六对耳羽都自觉地炸开,一对捂眼,一对捂耳,剩下一对一只捂嘴,一只直直指着开拓者。
听到动静的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一边把外衣穿上,“小鸟,你叫的好像我一件没穿一样。”
“我不知道,我、真是抱歉,我无意……”
“行了,一件运动背心风格的上衣而已。平常打模拟宇宙也没见你对那些女角色反应那么大。”
有没有可能,你在健身房能看到漏的比这多多了。
开拓者说着将外套的拉链一路拉到最高,将领子竖起遮住了下半张脸。
她平常都穿那套一模一样的制服,星期日上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换衣服。
“你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被嘱咐多说人能听懂的话的星期日礼貌性询问。
谁料有人顺杆爬,“哦!我差点忘了,你也一起来吗?我们打算去拜个年。”
“拜年?”
“翁法罗斯情况不明,大概是没时间回来过年,所以姬子和杨叔让我们先去给合作伙伴们拜个年,也算是对明年继续合作的心照不宣。”
“我以为只要发去通讯即可。”往年匹诺康尼跨年时,作为家主的星期日就是这么给手底下的人发新春贺电的。
“姬子说当面致谢更有诚意。”星看了看左右,向他招招手,“而且,不给丹恒老师一个借口他才不好意思回老家看看。”
丹恒的老家?
星期日能从他的穿戴与习惯里看出对方是仙舟出身,但具体是哪艘船上的还不清楚。
星核精又来搭他肩膀,“所以老日,去不去?”
星期日被她哄到平常的会客车厢时还在后悔。
他不该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坚持。
车厢里其他两位一副久等的模样,也通通换了一身与平常风格极为不同的衣服。
“谁叫咱们太出名呢,这就是美少女的苦恼啊。”三月七伸着懒腰,“那你带老日走哦。”
开拓者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我?”
“是谁说的老幺的位置终于让出去了?”三月七拍拍她的肩,“作为前辈,照料后辈是应该的。”
“该走了。”丹恒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星期日脑子里下意识冒出自己看过知更鸟拍过的一条奢侈品手表广告。
那是一组对表,请了当下最红火的两位男女艺人。
成片美轮美奂,高雅精致,除了有些粉丝在评论里嚎嗑到了让星期日不太开心以外,什么都很完美。
只是现在星期日觉得,那男明星费心摆出最好看的角度和数个废片里挑出气质最出挑的一条都比不上丹恒这一随意的动作。
不是说粉丝喊嗑到知更鸟和丹恒他就能开心了的意思。
是说那男明星是垃圾的意思。
开拓者把他一把拉过去,“看什么呢?我们也得赶紧了。”
她点开地图,向星期日炫耀开拓的伟力。
“看,锚点,啊不是,信标。只要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然后点击底下这个传送。”
她将左胳膊递给星期日。
星期日:?
“呐。”开拓者展了展胳膊示意他,“挽上来啊。我就带你第一次,以后自己学会用啊。”
星期日咽下了对此的疑问。
他以前见别人用开拓之力没这么有……仪式感。
传送点下,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空间站外。
因为星穹列车常与空间站来往,他们甚至在这里有专门的月台。
只是今天空间站似乎清冷了不少。
好在他们的权限没有失效,开拓者一马当先闯进中央大厅,果然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了艾丝妲。
少女也看到了他们,礼貌优雅地向他们微微鞠躬,“你们好,怎么忽然想到来空间站了?”
“当然是看你说的歼星舰什么时候到啊。”开拓者是相当不拘束,苍蝇搓手地走上去打招呼。
拜托,那可是歼星舰啊。
“下次一定。不过人来的这么齐应该不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吧。”
还得是丹恒,在这种严肃无趣的公务场合,一丝不苟传达了姬子的问候与来年继续构建友好互信和谐互利关系的官方措辞。
“不过,我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他说完官话,开始正常叙旧。
“是呀,黑塔女士似乎有了一个新实验,要使用空间站的能量,因此给我们放假。”
那也确实不巧了。
他们不想得罪那位性格古怪的天才。因此只是将新年礼物交于艾丝妲后就准备礼貌离开。
“啊对了,这个这个!”三月七刚走出两步被开拓者肘击一下,又立刻返回。
她从自己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包装。
难怪她今天穿了一身工装,原来是有那么多零碎礼物要装。
“这是仿照仙舟谛听织出来的宠物毛衣,可花了本姑娘和这家伙好多功夫才做出件能看的,给佩佩的!”
“还有列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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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牺牲。”开拓者补充。
艾丝妲含笑收下了,并且答应一定拍照给她们看看佩佩穿上之后的可爱姿态。
于是他们启程去下一站仙舟。
星期日感到一阵紧张。
哦,不是他紧张,是丹恒的紧张从他身体里溢出来弥漫在空气里,被会下降头的同协感知到了而已。
换句话说,不使用能力的情况下都能被星期日感知到,看来丹恒的心情全无他的冷面那样平静。
刚才还零散的队形从落地仙舟后就变了。
两个姑娘若有如无的将丹恒夹在中间,用自己一身看着就会让老牌仙舟人教训衣冠不整(说到底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们自己的将军、司鼎、判官,从上到下也没穿得很得体)的服装替他分担视线。
星期日躲在他们仨连起的人墙后,决心不告诉他们其实这样更显眼了。
偶尔,只有这样的偶尔他会对自己的身高非常满意。
不过路人们反应倒还算平静。
毕竟比起之前星核精陪丹恒去见白露那回,一路走一步来一个人,好多了。
想来灵砂确实颇有手腕,给这些罗浮持明上了些强度。
他们仨都换了一身衣服,让许多路径依赖的人一时难以认出。顶多是偶有两句议论他们化外民、啊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的声音。
姑娘们显然也意识到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因此逐渐散开些。
“我想也是,不然去年丹恒是怎么一个人跑回仙舟过年的。”
“就是,我们可是在匹诺康尼水深火热的。”
一位匹诺康尼最后BOSS战的BOSS咳了两声,示意自己还在场呢。
但她们是会因为正主在场就停止议论的人吗,当然不是。
于是什么打人一点都不痛、没有小仙贝放大招的时候会茫然的左右看、他只想让大家都七休日他有什么坏心思的议论顺着航船上一直拟造的风向传过来。
丹恒悄悄放慢了脚步,这俩家伙是一点都没注意,慢慢手挽手地走到一起去了。
星期日听见丹恒偷偷叹气。
奇怪,怎么丹恒越走心情越紧张了。
来仙舟拜年的第一站自然是神策府。他们一行人站在门口,守卫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三分钟才将将认出来这就是当时援助仙舟的大英雄们。
当然,很难说不是靠丹恒老师露出了双侧红眼影的本相。
怎么难道三月七那头粉毛没有辨识度吗?
哦,好像真没有。
等待通报的时间里,小三月似乎想起什么,又从她那妙妙口袋里掏出来一堆零碎的小玩意。
丹恒和星期日定睛一看,全是红色的小饰品。
“这好像还是知更鸟小姐送我的那个。”开拓者蹲下一点让三月七把那个红色的蝴蝶结系在自己的马尾上。
星期日:什么知更鸟?
星期日闻知更鸟迅速叛变,同意将自己金色的耳坠换成那对红色描花四叶草的样式。
虽然有点不适合他这套衣服,但好在耳环占比很小也不突兀。
三月七将工装外套一拉开,露出里头红粉白相间的卫衣。
现在就剩下一位不知道为啥明显心神不宁的丹恒老师了。
25.拜年(下)
三月七和星可不惯着他,四只手就朝着他的脸袭过去了。
尽管心不在焉未做防备,丹恒还是躲开了,并且非常无赖地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哪儿有把红眼线也算在内的!”星核精开始挽袖子,势要把丹恒抓捕归案。
可惜侍卫已经前来回报让他们进门,平白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景元看见他们一行人倒是先露出了笑脸,教别人看见不免得又嘀咕一句将军要开始摸鱼了。
“诸位忽然来访不知有何事,景某怕是要怠慢了。”
景元双手一摊,示意他们看办公桌上那一堆公文,垒起的高度依旧展示出仙舟将军的繁忙,不过能给她们看到,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情报。
“诶呀,将军说话总是这样文绉绉的。”三月七和星依旧缩在一边低声蛐蛐。
她们俩也不能说是没文化吧,只是不适应这种说话方式。
外交辞令依旧交给了丹恒。俩姑娘只负责在他说到列车组提前祝仙舟新年快乐的时候做出拱手拜年的姿势。
星期日就这样被凸显出来。
景元的视线只是从他们四人身上扫过,似乎对这个生面孔一点兴趣也没有,依旧微微笑着听过了列车组的新年祝福,说也辛苦他们跑这一趟,下次发通讯过来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赶在丹恒说话之前,星核精先抢过了节奏,“毕竟我们还要陪小三月去看看师父呢。不是有那种习俗吗,逢年过节走亲访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又胡言乱语上了。
好在在场诸位都已经习惯。
景元自如的把话题接回来,“若是这样说,三月姑娘倒也是景元的徒孙了。”
他说着作势去掏将军的荷包。
三月七和星核精一个机灵,互相对视一眼往前跨了一步把丹恒挤到身后,“恭喜发财!诶,呃,大吉大利,嗯……反正景元将军新年快乐。”
丹恒无奈扶额,出门前恶补的仙舟知识看来是一点没记住。
景元倒是不恼,或者说以他道行就算恼了在场恐怕也没一个能看出来的。
或许星期日能通过同协的力量感知,不过这可是在人家巡猎的地盘,星期日可是知道轻重的。
仙舟将军真从荷包里掏出两个红封递给眼睛都亮起来的小姑娘们。
开拓者拿过来的时候觉得手感不对,还摇了两下,听见细碎的叮当声。
好在三月七和星都还记得丹恒的嘱咐,没当场就拆。
不过也够开拓者判断里头装的是巡镝而非信用点了。
红包嘛,听丹恒老师的意思本来就是图个吉利,开拓者自己也没真到穷得发慌的地步,纯粹是喜欢凑热闹。
她就快快乐乐的把那红包收到了自己的小背包里。
倒是三月七后知后觉不太好意思。当时她拜彦卿为师也不过是个赌约玩笑,平日里和两位小师父说笑两句,闹一个新年红包其实也是逗小孩好玩。
至于景元,甚至景元再往上一辈那位,她压根没有攀关系的意思。
赵相机小姐本人当然很看得上自己,平日里说她一句景元徒孙作打趣她也敢应承。只是景元毕竟不单单是景元,尤其在这神策府里,玩笑也不单单能当做玩笑。
若景元刚刚只是摆辈分的架子,这红包她也能像开拓者一样收的心安理得。
偏偏将军顺着彦卿与她的师徒关系应下来了。
开拓者给捉鬼小队打工时三月七亲眼见证过仙舟舆论的传播速度。今日她接了红包,前脚从神策府走出去,后脚网上不定会爆出什么列车与罗浮的八卦来。
三月七试图不动声色向丹恒求救。可惜刚才她和星核精往前挤得太猛,现在是完全背对着丹恒了。
救救我,救救我,五彩斑斓的粉色头发三月七小姐试图唤起几位同伴的心有灵犀。
她倒是忘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直觉。
既然当时她和开拓者一起上去接,就应该顺从直觉接,必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她那点聊胜于无的心眼根本瞒不住景元。
将军走过来按着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收,“星穹列车贵为罗浮盟友,收下一份小小的礼物而已。神策府里景元还是做得了主的。”
他这话说的,岂止是神策府。
上前龙师露出马脚叫他们联手收拾了一回,暂且偃旗息鼓保存实力。
又借演武仪典斩呼雷,断了毁灭利用步离人的一条好计策。
再加彦卿与卢卡在演武仪典上的表现,通过星际和平公司的传播更显仙舟风范。
罗浮上下,联盟内外,他可都能做上一回主的。
况且仙舟人素来有三大俗语,打头的是“来都来了”,接着一句“大过年的”,谁也不至于为几个红包为难他。
谁,也,不,至,于。
景元咬牙微笑着,和丹恒僵持起来。
要是搁几百年前跟他说自己有朝一日能给饮月君送新年红包这种倒反天罡的事,他必然不信。
但机会都送上门了,不占便宜白不占呐。
他的红包倒不是特别准备的,只是新年临近在外行走不免遇到些到近不远的下属晚辈,因此备了一批随身带着应急。
真得感谢自己思虑周全的性格,不然今天这热闹怎么有机会看。
三月七和开拓者已经把红包收了起来,过来看丹恒的热闹。
她们俩很上道的没有围着丹恒,反倒一左一右站在星期日身边,只有眼神一点不错地盯住了丹恒。
去年过年大家因为要赶谐乐大典的时间,加上中途被拐了一趟去仙舟,所以行程匆忙,只准备一键群发祝福。
结果就被星期日全困在太一之梦里了。
好不容易从梦里爬出来,大人们忙着收场,开拓者按照习惯在新地图上扫荡,三月七偶尔跟她一起,更多的时候自己四处拍摄。
唯有丹恒离队,回了一趟仙舟。
那时候他没惊动任何人,只是因为漂泊在外多年,难得能回家过第一个年,想着怎么还是该回来一趟。
即便没有故人故友,亦无新朋相伴,他也只是想回来一趟。
景元肯定知道去年他回来过,但丹恒没有现身,他就保持了距离。
今天他可是自己撞上来的,让将军打趣一下又何妨。
除了跟自己一起来的两个眼珠子都贴在自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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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同伴外,丹恒能敏锐地感知到室内的大家实际上都在偷偷看热闹。
越是过节放假越是繁忙的公务员们巴不得来点调剂。哪怕这调剂是他们平常招惹不起的人物。
毕竟,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丹恒倒也不是有意和景元僵持,只是他那时灵时不灵的记忆在将军大人屈尊走到面前的时候闪回了一些画面。
且只有画面。
一些罗浮难得的下雪天,一株披上绵软雪花的老树,还有树下一些旧日面容。
有谁向景元伸手递过去什么。
艳的红在雪白与清冷的暗色里十分鲜艳地闪耀了一下。
丹恒被晃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景元已经站在面前,悄声地问:“真不给我面子?”
丹恒抬手,将那抹红色从景元手心里接过来,“多谢。新年吉庆,平安顺遂。”
景元也回了句类似新年好的祝福。
开拓者:“诶,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嘶……”
她嘶了半天,嘶不出来个所以然,引得三月七也开始嘶来嘶去。
星期日站在她们身边,很是好脾气地忍受了。
他习惯于沉默和思索,更知道宁可闭嘴也不要多说的道理。
更何况在人家的行政中枢里,一言不发是最好的应对。
反而像三月七小姐和开拓者这样活泼才令人敬佩。
被她们议论的主角,两位,一并朝这边来了。她们俩倒也有分寸地收敛。
丹恒来是归队的意思。景元跟着过来,是因为在场还有一位客人。
不论对方从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和星穹列车一同来到仙舟,罗浮就把他当做无名客的同伴。
来者是客,没道理冷落人家。
只是免不得要动动脑子,说点漂亮话做点外交辞令。
正当此时他同还在想到底哪里不对劲的星核精对上了眼。
嘶,开拓者又深吸一口气,忽然非常上道的一手搂过来,可惜碍于身高最终只能在空中飞舞两下又放下。
平常和丹恒星期日待一起待惯了……
“咳。”星核精握住景元那只拿红包手,“老师我们家孩子怎么来了一趟仙舟就自闭了,我一看原来是没有拿到红包啊。”
景元于是笑着任她把手里的红包抽走。
星核精拿钱就跑,迅速归位把红包往星期日胸口一拍,“快,收好。”
动作迅速,配合默契,让星期日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星期日挣扎了一下,但开拓者手劲比牛大,硬是没让他推回去。
他再看这位神策将军,对方也只是笑,很有一种看小孩玩闹的慈祥。
“收着吧,老日。”三月七也被星核精传染了坏习惯,“不拿白不拿。”
她们这种吃大户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期日还没想明白,就被女孩子们一左一右挽着拖走了。
这两位还不忘同景元告别,“走了走了,将军也忙得很,等下次从翁法罗斯回来给你带特产。”
丹恒看着他们走出几步,才向景元点点头,也跟着去了。
景元也是心情很好地坐回去上班了。
26.启程
一直到回到列车,大家坐下来准备商讨一下去翁法罗斯的行程时开拓者突然嚷起来。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三月七问。
开拓者刚要说话,视线又和丹恒撞上。
对方只是用“又在作什么妖”的神情看着自己。
“啊……我知道翁法洛斯三重命途是什么了。”星找了个话题糊弄。
丹恒没想到这种有技术含量的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眼神里多了一点感兴趣。
连姬子和老杨显然也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开拓者在心里叫苦。
她只是想明白了当时景元给丹恒红包这个画面的古怪在哪儿。这下好了,得用一个谎来圆另一个。
“既然说普通命途行者不能在忆庭的镜子里显示,那也就是说围绕翁法罗斯的三条命途至少是拥有令使级别的。”星开始重复一些已知结论,试图来拖延时间。
列车组没有嫌弃她的重复,耐心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呃,已知的命途是记忆和智识,所以第三条我们可以用排除法。巡猎的星神与令使显然不可能,同时因为他们被排除,那么丰饶相关也可以排除。”
虚无与秩序他们都曾见过,同协应当与家族强相关,就像星际和平公司与存护密不可分。
这些命途如果是翁法罗斯的第三重身,大抵不会是什么连开拓本尊都没去过的偏远山区。
所以要去想那些不常见的,和记忆与智识能够通过某种联系逻辑自洽,而且有风险的。
“我有几个想法,但我觉得可能性最高的是终末。”
不过都是瞎猜,错了就错了。
“为什么?”最先发问的是丹恒。
也难怪能成为智库管理员。
“不是什么记忆都能成为忆者看中的对象,倘或这个世界被记忆围绕,一定有非常非常壮丽或重要的故事发生。而后是智识,姬子和杨叔都去问过黑塔,她都一无所知。也就是说,这可能是天才都未曾涉足的领域。”
“无论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它一定非常奇特,并且大概率濒临崩溃。所以才有保存和研究的价值。在目前我能想到的命途中,好像只有终末更适合这种形容。”
危险,奇特,充满疑问。
还有一点,星没说出口,但想到了。
星核猎手,据说将他们聚集起来的那个领头人艾利欧就是末王的信徒。
既然卡芙卡将自己送到列车上来,还暗中将空间站、罗浮、匹诺康尼全部推到自己这边,那么就证明翁法罗斯一定有用。
否则就会出现第一次跃迁匹诺康尼前发生的事。
星核猎手会想办法让他们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例如中途拐道去罗浮。
三月七默默思考。三月七放弃思考,“怎么感觉你把我的活抢了。”
“好了,好了。在真正踏上旅途之前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但好歹也是一种可能。不过,小三月觉得呢?”姬子出来打圆场。
三月七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她的精神好像有点差,开拓者默默地想。
大家最后一次集合了对翁法罗斯的情报,不得不做出一个冒险万分的选择。
唉,油价飞涨真是让人无奈啊。
姬子最终拍板,“毕竟是要去连阿基维利都未曾涉足的世界,今天就好好修整。做好准备,明日跃迁。”
大家应了声,像飞花一样散了。
开拓者本来和星期日一个房间,顺便把这个消息带给他。
不过三月七跟着她朝一个方向走了,“你刚才究竟想说什么?”
“嗯?没什么呀。”
“你肯定不是真的在想第三重命途。”三月七用一种我还不知道你的语气说话。
开拓者左右看看,确认丹恒不在视野内,“好吧,我想明白了这个红包的事。”
她说着将景元给的红包拿出来晃了晃,里头传来一阵碰撞的声响。
“景元将军不论按辈分还是年纪,发个红包也没什么问题吧?”
“是,对我们甚至是老日都不算,但是丹恒……”星核精未尽之言让三月七想起来之前他们和彦卿研究云上五骁的时候。
那时候开拓者就一副我知道很多但我不能说的表情。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三月七抬高手臂搂住星的肩膀,“你到底说不说!”
她拉弓的,手劲不小,把星核精那个身形都拉得摇晃起来。
“你小点声,我说我说!”开拓者立刻求饶,并且四下观望,确认了丹恒没有出现才向三月七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若是龙尊在此,当然是该他给将军发红包的。所以这个红包接过去,等同丹恒与丹枫的分离。”
三月七花了一会儿来反应这句话,然后发出了和开拓者当时一样的反应,“嘶……”
她们对云上五骁的了解终究只是皮毛,更多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丹恒对与前世的彻底分离的急切。
但是,倘或他真的希望彻底分离,从此抛却身上背着的饮月的那两个字,丹恒就不会在列车上自闭一个版本了。
“而且哦,我后来听波波说,那时候丹恒动不动就想用玉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三月七好奇地摇头。
“他说,‘我的伙伴们…也是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的’。”
这句话说出来,震得三月七和星核精都沉默了。
真是冤冤孽孽纠纠缠缠的……人。
寂静之中,三月七主动握住了开拓者的手,“没有关系,我有预感,我们不会分离。”
“就算是暂时的失散,无论生离或是死别,都只是过程。我们会一直一直一起走下去。列车组永远都是一家人。”
“你也好,丹恒也好,都不要害怕。因为我们会一次次、万万次地相逢,哪怕是世界之外的世界,天地之外的天地。”
开拓者十分感动,但伸手去探三月七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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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啊,怎么感觉突然变聪明了。发烧了?脑子坏掉了?”
“喂,哪有人发烧烧聪明的!”
两个人打闹着爬上二楼,而后互道晚安。
早安,午安,晚安。
·
翁法罗斯不愧是连开拓都没涉足过的地方。
从跃迁到站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围绕着开拓者。
很熟悉,又很陌生。
她坐在观景车厢默默地擦着球棒。
那根奇物被她从空间站带走之后经历风霜雪雨,一直都没怎么保养过。
此刻那种潜藏在星核里的属于毁灭的因子非常活跃。它们在星的耳边喧闹着,一直在说两个字。
危险。
姬子和列车长走过来。
大家看着周围空荡荡的黑色宇宙,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黑天鹅。
“别急。等人来齐,便是揭幕之时。”黑天鹅做事好像总喜欢搞个排场。
这习惯不好,总会害死她的。
黑天鹅左右望着,“那位三月七小姐呢?”
星也觉得奇怪。
三月七一向喜欢挑战跃迁不摔倒,今天怎么没听见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哀嚎。
姬子点了点人头,“我去房间看看。”
星也一点头跟着去了。
列车组里的女士都去了,男士们为了避嫌只走到车厢交接处静候。
“不好,你们快来!”开拓者的嗓门够大,直接穿透门扉把大家都唤了过去。
众人聚集在三月七房内,有几位男士可能是头一次进入女士卧房,动作都有些僵硬。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心情僵硬了。
三月七脸色苍白,身体温度也变得奇怪。
这幅样子肯定是不能参与对翁法罗斯的初步探索了。
而且列车上必须有人留下照顾她。
翁法罗斯果然厉害,还没见到面呢就让他们损失一员。
但开拓事宜不好耽搁。
好在之前列车组就考虑过这次开拓非比寻常,打算分兵作战。
丹恒与星核精因为没那么容易死的特性成为了登陆尖兵最好的人选。
姬子与列车长匆匆忙忙去为开拓做准备,留下丹恒和星在三月七的房间里陪她说话。
虽说之前也有三人小组拆开行动的时候,可翁法罗斯这明摆着与三月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刻三月七却突然出现异常,总是让人担心。
接过了三月七的相机,星与丹恒站在了一节列车厢前。
黑天鹅用手揭开了镜面上的涟漪,像无线像循环的星图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开拓者已经在心里对此有了无数种猜想。
但哪一个都不太愉快。
丹恒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最终踏入了将要被发射出去的列车。
翁法罗斯,永恒之地。
它的面纱向无畏的外来者轻轻揭开了一角。
27.坠机
好像自从她加入列车组,所有的开拓之旅就没有过安生的时候。
本来带着丹恒,去开拓,坐着火车唱着歌,突然就被尼卡多利给截了。
星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身体各个关节咔哒作响。
幸好自己是个星河保险箱,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结实。
丹恒这会儿看上去像是昏过去了。
反正肯定没死,毕竟本相都没漏呢。
星核精想通这点,便放心下来查探四周情况。
黑漆麻拱的,破破烂烂的,难怪会突然冒出个那么——长的矛给咱们一枪戳下来。
四面墙体虽然破败,但高度倒是一点没减,想要爬上去怕是要废功夫。
唯一看起来像正路的就是她面前的那扇大门。
很高,很宏伟,但因为破败,反倒让人觉出一丝阴暗。
她转了一圈,再没有别的发现,于是又蹲回丹恒面前。
不是啊,丹恒老师怎么还没醒。
星核精又一次打量他坐的位置,没见到血迹,也没见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难道说——
她脑子里的灯泡一亮。
是时候了,像在空间站被捡到的时候那样。
人!工!呼!吸!
你知道他那张脸逼过来的时候我有多期待吗?
现在!
终于又让我逮到机会了!
当干就干。
星核精开始背诵急救守则。
一,确认现场环境安全,保障自身安全。
呃,虽然四周都是什么火啊,石块啊,但是咱是星核精,丹恒老师是饮月君转世,问题不大。
二,判断患者意识是否清醒。
星半跪下来,刚准备拍一拍丹恒老师的脸蛋,一只手横空抓住了她的爪子。
……可恶!
当时我的手离丹恒那张漂亮脸蛋只有0.01公分,可是一瞬间之后这个男持明会迅速远离我。
不过在这种环境里,多一个清醒的同伴总是好事。
星递出手,让丹恒借力站起。
他们没别的选择,只好顺着那扇已经崩落的大门往外走。
这个世界的文明能建立这样的宫殿群落,可见科技发展不差。
星也一直拿着自己的球棒,从头发丝绷紧的状态可见她也警戒起来了。
在迎接了好多波怪异的说是机械也不是,说是人偶也不是,只能用造物来形容的怪物之后,星核精显然变成了一只炸毛的浣熊。
“没完没了了!”她跳起来用球棒狠狠砸掉造物的脑袋,“怎么这里是住了无数个拉帝奥教授吗?”
落在地上的碎片发出和滚石差不多的声响。
终于清扫干净后,她长叹一口气,“不然我真想不到还有谁喜欢这些石膏脑袋。”
“希腊与古罗马本就混合一体,一般人很难分别。”丹恒观察了一下就在对面,但囿于桥断了所以无法靠近的大门,“但那上头不仅仅——”
回应他的是球棒撞碎石膏的惊天声响。
开拓者从他背后潇洒落地,“我觉得这不是上课的时候。”
丹恒无奈,召唤击云握在手中,“但也不能这么没完没了下去。”
他们再能打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像这些机器或是棋子一样不死不休。
球棒砸碎了最后一个造物。
开拓者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有点开始喘了。
这不好。
空旷破旧的环境里突然吹来了风。
糟了!
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战斗意识在大声朝她呼喊。
但星的动作还是因为持久的作战变形。她原本要躲,却被对方夺走了球棒。
白色的什么东西从她面前划过,留给她最深的印象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还不错嘛。”那东西评价。
直到他站定,开始转开拓者的球棒玩,星才看清这是个男人。
穿着,说不好该叫什么风格。
风仍在吹,带过来一阵肃杀的敌意。
丹恒出手了,趁着那男人还背对着他们,抢占先机看来势要将人拿下。
等——
开拓者想也没想就要阻止。
她能理解丹恒,忽然冒出来的人不知敌友,还把她缴械了,更是值得警惕,不如先下手为强。
但是那根球棒是黑塔收集的奇物——
铛!
开拓者捂住了眼睛,不忍去看插在地上的半截击云。
它别的没有,就是结实啊……
用球棒将击云一分为二的男人看上去毫无歉疚之心,甚至还有闲情调侃他们一句。
丹恒没回话。小浣熊偷偷撇他的脸色,感觉丹恒老师像死了老婆一样丧。
嗨呀,自古香车如美人。
那什么的武器怎么不能是老婆。
天策的老婆都能是马!
“咳。”她清了清嗓子,“虽说在纷争泰坦头上动武是我们不好。但是道歉——”
她看了看丹恒,又补上一个字,“请。”
丹恒也补充,“你大可言语相告。”
白发青年轻笑,“可没准身处险境的是我。不如先请你们表明来意。”
不行,虽然这家伙从气质上感觉有点像我,但是他说话真有点气人。
丹恒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小浣熊伸了伸胳膊腿,“道理我都懂,但是道歉!”
“我刚提的新车和保养的球棒啊!还有丹恒老师的击云!你知道我二舅花了多少工时才做出来吗?你知道对于一个以锻造为终身职业的匠人来说,每一把武器都跟亲生儿女一样珍惜吗?”
“你知道我二舅要是知道击云被这么欺负,他是会哭的。你信不信我一摇人,就有八百个刃在你门口紫砂。”
丹恒发出了一些被噎住的声响。
她怎么永远在这种时候还能跑偏啊!
白厄也被这莫名的满地打滚的气势懵住了一下。
缇宝的声音远远传来,“完了,你怎么还把人家东西弄坏了。”
小个子的神使背着翅膀跑过来,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这位新加入的小姑娘看着虽小,但听白厄的称呼居然是老师。
开拓者不着痕迹的和丹恒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缇宝的调度下,大家勉强握手言和。
二人小队初来乍到,能和本地人接上头还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在这里的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那可是应星的作品。”在两位黄金裔走远之后,开拓者率先开口,虽然一个字都不是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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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爱听的。
可她确实触及到了一个问题。
应星,仙舟百冶。
击云作为他的代表作之一,背后对应的是极高水平的锻造工艺。
而此刻那个名为白厄的男人却并没有为修缮工作露出难色。
“证明这里也拥有不相上下的科技水平。他们虽有忌惮,但双方应该都持有底牌。”丹恒分析情报,看见开拓者正在走神,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你在干嘛?”他不由得问。
“给我二舅告状。”开拓者头也不抬,随后将那聊天窗口怼到丹恒眼前。
饶了我吧,短时间内是不是含刃量太高了点。
持明的命也是命啊!
再这样我要过敏休克的!
随即屏幕上旋转的无信号小圆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果然,落入翁法罗斯之后和外界是无法通讯的。
“我觉得要抓紧些。姬子和杨叔如果一直联系不上我们,会着急的。”初通人性的星核精如是说。
丹恒点头,同意她的看法。
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不,水到渠成吧。
·
虽说没了顺手的武器一事让丹恒本就低沉的气压雪上加霜。
但星核精实在是没有任何负担,直接在大地兽宽阔的背脊上就地一趟,还特意往丹恒身边滚了一点。
“……啊,要是三月和我们一起来就好了。”她小声地说。
这样奇特的景色,宏伟的末日英雄传说,总觉得少了一些少女的欢笑就失去了灵动。
而且丹恒老师都不搭我话QAQ
想你了,三月。
丹恒并未答话,但从神情上看是同意开拓者的意见的。
“算了,不如睡觉。”星拍拍丹恒的脚脖子,“你望风哦。”
毕竟白厄已经说了,圣城是安全的地方。她大可放下心来。
最安全的地方……这个说法总觉得有点耳熟啊……
直到被丹恒摇醒,星核精恍然大明白。
艹那不是星期日的说辞嘛!
梦境是绝对安全的。
结果呢,人都在列车上了。
“啊!”她又短促地叫了一声。
丹恒紧张回头,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
结果看见星核精懊恼地捶腿,“诶呀,特地带老日去仙舟就是想介绍他和景元我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好一起打模拟宇宙的嘛,我给忘了。”
好,很有精神,还是那个星核精没错了。
丹恒毫不留恋,率先操控云吟术从大地兽背上一跃而下。
已经打过的敌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星核精甚至有空吐槽这迅速被揭的flag。
不过眼看周围市民已经要围上来,两位天外来客还是决定迅速跑路。
他们毕竟不了解此处,多说多错可不好。
白厄与缇宝正在解决被封闭的干道。开拓者看着那欧洛尼死祷言,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如说,从看到那长得像无限与循环的星云起,她就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沙漏,逆转时空。
这不是我之前玩过的几款游戏吗。
那要是这样,可真就大事不妙了呀。
毕竟时空穿梭的故事大多都有一个不能拯救的结局。
28.初到
星核精盯着万敌的肌肉,吹了一个蜿蜒曲折的口哨。
富有切慷慨,和义父一桌。
不过就是哥们你有点眼熟啊,也会开口“杂修”闭嘴“杂修”吗?
不过她没敢说出来,老实地跟着丹恒走了。
这种动乱和在贝洛伯格逃命,在罗浮冲进药王秘传堆里不太一样。它是混乱的,让人心跳也跟着乱掉节奏。
不论你是星核精还是转世的龙尊,宏伟叙事下你们都只是小小的一只虫子。
尼卡多利疯狂的士兵被击飞在高墙之上,坠落的石块向人群袭去。
星伸出手臂五指张开,默念祷言。
四处飞舞的渣滓被截停在空中,而后倒放回到原位。
白厄百忙之中回了个头,“很有天赋嘛。”
金线穿透空气四散开来,分散的缇里西庇俄丝合在一起展开了巨大的“门”。
星抬头望向天空,灰烬、光芒、炮火组成了好莱坞大片一般的长镜头。丹恒抓着她的后领,带她躲避开一位造物扔过来的长矛。
“别走神。”年轻的持明身周围绕着云吟术,展现出同平时不一样的肃杀。
他虽然没有正经上过战场,但似乎的确有对于战争的记忆。
证据就是他在泛着莹绿色光芒的双眼。
圣城的主人向他们走来,也有一双美得不相上下的眼睛。
丹恒偶尔冒出本相时星和三月七就评价过。这种看不清瞳孔的眼,会给人强烈的疏离感。
因为只有神才不视众生。
现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又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半神,语气平静,面无表情。
星核精想起万敌的警告“这里的主人不讲什么待客之道”。能让那一眼看上去就很斯巴达的男人说出这种话的女人,怎么都不由得让人多生出一分警惕。
尤其还是貌美的女人。
白厄同她交谈几句,说的一股让人牙酸的译制腔。星核精往丹恒身边靠了靠。
她原本想和同伴说说小话,想起之前阿格莱雅所说掌控万维网的事迹,又忍住了。
开拓的信标插下,好客的主人提出要向他们讲述这个星球的故事。
实话实说,两位无名客没从她身上感到一丝信任。
但换位思考一下,末世将至天外来客,还有这奇怪的信标,换成列车组也未必能轻易放下警惕。
阿格莱雅说的更方便的地方竟然是让他们往浴池里走。
星看了看自己的短靴。
真皮的,泡了水就要裂。
她再看了看长袖长裤的丹恒,歪头示意“您先请”。
丹恒倒是完全可以用云吟术避水,但阿格莱雅的意思是要浸润海洋的力量得以聆听创世的奇迹。
算了,至少持明没那么容易得感冒。
泰坦、火种、黄金裔。
与开拓者所熟知的神话极其相似又明显不同的故事被讲述。水流携带着声与记忆,传颂祂们的名。
三者开辟天地;三者捏塑生命;三者引渡灾祸。
开拓者把十二个名字一一对应,发现并不能完全套用十二主神的名讳。
如果让博学的丹恒老师来分析一下就更好了。可惜人在阿格莱雅眼皮子底下,并不好声张。
再往里走,泛着金色的水液由上坠下,形成一条流动的熔金之河。
美,但是不知为何有令人不适的古怪。
阿格莱雅向他们解释,上层是属于黄金裔的独立区域。
啊,这个我熟,雅典公民权嘛,奴隶和妇女都不算人的。
主人家明显想要各个击破。丹恒碍于性别也不好说自己上去趟雷。星核精挺身而出,在背后和丹恒摆了摆手。
她也无所谓阿格莱雅会不会感知到。这种时候双方也只是假装一个宾主尽欢,各自看破不说破而已。
星核精一人跟着她上了楼。比起在匹诺康尼那种被迫分离,她现在也算是一个成熟的开拓者了。
只是,阿格莱雅明明不相信她,却要在嘴里说着“请你相信我”的话,让一向直来直往的星不太舒服。
不,她不是对这位圣城的管理者有何怨言。她理解为了人类最后的希望如何慎重都不为过,也理解人很多时候就是要浪费表情虚与委蛇。
她只是永远不习惯这所谓成年人的体面,并且觉得心烦。
所以金色的丝线缠绕在指尖,阿格莱雅要求她许下诺言的时候她并没有犹豫。
不过早知道是这种精神攻击的套路,他们该把周天哥也带上的。
不就是下降头,咱也能行。
丹恒的焦虑顺着水流传到上层。阿格莱雅借此暂停了谈话。她邀请两位贵客去圣城里走一走,体会一下翁法罗斯的民情。
开拓者倒是不疑有他,很快和丹恒会和离开了浴场。
缇宝鲜红色的头发很亮眼地掠过来,“阿雅,你已经和他们聊完了吗?”
阿格莱雅向她颔首示意,“或许这会是我们新的救赎。吾师,你是否能看见神谕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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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晃动的金色文字在缇宝眼瞳中旋转。
她什么也没看见,又什么都已经知晓。
“不要担心,阿雅。我们看着他们呢。”她这样说到。
·
相机被交到那个居民手中,随后他就愣了一下。
星核精和丹恒是多么敏锐的人,瞬间感到不对劲。
丹恒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对方手腕,“先生,麻烦你快点帮忙拍照好吗?”
对方看他们两眼,“哦、哦好。”
随后胡乱按下快门,将相机还给开拓者。
你别说,照得还挺不错。
可惜接下来他的话说的就让人不太开心了。
星核精自知不适合动脑,将丹恒让了出去,在一旁听两人你来我往跟打乒乓似的把话题推过来推过去。
总而言之,就算怪到我们列车组头上来,也是你们民众太聪明,我们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
不过就他的发言来看,他们两人是从天外而来的谣言已经有模有样了。
啧,开拓者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阿格莱雅自称通过金线掌控着圣城的风吹草动,那么她不知道这件事吗?她如果知道了,和自己签订那一条保密协议又是何意?
开拓者的脑子比较新,她正在用力运转的时候耳朵捕捉到了一个词“塔拉萨波利斯”。
后面这三个字开拓者不熟,但是塔拉萨开拓者很眼熟啊。
好像是龙骨套那个星球啊!
天杀的,我怎么还没刷到毕业——
不对!
开拓者的脑子总是在这时候转得很快。我分明记得,这个星球是……
是……
仙舟残舰坠落的地方!
我就说不能让丹恒老师长时间保持龙尊状态吧!这孩子一脱口的,这不就暴露了吗。
搭话的居民重复了一遍地名,向他们告辞。
开拓者抓住了丹恒风衣上的飘带,像是抓住了小青龙的尾巴,“我感觉没骗过他。”
“但我们遵守了约定。若他真是一位走遍翁法罗斯的探险家,这临时编造的地名自然瞒不过他。”丹恒回答。
开拓者仍旧感到不安。她和三月七待久了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但她又转念一想,圣城所有消息渠道都在阿格莱雅的掌控之下,能有什么大事。
于是这俩开开心心的去集市上偶遇白厄去了。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在金织的默许下飞快地传播着。
29.天外
阿格莱雅女士掌握着圣城最重要的渠道之一——信息。
自古以来带兵打仗信息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资源。便捷快速的信息传递能让我方多一成胜利的概率。篡改他人信息的能力可以帮助我方引诱对面做出错误的决定。
天外来客几斤几两阿格莱雅并不清楚。她也不需要清楚。她只需要把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这陌生的也许是转机的力量为己所用。
多一个朋友永远比创造敌人实惠。
只是时间啊,犹如欧洛尼斯一样喜怒无常,缇里西庇俄丝剩下的三分之一即将用尽。她们所剩的机会与时间都越来越少。
紧逼之下只有用特别手段。
红发的信使已经从集市上回来。经她手连接在翁法洛斯局域网的两部手机成为了最好的监视器。
他们之间的交谈、擦肩而过的面孔通通流向阿格莱雅。
直到那位向往天外的探险家出现。阿格莱雅操控他上前好心地帮助了两位贵客。从他们的相机里翻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照片。
金线截取了那几张图片,构建了一个虚假的谣言和假装沸反盈天的讨论。
笼子已经编好,现在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了。
她睁开眼,对上缇宝微笑着却暗含忧郁的眼睛,“阿雅,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时间有限,他们必须站在黄金裔这方,对于我的个人的喜好无关紧要。何况人在有共同的敌人时才会更团结。我要将他们彻底推向白厄那边。”
缇宝没有说话,依旧笑着,看着她走出浴场去迎接无名客们到自己的私人浴宫。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能看到虚拟的群里已经涌出许多关于粉霞天女的讨论。她点进今天才建成的三人群,用往常一样和蔼可爱的语气告诉贵客们如果逛够了可以回浴场来找阿雅领取大礼。
随后收起手机的圣女向外走去。
圣城沐浴在刻法勒背负的太阳下,依旧明亮晴朗,看上去生机盎然。她的眼瞳里浮现隐宓的在某个角度才会闪现的字眼。
粉霞天女……
阿格莱雅选择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啊。
镜头转回正在圣城里晃悠的两位无名客。
听见这让人啼笑皆非的称号时,两位就意识到了之前那个面露诧异的男人手脚不太干净。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答应了阿格莱雅不向民众透露有关天外的事。这可真是,还没过一分钟呢,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找!”两位当即开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奥赫玛里狂奔,一路打听着又跑回了浴场。
奇怪了,丹恒看着达米亚诺斯一闪而过的身影。之前阿格莱雅不是说上层是专属黄金裔的浴池,一般人不得入内吗,当时连他们俩都没有一起上去。
虽然很显然那是星核精看上去就比自己好忽悠,让对方起了分头击破的心思,所以故意的托词。
可是,一般人不能上到黄金裔的平台这一点,她应该是没必要说谎的。
开拓者可没他这种细腻的心思和长久宫斗养出来的政治嗅觉。她已经一马当先冲出去,像一只狗,呃,还是浣熊可爱点,那样咬着前人的衣摆。
浴场向上有一条去天顶花园的长路。转过几个弯,远远地听见那人正在大喊一些天外有天、世界之外有世界的“歪理”。
很可惜,即便丹恒与星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还是得矢口否认。
大兄弟,别问了,你们文化传统里没有点到为止这个美德吗?你就这么大庭广众地逼问,我很难做人的。
明明是大家心照不宣可以和平解决的事被你这么一嚷嚷,很难收场啊。
还有瑟希斯,活着呢吗?活着的话显个灵呗。
守卫们也随之而来,达米亚诺斯一步一步退到花园的边沿,以性命相逼势要得知真相。
丹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那毕竟是一条性命。他心软,打算开口。
开拓者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打断了他原本要说的话,使其变成一个疑惑的鼻音,“嗯?”
他没来得及说出下一个字,星核精已经以骇人的气势冲了上去。
她动作很快,展现出比在贝洛伯格打可可利亚还更进一步的战力。即便达米亚诺斯已经在往后退还是没能快过她的动作。
开拓者飞身一扑,将男人整个锁在了自己怀里。
“不好!”有守卫惊呼,“要掉下去了!”
星核精以一个常人做不出来的姿态在半空中带着人翻了一圈,甚至抽空朝丹恒眨眨眼,“动手!”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被慢放了。
两道碧绿色的光由丹恒身后呼啸着向远方冲去。
开拓者带着那还不老实的男人往空中坠落。
丹恒并起两指,怒喝一声,“回!”
由云吟术凝成的两道长枪带着碧色在空中急停,然后调头往回飞速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绿色的线。
这两道线的引针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穿过开拓者松松垮垮的外套,交叉着将她吊在了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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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
险之又险,那碧色的长枪都还在震颤不休,枪头钉进去的地面上蛛网一样的口子迅速蔓延。
“还跳吗?”开拓者咬牙切齿地低声问怀里一下子老实的男人。
他显然被吓到了,手脚上都没了力,搞得开拓者都有点抱不住他。
丹恒比那些守卫都快一步冲过来拎住她的领子,把两个人都拖了上去。
“你!”好脾气的龙快被她吓死。
这个背过来发射的角度很难瞄准而不伤害到星核精的□□,他必须一击即中,不然被串起来的就不是外套而是星核精本人了。
“放心吧丹恒,翁法罗斯全没了我都不会死。”开拓者将怀里的人甩给守卫,“现在不如想想,闹这么大要怎么收场。”
“你不能——”丹恒试图给这不要命的家伙上一堂尊重生命的课,被一向顺从乖巧的小浣熊打断了。
“我不能什么?不珍视自己?原话奉还哦,丹恒。”
孩子大了会犟嘴了。
丹恒心想完蛋,这家伙肯定还在记上上个版本的仇。
流言的源头被遏制了,现在就是剪去枝条的工作。开拓者本意是直接找阿格莱雅处理。
她的理由很充分。
一,这事算不上他们主动透露,主责在她奥赫玛的民众。
二,圣城的万维网要依赖阿格莱雅的金丝,她肯定能直接清理干净。
那种怪异感又找上了丹恒。
“不。”他拉住已经开步的小浣熊。
我们要拿到主动权,他想,顾忌着阿格莱雅可能会听见,所以没有说出口。
按理说,圣城里飞速发展出这样一个撼动统治的流言,自称能将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的黄金裔领导人应当早有作为了。
她为何放任?
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放任,那么整件事看起来都太像一个阴谋了。
如果她到现在都不知情,那么就该调整一下对黄金裔能力的评级了。
见他们为难,守卫倒是给了一个建议,说可以利用真言狮口散布些八卦来把这些消息掩盖过去。
好好好,希腊神话之后是《罗马假日》是吧。
开拓者吹了声口哨,也行啊,占占丹恒老师便宜。天真单纯,被囚禁在“宫廷”之中,对外界渴望至深的小龙尊。
只是这狮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啊。
要不是开拓者的胳膊在它嘴里,现在她就要给这家伙一球棒。
30.金线
阿格莱雅在等遐蝶。
她的金线已经感知到对方给白厄发了消息。她只希望这完美的黄金裔能把握好时机,不要来得太早,更别来得太迟。
好警察坏警察的手段粗暴,更依赖于两位演员当场的应变能力。按理来说,阿格莱雅是黄金裔的领头人,她应当去做白脸,别人来当这个红脸。
可惜,她需要无名客们同白厄打好关系,而不是自己。
人在有同一个敌人的时候最团结。
黄金裔总会在某一天需要一个完美的背锅侠。她当仁不让将成为那个被推出去的凶手。
可怜元老院一直以为自己暴政,想方设法的要和自己作对。
他们总是忘记,黄金裔即便承受火种成为半神,却也始终不是不死之身。
应当说,当他们成为半神的那一天起,死亡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但阿格莱雅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等着死亡前来拱手让出自己性命的人。反正都要死,她一定会让自己的死亡变成最有利的工具。
元老院不是一直对她的统治很有意见吗?希望他们的忍耐能快些到限度,能做出一些令人发笑的蠢事来。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会死在血泊里,或是死在浴场里。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挨这一刀,她想要利用旧王的陨落来让新王加冕。
恨我吧,恨我吧。
只有你们越恨我,才越能体现出白厄作为完美黄金裔的优越。
恨我吧,恨我吧。
只有你们越厌倦我,才会越急迫的为自己找下一个主人。
可怜的笼子里龟缩的懦夫们,甚至不如悬锋城那些盲目的愚从。
恨我吧,恨我吧。
那从天外而来的旅人,最好也是情绪的俘虏,能被轻易推动到白厄的身边。
预言中的死亡终将成真。
但它必须也成为我的利器。
创世涡心里寂静如常,火种高高悬在天上。
泰坦不言不语,只有满溢的水流来来去去。
巧言令色的石狮子被王子殿下一通威胁,总算老实地干起了活。
开拓者原本想要表达谢意,却被糊了一脸“不用谢我”“没想帮忙”“看在白厄的面子上”。
小浣熊胡了一把脸。
这么纯正的傲娇也不多了。
既然暂且算是善后了,俩位按照缇宝的消息回了浴场。
阿格莱雅果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和善面孔,让两位都不由而同地觉得她肯定知道了。
丹恒默默提起了警惕心。
开拓者一向善于突破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他们在翁法罗斯的活动一直是以她作为明面上的代言人。
希望这位自称耳目通天的金织女士没有识破他们的障眼法。
穿过道路复杂的浴场周边,阿格莱雅带领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大门上的锁悠悠地打开,一间阳台房展露在来客们的眼前。
“这是我们黄金裔的诚意,一间独属于你们的私人浴宫。”
你们翁法罗斯倒是不太讲究啊,开拓者在心里吐槽,一男一女也不问一问就强行同居,不太合适吧?
他们走了这么些个星球,没想到待遇居然从人手一间大床房下降到不限性别住双人间了。
怎么,经济下行的风也吹到翁法罗斯了?
幸好来的是丹恒老师和她。
换周天哥来肯定又要炸毛。
开阔的房间里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泡澡的浴池,非常具有当地特色。
开拓者在房间里打转的时候就看见丹恒的眼睛黏在上面动也动不了。她挪到丹恒身边,揶揄这位喜欢冷水澡的龙朋友。
非常可惜的就是,人家主人还是很有待客之道地接了热水管。丹恒想要的冷水浴泡汤了。
“可怜的小青龙,因为洗不到冷水浴,而伤心欲绝,呜呜呜呜,好可怜呐。”星核精笑得前弓后仰,一脚踩进水池。
她连忙要往外出,却被阿格莱雅阻拦,“不妨事,原本还有一份礼物正在这浴池中央。”
阿格莱雅示意他们向中心靠拢,趁两人不备用力将人往前一推。
水漫进五官的感觉同在匹诺康尼第一次睡入梦池差不多。星核精没什么惊慌很快适应了这种溺水的感觉。
等她睁开眼睛,水没有了,阳光没有了。幽静空寂的天空上挂着泰坦的符号。有的明有的暗。
身处陌生地点,她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丹恒在不在。
还好俩人没有失散。
阿格莱雅从他们身边经过轻哼一声。
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快,意识到提心吊胆这么久的问责终于来了。
但金线比他们的动作更快一步,缠绕在二人的双腕上。
开拓者和丹恒都试了一下,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挣脱。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遐蝶站定向他们行礼。
“两位,这是一场审讯。”浪漫的半神如是说。
开拓者很艰难地咽下了自己的吐槽。
浪漫和审讯这两个词唯一能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在某种play的场合。
说来说去无非是那几句话,阿格莱雅想要确认他们的诚意,确认他们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
开拓者左耳朵进右耳出,简直觉得她就是故意找不痛快。
消息一不是我们透露出去的,二是走的你的渠道传播的。这锅怎么都该一人一半吧?
况且你们这大家都是澡堂子爱好者的世界,丹恒老师但凡起手,还用你确认我们诚意,直接给你们掀翻咯。
自诩为审判官的女士留给了他们三个问题。
丹恒竟然开口让开拓者来回答。
什么,我回答吗?
丹恒向星眨了一下眼。
好好好,聪明人之间又要开始博弈了是吧,那我就要胡说八道了。
早知今日由此一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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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前就应该向老日求教一下给人下降头的理论。
金线在她手腕上,很细很尖的感触。
第一问,非常保守和正经。
异乡之人啊,你们为何来到此处,介入这飞奔着向毁灭的世界。
星核精略微思索,“那是我们想来吗?”
油价飞升,开拓也开不动列车了啊。
“以疑问回答疑问,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金发审判官沉静地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金线,“好吧,金线未曾颤动,此问不计。”
“第二问,你们缘何向奥赫玛伸出援手?”
开拓者善于突破社交的防线。
这句话除了夸奖以外还有一个很多人都会忽略的点。那就是她其实很有分寸。
倘或一昧进攻往往只能引起他人反感,而踩着底线的试探才是高明之举。
哦,更高明的是让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悄无声息入侵过线。
阿格莱雅让遐蝶退开三步,要问他们四个问题。也就是说,其中有两个就算蒙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星核精在一开始就这么说过了。
阿格莱雅那时候的回答是,“如果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请便。”
她可能以为这是一种威胁。
但事实上,星核精毕竟是星核精。
她唯一考虑不主动送死的原因是,自己要是炸了这一整个翁法罗斯都得陪葬。
那可不太好。
现在是试探的时候了。
开拓者想了想,“真是让人后悔。早知会被如此对待,我就不出手帮忙了。”
金线居然在颤动。
“记一步。”阿格莱雅像一个无情的计分机器,播报着场上的情况。
“你的金线真的准吗?”趁着她问下一个问题前的间隙,开拓者试图抢占一点主权,“难道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很乐意的样子?”
“愤怒遮盖了你的思维,故此记为一步。”阿格莱雅解释。
看来并不能用无关紧要的回答糊弄过去啊,开拓者神情认真起来。
第三问,问他们是否会在某个时刻刀锋倒转对奥赫玛下手。
别说开拓者,就连一直没吭声的丹恒都忍不住哼了一声。
“我现在就很想倒转立场啊。谁能保证是永远的朋友?这不是一个浪费的问题吗?此刻我们选择施以援手,是因为你们的说辞并无漏洞,而且双方都还算友善共处。可要是你们成为必须要剪除的事项,我当然会下手。”
“哦,很诚恳的回答,此步不计。”
好,还有一个问题,可以想办法再套点话出来了。
“第四问,你是否愿意用身上那澎湃的力量来协助黄金裔弑神?”
开拓者微微眯起眼睛。
一位优秀的领导者,应该有适时的冒进和长久的耐性。
阿格莱雅这么说是觉得他们能够控制住星核的力量,还是说对星核的力量一无所知?
31.火种
不论答案是什么,开拓者都不打算让她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
她往前走了一步。
背后的遐蝶显然没有想到她的动作,脸上闪过一丝怔忪。
金线在她的双腕中剧烈震颤。
她甚至还没开口呢。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力量,但我必须要警告你。这全然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们将黑潮视为翁法罗斯的死缓,那么这个——”她用下巴点了一下胸口,“一旦妄图动用它的力量,可是死刑立即执行。”
星的身体向前探出。她几乎就要凑到阿格莱雅脸上去了。
阿格莱雅没有退。她当然不能退。
她们僵持着,此刻有人闯进来喊了一声,“等等!”
两张对望的脸没有动,因为此刻谁先挪开视线就是认输。
白厄原本是来当救火员的。他接了遐蝶的信息可是马不停蹄往创世涡心赶。他又不是无名客没有信标用,只能靠腿很不容易了好吗!
他就怕来迟一步,没想到一头扎进来之后看到这幅场面。
这是在……干什么?
他向遐蝶投去求助的眼神。对方则回以无辜的表情。
阿格莱雅先退一步。她摆手收回了金线,暂且对两位来客保持了克制,“只要今日之事不再发生。”
哈,丹恒和星同时在心里哼了一声,真是贼喊捉贼啊。
白厄看气氛凝固,连忙窜出来挡在两方人马之间,“各位,各位冷静一点。”
他将开拓者同丹恒一并挡在身后,“阿格莱雅,作为把他们请到圣城的人,我想你或许愿意参考我的意见?”
阿格莱雅向他颔首,示意白厄继续说。
“他们一路与我同行,我愿以战士的荣誉作保,他们不会是奥赫玛的敌人。”
小浣熊活动了一下手脚。这还像个人话。
丹恒适时插入对话,“无名客并非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你不愿信任我们大可离开。”
阿格莱雅:“请便。”
小浣熊是想抬脚就走的,但白厄拉住了她的胳膊。
“为公奥赫玛正面临危难,正缺少向他们这样的英雄。为私,我不希望失去两位朋友。阿格莱雅,我愿意为他们作保,相信其他与他们接触过的黄金裔也同样。”
“哦?”阿格莱雅保持着微笑,“看来是我不近人情了些?”
这问题问的,谁好回答。
“圣城安危系于你一人,小心为上是自然的。”白厄回答,“我愿意分担,尽到东道主的职责。”
阿格莱雅的笑意看上去更真实了些,“既然如此,创世涡心许久没能迎来新的客人,请你带他们好好逛逛。”
掌握浪漫火种的半神蹁跹着离开了。
在场众人喘出一口气。
“你们这火种继承是不是有点问题?”小浣熊靠过来小声询问白厄,“阿格莱雅、浪漫,这两个词哪里搭边吗?”
“我很抱歉。”白厄一手搭肩,“但你们绝无性命之忧。”
他将遐蝶通风报信一事简单说明。
·
“你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吗?”红发的信使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稍见成效。接下来,就要看白厄的发挥了。”
“你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吧?”
“吾师,那份神谕有降下新的字句吗?”
缇宝愣了一下,“它依然很清晰,但没有,没有新的神谕与字句。”
“那我们……”她将语句截断,将原本的问题放回心底,“白厄有他自己的魅力,我相信那两位客人会被他吸引。”
缇宝深深看她一眼。阿格莱雅想要问的问题,她也曾经千百次地想要问出口。
我们是被神抛弃了吗?
“小白是一个好孩子。小灰和小绿会喜欢他的。”她最终只是这么说。
在创世涡心里,话题又回到逐火之旅上。
“所以,接下来你们打算去把纷争干掉,然后找个人接过他的火种?”开拓者总结了一下白厄的中心思想。
她看了看丹恒,又看了看白厄和遐蝶,“稍等,我们商量一下。”
她抓住小青龙的手一溜烟缩到角落里嘀嘀咕咕。
“丹恒,你怎么看?”
在旁边看了半天戏了,有没有结论啊?
“列车需要能量。还有一点,三月七的症状。”
可能还是担心阿格莱雅的权能,丹恒语焉不详。
开拓者眼睛垂下来,点了点头。他们还是得翁法洛斯进行调查以便确认三月七到底是不是跟这里有什么联系。
“白厄阁下,我看两位客人面有疲色,要不然还是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吧?”看他们商讨半天,遐蝶给了一个缓和的借口。
“啊,是我太激动了。”白厄道歉,“请两位回浴宫好好休息吧,等提安老师带着悬锋城的消息归来再议也不迟。”
无名客们点点头,顺着这个滑梯下了。
在他们给创世涡心拍了照,准备离开的时候白厄突然叫住丹恒。
“对了,还有件事。你的长枪已经修好了,如果有空我带你去市集拿。”
丹恒点点头,跟在开拓者身后离开了。
真是漫长的一天,开拓者如是想,以至于她都没精神多调戏丹恒两句。两人迅速对了一下这二十个小时的收获,同时确认了黄金裔里头还有水深,以及今天阿格莱雅怎么看都是故意找茬别有用心。
“唉~”小浣熊的耳朵尾巴一同塌下来。她伸着懒腰往躺椅那边走,“要是三月七在就好了,让她张嘴一说咱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唉,丹恒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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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叹气,队伍里说话的人不在,怪不习惯的。
他们俩都没有互道晚安,各自捡了一把椅子哐叽砸了上去。
昏天黑地,哦,不,奥赫玛没有夜晚,总之迷迷糊糊的开拓者不知道是谁在自己梦里说了一晚上的话。
她捂着额头坐起来,看见丹恒已经睡醒在阳台看风景。
是丹恒吗?
但他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这么幼稚吧?
她走过去,看见丹恒正在掂量击云。
“咦?你把枪拿回来了?”
“嗯。”丹恒点头。
白厄倒是很有精神,接了他的消息之后几乎是立刻回信,说他随时都在集市这一块儿。
丹恒看了眼还睡得很沉的星核精,决定快去快回一趟。
在陌生的世界本来不该分开行动,但此刻正是他给出的空隙。如果翁法洛斯真有什么打算,大可在他们分开的时候行动。
持明用云吟术在房门口放了一条别人看不见的线。
是时候对他们所谓的盟友做一次检验了。
白厄果然如他所说就在集市附近。
在他身边,那位在保卫战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工匠正站在炉火旁。哈拖努斯正弯腰同他说些什么。
白厄的脸上有一瞬间没能保住他那完美无缺的表情,但很快他又恢复了自己一如往常的微笑。
他看见丹恒过来,还很热情地招手,“啊,来得很快嘛。”
他将击云双手奉上,“请,这是说好的赔礼。当时弄断了你的武器,容我再次致歉。”
丹恒接过长枪,第一瞬间的反应却是,“重量不对。”
这柄长枪实在是随身多年。他对此的熟悉程度犹如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
现在尽管是增添了一点点的分寸,他都感到一阵奇异的不适应。
“也许稍有不同,修复用的材料含量。考虑周全,制作它的人,最通用的材料,为了方便修复。”大工匠如此回复。
是啊,他是个考虑到很久以后得人。
毕竟他的客户可是世间最难搞的一群长生种。
丹恒再掂量了一下击云,“可以把这点重量减轻吗?”
“微妙的差异,很难精确减去,准确的数据,除非你能提供。”
……那我还是自我适应一下吧。
这期间,丹恒不免故意又将话题引到了接下来要狩猎的火种——纷争尼卡多利的头上。
白厄透露,这也是他一直在追寻的火种。
有那么一刻,丹恒几乎要发出和女孩子们一样的声音。
那火种摆明了是给万敌准备的吧?
但他克制地忍住了,拎着那把怎么都感觉有点奇怪的击云一路回了浴宫。
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断了一次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修复如初了。
32.跑图
阿格莱雅大点兵,困困的开拓者不顾其他人的神色打了个哈欠,在心里默默想。
唉,小三月不来,没有人陪她吐槽。这些好玩的梗都只有自己在心里偷偷念。
嗯,分出一只耳朵听阿格莱雅所谓两位贵客都上阵不是待客之道,另一边分神看自己身边的配置。
说了那么多,她严重怀疑阿格莱雅就是想把她和丹恒拆开,压下一个人做人质。不过,在场四位主c有三,也只有她这个能T能辅的舍命陪君子了。
毕竟当年有梗,不要牧师。
还没等开拓者说上两句呢,两个小学鸡又开始了针锋相对。开拓者听得想翻白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纷争的火种压根就不给白厄准备的。
到底为什么你们俩一个敢送一个敢接?
最终还得是阿格莱雅介入,阻断了他们无聊的对话。
为数不多的兵力被拆成两队。丹恒直言,他打算掉下来完成收集情报的工作。
从降落到翁法罗斯开始,开拓小队就一直以开拓者为首,将丹恒隐藏在背后。大部分人对他们的印象仍旧是那个很能打的灰发女孩和那个沉默的黑发文员。
殊不知,他们还藏了最后的底牌在手中。
丹恒看上去是要在无必要的情况下一直隐藏了。那么,在前头吸引人注意力的被推到台中央聚光灯下的万世明星,自然由开拓者来担任。
按照他们的性格来说,也确实这分工更为合适。
更何况,丹恒的击云用起来还是有点不太顺手。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武器不顺手可能在某一瞬间成为致命的缺陷。目前又不是要和别人拼命的时候,还是养精蓄锐为好。
默契的二人交换了自己的意见。临了开拓者还不忘调戏一下老实龙,被残忍地拒绝了。
但没关系,开拓者快乐地看到,一向老实的丹恒耳朵后面爬上一丝红色,朝他摆摆手冲着还在斗嘴的白厄和万敌去了。
腐朽的旧日向她展开了画卷。
两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斗嘴的英雄们即便是站在这令人心生崇敬的残破景象前仍旧停不下闹腾。
就连星核精都有权嫌弃他们吵闹。
她独自往前走了几步,顺便支着耳朵听两位争吵中万敌透露出来的关于悬锋城的消息。
哦,重兵把守。
没有关系,我有零食和过往的刀光。
英雄们的话题忽然变得晦涩,讨论起那些史诗、过往、传说以及荣光。
死亡或是夺回纷争的火种,白厄称其为二选一的荣耀。
在一旁感觉自己非常多余的开拓者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我不觉得死亡是一种荣誉。”
说这话时,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亮起的黑色屏幕反映着金色的瞳。幻影流动成一条河向下淌去,唤起一些她或许已经忘却的旧忆。
“二舅他会……”她模糊地吐露了半句,又摇摇头,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不容易几个月得到一条好评,这下追评又变差评了。”
“什么差评和好评?”一向自来熟的救世主询问她。
小浣熊摇了摇尾巴,“丹恒那把枪的制作者。”
白厄被哽了一下,“我已经赔礼道歉,而且把它修好了!当然是我的错,真的非常抱歉。”
“哼。”万敌在一旁用鼻音煽风点火。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星摆了摆手,“算了,有空再和你们讲。”
他们顺着外城的廊道残骸一路往内,听着内城王储大人非常不屑的声音。
哦呦,老悬锋城正内环少爷。
开拓者一路上都显得比往常少言寡语。要是有认识她的人在现场,大概会十分惊恐。
什么牌子的话唠能逼得开拓者都不说怪话了?
不是说白厄是话唠的意思,是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ooc了。
初见的时候一手夺走开拓者球棒,又一手干断丹恒老师的击云,充满警惕性和攻击力的那个白厄去哪里了?
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开朗啊?而且开朗的好怪异呀。
初通人性的好处就是星核精拥有比人类更敏锐的直觉。她不觉得白厄就是表面上那个小太阳,所谓完美的救世主。
白切黑切白这种套路我已经洞悉透彻了。
为了拯救世界所以背负罪恶,这种故事不要啊。
好在另一位王储大人还是很沉稳,很靠得住。他为两位来宾展示了身为悬锋城王储应有的知识储备。
高悬在城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本地化为了天谴之矛。
开拓者看着它,总觉得这底下缺了个跳舞的人。
不过老是搞这种只有情感没有逻辑的故事,也不是很有意思吧。
万敌谈起牺牲,谈起英灵的荣光。
很奇怪,这明明是他家乡最具特征的风俗,当他提起时,话语中并没有多少的与有荣焉。
开拓者转过头去看他,年轻的王储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或许在心里默默哀悼,又或许在内心为此感到骄傲,但他确实不是一个把什么事情都摆在面上的人。
但这个气氛让开拓者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平常队伍里当然也有沉稳稳重如丹恒,有小三月一直活泼开朗同她讲讲怪话。
虽然三月没能来到翁法罗斯,虽然这一期都是她和丹恒在单独行动,但之前开拓者也没觉得气氛这么沉重啊。
幸好,开朗活泼外向的小太阳白厄同学好像是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提出了比试的建议。
开拓者:那我呢?
白厄解释了半天,总之一个中心思想——让万敌一个人玩去吧。
开拓者想想自己和万敌还没有那么熟,加上她也良心发现觉得应当给万敌一点空间独处,便同意了这个分组。
万敌很是狂妄,并放出豪言,他要打两个。
嗯?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的开拓者忽然兴起。
你说的把我的人头也算上的啊,我要开始流淌吧过往的刀光了啊!
他们本来老老实实在刷怪。开拓者表面要争口气,实际上也没打算真争个高低什么的。
就连她都能看出来,这无非是白厄体贴万敌近乡情怯,为了让他能打起精神来使的一点小花招而已。
问题是,问题是,那个男人一点都不体贴他俩的心思。还隔着老远喊什么六个人头,直接旋转突进红色弓兵,一路火花带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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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的帅到了对岸。
开拓者磨牙,开拓者摩拳擦掌,开拓者忍不了了。
开拓者要开始点燃星海了。
跟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同行,愉快的感受是双倍的。他们吵吵嚷嚷闯入中心,这一大堆拦路者截下。
白厄展现了令人惊讶的活泼,好在开拓者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们俩一左一右一男一女,竟然迅速搭配起来,成了比赛的讲解员。
其情感之丰富,声音之响亮,扰人清梦之可恶,让远在在隔壁的万敌都都忍不住远远冲他们吼一句,“你们的妄想症吵到我了!”
白厄迅速抛弃了他的好搭档,与对面那位斗起嘴来。
连万敌那个看起来浓眉大眼的,竟然也配他演起来了。
小浣熊感慨,小浣熊再次怀念自己的队友。
如今这个队伍里明明有可以和自己讲怪话的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很多余的呢?
他们依靠着万敌给出的方向,越来越靠近中心。期间白厄又开始向她打听列车组的其他人。
开拓者虽然有点脑子但不多,很快就把小三月的名字透露出去。
朋友啊,白厄回头看了看,对面的平台上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人的命运终将昭示于他的言语之中。
古希腊式的悲剧最喜欢的不就是凡人用力挣脱命运,但最终发现这才是命运最忠实的安排。
他听见自己说,我相信你们是因为你们如此对待朋友。
灰发的开拓者歪歪头,没什么神情的的脸让她看上去有点不像人类,但这个幼态十足的动作却让她看上去像一只小动物。
“走吧。”白厄率先转过头。
开拓者手拿一只黄泉,另一只手拽着无数的零食,雄赳赳气昂昂地狂砍路上的小怪。
而他们再一次与万敌碰头的时候,对方给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三十。
开拓者扳着手指把数字除二,发现自己这边还差了一些。
开拓者可以丢人,但绝不认输。
她开始把整个地图扫荡一空。有些角落明显是留待以后来探索的,她也顺手绕路清了一遍。
只是那些红色的线条和奇怪的虫子,怎么看都让她想起一些眼熟的剧情来。
她忽然想到,好像很久没有收到黑塔来测的消息了。
庞大杂乱,但依旧能看出昔日荣光。空荡荡的悬锋城中,他们三个的脚步交错回响,构成一条散乱来回的线。
总算是荡平了那些令人心烦的解密。
开拓者不禁抱怨,“说好的纷争泰坦呢?不该打架吗?怎么上来都是解谜啊?”
白厄试图为本地人挽尊,“打架也是需要动脑子的嘛。”
他们花了一些功夫。最终三人在拥有黄金狮口的那条通路碰面。
万敌看上去明明是那么跋扈的人设,在奥赫玛对待那些狮子头时也并没什么尊重。
但他对这头黄金的狮子张嘴却是“吾师”。
开拓者看了看那黄金的狮头,还是把不合时宜的调侃吞了回去。
荣耀啦,诸神啦,都是些她不喜欢听的东西。
33.赶进度
但看在小敌同学的脸色份上,开拓者把嘴里的吐槽咽了下去。
双方互换水晶,都搞斩首行动了这是。
万敌仍然因为门上的狮子的沉寂而变得消沉。白厄好心转移话题,他们发现的石板交给万敌。
星核精在抬头看这个走廊上悬挂的石狮子头。
狮子是一种很有趣的动物。每一任的狮王都是挑翻了上一届老狮王上位,包括一直被人以为是带小孩的母狮子也有类似的规则。
这好像和悬锋人的奇怪命运对上了。
纷争泰坦的存在似乎加重了人的情绪化。两位黄金裔虽然暂且达成了向里头走的共识,但语言上越呛越凶。
搞得跟什么魂器似的。
星核精隔在两人之间,以防他们忽然开始互相伤害。好在两位都是成熟的大人了,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顺利地下到宫殿内直面尼卡多利。
这种紧要关头白厄居然紧张起来了。
好吧,我可以理解,人在重大关头都会紧张,但我不禁要问,纷争到底哪一个点和你白厄看上去有关系了?
那摆明了就是给你身旁那个酷哥用的火种啊!
别的不说,人家至少是真的领导过战争的将领。怎么也比从边远小山村出来的救世主听起来像纷争一点吧?
还是说白厄你拿的是法兰西村姑的剧本?
好吧,大敌当前就算是开拓者也忍不住说更多的烂话。
万敌已经先一步向前,开始了他的战前宣言。
别的不说,是真帅啊!
万敌从气势上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种原始的野兽般的冲劲让开拓者身体里的星核鼓噪起来。
她从空间站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获得了毁灭的注视。她注定走上一条与普通人不同的道路。
凡俗的毁灭于她毫无乐趣,但狩猎神明,听起来多么有意思啊。
星笑起来,在神明战吼声中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不是吧,当战神的怎么还搞这种阴谋诡计啊!”在不知道多少次看起来打败了尼卡多利之后,他们终于注意到天谴之锋那异常的亮度。
好好好,把我们当充电宝用呢。
作为将领出身,万敌迅速做出了指挥,以一人为代价牵制着尼卡多利让他无暇分身,然后让开拓者和白厄回去报信。
白厄哪里肯干,当即表示了共进退的意念,反被好心当作驴肝肺地吼了一顿。
开拓者站在中间本想说,要不然让我一个人去吧,我有信标很快的。
但两位黄金裔不知道怎么又迅速达成共识。白厄和开拓者转身就跑。虽然他中途几次回头,但开拓者可以当做没看到。
权当他是在担心男朋友了。
什么昔涟?
支持救世主一夫一妻制。
玩笑归玩笑,奥赫玛的危机仍在眼前。星核精原以为他们会给出多么精妙的布局,就好像景元一样。
结果他们居然要去找泰坦帮忙。
不是,你们这习俗怎么回事,纯听天命不尽人事的吗?
但阿格莱雅和遐蝶的说法也有道理。死亡曾是纷争的荣耀,但如今他背弃了盟友。
那么他们就得把盟友给他找回来绑上去。
·
命运三相殿,一听就是捏他命运三女神的故事。从过去的金线延长到现在手中被纺织出未来。
好多IP都喜欢用这个隐喻。
只是人类使用奇迹居然是要压迫泰坦这种事比较少见。
可惜目前这个电车难题前一方躺着的是迟早要死的泰坦,另一边是无辜的群众,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犹豫的资格,一路闯进三相殿中。
天平,很好又是一个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
星核精向丹恒点点了点头,率先跳上那空荡荡的秤。
他们的规则一向是这样的,有什么毒害作用星核精上,要动脑子丹恒上。
星核的保险箱诶,不拿来造作真是浪费了。
开拓者在秤上跳了两下。
完全没有动静……
不应当啊,剧情不该是“我”作为外来者就是比这个世界更重要的东西吗?
她转向丹恒,眼神幽怨。
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小青龙?
为什么这秤不动啊?
两位外来者的解题思路是同一个方向的。他们身为这个世界之外的人,确实以他们的角度来说自己的同伴比这个世界的命运重要得多。
但为什么开拓者的分量不够?
丹恒招手让气鼓鼓的小浣熊先从秤上下来。他想了一会儿,白厄有些着急还是被遐蝶劝阻了下来。
丹恒:“我想到了。”
星核精在那一刻一激灵。她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但如果天平真的沉下去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丹恒接过三月七的相机将它当做砝码放进秤盘。
天秤缓缓倾斜。
头一次,星核精没有因为丹恒老师解决了一个难题而赞美他的才智。
她在想,为什么三月七的相机可以,而自己不行。
在隔壁拥有降临者这个概念的情况下,她的思路还挺恐怖的。
我和丹恒……
她想起缇宝当时的告知。因为律法的存在,外来钱币也会被公平地计算汇率保证双方价值相等。
这架巨大无比的天秤刚才又经过欧洛尼斯亲口承认是塔兰顿的东西,想必只会更精准吧。
那么为什么我不比这世界的命运更重,反而是三月七的相机呢?
我和丹恒……
是否还是天外之人呢?
疑问缠绕在她的心中,但她不敢猜测丹恒有没有什么想法。
依旧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向下再向下。
宏伟的星空下,属于欧洛尼斯的符文闪耀着。开拓者有心给三月七照一张,但白厄显然急的快冒火星子,甚至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诶,反正本来就是要狩猎泰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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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大逆不道吗?)打算直接取泰坦的性命。
什么要开打了?那得赶紧留念。
星核精眼疾手快按下快门。
众人紧绷的神经被她这一下咔嚓声给打散了。
丹恒无奈摇头。
结果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从遐蝶瞪大双眼念出母亲两个字的时候,丹恒与星核精之间的眼神传递就加快了。
可惜二人虽然默契,但确实做不到用眼神代替语言的功能。
当然星核精确信丹恒和自己一样惊诧,并且在考虑辈分问题。
欧洛尼斯的话实在含混。
母亲是谁?遇见的人是指无名客吗?
这到底是三月七的辈分问题,还是她和记忆相关的身份问题?
星核精和丹恒交换着眼神,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没办法,正事要紧。
随后那只在一开始探索时就见过的粉色兔子就冒了出来。
开拓者感觉自己被强买强卖了。
欧洛尼斯,说好的阅读我的记忆你从哪里薅出一只粉色兔子啊。
但下一秒她就被记忆袭击了。那感觉很奇怪,像一阵春风拂面,却又密密麻麻闷在脸上让人喘不过气。
她站在列车的车厢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第二个自己存在。
而姬子和丹恒的语气奇怪,神态也好奇怪。
直到某一刻,她恍然大悟,那不是姬子和丹恒。
那是卡芙卡和刃。
在她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秒,虚假的皮囊被修正成了真实的样子。
星核精苦中作乐,心想要是让丹恒知道还不得崩溃一下。
但是真的,好难受啊,感觉列车组全体被上身了一样。
她一边吐槽一边往更深处追下去。
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段不该存在的记忆。
那迷迷么么的声音越发响亮。她旁观着星核猎手们开短会。
萨姆在说行为激进,卡芙卡说那还是定一个撤退的信号。
其实在这时候迟钝的开拓者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观隅反三——”那阴沉的男声说。
开拓者一瞬间挺直了身板。
“君命无二——”
她开口,跟着默念出了最后一句。
“凭城借一。”
怎、怎么会?
她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如果光是记忆里出现了星核猎手也就罢了。从之前许多稀碎的线索里她也隐约猜到了。
但这个暗号——
当时在贝洛伯格的大饭店前,丹恒曾经说过、小三月告诉我们的,列车组撤退的信号——
“只是一句旧时的暗号——”
“迷迷?”有一双隐形的毛茸茸爪子在她脸上按了一下。
开拓者自己随即摸了一下相同的部位。
为什么,我在哭?
34.散心
开拓者心情不好。
丹恒非常确定这一点。
问题是他找不到这家伙心情不好的源头。
至少就目前来看,他们夺回了尼卡多利的火种,没有一个减员,奥赫玛也依旧平静如常。
他想不出来星核精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所以他张嘴说出了会在接下来让他后悔一下午(考虑到圣城没有日落,那还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的话。
“要出去逛逛吗?”
开拓者为这句话热泪盈眶。自家宅男持明发出的出游邀约,她怎么会拒绝呢,当即捞起迷迷跟着丹恒出门了。
圣城在白日下昏昏欲睡,他们绕了两圈也没什么好消磨时间的,最后又回到了集市上。
当然有一半的原因是邀约她出门的丹恒一路上一句话不说,问他有没有什么安排也摇头。
哪有这样请人家出门玩的啊,一点意思都没有。
两位沉默沉默再沉默的同行者几乎在同一瞬间想:要是三月七在就好了、
他们的三人小队真是不能缺了任何一个人。
翁法洛斯式的躺椅有一种吸引人的慵懒。星核精来回转悠两圈终于忍耐不住地倒了上去。
“你累了?”丹恒说的是疑问句。但星核精分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这么点路你就累了,不能吧”的挑衅。
星核精是能吃亏的人吗?
她当即站起来,指着刚才躺过的长椅,“你,坐下!”
丹恒倒不至于被这点架势吓唬到。他依言坐下了,本想着开拓者再怎么也不——
“你干、你怎么了?”他嚷出前两个字之后担心声音太大招来别人围观,便放轻了声音。
星核精直接装死,双手着抱头在丹恒大腿上往内侧那么一转,将自己的脑袋和一部分上半身都枕了上来。
她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压缩成这么一小团的?
这算是在他大腿上表演了个掌上,不对,腿上——
不,都不对!
丹恒的思维乱窜,总算在几秒钟后又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
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这家伙就这么赖着不动了吗?
迷迷飘在半空,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也欣喜地落在了丹恒膝头空出的那块地方。她把自己卷成一团,和星头顶头地躺着。
“你……”丹恒本来有点担心,但看见星核精偷偷伸出手捏迷迷的肉垫就知道她没事。
虽然丹恒老师是一位能手提击云一枪把龙师钉在墙上的魁梧男子,但考虑到星核精毕竟不是真的只有一只小浣熊大小,那么他的腿隐约有点发麻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在欧洛尼斯神殿里说星核精可以增重当然是玩笑话。
那可是站起来跟丹恒一边高,能打能抗的开拓者。她本人身高优越体重标准,甚至因为经常运动BMI还有点重。
这下好了,真成不可承受之重了。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星核精的肩膀上,这家伙仿佛未卜先知地抬起头,冲他一笑。
“丹恒老师,你也不想我二、咳刃知道击云断掉这件事吧?”
她在威胁我?
她在威胁我。
老实龙脑子里过完一圈,小浣熊已经又把头埋下去了。但这回丹恒铁了心要把她从这个安乐窝里刨出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丹恒在回忆他们分开行动的始末,“你们在悬锋城……不、不对,是欧洛尼斯。你究竟见到了什么?”
开拓者的手抓住了他的外衣衣摆。她拽得很用力,以至于丹恒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在幽囚狱里,那些锁链从手臂拉扯到颈部,再顺着胸侧到腰部。它们抓住他,将他束缚着低下头去。
但开拓者不是锁链,她并不冰冷也不坚硬。
所以并没有让丹恒产生多少不适。
“观隅反三,君命无二。”开拓者把自己团的很紧,说话时的震动都能隔着衣服传到丹恒身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开拓者突然要提起这个暗号,某种战士的直觉让他绷紧了身体。
小浣熊猛地抬头,丹恒敏捷地让开,避免了她的头磕到自己下巴的这种悲剧。
开拓者一双眼睛非常得亮,有如火焰熊熊燃烧。
丹恒看着她的眼神迟疑地接下去,“凭城借一?”
这是当时在贝洛伯格他们告诉开拓者的密语。
所以呢?
开拓者定睛看了他一会儿,正当丹恒都感觉有点心虚(虽说他好像没有哪里需要心虚)的时候,她忽然扯了另一个开头,“来交换下情报吧!”
丹恒直到她肯定有事,但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好顺着台阶往下。星核精平常轻轻一抽象就是常人远不能及的程度,真把她惹急了搞出点大活来谁也受不了。
但又有什么情报可以交换呢,除了一些本地的生活习俗、传说逸闻,这里的民众甚至不如他们所知更多。
更多的希望放在了与泰坦同行后,近距离观察过这世界十二支柱者的开拓者身上。
说实话,开拓者倒也不是不能动脑子,不过这事一直都不是她主要业务。
“那条最后的命途,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黑潮的造物,看起来真的很像纳努克手底下的毁灭小兵。我不得不说,还真有可能是毁灭。但你看到那个循环的星图了,说是终末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们还需要更多佐证。”丹恒也不是轻易下结论的性格,“这次旅程与平常开拓迥异,你也要小心。”
“突然煽情干嘛,我不是全须全尾活着从记忆里的悬锋城回来了。倒是你啊丹恒老师,和白厄万敌跑去肘尼卡多利,没受伤吧。”
丹恒摇头。
他们三人的牵制作战主要依赖了万敌的不死之身,白厄和他都主要起一个从旁骚扰的作用,主要伤害都是王储吃下。
不死、人性流失、一模一样的三人组,他们还真是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只是始终还是太缺乏资料了。
往常的开拓之旅,他们可以通过各种人脉提早得知落地后所需的一切消息。但这里,奇怪的封闭,又能够连通,实在是矛盾。
开拓者倒是提出了关于虫子与那网格状的污染物,以及来之前她曾经提出的大型模拟宇宙说。
只是,倘或这里真的是星神级别的模拟宇宙,他们又想探明什么奥秘呢?
黑塔用模拟宇宙探究星神。
而星神难道也要认识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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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论如何,明天旁观晋升仪式后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会更深一层。”丹恒如此做结,“你看起来好像很疲惫,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开拓者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的?丹恒老师,是你约我出门,然后又莫名其妙把我赶回去?”
她趁丹恒试图道歉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迷迷也飞起到她肩头,扇动着她那像翅膀一样的耳朵。
奥赫玛永远都是晴朗的白日,光耀照射下,星终于显示出和一般女孩一样的恬静。
但有什么为这层恬静加上了一层忧郁。
丹恒确信,她还是心情不好,并且比出门前心情更不好了。
开拓者倒不是为前路迷茫而揪心。她嘛,一向奉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信念。
她主要是确认了自己看到确实是失去的记忆,而感到突发性的迷茫。
人在成长中总有思考人生的时候,虽然永远思考不出什么结论。
丹恒知道自己看到了星核猎手的记忆,但那时候情况急急急,只简单说过就算。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段记忆并不仅仅是星核猎手的,还跟仙舟纠缠不清。
“唉……记忆可真是个神秘的命途。”开拓者将没有信号的手机收起来。
以前以后都不是眼下,他们还是先想办法把十二个火种收集完了再聊别的吧。
如今纷争已经归位,天空上悬置的就只有岁月、理性、死亡、天空,以及负世了。
除开一直被元老院保护的负世火种,岁月与理性的火种基本上算在控制之中。唯一的麻烦在不知下落的死亡,与无法接近的天空。
白厄站在溢满的水盆前等待他的宾客。
开拓者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万敌的影子。
白厄看上去倒是轻松,甚至还有闲心开两句玩笑。
“所以你到底是想要他来,还是不想要他来?”考虑到目前情况庄严,开拓者还是咽下了自己的吐槽。
神神叨叨的仪式感后白厄被吞噬在光芒中。
没了当事人在场,开拓者松开了嘴上的阀门,“他真能行?”
阿格莱雅回头望她一眼,“这将是属于他自己的战争。”
开拓者拽着丹恒后退一截。
希望阿格莱雅没有变态到在这个圣地里头都布满金线。
“你觉得他能行?”
丹恒小范围地摇了摇头,“如我所见,万敌才是更适合纷争权柄的人选。但,他既然不愿接受,想必有自己的苦衷。”
“那你觉得其他人怎么看?这可是承接神的职能,真能这么随便?”
太奇怪了,这种所有人都不认为白厄能通过试炼,但又放他去试炼,并且真正能通过试炼的那位还逃避责任的感觉太奇怪了。
开拓者碾了几下指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旧日的悬锋城走过一遭,她总感觉手上感觉有点麻木。
是因为这次出来打架打得太过度了,球棒震得手麻了吗?
旧日的悬锋城与今日破败的悬锋城,冷静沉着的格奈乌斯与疯狂的纷争,差别巨大又同为一体的硬币两面在她脑子里不断交替,造成一种晕车般的眩晕。
他们需要搞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真得找到一个时间好好梳理一下。
35.浴场
“我说白厄不行吧……”
开拓者嘟嘟囔囔,但没拒绝去救人的请求。
怎么着他长着这样一张脸,我还能直接放弃治疗吗。
奇怪的是,她进去这所谓的试炼场,万敌在,丹恒却不在。
“我有点不明白,如果这就是纷争的试炼。那么我?”星核精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直接分配到你这里来了?”
两位都不怎么看字典的人思索了一下,未果,便愉快地放弃了。
毕竟做正事要紧,白厄还在等着抢救一下。
争吵与盲从让人厌烦,那位不知道在狗叫什么的奥赫玛人更是让人提不起劲来。
可万敌连脸色都没有变。
他没有厌倦,没有愤恨,一点也不像一个悬锋人,冷静的让开拓者觉得他肯定曾经千百次处理过这些事情。
开拓者“啧”了一声。
不论到哪里总是会遇见些让人不快的事啊……
万敌像个没事人似的招呼她继续前进。果不其然,前路上还有恶心人心态的幻觉。
纷争不该是别BB直接动手的态度吗?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一言不合就搞解密、幻觉、心理战啊?
这不该是诡计的风格吗?
在开拓者抱怨的间隙,万敌一手按住她的头,两人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柄长枪。
好眼熟,开拓者一边回头看那莹绿色的光芒一边想,这不是丹恒的——
说丹恒丹恒到,并且给了一个开拓者完全没有头绪的问题。
不是,谁还能记得多少个版本之前我怎么回答……
等等!
这句话我好像有印象,当时是不是丹恒吐槽了一句“她不想说话的时候没人能逼她”!
两方沉默了一会儿,丹恒微微笑起来,“记性不错。”
开拓者听见了万敌大脑飞速运行的声音。
但这是同伴自己相认,他还是明智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四散开来的,那是什么?开拓者伸手去够了一下。
红色的不知名晶体被白厄一击打得粉碎,化作沙尘扑了两人满面。
在后面看热闹的两位无名客还好,毕竟大部分的粉尘被前排吸收了嘛。
星核精看着那纷纷扬扬的沙雨,忽然想起之前她和丹恒谈论翁法洛斯的真相时提及的电子世界。
如果一切都是数据(记忆听起来不是很搭这个设定吗),那么我们所见的一切算不算一款攻防战游戏。游戏有分级,也有限制。
这漫天飞扬的尘沙,算不算一种血液的化形?
她难得抽出一根浪漫的神经,很快又被眼前的现实磨灭。
白厄暂未醒来,不过大家好像也不是很关心他的死活的样子。
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悬而未决的火种上。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大家都觉得白厄干不了纷争的活,就等着他失败之后让万敌接盘。
问题是,最有资格接替纷争那位悬锋王储不知道有什么心事,一直拖拖拉拉不肯接过神权。
心事重重的王子殿下说要同族人一谈,留下两位年长的半神看着他的背影,神态非常的意味深长。
小浣熊偷偷瞟着她们的神色,感觉似乎在谁身上见过这种……算计。
很快这种算计就挪到了她和丹恒身上。阿格莱雅说为他们引荐一位朋友,一位医师,一位神悟树庭的助理讲师。
粉蓝色调的女孩天然一股自来熟,但背后的意味却让两位无名客不敢小觑。
一来,她是天空的祭司。对于他们来说,不论是为了归位火种,还是重新与列车联系,天空泰坦都是一个终极的难题。
二来,树庭是理智瑟西斯的地盘,类似于列车智库那样的地位,对他们了解此地必有裨益。
不管出于什么想法,他们都要和这位风堇打好关系。
阿格莱雅显然也是为此做一个顺水人情,提出星可以随行的建议。
丹恒本人其实不太愿意过于深地介入本地势力的交锋之中。黑潮、尼卡多利这种一眼能看出平民收到威胁的灾厄不算,他们无名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惯例。
但多余的事情,无名客应该保持一种理智的交往。
可以介入,但不该在事情原委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抛却中立立场。
不过此时他们两个人在众多黄金裔面前多少有些不够看,小心交往保存实力适当交好才是上策。
出去和人打交道就不必丹恒亲自上阵了。开拓者比他擅长在别人的底线上猪突猛进。
开拓者跟着出访树庭了,丹恒也很知趣地告辞了。
阿格莱雅检视金线,试图寻找那位神偷的踪迹。
那只调皮的猫应该在回来的路上,或者已经回来只是藏匿在城中的某个角落。
她想了想,从自己的库房中调出来一樽神血蜜露。作为浪漫的半神,也只有她才有权力调动这稀世的珍宝。
不过[浪漫]留下的宝物再珍贵,也比不上奥赫玛的安定与逐火之旅的顺利。
所以只要这鱼钩上的饵能够为她带回想要的东西,阿格莱雅绝不吝啬。
她刚把诱饵拿出来秀给空气,那头便传来了树庭受袭的消息。风堇她们走出门还没有两百米就捡到了一位伤员。
浪漫的半神没有叹息,她将小小金樽重新收起,马不停蹄去安排此事了。
空荡荡的浴场里突然冒出来一对三角的耳朵。那耳朵抖了抖,又慢慢隐去。
白厄最近认识了一位朋友。TA非常神秘,不以真面目示人。
按理来说这种遮遮掩掩该是被人警惕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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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但是对方非常非常有品位。
啊,不是指审美那个品位,是眼力很好的品位。
白厄闲来无事喜欢淘宝,最爱看点鉴宝节目。他这回晋升失败,万敌又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时常莫名出神。
他便又捡起了之前的爱好,某天在市集上看热闹的时候遇到了这位新朋友。
新朋友眼光不错,也说一口俏皮话。以白厄对外阳光开朗大萨摩耶的形象,两人不想熟都不行。
两人在酒桌上就着翁法罗斯的酒文化聊了起来,不免说到了那传说中的神血蜜露。
那神秘的新朋友偷偷摸摸地说,下次有机会带他去一尝美酒。
白厄的脑袋里那根警报的弦开始拉铃。他面上不显,仍在和对方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这种小事又不好直接拿到阿格莱雅面前去说,白某人还是有些发愁要如何下手。
倘或是件正事都比这闲来无事的小事好开口啊。
不过这位新朋友也就是出现了那么一回,白厄也就假装这件事过去了,欣然在万敌来找他出门的时候邀请好友出门泡澡去了。
虽说两位都是成年人了吧,但谁规定成年人烦得发疯的时候不能理智下线呢。
况且阿格莱雅不容放肆,他们俩也放肆许多回了。
阿格莱雅的脸色看上去恨不得一手一个再把他俩重新塞回高温浴池里涮火锅。
虽然人性流逝,但她毕竟是浪漫的半神,仍有本质工作在做。
人与人之间的金线仍是经过她的手在流淌。
金线只是关联,师友亲爱则是人的选择。
但现在,她不想管这两个幼稚的家伙身上的线,更想把他们俩直接扭成一个死结。
“所以,这就是你们俩被发配来打扫黄金裔浴池的原因?”开拓者笑得前俯后仰,被她拖来看热闹的丹恒不得不拽着她的外套以免对方真的在地上打滚。
她一边嘲笑两位黄金裔的幼稚,一边对他俩发出了居然不带自己玩的谴责。
她笑得太厉害,脚边溢出的金色液体被溅出许多。
白厄好脾气地拖了几回,最后放出狠话要是再让自己返工就要准备和她爆了。
开拓者这才收敛,默默在角落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两位受罚的黄金裔趁机赶紧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刚松下一口气又听见这家伙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她手里举起来一个瓶子,上头围绕着金色的花纹。
几位在场人士,俩不是本地人,剩下俩一个野史大师,一个纯粹文科生。
万敌这位王储脸色稍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这是神血蜜露。”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从黑影里现身,顶着两只耳朵。
一个硬币样的薄片在她手指上翻飞。
36.小偷
“你是谁!”两位黄金裔立刻紧张起来。未曾见过的神秘人,并未惊动卫兵就进入了原本不允许普通人踏足的黄金裔浴池。怎么想都不是个好事。
“看来裁缝女没有告诉你们我回来了的事情。”她将硬币向天空扔起,某种神秘的力量瞬间笼罩了这个空间。
万敌反应是最快的,他与死亡相伴多年,对很多事情都有近乎直觉的条件反射。
但在硬币落地之前,诡计的大手可以遮天。
黄金裔使用自己的能力,多少都会有些缺陷,因为他们大部分人使用的时候都会慎之又慎。
一个照面如此豪横地使用,总让人提心吊胆的。
金色的丝线在这错位的时空中隐约闪现,不知道什么原因看上去有些稀疏。
“哈,真是嘴硬,天天想这么多小心头秃。”硬币落下,一只手握住了它,又用大拇指将它弹起来再接住,“来吧各位,尝尝看金织藏起来的好东西。”
突然出现一位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其他人都还在观望的时候,唯有小浣熊蹭的一下就奔了过去。
“尾巴和耳朵可以给摸吗?可以吗可以吗?”她睁大眼睛,眼睛里只有非常虔诚且纯粹的两个字。
“想摸!”
虽说赛飞儿也算是活泼外向一挂,但毕竟她和阿格莱雅作为同在这世上活过千年有四位数字生命的半神,内心还是一个成熟且有分寸感和距离感的靠谱黄金裔。
她硬生生忽略了一个都自己腿边打转的小浣熊,将手里的酒樽举了举,“据说是在黄金世流传下来的好东西。”
黄金世,一个人与神同行的美好时代,像是一个童话,一个希望,一个吊在黄金裔面前的胡萝卜。祭司的歌谣里唱着它,温柔的风里神谕证明着它,似乎一切阴霾痛苦都不会存在的世界,让末世里的人们能在梦里睡去的温柔之地。
赛飞儿偶尔会想,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完美的地方?她是诡计的半神,最知道如何引诱人们动念。从来没有不会上当受骗的人类,只看你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让他头脑发热。
那么我们,创世的神谕,黑潮,都是给谁的引诱呢?
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诡计呢?
没有人怀疑过神谕……吗?
不过她更在意眼下,快活地过一天也是一天,不要把精力浪费在那些令头脑发胀的复杂计谋里,尤其是她还拿不到好处。
其他人仍旧警惕地看着她。赛飞儿笑着排出一行杯子,“你们真的不来享受一下?”
她的嗓音变了模样,让白厄一愣。
“是你。”他恍然大悟。
正苦恼怎么和阿格莱雅来讲这件事,没想到机会就送到了手里。
“是啊,我亲爱的朋友,我说过要请你一杯好酒。”赛飞儿将酒杯夹在指间,翻掌倒了一点神血蜜露出来。
橙金色的液体向外流淌,并不像酒或是什么饮料,要更粘稠,也更晶莹。那种颜色像是融化的宝石,或金属,一滴落下同时有血与酒的味道散开。
小浣熊往后退了一步,“啊,我好想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哈,你在这个连孩子都要上战场的世界里说些什么呢。”赛飞儿递过来一只杯子,“在从前,每当神血蜜露启封都是非常重要的邦交活动。来自异乡的英雄们,作为感谢,我就代那个裁缝女先为你们开一坛子了。”
她的手里拿着另一个杯子,向还维持警惕的其他人举杯,“真的不喝?你们不会想阿格莱雅怪罪下来的时候把我推上去顶包吧?”
白厄作为剩下三人里最外向的那个站了出来,“如果这件东西如此珍贵,那便应当寻求阿格莱雅女士的同意。”
他作为一位野史专家,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正不正确,只好边说话边向万敌投去询问的目光。
文科生,又在素来有阵前痛饮鲜血的城邦长大的王储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一样珍贵的东西。
不过万敌也不能确定神血蜜露就长成这个样子。
赛飞儿呃了一声,“天呐,你小时候没有和朋友一起捣过蛋吗?难道不知道,真正的交情都是在一起干坏事的过程中结下的吗?”
她竖起一根手指,“今天你们和我一起偷酒喝就算是结下了缘分,来日阿格莱雅大发雷霆大家就是一起受苦的过命交情。有来有回,有福有难,这样才能交下朋友。你说是不是,灰子?”
莫名又多了个外号的开拓者指了指自己,“啊?你问我吗?”
不知道哇,他们说着什么价值、拉拢、伙伴、英雄之类的话就入室抢劫般的主动和我成为朋友了。
“阁下若是要结交好友,那么至少应当完成最简单的一步——报上大名才是。”
大概是看能对方能和他们心平气和谈话这么久,剩下的三人暂且相信了她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内心多有提防。
“哦,看来我似乎确实忘了自我介绍。”她将三个空杯递到男孩子们的面前,“我是诡计的半神,在翁法罗斯各地都留下过神话的飞贼,赛飞儿。”
其余两位黄金裔仍在怀疑她的话语真实性,而小浣熊不声不响搞了大事。她一仰头,把自己手里的杯子喝干净了。
丹恒非常着急地走过来,抓着她上下打量。
“放心,放心。”星核精摆手,“我连药王秘传的药方都敢喝,这点东西不算啥。”
小青龙看上去欲言又止。他皱着眉,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万敌用之前那不理解的眼神在他俩身上又滚了两圈。
安抚了好友,星核精咂咂嘴,“神血蜜露就这?”
怎么一股蜂蜜水的味道?
赛飞儿大笑起来,“一个怪盗怎么会把自己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宝藏拿出来分享。”
“那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赛飞儿亮出手里的瓶子,“集市上买的蜂蜜酒,物美价廉没有劲,连不会走路的小孩儿都不会喝醉,当然也包括你这样不到年龄的,唔,大孩子。”
不知道为啥,开拓者觉得自己骤然降了个辈分。
赛飞儿手里的瓶子上露出集市上商家的标志,有些眼尖的潮流小伙确认,“诶,还真是蜂蜜酒。”
“都说了,我要请你喝酒。”赛飞儿向他们举了举酒杯,“第一杯,敬我们从遥远之地前来的好心人们,感谢你,我们才有机会从阿格莱雅的手底下偷到酒喝。”
“这下好了,我们真成共犯了。”白厄偷偷和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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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讲小话,特地在们上加重了语气。
万敌打量了她两眼,率先接过了酒杯。
同为灾厄三柱的继承人,他多少该给一点面子。况且如果她真在酒里动了手脚,对他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看见好友的动作,白厄也终于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接过了一只杯子。
现在只剩丹恒了。
星看了看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迅速从赛飞儿手上抽走酒杯,另一只手抓住了丹恒的胳膊。
“你别想跑,嘿嘿,这次可由不得你装好学生了。”她将金杯硬塞在丹恒的手掌里,“放心好了,你不要出卖我,我也不会出卖你。懂?”
作为列车上小孩那桌的两位无名客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由丹恒的退败结束了这一次的交锋。
猫耳朵抖了抖,赛飞儿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的趣味。她高举手中酒杯,“那么第二杯,为我们异乡的勇士们,感谢你们为奥赫玛的付出。那家伙一定不会真心实意地说这种好话吧,但我得感谢你们,不然一回来发现扎格列斯的诡计无处可施展,那要少了多少乐子。”
被恭维的两位来客跟着举杯,认下了这杯祝酒。
确实如同星核精的舌头尝到的,那玩意儿跟蜂蜜水没什么区别。
“我说朋友,说好的请我一杯好酒呢。”救世主倒也没有那么嘴刁,不然他根本忍不了万敌的特殊对待。他只是喜欢缓和气氛,说点俏皮话,让现场更像一个把酒言欢的场合。
顺便,想办法把诡计套进去,把神血蜜露弄回来。
不然,可就不是阿格莱雅把他们丢来打扫卫生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但猫咪盗贼有一双灵巧的耳朵。她抖了抖皮毛,不仅听见了电梯的响动,还听见了有些人心里的打算。
“众人皆知你没什么品味啊,白厄。”她转过头,盯了一眼电梯,手中的硬币再次抛起。
站在浴池旁的人们感觉到一阵风,白厄的怀里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重。他低头,发现是那瓶蜂蜜酒,浅金色的页面还在晃荡。
下一秒,阿格莱雅的脚步从电梯传来,“有谁闯入了浴池?”
几人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脑子里滚过了好多种被阿格莱雅发现的后果。
但黄金裔的首领突然很有气度,对他们几个拦不住一位半神给予了充分理解。
风堇的脚步跟在她身后匆匆而来,看上去似乎有什么急事。她一眼看到他们团在一堆的状态,怀念地说:“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在那刻夏老师门下求学的时候。”
这个不太合时宜的名字让气氛沉默。
阿格莱雅的眼神越过他们看向远方,一道红色的身影来到她身边耳语几句。
成年人们事物繁忙,待不得片刻闲暇。被留下的风堇快乐地加入他们,提议不如把这小小一瓶蜂蜜酒平分。
“既然是赛飞儿大人的馈赠,那当然见者有份啦。”友好的祭祀找来几个杯子,自己蹬了鞋坐在浴池边,“正好作为术后的放松了。”
男士们非常自觉地远离了她下水的浴池,只有星核精有幸一起把小腿踩进金色的水流。她用脚踢了两下温暖又无力的水,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下去:“你们都在那刻夏那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