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骨科大佬闪婚了》 第891章 过年44 也怨不得他能做主任,这毅力,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估计吃几次闭门羹,转头就在背地里骂娘了。 祈子晋却从没有抱怨过半句。 “滴滴滴——” 周沫手机突然跳出来消息。 是韩沉发来的,他说他人已经到家。 周沫:哪个家? 韩沉:苑尚居。 周沫:我们在禺山。 韩沉:我开车过去找你们。 周沫:别,大晚上开车不安全,我们明天就回了。 韩沉:想见你。 周沫:我也想见你,但还是安全重要。你坐车也累了吧,好好休息。 韩沉:我听说,我爷爷给你打电话了。 周沫:嗯。 韩沉:他说什么了? 周沫:回去再聊。 韩沉:好。早点回来。 周沫翻了自己的表情收藏页,翻到一个“亲吻”的表情,发了出去。 韩沉:已接收。 周沫看着手机,不自觉笑出声。 韩鸿德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她和韩沉的日子里过的开心就行。 “老公回来啦?”柳夏打趣地问周沫。 “嗯,已经到家了。” “可惜,早点回来就好了,来禺山,正好见见咱们柳家的人,也来看看禺山的风土人情。”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我是见过,但……你珲哥还没见过呢。” 说着,柳珲也凑了过来,“就是。这妹夫当的,我都没见着他人,等改天有时间,高低我得去趟东江,看两眼。” 周沫不乐意了,“什么叫看两眼,他又不是猴儿?” 柳珲告饶:“行行行,见一面,见一面,行了吧?” 周沫:“这还差不多。” 柳珲:“果然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更好奇我这个妹夫是什么样的人了,把我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 周沫:“你说对了,就是很迷人。正合我的胃口,和下蛊了似的。” 柳珲:“下了十年是吗?不,年都过了,应该是十一年了。” 周沫瞪他,作势想踹他一脚。 柳珲大笑着逃也似的躲开,两人围着祈子晋的车你追我赶。 兄妹俩打打闹闹惯了,以前柳珲就最爱逗周沫。 被周沫追着满村跑。 周沫追不上,柳珲故意和她兜圈子,绕她。 现在还这样。 祈子晋看他们兄妹到拌嘴打闹,热闹的不行,自己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柳夏看祈子晋一个人摆弄满地的烟花,她上前道:“我来帮忙搬。” 祈子晋侧眸看她,“好。” 说着,他递给了柳夏一盒仙女棒。 “嗯?”柳夏不解。 “你帮忙放,”祈子晋说。 柳夏脸微热。 “敢不敢点?”祈子晋问。 “没点过。” 祈子晋打开长长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两根,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点了好几下没点燃。 柳夏上前,“风大,我帮你挡着。” 她换个方向,用身体把风挡住。 两人靠的很近,几乎头碰头,肩碰肩。 正闹作一团的周沫和柳珲看到这一幕,不禁纷纷驻足。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感叹这一刻,他们眼里的美好。 没多会儿,打火机的声音落下,柳夏和祈子晋面前发出温暖的光亮,随后仙女棒噼里啪啦开始爆炸。 祈子晋将手持的末端交给柳夏,柳夏怕被火星溅到,有点闪躲。 祈子晋笑道:“这是冷焰,不烫人。” 柳夏这才放心。 祈子晋将两个都交给柳夏。 他又抽出两支,“周沫,你放吗?” “放!”周沫小跑着过来。 祈子晋正准备帮她点,周沫打断道:“我自己来。” 她从祈子晋手里接走没点的仙女棒,对着柳夏点燃的仙女棒“借火”,不消片刻,新的仙女棒被点燃。 祈子晋说:“你看上去,轻车熟路的。” 周沫:“嗯呐,元旦的时候,和我老公一起玩过。” 祈子晋:“果然啊,烟花这东西,只有情侣玩才有意思。” 周沫嘻嘻一笑,“祁主任,您这是……想找对象了?” 祈子晋:“怎么没想过?我都三十五了。我这个年纪,孩子应该都上小学了才合理。” 周沫:“那您有什么择偶条件?我夏夏姐和珲哥都是本地人,认识的姑娘多,有合适的,肯定帮你牵线搭桥。” 祈子晋:“也没什么特别的条件,就……看眼缘,合适就行。” 周沫:“您这要求未免太宽泛了,莫不是……已经有目标了吧?” 祈子晋:“哪有什么目标。” 周沫:“没有目标,那也得有对标的人呐,好歹给点具象的要求。” 她顿了顿,假装看了眼柳夏,“祁主任,您觉得,夏夏姐这样的,怎么样?” “沫沫,乱说什么呢?”柳夏手里的仙女棒还在燃烧,但远没有她脸上烧得激烈。 祈子晋倒没局促,反而大方说:“实不相瞒,我就是冲柳夏来的。” 他的坦率和直白让周沫和柳珲都一愣。 连带着柳夏一起,怔怔地望着祈子晋。 甚至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她都没发现。 只听祈子晋说:“年纪大了,考虑问题也比较现实,可能……不能像年轻时候,那么冲动,有感觉就主动出击,说那些甜言蜜语动听的话。但是……我对你,柳夏,确实有好感……” 三十五的他说到这儿,竟然有点害羞,话也说不利落。 “千万别觉得我唐突,”祈子晋有点局促,“我其实是想慢慢来的,想和你慢慢接触,互相了解,但……我怕年后开始上班,我工作抽不开身……要不……还是先加个微信吧,我们可以先聊天,从朋友做起也可以。” 柳夏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他说了半天,以为会听到什么动人的表白呢,结果最后落在了加微信上。 她忍俊不禁,眼前这个男人,真不知道是说他笨拙呢,还是真诚。 “加吧,”柳夏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祈子晋也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了她名片。 通过好友之后,祈子晋越发不好意思。 “唐突了。” “没有,”柳夏说:“您很大方,也不扭捏,更没有上来就给人压力巨大的表白。和您相处,让人感觉很舒适。” 柳夏自认是个慢热的人。 祈子晋这样,简单说明来意,要个微信,远比上来就情深意切的表白,更让人能接受。 感情是一步步相处而生的,不是说句喜欢,就爱的刻骨铭心。 第890章 过年43 柳夏:“你和人家什么关系啊,就敢这么麻烦人家?” 周沫:“这是试探,如果他不同意,我不也会勉强他,如果他同意了……我们不妨猜猜,他为什么同意。” 柳夏微微捣周沫胳膊一下,“你呀你,鬼主意真多。” 周沫:“那我就去问问祁主任啦。” 柳夏:“别……” 周沫:“怎么了?” 柳夏略显不好意思,“你、还是别去了。” 周沫:“你害羞了?” 柳夏:“没有,我不想人家误会,再说……要去你们去吧,我一个离过婚还带娃的女人,就算了吧。” 周沫拉着她,郑重道:“不行。夏夏姐,人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利,不是说离了婚带了孩子就丧失这些权利了。你要真对祁主任有什么好感,大胆接触看看。也不是说非要把你往他怀里推,不接触谁知道结局呢?” 柳夏咬了咬唇,还在犹豫。 “砰砰砰”。 外面有人敲门。 随后传来柳珲的声音,“沫沫,夏夏姐,晚上我打算和祁主任去河边放烟花,你们去不去?刚才回来的路上,有卖烟花的小摊,就买了些,还有仙女棒,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 屋内,周沫和柳夏震惊地对视一眼。 柳珲未免和周沫太有心灵感应了…… “去!”周沫毫不犹豫答应。 “行,我和祁主任说一声。” 之后,门外传来柳珲下楼的脚步声。 周沫看着柳夏,不禁猜测:“夏夏姐,你说——这真是柳珲的主意?” 柳夏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柳珲都说去,咱们就去呗。我也想出去转转,整天围着孩子转,闷死了。” 周沫:“你转变有点快哦。” 当天晚上。 周沫、柳夏、柳珲、祈子晋四人,趁着傍晚,开车来到了禺山一条大河坝上。 这里地方偏僻,周围也没什么植被,燃放烟火不容易发生火灾。 回轩被托付给了大舅妈李文秀和柳香茹照顾。 都说孩子小,离不开妈妈,其实哪有什么离不开,吃饱穿暖孩子就会长大。 就看有没有人帮你带孩子。 周沫一直不懂,“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生的,为什么全世界都默认,带孩子是母亲一个人的事?” 祈子晋:“你这个问题牵扯的内容太多,不好回答。只能说,女性解放也是建国之后的事,未来还长,人们的思想观念还需要改善和转变。或许现在正处于变革和争端最激烈的时候,过了这段思想异化最严重的时候,可能就会好很多。” 周沫好奇地问祈子晋,“祁主任,听您的话音……这是想做妇女之友啊。” 祈子晋笑笑:“是对人民群众负责,人民群众里有一半是女性呢。” 周沫:“您可太会说话了。” 怨不得能当主任呢。 滴水不漏的。 到了大坝。 祈子晋和柳珲两位男士负责搬运大箱子的烟花,周沫和柳夏负责拿其他东西。 四人出门的时候,柳家人还热情地给他们装了水果饮料之类的。 说让他们边玩边吃。 真把出去放烟花当野炊了。 “明年和镇里建议一下,找个地方,也办一次烟花秀,”祈子晋看着地上好几箱烟花说。 “临山那边去年办过一次,不过不是镇政府,是一个私企,据说花了几十万呢,咱们镇应该玩不起,开销太大了。” 祈子晋倒是没在意钱不钱的,只笑说:“只要想,总会有办法。咱们禺山的产业园区办的差不多了,入驻的企业这么多,联合他们,办一场烟花秀,既能庆祝,又能给他们打广告,一举两得。” 柳珲:“祁主任,您这想法很好,但得有人牵头,安保、防火,还要协调各个单位,各个方面都要考虑,麻烦着呢。这次社火看着热闹,背后的承办单位可没少生气,社火队伍出来了,融媒体那边的记者还没到现场。直播现场,人太多网络不好,临时调了几辆加强信号的车过来。安保人员人手不够,又把不上班的职工叫来,让人临时站岗,去维护秩序。一路磕磕绊绊的,才把这次社火办下来。” 祈子晋:“磕磕绊绊也比畏难不作为好,活动多,也是给群众生活的信心,让他们知道,咱们的镇子,发展是越来越好的。” 柳珲:“不出问题还好,但凡出点儿什么问题……” 话他不好往下说。 祈子晋:“办个活动还畏畏缩缩,工作索性都别做了。” 柳珲:“你是领导,您说了算,我是怕……您这意见往上提,上面谁有看不惯您,卡着您,或者……办不好,又找您麻烦。” 祈子晋也头疼,柳珲说的全是实情。 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毕业,回来东江,在镇里任职,市人社的领导别提多开心了。 但架不住有人看不惯他,觉得他不就是个高材生,有什么清高的,有能耐怎么不去大城市混? 还觉得他是混不下去,才跑来这种小地方。 可祈子晋不这么想。 他深知自己是理想主义者,而身为理想主义的战士,终归是要去理想主义的战场发光发热的。 他这辈子不求名不求利,只想在自己的家乡这片土地上做点什么,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们可以嘲讽理想主义者,但他们现在的生活却都是理想主义者流血换来的,没有理想主义者的牺牲和奉献,或许现在的人,还在给皇帝磕头。 “人陷入烦恼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想得太多而做的太少,”祈子晋:“考虑那么多也没用,不会改变现实,想改变现实的,只能靠做。” “反正您比我豁达,”柳珲摊手,“我要是您,我肯定撂挑子不干了。” 祈子晋的工作,现在说是一步一个坑也不为过。 产业园区的事,原本是五年前上面定好,放在禺山的,结果中途都要开工了,杀出了程咬金,说要换地方,建在禺山旁边的一个镇。 两个镇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上面调停不了,一直拖着。 还是祈子晋上来之后,多方协商、沟通,亲自去市里堵领导,做汇报,这才让产业园区的项目落户禺山。 当初祈子晋被安排来禺山工作,送他来的领导说好了,是让各部门配合他,现在倒好。变成他四处求人。 第891章 过年44 也怨不得他能做主任,这毅力,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估计吃几次闭门羹,转头就在背地里骂娘了。 祈子晋却从没有抱怨过半句。 “滴滴滴——” 周沫手机突然跳出来消息。 是韩沉发来的,他说他人已经到家。 周沫:哪个家? 韩沉:苑尚居。 周沫:我们在禺山。 韩沉:我开车过去找你们。 周沫:别,大晚上开车不安全,我们明天就回了。 韩沉:想见你。 周沫:我也想见你,但还是安全重要。你坐车也累了吧,好好休息。 韩沉:我听说,我爷爷给你打电话了。 周沫:嗯。 韩沉:他说什么了? 周沫:回去再聊。 韩沉:好。早点回来。 周沫翻了自己的表情收藏页,翻到一个“亲吻”的表情,发了出去。 韩沉:已接收。 周沫看着手机,不自觉笑出声。 韩鸿德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她和韩沉的日子里过的开心就行。 “老公回来啦?”柳夏打趣地问周沫。 “嗯,已经到家了。” “可惜,早点回来就好了,来禺山,正好见见咱们柳家的人,也来看看禺山的风土人情。”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我是见过,但……你珲哥还没见过呢。” 说着,柳珲也凑了过来,“就是。这妹夫当的,我都没见着他人,等改天有时间,高低我得去趟东江,看两眼。” 周沫不乐意了,“什么叫看两眼,他又不是猴儿?” 柳珲告饶:“行行行,见一面,见一面,行了吧?” 周沫:“这还差不多。” 柳珲:“果然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更好奇我这个妹夫是什么样的人了,把我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 周沫:“你说对了,就是很迷人。正合我的胃口,和下蛊了似的。” 柳珲:“下了十年是吗?不,年都过了,应该是十一年了。” 周沫瞪他,作势想踹他一脚。 柳珲大笑着逃也似的躲开,两人围着祈子晋的车你追我赶。 兄妹俩打打闹闹惯了,以前柳珲就最爱逗周沫。 被周沫追着满村跑。 周沫追不上,柳珲故意和她兜圈子,绕她。 现在还这样。 祈子晋看他们兄妹到拌嘴打闹,热闹的不行,自己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柳夏看祈子晋一个人摆弄满地的烟花,她上前道:“我来帮忙搬。” 祈子晋侧眸看她,“好。” 说着,他递给了柳夏一盒仙女棒。 “嗯?”柳夏不解。 “你帮忙放,”祈子晋说。 柳夏脸微热。 “敢不敢点?”祈子晋问。 “没点过。” 祈子晋打开长长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两根,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点了好几下没点燃。 柳夏上前,“风大,我帮你挡着。” 她换个方向,用身体把风挡住。 两人靠的很近,几乎头碰头,肩碰肩。 正闹作一团的周沫和柳珲看到这一幕,不禁纷纷驻足。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感叹这一刻,他们眼里的美好。 没多会儿,打火机的声音落下,柳夏和祈子晋面前发出温暖的光亮,随后仙女棒噼里啪啦开始爆炸。 祈子晋将手持的末端交给柳夏,柳夏怕被火星溅到,有点闪躲。 祈子晋笑道:“这是冷焰,不烫人。” 柳夏这才放心。 祈子晋将两个都交给柳夏。 他又抽出两支,“周沫,你放吗?” “放!”周沫小跑着过来。 祈子晋正准备帮她点,周沫打断道:“我自己来。” 她从祈子晋手里接走没点的仙女棒,对着柳夏点燃的仙女棒“借火”,不消片刻,新的仙女棒被点燃。 祈子晋说:“你看上去,轻车熟路的。” 周沫:“嗯呐,元旦的时候,和我老公一起玩过。” 祈子晋:“果然啊,烟花这东西,只有情侣玩才有意思。” 周沫嘻嘻一笑,“祁主任,您这是……想找对象了?” 祈子晋:“怎么没想过?我都三十五了。我这个年纪,孩子应该都上小学了才合理。” 周沫:“那您有什么择偶条件?我夏夏姐和珲哥都是本地人,认识的姑娘多,有合适的,肯定帮你牵线搭桥。” 祈子晋:“也没什么特别的条件,就……看眼缘,合适就行。” 周沫:“您这要求未免太宽泛了,莫不是……已经有目标了吧?” 祈子晋:“哪有什么目标。” 周沫:“没有目标,那也得有对标的人呐,好歹给点具象的要求。” 她顿了顿,假装看了眼柳夏,“祁主任,您觉得,夏夏姐这样的,怎么样?” “沫沫,乱说什么呢?”柳夏手里的仙女棒还在燃烧,但远没有她脸上烧得激烈。 祈子晋倒没局促,反而大方说:“实不相瞒,我就是冲柳夏来的。” 他的坦率和直白让周沫和柳珲都一愣。 连带着柳夏一起,怔怔地望着祈子晋。 甚至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她都没发现。 只听祈子晋说:“年纪大了,考虑问题也比较现实,可能……不能像年轻时候,那么冲动,有感觉就主动出击,说那些甜言蜜语动听的话。但是……我对你,柳夏,确实有好感……” 三十五的他说到这儿,竟然有点害羞,话也说不利落。 “千万别觉得我唐突,”祈子晋有点局促,“我其实是想慢慢来的,想和你慢慢接触,互相了解,但……我怕年后开始上班,我工作抽不开身……要不……还是先加个微信吧,我们可以先聊天,从朋友做起也可以。” 柳夏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他说了半天,以为会听到什么动人的表白呢,结果最后落在了加微信上。 她忍俊不禁,眼前这个男人,真不知道是说他笨拙呢,还是真诚。 “加吧,”柳夏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祈子晋也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了她名片。 通过好友之后,祈子晋越发不好意思。 “唐突了。” “没有,”柳夏说:“您很大方,也不扭捏,更没有上来就给人压力巨大的表白。和您相处,让人感觉很舒适。” 柳夏自认是个慢热的人。 祈子晋这样,简单说明来意,要个微信,远比上来就情深意切的表白,更让人能接受。 感情是一步步相处而生的,不是说句喜欢,就爱的刻骨铭心。 第892章 过年45 “不说以后能不能成为恋人,单单和您做朋友,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柳夏说:“能被你喜欢,我很荣幸。我一个离过婚,带娃的人,还能不被人嫌弃……” “别这么说,”祈子晋安慰道:“不要贬低自己。离婚不是错误,只是选择。婚姻失败,错不在你……抱歉……我……没有刻意打听你的事……” “我知道,我的事在禺山也算远近闻名,总有人会议论,听说过也没关系,”柳夏说:“您是个很温柔的人,我能感觉得到。” 祈子晋这才放心,“那就好。” 柳夏有点感慨:“从离婚到现在,一直都是家里人陪着我,安慰我,我基本和外面世界的人,没什么社交。您是第一个,主动加我微信,还说能和我做朋友的人。” 祈子晋:“人不能总闷在家里,需要出来接触他人,看到外面的世界,这样心情也能开阔一些。” 柳夏:“嗯。” 祈子晋:“希望你能早日走出思想的困境,如果有能帮助你的地方,我也会竭尽所能。” 柳夏掩唇轻笑,看他拘谨又官方的模样,着实可爱。 “好。”她点头说,“谢谢你。” 两人相视,却又羞于直接看对方,眼神中都是不好意思的闪躲。 “放烟花放烟花,”周沫不想给二人压力,于是岔开话题。 既然祈子晋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后续大方向就定了。 就看两人相处能不能成。 后面的事并不是其他人能决定的,现在还有她和柳珲在。 祈子晋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儿和柳夏有什么更深的接触。 一切都要放在私下里谈。 祈子晋和柳夏一看都是害羞矜持的人,不能瞎起哄,起哄反而会给两人带来太大压力。 不如就当出来玩,好好放一次烟花,给他们两人留下一次美好的回忆。 也算庆祝这世上可能又多了一对有情人。 烟花很好看。 和她和韩沉去放那次,一样好看。 尤其是粼粼水波上倒影出色彩斑斓时,五光十色的感觉,极具视觉享受。 “据说烟花是上天留在尘世间的流星,对着烟花绽放的时刻许愿,愿望能成真哦,咱们每个人都许一个愿望吧,正好到新年了,大家肯定都有新年愿望,”周沫想了想:“我先来。” 她抬头望着天空,等下一束烟花窜天而上,在空中绽放。 她说:“希望未来的日子,所有人都顺利,工作事业都开心。” 柳珲道:“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周沫:“心诚则灵,和说不说出来没关系。” 柳珲:“……” 柳夏上前一步,“说出来挺好,大家一起沾沾喜气。我希望回轩能健康长大,我能在新的一年,找到合适的工作。” “肯定能,”柳珲说:“要是你能过来帮我,我求之不得。” 柳夏笑了笑:“说说你的愿望吧。” 柳珲:“我没别的愿望,非要说一个……那只有希望你能来帮我了。” 柳夏:“你可真是,恨不得将家里全都砸进你的工作里。” 柳珲:“我做的都是造福咱们村的好事,有意义,人干起来也有劲头。” 柳夏:“主要是招村里的大爷大妈喜欢吧?” 柳珲不好意思笑笑,“反正很有成就感。” 他视线一转,看向祈子晋,“祁主任,您呢?有什么新年愿望?” 祈子晋:“没别的,就希望孩子上学的事,能尽快解决。这也是我新一年工作的重中之重。” 柳珲:“瞧瞧,祁主任比我还务实。” 几人笑作一团。 等着烟花放完,他们在车上吃了会儿东西,又简单聊几句。 冬天的河坝,风很大,但车里很暖。 话题说着说着,便聚焦在柳夏身上。 柳珲对柳夏的前夫恨得牙痒。 尤其是后来,离婚的事传的风言风语,变成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柳珲更是生气。 “都过去了,不提了,”柳夏一点不想回忆。 “是,人总要往前看,”祈子晋说:“未来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柳夏生出几分好奇,“祁主任,冒昧地问一句,您……不介意我离过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离异这个身份,比较有争议,您在禺山也是有名的人,和我一个离异还带着孩子的女人来往……” “我们的来往,不犯法,也没违背道德,更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事,如果他人有什么怨言,那是他们思想有问题,错的是他们,不是我们。”祈子晋非常坚定。 柳夏听他的话后,放心不少。 离异带子,这个身份或多或少让她陷入自卑的情绪中。 祈子晋的肯定,给了她莫大的鼓舞。 “果然啊,和内心温暖的人接触,自己也会被温暖。” 此刻,柳夏的心里就觉得温暖极了。 经过异常撕心裂肺的失败婚姻,柳夏一度觉得自己走不出来,她一步步挨到今天,已经做了不小的努力。 现在的她看似平静,其实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汪死水。 平静是真,见不到出路也是真。 而祈子晋就像是一股新鲜的泉水,他的到来,给柳夏的生活注入了一丝生机。 也让她知道,原来在人言可畏和充满了偏见的世道里,依然有如此温暖的人。 而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一位男性。 “夏夏姐,自信起来,”周沫抱着柳夏,摩挲着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又漂亮,性格又好,谁不懂珍惜你,是谁的损失。反正我自认没你这样的好脾气,谁要踩了我雷点,我一点就炸。” 柳夏望着她,笑说:“我这样的,放在社会上,别人会觉得我软弱可欺,你就不一样了,你又不是胡搅蛮缠的生气,你是有棱角有性格,别人遇着你,只会觉得你不好惹。” 周沫:“瞧瞧,我夏夏姐这嘴啊,真会说好听的,我的臭毛病都能被你夸出一朵花来。要是有可能,我一定天天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夸我,这样我每天就能有源源不断的信心和开心了。” 柳夏轻拍她一把,“瞎说。” 周沫:“我可没瞎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柳夏:“你看你,不也嘴很甜?” 柳珲出来打圆场,“你们都别互相吹捧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893章 过年46 几人开心的闹闹笑笑,一起回了家。 路上,祈子晋默默听着三人之间说着不设防的玩笑话,这是属于兄弟姐妹间的轻松和愉悦。 一向自认老成持重的祈子晋,也不免融化在这种轻松的氛围里。 尤其是周沫,她虽然也快三十了,但显然身上还有学生的影子以及……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年轻人的活泼。 那是多少从青葱岁月中走过的人,不敢回忆,甚至不曾设想能重新拥有的年轻心态。 三十岁的她,是鲜活的,会傻乎乎对着烟花许愿。 比她大五岁的他,却早对生活没了那么多的激情与畅想。 在周沫的带领下,柳珲和柳夏也一改往日形态,也会不自觉朝着周沫的方向发展。 祈子晋在想,或许这就是校园的保鲜作用吧。 整日两点一线,除了上班就是睡觉,进入社会的青年社畜们,像机器一样生活。 麻木、痛苦,内心中充满了对现有状况的不满和失望,却无力改变。 于是焦虑、彷徨。 想轻松一下,能选择娱乐方式也不多,永远都在刷手机。 翻来覆去的娱乐方式,永远都在那一小块屏幕里。 但回头看看自己路过的校园时代。 那时候有人弹吉他,有人会在操场上跳舞表演,有人会制造浪漫大胆表白,也有人会像周沫一样,对着什么东西,许下愿望。 更会像现在一样,仿佛和自己的室友、同学谈天说地,分享周围的奇闻轶事,毫无顾忌地满足自己的表达欲。 诉说畅谈一场,就像大哭一场,让人痛快。 …… 翌日。初五。 周家三人打算今天回东江,但柳承福和柳承运两家人极力挽留。 于是乎,周沫先柳香茹和周正一步,回了东江。 因为韩沉回来了。 她想他了,想回去见他。 虽然只分别了两天,周沫却觉得,似乎分开了很久。 到东江时,是中午十二点。 刚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周沫驶入东江市区后,给韩沉发去语音,问他是否赖床没吃早饭,要是没吃,就点外卖,反正两家家长都不在,他们可以随意点。 韩沉回应:饭已经好了,等你回来。 周沫惊讶:你早上没赖床? 韩沉:定了三十个闹钟,九点多起来的。 周沫:…… 韩沉:你还有多久?菜都凉了。 紧接着,后面是一桌饭菜的照片。 周沫无声带笑,韩沉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媳妇了呢? 回到家。 刚一开门,饭菜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韩沉不由分说,上来就抱住她,“想你了。” 两条胳膊勒着她的背,害她都喘不上气。 “怎么了?感觉你委屈巴巴的,”周沫轻轻推开韩沉,抬头从下往上看他神情。 “我没受委屈,我是担心你受委屈。我难受。” 周沫懂了,“你说你爷爷的事啊?” 韩沉:“嗯。” 周沫想了想,翻出手机通话录音,“你肯定也想知道你爷爷到底说了什么。我要转述给你,多少会带点个人情绪,录音有,你自己听吧。不过……我没想的那么软弱,老人家几句话就给我打垮了,我就不是周沫了。” 韩沉接过手机,一手搂着她,一手打开录音。 越听,他脸色越不好,周沫十分担心他下一秒就摔手机,立马把自己手机夺回来。 “我的,你可不许摔,读博刚买的,还新着呢。” “我爷爷都说那么难听的话了,还那么咄咄逼人,你也能笑得出来。” “不然呢?难不成要我去哭?”周沫笑说。 “我都没忍住,在饭桌上和他呛声了,把他气了半死,你倒好,还有礼有节和他讲道理。” “没办法,谁让他是你爷爷呢,我不顾及他,还要顾及你的感受呢,”周沫说:“就算我和他的隔阂再深,我还是会尽量保持克制。我要口无遮拦,和他开启骂战,你夹在中间也会很难做。到时候,双方都会下不来台,所以我只能尽量克制,并试图和他讲道理。” 当然,讲不讲的通,她并不在意。 她只在乎韩沉的感受和看法,因为她想让韩沉知道,她并不是不尊重老人的人,而是个讲道理的人。 不讲道理的是韩鸿德。 如果她直接口无遮拦,不就事论事,一时气急,说了什么咒怨或者不恰当的话,比如说韩沉爷爷“你个老头怎么这么固执愚昧”,再或者“你们韩家最好断子绝孙”这种,更是会给她和韩沉的关系火上浇油。 而这本就是韩鸿德最希望看见的。 他巴不得她和韩沉赶紧离婚。 周沫才不中他的计。 最好的反击不是怼他多爽,而是她要和韩沉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 “你脾气已经够好了,”韩沉轻轻揉着周沫的发丝,“要是我,都不一定能听得下去他这番话。” 周沫抱住韩沉的腰,脸贴在他胸口,“有你心疼我就够了。我也不是RMB,必须要全世界都喜欢我。” 这世界上有七十五亿人呢,有几个不喜欢她的人,不是很正常? 韩沉更是心疼,“你能想得开就好。” 周沫:“不能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对待别人的心态喽。而且……你爷爷顶多态度强硬点,但他至少会和我通电话,正面谈。你没看之前我俩上热搜的时候,那新闻下面的评论区,是厌女的重灾区。那些恶意,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腐臭味。就会借网络的皮攻讦人,现实却里唯唯诺诺。相较之下,我更喜欢你爷爷,有话当面锣对面鼓地说。” 韩沉会心一笑,“你倒夸上他了。” 周沫:“老人家,固执一点能理解。而且,他每次都十分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就拿这次过年来说。他不想我去,就直白地说出来,我反倒觉得轻松。他要是阴阳怪气,扭扭捏捏的,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去了,明显是热脸贴冷屁股,可能连你家大门都进不去,更会让他低看我。不去,更有说法了,说我不懂事之类的。怎么做都会给人留话柄。” 韩沉:“你想了这么多呢?” 周沫:“当然啊,生活本来就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你我两家之间,门户不等,隔阂就更大了。最怕无心之失,一点点举动都会被过度放大,过度解读。” 韩沉心疼地拥过周沫,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有你真好。” 第894章 斗争1 短短七天的假期,头几天都是在闹挺中度过的。 唯有最后两天,才是属于周沫和韩沉的真正二人世界。 短暂的两天,二人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周正和柳香茹说要再住几天,梁辛韵也不着急从帝都回来。 苑尚居成了周沫和韩沉的二人的专属天地。 两人住在韩沉高中时候住过的房间,做尽“未尽之事”之后,依偎在一起。 周沫背靠着韩沉,韩沉的手不自觉的滑到周沫小腹。 “这个月,月经准时吗?”他问。 “还没来,”周沫说:“不过上个月是准时的。” “说明药有效果。” “嗯呐,”周沫:“就是量有点少。” “过几天再去做个检查,看看情况。” 周沫翻身,正面对他,“怎么了?着急想要孩子了?” 韩沉:“要孩子都是后话了,我就想知道你身体好没好。” 周沫微微一笑,“肯定比以前好很多。你没看我最近心情都变好了吗?” 韩沉:“看出来了,不然不会那么理直气壮怼我爷爷。” 周沫:“……” 韩沉抬身亲了下周沫的额头,手轻轻拂过她脸颊,郑重道:“以后,我要有了孩子,一定不会像我二哥那样。” “二哥?他怎么了?”周沫问。 “没什么,”韩沉说。 “二哥是对皓轩不好吗?还是……” “也没有,皓轩是他亲儿子,怎么可能对他不好,”韩沉说:“就是觉得……皓轩一个人在韩家,看着很可怜。我小时候,据我妈说,我爸回家还给我买积木,带我搭过几回积木呢。二哥从来都没陪皓轩玩过。我回家,还会陪皓轩玩一会儿,估计二哥陪皓轩的次数,连我的零头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周沫不解。 “谁知道呢,”韩沉叹口气,“二哥和二嫂……也在闹矛盾,估计……会离婚。只是现在韩家谁都不知道,可能因为皓捷和我们的事在先,他们俩不想这时候给韩家添乱,才没闹起来,估计只在私底下商谈了。” “你二哥和二嫂……结婚多久了?” “快十年了吧,记不太清了。” “十年,还没办法稳定感情?” “他们是联姻,没感情,”韩沉说:“能坚持到现在,二嫂已经很包容了。” “我想象不到没感情的婚姻是什么样,”周沫脑袋一片空白,在她的认知里,婚姻就应该是周正和柳香茹那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我的伯伯们,基本都是联姻,看着家世相当,性格匹配,就结婚了,他们那一辈,这样也就过来了,到我们这辈身上,完全不是那回事。” 周沫好奇:“你大哥呢?也是联姻?” 韩沉:“是,但他比较幸运,他和我大嫂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周沫:“他们夫妻一切都很好,但除了皓捷,是吗?” 韩沉:“嗯。” 周沫:“看来真应了那句话,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不幸和烦恼。” 韩沉:“咱们没有。” 周沫:“我也希望没有。” 韩沉:“肯定不能有,有我也不会让有。” 周沫笑笑:“你别毒奶。” …… 几天后。 年差不多已经过完。 周沫和韩沉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柳香茹、周正、梁辛韵都回了苑尚居。 周沫和韩沉为了上班方便,回了世纪嘉苑。 搬回世纪嘉苑后,头一天去上班,韩沉开着车,周沫坐副驾,刚出小区,还没拐上路,从后面超过来一辆车。 奔驰GLC。 周沫一眼认出,是齐潭的车。 彼时他的副驾上坐着段峰,超车上来,则是想和韩沉、周沫打招呼。 “早啊,韩医生,我还赶着去送段峰,先走一步了,”齐潭笑着发动车子,打完招呼便走人。 周沫暗暗咬牙,心里莫名憋着一股气。 韩沉倒是面色轻松,不为所动。 “我感觉他像是在故意挑衅,”周沫说。 “我也感觉是。” “你不恼?”周沫说:“他带着段峰和你打招呼,明晃晃就是笑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现在段峰和你一样都晋升了,我们的努力在他面前就会显得愚蠢无比。” “我知道,”韩沉说:“但这件事,可不是到此就结束了。他们只是笑得太早了。” “?”周末不解看他。 “等着吧,”韩沉说:“反击很快就会来。” “你想怎么做?” “齐潭用的手段,无非是利用你威胁我,或者攀上上面什么关系,极力保他们。谁没个弱点,谁又没点关系呢?他爸之前开公司的,怎么可能没点偷税漏税的污点?” 见韩沉胸有成竹,周沫松口气。 “看来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你要小心。” “嗯,放心。没多大事。” 周沫微微莞尔。 她就喜欢韩沉能沉得住气。 “现在他站得有多高,将来就会摔得有多惨,”韩沉笑道:“据说,他最近要调职,表面上看,是平调,但……其实是调去秦书记身边。” 周沫蹙眉:“看来秦书记很看重他。” 韩沉:“何止看重,还要特意给他准备一场欢迎会。” 周沫:“是因为在抗洪时候的表现吧,他也拿到了嘉奖。” 韩沉:“嗯。” 周沫觉着心里有点憋屈,但又说不上来。 只是心情很郁闷。 韩沉看她,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他走仕途的,就这样,做实事是真,为了升官勾心斗角也是真。” 周沫:“但他害人了,虽然没成功,但不能代表他做的对。你差点没升上去,我差点被他害死。苦就苦在,我们现在还没掌握实质性的证据。” 韩沉:“证据的事,只能等梁东岩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边,韩沉还在蛰伏,等情报。 那边,梁东岩就像心有灵犀似的,当天下午就来了消息。 说别的没查到什么。 但他又去任淮波那边找线索,任淮波被关进了特护病房,不让人见,显然是有人授意。 于是梁辛韵转换思路,去找任淮波当时被抓时审讯的笔录。 好不容易打通关系,才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拿到了当时给任淮波打电话的电话号码后,又找到了那个人。 细细询问之下,那人说,认识齐潭,还说是齐潭让他打电话激怒任淮波,然后告诉任淮波,周沫什么时候会在哪儿出现,再撺掇任淮波去杀周沫。 第895章 斗争2 “漏洞百出。” 这是韩沉听到后的第一句评价。 梁东岩:“我也觉得。之前警察找过他,没找到他人。现在却突然被我找到了,一出现就死咬齐潭,态度还很绝对,就说是齐潭指示他这么干的。” 韩沉:“且不说齐潭有没有胆量做撺掇人杀人的事,他可是走仕途的人,雇凶杀人,就算未遂,也够他喝一壶了。” 梁东岩:“我也是这么想的。齐潭再傻,不会傻到为了帮段峰搞个晋升名额,把自己搞进监狱去吧。” 韩沉:“齐潭不可能做因小失大的事。” 梁东岩:“所以我猜测……肯定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这人咬紧齐潭,最好把所有罪行,全推到齐潭身上。” 韩沉:“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也越发有意思了。不过……就算齐潭不是雇凶杀人,也没想杀周沫,但周沫被任淮波伤害这事,也绝对和他有关系。” 梁东岩:“你是说,他和他后面的人,可能出现什么分歧了?才让他背后的人,祭出一招弃车保帅?” 韩沉:“嗯。” 梁东岩:“和我想的差不多。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做?” 韩沉:“有没有那人和齐潭直接联系的证据,通话记录之类的?” 梁东岩:“这还真的有。不过是这人主动打给齐潭的,不知道是想故意伪造和齐潭有联系,还是真有联系。” 韩沉:“不管这人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有一条可以证实。齐潭就是在利用周沫牵制我,影响我的晋升。” 梁东岩:“这点毋庸置疑。” 韩沉:“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什么情形,周沫差点被任淮波勒死,齐潭难逃其咎。” 梁东岩:“没毛病。” 韩沉:“我只要确定这一点就够了。” 梁东岩:“你想怎么做?” 韩沉:“晋升的事,是工作上的事,他偷奸耍滑,怎么对付我都行,但伤害周沫,绝对不能原谅,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我绝对让他也尝到代价。” 梁东岩语气陡然严肃认真,“你想怎么做?” 韩沉:“我二哥说过,想对付齐潭,就去找五哥,他那边有足够多能拿捏齐潭的方法。” 梁东岩松口气,“行,你五哥人靠谱,有他在我就放心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你找你五哥吧。” 韩沉:“还有件事。” 梁东岩:“什么?” 韩沉:“齐潭他爸偷税漏税能查么?” 梁东岩:“那可太能了。这种事,一查一个准儿。不得不说,韩沉,你变坏了啊。” 韩沉:“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 梁东岩:“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果然是你们韩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韩沉:“你不也是?” 梁东岩故意装傻:“我不是韩家人。” 韩沉:“但不妨碍你也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人。” 梁东岩:“……” 兄弟俩又聊了几句,韩沉这边还有事要忙,两人断了电话。 想到今晚不能按时回家,韩沉给周沫发了消息,告知她一声,并提醒她按时吃晚饭。 周沫收到消息,心情很不好。 这几天和韩沉腻在一起,她都习惯了,突然不能一起吃晚饭,别提多沮丧。 然而沮丧归沮丧,工作要紧。 新年伊始,她也迈入新学期还有半年博三就要结束,她得赶紧忙着把毕业论文赶出来。 刘凯和赵晓霜也只有半年时间就要毕业。 时间过得真快。 如果没出意外,新一批研究生就要入科了。 最近考研初试成绩马上就要出来,之后就是导师忙活的时候,筛选报考的学生,复试出题,面试出题,琐事诸多。 但沈青易却格外清闲。 因为跳槽,她被限制招生一年。 这也意味着,过了今年,赵晓霜和刘凯纷纷毕业后,她手底下不会有新学生涌入。 只剩下周沫、齐延和丁宁。 不过沈青易所在的临床数据研究中心刚成立,科里很缺人,沈青易的意思是,希望赵晓霜和刘凯毕业后,直接留在科里工作。 他们的研究生学历,已经足够,如果以后有变动,再考虑读个在职博士就行。 赵晓霜接受了沈青易的提议,毕竟没有谁能拒绝东大一院这么好的工作单位,她的想法是先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再读沈青易的博士。 刘凯说想去外面闯闯,没有接受沈青易留在科里工作的邀请。 沈青易大方祝福,希望他能前程似锦。 刘凯也没隐瞒,说是索东豪博后两年之后,去了一家外企,又给了刘凯内推,那边的薪水很可观,外企的福利和机制都很完善,刘凯想好好挣钱,然后给爸爸提供更好的康复条件。 去哪里工作,终究是个人选择。 刘凯和沈青易也把话摊在明面上说,都说开了,没有对对方有所隐瞒。 沈青易很大方,没有那些刻薄的导师酸言酸语几句,说他“没良心”,不懂“感恩”之类的,更没有拿他的毕业论文卡他,不让他走。 要知道,现在的导师,很多都不是传道授业的良心导师。 相反,他们视学生为劳动力,毕业不让走,非让留在自己手底下帮自己做课题,因为要么没有新人来做,要么换个人,这个课题可能就搞不下去,就废了,他们就拿不到经费,挣不到钱。 有的还会打着各种让你知恩图报的幌子,觉得自己带了你三年,你就得用一辈子作为回报,以此来压榨学生,甚至连毕业都卡着你,连工作都不能让你如愿去找。 沈青易显然不是那样的导师。 虽然之前和索东豪有种种不愉快,虽然刘凯最后也依靠索东豪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但她仍然能笑着祝福刘凯。 没有小肚鸡肠,因为私人恩怨,而对刘凯报复或者冷脸。 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 春节过后的第一次组会,大概就讨论了组里学生毕业和科里未来发展的情况。 临结束时。 沈青易觉着自己还有什么事没说,立即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查漏补缺。 “对了,还有件事,”沈青易庆幸自己及时记了下来,“过几天卫生局那边有个医疗人才建设方面的峰会,据说有不少还是外地引进的,医院这边的意思是,让我做个代表,去看看有没有适合咱们医院的。咱科刚成立,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第896章 斗争3 周沫:“时间是什么时候?” 沈青易:“呀,这没仔细问,那天就和姚院长随便聊了几句,可能得去院办那边问问,上面有没有给咱们发通知。” 周沫:“好,一会儿我去问。” 沈青易:“对了,周沫,那天我可能还得发表讲话,你陪我去。” 周沫:“嗯。好的。” 她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将沈青易安顿的事一一记好。 沈青易:“那天还要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对齐主任做个表彰,以后他好像就分管卫生人才这方面的事了。” 周沫闷闷一句“嗯”。 倒是齐延,兴奋异常,“老师,我能和你们去吗?” 沈青易:“你是想去看你哥的表彰大会吧?” 齐延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重要的事,他都没告诉我,高低我得给他买束花,庆祝一下。” 沈青易:“行,你也和我们去吧。” 合上笔记本,沈青易突然想到什么,“张兰兰那边,你们谁还有联系?她这学期也继续选择休学吗?” 丁宁突然开口:“我和兰兰有聊过,她和她妈妈去外地给亲戚家帮工,估计还要一学期才能回来。她还说,这段时间正好能攒攒学费之类的。” 沈青易点点头:“行,只要能回来就行。重新开始生活也是件好事。那咱们就一起期待她回归吧。” 赵晓霜说:“兰兰现在回来还好,咱组里正好没有新人,等她毕业,留在科里不是问题,再往后,学生多起来的时候,留院就不好留了。” 周沫:“她再入学,应该比我晚一年毕业,确实是个好时机。” 沈青易:“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吧。有愿意回来的心就是好事。” 众人心中也明白沈青易的苦心。 作为导师,她真是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 或者说,她在科研和指导学生方面的投入,占了她人生精力的大部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足够说明她有多拼。 而这样的她,也有代价。 她长时间忙于工作,对女儿关注少,以至于她的女儿现在都和她不是很亲。 组会结束。 沈青易从会议室出来,后面跟着周沫。 沈青易回头,问周沫:“你和韩沉,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办婚礼?你们领证都快一年了吧?” 周沫愣一下,“嗯,婚礼的事已经在考虑了。” 沈青易笑说:“快点办,不然咱科里的人,都快走没了。” 周沫:“好。” 经沈青易提醒,周沫才将婚礼的事放在心上。 她在心中暗想,这事确实要和韩沉商量一下了。 正好,柳香茹和周正叫周沫晚上回家吃饭。 周沫想,这事先和父母说一声。 办婚礼,少不得麻烦他们。 当然,她也在微信里问了韩沉的意见。 韩沉:办,肯定要办,我早就想办了。 周沫看到消息,心里暖洋洋的。 于是乎。 周家又进入新一轮忙碌。 周沫和韩沉的婚事成了周家的头等大事。 办酒席,搞婚庆,挑婚纱,选陪嫁…… 所有事都提上章程。 连韩沉都还是算自己的婚假什么时候请合适。 据说办婚宴要提前半年订场地。 宗政听说后,二话不说,揽下场地的事。 还美其名曰,要给“逐鹿中原”拓展新业务,把婚庆和商务宴会接待搞起来。 还说,场地能免费,不过周沫和韩沉要给他们当宣传大使。 杜陌优也说,俊男靓女,很有广告效应,并催促周沫和韩沉先去拍婚纱照。 一提到婚礼,事情就更多了。 拍婚纱照更是,选地址,选时间,一拍就是好几天。 韩沉的工作时间又不允许。 想来想去,最近的节日似乎只有清明节还有三天假期,勉强能凑出几天时间去拍婚纱照。 但清明节……不吉利。 柳香茹倒是不怎么在意,说不用管时间吉不吉利,到哪一步做哪一步。 于是周沫只能趁周末时候,多跑几家婚纱店打听、比较,综合考量之后,定了一家价格还算中等的。 时间也定下来了,就清明小长假的时候。 单单一个婚纱照,就让周沫费心费力找了好久。 想拍的太贵,便宜的不喜欢…… 累瘫在沙发上的时候,周沫长叹——结婚好难。 尤其另一半还是大夫。 基本结婚的所有事,都要靠她去办。 韩沉工作太忙,不可能搭一把手。 这还才刚开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压垮人,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恩爱夫妻,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相爱,最后却因为生活里的一些细小琐事,最终走上离婚的悲剧。 如果没有做好牺牲、奉献和有了委屈也得自己受着的准备,最好不要踏入婚姻。 爱本身就是一种自我的牺牲。 还好韩沉也知道她累,每天都会询问进度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休息再继续之类的话安慰她。 周沫得到韩沉的关心,自然心里舒坦不少。 拍婚纱照带来的烦心事,也被她抛诸脑后了。 晚上洗完澡,卸去一身疲惫,周沫躺在床上,最后看一眼手机,打算休息。 韩沉今天又值班,不能回来。 她想看看韩沉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然而韩沉的消息没见到,却见到有人将她拉进一个群里。 群名是“09班同学群”。 拉她的人,是和她一起考上东江大学的一个女同学,两人还是同专业的。 她叫“郑芳菲”,现在人在阳城。 毕业后,郑芳菲便选择去一线城市闯荡,后来在阳城的医科大学读了研究生。 毕业后在那边的一家大型药企做研发,据说年薪40w。 周沫很佩服她,有独自在外闯荡的勇气,想要什么就会竭尽全力去争取。 周沫偶尔也和郑芳菲聊天。 郑芳菲已经成为坚定的不婚族的一员。 她说她干十年,存个几百万直接回东江养老,多香。 结了婚还要分别人一般,亏了。 周沫:现在的人,挣了钱不都怕通货膨胀,货币贬值,所以疯狂买房,你不怕吗? 郑芳菲:有本事就让三百万贬到一百万,或者直接贬到五十万。贬值也是大家一起贬,有钱贬值了还是有钱,没钱贬值了才更可怕,因为会更没钱。 周沫:你可真看得开。 郑芳菲:我爸妈在东江都给我买好房了,我在这边挣多少,到时候就能带回去多少。 第897章 斗争4 周沫:不是说一线城市都是,本地挣钱本地花,一份别想带回家吗? 郑芳菲:只要挣得足够多,就没问题。 周沫:你加油。 郑芳菲:[肌肉]。 两人大概聊了挣钱的事,后来又谈了结婚的事。 但郑芳菲的态度很肯定,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得知周沫已经结了婚,她还挺惊讶的。 周沫说结婚的对象是韩沉后,郑芳菲:怪不得,那就不意外了。 彼时他们都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周沫和韩沉的事,熟悉周沫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俩之间的那些事。 此刻。 周沫被郑芳菲拉进高中群后,还没来得及问谁建的群。 郑芳菲就在群里圈了周沫,还说:你倒是把韩沉也拉进来啊。 同学们一听这话音,就知道周沫和韩沉现在还有联系,纷纷在群中问周沫:你和韩沉还没断啊? 同学甲惊讶:不会吧?都十多年了。 同学乙有点不信地说:芳菲在开玩笑吧? 同学丙:前段时间我亲戚在东大一院骨科住院,我还见韩沉来着。 同学丁:他不是去帝都了,后来又出国了么?怎么,回来了? 同学戊:结婚没有?有女朋友没有?莫不是……为了周沫回来的? 同学丁:这倒没问,就随便聊了几句,他是去年过完年回来的。 许久没联系的老同学们,打开了话匣子,尤其是韩沉的话题,更是引发了众人的好奇。 七嘴八舌问了许多,也没得到个靠谱的答案。 而且圈周沫的人不少。 这弄的周沫有点害羞。 她想了想,没在群里说话,转头打开韩沉的对话框,问:九班的群,班长建的,拉你进去不? 韩沉:都有谁? 周沫:刚建,都还没改备注。 韩沉:我不想进。 周沫:郑芳菲把我拉进去了,大家都在问我,你的事。 韩沉:那你拉我进去吧。 周沫:怎么,怕我尴尬? 韩沉:嗯。 周沫:你要不想进群,也没事,我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行。 韩沉:别,还是拉我进去吧。 周沫:好。 然而刚回完消息,周沫刚准备拉韩沉,就见郑芳菲已经将她和韩沉结婚的消息发在了群里。 同学们先是纷纷震惊,随后又送上鲜花,表示祝福。 周沫在群里回复:谢谢大家。 之后,她将韩沉拉了进来。 韩沉进来后,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说:你们好,我是韩沉。 所有人都在发撒花的表情,还有人连发好几个惊叹号,震惊于韩沉的现身。 甚至还有人问:确定是真人? 韩沉:是本人。 那人又问:你和周沫真结婚啦? 韩沉:是。 接着群里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后来又有同学杂七杂八问了一些问题。 最后聊天的话题变成了,上学时候的情侣,现在真的在一起的,就只有韩沉和周沫了。 同学甲:不是吧,田琳琳好像和隔壁班的谁在一起了。 郑芳菲:提到她,我还在阳城遇见过她呢,现在人可是富太太,一星期至少去两次杭康购物。 同学乙:果然啊,学习再好也不如嫁得好。 郑芳菲:她是已婚女性里,我最羡慕的人。对了,现在她有两个宝宝了,儿女双全,日子过的别提多消闲了。 同学乙: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郑芳菲:不清楚,应该没工作,不过据说她名下有个自己的独资公司,她公婆给她开的。 同学乙:天哪,真是神仙日子。 郑芳菲:之前加过她微信号,还在朋友圈看到她们一家人去三亚度假了呢。 同学乙:怎么没拉进群里? 郑芳菲:她好像换微信号了。 同学乙:其他人呢?也联系不上吗?周沫呢?她俩关系不是最好? 周沫看着屏幕里的对话内容,自己突然被cue,顿时觉得心漏跳一拍。 她该怎么回答呢? 说她和田琳琳其实早就闹掰,之后也没什么联系了? 好像也不太行。 还是韩沉查出她的窘态,在群里和几个相熟的男同学唠从帝都回来的事,将群里的人的注意力拉去他那里,算是解了周沫的燃眉之急。 片刻后,韩沉发来消息:睡了? 周沫:没有。 韩沉:过去了,就别想了。 周沫:很难不想。 韩沉:想谁? 周沫看着屏幕里“想谁”两个字,她知道韩沉在问什么,只微微无奈勾唇,她回道:田琳琳。 韩沉: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拉她进群。 周沫:嗯。 韩沉:想好怎么面对她? 周沫:没有。 韩沉:别想了。 周沫:别想谁? 韩沉那边没有回复。 他也知道,她在问谁。 只是他总是这样,不敢面对。 不知是觉得愧对她,还是愧对另一个人。 想了想,周沫发消息:太晚了,休息吧。 韩沉:嗯。 周沫合上手机,翻身躺下。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甚至能想象出韩沉现在应该是何种肃目沉眉的表情。 周末时。 拍婚纱照的那家摄影店突然通知周沫,她之前选中的那套婚纱,被租出去了,摄影店想让她重新选一套同价位的。 时间地点都已经约好,周沫换了身春装出门。 这家摄影店是专搞婚纱摄影的,在东江口碑比较好,档次也属于中等偏上,并且还是汤嘉慧推荐的。 汤嘉慧和池周序要办婚礼了,就在清明节前的一个星期的周六。 两人在东江这边办婚宴,邀请函已经发到了他们的学生群里。 照片里,男帅女美,非常般配。 虽然两人还是异地分居,但按照池周序的打算,在海城那边先干两三年,攒点积蓄,再来东江发展。 他还说,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让汤嘉慧辞掉带编制的工作。 不是因为编制重要,而是编制在汤嘉慧心中,很重要。 她珍视的,他会替她呵护。 周沫看到师弟师妹如此恩爱,更是感叹,人还是更愿意看到美好的事物啊。 瞧着他俩这样,让人都不知道该羡慕谁好。 池周序和汤嘉慧邀请周沫参加他们的婚宴,周沫答应了。 趁着今天来选婚纱,周沫想逛逛街,打算买套新衣服,参加二人的婚礼。 而且,翻年了,春天也是该买新衣服的时候。 韩沉今天也休息,但和梁东岩有事相商,被梁东岩叫走了。 周沫猜测,八成是去找齐潭的把柄和各种证据了。 第898章 斗争5 这也不是小事,还是紧着韩沉为好。 周沫到了婚纱店,负责她的业务员已经恭候多时。 跟对业务员上了楼,热情的业务员可能为了和周沫熟络熟络关系,便问道:“周小姐,您先生怎么没一起过来?” 周沫:“他工作比较忙。” 业务员:“那他的服装……” 周沫:“没事,我选就行,他的号码我知道。” 业务员没好说什么,依旧笑脸相迎,带着周沫按部就班选婚纱。 周沫看中一款抹胸式的,虽然通体是白色,但外层有纱编制的蝴蝶结形状的网络结构,细看会觉得设计简单又精美。 业务员抱歉道:“这款不在咱们的套餐里。” 周沫想了想:“加价呢?” 业务员:“这我得问问店长。” 周沫:“好。” 业务员:“不过……劳烦您等一会儿,店长现在正在接待另一位客人。” 周沫:“没问题,我再看看。” 业务员:“您请便。” 逛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满意的,周沫感叹,果然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烦恼都能用钱解决。 就比如眼前这件婚纱。 要有钱,直接买下来,还管它在不在套餐里面。 然而她没钱。 等候的时间,手机响了两声。 是韩沉的消息。 他问:选好了吗? 周沫:看上了一套,但不在套餐里,正在和店长商量。 韩沉:需要我过去? 周沫:你和梁东岩见完面了? 韩沉:还有点事,关于智繁的,不过不商量也没什么,他和陆之枢做决定也行。 周沫:别,你还是和他们一起吧。 作为智繁的技术股东,每年也会从智繁拿分红,还是别当甩手掌柜的好。 不然会让人觉得,韩沉好像在白嫖。 今年过年前,韩沉收到了智繁那边的股东分红。 不多,只有四万多点。 但陆之枢保证,来年肯定翻几番。 照陆之枢的能力,周沫还是觉得他并没有吹嘘。 智繁还在发展阶段,通力合作才是正道。 韩沉不能挂个技术顾问的闲职,一点公司的未来规划发展都不参与。 可能陆之枢和梁东岩也不会说韩沉什么,但人得自觉。 不能光拿钱,不上心、不干活。 虽然韩沉也不是这种人,但周沫更不想因为韩沉来陪她,从而让别人误以为韩沉是这种人。 韩沉:那行,我早点结束,去找你。你不是还想买衣服?我陪你去。 周沫:好啊。 刚发完消息,业务员倒了杯水给周沫。 还拿了些小零食来,放在周沫面前的茶几上。 周沫眼前一亮。 业务员笑道:“周小姐,不介意的话,慢用。” 周沫:“你们的服务也太好了吧。” 怪不得汤嘉慧会推荐这家店。 业务员笑说:“我们店的服务口碑,在东江是一流的。之前我们店还参加了一个全国的服务质量评选赛,拿了一等奖。不少婚纱摄影的老板都来我们这里取经呢。店长现在接待的客人就是。” 周沫:“优秀,你们店也是咱们东江之光啊。” 业务员:“谢谢您的夸奖。刚才还有看上的婚纱吗?可以免费试。” 周沫想了想:“先等等吧。” 她其实有点小心思。 她想等韩沉来了再试。 正好店长也在忙,不急于这一时。 业务员又拿了几份杂志给她,还拿来平板,给她展示他们店里的佳作。 周沫看的津津有味。 半小时后。 楼下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周沫以为是店长,转身回头。 一起上楼的有三位,其中两位是业务员和女店长。 业务员连忙给周沫介绍,“这就是我门店长。” 周沫和店长打了招呼,视线最终木木地定格在第三个人身上。 虽然十年过去了,但周沫还是一眼认出来人。 她一改十年前的学生和稚嫩,亚麻色的卷发,西柚色的红唇,脸上带妆,暖色的眼影不深不浅,晕染的十分自然,身着一身淡粉色的女士职装,像极了韩剧里的精英女性的模样。 反观周沫…… 简单的黑长直,也没化妆,春装还是前年的旧衣服,薄毛衣烟筒裤,外搭一件过时的驼色风衣,手里拎着的还是超能装东西的帆布包,看上去要多社畜有多社畜…… “好久不见啊,周沫。”田琳琳说。 “是啊,好久没见。”周沫十分不自然。 这种不自然不但是外貌对比下,天然的自卑心理,还因为她们当初是那样要好的朋友,最终却落得曲终人散。 周沫从没想过还和田琳琳有见面的一天。 毕业后,田琳琳一家就搬去外省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在东江遇着了。 为了缓解尴尬,周沫有点没话找话,她问:“对了,咱们班建了群,你有加吗?” “是吗?我不知道,没人拉我啊。” “芳菲说你换微信号了,联系不到你人。” “是,之前那个手机号,注销了,绑定的微信就不用了。” “你要进群?我拉你。” “好啊。” 周沫掏出手机,犹豫一瞬。 她要拉田琳琳进群,先要加田琳琳好友。 之前打王者的时候,她们曾在王者里说过两句话。 周沫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当时会看到田琳琳在线,而去问她要不要一起。 “咱俩先加个好友吧,”田琳琳没有一丝异常,也没有一丝尴尬和局促。 她的落落大方,让周沫误以为,她们早已不计前嫌,是许久未见的真朋友。 两人扫码,加了好友。 周沫将田琳琳拉进群。 田琳琳随便看了一眼,“好多同学,完了,光看人名,我都对不上号了。” 周沫:“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业务员很有眼色,又倒一杯水来。 女店长也说:“两位是同学,太巧了。” 说着,她邀请周沫和田琳琳坐下。 业务员向女店长汇报了周沫选了一套不在套餐内的婚纱,问加价是否能进行拍摄。 女店长想了想,“可以,不过具体价格还需要商定。” 周沫放心不少,“行,你们商量好告诉我一声就行。” 一旁的田琳琳得知周沫是来拍婚纱照的,惊喜又惊讶,“你要结婚了啊?” 周沫:“早就领证了,只是还没办婚礼。想办婚礼前,把婚纱照拍了。” 第899章 斗争6 田琳琳:“早知道我早点把店开来东江了,婚纱我免费提供。” 周沫一脸疑惑的望着她。 田琳琳解释,“我来东江,就是来这边开店的。不过是婚纱店。我今天来原本是和王店长取取经的,她这边服务出了名的好。” 周沫了然:“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不是在阳城?怎么突然又想来东江开店了?” 田琳琳叹口气:“你知道,我家里做建筑工程的,前几年还好,最近……房地产不景气。阳城半年了才拍出去两块地,根本没有项目可做。我公公想着,是时候让家里转型了。正好我在阳城有一家独资小公司,做婚纱摄影和婚庆的,生意一直很平稳。不过阳城那边,比我们做得好的工作室、店面和小公司都太多了,那边人力成本也高,店铺租金更高,我想换个城市试试。” 周沫笑笑说:“东江挺好的,租金和消费应该没有阳城高。” 田琳琳:“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不过……我对东江的婚纱摄影市场也不了解,所以先过来查看查看。加上,这边好歹也是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多少也有点感情。咱们好多同学都在东江吧。” 周沫摇头,“毕业后就天南地北到处去了,我也没和其他人联系过。” 田琳琳:“你刚才不是还提了芳菲嘛?” 周沫:“她我有联系,她说她在阳城遇见过你。” 田琳琳:“是。不过那段时间我刚坐完月子,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只和她简单聊了几句。” 周沫:“听说你还有两个宝宝?” 田琳琳:“嗯。老大是男孩儿,老二是女孩儿。” 周沫:“恭喜啊,儿女双全。” 田琳琳:“恭喜什么啊,多生一个就是四脚吞金兽。为了给他俩买奶粉、尿不湿,各种小孩子的东西,我没少跑杭康。国产的婴儿相关的东西,尤其是奶粉,质量都不太行。” 周沫:“……我还没到育儿这一步,没怎么了解过。” 田琳琳:“你这不都要办婚礼了?生孩子这事,也快了,多了解了解。” 两人见了面,尤其是都已婚,话匣子一打开,止都止不住。 田琳琳变了。 变得比以前开朗大方,也健谈许多。 倒是周沫,好像没有以前那样恣意活泼了。 “王店长,你带我参观参观,”田琳琳说:“完事,我还要和周沫去吃个饭。” 王店长连连应好。 周沫则有点懵。 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扯到吃饭上了,一会儿她还想和韩沉去逛街…… “我……”周沫刚想说什么。 田琳琳热情道:“抱歉,没问你一会儿有没有什么事忙?” 周沫尴尬道:“我等韩沉过来。” 田琳琳微微讶异,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你和韩沉还在一起?” 周沫点头,“嗯。我们已经领证了。” 田琳琳突然笑了,并且是释然地笑了。 “就说韩沉当时喜欢你,你还不信。” 周沫无奈道:“谁能想到呢,我心思那样坏,对他那样不好,他竟然没恨我,还喜欢我……” 连她都弄不明白。 “他一直都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只有你们俩是当局者迷。没想到,十年了,你们还在一起。”田琳琳感叹。 “也没有一直都在一起,”周沫说:“我们毕业前分手了,去年才在一起的。” 田琳琳:“那兜兜转转还是他呗。” 周沫勾唇:“是啊,他是时光也盗不走的爱人。” 田琳琳:“婚礼定在几时了?别忘了给我发邀请函。” 周沫:“具体时间还没定,应该在五一往后了,邀请函肯定发你。” 田琳琳:“可惜,我已经结婚了,不然怎么也得给你当伴娘。” 周沫笑了笑。 她无法判断,田琳琳是不是出自真心说这一番话。 毕竟当初已经闹得那样僵,转头过了十年,见面对当时的矛盾避而不谈,反而熟稔地聊起家常。 放在谁身上都会起疑心。 “一会儿我请你和韩沉吃个饭吧,都是老同学,难得遇见。”田琳琳说。 “别,还是我和韩沉请你吧,东江算起来是我们的主场,等有机会我们去了阳城,你的主场你来请。” 田琳琳笑道:“行。” 随后,在王店长的带领下,她们参观了关于婚纱的陈列,以及各种租售的流程,还有关于员工的培训和管理方面的事。 从婚纱店离开时,周沫收到韩沉的消息,说过一会儿才能过来,这会儿路上堵车。 周沫通知他地点,说在那边汇合。 这会儿还不是吃午饭的时候,田琳琳提议,“要不去逛逛?等韩沉过来。” 周沫:“行,去G eedy那边吧,那边是东江新建的商圈。” 田琳琳:“我在视频上看到过,那是个网红打卡地,现在也是东江的地标性建筑了。” 周沫:“嗯呐。” 田琳琳:“看来东江的发展真是越来越好了。” 周沫:“以前不觉得,这几年东江的变化尤为明显,有时候也很感叹,东江这些领导们,很有先见之明。在房地产衰退和城投暴雷前,就计划打造这样的商圈,给东江招商引流。” 田琳琳:“没点高瞻远瞩,怎么当领导。” 周沫:“阳城呢?我还没去过那边,应该比东江还繁华吧?” 田琳琳:“繁华的地方是真繁华,繁华到连我们也买不起里面的一栋别墅。不过阳城最有名的还是城中村,给了外地打工的人一定的容身之所。是个非常包容的城市。” 周沫:“你都是一星期跑两次杭康的人了,还羡慕别人的大别墅?” 田琳琳:“嫉妒是人的天性,不是么?” 周沫笑容微微凝滞,随后从容道:“嫉妒不是错,只是一种正常的情绪罢了。” 田琳琳惊讶看她:“看来,我们是时候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了。” 周沫:“随时欢迎。” 两人相视一笑,打车去了G eedy。 下了出租车。 田琳琳疑惑地问:“怎么起了个这名儿?不是什么好词吧。” 周沫:“你说‘g eedy’?” 田琳琳:“嗯。” 周沫:“不清楚,但据说是哪个大老板起的名儿,有钱,任性呗。” 第900章 斗争7 田琳琳眉头一皱。 两人相携,走进了商圈这边的商场。 周沫心想既然都来了,索性先看看春装。 田琳琳则进了商场就像换了一个人。 周沫还没想好去哪家,田琳琳拉着她便走进了上楼的第一家潮牌店。 牛仔朋克风,不是周沫喜欢的风格。 田琳琳却转的津津有味,一圈下来,她看上两套,试都没试,直接让销售员打包刷卡。 周沫惊讶于,这就是传说中的富婆么?可以刷卡不眨眼。 说实话,周沫狠狠地羡慕了。 “你……在东江待多久啊?不回阳城?”周沫其实想问,她都不在这儿住,买这么多衣服……带起来不方便吧。 田琳琳却一点不在意,“我打算搬回东江住,我公婆的意思是,如果这边的生意有起色,也搬回来。我现在已经在东江这边租房了。” 周沫:“两个孩子呢?也过来?” 田琳琳:“我是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他们还在阳城。这边暂时就我一人。” 周沫:“两个孩子很想你吧?” 田琳琳:“是,不过没办法,家里情况不好,我必须出来工作,三个月嫂,年前辞掉了两个。孩子我婆婆和剩下一个阿姨在带,我周休的时候会回阳城看他们。” 周沫听了,直呼凡尔赛。 家里情况不好,还能雇得起月嫂……要算起来,自己这样的,估计在贫农以下了。 田琳琳拉着周沫去了下一家。 路上她问周沫:“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周沫:“读博,还没毕业。” 田琳琳:“果然啊,以前你就爱学习,现在还是这么爱学习。” 周沫:“不是爱学习,是除了学习不知道该做什么。” 田琳琳:“韩沉呢?当医生了?” 周沫:“嗯,现在在东大一院,是骨科大夫。” 田琳琳:“我记得当初你想学医来着,韩沉肯定是你想学医,随你报的。” 周沫:“差不多吧。” 田琳琳:“当初大家都说,是他和你谈了对象,才没考好。看来根本不是,他就是为了你,才选择放弃志愿的。” 周沫笑笑,“他也是后来才告诉我的。我当时也以为是我让他没考好,心里还愧疚过一阵。” 田琳琳:“该愧疚的是韩沉吧。当时他性格那么不好,要不是你,谁会主动和他接触、交朋友?估计到毕业,他也没个相熟的同学。” 周沫:“韩沉性格现在挺好的。” 田琳琳:“以前可不是,可臭屁了。当时听说,男生那边,不少人都想揍他。” 周沫忍俊不禁:“是,我记得,他差点被揍。” 两人一起,不免回忆起当初上学时候的情景。 韩沉话不多,或者说,根本不说话。 别人和他说话,他“嗯”就完了,然后也没有然后。 课代表收个什么资料费,几块钱的事,韩沉掏出来一百就往桌上扔。 课代表说找不开,韩沉说不用找。 “……”课代表想揍人。 那时候的他,又独又冷,谁和他打完交道,都能被气半死。 没有人不痛恨于他的臭屁模样。 只有周沫能治他。 周沫有洁癖,嘴毒心又狠,韩沉面对她,再趾高气昂都能瞬间熄火。 周沫小聪明还多,坑过韩沉不少次,坑的他无语又无奈。 外加见了韩沉的面儿,就“调戏”他。 动辄把“给我看看你腹肌”挂嘴上。 韩沉被她搞得害羞不已,每次被周沫“调戏”完,韩沉都面红耳赤,一改往日阴郁模样。 还有人调侃,韩沉这不就是个纯情小男生么。 之后韩沉在同学们眼中的形象突变,再也不是臭屁又高冷,而是“纯情”。 两人聊着过去的事,以前的轻松和回不去的青春,总是让人感慨颇多。 路过一家服装店,周沫瞧着里面的风格自己很喜欢,她刚驻足,田琳琳就拉着她,像个购物狂一样,将她拖了进去。 毫无意外,周沫挑了又挑,只想买一件自己最喜欢的。 田琳琳则不然,自己喜欢的统统拿下。 看到周沫选了半天才看中一件,田琳琳说:“随便选吧,我掏钱。” 周沫婉拒:“不了,我先试试,还不一定合适呢。” 田琳琳:“我买衣服都不喜欢试,看上就拿自己的码,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周沫:“衣服合不合身,还得上身才知道。” 田琳琳:“不合身就不要了呗,也不缺那一两件。” 周沫:“……” 富婆果然是富婆。 任性。 等周沫换了衣服出来。 田琳琳看着她,夸赞道:“不错。你直接买了呗,很适合你。” 周沫:“我也觉得还好,不过还有好几家店呢,再逛逛。” 田琳琳:“一件衣服,犹豫什么?我给你买。又不贵。” “又不贵”三个字着实伤人…… 要知道,吊牌上的标价已经和她博士一个月的津贴差不多价。 不是周沫买不起,也不是周沫不喜欢,只是……看上什么就直接去买,不货比三家,确实不是她的消费习惯。 她当然羡慕田琳琳,想买什么买什么。 但她更知道,她和韩沉,未来的日子还长,不确定性也很多,家里长辈年纪大了,养老也得靠他们小两口,以后万一遇着什么病什么灾,她和韩沉的经济,需要有抗风险的能力。 以后还会要孩子,又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存钱省钱总是没错的。 周沫微微一笑,“我还是再看看吧。” 田琳琳察觉出一些微妙的不对劲,连忙道歉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久没见了,我……” 周沫:“没事,我理解你的想法。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性格,心直口快。我以前也这样不是么?” 她知道田琳琳没有炫耀的意思,并且那样热情也极有可能是为了迅速和她拉近关系。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如此奇妙。 当初渐行渐远的人,在十年后相遇,岁月已然磨平了她们之间的褶皱,填补了他们之间的间隙,消除了她们彼此间的成见。 现在的他们,长大了,是理智的,是舍不得对方的,是感叹岁月蹉跎、友情不易的。 只是,岁月消弭了间隔,也增加了些许弯弯绕绕。 比如说话。 心直口快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过度解读。 第901章 斗争8 田琳琳并不是故意炫耀什么,她真的只是觉得,给周沫买件衣服不是什么大事。 可消费习惯悬殊,生活也悬殊的二人,注定会对对方的反应多想。 过去幼稚的恩怨容易平复,但属于成人之间的那种没由来的距离感,大概是永远不会抹平了。 两人又换了一家店,周沫又看中一件。 田琳琳随便转了转,觉得东西多,提不了,于是也不想仔细看了,只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等周沫试装。 进店前,韩沉就来了消息,说他已经到了商场楼下,问周沫的具体地点在哪儿。 周沫报了店的位置。 韩沉进店时,田琳琳正和售货员聊天。 两人同时发现对方。 韩沉:“周沫呢?” 田琳琳笑着起身打招呼说:“试衣间换衣服呢。” 韩沉:“你——怎么和周沫遇到了?” 田琳琳:“婚纱店遇见的,刚好想在这边开店,去婚纱店取取经。” 两人随后没什么交流。 有点尴尬。 他们原本就不是很熟。 挺了片刻,韩沉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田琳琳:“嗯,他——” 话没说完,周沫从试衣间推门出来。 看到韩沉,她愣一下,“你来啦。” 韩沉笑着看她,“嗯。” 周沫穿着一身深灰色卫衣式的连衣裙,腰间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分割和切割做的很好,极具设计感。 “怎么样?”她问。 “好看。”韩沉说。 “这款上班穿挺好,可以不用注意坐姿形态,”周沫不是很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连衣裙,稍稍弓腰,就会显得人特别土气,要时刻保持仪态。 “你喜欢就行,”韩沉说。 周沫笑笑,“就这件吧。” 韩沉很自然道:“我去结单。” 他走去收银台。 田琳琳望着两人这“老夫老妻”的互动模式,莫名有点艳羡。 周沫折身去试衣间换衣服。 田琳琳则走到韩沉身边,好奇地问:“不是说当医生,工资都不低么?” 韩沉沉眉看她,“还行,怎么了?” 田琳琳:“那周沫为什么不敢买自己喜欢的?刚才她看中了旁边那间店的一条裙子。要是我,我就买了。” 韩沉:“她有她的考虑。我尊重她的消费习惯。” 田琳琳:“OK。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既然抢到了她,就好好珍惜。可别连件衣服都让她舍不得买。” 韩沉笑了:“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呢?她的好朋友?” 田琳琳脸色僵住,她没料到韩沉说话这么冲。 韩沉:“我们当初做了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们之间要是没有周沫,和陌生人没区别,你没立场和我讲这些。你和周沫为什么闹僵,你心里明白。就算十年过去了,你当初伤害她的那些行为,也会让她心有芥蒂。” 田琳琳笑了,苦涩又凄凉,“你想嘲笑我?” 韩沉:“没有。我也没资格嘲笑你,毕竟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不管你接近周沫的目的是想和她道歉,然后重归于好,或者是什么别的目的,我都不觉得,你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和她亲密无间。” 田琳琳:“知道。我也没什么目的,只是偶然遇见老同学,打声招呼。” 韩沉:“她应该不想和你打招呼。” 田琳琳笑了,是苦笑,“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韩沉:“她是我妻子,我了解她。” 田琳琳无声地点点头,“你的感情,真坚定呐。十年,分开了十年还能让你再次把周沫追到手,真心佩服。” 韩沉冷声警告田琳琳,“你以后别再接近周沫。离开是你最好的选择。” 田琳琳自嘲地笑一声,“这是你第二次劝我离周沫远一点。” 韩沉:“会伤害她的人,不配做她的朋友。” 田琳琳:“那会伤害她的人,配做她的老公吗?” 韩沉登时面色阴沉。 试衣间的门再次打开。 周沫笑着出来,将手里的衣服交给售货员打包。 “走吧,去吃饭吧,”周沫说:“琳琳回来了,难得老同学见面,韩沉,咱来请她吃个饭。” 韩沉刚想说什么,田琳琳先开口,“我刚才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俩去吃吧。” “?”周沫疑惑地看向韩沉。 韩沉微笑道:“人有事就让人去忙。” 周沫问田琳琳:“什么事这么急?需要帮忙……” 田琳琳立即摆手,“不是,就是租房子的事,有套很合我心意的房子,中介说再不去,就被人租走了。” 周沫:“那你快些去吧。” 田琳琳笑着和周沫打了招呼,随后匆匆离开。 提着一堆购物袋走出商场大门,田琳琳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老公”两个字。 她的心咯噔一下。 “喂——” 然而只说了一个字,那边就是出言不逊和责备。 田琳琳听着电话里的斥责,心痛地说不出话来。 知道对方发泄完毕,她才含着眼泪道:“我为什么来东江?你说我为什么来东江?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然后呢?我得到了什么?我告诉你,你死心吧,我不会和你离婚。还有——”她长呼一口气,“周沫和韩沉结婚了,现在过的很幸福。”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无声。 田琳琳苦涩道:“谁能想到,当初是我们四个人,现在还是我们四个人呢。你还是收起你那份心思吧,韩沉很爱周沫,周沫也很享受他的照顾。你以为苦的是我们四个人,其实苦的只有我们俩,不,只有我一个。有空多回家看看孩子,二宝都会喊爸爸了。” 不知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 田琳琳不想听,挂断了电话。 商场前,人来人往,走在其中的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 看似外表光鲜亮丽,人前人后都是小富婆,可田琳琳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韩沉主动去给周沫结款的那一幕。 他会夸周沫好看,会主动去付款,会不惜做恶人和自己翻脸去保护周沫。 以前她就知道韩沉喜欢周沫,但她以为韩沉对周沫的喜欢,是那种一时兴起或者那种富家子弟兼学霸,上学上着无聊了,想谈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第902章 斗争9 亦或者,因为周沫总“调戏”他,加上周沫长得好看,学习好,青春懵懂,所以心动的那种喜欢。 无论哪种,田琳琳都不觉得,周沫和韩沉毕业后还能继续走下去。 他们的家世,性格,其实一点都不相配。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还没毕业,两人就分手了。 且分手极为彻底。 那段时间,形影不离的两人,连话都不说了。 周沫身边的人从她,变为韩沉,再变为周沫一个人。 友情、爱情相继失去,那是属于青春时,最无助的记忆。 最终,周沫身边再无他人,孤身一人走完了高中。 这段痛苦又纠葛的四角恋,也最终落幕。 他们四个人,没有一个落得好结局。 田琳琳曾经以为自己是有好结局的那一个,可回头再看……十年的婚姻,并没有让她觉得幸福,反而满是痛苦。 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她的公婆劝她,生了孩子就好了,她信了,还生了两个。 但一切并没有多大改变。 反倒是周沫和韩沉,似乎过上了让她艳羡的日子。 *** 田琳琳走后,周沫和韩沉牵手,又逛了几家。 周沫没再看上什么,单纯瞎逛。 韩沉微微扥她,“我没来的时候,你不是看上一件?走,再去试试。” 周沫讶异:“你怎么知道?” 韩沉:“你说呢?” 周沫转过弯,“田琳琳?” 韩沉:“嗯。” 周沫:“干嘛听她的。” 韩沉:“别的我可能不会听,但审美她应该比我在行,她说你喜欢那件,说明那件肯定好看,不然你不会喜欢。” 周沫哭笑不得,“你就想给我买衣服,别找理由了。” 韩沉:“给自己老婆买衣服,不应该?” 周沫一脸小骄傲:“应该。” 两人买了衣服,又去商场顶楼找了家火锅店吃火锅。 周沫说好久没吃过火锅,嘴馋了。 因为喝中药的原因,她对这些辛辣刺激的食物忌口了不短时间。 前几天周沫又做了检查,各项指标显示正常,说明药有效果。 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去做一次检查。 这期间,不用吃药,也不用忌口,周沫这才敢吃火锅。 “好久没吃火锅了,”周沫回想:“上次吃火锅,好像还是在宋言家。” “嗯,没敢让你吃辣的,馋坏了吧?” “当然。” “这下好了,可以大胆吃了,”韩沉帮周沫涮了羊肉,刚烫熟,就尽数夹给她。 “你也吃,”周沫说:“别光顾着我。” “你先吃,你饭量小,我得盯着你多吃点。” 周沫笑笑:“这是想贿赂我?说,是不是别有所图?” “哪有什么图?要说图,那只有一个,等你和我生个孩子。” 周沫陡然陷入沉思。 韩沉本是玩笑的话,见周沫没了笑颜,他立马紧张起来。 “我没有逼你生孩子的意思,我是……” “我知道,”周沫说:“是我之前对生孩子这事太过抵触,给你搞出PTSD了。” 韩沉抿了抿唇,“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了。” 周沫:“干嘛不开?不和我生孩子,等着你和别人生孩子?” 韩沉:“……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沫笑了,韩沉的反应还是那么可爱。 “你不用谈‘孩’色变,关于孩子的事,我仔细考虑过了,”周沫说:“虽然我觉得我不喜欢孩子,更恐惧于生孩子,但……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是愿意一试。看夏夏姐,还有田琳琳,都生了孩子,也迈上了人生新阶段,还挺让人艳羡的。咱们俩不也稳定了?我也马上毕业了,如果不出意外,我还能留在我们科,到时候咱俩就是双职工。养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韩沉惊讶地望着周沫,他内心中是说不出的感动与欢喜。 “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和孩子更好,”韩沉保证说:“你这样想,我……太激动了。” “婚礼都没办,就开始想当爸爸的事了?”周沫调侃道。 “办,立马办,”韩沉说:“我找梁东岩问问,看能不能下个月就解决。” 周沫忍俊不禁,“瞧你,急不可耐。” 韩沉认真道:“我说真的,你要同意,我立刻就把这事交给梁东岩。” 周沫:“你真是,什么事都找梁东岩,你不怕把人累死。婚礼的事,还是我自己准备吧,我想要什么样的,我自己决定。” 韩沉:“行,我也是怕你太累。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周沫:“没事,还有爸爸妈妈们帮咱呢。” 想到什么,周沫又问:“你今天和梁东岩谈的怎么样?有办法对付齐潭?他现在越升越高,现在都留在秦书记身边当亲信了。以后肯定更能给段峰撑腰。今年副教授都这样,明年副主任医师,指不定他们又耍什么花招呢。” 韩沉安慰道:“别担心,都有办法。” 周沫小声问:“什么办法?” 韩沉:“双管齐下。梁东岩那边已经在想办法举报齐潭父亲偷税漏税的事了,齐潭那边……我五哥说,交给他,不用我操心。” 周沫:“是那个出轨有夫之妇的事?” 韩沉:“他没说,我五哥办事,你就放心吧。这世上没有比他更追求稳妥的人了。” 周沫:“他们政场的手段我不懂,反正我只知道,不能让齐潭得势。还有……” 她突然愤愤道:“我想知道,齐潭和任淮波到底是怎么串通的。他俩害的我差点命都没了。” 韩沉:“放心,到时候都会水落石出。” 到时候,齐潭怕是要去监狱澄清所有事了。 周沫低头吃东西,没有看到韩沉不经意间露出冷漠又得意的笑。 “对了,”周沫又说:“我导师让我下周陪她去参加个什么人才引进峰会,还说那会议也是齐潭的嘉奖会。” “就是那个时候。” “什么?”周沫没懂。 “让他也尝尝什么叫窒息感和恐惧。” 周沫还是不解。 韩沉眸色轻佻,“不管是不是他直接指使任淮波去伤害你,你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绝对是他泄露的。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你命,都不可原谅。” 第903章 斗争10 周沫从韩沉的眼里看到了复仇的决心,以及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心下一寒。 这样充满报复情绪的韩沉,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韩沉。 猖狂又阴森。 …… 周三。 周沫跟着沈青易一起参加了人才引进的峰会。 当然,齐延也一起跟着来了。 他买了一大束花,说是要等齐潭被表彰后下台的时候,他要冲上去给他送第一束花。 周沫叮嘱他在座位上坐着别乱跑。 会议厅不小,前排拆了不少桌椅,腾出空地给融媒体和各单位、电视台等宣传机构和部门,比开新闻发布会还隆重。 周沫跟随沈青易上前。 沈青易遇着不少认识的领导,免不了和他们攀谈寒暄。 但开场前,还要确认一下PPT是否能正常播放,怕出岔子,有错乱之类的,这一步就需要周沫去处理,沈青易抽不开身。 后台的试音人员已经开始调试设备。 场内,参加会议的人,陆陆续续进场入座。 周沫从后台的小门出来,小门连着会场外的走廊,她一出门,就见一群穿着气派整齐的人,熙熙攘攘走来。 为首的是秦书记,在他右边正和他说话的人,正是齐潭。 今天的他显然有特意打扮,头发碰了发胶,尽数往后理去,一丝不苟,简单地黑西服白衬衫,没打领带,谨慎又不死板。 走在前排的他当然也看到了周沫,但只微微愣一下,随后转过头,继续和秦书记说着话。 周沫等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去了趟洗手间,才回到会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九点半。 会议准时开始。 会议主持人是卫生口的一个什么主任,他说完主持词,第一个上场发言的,自然是秦书记。 秦书记发言,立意从上到下,先是什么为了执行国家层面的卫生政策,拿上头的文件说事,接着是东江本地的一些医疗卫生人才的政策,随后落到去年的抗洪救灾上,炫耀了一番丰功伟绩,点出了其中的杰出代表——齐潭。 还说之前的表彰大会,多是从一线人员中挑选的,作为抗洪的后备力量,其功能不能被忽视,介绍了齐潭的功业后,又提点说,稍后会对齐潭进行特别嘉奖,这也是一种示范效应,让愿意选择东江的人才们看看,只要“愿意付出”,就能获得荣誉和嘉奖。 由于会议的最后还有一个提问环节,在场参加会议的“人才”和记者们都能提问,并且现场有专人解答这些提问,包括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比如给不给编制、落户有没有购房优惠之类的。 秦正华演讲结束,下面一个环节,就是对齐潭的表彰环节。 主持人介绍完后,颁奖的bgm响起,齐潭从前台登场,颁奖嘉宾是秦书记。 两人颁奖结束,并肩而立,任凭台下快门闪烁。 随后,齐潭发表了一段获奖感言。 周沫无感,齐延却听得津津有味,看着齐潭获奖感言即将结束,他拿起身边的花,冲到齐潭下台的地方。 “哥,恭喜你,”齐延笑道。 齐潭看着眼前的花,尴尬地接过,“你怎么来了?” 齐延:“你获奖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跟来看看。” 齐潭警惕地环视周围,“这么多人,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齐延哪想过那么多,但看齐潭不高兴的语气,他知道,他又做错事了。 “对不起,哥……” “回去吧,”齐潭抱着花,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立即有工作人员上前,去接齐潭手里的花。 齐潭眼皮没眨一下,随手将那束花,递给上来的工作人员。 齐延心里有点难过,兴致缺缺回到座位上。 “怎么了?”周沫问。 “没什么,”齐延说:“我哥好像不喜欢我给他送花。” 周沫想了想,“不至于吧?” 齐延:“他很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周沫:“觉得你太招摇了?” 齐延:“嗯。” 周沫也不好评说什么,只安慰道:“没事,你的好心他肯定知道,不然不会收那束花。他有他的考量,可能……他这人就是比较谨慎。” 齐延:“以前在帝都的时候,他不这样。” 周沫:“以前他什么样?” 齐延:“会经常来学校看我,还会让司机来接我,带我去吃饭,让司机送我和以?姐出去玩。” 周沫隐隐觉得,齐延的话有些吊诡,又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你哥和晏以?也认识?” “额……”齐延瞬间失声,脊背一僵,脑袋嗡地一下,不知所措。 周沫淡然道:“想想也是,晏以?都认识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哥。” 以前她还真没把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过,现在……怪怪的。 总觉得合理又不合理。 “嗯,”齐延只闷闷地应一声,没敢再说话。 他心里打鼓,之前齐潭和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说帝都的事,他却差点说漏嘴了…… 政策代表开始宣讲政策和规划。 这应该是会议最值得关注的部分。 周沫简单听了听,毕竟作为博士还是本地人的她,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符合“人才”的定义,以后可以有什么福利和优惠。 然而对于科研型的人才,博士、博后都不算啥,已经卷到“青椒”和“杰出学者”了。 周沫随即死心。 她卷不过别人,她放弃。 “嗡嗡——”齐延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他看一眼,立即着急地对周沫说:“师姐,我突然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怎么了?”周沫担心地问。 “没什么,”齐延不会撒谎,只能囫囵应付。 也不敢多解释,他直接走人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周沫还纳闷着,齐延已经捏着手机,匆匆跑出了会场。 周沫也没多想,等了片刻,就见坐在前排准备席上的齐潭,突然起身,和身边的人打招呼,不动声色地悄然离开。 齐延和齐潭相继出走……周沫不得不好奇,这哥俩到底什么情况。 好奇心作祟,周沫偷偷跟了出去。 第904章 斗争11 会场外。 周沫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齐延和齐潭。 想想这是卫生部门的办公大楼,齐潭又升迁了,现在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大楼里。 两人大概率是去了齐潭的办公室。 周沫败兴而归。 一直到沈青易发言结束,又该轮到履新的齐潭上台,他才从后台出现。 他作为主抓卫生人才工作的领导,自然要对东江卫生口的各种人才指标和现状了如指掌。 他的任务是陈述现状,给大家吃一剂定心丸,让大家知道,东江卫生口一向都很重视相关人才。 甚至还会组织“人才”们,团建,对外交流。 其实懂行的都知道,所谓交流根本就是公费出差。 这种交流会至今已经举办了快十届了。 各种活动眼花缭乱,听着都能想象到其中的美好。 他演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周沫呆呆望着台上,视线一偏,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入了她的眼。 她正隐在角落的那堆记者里。 记者忙着低头写,摄影忙着拍照,唯独她,面上台上。 失神地望着台上的方向。 那模样,比瞻仰自己的信仰还虔诚。 周沫视线一转,继续看向台上。 灯光配合很好,整个舞台只有齐潭一个人。 他的笑容自信又端庄,和他私下那种逗趣又斤斤计较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沫垂眸,陷入深思。 再抬头,想去找晏以?的身影,然而她的方向已然没有她的踪影。 周沫有一瞬间疑惑,莫不是她认错人了? 没一会儿,齐延回来了。 他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周沫沉声问:“晏以?是不是来了?” 齐延愣一下,表情尴尬至极,“师姐,你怎么突然问起以?姐了?” 周沫皱眉,语气严肃道:“你哥和晏以?到底什么关系?” 齐延:“没什么关系啊,就……普通朋友。” 周沫审视着齐延,问:“你没骗我?” 齐延:“我骗你做什么?” 周沫:“你哥是不是不让你说他在帝都的事?因为那个时候他太张扬,犯了错,这才落得出走帝都的下场。是不是?” 齐延支支吾吾,“这……没有的事……我……师姐,你别乱猜。” 周沫:“我乱猜还是我说了实话?” 齐延垂眸:“……” 周沫:“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哥和晏以?,到底怎么回事?” 齐延:“也没什么。他们早结束了。” 周沫如遭雷击,“结束?” “结束”意味着有开始…… 晏以?和韩池在一起,是韩池去沪市工作的时候,那时候韩济刚和艾知音相亲…… 算起来怎么也得十年了。 十年前,齐潭还在东江读本科呢,怎么可晏以?认识? 从时间线上推,完全站不脚…… 那就是说,齐潭和晏以?的“开始”,是在齐潭和自己分手后,去了帝都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晏以?分明还是韩池的未婚妻…… 越想越心惊肉跳。 “我去打个电话,”周沫匆忙从位子上起来,跑出了会场。 她手忙脚乱拨了韩沉的电话,那边通话的盲音一直在响,没有接通。 看眼时间,估计韩沉这会儿在上手术。 想起之前韩池多次暗示韩沉,让他做眼线,监督晏以?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周沫还觉得,韩沉是对韩池消息的过度解读。 现在看来,一切分明就有迹可循。 韩池肯定也发现了晏以?的不正常,但一直找不到“第三者”的线索,属于有怀疑却没证据。 现在好了,所有事都串起来了。 怪不得五哥韩决只知道齐潭做过男三,却找不到那个女人是谁……显然是身份背景不一般,齐潭做事极为隐秘,不想让人暴露。 也怪不得齐潭会放弃留在帝都,宁愿咽下这口气,自己背负所有回东江。 晏以?的身份,足够他这么做了。 那齐潭呢? 他知道韩池是韩沉的三哥?是韩家最骄傲的儿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横生。 莫不是……齐潭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晏以?和韩池的关系,故意横插一脚? 可这也似乎说不通。 他为什么要针对韩池?或者,为什么要搭上自己在帝都的前途,去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事? 周沫头疼。 想不通。 着实想不通。 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韩沉的计划。 他说要在今天对付齐潭……还是五哥韩决操刀,利用的,就是齐潭在帝都当男三的把柄…… 周沫细思极恐。 如果这事被揭发,岂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连晏以?也会被挖出来? 到时候韩池呢? 该如何处之? 事情发展到了一个死循环里。 她需要快速联系上韩沉,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然而她给韩沉又打电话,又发消息,最终还是没联系上。 正是着急的时候,周沫突然听到会场里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那种像是放学铃一响之后突然而起的躁动。 周沫立即跑回会场。 就见很多记者七嘴八舌地提问。 “齐主任,网上的帖子说的属实吗?您真是因为在帝都的风纪问题才回到东江的?” “齐主任,您能做个解释吗?” “……” 场下也是一片哗然。 台上,LED大屏还投放着网上帖子的截屏。 周沫顿时知道,韩沉所说的对付齐潭,是指什么了。 恐惧和窒息感…… 台上的齐潭不就正在经历这一遭吗? 恐惧于黑色往事被提及,窒息于在此时此刻,千千万万的聚光灯聚焦于他。 台下的齐延坐不住了,他想冲上台前,去保护齐潭。 周沫拉住他,“别去,你去了只会乱上添乱。” 齐延看着周沫,着急地说:“我就知道,瞒不住的。” 他满面都是懊悔。 然而再激动,最终都化为无奈。 台上的齐潭面色僵硬,笑容不再。 这场会议,是他回东江这么久以来,最辉煌的一刻。 而他同时也在最辉煌的时候,跌入深渊。 “大家冷静一下,这件事会后讨论,安保,安保,维持正常会议秩序!”之前那位主持人出面,呼吁大家冷静。 随后又有工作人员,护着齐潭匆忙下台,从后台逃窜似的离开。 狼狈。 狼狈至极。 空荡荡的舞台,之后背景的LED屏幕上还显示着那篇绘声绘色的帖子的截图。 不消片刻,LED屏幕也熄灭了。 第905章 斗争12 像突然断电一样,闪了一下,灭了。 在场的主持人声嘶力竭维持秩序。 沈青易嫌聒噪,早就从等候区回来。 “开个会,怎么发生这种事?”沈青易还想着趁机给科里招几个人,这下完全泡汤了。 抬头看向齐延,沈青易既同情又无奈,“给你放一天假,回家吧。” 齐延怔怔望着沈青易。 半天才明白沈青易的意图。 这是允许他去看他哥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延反应过来,立即道谢说:“谢谢老师。” “嗯,去吧。” 齐延道别,转身离开。 “咱们也走吧,”沈青易说:“今天这会议应该是继续不下去了。” “好,”周沫收拾东西,陪同沈青易离开了会场。 回去的路上。 沈青易开车,周沫坐在副驾。 “这个齐主任……我对他印象还挺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沈青易叹气道:“希望不是真的。” 周沫默默无声,没敢说话。 作为猜到真相的她,现在沈青易所有的可惜,都是无用功。 已经被石锤的事,注定齐潭无法翻身。 周沫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了“围脖”,想围观一下那个被爆出来的帖子。 结果被删帖,刚上热搜没多久,便消失不见。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齐潭的单位下的。 哪个单位会允许这么丢人的事发生? “老师,这篇帖子,是怎么出现在大屏上的?”周沫当时在会场外,没亲眼目睹。 “很突然,”沈青易说:“当时齐潭在台上讲话,背后的屏幕就变成了电脑桌面,突然浏览器被打开,操作的人好像在搜电脑屏保,我还以为是后台操作不当,屏幕不小心接了电脑。鼠标搜了一会儿,就点了网页旁边的一个热点,这帖子的截图就跳出来了。” “看上去好像工作人员不小心操作的。” “对,我还纳闷呢,怎么随手点了一个热点,打开就是齐主任的新闻。” “可能……真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 周沫没多言,只心底还在感叹,韩决果然是韩决,出手稳准狠不说,还不留痕迹,留好了退路。 就算放截图的那人被问到,他也完全可以说,自己无聊点开的,谁知道是齐潭的丑闻,当时他也没注意,电脑屏幕连了大屏。 一切像极了巧合,你觉得太巧,却没办法反驳。 太巧了是不真,但不代表没有发生的可能。 并且……这件事的焦点根本不是这个放截图的人,而是齐潭。 想来他的领导要找他谈话,核实情况。 如果齐潭不说实话,谁敢保证,后续不会有更大的瓜。 单位丢不起这个人。 齐潭自己也知道,和自己纠缠的另一个人是晏以?。 晏以?的背景,他更要忌惮三分。 选择默默抗下所有,不暴露晏以?,是他最好的选择。 …… 晚上。 周沫准备好晚饭。 韩沉疲惫地回到家中,看到满桌饭菜,笑着问道:“亲眼看着齐潭遭报应,解气了?” 周沫一点笑不起来,“一天了,都不接我电话。” 韩沉:“忙,真没空。” 周沫:“去洗手吧,吃饭了。” 韩沉去洗漱间洗了手,再出来,他笑说:“都替你报仇了,怎么没见笑一个?” 周沫睨他,“有件事想和你说,等我说完,估计你笑不出来。” 韩沉微怔,担心道:“怎么了?” 周沫:“你知道齐潭在帝都出轨的对象是谁吗?” 韩沉:“谁?” 周沫:“晏以?。” 韩沉彻底愣住。 “怎么可能?晏以?一直在沪市……” “你再好好想想,晏以?到底有没有出现在帝都的时候,”周沫说:“这事基本能实锤了。齐延说漏嘴了,他说齐潭和晏以?结束了。有结束就又开始……”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 韩沉如遭雷击。 “怪不得,怪不得三哥找不到那个男人,竟然是齐潭。” “现在怎么办?我们为了报复,是爽了,你三哥那儿怎么办?要告诉他?” “当然要告诉他,”韩沉不假思索,“这事三哥必须知道,但……怎么处理,就看三哥自己了。我不可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 周沫:“先吃饭吧,吃完饭,你给他打个电话。” 韩沉:“嗯。” 饭后。 周沫收拾碗筷,韩沉说要一起,周沫推他,让他去房间给韩池打电话。 韩沉想了想,低头轻轻吻一下周沫的额头。 “去吧,”周沫笑说。 “嗯。”韩沉转身去了次卧。 电话拨通,响了好几声,韩池那边才接通。 “三哥,在忙?”韩沉问。 “没,怎么了?”韩池问。 “我……我这边发现晏以?的事了,关于你怀疑她出轨的,”韩沉艰难说出口。 电话那头,韩池沉默了。 “三哥?” “你说。” 韩沉听韩池的声音还算镇定,虽然很心疼韩池,但这些话他必须说。 “那个男人……是齐潭。以前和五哥一个单位的,现在在东江卫生口。” 本以为韩池会愤怒,会震惊,没想到他极为平静。 “我知道了。” “三哥……” “知道是谁就行。不过,你怎么发现的?” 韩池只能如实相告。 然而还有一件事,他更担心,“现在不知道会不会逼急了齐潭……我怕他破罐子破摔,把晏以?一起捅出来,到时候你那边……” 韩池被人戴绿帽子,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如果这事真捅出来,韩池估计以后也得不到晏建舍的庇佑了。 “你按你的计划做吧,不用管我,”韩池说:“我知道对方是谁就够了。” “还有,”韩沉说:“沫沫说,在东江见到了晏以?。就在齐潭的表彰大会上。” “呵,”韩池一声冷笑,“骗我说请假出去旅游,结果跑去东江了是吗?我知道了。” “我这边还有齐潭父亲偷税漏税的把柄……我怕祭出来之后,齐潭鱼死网破。” “先稍稍等等,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三哥……对不起……”韩沉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不用说抱歉。我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不然也不会让你多‘关照’晏以?。” 第906章 斗争13 爱和不爱从来都有迹可循。 这么多年了,晏以?什么情况,他不是不知道。 刚开始的时候,是他不想结婚,觉着自己还年轻,还能拼。 后来变成了她不想结婚。 一直拖着。 最后拖着拖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几天,我想去趟东江。”韩池突然说。 “你是要……”韩沉担心道。 “放心,我不是去找齐潭麻烦,我只是带晏以?回来,”韩池说。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会放弃她?” “为什么放弃?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吗?”韩池说:“虽然没领证,但这么些年,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领没领证,都不影响我们的事实婚姻关系。” 韩沉不好再说什么,只微微咬唇。 他搞不懂,为什么韩池要这么作,为什么都已经到明面上了,还能忍受晏以?。 “你的事,你决定就好。” 韩沉替韩池感到可惜,也试着去理解韩池,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法说服自己。 放下电话。 韩沉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为什么,为什么韩池明明遭受了背叛,还胡想着原谅晏以?,会和她重新开始? 十分钟后。 砰砰砰。 “进,”韩沉这才惊醒,自己已经思考许久。 “打完了?”周沫看他独自坐在床边发呆。 “嗯,”韩沉伸手。 周沫伸手搭上,韩沉微微一拽,周沫坐在他腿上。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是三哥那边有什么问题?” “没有,”韩沉微微将自己的头靠在她胸口。 “那是怎么了?” “有件事想不通,”韩沉说。 “什么事?” “三哥已经知道晏以?的背叛,却还是想和她继续下去。” 周沫一惊,“为什么?” 韩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不敢多问,他本来已经很难受了,我不可能再去问这些。” 周沫:“他是很爱晏以??” 韩沉:“我不觉得。如果足够爱,他早就和晏以?领证了。他想和晏以?继续,估计多半还是看中晏以?家的背景。” 周沫:“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升迁?” 韩沉:“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周沫:“太复杂了。” 为了追求权力,竟然可以不顾自己的另一半出轨么? 韩沉:“看他这么淡定,估计早就想好了在晏建舍那边的一番说辞。女儿出轨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要三哥表现大度,愿意容忍,晏建舍没理由不给三哥支持。” 周沫:“可……你三哥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吧?” 韩沉:“肯定。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被戴绿帽子。” 周沫:“那齐潭父亲偷税漏税的事……” 韩沉:“先放一放吧。等我三哥在那边处理好晏建舍再说。” …… 湘滨新丽。 齐延将齐潭接回家住了几天。 这几天,齐潭被曝光的事,齐家上下也都知道了。 齐潭和齐延的父母说要过来看看。 最终被齐潭拦住,没让过来。 齐延头一次见到齐潭如此低迷狼狈,胡子都已经快比眉毛长了。 中午给他订的餐,他也没吃。 “哥……你别这样……”齐延担心道。 “都没了,一切都没了,”齐潭往沙发上一靠,满目疮痍,心如死灰。 齐延知道齐潭说的是什么意思。 单位已经给出了齐潭的处理结果,先是停职,后来是免职。 停职是为了调查,免职虽然是中性词,但一体两面,无非两个结果,升或者降。 这样的丑闻,显然是要降的,但降去哪里,就不好说了。 齐潭说的“一切都没了”,是指他这么多年的经营和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刚才……以?姐在楼下,她说,想上来看看你,”齐延说的很没底气。 齐潭冷哼一声,“这时候还来做什么?也来看我的笑话?我已经给不了她任何许诺了。” 齐延沉默片刻,“让她上来吧,楼下怪冷的。” 齐潭:“随便吧。” 齐延:“你不收拾一下?就这样见她?” 齐潭:“还有所谓吗?” 齐延犹豫片刻,转身给晏以?打了电话。 给晏以?开门的时候,齐延提前给晏以?打了预防针。 “我哥,心情不好,以?姐,你多担待吧。” 将人放进来,他迅速闪去卧室,将客厅交给二人。 “齐潭……”晏以?身着咖色风衣,两手捏着挎包的手提,净是局促。 她自责地低着头,“我……对不起。”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用吗?”齐潭:“你来东江太久了,你男朋友该怀疑了,回去吧。” “不要,我不回去,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晏以?望着他,心疼不已。 眼前原本风华正茂的男人颓痞至极,毫无生气,和当初温柔且风趣的他判若两人。 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毁了你,从来都没有,”晏以?咬着唇,“我也想放下过去,重新生活,但……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我爱你。” 她不管不顾,扔下包,直接冲上去抱住了齐潭,手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 这是她希冀依旧的感觉。 她早已忍不了了。 “放弃吧,放弃走仕途,我们一起离开,一起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卑微又那样期盼。 齐潭试图解开她的手臂,但晏以?不撒手,牢牢抱着他。 “现在提这些,已经没意义了,”齐潭说:“回去吧,真的。你再不回去,他会发现。” 晏以?拼命摇头,“我不想再隐瞒了,我不爱他,我一点都不爱他。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想骗自己,很想很想骗自己,但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在没有认识齐潭之前,晏以?觉得自己能做到。 韩池,多优秀的人啊。 刚来她父亲身边就是得力干将。 他父亲晏建舍说,韩池将来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她不早点抓住,就成别人家的女婿了。 晏以?也觉得韩池很好。 真的很好。 温文尔雅,像长辈,他比她大七岁,说话做事都很老派,和她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对人很温柔、很有耐心。 她上高三的时候,他们刚认识,韩池二十五。 那时候,韩池刚来她父亲身边,因为总有公务要处理,总是追着晏建舍跑。 第907章 斗争14 来她家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然后,他们认识了。 她上大一的时候,韩池开始追求她。 晏以?头一次遇到男生的追求,心慌、心动,不知所措。 她把这些事告诉了晏建舍。 晏建舍说:“韩池将来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不早点抓住,就成别人家的女婿了。” 晏以?很听晏建舍的话,当时的她年纪太小,并没懂晏建舍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韩池适合给他晏建舍当女婿,他没说,韩池是她晏以?的良人。 她在懵懂之间,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接受了韩池。 和他交往,和他恋爱,和他见家长。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结婚,将来还会有孩子。 但即便她知道前路等待她的是什么,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齐潭。 他是鲜活的,风趣的,是充满了暖洋洋的气息的。 她会因为他的偶尔皱起的眉头心碎不已,也会因为他微微一笑,就满心欢喜。 她的情绪全部拴在了齐潭身上。 以前她觉得,没有爱,好像也能一起生活。 可有了齐潭之后……他就好像给她续命的泉水。 没有他,她真的活不了。 感情这东西,真是洪水猛兽,一点由不得人控制。 她知道自己是有未婚夫的人,但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爱上齐潭。 她也想和韩池分手。 韩池每次却笑着说:“别开玩笑了,你爸和我们家,不会同意。” 听到这样的答案,晏以?才明白,爱或者不爱,真的泾渭分明。 韩池不分手的理由不是因为他对她有留恋或者喜欢,而是……他们两家都不会同意。 是啊。 分手的后果,她能不明白吗? 就算她哭喊着不同意,晏建舍也能绑着她嫁给韩池。 不为别的,只因为韩池未来可期。 如果把韩池扶上来,等将来晏建舍退居三线,甚至退休,他也能从韩池这儿获名获利。 她不是没有和韩池吵过。也不是没有闹过。 所有人除了觉得她是大小姐脾气,无理取闹之外,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感受,也没人在意她喜欢谁。 窒息,压抑,不能自己,这种获求自由和爱情的感觉,随着年岁增长,越发强烈。 以前的她,不谙世事,会被韩池的温柔麻痹,但现在,她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无论她怎么乞求,韩池就是不肯松手。 于是她去帝都读研了。 那是十年间,唯一一次离开韩池的时刻。 也是她这辈子最轻松,最自在的时刻。 一切开始于读研,一切也终止于读研。 头埋于齐潭心口,她小声啜泣,想寻求哪怕他给的一点点安慰。 齐潭太久没吃东西,此刻浑身无力,想推开她,却推不动,只能任由她抱着。 但抱着抱着,回忆涌上,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们也算开始于彼此与对对方的心动。 无论再怎么理智,齐潭也没法否认,他当对这个脆弱敏感又易碎的女孩子动过心。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不怕他发现吗?”齐潭梗着嗓子问。 晏以?摇了摇头,“以前年纪小,没有自立能力。总是很害怕违背了他们,让自己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现在不怕了。颠沛流离的苦,也抵不上现在的苦。” 齐潭:“值得吗?为了我?” 晏以?点头,“值得。从来都值得。” 齐潭:“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 至少,为了她放弃所有,放弃仕途,他做不到。 “你知道,我从来都追求什么,”齐潭说:“你的一厢情愿,我没办法给你很好的回应。” “我不在乎,”晏以?说:“我只知道,我爱你。” 齐潭笑了。 有哪个男人听了这样的表白能不心动,能不开心呢? 可是晏以?是有未婚夫的人。 再动听的表白,都很难让人开心起来。 “你不该来东江的,”他说。 “但我还是来了,我控制不住,”晏以?说:“我从我爸那儿听到了消息……有人,要针对韩家。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我想借这个机会,彻底和韩池分开。我真的……没办法忍受每天和他见面。真的,连见面我都受不了。” “他对你不好?” “不是,”晏以?说:“我受够了他那副不择手段,争权夺势的嘴脸,虚伪又想掌控一切。当你发现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为什么把他否定的如此彻底?”齐潭问:“他伤害过你?” “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但他就是不放我走,这就是在伤害我。” 一个只会强迫她做事的人,一个强硬地垄断她婚姻的人,一个自私冷漠却伪装出大方温柔的人,怎么可能让她做出好评。 只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让她越来越恨他。 “他,应该不会放手的,”齐潭说:“他能跟你耗十年,说明他早做好和你耗一辈子的准备。” “但我不想和他耗一辈子,一点都不想。” “别任性,”齐潭说:“你爸爸就你一个女儿,现在他还在位,你过的风调雨顺,再过几年,等他退了,你大概率过不上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当然,你还要保证他在位期间没有犯事儿。” 晏以?咬了咬唇。 她不敢保证。 “你爸不是和他要了套黄凌江畔的房子吗?这件事最后怎么处理的?” “十八巡视组来了,我爸,没再敢要。我也和我爸说过,他给的东西,别收,也别和他要东西。但他们私下怎么往来,我就不知道了。” “你做的对,”齐潭说:“千万别沾上他们之间的交易,你就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好。” 晏以?耳朵贴着齐潭,听着他的心跳,她莫名心满意足。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会教我懂事,会保护我。” “不,我保护不了你,”齐潭哀叹一声,“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谈保护你?” “可我觉得,你就是在保护我。” “这是你的一厢情愿,”齐潭说:“事实上……我对你,同情居多。” “我知道,”晏以?说:“我从来不期望你对我有多深情,你和他是同一类人。同样为了追求权力放在第一位,感情,连末位都算不上。但你们也有不同。他……从来都只顾自己,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好歹还会顾及一点。” 第908章 斗争15 “是啊,”齐潭说:“我就是因为不够狠心,做事犹豫,瞻前顾后,才落得现在的下场。我舍不得我在意的人受伤,不忍心采取狠厉的手段。我总觉得,柔和一点,留点余地,至少让我的良心不那么难过。但……优柔寡断,害人害己。他多风光啊,不爱你却霸占你,狠厉强硬的手段,也让他获得了所有。” 一把手特助…… 别小看特助这个不起眼的名字,用不了两年就会是沪市最高领导班子的一员。 可比他这个卫生口刚升上来的小主任,风光的多。 “别这么说,”晏以?说:“你是真的温柔,会顾及他人的感受。我喜欢你这样,你是有人性,不是优柔寡断。” 齐潭笑了,“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可以允许你因为悲伤和心灰意冷而选择拥抱我,但……我没办法给你太多回应。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感情的事,未来我还有很多事去面对,流言蜚语、议论纷纷,等等,很多很多。我需要想的事,也有很多。同样我也感谢你的陪伴和安慰,这正是此刻我最需要的。” 晏以?泪如雨下,继续将头闷在齐潭怀里。 这个男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温柔。 此刻,她觉得他们像两块尘封已久,被世人抛弃的冰。 只能通过拥抱彼此靠近,继而温暖对方。 “没关系,你还有我。” “可你不该来东江,更不该来见我,”齐潭说:“你之前偷偷摸摸跑来几次,我就不是很想你来。你每次都不听劝。” 晏以?:“我控制不住。我不能和你联系,他会查我手机,我想找你只能靠齐延。” 齐潭:“查你手机……可能,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晏以?疯狂摇头,“不,千万不要。在他身边,太压抑、太窒息了。我不要他对我有感情,我对他,已经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 齐潭拍拍她,安慰道:“我理解你,并同情你。希望你能早日脱离他的掌控。” 晏以?:“我这次来东江……就没打算回去。” 齐潭一惊:“你不怕他找过来?” “我买了飞杭康的机票,打算等你好一些就走。在杭康停留一段时间,我会直接飞新加坡,”晏以?起身,盯着齐潭,认真问:“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齐潭苦笑:“这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我收拾,家里人也都在这边,我不可能走。” 晏以?点点头,想到什么,她问:“你还喜欢周沫吗?” 齐潭脸色僵硬,“你怎么知道……” 晏以?:“齐延和我说了,在认识我之前,你和周沫有过一段感情。她现在和韩沉在一起,过的很幸福。” 齐潭苦笑道:“我知道。” 晏以?:“你搬去段峰那儿住,也是因为她吗?我去过她和韩沉的家,从阳台上可以看到段峰家。” 齐潭没回答,反问道:“知道为什么我说自己优柔寡断吗?” 晏以?摇头。 齐潭:“评职称那天,为了帮段峰晋升,我使了阴招,把任淮波招来了。我想拿周沫开刀,引韩沉前来,致使他晋升失败。结果……我发誓没想要周沫的命,我只想她和任淮波在楼下吵吵架,我下去劝劝,任淮波不依不饶,最多也只是把周沫车砸了,如果到那时候我就报警,然后趁机让周沫把韩沉叫来。” 晏以?一点不惊讶齐潭做的这些事。 因为齐潭和韩沉都是同一种人,类似的事,韩池比齐潭还能信手拈来。 “谁知道……任淮波疯了一样,差点掐死周沫,要不是我下去的及时……” 后果不堪设想。 那天以后,他诚惶诚恐,整天活在自责中。 这种自责折磨的他好痛苦,逼急了,他在想,是不是那天周沫真没了,反而还好了,是不是他不够狠心,干嘛要借任淮波的手去骚扰周沫,引韩沉前来,他自己去做这些不是更稳妥?故意招惹周沫,引韩沉吃醋还不简单? 可他私心又不想做这一切。 周沫和他结束了,他没必要故意给她增添情感上的烦恼。 同时他也知道,如果只是见面打招呼的关系,还能和周沫说上两句话,如果他故意去招惹她,引诱她,周沫也会唯恐对他避之不及。 不知道在奢求什么,反正他没有那样做。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看到了自己的弱点——优柔寡断。 他,不是出身政治世家,完全凭一腔热血在政场打拼。 他,终是不如那些世家出身的人狠辣果决,也注定了他的会失败。 在帝都,他斗不过韩决,因为他不想晏以?暴露。 在东江,他斗不过韩沉,因为他不想周沫受伤害。 所有一切,都只能怪他泛滥的同情心。 顾及了别人的感受,却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晏以?了然道:“虽然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和周沫,爱过,你对她动过心,是真的感情,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或许有留恋,但你更理智。同样,你这人,表面上做‘恶’事,但又被骨子里的善良牵制。你做不到对周沫一点都不顾及,也狠不下心去做感情的骗子,这种情绪很复杂,或许有以前的情谊,也或许……是你内心中,就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齐潭:“但我却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我还是让周沫受伤了,我还是差点害她没命。还有你,我当初还是选择和你交往了。” 晏以?笑笑:“我们交往,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伤风败俗。但感情的事,怎么可能说得清?如果韩池肯放手,我何至于……算了,不说了。” 齐潭:“别想了,都过去了。” 晏以?:“嗯。我就知道,来找你,肯定会得到慰藉。” 齐潭:“我不可能次次都对你这样。只是我也需要安慰罢了。” 晏以?:“无所谓。我只想从你这儿得到宽慰和救赎。” 齐潭:“那我应该没办法给你。” 晏以?:“不,你已经给我了。只要靠近你,我就会放松和安心。这就够了。” 第909章 斗争16 齐潭:“能快些走就快些走,齐延已经说漏嘴,周沫是他师姐,估计韩沉、韩池会相继知道我们的事。再不走,等韩池来,你就走不了了。还有,你也不该来,更不应该为了见我冒险来表彰会场,万一被周沫看见,更是扒出我们之间的事的有力证据。” 晏以?后背一紧。 那天,她得知齐潭被嘉奖,想来会场看看,但找不到地方,于是她发消息给齐延。 齐延从会场出来找她,接着又叫来了齐潭。 齐潭怕她被会场外的熟人看到,带着齐延和她去了办公室。 三人聊了一会儿,会场那边又将他叫走了,说要他发言。 齐潭走时还叮嘱齐延,给她打个车,送去酒店。 她按照齐潭的吩咐做了。 让齐延把他送到门口,坐上了齐延给她打的车。 可走了没几步,她看到齐延回去,便又让司机开回去。 她杀了个回马枪。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亲眼目睹,她爱的男人,在台上最辉煌的一面。 那是一种临终夙愿得尝所愿的满足感。 她知道周沫在场,齐延和齐潭都告诉她了。 但就算这样,她也想去看一眼。 她刻意隐在记者堆里,也没有贪心,她真的只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离开。 不知为何,离开时,她双眼湿润。 跑出大楼时,她哭的喘不上气。 这一切的美好,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看着他羽翼渐丰,在帝都争得一席之地,也看着他像落汤鸡,败北出走东江。 现在,他再次站了起来,还是那样光彩夺目。 他,未来可期。 她,满目疮痍。 “我三天后走。”晏以?说。 “明天就走。”齐潭说:“别小看韩池的速度,如果你不早些走,你连出东江都难。” “那我明天走,”晏以?一向都很听齐潭的意见。 因为她知道,他总是为她好的。 “有件事,想问你。”齐潭说。 “嗯,你问。” “你不怕……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对付韩池?” “不怕,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我有自己的感知。而且……我巴不得你能对付韩池,最好把他从我身边拉开。” “那现在呢?不怕我利用你?” “不怕,”晏以?说:“我已经打算走了,我知道,我频繁来找你,韩池迟早都有知道的一天。找不到我,我怕你会遭殃……所以……如果他真找你麻烦,你到时候就公开我们以前的事吧,你手里应该有我们在一起的证据,足够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他应该不会想看到自己未婚妻的丑事,你和他也没有其他利益纠缠,他没理由和你鱼死网破。” 齐潭怔怔望着眼前的人。 她一改来时局促、情绪激动的模样,变得沉静、理智许多。 这么些年,她也成长了。 “混了这么多年,没混出名堂,到头来还要你来保护我,”齐潭自嘲。 “我,心甘情愿。” 这辈子注定无法随心所欲去爱,不如遇见喜欢的,就爱的毫无保留,至少不留遗憾。 *** 见完齐潭,纵然有千万个不舍,也有分别的时候。 齐延将她送下楼,一路送到小区门口。 这次,齐延还是很贴心地给她叫了车。 等车的时候,齐延突然说:“以?姐……” “嗯?”晏以?问。 “其实……我一直都想管你叫‘嫂子’来着。” 晏以?愣一下,随即笑笑,“以后会有更适合的人让你叫‘嫂子’。” 车到后,晏以?冲齐延摆摆手。 两人道别,各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刮过一阵冷风,齐延不禁裹紧外套。 偶然一抬头,自家对面那栋楼上,周沫以前住过的那户的窗户亮着灯。 窗户上还趴着个打电话的女生。 看着很年轻。 但肯定不是周沫。 齐延还思索着,周沫以前租的那房子,看来是租出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趴在窗户往下看的沈盼正和周沫通着电话。 “你说对了,你那个学弟是和一个女人一起下楼的,长头发,很有气质,”沈盼问:“那女生是谁啊?你学弟的女朋友?” “不是,”周沫也不好解释,“你让陆之枢下去了吗?” “嗯呐,这会儿估计跟上去了。” “好,那我让韩沉联系陆之枢吧。” “那我呢?就被你们当工具人啊?” “事情紧急,”周沫说:“咱先不开玩笑。” “行吧,行吧,看你这么着急,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你们忙吧。” “嗯,拜拜。” 放下电话,周沫愁容满面看向韩沉。 短短不过几天时间,一切天翻地覆。 齐潭被免职,韩沉本想让人把齐潭送去派出所调查一番,但怕他破罐子破摔,把他和晏以?的事曝出来,让韩池难做,就没这么做。 但单单一个免职,也够齐潭受得。 韩池那边也传来消息,晏以?已经联系不上,她彻底不回韩池的消息,电话也打不通,短信也不回复。 甚至连晏建舍都联系不到她。 韩池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下问韩沉,晏以?是否还在东江,他怀疑晏以?要和齐潭私奔。 刚好沈盼家在齐延家对面,可以很直接的观察对面的情况。 然而……也不知道算不算韩沉猜对了,反正晏以?时从齐延家出来的。 而齐潭也在那儿。 陆之枢去追晏以?了,想追踪一下她最后落塌哪家酒店。 周沫和韩沉只能等陆之枢那边的回复。 过了半小时后,陆之枢终于发来消息:心悦宾馆,育成路这边。 韩沉赶紧拿钥匙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周沫说。 韩沉深深望她一眼,点点头。 下楼时。 周沫问:“三哥呢?明天到?” 韩沉:“飞机快落地东江机场了,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到。” 周沫愣一下,惊讶于韩池的行动迅速。 “你觉得,晏以?是真的想逃?”周沫总觉得难以置信。 “不管她想不想逃,都需要和三哥谈谈,她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能当面说?” 搞出给人戴绿帽子这种事,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或许她只是不开心,想出来散散心呢?” “那她去齐延家,怎么解释?” 第910章 斗争17 周沫无法回答。 她只想事情别发展到那么糟糕。 当然,这也只能是她一厢情愿的期盼了。 *** 心悦宾馆。 “砰砰砰”。 “谁啊?”晏以?的声音传来。 随后,房门打开。 看到韩沉和周沫,晏以?彻底愣住。 “你们……怎么知道我……” “为什么不回我三哥消息?你知道他多担心吗?”韩沉恼怒道。 晏以?温柔笑道:“我们吵架了而已。” “吵架?吵架你连你父亲的电话都不接?吵架你大老远跑来东江?” 晏以?见状,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她索性收了笑颜,冷然道:“看样子,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果然,让齐潭说中了。 她以为还能拖几天,现在看来,她有点后悔,没早些走。 “韩池什么时候来?”她问。 “很快。” “很快是多久?明天?” “一小时后。” “……”晏以?彻底惊住。 竟然,连一天都拖不住他么? 她自嘲着轻笑一声,“是他让你们来拖住我的吧?你们呢?又找了哪方手眼通天的人,找到我的?我记得,你们韩家的马弁,那个姓冯的,已经没了。又培植了什么新的势力上来?” “找你还用不到如此大费周章,”韩沉说:“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还有……你去齐延家做什么了?去见齐潭?趁我三哥来之前,你最好都老实说了。” “然后呢?”晏以?折身走进屋。 韩沉和周沫对视一下,不明白晏以?什么意思,但看她开着门,应该是想让他们进来,两人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本以为晏以?的意思是,他们在屋内谈判。 结果晏以?给他们二人倒了水,什么也没说,走去了窗户前,推开从外支起的玻璃窗。 呼呼的冷风灌进来,吹起她的头发和衣摆。 她一转身,面容带笑,背往窗户边沿靠过去。 她的背贴着敞开的窗户,脚尖踮起。 这是个危险动作,因为只要她朝后仰过去,绝对会从窗户里翻出去。 周沫察觉她诡异的笑容,瞬间心惊肉跳,“别——” 她叫住晏以?。 韩沉也看出晏以?要做什么,心下一惊。 “别,以?姐,”周沫始料未及,谁能想到晏以?如此决绝呢。 “咱们有话,好好说,”周沫看晏以?的神情,对韩沉有明显的防备。 他连忙将韩沉往后推几把,让他站在更远的位子,自己则走近几步,但也不敢靠太近。 她想,她是女生,和晏以?之前来往还算给彼此留下过好印象,应该不会给晏以?带来威胁感。 晏以?没有感情地笑着,目光悲凉凄厉。 “我好冷,”她说。 “把窗户关上呢?东江的春天,气温确实不高,尤其是天阳下山。” 晏以?无奈地摇摇头,“不是身体冷,是心冷。” “以?姐,你有什么话,尽可以说,我陪你说,”周沫想了想道:“不瞒你说……是我猜到了你和齐潭……对不起……我不是想逼你……” “不用道歉,”晏以?说:“我知道瞒不住,我也从来没想过能瞒得住。其实我早想告诉韩池了,但我不敢说。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怕他对付齐潭。我爱齐潭,我想保护他。” “你!”韩池亲耳听到“爱齐潭”三个字从晏以?口中说出来,别提多气愤。 “随便你们怎么想我,”晏以?说:“尤其是你,韩沉。韩池是你哥哥,你肯定处处向着他,处处替他打抱不平。但你不懂他,一点都不懂他。你们其余五哥兄弟里,没有一个能真真切切懂他。懂他想要什么,为什么非要从帝都离开,为什么非要在沪市扎根。没有人懂他。但我懂。” “你懂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韩沉又急又愤。 晏以?没回答,反而冷笑着缓缓道:“爱或者不爱都有迹可循,以前不懂什么是爱,单纯以为他对我好,就是爱我,后来等我真的爱上别人,我才知道,你三哥其实一点不爱我。如果晏建舍的女儿换成其他任何人,韩池一样会选择她们,而不是非晏以?不可。”她明眸一闪,挑衅似的问韩沉:“如果周沫和骆芙互换,你觉得你会爱谁?敢回答吗?” “有什么不敢的?”韩沉坚定道:“我只会爱周沫。不管她是谁,我爱的都只有周沫。” 周沫回头,深深望他,她感动于,韩沉是那样坚定。 晏以?不置可否:“你看,你都知道爱和婚姻是统一的,你选的,是那个让你从一而终的人,而不是那个人后面有多少权利可图。但你三哥不一样,你三哥爱的只是晏建舍的女儿。后面的话,还要我多说吗?” 她的眼已经红了,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隐忍和轻微的哭腔。 “可我三哥为了你留在沪市,还拒绝了家里安排的亲事,你要什么他也次次都依着你,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他呢?”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晏以?煞红了眼,彻底歇斯底里,“韩沉,我知道你和韩池不是一类人。你永远都对他带着哥哥的滤镜,处处向着他,所以不管你对我带着什么样的偏见,这些年我都不和你去计较。我和韩池,究竟谁对谁错,你随便怎么想都行,我只希望……让我离开好吗?在他来之前,让我走。我已经不想和他继续这样下去了,走是我唯一的出路,求求你们。” 为了逃离韩池,她似乎放下了一切自尊,也不在意韩沉对她的不理解,更不在意自己是否受过委屈。 她只想走。 她渴求以此获得自由。 韩沉微微捏紧拳头。 他无话可说。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晏以?和韩池的事。 他最多只能为自己的三哥打抱不平。 以前他觉得,是晏以?无理取闹,总追着三哥要这要那。 先是首饰、服装、包包,后来再是车、房。 韩池基本有求必应。 直到晏家要了那套黄凌江畔的房子……那个价钱,根本就不是韩池的身份能承受得起的。 如果真买了,韩池必然要走一些特殊渠道。 比如,认识个什么老板之类的。 第911章 斗争18 可这对于孤身在外打拼的韩池来说,做这种事,只会让整个韩家都陷入危险境地。 最后不知怎么解决的,沪市那边去了趟巡视组后,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多是晏以?松口了,没逼着韩池那么做。 从晏以?现在无比想逃离韩池的情形来看,她和韩池之间,应该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见晏以?情绪如此激动,韩沉也不再逼她,反而声音柔和了些。 “有什么话,你和我三哥当面谈吧,逃走也不是办法,”韩沉:“如果你们感情真的破裂了,三哥没理由不放你离开。” 晏以?“呵”地冷笑一声,“你太不了解你三哥了。如果我单方面提分手有用,又何至于落个爱而不得的下场?何至于看到齐潭为了不让我暴露,看他自己一个人吞下苦果,从帝都离开?如果我能随心所欲做决定,今天坐在特助位子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齐潭了,懂吗!那你三哥呢?换个城市?还是回到你们那个同样让人窒息的韩家?你好好去问问你的三哥吧,好好和他聊聊,为什么他拖着我不放。因为他需要牺牲我的自由,换他自己的自由。” 韩沉彻底怔住。 他迷茫了,他知不知道现在该听谁的话。 晏以?口中的韩池,根本不是他脑海中的韩池。 可晏以?如此强烈的反应,又让人不得不生疑。 “不,我三哥不是这种自私的人,”韩沉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有好好交流?我三哥和我二哥一样,都很会照顾人的情绪。” “你那个出轨自己老婆表妹的二哥吗?”晏以?长笑几声,“你不提这个,我都没想起来。前段时间,你二哥给韩池打电话了,很不幸,我都听到了。你二哥说已经在和你二嫂走离婚程序了,这就是你自诩‘会照顾’人情绪的兄弟?” 韩池微微抿唇。 心中一滞,无法反驳。 “你二哥婚内出轨,铁证如山,你这个兄弟一点都没责怪他呢。反倒是对我,你从来都站在你三哥那一边,总觉得是我咄咄逼人,殊不知我也是被你三哥逼得。被人愚弄的滋味好受吗?很不幸,愚弄你的,不是别人,是你三哥。” 晏以?一番话,彻底让韩沉无地自容。 韩济出轨,他也知道,但他却没指责没干预,放到晏以?身上,他甚至都不了解她和韩池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就对她带着偏见。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他一贯执行这个准则。 但…… 人心总是肉长的,再理智,也无法摆脱帮亲不帮理的惯性思维。 情绪先于价值,立场先于事实。 是社会上的人的通病和局限性,包括他。 “以前对你有偏见、有敌意……对不起……但我不能放你离开,”韩沉也很痛苦,这种矛盾的情绪比凌迟还要让人痛苦,“我可以保证,你只要和我三哥好好谈谈,我会想办法说服他……”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韩池的出现打破了僵局,或者说,让局面更复杂起来。 晏以?见到来人,明显紧张。 “你别过来!”晏以?抵触情绪明显。 周沫担心她冲动,立马安慰道:“以?姐,别,先冷静。咱们有话慢慢谈。” 晏以?绝望地摇头,她望着韩池的眼神,心如死灰,“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谈的余地了。让我走好吗?” 韩池皱眉,看着她靠着敞开的窗户,怒斥道:“你在做什么?不嫌丢人吗?” 晏以?:“丢人?怎么丢人了?是让你戴绿帽子丢了你的人,还是我要自杀,让你丢人?你的脸面,和我的命相比,就这么不值一提是吗?这么怕我让你失了面子,对你的前途有影响,你早干嘛去了?六年前,我本科毕业的时候就提过分手,到现在,已经多少次了,你哪一次答应了?” 韩池脸色铁青,“我为什么要答应?分手什么后果你很清楚,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晏以?:“我不要这种好处,行不行?凭什么你觉得对我好,就是真的对我好呢?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韩池暗暗咬了咬牙根,他转头对韩沉和周沫说:“你们先出去,我和她好好谈谈。” 周沫担心道:“可是以?姐现在情绪很激动,万一……” 韩池:“不会有事,放心。我会哄好她。” 周沫犹疑地看向韩沉。 韩沉拍拍她肩膀,“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谈吧。” 周沫回头看一眼晏以?。 晏以?慌张地看向周沫,“别走,你们别走,我不想面对他。” 周沫心中千千万万个不忍,那是作为一种对同性的同情。 不知为什么,作为同性,她对晏以?,同理心非常强烈。 她的表情,她的言语,都能让周沫感觉到那种绝望、无助和恐惧。 就像是面对野兽,无法逃脱的小动物。 那是来自弱者身体里,自然而然生出的悲天悯人的同情。 “三哥……要不还是让以?姐先冷静一下吧,别把她逼这么紧。” “出去吧,”韩池冷然道:“她这样的情况,我见多了,我能处理。” 周沫不好再劝,韩沉拨了拨她的肩膀,小声道:“走吧,去外面等。” 微微叹息一声,周沫只得和韩沉走了出去。 她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今晚是个平安夜。 *** 韩沉和周沫离开后,韩池转身关上了房门。 晏以?更紧张了,她直接跳起,坐在窗户边沿,手搬着窗框。 “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里说,不许过来。” 韩池无奈,“别闹了,行么?我很忙,今天下午的会我都没去参加,你想要什么补偿,随便提。在家闹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跑来东江,让人看笑话?” 晏以?冷笑道:“韩池,你搞清楚,我出轨了。” 韩池脸色难看:“只要你回头,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 晏以?心更凉了:“你到底还是不是人,我都和人睡过了,你还能说出‘既往不咎’的话?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的底线呢?到底在哪里?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能放过我?” 第912章 斗争19 作势她往窗户外转身。 韩池见不妙,立马拦住,“别这样。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 他确实慌了。 他也确实没料到。 他只以为晏以?还是和以前一样,撒泼胡闹而已。 毕竟她是晏建舍的女儿,有点大小姐脾气也正常,她又比他小那么多,让着她也没什么。 原以为这次也和往常一样,不过是晏以?威胁人的把戏,可谁曾想到,晏以?真的会转身往窗户外去呢。 韩池隐隐约约间觉得,晏以?这次不一样了。 “你先下来行吗?我和你谈,你想谈什么都行。”韩池也不想她出事,她要真出事,怎么和晏建舍交代。 晏以?回身,“不,我不会下去。我和你也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走。” 韩池为难道:“你知道的,这根本不可能。” 晏以?呵笑道:“看吧,你说的谈,就是拒绝我,就是告诉我,我这辈子永远没法逃离你。” 韩池不解,或者说头痛不已,他追问道:“为什么非要逃离我呢?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晏以?冷笑问:“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对一个人好吗?以前我小,我也不懂,觉得你对我有求必应就是对我好,长大之后我才明白,这种‘好’有多肤浅。我也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不爱我,却能把温柔体贴的表面功夫做的这么好,后来仔细回想才发觉,打从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我就是你盘中的棋子,你看着我的眼神更不是爱,是野心。我在你眼里,就是通往权力巅峰的天梯。你想娶的也不是我晏以?,而是晏建舍的女儿。” 韩池:“有区别吗?你不就是晏建舍的女儿?” 晏以?:“有区别!如果以前没经历过什么是爱一个人,我可能永远都会被你蒙蔽,因为我没有心、没有思想,更不知道真正的爱、真正的为一个人好是什么样子。我问你,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动物吗?” 韩池愣了一下,“狗,或者猫?” 晏以?哼笑一声:“你是因为我想养狗或者养猫才这么说的吧。” 韩池没有否认。 晏以?:“我最喜欢黑天鹅。知道为什么?” 韩池更是答不上来,“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这和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任何关联。现在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 晏以?:“我现在就在解决问题。你又为什么觉得我在岔开话题?是心虚了吗?谈了十年恋爱,竟然连我喜欢黑天鹅以及为什么喜欢黑天鹅都不知道。” 韩池:“你不就是觉得我管你有点多?想要自由吗?扯什么黑天鹅。” 晏以?:“你看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你觉得黑天鹅会飞,就觉得我是崇尚自由,对么?” 韩池:“难道不是?” 晏以?:“不是。因为黑天鹅很漂亮,而且它们一生只会和一个伴侣在一起,至死不渝。他们会一起迁徙,会一同孵育后代,如果其中一只不幸去世,另一只往后余生都会郁郁寡欢。我不知道它们对彼此是不是有人类一样感情,但他们是自然界少有的一夫一妻的动物。” 韩池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晏以?:“很讽刺吧,我羡慕黑天鹅的一心一意,但自己还是出轨了,虽然我并不觉得,我那样做是错的。想知道我和齐潭是怎么开始的么?” 韩池沉默了。 晏以?笃定道:“你想知道,但你不想说自己想知道。你一边因为自己的面子被折损,疯狂想知道我选择齐潭的原因,另一面又想息事宁人,觉得还是不问的好。对么?” 全被她猜中了! 韩池震惊地望着晏以?。 晏以?却笑着说:“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了解之深,但你对我了解,总是充斥着自以为是,觉得你已经对我够好了,已经够顺着我了,为什么我还是不满意,对么?” 韩池垂眸,没有否认。 他不选择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说说吧,为什么会对那个齐潭如此执迷不悟?” 晏以?:“看来你终究还是要脸的,但是有个词你用错了,我对齐潭,不是‘执迷不悟’。这世上有人把权利看的重如泰山,也有人对爱情视若珍宝。你没法理解我,我也没法理解你。我们的观念没有对错,只有赞同或否认。我否认你为人处世的法则,你也否认我的。而你,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一个,哪怕我百般抵触,你还是觉得,是我不知好歹。但你知道,我眼里的‘好’和‘歹’分别是什么?” 韩池:“所以呢?因为齐潭知道你的‘好’和‘歹’?” 晏以?:“他不知道,但他尊重。不瞒你说,我头一次见黑天鹅是在颐和园,他带我去的,对于黑天鹅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他。我们初识于他弟弟齐延突发急症,是我送他去的医院,他弟弟很喜欢我,也很感谢我救他一命,一来二去就熟了。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没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他以为我单身。” 韩池微微攥拳。 晏以?看韩池着忍痛的模样,直呼痛快:“后来我不想瞒他,因为对我来说太痛苦,欺骗一个所爱的人,内心太煎熬。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有以后,每每想到这儿,我就对你更加厌烦。后来我告诉了他我的事,我以为他会和我分手,但他说没关系,我可以继续享受他的温柔和关爱,直到我离开帝都,只要我觉得开心就好。他还说,如果我能和你真的分手,他就能光明正大带我出去,陪我去我喜欢的任何地方。” 韩池:“你这是在怨赖我没陪你出去玩?每年一次旅游,天南海北,哪儿没去过,我工作本来就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逛,你想去哪儿旅游,我哪次没给你安排?” 晏以?哭笑不得,“看吧,到现在你都没听懂我在讲什么。” 韩池不耐道:“所以呢?你到底在讲什么?别说就是齐潭会到处陪你玩,你才被他蛊惑的。” 晏以?摇摇头,“我和齐潭都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又去过几个地方呢?” 第913章 斗争20 她说:“我不是在计较谁陪我多,我是想告诉你,我因为爱上齐潭,才发现自己不爱你。不爱你,所以离开你,有错吗?而你,不爱我却非要拴住我。” 韩池不自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 晏以?:“狐假虎威,骗谁呢?你得多博爱,才能容忍自己的另一半出轨了,都还能不动声色?嫉妒是种不好的情绪,但它能最直观的看出一个人的真心。你试想一下,如果周沫爱上别人,你弟弟韩沉会是什么反应?” 韩池沉默了。 彻底沉默了。 晏以?说的,全都对。 在此之前,韩池也是迷茫的。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爱不爱晏以?,但他私以为,自己不放手,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晏家需要一个有能力、有背景并且才华出众的接班人,来接替晏建舍,让晏家在沪市能延续往日的光辉。 虽说世袭制推翻多少年了,但谁会允许到手的辉煌就此中断? 是个人都想从自己开始,往后十八代都能做人上人。 而自己刚好是那个最符合晏家人选的人,正好他也想在沪市这边创建属于自己的“帝国”,多么“一拍即合”,多么“互惠互利”的合作。 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力,晏家往后有他罩着,绝妙的双赢。 她晏以?凭什么拒绝? 是他家世不好,还是他不够强大? 她晏以?凭什么对他挑三拣四? 当初在韩家,他是几个兄弟里最优秀的,家里长辈对他都是众心拱月,来了沪市他也一下就成为青年俊杰。 自己配她晏以?,绰绰有余。 这些话,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牢骚。 但他从来没和人任何说过。 因为他需要做到成熟稳重,需要做到情绪内敛,不能被人一眼看出心思。 被人看穿是很危险的事。 就连晏建舍也不能。 他也安慰自己,晏以?是大小姐脾气,年纪又小,让让她不为过。 于是他在牢骚和自我安慰中,被反复折磨。 事业上一帆风顺的他,过的真的很滋润,他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带着无上荣光,单枪匹马杀回帝都,家里的爷爷、叔伯们一定会更加高看他一眼。 说不定到时候韩家正好落寞了,自己顺道还能成为韩家的“救世主”也不一定。 每每想到自己在沪市的成就,他是那样自豪。 然而最让他烦心的,只有晏以?。 她总是说一些他觉得不可理喻的话,“什么分手吧”,“我对你没感情”,“让我走吧”之类的话。 好像他把她绑架了一样。 他也没哪儿都不让她去,反而她想去哪儿,他都给她安排,找人给她订机票,订酒店,找当地的导游带她玩儿,旅游没意思,那就公费出差,随她单位去她没去过的基层、乡下找新鲜感。 每次晏以?出去玩,他就觉得自己身边清净一些。 他其实挺愿意晏以?出去玩,他只有一个条件,她出得去,回得来。 韩池以前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甚至觉得,这样想,没什么问题。 晏以?刚才一番话点醒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不爱啊。 而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不爱晏以?的呢? 因为晏以?拿韩沉点了他。 不爱是怎么样,他不知道,但爱是怎么样的,他知道。 一切都因为韩沉。 其他兄弟可能不了解韩沉和周沫的感情史,但韩池不一样。 从看到韩沉钱包里周沫的照片起,他就是韩沉感情生活的见证者。 毕竟没人会对自己弟弟的感情不好奇、不担心。 韩池也不例外。 他更多的是怕韩沉遇人不淑。 自从发现那张照片后,他就是韩沉唯一一个倾诉的人。 韩沉说过,周沫在喜欢他之前,还喜欢过另外一个男生。 只是当时年纪太小,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周沫懵懵懂懂的,大概没意识到那是喜欢。 所以韩沉才有机会乘虚而入。 那个男生是周沫真正的青梅竹马,他们从小相识,上小学开始就同班。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他和周沫没成。 但这件事,始终是韩沉心中的一根刺。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可能有一个比他更爱周沫的人存在。 单单因为这个,就会让他嫉妒的发疯。 韩沉变成这样,他知道,他这个傻弟弟是真的情根深种了。 反观自己,一向忽略爱不爱这个愚蠢话题的人,在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出轨的时候,不是嫉妒、不是愤怒,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才能不影响自己的声誉,是会不会影响到几天后作为代表发言。 原本他赖以生存的法则,被晏以?彻底击碎。 他觉得自己只是现实,觉得自己都是为了所有人好,但其实这只不过是他对自己的自我安慰罢了。 所谓现实,不过是他包装后的野心,为自己心安理得牟利的借口。 所谓为了所有人好,不过是他自以为是,自以为所有人都追求有利可图,把自己自私自利的意志,盖在了所有人的头上去分摊。 和晏以?在一起,对他有利,对晏建舍有利,都没错,因为他们都这么想。 可偏偏晏以?没这么想过。 他不懂,她怎么就如此死脑筋。 跟着他,以后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不好么? 他是哪点亏待她了。 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她提到韩沉,他就懂了。 晏以?一直都说“所有的爱或不爱都有迹可循”。 没错。 他不爱晏以?,一直都有迹可循。 他觉得晏以?脑子不灵光,现在回头看,脑子不灵光的人是他。 至少晏以?很早就知道并且清楚地表示过,她不爱他。 而他,连为什么晏以?总是和他合不来,总是和他闹别扭的原因都找不到。 晏以?也说对了。 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自以为是的聪明和优越感。 “我懂了,我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韩池后悔又懊恼,如果他能早些明白就好了。 “你的选择呢?放不放我走?” 韩池纠结,半天没出声。 “看来你还是不懂,”晏以?冷笑道:“想来我们之间,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第914章 斗争21 韩池紧张道:“什么路。” 晏以?:“我死。” 韩池慌了,“别这样,别这么极端,一切都能商量,一定有别的办法,你先下来。” 晏以?警告道:“你别过来!今天要么让我走,要么我跳下去,没有其他任何选项!” 韩池也很痛苦,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只打自己的算盘,忘了晏以?是人有七情六欲,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都会把利益看的最重。 可现在……他们已经订婚了,对外,他们在别人眼中已经是夫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和晏以?分手,他们必须结婚,这是一条没有其他选项的道路。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然而长久的压抑让晏以?早就厌烦了韩池的自私,现在的她宁愿走上绝路,也不愿再配合韩池,去成全他的私心。 她都要死了,韩池还是不愿意放手。 逼她到这份儿上,她还有什么选择呢? “我让齐潭来,行不行?”韩池突然说。 晏以?愣一下。 “让他来劝劝你,我想他应该懂其中利害,你应该会听他的话吧?”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到底是什么非人类,才能想出让他来劝我这种事?” “我没办法!”韩池怒了,“我只能这么做。” “你就是看准了我爸的提携是么?你还想要耗多长时间?耗到我爸退休?” 韩池低头,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的计划早在脑海中盘算好了。 等进了领导层的第一梯队后,他会马上要个孩子,这样就能和晏家有更深的绑定。 之后他会提携晏家让他觉得可靠的人,来稳固自己的根基。 等晏建舍一退,他好发力,最好韩家那边在帝都使使力,他说不定还能再往上走一步。 如果上不去,也无所谓,留在沪市也好。 当个地头蛇,至少在沪市,能自己说了算。 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时间,足够他实现心中的规划。 为了完成这个规划,晏以?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人。 至少他现在为了维持晏建舍对他的信任,还需要晏以?来发挥作用。 “以后,以后一定有机会,”韩池决定使用缓兵之计,“给我点时间。” 晏以?却笑了,“十年了,你还想耽误我多久?我的时间不是时间?陪你一直这么耗着,除了让我每天过得生不如死之外,对我有任何好处?” 韩池:“跟着我,你至少不用受苦。” 晏以?:“待在你身边的苦我都受了,还有什么苦受不了?我现在有手有脚,就算去洗盘子我也饿不死自己。这么些年,我有认真学过理财,也有好好把自己工资攒着,我手里的钱,足够我生活半辈子了。” 她感谢自己的理智,感谢自己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知道把钱、贵重物品都攒起来,统统换成现金流,一部分放在储蓄账户,一部分用来理财。 韩池听完,更是惊讶万分。 他从来都以为晏以?是个喜欢乱花钱且很物质的女人,他从来都觉得,只要用钱就能满足她。 可他从来没想到,晏以?会把钱存起来,还自己学理财…… 在他印象里,她分明还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甚至连工作上的事都需要人善后的小姑娘…… 她变了。 变得更自我,更不容易被他控制了。 “这一切,都是齐潭教你的吗?” “是!”晏以?声嘶力竭,“都是他在开导我,安慰我,帮我解决内心的困惑,帮我想办法走出你的控制,让我变得坚强,让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他说,他能帮我的,很有限,人终归是要靠自己的,我信他,我现在也做到了。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父亲呢?你也不顾了?” “他都没顾过我,我又怎么管得了他?”晏以?说:“你们狼狈为奸,从来都拿我当砝码,当棋子,我已经受够了。” 韩池见晏以?这样,完全说不通,很是头疼。 这次吵架不似往常,他开始束手无策。 细思之下,他只能用恳求的语气说:“让齐潭过来,行么?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 “随便你,”晏以?冷笑道:“只是我劝你别打他能帮你劝我的算盘了,他是不会帮你劝我的。” 韩池冷笑一声,“是吗?不如叫过来试试。” 说着,他转身出门。 门外。 韩沉和周沫正等候着。 见韩池出来,韩沉:“三哥……” 韩池:“有齐潭的联系方式?” 周沫疑惑看他,随即说:“有。”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从黑名单中找到齐潭的电话。 韩池边看边输入,之后按下拨通键。 电话响了好久,那边才接通。 “喂,谁啊?”齐潭有气无力地问。 “是我,韩池。” “是你?”齐潭显然一惊,“有什么事?” “方便过来一趟?有点事想让你和晏以?说。” “什么事?”齐潭防备地问。 “告诉她,和我走是她最好的选择。” 齐潭随即一声冷嘲:“你搞清楚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可是给你戴了绿帽子的人,你竟让我去帮你劝她?” “你不来也行,”韩池说:“关于你如何构陷韩沉,如何害周沫差点没命,以及……你父亲的一些事,你不想摆平不想帮我这个忙,不来也可以。” “你!”齐潭问:“以?人呢?” “看来你是愿意过来了,”韩池笑道:“地址发你,请快点过来,她在窗户边已经快冻得受不了了,我怕她掉下去。” 齐潭反应片刻才明白韩池什么意思,他问道:“以?要自杀?” “嗯,”韩池淡淡应着,没有感情。 “你——混蛋!她都要自杀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是她不肯放过我,她明知道和我分开,会对我造成什么后果。” “你——” 齐潭无言以对。 直接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 齐潭蓬头垢面出现在韩沉、韩池和周沫面前。 他衬衫扣子都没系对称,前襟长一块儿短一块,外套穿的还是齐延的小男生偏爱的蓝色外套,下身是他自己的西裤,胡子拉碴,头发打结,整个人不伦不类,一点没有那天他在表彰会上的神采奕奕。 第915章 斗争22 他气喘吁吁,视线从韩池移到韩沉最后落在周沫身上。 或许因为自己和眼前两个衣冠整齐的男人比起来,太过狼狈,他视线并不敢直视周沫,只尴尬地掠过一眼。 更或许,他不敢直视周沫,是因为刚才电话里韩池的话。 周沫被任淮波伤害,他脱不了干系…… “进去吧,她在里面,”韩池冷漠道:“如果你能劝好她,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齐潭一声冷笑,并不理会韩池的威胁,“我来不是因为你的威胁,更不是因为怕你,我是不想以?白白被你逼死,丢了性命。” “晏以?的命是命,周沫的命就不是命了?”韩池冷嘲。 “当然是,”齐潭说:“我承认,是我把任淮波引过去找周沫麻烦的,但任淮波杀周沫不是我指使的。” “你是为自己开脱吗?”韩池反诘。 “都到现在这地步了,我有必要撒谎?”他视线一转,看向周沫:“那天你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我说没有,你应该也没信我。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你的命。我甚至已经尽可能避免伤害你了,如果我想利用你,早在调度中心的时候,我就能为所欲为。那时候韩沉在一线,凭我是你前男友的身份,凭我是调度中心主任的身份,想让韩沉和你产生间隙,轻而易举。为什么我没利用自己如此便利的前男友身份去给你的感情添油加醋?因为我知道,我们早就结束了,顶多是见个面打声招呼的关系。我和韩沉的事,是我和他工作上分属不同阵营的矛盾,我不齿于把你的感情搅浑,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让韩沉不好过的同时还要你伤心难过。工作上的事,手段再卑鄙都无所谓,但没必要去破坏你们的感情来达成我的目的。” 周沫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虽然她很想质疑什么,但……齐潭此刻,应该没有骗人。 韩沉揽着周沫的胳膊,摩挲两下,对齐潭说:“我们知道了。你进去看看她吧,先把她劝下来,别掉下去。” 齐潭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进了屋内。 晏以?抱着窗户边沿,看到是齐潭,她好看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许多。 “你真的来了……” “嗯,”齐潭张开手,温柔道:“下来吧,好吗?” 晏以?摇摇头,看着他,霎时间眼睛红了一片,“不,我不能下去,我要下去,连自我了断的自由都没有了。” 齐潭:“别这么说,什么事都能慢慢谈,我去和韩池说,行不行?” 他试着靠近晏以?。 晏以?却还是摇头,虽然齐潭温暖的怀抱让她心向往之,但她还是制止了齐潭。 “你别过来,”她说:“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求求你们,放过我,给我想要的自由吧。” “傻不傻,”齐潭温柔一笑,“活着才能谈自由。” “不,对我来说,只要自由,就不可能活着。” “我们聊聊,好好聊聊,”齐潭看她穿着单薄,他脱下身上齐延的外套,抬手丢给晏以?,“你先披上。动作慢点儿,小心点儿,别掉下去。” 他没有向前紧逼,反而折身去另一边搬来了椅子,坐在正对她,却很远的地方。 晏以?这才放轻松,捏着齐潭丢来的外套,一只手一只手地慢慢套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齐潭问。 “记得。” “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温柔帅气,善解人意,”晏以?说:“我送齐延去医院,弄脏了衣服,你送了我一套新衣服。齐延出院之后,你又带着他来向我道谢。感觉……很有礼貌。也没有官架子,和我接触过的那些人,不太一样。” “你说的那些人,也包括韩池吗?” “不是包不包括他,是以他为代表,”晏以?说。 “或许你只是对他有偏见。” “你一直这么劝我,”晏以?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其实你也无力改变,想让我降低一些偏见,尝试去接受他。” 齐潭没有否认,“我……给不了你承诺,所以……” “所以你也是听他的话,来劝我和他回去的?” “当然不是,”齐潭说:“我来不是想劝你,更何况,你要有想和他回去的心,不会走上极端。我只是担心你,不想你出事。” 晏以?垂眸,“我能理解为,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我吗?” 齐潭笑了,“我什么时候否认过这件事呢?如果我没有对你有过真心,我干嘛冒那么大风险和你在一起呢?我只是觉得,我不是个好男人。不够强大,太优柔寡断,谁都不想伤害,却谁都伤害了。追求权力的人,是不允许优柔寡断的,我虽然已经尽力将感情往后放,但我仍然做不到像韩池那样冷漠。最后还是伤了你。” 晏以?:“我知道,这些话你都说过。我也只用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我从来也不需要你为我放弃什么,真正的爱,是克制的,克制自己,不伤害对方。” 齐潭笑着问:“有没有觉得,如果早点遇见我,就好了。” 晏以?:“有。” 齐潭:“我也是。” 晏以?:“如果我们早点相遇,你会娶我吗?” 齐潭:“不知道,我没法给你确切的答案,” 晏以?:“我知道,因为你从来都没骗过我。” 齐潭:“下来吧,生活再难,总会过去,所有问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太冷了,你不冷吗?” 晏以?含着泪问:“我能抱你吗?” 齐潭:“当然可以。” 晏以?看着齐潭已经张开的双臂,越看越心如死灰。 她摇了摇头,笑了,笑的心满意足。 “不了,我不想你再被世人诟病,”晏以?说:“是我骗你我没男朋友,是我先拉你入局的,我爱你,你没错,谁都不能说你有错。感谢你能在这个时候还念着我,还愿意来看我,离开前,最后一个看见的人是你,我死而无憾。” 第916章 斗争23 “以?——” 齐潭一声狂吼,三两步冲上前,然而晏以?人已经往后倒去。 他到窗边的时候,伸手去拉她,却只握住了一抹风。 风里有她的味道。 韩池和韩沉连忙进来,看见窗台上早已没有晏以?的身影。 两人纷纷愣住。 “以?——以?——”齐潭失神,推开韩池和韩沉,转身往外跑去。 韩池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出乎意料。 打的韩池措手不及。 晏以?……跳楼了…… 她……真的跳楼了…… “三哥,走,快下去看看,”韩沉拉了韩池一把,才让韩池回身。 然而被韩沉碰过的手臂,竟然不自觉抖起来。 两人下楼时连忙打了120。 绿化带里。 晏以?躺在草坪上,成股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齐潭不断地喊着晏以?的名字,他跪在晏以?身边,想抱她却又不敢碰她,只敢慌张的轻触她脸颊,然后颤抖着手,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为什么她不知道生命有多宝贵。 “以?……以?……”齐潭慌张的呼唤,“能听到我说话吗?” 晏以?唇角微微翕动,随即拼尽全力扯出一个笑容。 “以??!”齐潭见她还有意识,他伏低身子,将脸贴近她,“疼吗?是不是特别疼?” 晏以?微微摇头。 她还有点残留的意识,勉强能听清齐潭在说什么。 但浑身的疼,和僵硬让她没办法做出多少回应。 “傻不傻,傻不傻?干嘛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齐潭很想抱晏以?,但他不敢,生怕碰她一下她就碎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娶你吗?你也得活着,才能知道答案啊。” 120的鸣笛声越来越清晰。 晏以?的魂魄,却越来越飘远。 *** 手术室门口。 韩池交了住院费和押金回来。 齐潭坐在长椅上,埋着头,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臂,浑身是血。 全是晏以?的血。 韩池也不知道,作为未婚夫的他,为何此刻如此冷静。 真正爱晏以?的人,应该都会想齐潭一样,失神落魄吧。 可韩池知道,他的心底明明是悲伤的,但这种悲伤被深深的自责掩盖。 甚至于,他连齐潭都不敢面对。 一个很小的点,证明了齐潭和他的不同。 晏以?跳下楼时,身上穿着齐潭来时穿过的外套。 说明在晏以?跳楼前,齐潭怕她冷,将自己的外套给了晏以?。 韩池没法不承认,他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晏以?说的太对了,他的予取予求,从来都自以为是。 他从来不曾关心过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他是对她有求必应,但为什么在晏以?冷的时候,他连让她套件外套这种事都想不到? 答案显而易见——不爱。 他和晏以?,不是恋爱,是交易。 他自以为是的满足晏以?的物质需求,而他从晏家得到他想要的。 齐潭的爱不见得有多伟大,但他总是替晏以?考虑。 爱,这个东西,你没法办去说它是偶然事件还是必然事件。 但晏以?爱上齐潭,情有可原。 她拿齐潭当救命稻草。 齐潭也真的是她的救命稻草。 齐潭给她的那种关心和爱护,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交完费了?”齐潭突然开口。 韩池、韩沉和周沫都是一愣。 韩池看一眼他,确定他是和自己说话,他“嗯”一声。 齐潭猛地站起来,不由分说给了韩池一拳头。 他打人的速度很快,根本不给人时间反应,但因为他这几天不吃不喝,没休息好,力道不是很足。 韩池趔趄半步,便站稳身子。 下颌有点疼,口中有血腥味,应该是牙齿硌破嘴皮了。 “三哥……”韩沉过来扶韩池。 韩池将他推开,“你离远一点。” 韩沉不解。 韩池:“让他揍吧。” 齐潭冷哼一声,甩了甩手,“我没力气和你打架,这一拳,是我唯一能为以?做到的事。你们两兄弟,想怎么耍手段报仇,尽管来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能连带着帮以?复仇,更好。” 韩池:“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也不会再逼她和我回去,我放手。” 齐潭眼神一滞,“你是良心发现了?不怕你的位子不稳了?还是怕她没了或者残了,你不好和她家里人交代所以认怂了?” 韩池垂眸:“都不是。” 齐潭:“那是什么?你连她和我在一起都能忍,连她要跳楼都能忍,怎么现在却知道放手了?别又是和我来一招以退为进,等她平安从手术室出来,你又打什么算盘,把她搞回去。” 韩池痛苦道:“不是,都不是。是我错了。” 此刻,他的内心中正经历狂风暴雨般的自责,这种难受的感觉要将他淹没了。 然而他没有哭的习惯,只能任凭这种难受的情绪积攒,把自己吞没。 齐潭冷笑说:“政场上的人,哪个没有心机呢?相信你韩池幡然醒悟,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她都上了窗台,你却还能说出非要让她和你走话,你的心,要多冷漠才能这样不在意她的生死?” 韩池道:“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她只是闹情绪。” 齐潭冷嘲一声:“你是多不了解她,才会认为她是在闹情绪?你知道她每天严重失眠,有很重的焦虑伴抑郁吗?为什么她要来找我?为什么我每次见了她都想安慰她?因为我知道她太脆弱了,我除了给她鼓励和安慰毫无办法。我也想成为人上人,手握大权,把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都踩在脚下,把她从生无可恋的痛苦中解决出来,我想当救世主,想成为超人,可我只能是想想。比起玩弄权术,比起心狠手辣,我根本玩不过你们。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把她逼上绝路。” 韩池沉默了。 片刻后,他哽着嗓子问:“以?她……最后都说什么了?” 齐潭:“她说她爱我,她说我没有错。她说很庆幸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韩池紧紧抿着唇。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第917章 斗争24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千古罪人。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被出轨的那一个,是受害者。 可现在……角色转化,他变成了加害方。 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晏以?想和她分手,不是闹脾气是真的想离开,如果他能早点答应她,放手让她走。 她或许会和齐潭光明正大在一起。 齐潭也不会为了保护晏以?,不让她的事泄露出来而出走东江。 他们俩可能会在帝都生活,也或许……晏以?会带他回沪市。 更或者……现在坐在特助位子上的人会是齐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晏以?生死未卜,齐潭前途尽毁。 齐潭微微掀了下眼皮,问:“你这样死守住晏以?不放,究竟是为什么?单单是因为利欲熏心吗?我想知道答案,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以?的命都抵不上你的私心?” 韩池垂眸,半天才说:“对不起,我无法回答。” 不是不回答,是不知道该如何谈起。 他向来都习惯一条道走到黑,也习惯了挑战和单打独斗。 他是韩家最优秀的,他要走属于自己的路,然后让所有人为他鼓掌欢呼,为他张灯喝彩。 他的宗旨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所以他才选择远离韩家的庇佑,想要靠自己获得丰功伟业。 甚至他还沾沾自喜,因为他觉得他有足够的的智慧,能看透韩家未来也走不长。 他需要靠自己积攒力量,到时候韩家倒了,他不至于跟着一起摔进泥里。 在他还没规划好该怎么行动的时候,他遇见了晏以?。 她那时候还没上大学,他看到她的那一瞬,便在心里布下了一盘棋,甚至每一步该怎么走他都有设计。 包括什么时候去追晏以?,要以什么样的手段去创造他们心动的契机,都在他的盘算之中。 晏以?很快落网,她太听话了,太好掌控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因为琐事心情不好,大声多两句话,她都能吓得不吱声。 他在心中洋洋自得,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朋友,可省了不少事。 然而好景不长,家里给他安排亲事,家里安排的,他想都不想是哪种姑娘,肯定是最符合他爷爷审美的女孩子,就像他二嫂艾知音那样的。 同时韩池也知道,他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他再也别想离开帝都、离开韩家。 可能余生都要在任人摆布中活。 他不想那样,他只想建立属于自己的丰功伟业。 他出走沪市,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因为韩济。 也因为其他兄弟。 韩池知道,韩济作为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他们太多时候被拿来一起比较。 而他从小天赋异禀,真就干什么几乎都能信手拈来。 韩济也聪明,但相较于他,还是略逊一筹。 如果将来不离家,他将会和韩济再同一个赛道一直竞争下去。 韩家的其他兄弟,也会被他压住,没法出头。 他只有出走沪市,才能打破这一切既定准则。 能实现自己理想的同时,也为了兄弟考虑,双赢。 他何乐而不为。 而且,他向来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 别人需要在家族的庇护下生存,他不需要,他要自己成为庇护别人的大树。 以前他管这叫“雄心壮志”,现在回头再看,满满都是急功近利。 “你最好乞求以?能平安,”齐潭说:“不然……看你怎么给她爸爸交代。” 韩池不语,唇紧紧抿着。 这也是他担心的事之一。 晏建舍已经知道晏以?出轨的事。 是他告诉晏建舍的。 因为他要先给晏建舍一个心理准备,他还和晏建舍保证,一定会带回晏以?,会原谅晏以?的背叛,会好好和她生活。 他还说,等他带晏以?回去,就和她把结婚的手续办了,不再等了。 他说晏以?“执迷不悟”,现在看来,执迷不悟的人,分明是他。 他怎么做到能心平气和和晏建舍谈这些? 又怎么能做到,明知道晏以?出轨了,自己还能和她安然无恙的领证。 晏以?骂他冷漠虚伪。 真是骂对了。 她用自己命,让他意识到,有些事,他做的太过了。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而他唯一能做的补救措施,只是给她交够了足额的住院费。 *** 从医院出来。 冷风灌进韩池的脖子里,他才知道东江春天的夜有多冷。 护士这会儿早春暖花开了,温度很适宜,女孩子都开始穿裙子了。 他出门匆忙,只套了件薄外套。 韩池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韩池披上。 韩池回头,“你不冷?” 韩沉:“我在东江都待习惯了。” 韩池微微勾唇。 他也不和韩沉推脱,抬起胳膊,套进袖子。 韩沉想了想问:“按理说……应该是你留在医院吧……” 毕竟现在韩池还是晏以?的未婚夫。 韩池:“还是算了吧,遇上我是她倒霉,我是她的灾星,这时候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韩沉:“我让同事盯着,有消息会直接联系我们。” 韩池:“嗯。 韩沉犹豫片刻,“你是真的打算放手了?就算她将来和齐潭在一起,也没关系?” 韩池:“先把眼下这关过了再说。她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死了,我也得完蛋。” 韩沉重重叹口气。 谁知道晏以?和韩池之间是这样的呢? 如果早知道,或许他还能劝劝韩池。 然而他一直带着偏见看晏以?,没但有什么帮助,反而在火上浇油,雪上添霜。 一转眼,余光扫到身旁的周沫,她正低着头,韩沉看不清她神情,但想来心情也不好受。 “怎么了?吓到了?”韩沉问。 “有点,”周沫头一次见到人跳楼之后的模样,“我还有点后悔。当时没坚持一下,我应该一直陪着她的,再或者……我们应该早点报警……” 韩沉和韩池同时沉默了。 周沫看他们神色异常,片刻后才明白其中深意。 如果这件事报警,可能就会闹大。 会对韩池的声誉产生不利。 周沫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第918章 斗争25 难受,非常难受。 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那种明明有可能能救,最终却没低过悲剧发生的感觉,太难受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分辨不清到底谁能真正救晏以?。 但矛盾的最关键点都直指韩池。 这个给人留下非常好印象的三哥,真的颠覆了周沫对他的认知。 或许……低估了他才是最正确的说法。 如果不冷酷无情,他是如何靠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又怎么会在这个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 这世上没有完全理性客观的人,先入为主是所有人的习惯。 人是有多面性的,韩池在生活中是个好兄长,但不代表就能成为合格的另一半。 “你们回去吧,”韩池说:“一会儿我在附近找个酒店。” 韩沉担心道:“你一个人行吗?你来时连行李都没带。” 韩池犹豫片刻,好像真不行。 韩沉说:“我和周沫去给你买点生活用品。” “嗯,”韩池转身, 看到夜幕下,非常显眼的酒店logo,他指着那边说:“我去那儿住。” 韩沉:“好,我和周沫速去速回。” 韩池疲惫道:“辛苦了。” 韩沉本想问,接下来他打算怎么办,但想到韩池现在估计也很心累,大概也没什么头绪,问了只会徒添烦恼,便什么也没说。 “一会儿见,”韩沉说。 “嗯。”韩池应。 韩沉拉着周沫的手,沿着路边往前走,离这里不远处就有家超市,他打算去那边。 两人埋头走着,谁都没发现,站在原地的韩池,在冷风中观赏他们离开一同离开的背影。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并肩前行吧。 只可惜,他现在才意识到,身边有个陪自己同甘共苦的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已经为时太晚。 曾经,韩池总觉得自己个人能力超群,一个人就能做好所有事,他自己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但此时此刻,他心凉如水,悲伤和自责一直折磨他,他头一次陷入这种消极情绪里拔不出来。 非但如此,如果晏以?就此没了性命……他不敢预料接下来的事。 这件事,极有可能让他就此跌入低估,对他未来工作的打击是致命的。 或许……他再也没办法在沪市混下去也不一定。 他不能成为晏建舍的女婿,已经足够让手握重权的晏建舍放弃,如果再加上逼死了晏以?…… 晏建舍如果决心想复仇,说不定都能给他送进监狱。 这么些年他都和晏建舍之间的利益交换不少,有多少合规有多少不合规,已经数不清了。 他已经尽量在不合规的的情况下保持合法……但如果有有心人要想置他于死地,总有抓住他把柄的机会。 身在沪市就这点不好,出了事,家里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韩家的势力集中在帝都,有事可以兜住,但换个地方……就不一定了。 韩家对于晏建舍只能说锦上添花,如果他能成为他的女婿还勉强算是雪中送炭,晏建舍在沪市扎根多年,他需要的是个能继承他衣钵的人。 而在众多合格的人中,他是最优秀的,所以晏建舍才选了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韩池只能赌了。 看是晏建舍心目中,是女儿的性命重要,还是找个优秀的继承人重要。 韩池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后者。 但如果没有晏以?,自己有怎么和晏建舍组成稳定的关系,没有晏以?作为纽带,他们之间非亲非故,晏建舍又凭什么选他?他完全可以找个更听话的。 头疼。 韩池觉得脑袋已经要炸了。 自己现在,真就是孤身一人。 以前不觉得孤身一人可怕,但现在真正到了最绝望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如果有个人能嘘寒问暖一声,哪怕只是简单的问候一声,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也能让人心中多少有点慰藉。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晏以?宁肯抛弃一切,也想靠近齐潭了。 齐潭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但能给她心灵上的安慰。 *** 去超市的路上。 周沫手揣在兜里,埋着头走着,“一会儿买完东西,要不你留下来陪陪你三哥?” 韩沉:“他不会让我陪他的。” 周沫:“为什么?” 韩沉:“他是个很要强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向谁示弱过。” 周沫:“你们是兄弟,也不行?” 在周沫的认知里,兄弟姐妹就是用来诉苦的同时报团取暖的,她、柳夏和柳珲一直都这样。 韩沉却斩钉截铁道:“他不会。他应该不想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哪怕我是他弟弟。” 周沫:“如果你都不能陪他,那他就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了。” 韩沉:“嗯。” 周沫好奇地看向韩沉:“你不怕他承受不住?晏以?的事,对他的心理和事业是双重打击。” 韩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他。” 周沫:“你家里呢?” 韩沉:“帮不了,或者说,帮不了多少。晏建舍在沪市,不在帝都。沪市每年都是纳税大户,有钱底气就足,不好处理。” 周沫似懂非懂地点头。 韩沉:“这件事,说难听一点,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沫:“你三哥……应该不会反悔吧?” 韩沉:“你说晏以?的事?” 周沫:“嗯。” 韩沉:“他都当着齐潭的面儿这么说了,怎么可能反悔?现在只能乞求晏以?平安,不然命案会启动命案调查机制,就算晏以?的死,我三哥不是直接凶手,也少不得一番调查。调查需要时间,晏以?和我三哥都在沪市那边,这案子要是被移交到沪市……晏建舍就更有机会拿捏整治我三哥了。” 周沫:“就算没有刑责,也会很影响你三哥的前途吧。” 韩沉:“这是肯定的。” 周沫垂眸,“我其实……也很自责。” 韩沉:“自责什么?” 周沫:“如果我没事儿多,去猜晏以?和齐潭的关系……如果你三哥当时让我们走出房间的时候,我没有答应而是一直留在那儿……是不是……晏以?就不会出事。” 第919章 斗争26 韩沉驻足,抱着周沫。 他拍拍周沫的背,温柔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周沫:“可我很难受,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大活人,前一秒还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周沫脑海里还是晏以?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的场面,“我接受不了。我更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再帮帮她。” 韩沉紧紧抱着她,“我也是。很自责。” 后悔,疯狂后悔。 为什么他要对晏以?抱有偏见? 为什么他要引导周沫对晏以?有不好的印象? 为什么他们疯狂寻找晏以?出轨的证据,却从来没问过韩池到底怎么回事? 仔细论起来,晏以?的自杀,他也是促成这一悲剧的其中一环。 晏以?用最决绝的方法给他们上了一课,告诉他们,他们的行为有多可恶。 周沫:“我差点死过一次,我知道那种濒死感有多绝望和恐怖,她摔在地面的那一瞬间,应该也是绝望和恐惧的,我没法不同情她。” 韩沉轻轻抚了抚周沫脑后的发,“我知道,我懂你的感受。” 普罗大众,芸芸众生都是有同情心的,这也是人类情感中的奇妙和温暖之处。 当你看着自己的同类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你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是人心中潜藏已久且出于本能的善良。 *** 两人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他们准备了两份。 一份给韩池,一份给齐潭。 走到医院门口时。 韩沉将其中一个袋子给周沫,“你去送吧。” 周沫:“为什么不一起?” 韩沉:“他应该不想看到姓韩的人。” 周沫想了想,点点头。 都现在这种情况了,如果还在意某些有的没的,那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韩沉:“去吧。” “嗯,”周沫说:“你也去陪陪你三哥吧。” “好。” 两人分头行动。 手术室门前。 周沫提着手提袋小心地走来。 齐潭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仰着头,头靠着墙。 听到动静,他微微转头,随后收回视线。 似乎对于周沫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 周沫将手提袋放在他身边。 “你吃点东西吧,”周沫打开袋子,让他看里面的东西,“这里还有水和咖啡。” “算是对我的补偿,还是对晏以?的歉意和愧疚?” 周沫也不好回答,思索片刻后,她说:“都有吧。韩沉是个内心柔软的人,你说的两种情况,肯定都有。我知道这些东西微不足道,但……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给了她生命里最后的温暖,那件外套,我和韩沉都看到了。我们都担心她会不会有事,只有你在意她坐在窗边会不会冷。” 齐潭:“因为她爱我,我也我爱她。” 周沫:“我懂,只有真正的喜欢,才会生出无微不至的在意。” 但他们太难了。 现实的艰难险阻、齐潭个人的理想抱负…… 条条件件都在指向他们之间不可能。 韩沉的家世太好了,在帝都、在东江都有自己的势力,如果齐潭插足的事暴露,谁能保证韩池不会对齐潭赶尽杀绝。 齐潭自己也是,抛下东江的一切跑去帝都闯荡,好不容易有了成果,怎么可能为了感情,为了和晏以?光明正大在一起而剑走偏锋。 晏以?和齐潭,注定只能做临时鸳鸯。 齐潭抬头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不是因为韩池的威胁,是因为……我了解以?,她已经到最崩溃的地步,而我……除了抱抱她,安慰她几句之外,给不了她任何帮助。如果连我都没法帮她,她选择自杀,就跟本不是开玩笑。” 周沫嗓子有点痛,心中更是自责,“我知道,韩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韩沉就在旁边。” 齐潭:“都到这地步了,韩池还是不肯松口,哪怕骗她,他都不愿意做,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我自愧不如。” 周沫:“他……也后悔了。” 齐潭:“后悔?早干嘛去了?但凡他有一点点真的了解过以?,就知道她绝对没有在开玩笑。” 周沫选择沉默。 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她拿出一瓶咖啡,递给齐潭。 齐潭瞥了一眼,“不需要。” 周沫拉开易拉罐的环,再次递给他,“你不能饿死自己,别一会儿你又进去了,那她出来,谁管?” 齐潭垂眸,片刻后,他接过咖啡。 周沫:“刚才有大夫出来说过情况?” 齐潭:“嗯。” 周沫:“说什么了?” 齐潭:“内脏出血很严重,到处都有骨折。” 周沫:“还有呢?” 齐潭:“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周沫的心再次揪起来。 齐潭:“韩池给她爸爸打电话了吗?” 周沫:“不清楚。出了医院,我就和韩沉去买东西,买完我来的这儿,韩沉去了韩池那儿。” 齐潭:“医生说,一定要让家属来一趟。我们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家属。” 周沫:“我知道。” 齐潭冷笑一声,“韩池不敢给她爸爸打电话吧?” 周沫沉默。 齐潭:“跳楼了不敢报警,现在又不敢给她爸爸打电话,这就是晏家的女婿干出来的事吗?” 周沫不好评说,只能听他说。 齐潭放下手中的咖啡,“你给韩沉打电话,告诉他,我可以在她爸爸到的时候离开,不用担心我会有什么威胁。不管是生是死,都得有她的家人过来,而不是任凭我们这些外人,对她的生死指手画脚。尤其是韩池,我不信他,所以以?的家人必须来。” 周沫:“我和韩沉说一声。” 她起身给韩沉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 韩沉那边接通。 “怎么样?手术室那边有消息了?” “嗯,齐潭说有大夫出来过,说内脏受损严重,浑身多处骨折,还说……让家人做好最坏的准备。” 电话那头,韩沉沉默了。 周沫继续道:“齐潭的意思是,让她家人过来,毕竟咱们没一个人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直系亲属。” 韩沉:“我知道了。我和三哥说一声。” 周沫又补充说:“齐潭还说,如果她父亲来,他可以回避。” 第920章 斗争27 韩沉:“明白了。” 既然齐潭都这样说了,也证明他是真心实意为晏以?考虑。 他做出退让,说明叫晏以?亲属来,并不是为了故意刁难韩池。 叫亲属来是重伤患者的最正当的请求。 他不屑于拿这个来作为砝码去和韩池博弈。 齐潭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这人,心太软,也没法真正的狠戾起来。 收起电话,韩沉看向韩池,“三哥……” 韩池裹着毯子,疲惫地瘫坐在沙发里,举目无神。 他道:“你来之前我就给她爸爸打过电话了。” 韩沉一愣。 韩池说:“我是自私自利,但还没到没人性的地步。晏以?人都躺在医院里了,我又能瞒得了几时?” 韩沉:“她爸爸那边怎么说的?” 韩池:“不清楚,我说完他挂了我电话,现在还没回复。” 韩沉:“估计是生气了。” 韩池:“怎么可能不生气。” 女儿都这样了,还不生气,还是亲爹么? 韩沉:“现在怎么办?” 韩池:“不知道,只能等她爸爸那边的回复。估计我现在再打过去,他不一定愿意接。” 韩沉:“他应该会赶来吧。” 韩池:“嗯,肯定会。他就晏以?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过来?” 话音刚落。 韩池的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号码,是晏建舍家里的。 他立即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家政嫂的声音:“麟风啊,你晏叔叔刚才接了你一个电话,怎么人就晕过去了?我已经打120了,这就去医院,你人呢?以?现在不在家……” “什么情况?”韩池惊得站起身。 “我不知道啊,”家政嫂说:“我现在也要跟过去看看,你赶紧过来吧。” “我在外地,过不去,”韩池说:“晏家其他人呢?快通知他们,对了,再让他们派个人来东江,以?现在也在医院,情况也很危急,需要亲属在场。” “啊?这……怎么回事啊?”家政嫂一阵慌乱。 “算了,我通知他们,你送晏叔叔去医院。” 韩池说着挂断电话。 他当下给晏以?的舅舅打了电话。 在晏家这么多年,对于晏家的情况,他十分了解。 平日里,晏建舍对他照护有加,也帮他在晏家立威,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来是晏建舍的女婿,未来晏家的接班人。 也是因为晏家人不争气,只有仗着和晏建舍有点关系,才能有点好处。 晏建舍也看出家里这些亲戚没有能指望得上的,所以才把他当做重点对象培养。 晏以?的舅舅是唯一一个韩池觉得,还算“聪明”的人。 他没有选择从晏建舍那里捞好处,而是老老实实在一个专科学校当老师。 逢年过节,会去晏以?家拜访。 他是晏以?妈妈的弟弟,因为晏以?的妈妈去世早,他很心疼晏以?这个外甥女。 韩池给晏以?的舅舅打完电话,随即又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 韩沉问:“她舅舅怎么说?” 韩池:“简单问了情况,正在赶来的路上。” 韩沉:“他会把这一切告诉晏建舍吧。” 韩池:“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晏建舍,他应该是对晏以?最好的人了。” 韩沉:“你可能还得挨顿揍。” 韩池苦笑一下,“要是挨顿揍,就能让晏以?不死,也值。” 韩沉:“为什么?你对她……” 韩池:“只是出于人的本能,一条人命呐,我得有多混蛋,才会在这时候还不在意她的生死。” 韩沉:“无关其他?” 韩池:“单纯只是想让她活下来,无关其他。” 韩沉:“无关感情,无关利益,这样未尝是件坏事。如果你对她有了感情……你会更崩溃。” 韩池:“我没爱过谁,无法理解你说的那种崩溃。” 韩沉:“有机会不妨试着喜欢一人试试,或许平时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但真正遇到困顿的时候,她会是你心灵的避风港。至少,你需要安慰的时候,还有人给你一个拥抱。” 韩池:“这是经验之谈?” 韩沉:“嗯。” 韩池:“你是运气好,遇到了你的真爱,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韩沉:“不去经历怎么知道呢?周沫不也经历了好几任,才又遇到我。” 韩池:“无所谓了,我对感情,没兴趣。我只想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 韩沉拍拍他肩膀,没再说什么。 韩池:“你给周沫打个电话吧,告诉她,现在高铁、飞机都没有,明天晏以?的舅舅才能过来。” 韩沉:“几点?我去接他。” 韩池:“还没定好航班,等有消息,我告诉你。” 韩沉:“好。” 他说着掏出手机,给周沫打了电话。 周沫那边,齐潭也说,今晚他会守在门外,一直等晏以?从手术室出来。 “果然啊,”韩池放下电话,说:“他对晏以?有真感情。” 他看向韩池:“后悔自己的当初的所作所为吗?” 韩池:“怎么可能不后悔。” 韩沉:“如果你当初早早放手,可能……现在在你位子上的人就是他了。” 韩池倔强地否认道:“没有这种‘如果’,现在坐在特助这位子上的人是我。” 韩沉:“看来你对晏以?是真的没感情。” 韩池:“以前不觉得有感情事件重要的事,二哥二嫂没感情,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韩沉:“可二哥二嫂也要离婚了。” 韩池:“是啊。我是真没想到。看来没有感情的婚姻,注定走不长远。” 韩沉:“你——当初就没考虑过二嫂?” “别做这种假设,”韩池说:“我要是当时答应了爷爷的安排,大概率会被困在帝都,一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事业。” “看来晏以?说对了,你就是在用她的自由,换你的自由。” “以前我从没觉得是这样。我只觉得,我和她在一起,是双赢。” “那只是你那样以为。” “是,”韩池叹口气,“愿赌服输。既然这一路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不管落得什么下场,都该自己负责。” “不找家里帮帮忙?至少能给你调回帝都。” “算了,”韩池说:“回去只会更丢人,而且……我回去,二哥怎么办?” 第921章 斗争28 韩济现在已然成为他们这辈的主心骨,未来极有可能从韩旌手中接过家主之位。 如果韩池回去,大概率会威胁道韩济的未来。 韩济如果没离婚还好,他现在又和艾知音走离婚程序…… “还有,晏建舍会不会放我走,还不一定,”韩池:“不知道他会不会给他女儿报仇。” “也是,”韩沉愁容满面,“你要小心,未来少不得和他一番缠斗。” “嗯。” 韩沉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往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看韩池这样,应该是不会想着回家帮忙了。 现在家里琐事一堆,桩桩件件都不顺利,韩池这边如果再有什么事,更是给韩家雪上添霜。 韩沉想了想,说:“三哥,要不……你换个地方呢?你的能力,去哪儿都不会差,其实你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不必把自己架这么高,处处受人掣肘。” 韩池:“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要不要换个地方。但……终归是心有不甘,我在沪市待了十年,到头来什么也没剩。我以为我能拥有所有,终究是我太贪心了。” 韩沉:“树挪死,人挪活。十几年前,我妈带我离开家来到东江,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十几年后,我再次从帝都来到东江,我又一次重获新生。有时候,离开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来一个自己并不熟悉,周围人也并不对自己有多了解地方。没有周围人的凝视,人会活得更自在。” 韩池:“行,我再考虑考虑。不过我暂时不想放弃在沪市的事业,哪怕只降不升,我也要拼尽最后一口气。” 韩沉懂韩池的不甘心,只但也只能默默祝他好运了。 …… 翌日。 晏以?的舅舅来了。 是韩沉去机场接的人。 晏以?的舅舅像个老学究,戴一副黑色框的眼镜,个头不高,身材纤瘦,脸上纹路明显,但胜在皮肤白皙,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模样。 去医院的路上,晏以?的舅舅问了韩沉晏以?简单的一些情况。 韩沉:“凌晨抢救完就进ICU了,探视次数有限,我们也没见着人,等你过去,进去看看。” 晏以?的舅舅叹口气,“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韩沉不好说什么。 晏以?的舅舅问:“麟风呢?” 韩沉:“现在在医院,等您过去。” 晏以?的舅舅:“那个男生呢?” 韩沉知道他问的是齐潭,昨天韩池在电话里已经和晏以?舅舅讲了大概的经过。 想了想,他说:“他一直等到手术结束。他好几天没怎么吃饭,扛不住,他弟弟把他接回家了。” 晏以?的舅舅,“看来他果真是有情有义的孩子啊。” 韩沉有点讶异,“您知道他?” 晏以?的舅舅:“以?和我提到过他。她和我说过不喜欢麟风,喜欢另一个人男生。我当时还劝她,别这么任性,她是麟风的未婚妻,不能做这种事。” 韩沉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晏以?的舅舅又说:“晏家这段时间不太平呐。以?这样,他爸爸昨夜也住院了,还好这会儿已经平安无事。估计今天下午,就会过来。” 韩沉自责道:“对不起。” 晏以?的舅舅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知道你想替你三哥道歉。关于以?的情况,我会如实告诉我姐夫,以?是我姐姐唯一的女儿,我是她舅舅,必然想着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父亲和你三哥两人的促成的,我原本就不是很同意以?在那么小的年纪和你三哥交往。她变成现在这样,不单单是你三哥的责任,更多的是她父亲的逼迫。” 韩沉:“谢谢您还能想到这些。” 他都做好了看韩池挨揍的准备了。 还好晏以?的舅舅是真心为了晏以?好,除了为晏以?感到伤心之外,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 他是个把事情看的很清的晏家人。 也怨不得韩池会让他来。 *** 韩沉将人送到医院。 韩池陪着晏以?的舅舅去看了晏以?,之后又给他安排好吃住。 这也是韩池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之后,晏以?的舅舅主张给晏建舍打个电话,再讲情况详细说明一下。 韩池答应了。 电话是由晏以?的舅舅打过去的。 全程韩池没怎么参与,只听晏以?的舅舅和晏建舍通话。 晏建舍当然很生气,他气韩池分明说好将晏以?安然无恙带回去却没做到,同样也气晏以?,觉得她不该走上这条道。 这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更是让韩池心惊。 他的凉薄,已经够让晏以?受伤,晏建舍的凉薄才更让晏以?绝望吧。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虽然对她也有关心,但他和自己一样,给出的关心永远带着自以为是,从来没有关注过晏以?的感受。 不然他也不会和晏建舍一拍即合。 夹在他们这两个人中间,也难怪晏以?会觉得和他回去,没有任何生路可言。 太窒息了。 连幡然醒悟后的他,听完晏建舍一番话后,都觉得窒息。 更何况晏以?呢。 安顿好晏以?的舅舅。 韩池出来后回了自己的房间,顺带给韩沉打去电话。 “让齐潭下午别过来,下午晏建舍要过来,”韩池说:“听晏建舍的语气,虽然心疼晏以?,但心里也有气,女儿跳楼让他拉不下面子,他估计也怨着齐潭呢。” 韩沉:“你确定要这么做?不会让齐潭以为,我们在骗他吧?” 韩池:“无所谓了。告诉他,如果往后还想继续自己的事业,就别过来。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保他官复原职。” 韩沉惊讶:“三哥,你……” 仅仅一晚上,韩池的转变只大,令人震惊。 韩池又说:“你还是提醒他一声,晏建舍可没我们之前想象中爱他女儿。他还是不要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晏以?爱他,就能让他得到什么。” 韩沉:“这话……不怎么好听。” 韩池:“实话都不好听。” 韩沉:“行,我让周沫去说。” 第922章 斗争29 韩池:“你现在一点也不吃齐潭的醋了?竟然还让周沫去说。” 韩沉:“在他眼里,我和你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他对我们没什么好印象,好话、实话进了他的耳朵估计也会变味道。让周沫去说,会让问题简单一点。” 韩池:“你能这么大方,派自己老婆给另一个男人传话,真罕见。” 韩沉:“齐潭有句话说的很对,他没想做我的情敌,也不屑于对我和周沫用挑拨离间的手段,我和他只是工作上分属不同阵营的矛盾。既然只是工作上的矛盾,那就放在工作上一较高下,真本事也好,阴谋诡计也好,都在工作上的解决,不牵扯到破坏对方感情。他用利用任淮波破坏我的晋升,我也让五哥曝光了他出轨让他在事业上跌跟头,他不干净,我也没清白到哪儿去。但好在他够坦诚,周沫是我的底线,他还算收敛。况且……他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晏以?跳楼,把他的魂儿也一并带走了。说实话,我同情他。” 韩池:“同情心不是个好东西。你现在同情他,将来他翻身,极有可能反咬你一口。” 韩沉:“无所谓。无论将来他怎么反咬我,都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争权夺利,有来有回才正常。像你一样对他单方面碾压,我做不到,弄不好,还把齐潭逼急了,他一掀桌,连带着把我们都连累了。” 韩池:“但愿吧,但愿他不掀桌。” 韩沉:“他父亲的事,以及他害周沫差点没命的事,先放一放吧。现在把这些招数祭出来,只会加速他和我们鱼死网破的决心,不利于你处理晏以?的事,和你将来的工作。” 韩池:“我是有心放他一马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心接受我的好意。” 韩沉:“可以让周沫去探探的他的口风,一切问题都好商量。你在沪市,他在东江,你们完全可以做到,杯酒释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韩池:“但愿吧。” 韩沉:“齐潭也是聪明人,这件事爆出来,对他和晏以?都没有好处。这是他用来自保最后的手段,这种自爆式的选择,不可能轻易下决心。” 韩池叹口气,“如果我没让齐潭来,是不是结果也不会这么糟糕?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也不会改变现在的结局。齐潭来不来,能有什么所谓,他也没能力带她走,只要我不松口,她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呢?” 韩沉:“对晏以?,齐潭已经尽力了。” 韩池:“是啊,齐潭给她关心和爱护,教她怎么面对我和他爸爸之间的利益交换,教她存钱理财以便将来能远走高飞。他一直都在帮她。”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齐潭知道自己和晏以?不可能,有韩池在,有晏家在,就算这次晏以?没出事,安安稳稳从窗台上下来,也逃脱不了被她们架着去结婚的命运。 齐潭在东江或许还有未尽之业,他也刚刚遭遇一场人生中的巨大波折,还在情绪的低谷。 即便这样,他还是会关心晏以?。 自己已经是贫瘠干涸的土地,却还要分一些水去润泽晏以?。 齐潭也尽力了。 这件事,怎么怨,也赖不到他的头上。 虽然被他威胁,但齐潭还是来了,也试图让晏以?下来。 但晏以?必死的决心,太果决,除非他松手,否则没有其他选择。 韩池:“如果我没赶来这么及时,如果我明天再过来,给她时间,让她离开,是不是会好一点?” 韩沉:“别想了,三哥。” 韩池苦笑道:“没法不想,当你背上一条人命,你就知道自己有多罪过了。” 韩沉沉默。 韩池现在有多难受,他知道,他只是想安慰韩池,但显然他的安慰毫无用处。 *** 周沫打电话给齐潭后,是齐延接的电话。 齐延说,齐潭洗完澡、吃完饭,正在穿衣服收拾出门,说要去医院。 周沫让他把电话给齐潭。 “喂,”齐潭的声音出现。 “刚才韩沉已经把以?姐的舅舅接来了,他们医院看过她了,”周沫说:“韩沉还说,下午的时候,估计以?姐的爸爸就会过来,她舅舅给以?姐的爸爸打了电话,听语气……似乎来者不善。你最好别去医院了。” 齐潭顿了顿:“知道了。” 周沫:“韩沉三哥还说,以后有办法让你官复原职。” 齐潭:“韩家的本领果然手眼通天么?” 周沫:“具体什么方法,他没说。你信他吗?” 齐潭:“事到如今,我信或者不信,还有意义?我现在只想以?活着,其他所有事我都不想考虑。” 周沫:“以?姐现在已经活下来了,往后的事,你也该考虑了。她爸爸一来,事情往什么方向发展谁都不知道。” 齐潭:“韩池让你这么和我说,无非是想告诉我,即便晏以?活下来,也不代表我能取代他的位子。” 周沫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层意思,但我觉得,他应该也想为你好。” 齐潭:“不用他好心了。我知道以?的父亲是什么态度,就够了。” 想来在晏建舍眼里,晏以?绝对没有晏家“后继有人”重要。 如果晏建舍真的足够关心和爱护晏以?,又怎么会逼她和没有感情的韩池,如此蹉跎了十年之久。 晏以?是单亲,晏建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想来晏建舍做的太过火,让晏以?逐渐寒了心,才会连最重要的父亲都不要,选择远走异国他乡。 而压死晏以?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觉得和韩池回去,只会永远失去希望的,就是晏建舍。 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法拯救,反而当作一种资源来利用。 哪个女儿不寒心呢? 昨天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 齐潭还想,如果晏建舍能为此和韩池翻脸该多好,他一定揭发韩池有多过分,他对晏以?的伤害有多深,让晏建舍这个父亲去惩治韩池。 如果晏建舍能这样,至少证明了晏建舍对晏以?的爱,让晏以?知道这世上还有她的父亲在保护她。 然而没有。 今早从韩池处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晏建舍态度不好,可能要拿自己开刀。 第923章 斗争30 晏建舍显然没将晏以?看的那么重要。 这让韩池稍稍吃了一颗定心丸的同时,也证明对于晏建舍来说,晏以?的行为是让他失了颜面的,是丢人的,更是晏建舍为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而开脱的借口。 遇到如晏建舍和韩池如此冷漠的两个人,齐潭更是同情晏以?。 齐潭甚至都在想,要不直接破罐子破摔,曝光所有事算了。 他索性辞职不干了,晏建舍和韩池也别想有好结果,晏以?说不定还能因此获得自由。 他说不定真能做一回拯救她的超人。 但理智告诉他,这么做晏以?恐怕要背负更多的舆论压力。 他不忍心。 *** 晏建舍的来的这几天,齐潭都没机会去看晏以?。 他不想火上浇油。 这几日,都是韩池跟着晏建舍,陪伴他左右。 当然,晏建舍没给韩池什么好脸。 在晏建舍看来,韩池没做到如他所说的那样,安然无恙把晏以?带回去,更没用心处理好他和晏以?的关系。 晏建舍没好脸,也不表态,韩池只能默默受着,等待晏建舍的下一步行动。 只是苦了齐潭,他连多看晏以?一眼都没机会。 关于齐潭免职后的处置已经出来,他被调去另一个区工作,具体做什么等那个区的领导给他安排。 齐潭接受了调令。 韩池联系过齐潭,说可以帮他“官复原职”,齐潭没答应,毅然接受调令。 晏建舍在东江呆了五天就有点扛不住了,沪市那边的事一直催着他去处理,晏以?这边一直在IUC,他每天也只能看一面,留在这边也做不了什么。 他只好拜托晏以?的舅舅守在这儿,自己回了沪市。 和他一起回去的还有韩池。 两人都公务缠身,不宜久留。 熬过五天,也办理好新单位的入职,他又去医院看了晏以?。 韩池走之前,和齐潭交代过,不用担心晏以?的舅舅,他可以不用避开他,直接去看晏以?。 在医院,齐潭头一次见到晏以?的家人——她的舅舅。 年近半百的男人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齐潭一番,“你就是以?喜欢的那位年轻人?” 齐潭点头:“嗯。叔叔您好。” 两人简单握了手。 晏以?的舅舅说:“以?说,是她瞒着韩池的事才和你交往的,起初你并不知道她有婚事在身。” 齐潭:“后来知道了,但我仍然选择和她在一起。” 晏以?的舅舅:“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齐潭:“没别的原因,就是喜欢。她和我讲了她的故事,我原本想帮她,但她说韩池的身份背景很强大,我没可能撼动,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给不了她以后,只能把握当时。” 晏以?的舅舅:“方便再问一个问题吗?” 齐潭:“您说。” 晏以?的舅舅:“为什么会喜欢以??” 齐潭笑了笑:“您说想问,和她的身份背景有没有关系吧?” 晏以?的舅舅:“嗯。” 齐潭:“没有。我开始和她交往的时候,她并没有说过她家里的情况,更不知道她父亲的情况。” 那时候,他在帝都也是最风光的时候,想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完全自由,他完全不用考虑对方的家世是否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只要他喜欢就行。 他知道在帝都的时候,一定是他职业生涯的顶点,他大概率也走不上去了。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并非世家出身。 齐潭都想好了未来的规划,如果能在帝都干到一定年限,到时候调回东江,看能不能做到关键的位置上。 如果成功,他就选择在东江颐养天年,如果失败……到时候再说。 回家继承父亲的家业也未尝不可。 晏以?家里的情况,是后来她摊牌之后,才和他说的。 晏以?的舅舅:“如果以?能早点认识你,可能会很不错。” 齐潭苦笑道:“我也想早点遇到她。” 晏以?的舅舅:“我听麟风讲了你的故事,以?也说过你,你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你上面有人能稍稍带带你,你会取得比在帝都还要好的成绩。” 齐潭:“不,我越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这个游戏。” 晏以?的舅舅神秘一笑,“不瞒你说,以?的爸爸临走时,和我悄悄留了几句话。关于你的。” 齐潭惊讶看他:“?” 晏以?的舅舅说:“你应该也猜到一些了。” 齐潭惶恐:“恕我愚钝,不敢妄言。” 晏以?的舅舅:“就是你想的那样。” 齐潭不敢揣测,故意装糊涂,“我不懂。” 晏以?的舅舅笑笑:“愿不愿意去沪市?” 齐潭心下一震。 晏以?的舅舅:“这事别告诉其他人。” 齐潭:“我已经接受东江这边的调职,入职都办好了。” 晏以?的舅舅:“可以辞。而且,我们也没有要你立刻给答复,在以?出院之前,你都有时间考虑。” 齐潭:“条件呢?不可能没有条件吧?” 晏以?的舅舅:“和以?结婚,没有其他条件。当然,如果你家里想去沪市做点投资什么的,也可以帮你。” 齐潭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以?还没从ICU出来,你们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些了?” 晏以?的舅舅:“这是他父亲的意思,我只是传达人。作为以?的舅舅,我并不在意你是否答应她爸爸的提议,我只希望,以?能找到真正愿意关心她,照顾她的人。刚好,有这样一个机会提供给你,如果你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这样一个机会留给你,我也乐见其成。” 齐潭想了想道:“我拒绝。” 晏以?的舅舅并不意外,“你有你的考虑,我不问你原因。不过这件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你缺的,正好是晏家有的。以?的父亲需要一个接班人,现在这种情况……韩池已经不适合了。” 齐潭:“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想以?能早点醒来,平安无事。” 晏以?经过抢救,已经保住性命,但会不会落下残疾或者有没有其他什么后遗症,不好说。 要等她从ICU出来,等她受伤的地方长好,然后做长时间的复建,然后根据复建情况,才能判定她未来是什么情况。 第924章 斗争31 晏以?跳下来时,所在的楼层是八楼。 也幸好楼下有树枝做缓冲,加上没有头颈先着地,才勉强保住一命。 大夫对晏以?现在的情况持不乐观的态度,她将来大概率会落下后遗症或者瘫痪。 齐潭在想,晏建舍现在向他抛出橄榄枝,是不是也想到了晏以?将来瘫痪的情况,以后估计也没法生孩子。 如果没有孩子,且不说韩家愿不愿意同意晏以?进门,就算韩池还是愿意娶晏以?,凭韩池自身优越的家世和能力,将来把晏家的衣钵交到他手里,晏家也迟早会改名易姓。 有了孩子,晏家和韩家才能通过血脉绑在一起,没有孩子……将来晏建舍根本不好控制韩池。 估计是晏建舍觉着,他没什么家世背景,好控制,而他又和晏以?有感情,所以才换了目标? 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这是将晏以?最后一丝价值都要榨出来才甘心呐。 齐潭自然不会答应。 且不说自己想不想任由晏建舍摆布,就是晏以?出处被晏建舍利用这一点,他就不答应。 晏以?拿命换来的自由,他不会再送她进入新的深渊。 晏以?的舅舅:“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你要想好,现在韩池在帝都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你如果答应了以?的爸爸,就得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先把韩池除掉。韩池的身份……将他赶出沪市还行得通,但不可能把他压死或者彻底踢出局。韩池也不是池中物,你得有能力先对付得了他。” 齐潭瞬间明白,为什么晏建舍和韩池还没闹掰。 这是明显的缓兵之计。 齐潭说:“谢谢您的提醒,我……应该不会接受你们的提议。我只想在东江做一番建树,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对这里有归属感。而且……我有点累了,不想再费尽心机去追求什么。” 晏以?的舅舅笑了笑,“年轻人,还没上年纪,怎么就有老年人的沧桑呢?” 齐潭:“职业生涯两次起伏,再强的雄心壮志也会被磨没了,就这样吧。” 晏以?的舅舅:“好吧,我也不强求,只是一个提议。” 齐潭:“不过您放心,等以?出了ICU,我一定陪她好好复养身体。” 晏以?的舅舅:“以?应该不想回家。我也有把以?留在东江的打算。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她爸爸开口。” 齐潭:“我也是这样想的。叔叔,请想办法让她留在东江吧,我会一直陪着她。” 晏以?的舅舅:“那你会娶她吗?” 齐潭撇过脸,“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以?还没度过风险期。” 晏以?的舅舅抱歉道:“是我太心急了。” 齐潭:“但您的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 晏以?的舅舅:“嗯?” 齐潭:“当时在帝都的时候我想过,如果她能脱离韩池,我一定会娶她。她是很好的姑娘,很爱笑,懂事又体贴。和她在一起,是我工作这么多年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光。” 也是和晏以?交往后,他才懂谈恋爱的乐趣所在。 他原本也是个无趣的人,但晏以?会每次做好攻略,点出自己想去哪儿吃饭,想去哪儿玩,她提想法,但从来不勉强他,如果那地方他不方便去,她就不去。 如果他陪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她会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和这样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人生活,真的很有意思。 至少当时的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也和晏以?坦白过自己之前有两段恋情。 初恋是大一谈的,刚认识半年,就谈不下去,对方有点拜金,他是有钱,但不想当冤大头,于是分了手。 第二段恋情是读研之前谈的,不到半年,考研前分的手,因为异地。 他只大概交代了情况,晏以?也没刨根问底。 没有细说,他们却彼此心照不宣。 晏以?还打趣他,说他一点不会谈恋爱,肯定是因为他不够浪漫,才和第二任女朋友没继续下去。 可能吧,他当时想。 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想也没什么意义。 交代完恋情,他便和晏以?心安理得的谈起了恋爱。 直到晏以?哭着告诉他,她其实有男朋友。 当时知道这消息的时候,齐潭如晴天霹雳,他感到了一种深深地背叛。 但晏以?梨花带雨地讲完她遭遇的事后,他又忍不住同情她。 晏以?是个什么样的女生,通过那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当然能体会到。 她脆弱又敏感,有时候还很自卑,一点不像那种会玩弄人感情的女人。 她能如此诚实地说出一切,也说明了她的无奈,她并不想骗他。 尤其是在知道韩池的身份后,他更是心下一凉。 离婚是双方决定的事,分手单方就可以决定,然而因为她的另一半不普通,所以分手这事,晏以?没法单方面做决定。 他没有位高权重,更没有办法带她脱离苦海。 与其纠结有没有未来,不如把握现在。 于是他也不在乎晏以?和韩池会怎么样,他只想和晏以?在一起,哪怕幸福很短暂。 他能确定,他是爱过晏以?的。 如果晏以?的背后,没有这么深的利益纠缠,他想,那时候的他大概是会娶晏以?的。 事业顺遂,还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加上年纪也到了,所有一切都恰巧合适。 他怎么没考虑过呢? 只是天不遂人愿。 “你想好就行,离以?出院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你都可以反悔,”晏以?的舅舅说:“不过……你现在上任的职位……恕我说句不好听的,不升反降。而且东江有韩家的势力覆盖,最近韩家有新培植上来一个人,准备接替梁家。他们要追究起来,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没关系,”齐潭说:“关于韩家的事,我虽然不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但有些事我还是有自己的渠道获知消息的。帝都那边,自有他人牵制韩家。想挤破头往上走确实不易,但想偏安一隅,我还是有办法的。” 晏以?的舅舅露出欣赏的眼光,“年轻人,你看的很透彻。” 齐潭:“我只想求仁得仁。” 谁也别来骚扰他。 仅此而已。 第925章 斗争32 苑尚居。 周家这边,关于韩沉和周沫的婚事也开始操办起来。 清明小长假的时候,周沫和韩沉趁着放假,赶拍了婚纱照。 拍婚纱照的前一天刚下过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蓝空气也很清新,不冷不热,拍摄也比较顺畅。 拍完之后,周沫累的直不起腰。 她还吐槽,为什么结婚要讲这种仪式感,不做好像不行,做了好像除了让自己受累一点,也没什么意思。 韩沉笑说,人生走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证据作为美好记忆的见证。 周沫说,有道理。 两人手牵手回了苑尚居。 周正和柳香茹正等着呢,请帖、喜糖、伴手礼、烟酒等各种东西选牌子选样式,都要等周沫回来做决定。 他们想按照周沫的想法,给女儿办一场让她最满意的婚礼。 有周正和柳香茹帮忙,一切都顺利的多。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然而在提到韩家的时候,气氛急转直下。 韩家那边肯定是不会来人的。 在韩鸿德威慑下,没人敢来。 梁辛韵说:“我是韩沉的母亲,只要我到场就行了。” 柳香茹:“韩沉爸爸呢?” 梁辛韵:“最近又联系不上了,说是去了其他地方。他去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大概率赶不上两个孩子的婚礼。” 柳香茹叹口气。 梁辛韵却说:“没关系,既然韩家不来人,也没阻拦韩沉办婚礼,那我这个妈做主,就当是韩沉给你们家入赘了。” 柳香茹:“……” 周正:“……” 韩沉:“……” 周沫:“……” 这个儿子,怎么听都好像要白送出去一样。 然而好景不长,开心的日子没过几天,一通电话扰乱了所有人的生活。 电话是韩沉的爷爷韩鸿德打来的。 韩沉本以为是韩鸿德得知他要和周沫办婚礼,又要来阻挠,没想到韩鸿德对此一句不提,却说了另外的事。 “你三伯被叫去谈话了,你大伯、二伯、四伯接下来几个星期都有人相继约谈,你和你三哥在外面,都给我老实点。之前打人闹去派出所的事,不能再出现!听到没有?”韩鸿德训斥道。 韩沉隐隐听出韩鸿德言语中的急切,“我当然知道,我和三哥都在外面很容易成为别人对付韩家的把柄。如果出了事……极有可能就是毁灭韩家的导·火索。” 韩鸿德:“知道就行。还有,你三哥的事,家里都知道了。你二伯和晏建舍通了电话,晏建舍的意思是,以后会尊重女儿的选择,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取消和韩家的婚事。” 韩沉:“太假了。” 韩鸿德:“怎么说?” 韩沉:“晏建舍要是真因尊重晏以?的选择,当初就不会让晏以?和三哥订婚。他肯定另有所图。” 韩鸿德:“是。估计是有什么其他人选了。” 韩沉恍然。 别的人选? 会不会是齐潭? 这个想法生出来的时候,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油然而上。 然而猜测只能是猜测,没有实质性证据,谁也说不准。 和韩鸿德打完电话,韩沉又和韩池商量了这件事。 韩池十分自信,“就算晏建舍真的又看中了齐潭,齐潭也不一定会来。他也不笨,来了之后,除了给晏建舍当工具人,还能做什么?” 韩沉:“你还是小心为上。” 韩池:“嗯。放心好了,这么多年,我有经验。” 韩沉:“三伯的事,你听说了吧?” 韩池:“知道。已经被约谈了。你在东江也小心点,以后家里那些关系,能不找就不找,先把这段风口躲过去。” 韩沉:“我一个大夫,和人没太深的利益纠缠,什么都好说,我更担心你……” 韩池:“没事。我这边,我能处理好,相信我。只要不被他们抓到实质性证据,说我违法犯罪之类的,他们最多给我工作添添堵,反倒我一天不走,就是在给他们添堵。” 韩沉也不好说什么,“嗯,保重。” 放下电话。 韩沉的心还是不能平静。 韩鸿德给他打电话,亲自叮嘱这事,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很久之前,韩沉就知道,韩家表面看起来风光,其实内里早烂透了。 但他不是决策者,无法改变韩家大厦将倾的势头。 韩池也因看穿这些,才离开韩家。 然而……颓势来的如此之快。 韩池还没来得及建立一番功业,韩家作为韩池的后盾却先开始着火。 往后的事态如何发展,似乎越来越摸不透了。 周沫和韩沉两人拍完婚纱照后,刚过一星期。 晏以?已经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周沫和韩沉买了水果和礼品去看她。 病房里没别人,只有照顾她的两个护工。 齐潭去上班了。 晏以?的舅舅出去吃饭了。 现在晏以?只能静养,勉强可以靠坐起一定的高度,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躺着的。 躺久了不舒服,只能靠护工帮忙翻身。 周沫和韩沉二人到的时候,晏以?刚好翻身侧躺着。 两人敲门后进来。 晏以?苍白的脸微微抬起,看到二人,对护工说:“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护工离开了房间。 “坐吧,”晏以?看了眼屋内的沙发。 韩沉和周沫将东西放下,折身坐在沙发上。 两人都有点局促。 “对不起,”周沫先开口,“以?姐,我和韩沉不应该……” “你们已经知道所有事了?”晏以?问。 “嗯。”周沫应。 “知道就行,”晏以?说:“事到如今,我终于得偿所愿离开了韩池。但好歹认识一场,我有句话想托你们告诉他。” “什么话?”韩沉问。 “让他别挣扎了,早日离开沪市吧,我父亲迟早会翻脸不认人,早走说不定还能有个好结果,走晚了,小心连沪市都出不去。” “你不恨他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告诉他这些?” 晏以?冷然的眼眸一转,看向韩沉,“我恨他,但我更恨我父亲。我不想我父亲的阴谋得逞。” 韩沉想了想,“能问你一件事?” 晏以?:“什么?” 韩沉:“你父亲是不是又打齐潭的主意了?” 晏以?冷笑道:“怎么,怕了?怕你三哥以后被齐潭踩在头上作威作福?” 第926章 斗争33 韩沉:“我只想我三哥平安无事。” 晏以?:“放心吧,我了解齐潭,就算我父亲有这个主意,他也不会答应的。如果他想通过我得到什么利益,早就在知道的身份后,从中作梗,利用我了。” 韩沉垂眸:“明白了。” 晏以?:“你们不会把他想的很好,也不会信他,但我相信他从始至终都是温柔克制的人。你们怎么看他,随便你们。” 韩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换了话题道:“那天,没能救下你……抱歉。” 晏以?:“不用道歉,韩池不放我走,我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谁都别想干扰我的决心。哪怕后面齐潭来了,也不可能。” 韩沉:“现在已经如你所愿,既然离开了我三哥,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晏以?:“老天没收我,算我运气好。既然活了下来,我当然要珍惜这次机会。” 拿命换来的自由,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韩沉:“你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之后怎么样……只能看复建的情况了。” 晏以?:“我会好好配合康复治疗,放心吧。” 韩沉:“以前的事……我也要和你道歉。” 晏以?:“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你和周沫就要结婚了吧,以后好好生活,别和你三哥搅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殃及。” 韩沉:“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的提醒,对我、对我三哥都是。” 晏以?:“什么时候结婚?” 韩沉愣一下。 晏以?:“日子还没定吗?” 韩沉:“定了,五一。” 晏以?:“会邀请我吗?” 韩沉沉默了。 晏以?笑笑,“开个玩笑。” 韩沉解释说:“我三哥……可能会来。” 言下之意,他们俩应该不会想见面。 晏以?释然道:“我们非亲非故,你没必要邀请我,不过我还是挺想看你们的婚礼。” 她想看看,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结婚时,是如何模样。 那是她畅想已久的景象。 她没可能亲身经历,但不妨碍她想看看别人真正的幸福。 “以?,以?,糟了。” 晏以?的舅舅捧着手机,着急忙慌走进来,看到屋内的韩沉和周沫,他陡然一怔。 “舅舅,发生什么了?”晏以?问。 晏以?的舅舅连忙将手机拿去晏以?面前,给她看。 “你和齐潭的事,被爆出来了,”晏以?的舅舅着急道:“谁干的?韩池?还是齐潭?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干出来吧?” 晏以?倒是淡定,“爆出来就爆出来吧,我无所谓了。” 她的心已经被磨得坚硬无比,现在她只想好好修养,努力让身体恢复,至于其他……会不会有流言蜚语之类的,只要她不去在意,就没人能伤的到她。 晏以?的舅舅却担心道:“你爸爸知道这个消息,会气疯的。” 晏以?:“他除了在意他的颜面,在意他后续的接班人,他还在意什么?” 晏以?的舅舅:“别这样,以?,你爸爸已经答应你在东江休养了,这要是被气到……你可能又会被带回去。” 晏以?:“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也不能怀孕生子,我对他的意义,已经没了。毕竟,谁愿意娶一个瘫痪的女人呢?” 晏以?的舅舅:“哎呀,你这孩子,不能这么想,未来还有很长路要走,好不容易从沪市出来,你还要追求自己的生活不是?” 晏以?面无表情,指了指韩沉,“这些,你和他说吧。比起我,他应该会更关心这些。” 晏以?的舅舅转身看向韩沉。 韩沉微微颔首,“叔叔。”他打声招呼。 晏以?的舅舅深深望他,微微叹息,“你自己也看看新闻吧,现在这情况……以?肯定要陷入舆论风波的。齐潭刚上任,韩池刚回沪市……这事情爆出来,没有一方获益。” 韩沉查了新闻,简单看一眼。 越看,表情越严肃。 周沫望着他,问:“怎么样?有想法吗?到底是谁干的?” 韩沉摇摇头。 韩沉思索片刻,“难不成是齐潭真的想掀桌了?” 晏以?的舅舅笃定道:“不是他。” 韩沉疑惑:“为什么您这么肯定?” 晏以?的舅舅一时语塞。 一旁的晏以?道:“肯定不是齐潭,他既然选择新入职的单位,没必要再让自己惹上一身事。” 韩沉当然知道,晏以?的推论很正确。 韩沉怀疑晏以?的舅舅不是怀疑他的话,而是他说话的语气。 晏以?了解齐潭,相信齐潭,没问题。 但晏以?的舅舅……应该没怎么和齐潭接触过才对。 没接触过却能说出这样笃定的话…… 韩沉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晏建舍肯定给齐潭抛过橄榄枝,所以齐潭没理由这么做。 果然吗?晏建舍还是不死心,看来韩池真的危险了。 *** 从医院出来。 韩沉立马给梁东岩打去电话。 梁东岩那边,响了几声才接通。 “喂,怎么了?”梁东岩问。 “你手里关于齐潭父亲的把柄,有没有泄露出去?或者,最近齐潭父亲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梁东岩纳闷道:“你什么意思?” 韩沉:“齐潭、晏以?和我三哥的事,被爆出来了。我三哥不可能自爆去干这件事,只有齐潭有可能。” 梁东岩秒懂:“你是说,他有可能是被逼急了,这么做的?” 韩沉:“除此以外,我暂时想不到其他可能。” 梁东岩:“我帮你问问。” 韩沉:“要快点。” 梁东岩:“没问题。” 当天下午。 韩沉这边接到了梁东岩的消息。 一切果如韩沉所料,齐潭父亲因偷税漏税,被带走调查了,除此以外,他还涉嫌买卖发票。 如果是这样,一切好像说得通了。 看来齐潭这是真的要掀桌了。 “但……齐潭父亲的事,谁举报的?” 电话里,梁东岩疑惑道。 “不知道,”韩沉也陷入苦思中,想到什么他问:“买卖发票的事,你不知道吧?” “我哪儿知道?”梁东岩:“偷税漏税,我还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证据,哪儿有心力再找他其他罪行。会不会是你三哥?他猜到了晏建舍要让齐潭接班,所以……” 第927章 斗争34 “不会,”韩沉说:“我三哥都说要放过齐潭,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了,不可能再杀回马枪。” 梁东岩:“这就奇了怪了。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他俩在互相捅刀子,你说不是你三哥干的?那到底是谁会想故意逼急齐潭,让他掀桌,难道是晏建舍?” 韩沉:“应该也不是他,他位高权重,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女儿的丑闻爆出来?” 梁东岩:“那也没别人了啊?” “有,肯定有,”韩沉想了想说:“上次你说找到那个和任淮波通电话的人,那人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 “没有,他除了死咬说是齐潭指使他去杀周沫的之外,什么也没说,”梁东岩说:“对了,前些天警方也叫齐潭去谈话了,但除了那人给齐潭打了一通三分钟不到的电话外,什么证据也没有。而且……齐潭那边手机有通话录音,内容就是那人打错电话了,两人什么交流也没有,感觉并不认识。” 韩沉细思片刻,“齐潭说他没想害周沫的命,齐潭电话录音如果能自证清白,证明他和那人不认识,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有人指使那个人在从中作梗陷害齐潭。之前我就猜那人是齐潭背后的人,当时我们还猜测是齐潭和那人闹掰了,所以弃车保帅,把什么都往齐潭身上推。如果……这一切的目标其实并不是齐潭,而是周沫,或者说是我,是我背后的韩家呢?” 梁东岩愣一下,“你的假设也太大胆了。” 韩沉:“不是没可能是么?” 梁东岩:“是,齐潭以前在帝都干过,谁能保证他背后没有什么线?” 韩沉:“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 梁东岩:“你是说,齐潭其实也是他背后的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你和段峰因为晋升的事产生矛盾,其实都是表面矛盾而已,齐潭帮段峰晋升能说通,他俩是一个窝里的,他肯定帮段峰。所以他想利用任淮波拖住周沫,把你也叫来,耽误你的答辩。但齐潭仅仅是想任淮波拖住周沫而已,真正添油加醋,让任淮波去杀周沫的人,其实是齐潭背后的人?” 韩沉:“齐潭的这个计划,知道的人,不就是段峰,齐潭自己,和齐潭背后的人?段峰和齐潭都只需要任淮波拖住周沫就行,没理由让任淮波杀了周沫。那给事情火上浇油的人,就只有齐潭身后的人了。也就是那个给任淮波打了很长时间电话的人后面的真正幕后黑手。” 梁东岩:“你的意思是,这次齐潭父亲的事被爆出来,也是齐潭背后的人干的,为的就是把水搅浑,让你三哥韩池和齐潭,互相残杀?” 韩沉:“不止。我感觉那个幕后之人的真正目标,可能是韩家。” 梁东岩:“怎么说?” 韩沉:“我和三哥都在外地,不在东江,不受韩家庇护,最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害周沫、阻挠我晋升,显然都是冲着我来的,很遗憾,他们没成功。这次他们又把矛头对准了我三哥……” 梁东岩:“说通了,全说通了。” 韩沉:“看来是有人一直在挑拨离间。晏以?跳楼,确实生出了很多让我们棘手的事,但……至少也让齐潭坦坦荡荡把话说明白了,也让我们猜到,背后还有一双黑手在操纵事态发展。” 梁东岩:“别说了,现在赶紧联系齐潭,他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这也是我很疑惑的一点,”韩沉说:“他都被人带去调查了,难道还不知道,他背后的人在拿他当枪使?他不应该想不到,举报他父亲的,不是我们,而是他背后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把和晏以?的事爆出来,和我们鱼死网破呢?” 梁东岩:“对啊,这又说不通了。头疼,事情怎么这么复杂?” 一旁的周沫听着二人的电话,突然发声:“会不会——出轨的新闻,不是齐潭爆出来的?而是这位幕后黑手爆出来的?他在背后各捅三哥和齐潭一刀,故意让他们自相残杀?不然,怎么说得通?齐潭也不是傻子吧,已经知道被人当了刀使,还自己往陷进里跳?” “有可能,太有可能了,”韩沉对电话里的梁东岩讲,“你觉得呢?” 梁东岩:“我也赞同。本来因为晏以?,你三哥和齐潭就互不信任,加上晏建舍对齐潭暧昧的态度,你三哥和齐潭的矛盾和误会只会更深。现在再来一手两边各捅一刀,矛盾这不就被挑起来了吗?连你都会觉得,出轨的新闻是齐潭爆出来的,更何况你三哥呢?出轨丑闻是齐潭手里用来鱼死网破的把柄,你三哥又之前用他父亲的事威胁过齐潭,现在都被爆出来,怎么看都是他们在互相拼杀,齐潭父亲被抓,韩池头戴绿帽子,怎么看都是齐潭鱼死网破的态势……赶紧给你三哥打电话吧,别让他中了圈套,想办法把事情平息下来,千万别和齐潭斗下去,到时候,万一真把韩家拖下水,幕后黑手反而得逞了。” 韩沉:“好,我马上联系他。” 梁东岩:“还有齐潭那边呢?谁去说?两边打架,你光拦你三哥肯定不够,得把齐潭也拦住。” 韩沉为难道:“就怕他其实也想看到这一切。他父亲被抓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他破罐子破摔,转手辞职不干,他家里也不是走仕途的,公司也早不在他父亲名下,他辞职,再不济都能继承家业。这事对三哥又是另一种影响。三哥在沪市遭受舆论不说,他的身份原本就忌讳这些,这件事让晏建舍失了颜面,更会对三哥围剿,到时候要是真把三哥逼急了,做出什么事来或者揪出什么事来……一切都不好说。” 梁东岩:“反正结局指向,肯定是韩家就对了。” 韩沉:“是。” 梁东岩:“要不你还是让周沫去说吧,之前你和你三哥不都是通过周沫和他沟通的?” 韩沉:“不,单是周沫一个人,还不够。” 梁东岩:“你还想找谁?” 韩沉:“晏以?。” 第928章 斗争35 梁东岩:“也是。如果晏以?知道齐潭是中了圈套,估计也会帮你们劝齐潭。” 韩沉:“但晏以?身边那个舅舅……得想办法支开,我怕他是晏建舍的爪牙。如果被他知道现在韩家还有个隐形的对手在使坏……我怕晏建舍会踩的更狠,没有韩家的庇佑,他就更能肆无忌惮,我三哥就是没罪,他都会编出什么罪来。” 梁东岩:“你考虑很周全。目前的事态,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为今之计是要大家弄清自己的敌人在哪儿,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你快点和他们两个人联系吧。” 韩沉:“好。” 和梁东岩商议结束,韩沉转手给韩池拨去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韩沉想了想,对周沫说:“你联系齐潭试试,把他叫来医院。之后我去引开晏以?的舅舅,你去和晏以?说明事情真相,让她找机会告诉齐潭真相。齐潭父亲被抓,你去说真相,齐潭不一定信。” 周沫:“好。” 两人随即按计划行动。 周沫联系了齐潭,齐潭果如韩沉所言,对她没什么好态度。 这几日,齐潭都在为了父亲被抓一事奔波,偷税漏税一事,他咨询过,只要后续能补齐并交滞纳金,认罪态度好,大概率缓刑,然而倒卖发票……这事他父亲根本没做过,证据链却很完善,显然是有人刻意在诬陷。 周沫此时打来电话,一看就是韩沉授意的,齐潭自然没有好脾气。 “这就是你们说的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么?”齐潭质问:“偷税漏税,我爸做的,我认,但你们诬陷我爸倒卖发票……就注定我要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事不是我们做的,”周沫着急道:“事情很急,背后还有很多事要解释,你能来趟医院吗?就在以?病房,我们把话说清楚好么?” “少假惺惺了,”齐潭说:“我都已经决心安安稳稳在现在的岗位上待着,也没打算去沪市给晏建舍当接班人,韩池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觉得我会威胁他?” “真不是这样的,”周沫:“你今天有看到你们的事被爆出来的新闻么?” 这几日,齐潭为了父亲的事,忙的晕头转向,哪还有心思看新闻。 经周沫提醒,他才半信半疑,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不是我……”齐潭惊讶,“这——到底怎么回事?” “韩沉那边已经联系他三哥了,就怕三哥以为是你,”周沫想了想,又强调一遍,“告发你父亲的,也不是韩沉或者韩池。我想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的猜测了。” “大概明白了。” “嗯,快过来吧,”周沫想到什么又问:“以?的舅舅……和晏建舍关系怎么样?” “支开他吧,”齐潭当然明白周沫是什么意思,“我去沪市的事,就是他替晏建舍当传话人的。他态度很暧昧,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不是晏建舍的人。” “明白了,”周沫说:“谢谢。” *** 韩沉这边,以晏以?的病情为借口,将晏以?的舅舅叫去了办公室。 病房里只有晏以?的时候,周沫告诉了晏以?,现在事态的严峻。 晏以?并不意外,她说:“我早听我爸说,韩家在帝都,遇到对手了,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就是因知道韩家现在有个对手在给他们处处设置障碍、韩家长孙韩皓捷病危、韩济和艾知音闹离婚、三伯韩峙好像查出了一些风纪问题、韩沉和周沫的婚事韩家那边还没答应这些事,才催生了晏以?离开的念头。 这是绝佳的时机,韩家现在琐事多的要命,现在是她唯一可见的,韩家最“弱”的时候。 放在平常,她还真不一定敢生出这种念头。 因为知道韩家现在有个难缠的对手,所以晏建舍也在观望。 毕竟坐山观虎斗,谁不喜欢呢。 如果韩家赢了,晏建舍放心把她嫁给韩池,到时候生个孩子,最好让孩子姓晏。 韩家要不同意,晏建舍也有说法,他会说,他就晏以?一个女儿,心疼女儿之类的,拿她说事,再不济,就让她再生一个,姓韩。 反正只要有晏家的后代,一切都好商量。 晏建舍不介意强强联合。 如果韩家赢不了……晏建舍就更能随心所欲了,也更容易拿捏韩池了。 晏建舍肯定想,就算到时候她生的孩子全姓晏,韩池都不敢说什么。 丧家之犬,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呢? 反正里外里,都是晏建舍最受益。 “别怪我没把这些告诉韩池,”晏以?说:“且不说我们平时根本没什么交流,我不想说,也没机会和他说,就是韩家有对手这件事,他一个韩家人,如果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就白姓韩了。” “我现在不站三哥,也不站你,”周沫说:“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现在只想告诉你目前事态的实情,希望你能帮我们劝劝齐潭,让他先冷静冷静,然后一起想办法把目前对所有人都不利的局面先解决了。” 晏以?:“现在的局面?出轨的事被爆出来的新闻吗?” 周沫:“不止这些……” 她将所有事情的每一环节,一一陈述。 晏以?起初还不以为意,后面越听表情越凝重。 尤其关于齐潭也被人利用,被人构陷的时候,她情绪波动明显。 “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齐潭、韩池都是三输的局面,甚至可能还会牵连到韩家和韩沉,我怎么可能骗你?”周沫说:“我差点被任淮波掐死,算起来,当时幸好齐潭在,拦住了任淮波。而且……你觉得齐潭是个会害人性命的人吗?” “不是,肯定不是,”晏以?斩钉截铁。 “这就足够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 “砰砰砰”。 病房的门被敲响。 周沫折身去开门。 门外。 齐潭如约而至。 晏以?见了齐潭,神色都变柔和许多。 “你来啦,”晏以?想坐起。 “别,”齐潭按住她的胳膊,“你好好躺着。” 第929章 斗争36 晏以?微微抬手,反握住他的手,她眉眼迫切地看向齐潭,“你没想落入他们的圈套,对不对?” 齐潭拍拍她的手,随后反握住,拽了旁边的椅子过来,他坐下,手依旧握着晏以?的手。 他温柔一笑,说:“我从来没想落入任何人的圈套,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受我控制了。” 晏以?:“你后面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齐潭:“其实我也不知道。” 晏以?:“你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替他卖命?” 齐潭:“男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怕韩决因此顺藤摸瓜仔细往下查,如果到时候连你也一起被查出来,到时候更难处理。我也是焦头烂额,在走或者不走之间犹豫,那个人派人找到了我,说可以帮我压下来这件事,还能给我一个体面离开帝都的理由,并且在我回到东江后,仍然可以为我提供帮助,让我在东江继续开展工作。虽然很舍不得帝都的成就,但我不想你被查出来,派来的人还告诉我,帝都是韩家的地盘,包括韩决也是,我留在帝都也捞不着一点好处,反而没好果子吃,所以我离开了。”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他认清家世背景有多重要的又一强有力的证据。 晏以?:“那派来的那个人是谁?” 齐潭:“他叫李正钦。我和他平日并不联系,只在香昙园吃过几次饭。他也没告诉我具体做什么,他只说,让我知道我要对付哪两个人就够了。” 晏以?:“哪两个人?” 齐潭:“韩沉和韩池。” 周沫:“果然。” 齐潭回首,“我破坏韩沉的晋升,一是为了段峰,二是……我的目标就是韩沉。” 周沫:“你后面的人,为什么对付韩沉?因为韩家吗?” 齐潭:“李正钦没说,只说我如果帮他办成了这件事,我就能在东江更进一步。” 周沫:“那他的目标就是韩家没错了。” 齐潭:“也很好理解,韩池和韩沉是唯二两个在外的韩家兄弟,只要在他们俩身上闹出点麻烦,等他们哭着喊着回家找‘救援’,到时候就好出手了。” 周沫:“你说的找救援是……” 齐潭:“比如——韩沉为你和人动手,他找了家里的关系摆平,这件事就会成为把柄,因为程序不合规。干我们工作的,都知道一条,结果不重要,程序合规最重要,程序正义才是最后的正义。有些事可以暗箱操作,但谁敢保证其中的不合规的手续不被发现?只需要一个细小的违规,到时候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整个韩家捅出来。我不信韩沉不知道韩家的许多事,但谁敢保证他在接受一件事的审讯时,不把另外的事供出来呢?” 周沫脊背一凉,韩沉以前说过,他心里有很多事,但不能说…… 齐潭:“和你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察觉是怎么一回事了。我被人带走调查,最后还能自证清白,我也是有准备的,我和李正钦的合作,在任淮波企图要你命的时候,就解散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想干扰一下韩沉的晋升,让他回去找他家里出面,给东江这边施压也好,还是其他什么手段给韩沉调上去也好,只要韩家人敢做,我就敢揪出他们的把柄。找他们程序违规的法子,我还是有的。但李正钦那伙人并不这么想,他绕过我,让人给任淮波打了电话,撺掇他去杀你,让任淮波把对韩家的仇恨全转移到你身上,想用你的死激起韩沉的愤怒,让他去找韩家人把任淮波处理了。违规升职称,和干预司法程序孰轻孰重,不用说吧。我只想要前者,李正钦他们想要搭上你的命去追求后者。” 周沫:“我明白了。韩家是政法口的,后者一旦发生对于韩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齐潭:“不过结果也出乎我和李正钦的预料。任淮波反而因为精神疾病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周沫:“所以他把矛头对准了韩池?” 齐潭:“是。当初他告诉我,我的两个目标是韩池和韩沉,但因为他们想害人性命,我不想和他们干,所以分道扬镳。他们倒是没强求,只说‘后会有期’,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仔细算起来,我也被他们摆了一道。那天表彰会之后,我从巅峰跌入低谷,后来的几天我虽然一蹶不振,但我一直在思考,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权力之于我的意义,想来想去,只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明明我不缺钱,也不缺任何东西,为什么我对它要有如此执着的心。就算我能拿到它,那我能用来做什么呢?别人可能会用来揽财,但我……真没必要。我爸早在国外给我搞了两支信托基金,就算我跌落神坛,一无所有,也比一般人过的好。” 周沫:“那他们知道你是和以?……” “应不知道,”齐潭说:“我和以?的事,是韩决发现的。如果我没记错,是我和以?去一家意面餐厅吃饭,正好遇到了韩决。我远远看到韩决后,说不慌是假的,还好那天以?背对韩决,我让以?直接走人,不要回头。那天韩决和骆芙一起去的,大概心思都在骆小姐身上,也没认出以?。我为了探口风,想确定韩决是否真的没认出以?,所以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为了移开晏以?的嫌疑,我特意用和一个女同事的合照做手机屏保,故意让他看见,让他误以为以?就是那个女同事。韩决问了和我吃饭的女生是谁,我说朋友,又和他透露了一些那个同事的信息。他瞧着以?走得匆忙,估计也怀疑什么了,就顺着我透露的假信息去查了,结果那个女同事那段时间刚结婚。” 周沫:“所以韩决以为你出轨的对象是女同事?” 齐潭:“准确地说是隔壁单位的女同事,她以前追过我,我拒绝了。我们的照片是工作后的合照。” 晏以?突然想起来,“怪不得,当时我走的时候,你在低头点手机屏幕,原来是换屏保。” 第930章 斗争37 能反应这么快,也真是聪明。 齐潭:“既然选择冒险,就应该做好所有冒险的准备工作,这招不是临时想的,是我以前就想到过。只不过那次刚好遇见了,就用上了。” 周沫:“这样说,李正钦他们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怎么又曝出来你们的事呢?” 齐潭:“我没说过,不代表他们不会调查,也不代表他们不会知道。谎言是瞒不住的,真相永远都有办法被揭露出来,或许只是偶然一次出游,偶然一次吃饭,只要遇到过一次,什么都知道了。也说不定,在东江就有他们的眼线,我和以?在东江也碰过面。也或者,以?就算不和我见面,也总和齐延见面,说不定顺藤摸瓜,找到了我。你不也猜到了真相么?” 周沫:“确实。” 齐潭:“想到这儿还有件事没说。我答应和李正钦合作,扳倒韩家还有一个原因——韩决。我俩的升迁表决投票大会上,他背靠韩家,所以拉到的票比我多。我在帝都这么多年,走到那个位子上,次次我都靠真本事获得全票通过。唯独遇到韩决,让我知道了,做的再好有什么用,做得好不如生的好。” 周沫沉默了。 这其中的是非对错,谁能说得清呢。 齐潭怨赖韩决对他的不公,说韩决出身好,可韩决并不是韩家亲生的孩子,而是被领养的…… 齐潭:“我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理解。但当有人拿着高高在上的身份,让你辛苦的成就作废,压着你让你翻不了身,而你只能忍气吞声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周沫:“不,我理解。” 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就在高中的时候,而那个拥有高高在上的身份的人是韩沉,他打破了进入红榜的规则,仅仅凭借一次成绩,就占了一个前十的名额,而让原本应该是第十名的她滑了榜…… 齐潭说的,和她之前经历的,别无二致。 齐潭:“都过去了,我也不想继续为了我所受的不公,再去讨回公道或者做什么,两次职场大起大落,足够我心如死灰,认清现实了。今天碰到的是韩家,明天指不定又是谁家,我也没心思再去折腾,说实话,很累。这次之后,我希望和韩家再没恩怨瓜葛。” 周沫:“会的,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齐潭:“韩池那边呢?有回复?” 周沫:“暂时还没联系上,不过我会把事情都告诉韩沉的,他肯定会转述。” 齐潭:“但愿韩池也能听你们的劝,否则……一起被拉下水的,就是韩家。把水搅太混,没有谁能好过。” “懂,”周沫见真相已经和盘托出,心中暂时舒了口气,还好齐潭没有剑走偏锋,不然事态真不好控制。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周沫道别。 “今天的事,谢谢你,”晏以?说。 “不客气,再见。”周沫回应。 从病房出来。 周沫给韩沉发消息:OK。 韩沉那边也回复:ok。 周沫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晏以?的舅舅应该走了,她才又去找了韩沉。 将齐潭的话全部复述后。 韩沉蹙眉:“看来我猜的全是对的。” 周沫:“快给你三哥打电话吧,把真相赶紧告诉他。” 韩沉立马掏出手机。 这次拨了韩池的电话后,很快通了。 韩沉松一口气,激动道:“三哥……” “新闻我看见了,”韩池说:“是齐潭做的么?” 韩沉愣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事?” 韩池:“除了这事,你也不会因为别的事来找我。” 韩沉:“……” 韩池:“说吧,是不是齐潭。” 韩沉:“应该另有其人。” 韩池:“我的猜测之一也是这个。” 韩沉:“难为你现在还能这么冷静。” 韩池:“如果我不知道晏以?和齐潭的事,我肯定不会这么冷静,现在知道了,反倒释然了。” 韩沉:“现在呢?怎么办?你那边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韩池:“今天被风纪部门约谈了,专门问这件事的。” 韩沉:“结果呢?” 韩池:“风纪那边没什么,就是晏建舍很生气。” 韩沉:“猜到了。” 韩池:“但我有应对之策。” 韩沉:“什么?” 韩池:“其实在东江的时候,我就想告诉齐潭这个对策,但……陪晏建舍那几天我还是心有不甘,我多年的精心设计,就差临门一脚,结果付之一炬,我没法就此对齐潭不恨,或者放下。只是……想来想去,突然发现,这是我欠晏以?的。离婚才是双方决定的事,分手只需要单方面决定就够了。晏以?早就和我提了分手,是我没把她的话当真,总觉得她在开玩笑,她提过很多次,但凡有一次我认真倾听她的话,也不至于是现在的结局,所以……明早会有一份声明发出来,我会在声明里承认,我和晏以?于三年前就已经分手。” 韩沉:“这也是当时你想出的,让齐潭‘官复原职’的方法吗?” 韩池:“是。如果我承认我和晏以?早就没关系,他和晏以?在一起就不是出轨。” 韩沉沉默片刻,“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事情原来也没这么复杂。” 韩池:“本来就没那么复杂,是所有人心思各异,合在一起就复杂了。” 韩沉:“后悔吗?” 韩池:“都后悔,更让我后悔的是没让晏以?远走高飞,反而把她逼上了绝路。她最后问我能不能让她走的时候,我至今也没想通,当时的我为什么那么狠心。她一问我还是想脱口而出‘别闹了’,就好像这个‘别闹了’变成了我的口头禅。” 但他也知道,“别闹了”后面一定会跟一句“不可能。” 他不可能放她走。 让她走这个选择,从来没在他脑海中预设过。 那时候的他就像着了魔,失了魂,满心满脑都是心中的“宏伟蓝图”。 晏以?那一跳,彻底给他的魂吓回来了。 那是一条人命,而他,是逼死这条命的罪魁祸首…… 他的三观五感好像彻底被打开,被猪油蒙了的心,好像再次被涤荡。 原来他把他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原来他所追求的只是他所追求的,并不代表人人都和他一样。 第931章 斗争38 晏以?最决绝的反抗,给他深深上了一课。 这世上永远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除非刀扎在他身上。 以前他对晏以?没有感同身受,晏以?跳楼后,刀真的扎在了他的身上,那把刀是他理想破碎的刀,是他患得患失的刀,是他陡然发现自己或许即将失去一切的刀。 一把把刀扎的他现在还面目全非,手足无措,这次,他感同身受了。 但往后,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一切的原罪,都诞生于他的野心和私心。 夫妻离婚的标准是离婚证,情侣分手的标准只是不爱后的单方面说明。 如果晏以?和他没有利益纠葛,早在认识齐潭之前,他和她就分手了。 晏以?不爱他。 他也不爱晏以?。 就这么简单。 他和晏以?之所以能拖十年之久,不就是因为他们都不爱彼此么。 但凡他们其中一个人稍稍动心,早几年就领证了。 以前他不明白,和晏以?领证一事,为什么自己总是不疾不徐。 现在他明白了,他心里还是介意的,他不爱她,所以在内心深处,和晏以?结婚,他也是抵触的。 只是现在才明白,有点太晚了。 韩池:“齐潭那边呢?他父亲……” 韩沉:“我让梁东岩那边帮忙,看能不能争取再处罚的轻点儿。不过……齐潭的父亲还被人陷害倒卖发票,这件事还要细查。” 韩池:“为了对付韩家,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韩沉:“你知道是什么人?” 韩池:“我要知道,也不会这么晚才察觉到,晏建舍早对我有防备。” 韩沉:“家里呢?” 韩池:“不清楚,我爸什么事都愿意和二哥说,我和他交流不多。” 韩沉:“你觉得二哥知道吗?” 韩池:“这你要去问二哥了。” …… 翌日。 韩池的那份声明发了出来。 也标志着,韩池的某些“执着”彻底落下序幕。 东江的天变暖了,沪市升温了。 韩池和周沫婚礼的请帖也发了出去。 在遇到晏以?和田琳琳的时候,周沫犹豫了。 她问韩沉的意见。 韩沉说:“发个电子邀请函吧。不发似乎不太妥当。” 周沫:“我也觉得。”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多复杂,小孩子的世界只有两种人,我喜欢的人和我不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就是朋友,就能来往,不喜欢的人不是朋友,不会来往。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喜欢谁不喜欢谁一说了。 喜欢的人,你没时间来往,不喜欢的人,不想来往也必须来往,不管是礼数也好还是客套也罢,总之不会让你随心所欲做决定。 发给晏以?,是她明确地提过,周沫一直都有种感觉,晏以?看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某种柔情,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看另一个美好的自己。 她对周沫也永远都是有善意的,是温柔的。 周沫被当初所谓的“出轨”一事,蒙蔽了双眼,这事一出,她不知不觉在心里给晏以?打上“坏女人”的标签。 以至于,晏以?的好,让她心生怀疑和犹豫。 一方面她的直觉告诉她,晏以?给她的感觉真的很好,另一方面……她总提醒自己,要提防她。 在纠结之中,才弄成现在这样。 其实根本没必要。 对于不相熟的人,要保持起码的尊重和善意。 她们之间并无矛盾,没必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晏以?。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人人都懂的道理,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邀请函发给晏以?后。 她那边回复了。 她问:我能带齐潭一起去吗? 周沫:当然可以。 晏以?:谢谢。 周沫手机递给韩沉。 她说:“你呢?不会再多想了吧?” 韩沉:“多想什么?” 周沫:“吃齐潭的醋。” 韩沉一脸骄傲:“早不吃了。” 周沫:“我早就说过,我和他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之所以后来和他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就是因为过去了,我们都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我和他也算和平分手,没太大矛盾,也没交恶,没必要谈‘前男友’就色变,明明没有苦大仇深,仅仅因为‘前任’这一身份,就变得苦大仇深了。” 韩沉:“我知道。如果齐潭真能搅乱我们的关系,问题首先应该出在我们,其次才是他。如果我们互相信任,互相包容,莫说齐潭,就是张潭、王潭、赵潭、李潭来了,也没辙。” 周沫白他一眼,“怎么?还嫌我前男友不够多?要不我再给你找几个情敌?” 韩沉苦恼着求饶:“那还是别了。” 周沫笑着勾起韩沉的脖颈,往下一拽,在他脸颊上落下“吧唧”一声。 一脸得意。 她就是喜欢韩沉露出小媳妇一样的表情。 周沫很是享受。 两人去苑尚居吃饭的路上。 田琳琳那边也回了消息,她说她那几天不在东江,没法参加她的婚礼,不过会送她一份新婚礼物。 周沫看到消息,轻松不少。 “田琳琳说她不来了。” 韩沉微怔,“也挺好,免得大家尴尬。” 周沫:“我还是有点小遗憾。” 韩沉:“为什么?” 周沫:“毕竟她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就那么和她闹掰,我心里原本一点都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感觉……她还是想靠近我的。我们离把话说开,就差一个契机。就像齐潭和你三哥一样,在晏以?创造的一个契机下,他们把话说开了,就和解了。” 韩沉:“别了,好吗?” 周沫看他:“为什么?” 韩沉:“我不想接触她。” 周沫想了想,“好。尊重你的意见。” 韩沉沉思片刻,又说:“还是随缘吧。” 周沫:“你说得对,随缘。” 只有一切随缘,才有可能求仁得仁。 婚礼那天刚好是五一。 小长假原本人就多,赶上这时候结婚的人也很多。 接亲的路上,遇到了堵车。 耽误了足足有一小时。 周沫全程手忙脚乱,又要盯着自己的衣服别少了,又要注意自己的妆容,还要注意自己的仪态,毕竟全程有摄影跟拍。 没有哪个新娘子愿意在镜头里留下丑态。 第932章 婚礼1 等韩沉等的很心焦。 给韩沉当伴郎的是梁东岩和宋言。 原本周沫感觉这分配有点怪,思来想去才意识到到底哪儿不对劲。 “老宋,你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娘家人吧?” “你伴娘人数都够了,”宋言说:“韩沉这儿不是缺人么。” 周沫笑道:“这么说,我要是缺伴娘,你还会给我当伴娘呗?” 宋言:“……” 沈盼在一旁拍手叫好,“女装大佬么?我喜欢。” 宋言瞪她,“你走开。” 于是乎,宋言跑去了韩沉那边。 周沫不想结婚太闹挺,也不想太累太折腾,基本所有环节都从简。 只保留了东江这边的一些很传统的仪式。 没有婚闹。 没有为难。 也没有撒红包。 韩沉来的时候,一路顺畅,连所有门都是敞开的。 别人可能还要矜持一下,堵堵门之类的。 周沫都没有。 她就是要把所有门都敞开,告诉所有人,她对韩沉,从来都心甘情愿。 矜持什么的,谈恋爱的时候都讲够了。 现在她不想讲了。 韩沉也是,看到敞开的大门和畅通无阻的路,他震惊不小。 连梁东岩和宋言都说,他这婚结的太顺利,太没意思。 韩沉不这么想,他说:“娶她很容易,不容易的是走到今天之前的每一步,以及往后携手度过的每一步。” 他手拿捧花,单膝跪地,对着坐在床上满身白纱的周沫说:“老婆,我来接你了。” 周沫激动地扑在他身上,抱着他脖颈,“我一直在等你。” 韩沉放下花,抱住她。 两人紧紧相拥。 婚礼很简单,没有才艺表演,没有互诉衷肠,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证婚、交换戒指、改口……非常的稀松平常。 周沫和韩沉谁都没感动到掉眼泪。 按照周沫的话,平常和韩沉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他们的幸福阈值和感动阈值已经被拉到很高很高的水平。 这时候再做什么,都会显得刻意。 他们需要的结婚仪式不是为了证明他们之间有什么,只是为了向外人,向来宾说明,他是她老公,她是他老婆。 如此而已。 不需要刻意只要感动和浪漫,只需要开心和轻松地过完这一天就好。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婚礼有点寡淡。 周沫却觉得刚刚好。 婚礼重要的不是如何丰富,如何恢弘,如何热闹。 重要的是,和你一起步入婚礼的另一半谁。 只要另一半是你所爱之人,哪怕婚礼再简陋无趣,你也甘之如饴。 轮到敬酒的时候。 周沫已经换了一身旗袍样式的敬酒服。 她这才有机会看清,都是哪些人到场了。 柳香茹这边不用多说。 两个舅舅全家都到了。 连一向忙的像陀螺的柳珲也来了。 说来惭愧,要不是这次婚礼,柳珲都没见过韩沉。 遇到柳珲,算韩沉倒霉。 都要办婚礼了,才见大舅哥第一面,韩沉少不得要敬酒赔罪。 他又是个三杯倒的人,哪儿能喝的过柳珲。 周沫看不下去,气鼓鼓瞪了柳珲一眼,替韩沉喝了一杯。 柳珲瞧着周沫生气的模样,笑说:“看看看看,这才刚嫁人,胳膊肘就拐到老公那儿去了,我这个哥哥你是一点不心疼是吗?” 当着众人的面儿,周沫脸有点红:“你是故意的。还有,不许欺负韩沉。” 柳珲哈哈两声大小,“瞧瞧,这就急了。” 一旁的柳夏拨一下柳珲,“你就爱逗沫沫,多大人了,收敛一点啊。” 柳珲:“知道了,姐姐大人。我就是高兴,不行么?我这恨嫁的妹妹终于嫁出去了,我不得多喝几杯庆祝庆祝。” 周沫黑脸:“……” 柳夏轻轻捏一把柳珲胳膊上的肉,咬牙切齿道:“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柳珲求饶道,随后他举杯,正经起来,“祝你们夫妻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才恢复了当哥哥的正经模样。 韩沉和周沫与他碰杯,两人各自浅浅抿一口。 这一桌全是自家人,放纵一点也没关系,就是韩沉,有点放不开。 离桌后,周沫担心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韩沉:“紧张。” 周沫:“嗯?” 韩沉:“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我见你家里人还是很紧张。” 周沫噗嗤一声笑出声,“今天感觉有点角色互换。” 韩沉:“什么角色互换?” 周沫:“我张牙舞爪的像老公的角色,你安安静静的像老婆的角色。” 韩沉:“……” 周沫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我当老公也行。” 韩沉低头,靠近她小声说:“谁是老公,谁在上面。” “……”她推他一把,脸染上绯色,“走啦,还有下一桌。” 两人说着,一起走去下一桌。 这桌人不多,是韩沉这边的亲戚。 来的人有韩毓、冯又晴夫妇、韩沛、韩济和韩泽。 连桌子都没坐满。 原本韩池也说要来,但实在抽不开身,便没到场。 韩沛和韩济能来,是周沫没想到的。 毕竟两人都在帝都工作不说,韩鸿德下过命令,不让韩家人过来。 韩沉好久没见韩沛,这次再见,竟然有点激动。 “大哥。” 韩沛比韩沉要年长许多,已经年过四十的他也有了成熟男人的沧桑感。 韩沛和韩沉、韩济等人长得不是很像。 他个头没有其他几个兄弟高,脸很方正,举手投足间有股儒雅沉稳的气息。 “真没想到啊,我们家的老小也结婚了,”韩沛有点感慨,“我印象里,你还是个喜欢和你四哥翻墙惹祸的捣蛋鬼呢。” 韩沉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好和妻子生活吧,”韩沛说:“这是你辛辛苦苦争取来的缘分,要好好把握。” “肯定,谢谢大哥,”韩沉和韩沛轻轻碰杯。 随后韩沉将周沫推到韩沛面前,“沫沫还没见过你呢。” 韩沛笑道:“是啊,周小……不对,是弟妹。现在要改口了。” 周沫见韩沛十分慈祥,心里的防线也稍稍松懈片刻。 “大哥,我和韩沉一起敬您一杯。” “好啊,”韩沛笑着应下。 和韩沛寒暄结束。 第933章 婚礼2 韩济提起酒杯,“都是韩沉的哥哥,别区别对待啊。” 韩泽也说:“是啊。我这个四哥就不重要了么?” 韩济:“可惜了,麟风和定策不在,不然咱们兄弟六个,这次就聚齐了。” 韩泽:“确实有点可惜,往日在家里,都聚不齐四个兄弟。” 韩沉:“还有机会。” 韩济笑了笑:“但愿吧。” 韩沉和周沫从这桌离开,没走几步。 门口。 晏以?坐在轮椅上,齐潭推着她一起出现。 晏以?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天气热起来后,女生都爱穿裙子。 她还剪短了头发,发尾微微带卷,整个人焕然一新,清新又简单。 齐潭也是,配合她穿了一身黑色休闲款的西服,整个人也很干净利落。 他没有打领带,正式却又不喧宾夺主。 两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要轻松愉悦许多。 走近后。 晏以?笑说:“我们有随礼哦。不是白来的。” 周沫笑意盎然,“谢谢。” 晏以?拉过周沫的手,“让我也沾沾新娘子的福气。” 周沫反握住她的手,“没问题。” 齐潭对韩沉伸出手,“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韩沉礼貌回握,“谢谢。” 晏以?和齐潭能来,是周沫没想到的。 虽然韩池没来,但在场的人里还有韩济、韩沛等人。 都是韩家人,看见了难免尴尬。 然而晏以?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自动把他们忽略。 周沫和韩沉给他们安排在了离韩济他们最远的那桌。 安排完后,周沫手心有股汗。 韩沉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周沫微微莞尔,“嗯。” 韩沉和周沫又继续去敬酒。 这大概是婚礼上最累人的事。 见了人都要寒暄几句不说,还都要敬酒。 就韩沉和周沫的酒量……一圈都没转完,两人就开始晕了。 后面是梁东岩和沈盼各自扶着韩沉和周沫,才勉强走完所有桌。 敬酒结束,两人就被送去酒店房间了。 他俩大概是酒量最差的夫妻,宴席还没结束,两人齐刷刷醉倒。 梁东岩和沈盼从房间出来。 两人纷纷活动肩膀和胳膊,架个活人可真是太累了。 梁东岩说:“早知道给他把酒换成矿泉水了,这酒量,也太差了。” 沈盼:“周沫也半斤八两。” 梁东岩:“要不说他俩能做夫妻呢,这酒量可真是绝配。” 沈盼:“还好陆之枢酒量还行,到时候我结婚,可一点不想出现周沫和韩沉这种状况。” 梁东岩:“放心吧,陆之枢酒量相当不错。” 沈盼:“这我信,我和他出去应酬过,一般人喝不倒他。” 梁东岩:“那我到时候可得找些酒量好的来,好好和他喝一次。” 沈盼黑脸:“你就是想故意灌醉他。” 梁东岩:“你这么说也对,我还没见过陆之枢喝醉是什么样呢。” “铃铃铃”。 沈盼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陆之枢。 她接通:“好了,马上回去,你在哪儿?行,我这就过去。” 梁东岩:“怎么了?” 沈盼:“陆之枢想私下约见一下韩沉的二哥。” 梁东岩:“关于京航的事?” 沈盼:“差不多吧。韩沉二哥,很难遇到,这次是个好时机,遇到了就得把握住机会。” 梁东岩:“确实是。听说陆之枢他父亲找了好久的关系都没打通韩济,他如果能趁着时候提前接触韩济,对他自身也比较有利。” 沈盼:“陆之枢让我先去订餐厅,我先去了,沫沫要是醒了,你帮我说一声。” 梁东岩:“没问题。” 沈盼忙着为陆之枢的事奔波。 梁东岩来到了宴会厅。 果如沈盼所说,陆之枢已经坐在了韩济身边,两人看着像在很随意的聊天。 那桌人里,除了韩济之外,人都走了。 梁东岩想过去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他从背后走过去,还没靠近,韩济便回头看过来。 “是东岩啊,”韩济起身,和他握手。 “二哥,”梁东岩也笑着打招呼。 三人一起落座。 韩济的目光转到了梁东岩身上,“韩沉在东江给你添麻烦了。” 梁东岩:“没有的事。” 韩济:“之前韩沉打架的事,都处理干净了吧?” 梁东岩:“这您放心。肯定不会有问题。” 韩济:“不过也没太大问题,细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梁东岩:“这是肯定的。” 韩济看向陆之枢:“陆公子,你说的事,我想我们晚上再详谈,可以吗?” 陆之枢:“当然可以。” 韩济:“希望你别对别人提起这件事。” 陆之枢:“没问题。” 韩济笑着起身,和两人握手,随即也离场。 等韩济离开,梁东岩小声问陆之枢,“你和他说什么了?” 陆之枢:“他不让我告诉别人。” 梁东岩拧眉:“我还算别人?” 陆之枢看了眼他,“算。” 梁东岩一个大白眼,咬牙切齿道:“真想给你一拳,你个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呗?” 陆之枢轻笑一声,“行,告诉你。” 梁东岩拉开椅子,转身坐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陆之枢:“之前陆之楠把沈盼抓走过,当时他还企图给沈盼注射东西。” 梁东岩惊讶:“还有这回事?那东西是什么,不会是……” 陆之枢:“就是你想的那样。” 梁东岩:“这……你把这事告诉韩济有什么用?” 陆之枢:“陆之楠的东西哪来的,很值得商榷。” 梁东岩面色一惊,“这……这问题严重了啊。” 陆之枢:“我手里有情报。” 梁东岩:“和韩济有关?” 陆之枢:“和韩家有关。” 梁东岩:“你哪儿来的情报?” 陆之枢:“傅澄海给的。” 梁东岩:“他?他给你这些东西做什么?” 陆之枢:“他似乎有什么事有求于我,所以处处给我各种情报。” 梁东岩:“你和他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陆之枢:“我也不清楚。他帮我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刚开始我也不信他,后来他给我的情报全是真的,我才相信他是真的有心帮我。” 梁东岩:“这就奇怪了,你和他也没什么利益纠缠吧?他一个做制造业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有求于你呢?不会是……” 第934章 天灾人祸1 “傅澄海看上你了吧?” 陆之枢送他一个白眼,“你想什么呢?” 梁东岩:“我说的不是没可能,傅澄海什么名号,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之枢:“你不信他,还不信我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傅澄海一定有求于我才这么做。” 梁东岩:“你没私下和他见面,问问什么情况?” 陆之枢:“他要说,早说了。” 梁东岩:“也是。” 陆之枢:“韩沉怎么样?” 梁东岩:“喝多了,睡了。” 陆之枢:“看来这消息注定他二哥要先知道了。” 梁东岩好奇:“到底什么消息?” 陆之枢:“毁灭韩家的导.火索。” 梁东岩:“看来你是不会和我说实话了。” 陆之枢:“我已经答应韩济了。” 梁东岩:“行吧,行吧,你们自己去折腾吧,别带我就行,我累了。” 陆之枢:“你们家那边怎么样?你父亲,退休之后的事,处理好了吗?” 梁东岩:“基本都好了。可以安稳下课。” 陆之枢:“听说新上来一个人?” 梁东岩:“嗯,韩家塞过来的。” 陆之枢:“尽早退游吧,服务器要炸了。” 梁东岩愣一下,“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 酒店房间。 韩沉从床上爬起来,头昏昏沉沉的。 他转身看一眼时间,现在这个点,宾客都散了,婚宴什么的,估计都结束了。 看到身旁还睡着的周沫,他轻轻推周沫一把。 “沫沫?” 周沫迷迷糊糊睁开眼,懒懒地问道:“几点了?” “六点多了。” “这么晚了啊,”周沫翻个身,努力爬起来,“也不知道后面的事顺不顺利……”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爸妈没叫我们,应该是处理好了吧?” 韩沉:“肯定的,有他们在,都放心吧。” 周沫:“嗯。” 韩沉:“还困?” 周沫抬起一条腿,搭在韩沉腿上,“高跟鞋穿着,腿好疼。” 韩沉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这姑奶奶的行为,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认命地给周沫按摩小腿。 “好点了吗?” “嗯。” “一会儿洗漱一下,把妆卸了,早点回家。” “嗯。” “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 “嗯。” 韩沉看她没睡醒又懒懒散散的模样,只能微微叹息。 谁让他酒量不好,连带着他酒量也不好的媳妇儿也遭了殃。 现在想想,酒量好,还挺重要的。 至少不会两个人一起受罪。 “行李都打包好了吧?”周沫问。 “都弄好了,”韩沉说:“明天一早就出发。” 周沫翻个身,抱住韩沉的腰,“咱俩好像还没出去旅游过呢。” 韩沉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尖,“这不是蜜月旅行已经安排上了吗?” 周沫笑笑:“好期待。” 韩沉:“我也很期待。” 周沫抬头看他:“韩沉。” “嗯?”他拨过周沫脸颊上的发丝。 “我前几天的检查报告,你看了没?” “看过了。” “看过了,你没点反应?”周沫气急,发狠似的掐一把韩沉的腰。 韩沉轻笑说:“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周沫偏过头,不理他,“你说呢?” 韩沉:“你考虑好了?” 周沫点头。 韩沉:“行。” 周沫笑笑,翻身抱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又是吧唧一口。 韩沉捏着她的腰,“你现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周沫一本正经道:“你是我老公,合法的,亲你一口怎么了?” 韩沉:“你现在这样,让我想到了以前。” 周沫:“你说上高中的时候?” 韩沉:“嗯。” 周沫:“那时候的我,感觉比长大之后的我坦荡的多。” 韩沉:“我也觉得。” 周沫:“年纪小,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不用瞻前顾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长大了什么都要顾虑,思考问题、做起事来都束手束脚。” 韩沉:“至少现在你想看我腹肌,不用再束手束脚。” 周沫眯眼坏笑,“那我现在就要看。” 说着,直接将韩沉推倒。 *** 晚上。 韩沉和周沫因为办婚礼折腾一天,累够呛,九点多的时候,两人就睡了。 因着还有第二天的飞机,要去蜜月旅行,所以休息很早。 韩沉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夫妻俩睡的很沉,没有听到。 是韩济发来的消息。 内容是祝他新婚快乐,旅途愉快。 之后让韩沉看到消息后,给自己打个电话,有事要说。 发完消息,韩济看着眼前的人。 “陆公子,这件事,能确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吗?”韩济问。 “当然。”陆之枢说。 “正好我大哥在,我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请给我一点时间。” “我能给你时间,但我家那边,不一定给我时间,”陆之枢施压。 “你想怎么做?”韩济问。 “那份材料,请尽快交上去,”陆之枢说:“我不想我父亲和我弟弟找到其他门路,又把这件事压下来。” 韩济头疼,“你还真说对了,他们见找我不行,又找了我上面的人……你的要求,让我很为难。” 陆之枢:“如果我把这件事公布出去,你,以及你们韩家会更为难。” 韩济:“好吧,我想办法处理。不过……有件事想问一下。” 陆之枢:“请说。” 韩济:“你为什么会亲手把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送上绝路?” 陆之枢:“我不送他们上绝路,他们就会送我上绝路。” 韩济疑惑看他,“亲兄弟、亲父子……” 陆之枢:“血缘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才是。” 韩济:“但有血缘维持的利益,更稳固不是么?” 陆之枢:“如果有利益冲突呢?” 韩济自信道:“我们韩家的兄弟,不会有利益冲突。就算有,我们也会尽可能规避。” 陆之枢:“别高兴太早,对于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来说,兄弟反目,是迟早的事。” 韩济:“那我倒有点想看看你说的那天,会不会来了。” 陆之枢:“今天,我们谈的事,连韩沉也不能告诉?” 第935章 天灾人祸2 韩济:“韩沉那边,我会和他说。” 陆之枢:“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韩济:“怎么讲?” 陆之枢:“我这人,朋友不多,韩沉就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事关韩家的事,作为朋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但你是他二哥,我们之间存在利益交换,你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不清楚,这个‘任何人’中,是否包括韩沉。如果你会告诉他,那一切问题都简单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你们韩家人内部的事,和我无关。” 韩济:“你想说,你已经尽到了一个做朋友的道义?” 陆之枢:“是。” 韩济:“我会告诉他,不过……他今天结婚,明天还要外出旅游,我并不想这件事破坏他的蜜月旅行。” 陆之枢:“我也有这个考虑。他和周沫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也不想破坏他的好事。” 韩济:“看来我们的想法很一致。” 陆之枢笑笑,“合作越快,希望我能尽快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他伸出手。 韩济简单和他握一下,随即也笑了,“你可真会为难人。” 陆之枢:“韩兄的本事,我有所耳闻,我相信你的能力。” 韩济没再多言,“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之枢:“我送你。” 两人一起出了商务包间。 陆之枢给韩济早早叫好了车。 将韩济送上车,这才觉得心安不少。 终于,他和陆家也有个结果了。 回去的路上,陆之枢给沈盼打电话。 他说:“珠珠,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地生活了。” 长久以来,陆家那边都是一股无形的威胁。 从创立博简开始,陆之枢就小心翼翼,生怕家里人那边出手,为了逼他回去或者怎样,把他的心血搞垮。 还好陆家那边没有。 他一路苟活到博简走入正轨。 然而他高兴的太早,他父亲没有出手,但陆之楠出手了。 陆之楠很聪明,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借了韩泽这个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博简客户全搞没了,博简也因此破产。 好不容易走出阴霾,重头开始,经营智繁,陆之枢不想再走博简的老路,再被陆之楠拿捏或者构陷,他只能选择从源头解决这件事。 最好,陆家倒了,只要陆家倒了,就不会再有人威胁他重新开始新生活、新事业。 尤其……陆之楠竟然还企图伤害沈盼。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 陆之楠有多阴暗,他知道。 他想保护沈盼,所以他必须作出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催生了“毁灭”的心思。 既然想要重新开始,就要摒弃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个让他走上人生顶峰,又跌入深渊的陆家。 然而这个选择对于陆之枢来说,也是艰难的选择。 那毕竟是他的家人,是他长大的家庭。 在他未经人事之前,那里承载了他人生所有的温暖和感动。 他的父亲是爱他的,他的母亲也是关心他的。 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父母的爱所伴生的条件似乎越来越离谱且苛刻。 他们希望自己成为陆家事业的继承人,把他推到了京航总经理的位子上。 他们又想控制他,用他手中的权力来获利。 把他完完全全当作一个工具人使。 当他表现出不满或者抵触时,他们又立刻觉得,他不是可信的人,又想给他换了,另送一个人上来。 那个人就是陆之楠。 陆之楠和他父亲的配合,应该很好。 只是……他们各种违规违法的操作,终将带来祸患。 别怪他大义灭亲,只怪陆之楠太过分。 他都已经出走东江,陆之楠还是不放过他。 既然如此,只能斩草除根。 借韩济的手,将陆之楠处之而后快了。 *** 韩济这边。 他回落塌的酒店,刚进门,住在隔壁的韩沛推开门。 “聊聊?”韩沛问。 韩济原本满脸生冷,瞧见韩沛慈眉善目的温和模样,他也换了温和的脸色。 “想聊什么?” “关于你和知音的事。” 韩济脊背一僵,“你知道了?” 韩沛:“没法不知道。她和皓轩一起去医院看皓捷,你又去一趟,你们没有一起,就很让人生疑了。” 韩济:“果然是一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韩沛:“你和知音……很明显。” 韩济:“什么很明显?” 韩沛:“好或者不好,都很明显。” 韩济苦笑:“是嘛,我还以为我能装的很不错。” 韩沛:“都是相熟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瞒不过大家的。尤其……你又搬出去住……爷爷那边估计也总会问知音的。你这么做,是完全把压力给了知音,让她去面对家里所有人。” 韩济:“我也不想搬出去,是她让我走的,我没办法。” 韩沛:“不能挽回吗?” 韩济摇头:“不能。没有回头路可选。” 韩沛:“她是铁了心,要和你离婚?” 韩济:“嗯。我们早就签了离婚协议,离婚证……我来东江前两天刚办的。” 韩沛惊讶:“家里人……” 韩济:“都不知道。” 韩沛:“你不怕万一被爷爷他们知道……尤其爷爷,年纪大了……” 韩济:“暂时没敢和他说。我也担心他的身体。还好知音说,会暂时住在家里,就当我们还没离,等过段时间,遇到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家里人。” 韩沛:“隐瞒不是个好办法。” 韩济:“我也不想离婚,但……没办法。事到如今,路全是我自己选的。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是我对不住知音。” 韩沛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夫妻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你这几天似乎心情不好,我想着是不是和知音有关。没想到你们……” 韩济:“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大哥,你不用担心。” 韩沛:“我知道。你一直是我几个弟弟里,办事最稳妥的。我信你。” 韩济:“我离婚的事,都是次要的,现在还有一件更让人棘手的事。” 韩沛:“哦?” 韩济:“屋里说。” 第936章 天灾人祸3 韩沛:“好。” 两人一起进了韩济的房间。 韩济给韩沛拿了瓶水,问:“韩泽回来了吗?” 韩沛:“好像出去了。” 韩济拧眉,“你难得来一趟东江,他都不在?” 韩沛:“润和的性格就这样,爱玩,闲不住。” 韩济:“玩也要知道什么该玩什么不该玩。” 韩沛突然正色,看向韩济,“怎么了?” 韩济:“我先打电话叫他回来。” 韩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韩济怒斥道:“三叔被约谈,他还有心情在这儿逍遥!” 韩沛:“你说这事我才想起来,三叔这事,我派人打听过,好像就问了几句话,走走过场。” 韩济:“这事要是走走过场就简单了。连我爸都连带着被问话了,怎么可能是走走过场就能了的。” 韩沛:“现在明面上看,就是走过场,但……背后有其他原因。” 韩济一愣:“你也知道了?” 韩沛:“怎么可能不知道,看骆家的态度,就应该猜到了,不是么?” 韩济:“骆擎把女儿送出国,现在也不在家住了,十五号的房子好像在处理。” 韩沛:“这么明显,谁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韩济:“为了什么,就单单是和大伯争权?” 韩沛:“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韩济:“何必呢?与韩家和睦相处,精诚合作,不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韩沛:“这你要去问骆擎了。我没法回答。” 韩济:“是不是和韩家接二连三爽约和他们的婚事有关?” 韩沛:“有关系,但肯定关系不大。不然当初骆擎也不会想着撮合骆芙和韩沉。” 韩济蹙眉,随后揉揉眉心,“麟风的事,你听说了吗?” 韩沛:“有所耳闻。他现在在沪市的工作……估计不会很顺利。” 韩济:“家里的意思是,让他回来。” 韩沛怔然望向韩济,“如果麟风回来,你现在和知音又离婚了……” 后面的事,不用往下说都很明了。 现在正是韩家的危难之际,也是新老一辈,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候。 韩家在韩旌一辈,就已经初见端倪。 韩鸿德年事已高,后面能接任韩家大家长的,必然是韩旌。 韩沛的父亲韩雎,性格敦厚木讷,不是能主事的人,儿子韩沛性格随父亲,外加唯一的后人韩皓捷得了绝症,这一脉已然后继无人。 最有希望,且势头最好的,必然属韩济这一脉,他还有韩皓轩这个儿子。 如果没有意外,基本事情的态势不会发生改变。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 韩济现在和艾知音离了婚,韩皓轩的抚养权也被韩济给了艾知音。 而韩池现在又在沪市混不下去…… 韩沛看出韩济的为难,“你现在怎么想的?” 韩济:“两个方法,要么找个人,立即结婚生子,把婚姻稳定下来,要么……等韩池回来,和他一较高下。” 韩沛:“估计这么一闹,韩池暂时也没心情考虑婚事,你还有时间,能拖一阵。” 韩济撇开头,淡淡应一句:“嗯。” 韩沛:“你要想好,一旦再婚,你和知音就没有回头路了。” 韩济无奈叹息:“知道。可能……我和她的缘分,就只有这短短的十年吧。” 韩沛:“十年可不短了。” 韩济:“是啊,是我没把握住大好的时间。” 韩沛:“话说麟风那边……现在怎么样?他还能应付的过来?” 韩济:“刑不上大夫,要想他离开,要么编罪名扣帽子,要么排挤他逼他主动离职。想开除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韩沛:“编罪名这……晏建舍应该不敢吧?他要做了,变相等于给咱们送把柄。” 韩济:“那只有剩下的一条路了。” 韩沛:“我想也是,估计麟风在那边的工作,会更难展开。他不是负责招商工作的?这可是重大项目,估计晏建舍现在有可能把他调离这个项目,随便扔去哪个旮旯拐角,不出名的地方,再给他一堆完不成的任务。” 韩济:“目前来看,是这样。” 韩沛:“麟风也没给你打过电话诉苦?” 韩济笑了:“你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就真的无话不谈么?都这么大人了,谁会把自己的心事透露给别人呢。大哥,你不也有事都藏在心里吗?” 韩沛:“我的心事,除了皓捷,没别人了。” 韩济:“皓捷现在情况不好,我以为你不会来参加韩沉的婚礼了。” 韩沛:“皓捷现在有他妈妈在身边,他的情况……说白了,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到的一切,现在就是在等死。” 说到这里,韩沛心如刀绞,痛心又难过。 韩济拍拍他的背,也不知道安慰什么好。 如今,再多的安慰都十分苍白。 韩皓捷的病,已然给他判了死刑。 就像韩沛说的,只是在“等死”。 韩沛重新整理情绪,“我来参加韩沉的婚宴,是因为我和韩沉也好久没见过了。自从五婶带着他搬来东江读高中,我就没怎么和他相处过,后来他又出了国,更没机会和他见面。他是咱们几个人里最小的,他的婚事爷爷又不同意,要是我们做兄弟的,还这么冷漠,他该怎么办呢?” 韩济:“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虽然爷爷给咱们下了禁令,但我还是来了。” 韩沛:“不怕回去挨训?” 韩济:“来都来了,训就训吧。” 韩沛:“定策呢?怎么没过来?” 韩济:“我和他,只能来一个,要是都来,爷爷肯定觉得我们要造反。他在韩家身份特殊,犯错这种事,还是让我们这些亲兄弟来吧。” 韩沛敬佩地看他,“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事,习惯自己扛,哪怕是定策,你都护着。” 韩济:“不护着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话音刚落,韩济的手机响了。 是韩泽打来的。 韩济看到后,脸色突变,接通电话,他道:“到哪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韩泽那头十分不耐,“怎么了二哥?谁又惹你生气了?” 韩济:“你说谁惹我生气了?回来!” 韩泽:“知道了知道了,已经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第937章 天灾人祸4 等了几分钟。 韩济房间的门铃响了。 韩济前去开门。 门外,韩泽一脸的漫不经心,看到韩济,他刚想说话。 韩济伸手,一把拽住他的前襟,将人拖了进来。 韩沛看到韩济突然变得暴躁,并且还对韩泽“动手”了,立马紧张的起身。 “汇彰,你这是……” 韩济随手一甩,怒目而视对着韩泽。 韩泽一脸的不知所措,“怎么了二哥?你怎么?” 韩济冷然望着他,“跪下!” 韩泽愣了片刻。 韩济的脸色未免转的有点太快了,虽然在电话里他就听出了韩济生气了,但现在他震怒的样子,属实和他平日的温和模样,判若两人。 比韩泽更惊讶的是韩沛。 刚才还和他谈笑风生的韩济,瞬间变脸,换了颜色,还如此暴怒,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感叹韩济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韩济转身踹向韩泽的腘窝,韩泽没防备,直接向前倒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韩泽转头看他,怒目圆瞪,“二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想扶地站起,韩济弯腰,一把死死按住他肩膀,不让他起身。 韩泽想挣脱,抬胳膊猛地去拨韩济的手臂,韩济抬手“啪——”一巴掌,不轻不重,扇在他右脸上。 韩泽和一旁站着的韩沛都愣了,双双震惊地望着韩济。 “汇彰……”韩沛小心翼翼开口,想询问什么。 韩济俯身,冷漠又充斥着怒火的目光,直击韩泽。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他直起身,冷然道:“今天大哥在,当个认证,免得你到时候找借口说我冤枉你。韩润和,你打小撒谎成性,我怕只有我在,你瞧准了我脾气好,又想骗我。大哥今天在,你要敢说一句假话,我就把你干的那些事,全都告诉家里!” 韩泽后背发寒,紧张地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韩济冷笑:“看来你愿意老实交代了。” 他冷哼一声道:“你给人当马弁,我不管,但……有些事,你做的太过了!现在韩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父亲都被带去调查了,你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人家告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你想过没有,如果人家报警,或者直接曝光你,韩家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韩家从来没想过我的死活,我凭什么要顾着韩家的死活!” 韩泽心中一直都有一股闷气,这股闷气从国外生到了国内。 他在国外那么好的事业,说扔就扔,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事到如今,他身边早没理解他的人。 原本他以为韩济是理解他的那个人,自己刚回来的时候,韩济知道他心中苦闷,所以常常约他,两人走得很近。 去年还一起来东江看了韩沉。 韩泽一度觉得,韩济这个二哥,一如既往的好。 他甚至连韩济在东江和阚彤搞在一起的事,都帮韩济瞒着艾知音,瞒着韩家人。 阚彤的小姐脾气,也不是好应付的,韩济不想见阚彤的时候,多数是他帮韩济“招待”阚彤。 韩济出钱,他跑腿,各种哄着阚彤。 直到阚彤喝醉,他送阚彤回酒店的路上,从阚彤口中得知了她堕落的原因。 阚彤以前喜欢过一个男人,那人是她初恋。 后来那个男人出车祸了,和副驾上的人双双殒命,那个副驾是个高级外围。 很明显,阚彤的初恋,出轨了。 所以她对所有出轨的男人深恶痛绝。 包括韩济。 她之所以会和韩济上床,是她故意为之。 因为她从韩济眼里看到了一种“征服欲”,那种征服欲,让她意识到,韩济就是披着温煦外表的衣冠禽兽。 他明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明知道她有多疯狂,却还是想征服她。 韩济这人,对床上的事要求很高,并且只顾自己的感受,以至于别人不配合的时候,他甚至会十分暴戾。 韩济和她睡,几乎心照不宣的事。 两人关系好的时候,是在东江那段时间。 韩济经常陪阚彤去各种地方,然而没几天就腻了。 韩济不是个有耐心陪女人的人。 之后回到帝都,韩济几乎就不怎么和阚彤联系。 这时候便轮到了阚彤反击,她时不时出现在韩济和艾知音的生活里,给他们的婚姻生活添添堵。 韩济焦头烂额,水深火热,阚彤冷眼旁观,隔岸观火。 韩济疲于应付艾知音,给韩泽打定话,想把阚彤的事处理干净。 韩泽这边也没什么好办法。 阚彤这儿,除了她那几个无关痛痒的case之外,基本没有拿捏她的方法。 唯独一条,还有点机会。 阚彤对陆之枢有意思。 很早之前就有。 阚彤喝醉时,自己承认的,他长得很像她之前车祸没了的初恋男友。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初恋男友是个渣男,而陆之枢不是。 阚彤一点没避讳地承认,她想睡陆之枢,她要求不多,一次就好。 以前韩泽还骂阚彤蠢,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韩济。 现在…… 韩泽捂着被打的脸,看着韩济,他倒有点同情阚彤了。 “二哥,家里谁都有资格指责我,唯独你,没资格说我!” 韩泽咬牙道:“你在东江和阚彤的那些事,要不是我帮你断后,你觉得阚彤会轻易放过你?别忘了,是我出手给她几个case动了点手脚,才把她拖住,留在东江,让你和二嫂若无其事把婚离了。也是我告诉你,她在东江有个心仪的男人,才让你松了口气。我做的事,不敢告诉家里,你做的这些事,你就敢告诉家里?” 韩济一时气上头,竟把这茬儿忘了。 他在东江做的事,韩泽全都知道…… 也是韩泽帮他稍稍拖住了阚彤,才没让阚彤肆无忌惮,对他耀武扬威。 仔细论起来,他和韩泽确实半斤八两。 一旁的韩沛别的没听出来,但韩济和艾知音离婚的原因,他彻彻底底明白了。 “汇彰你……你竟然和知音的表妹……你!”韩沛一时气急,甚至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错了……”韩济微微阖上眼,眉头紧锁成一团,双拳紧握,面色紧绷,“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938章 天灾人祸5 “你没想过,我也没想过,”韩泽扶地起身,“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你们对我指手画脚。还有,二哥,你先把自己的家务事处理好,再来找我的麻烦吧。阚彤把东江的几个case全扔了,现在的她,无事一身轻,接下来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你。你不是想找个让她彻底从世上消失的方法吗?我都替你想好了。” 韩济警惕地看向他。 韩沛也是浑身一紧,“汇彰,润和,你们这是……千万别做傻事啊。” 韩泽:“你问问二哥,现在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韩沛:“什么意思?” 韩泽:“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二哥他——爱上二嫂了。” 韩沛震惊地看向韩济,“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考虑再婚……” 韩泽戳穿道:“他骗你的。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喜欢二嫂,更不想让人知道,他其实还想过,只要阚彤敢去骚扰二嫂,他会想办法除掉阚彤,还二嫂一个清净的生活。” 韩沛赶紧劝道:“汇彰,万万不可啊。你们这么做,就是在火上浇油。” 韩济撇过头,“我没想这么做。” 韩泽:“你别不承认,二哥,你嘴上不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韩沛拉韩济一把,“千万不能这么做。” 韩济没说话,薄唇紧抿,“我的事,你们别管了。” 韩泽笑道:“二哥,只要你想,我真的有办法帮你实现……比如……酒驾之类的……不瞒你说,我和阚彤在东江相处的那段时间,还真处出点交情了。灌醉她,让她出个事,轻而易举。” 韩济:“闭嘴!这件事不许再提。” 韩泽轻哼一声,“看到了吧,大哥,这就是我们兄弟,现在最真实的模样。” 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韩济痛苦地闭眼。 原本今日想好好教训一番韩泽,没想到,自己反被韩泽教训了。 韩泽说得对,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训斥他呢? 他们,半斤八两。 …… 翌日。 韩沉起了大早,看到韩济发来的消息,他立即拨了过去。 然而韩济那边接通后,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没事,一切等他和周沫旅游回来再说。 韩沉觉得韩济怪怪的,询问了几句,韩济依旧说没事。 韩沉想,大概是和艾知音离婚闹的。 也没再多问,只让他多保重身体。 兄弟俩又寒暄一阵,韩沉看着差不多到出发的时间点了,赶紧和韩济道别。 韩济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韩沉:“会的。” 两人放下电话。 周沫从屋里将两人的行李箱拖出来,“快走吧,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韩沉接过行李箱,“走。” 蜜月旅行,原本韩沉计划带周沫去大理,那地方韩沉也没去过,但听说景色很好,尤其是洱海,基本是旅游的必打卡地之一。 周沫却说,越是这种有名的地方,放假的时候人就越多。 只要人多起来,再好的景色都变得一般了。 生活在都市生活里的人,每日见到的就是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欣赏一次大自然的风光,看到的还是人头攒动。 一想到这儿,周沫就没什么兴致了。 之后韩沉又找了一条西南的旅游线路和西北的旅游线路。 西北那条,人不多,但是太远,他们的假期本就不长,去西北,有一大半时间都奔波在路上。 西南那条还行,但是走自驾比较好,多数风光都在小地方,住宿条件一般,周沫不一定能受得了。 选线路就选了好几个星期,都给周沫选烦了。 最后,周沫总结了一句话:“所谓旅游,就是从一个你待烦的地方,跑去别人待烦的地方花钱买罪受。” 韩沉:“反正我有陪你一起受罪,你担心什么?” 周沫:“也就是有你,不然我一点不想出远门。” 最后,两人没有定太远的地方,决定就围着长三角几个主要城市转转。 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特色,只有亲身经历一遍,才知道地域和人文的差别。 韩沉本以为周沫最想去金陵市,没想到周沫选定的第一个地方是庐州。 “我以为你会想先去六朝古都,”韩沉说。 “想去啊,”周沫说:“我还想坐船跨一次长江呢。” “那去江城,坐一次船,再走一次跨江大桥?” “可以,不过我想去水阳一趟。” “为什么?” “水阳现在是长三角的中心城市,未来国家经济腾飞的两个区域就是珠三角和长三角,珠三角连着粤港澳,势头猛是必然,”周沫说:“但我更喜欢长三角,我想看看,这边从古至今的兵家必争之地,是怎么走向繁荣的。这种感觉不好形容,但想到一千七百年前,魏蜀吴各方割据势力还在打仗,现在却一片祥和。这种感觉,很神奇。” 两人于是计划先落地庐州,在皖省转一圈,再直蹦苏省。 都说金陵是皖省的,苏省是十三太保,各自为战。 周沫也想看看,各地的风俗人情是否真有那么大差距。 长三角地区相较于西北地区,城市之间的距离近,交通也发达,去哪儿都方便。 这次出门,真可以说是玩美了。 不过周沫还是对西北的大漠夕阳心向往之。 她和韩沉约定,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再往祖国的西边走走。 她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大概没有谁没梦想过,踏遍祖国的河山吧。 只是庸碌的生活,把人绑在了城市里,琐碎的家庭事,将人的目光和思想拘泥于家庭。 然而这世上的美好太多,值得人侧目和欣赏的事物更多。 缺的是有心观赏的人。 “你见过戈壁滩吗?”周沫问韩沉。 “没有。” “我见过。” “什么时候?” “和我老师去金城开会的时候,”周沫说:“我头一次坐飞机还要转机,也头一次知道金城那么远。” “我爸在凜泉,回来一次也很麻烦,”韩沉说:“我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就在凜泉,我妈本来打算带我去金城玩,之后再去见我爸一面,但我没去。” “为什么?” “不想见他。” 第939章 天灾人祸6 “那太可惜了,”周沫说:“你要去凜泉肯定能看到戈壁。那种空旷比看见大海还让人心旷神怡。” “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后悔。” “你爸爸现在呢?在哪儿?”周沫问。 “不知道,好久没给他打电话了。” “那他……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吧?” “当然知道,”韩沉说:“我不和他打电话,但我妈会给他打。” “要不……问问?”周沫想了想说:“正好你也没看过戈壁,你爸爸要是在凜泉的话,咱们明天买票飞金城,怎么样?” 韩沉惊讶地看她,“长三角这里不好吗?为什么突然说飞金城?” 周沫:“弥补一下你的遗憾,不行么?” 韩沉顿了顿:“算了吧。” 周沫:“为什么?” 韩沉:“见我爸,很麻烦,还要打电话,凜泉那地方又远又偏……” 周沫:“事在人为,不做怎么知道不行?” 韩沉:“……” 周沫:“你要想好,这是我们难得出来玩的机会,也可能是你唯一一次,能大老远跑去见你爸爸的机会。等你请的婚假结束了,你就要重新投入工作,之后想再去看他,就没时间了。” 韩沉思索片刻。 周沫弯腰摸他口袋。 “做什么?”韩沉问。 “找你手机。” 还没轮到韩沉自己掏出来,周沫先在韩沉右边裤袋里摸到了他手机。 她直接上手掏了出来。 韩沉看着又想哭又想笑。 周沫活脱脱一个小霸王的姿态,根本不容许他有片刻退缩。 韩沉的手机屏保的密码,周沫知道。 她很快解锁,点开了手机拨号的功能,“先给你爸爸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过去吧。” 韩沉看她这样,只能无奈摇头,接过手机。 他按照周沫要求的,给韩稹打电话。 他还是按照以前的流程,先给韩稹的单位打,之后再由单位接通。 但这次与往日不同。 韩稹的单位告诉韩沉,以后可以直接给韩稹打电话,不用再通过单位了。 而且,彻底解密以后,韩稹的工作,基本就和普通的工程师没差别。 韩稹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在总局上班,去外地,基本都相当于出差,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行程之类的。 然而韩沉听了这消息,心中五味杂陈,这种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具体的情绪。 只听,韩沉问对方:“那……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电话那头的人估计有一瞬间的发愣,随后告诉韩沉一个手机号。 韩沉和对方道谢。 然而看着手机里刚录入的新号码,韩沉有点发呆。 “压力很大吗?”周沫问。 “什么?” “给你父亲打电话,会让你觉得压力很大吗?” “没有吧,”韩沉表情有点不自然,“就是……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随便说啊,”周沫说:“你看我和我爸,想讲什么讲什么,讲废话也没关系。” “我和你不一样。” “但你爸爸和我爸爸都是爸爸,我们都是他们的孩子,在父母眼里,不管我们多大年纪,都是孩子。你不需要有负担,有什么说什么就行,说错话也没关系,不要低估他们的包容性。束手束脚,反而两方都尴尬。” 韩沉笑笑,“我有点紧张。” “就知道,”周沫拿过他的手机,直接将号码拨了出去。 “哎——”韩沉刚想说什么,周沫手里的手机已经还是发出呼叫的声音。 响了两声,那边接通。 “喂,韩沉吗?” 韩稹的声音出现,韩沉心下一怔,立马拿过周沫手里的手机。 “喂,爸,是我。” “找我有事?”韩稹问:“是不是你爷爷那边又说什么了?我听说你大哥、二哥和四哥都去你的婚礼了,你爷爷知道以后,特别生气。可惜,我没时间过去。不过你不用管你爷爷,他那边,等我忙完这段,回去和他再说说。我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和周沫去旅行了,你们安心在外面玩……” “不是,爸……”韩沉少有动容,犹豫片刻,他说:“我和周沫不知道去哪儿玩,想着……您要是在凜泉,我们就过去找您,顺带去那边转转。” 韩稹那头顿了片刻,显然有点讶异。 “爸,你要是忙的话,我们就不过去……” “当然好啊,”韩稹言语之中的惊喜根本抑制不住,“正好也没见过周沫,你们要愿意过来,我求之不得。” “那您这几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沫沫趁你有时间再过去。” “我看看啊,”韩稹那边传来翻页的声音,大概在翻笔记本之类的,“你们要不三天后过来吧,我让人也准备准备,凜泉这地方偏,你妈妈说周沫有洁癖,我怕她在这儿住不惯。” “行,我和她说一声。” 父子俩十分轻松且顺畅地沟通了一番。 放下电话,周沫期盼地望着他:“怎么样?我们能过去吗?” 韩沉:“能,不过要三天后。” 周沫:“也是,我们匆忙做了决定,也没想着你爸爸那边方便不方便。打扰他工作就不好了。” 韩沉笑说:“他让我们三天后过去,不是因为有工作,是……他说要准备一下。他从我妈那儿知道你有洁癖,怕你过去不适应。” 周沫脸一红,“完了,我这洁癖的毛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韩沉安慰道:“没事。谁都有自己在意的点。” 周沫为难地咬着唇,“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我头次见你爸爸,会不会让你爸爸觉得,我事儿多啊?怎么办,好紧张。” 韩沉笑道:“你紧张,估计他比你更紧张。” 周沫双手捂脸,“明明是我更紧张好嘛!” 韩沉揉揉她发顶,笑说:“没关系,有我在。” 周沫:“你从来不肯谈论你爸爸的事,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严肃且不好相处的人。现在看来,你爸爸比你和蔼多了。” 韩沉:“我爸是挺严肃的。尤其是我小时候。不过……人上了年纪,性情是会变的,他也不是情绪外放的人,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很理智,但最近因为我结婚的事,他也在出钱出力,我知道他其实还是想做一个尽责的父亲。我对他,也没小时候那么抵触了。” 第940章 天灾人祸7 周沫:“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次咱们办婚礼,还要多亏了你爸爸,你爷爷也没打电话过来,总体来说,一切都很顺利。” 韩沉:“嗯。我也很感谢他。” 他和周沫,要不是有韩稹在其中游说,保不准韩鸿德又该怎么刁难人呢。 这次婚礼能如此顺利举行,韩稹功不可没。 虽然韩稹没时间来参加婚礼,但他总是在背后默默为他的事操心,默默为他付出。 这一切,韩沉都能感觉到。 说起来,这也要归功于梁辛韵,是梁辛韵隔三差五和韩稹打电话,像交流汇报工作一样,和他自己的事,这才给了韩稹机会,让他的父爱有所表现。 韩沉:“老实说,以前我不喜欢和我爸接触还因为,他原本不是很想我出生。” 周沫:“为什么?” 韩沉:“他和我妈没感情,就连生我也是去国外做的试管婴儿。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没有感情,是不会发生关系的。” 周沫笑着看他:“看来这点,你随了你的父亲。” 韩沉:“可能吧。” 说到这儿,韩沉又想起一些事。 “沫沫,”他唤。 “嗯?”周沫看他。 “我……”韩沉语塞,“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说。” “我和骆芙……”韩沉犹豫片刻,“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纯洁。” 周沫一点不惊讶,“我猜到了。” 这次换韩沉震惊。 不过周沫十分释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儿能那么容易谈柏拉图式的恋爱,我们俩刚开始的时候,不也没多长时间,就牵手接吻了么。” 韩沉垂眸:“我以为你会在意。” 周沫:“我当然在意,但我能理解并释然。我很感谢你的诚实,放心,我不会多想。因为没有意义,你和骆芙不但已经过去了,往后……你们有可能连见面都不会再有。如果再计较这些,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 韩沉:“所以你以前都明白,只是懂装不懂。” 周沫反问:“你不也是?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韩沉一时被呛住,无法还击。 周沫笑说:“因为介意,因为在意对方的感受,所以心怀小心翼翼,宁愿装作不知道也不想问。这一点,我们还是挺像的。这也说明,我们不想因此破坏我们之间的美好。有句话叫‘难得糊涂’,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韩沉:“果然我们是最适合彼此的,有些问题我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交流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周沫笑笑。 于是,两人一道准备飞金城。 金城和凜泉在同省,金城是省会城市,他们需要先飞省会,然后坐动车去凜泉。 这一路,说实话,还是比较奔波的。 虽然都传一句话“金城不大,创造神话”,但实际金城还是蛮大的,当然这是相较于长三角的一些省会城市的面积来说。 金城周边矿产资源特别丰富,也有雅丹地貌,各种风石怪林。 当然“创造神话”,不止是它的矿产量,还说的是它退耕还林以及抗沙造林的成就,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神话”。 两人查了当地的天气,春夏交际,那边的沙尘天气比较多。 也不知道周沫受不受得了。 两人把准备做到极致。 随后又订好了去金城的机票。 搞定所有事后,这才歇下来。 韩沉还打算在金城玩一圈,于是开始查攻略。 周沫闲着无聊,见韩沉趴在桌上,模样认真,完全一副学习的模样。 她凑上去,从背后抱住韩沉脖颈。 “你这样,让我想起了,以前咱们一起学习的时候。” 韩沉转头,微微一笑,“我学习的时候什么样?” 周沫:“超级认真。和你说话,都不搭理人。” 韩沉:“我是故意的。” 周沫:“嗯?为什么?” 韩沉:“因为和你搭话,你就会捣鬼。你呀,心思坏得很,一门心思想把我成绩拉下来,各种手段都使,还软硬兼施,我知道你的小心思,当然不会让你得逞。而且我非但不让你得逞,我还要次次拿第一,气死你。” 周沫黑脸:“你还说呢,次次拿第一,真快要气死我了。” 韩沉:“你以为次次第一好拿啊?后面多少人虎视眈眈第一的宝座,我当然要加倍认真才能保住王座。” 周沫笑笑:“不过说起来,和第一名谈恋爱,还挺威风的。” 韩沉:“你是威风了,就是苦了我。” 周沫嘻嘻笑两声,“老公辛苦了。” 随后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以示奖励。 韩沉伸手,反扣住她后脑,随意的揉两下她细软的发,“快去给你同门们汇报你的旅游趣事吧,他们应该很想知道你都去哪儿玩了。你在这儿,只会让我分心,搞不好去金城的安排,你又要和我闹脾气了。” 周沫:“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喜欢闹脾气的人?” 韩沉:“那倒不是,但我怕你生气或者不开心。” 周沫:“行吧,你好好做攻略,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不玩尽兴,白出来了。” “去吧,”韩沉刚放她走,随后又想到什么,问:“咱们之后是不是要请你老师和同门们一起吃个饭?” 周沫:“对,还要叫上你科里的同事。池周序和汤嘉慧他俩也是。他俩结婚那天,刚好咱们拍婚纱照。组里的人也都没去,池周序和汤嘉慧后来在东江这边找了个宴会厅,摆了几桌。咱们也和他们一样吧,到时候算算人数,看看能摆几桌。” 韩沉:“行,交给我。” 周沫:“还是交给我吧,摆桌这事怎么也要等咱俩回东江之后了,到时候你上班就忙起来了,哪有时间搞这些,还是我来吧。” 韩沉:“行。” 周沫笑笑:“你快做攻略。” 韩沉转身,伏案继续做攻略。 周沫则拿着手机,和赵晓霜聊起来。 去年五一小长假,还是晏以?带着齐延和赵晓霜等人出去玩的,今年一切都物是人非起来。 据赵晓霜说,齐延这几天心情十分不好。 周沫:怎么了? 赵晓霜:去年带我们出去玩的那位以?姐姐,受伤很严重,现在都站不起来。前几天复查结果也不好。 第941章 天灾人祸8 周沫:然后呢? 赵晓霜:齐延说,那位以?姐姐家里人想让她回沪市,她家是沪市的。 周沫:我知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赵晓霜:齐延还说,她想出国去康复,齐主任给她找了国外专门做康复训练的医院,据说技术很好,不少国际有名的一些运动员都在那边做复健之类的。 周沫:希望有个好结果。 赵晓霜:那个姐姐答应了齐主任的提议,最近在办理出国的事。还有,齐延还说,那个姐姐和齐主任约定了,如果她能康复成功,他们就会重新在一起。 周沫:齐潭不陪她一起去? 赵晓霜:她没让齐主任去。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也只能靠自己重新站起来。 周沫:真是个坚强的人。 赵晓霜:我也觉得。 周沫:齐延就是因为以?姐要出国,所以才心情不好? 赵晓霜:嗯呐。齐延给我们讲了齐主任和那位以?姐姐的事,还说特别想让她当自己的嫂子。说实话,我感觉她和齐主任,好像并没有你和韩医生那样给人那种热恋的感觉。他们挺有距离感的。 周沫:每对情侣和恋人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只要是真感情,怎么相处,那是他们的事。 并且周沫相信,齐潭和晏以?经过这次生离死别般的磨难,肯定会有他们各自的选择和决定。 赵晓霜:他们都很独立,感觉……是想先成为更好的自己,再在一起。 周沫:一段好的感情本来就应该这样。 赵晓霜:偷偷告诉你件秘密,齐主任从你婚礼上回来那天晚上就和以?姐姐求婚了。 周沫:真的? 赵晓霜:齐延说的。还是他帮齐主任准备的。 现在,周沫彻底理解晏以?做出独自出国接受治疗的原因。 现在的晏以?,应该说完完全全拥有了自由,当然,这是用她的半条命换来的。 然而获得自由只是她以前的追求,现在的她,完全有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她同时也知道,自己不能成为齐潭的负累,所以才做了这样的约定。 赵晓霜:他们把时间定在了两年,如果两年内以?姐姐没回来,就不会再回来了。 周沫:她应该也是为了齐潭好。 赵晓霜:肯定的。 周沫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晏以?能早日康复。 之后。 晏以?出国的速度很快,基本在敲定出国行程后,晏以?就飞了漂亮国。 走的时候,是从东江出发的,晏建舍都没来得及送她。 只有齐潭和她的舅舅,一直陪着她,将她送上了飞机。 晏以?谁也没带,连她舅舅也不让陪着去。 她说她要自己去,要尝试靠自己独自面对这一切。 晏建舍没来得及和晏以?道别,只委托晏以?的舅舅,在临别前给了她一张卡。 晏以?没有收,并让舅舅带回去,还给晏建舍。 上了飞机后,她给齐潭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谢谢你的教导,这些年教会了我很多。 尤其是她父亲给的东西,能不收,尽量别收。 因为搞不清来路的钱财,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晏以?只想要生活变得简单。 当然,这一行为确实很伤人。 但晏以?并不后悔。 飞机划过东江的天空,彻底进入浩瀚的天空,晏以?向下俯瞰。 她获得了她想要的自由,同时,她未来也有了新的希望。 她希望靠自己的努力重新站起来,重新站在自己所爱的人的面前,重新和他在一起。 以前齐潭是她的救命稻草,现在,他变成了她的理想。 而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放心追求。 事情也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齐潭那边,有梁东岩的帮助,他父亲很快洗清倒卖发票的嫌疑。 交完偷税漏税的滞纳金后,认错态度良好,没有重罚,只判了缓刑。 齐潭原本打算离职,陪晏以?出国康复,晏以?选择独自出国后,齐潭如果辞职,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晏以?劝他,还是别辞职了,既然他能力好,又不缺钱,那就索性不追求晋升,待在一些级别低点的岗位上干点事实也挺好的,至少能实现一些个人价值。 齐潭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于是没有辞职,反而被调去一个区管扶贫对接帮扶工作。 周沫和韩沉得知这些的时候,也为二人庆祝,希望他们早日能真的在一起。 所有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两人眼里,似乎一切都未来可期。 然而好日子没过太久。 韩鸿德还是来了电话。 周沫有预料,韩鸿德不可能就此作罢,肯定要说点什么。 就算不能破坏她和韩沉的感情,也要给他们添点堵。 韩沉看到韩鸿德的来电,直接躲开了周沫,自己出去接的电话。 周沫知道韩沉的心思,他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不好听,且让人难受的话。 说来说去,就那些。 无非是不接受周沫这个孙媳妇,嫌周沫门不当户不对。 只是这次,把韩沉都惹急了,他直接挂了韩鸿德的电话。 周沫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咱不当真就行。” 韩沉却气不过,只能揽过周沫,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不断地说:“对不起。” 周沫心里很感激韩沉的理解,但同时也很难过。 蜜月应该是幸福的,应该是开心的,此刻,为什么她这么悲伤? …… 出来快一周了。 周沫都没好好和家里打电话。 临飞金城之前的一天,周沫和柳香茹通了电话。 小两口办完婚礼,直接走人,婚礼之后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全是柳香茹和周正忙活的。 柳香茹还和周沫抱怨,“你爸爸做事一点不靠谱,让他去还个衣服,他给人少拿了头纱,幸好那家店店员人好,说给我们一星期,等我们找到了再去还也行,找不到再赔钱。” 周沫:“怎么头纱还丢了?” 柳香茹:“那天婚礼太混乱了,举行完典礼,急急忙忙你就要换衣服敬酒,当时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塞在哪个行李了。我们找了好些天。” 周沫:“怎么没和我说?我大概记得放在哪儿了。” 柳香茹:“你和韩沉还是好好度你们的蜜月吧,这些杂事就交给我们。” 周沫:“最后呢?找到了吗?” 第942章 天灾人祸9 柳香茹:“找到了,卷在你自己的衣服里了,那些衣服不是最后全拿回来了嘛,之后你爸爸看都没看,一股脑全扔进洗衣篮里,今天才想起来,还有那堆衣服没翻,这不,刚才才找到,这会儿你爸爸正要出门给人去还呢。” 周沫有点愧疚,“对不起,妈,这些事原本应该是我自己做的,太折腾你们了。” 柳香茹笑说:“当父母不就是为了儿女的事折腾?反正你爸闲在家,也没事干,折腾折腾他也挺好。” 周沫:“我回去,一定给你们带礼物。我和韩沉重新规划路线,打算明天飞金城,去看看韩沉的爸爸。” 柳香茹惊讶:“那挺好啊。他爸爸那边有时间?不会打扰到人家吧?” 周沫:“我们都提前联系好了。” 柳香茹:“那就好。帮我们也带句话,让韩沉爸爸有时间一定要来东江,我们亲家还没碰过面呢。” 周沫:“好。”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周正的声音,他应该离得远,但周沫还是能听清他的声音。 他说:“沫沫,爸爸走了,你和你妈妈聊,等我回来咱们父女俩单独打个电话,不带你妈。” 周沫知道,这是周正开玩笑呢,但她还是很开心地应:“好。” 和柳香茹聊完。 韩沉说金陵这边有家很有名的小吃店,他们正好没去过,离开前的最后一顿晚饭,要找家有意义的店,他想带周沫去那儿。 周沫开心地答应。 出门的时候,周沫右眼皮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周沫说。 韩沉说:“只是眼睑内的眼轮匝肌反复收缩而已,可能和疲劳或者神经功能紊乱有关。” 周沫:“不行,我还是得跳三下,据说能解灾。” 韩沉笑道:“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么?怎么还信这些?” 周沫:“玄学这东西,有时候不能不信。” 韩沉:“行吧,跳吧。”他撒开手。 周沫在原地蹦了三下。 两人手拉手,一起去那家店吃了饭。 从饭店出来,天空中雾蒙蒙的,还下了点小雨,马上天黑,这种沉闷压抑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周沫揉了揉心口,感觉堵得慌,还有点返潮。 韩沉给她买了水,打趣她:“这才多久,就有早孕反应了?” 周沫接过水,瞪他一眼,“我是吃撑了好么。” 韩沉笑笑,“你说……要是咱们这次旅行结束后回去,你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周沫:“怀了就生呗。” 韩沉:“不怕耽误你学业?” 周沫:“我老师很开明,大不了延毕一年,生完孩子,也算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就算延毕也不亏。” 韩沉抱了抱周沫,“怀孕很辛苦。” 周沫:“我知道。所以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韩沉低头,浅浅亲了周沫额头。 周沫突然想起什么,“我妈特别喜欢法国梧桐,这边的法国梧桐不是很有名吗?咱们去转转,顺带拍些照片给她。” 韩沉笑说:“好。” 周沫:“你知道我妈为什么喜欢法国梧桐?” 韩沉:“因为宋美龄?” 周沫:“对。” 韩沉:“能理解,毕竟,谁不喜欢浪漫呢?” 周沫笑笑,挽起韩沉的胳膊,两人并肩走着,宛若漫步在香榭丽舍大道。 两旁梧桐树枝舒展,极尽妖娆,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只有他们俩,一步一步,漫不经心,携手往下走。 黑夜降临之际,路边的灯光齐刷刷亮起,带来眼前一亮的惊喜。 “我给你拍个照,”韩沉撒开周沫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好啊,”周沫环视一圈,找了路灯下的位置。 她记得,韩沉以前说过,路灯下的她,最好看。 刚摆好pose,韩沉还没按下快门,周沫的手机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周沫连忙掏出手机。 是柳香茹。 她心中一喜,想着刚好有机会让柳香茹看看法国梧桐。 “喂妈,我们现在正在……” “沫沫……”柳香茹那头声音慌张又颤抖,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妈?你怎么了?”周沫担心道。 “你爸爸……出事了……” 周沫心中一滞,“我爸出事?他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你们快回来吧,”柳香茹已然绷不住,情绪奔溃,嚎啕大哭,“他……好多血,好多好多血,现在在抢救,医生说……医生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什……什么……”周沫如遭晴天霹雳,一时失神的她,连手机都握不住,直接从她掌心滑落。 韩沉见状,连忙捡起手机,“怎么了?”他翻起手机,手机屏幕显示正在和柳香茹通话。 电话那头是柳香茹急切地呼喊,“沫沫……沫沫……你在吗?” 韩沉见周沫整个都是木讷状态,他连忙接起电话,“妈,到底怎么了?” “韩沉?韩沉,你们快回来吧,沫沫爸爸出车祸了,现在人快没了……你们快回来……”柳香茹说着,哭成了泪人。 韩沉心下如遭一声闷雷,他很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就出车祸,然而现在柳香茹情绪崩溃成这样,连话都说不完整,怎么还能完整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能安慰道:“妈,您别着急,我们马上回去。您千万别着急。” 放下电话。 周沫怔怔地望着韩沉,“我要回去,现在,马上就回去,我要见我爸。” 韩沉握住周沫的手,发现她的手都是抖的,“好,我们马上就回去。” 这一秒,周沫还算镇静,下一秒,周沫的情绪也崩溃了。 她一直念叨着要回去找爸爸,并且不相信周正人就这么没了。 她还说,明明下午时候,周正还和她约好,晚上要打电话的。 韩沉看着她这样,很难受,想到周正,更难受…… 他连忙通知了梁辛韵,让梁辛韵去医院先陪着柳香茹。 自己又取消了明天飞金城的机票,改买今天飞东江的。 还好今天还有一趟飞东江的飞机。 两人到东江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多。 匆匆赶到急诊的时候。 就见急诊门口停了辆殡仪馆的车。 第943章 天灾人祸10 周沫没在医院接触过离世患者,不认识殡仪馆的车,但韩沉认识。 看到这车的一瞬间,韩沉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一切也正如他预感的那样。 周正……没了。 打桩机也上了,按了近一个小时。 韩沉太知道打桩机的作用了,基本是人工的心肺复苏失效,为了给家属聊以安慰而上的,基本不会有太大用处。 周沫和韩沉到的时候,周正已经被宣告死亡。 他们及时赶来,也只能是在周正进殡仪馆前,看他最后一面。 正如柳香茹说的,浑身是血。 周沫看到周正的人时,两眼先是震惊,随后失神,最后失魂。 周正整个人几乎都变形了,脸整个肿起来,几乎快要认不出他是谁。 周沫颤抖的手轻轻伸过去,试图去触碰周正,手指在碰到周正脸颊的一瞬,感受到一股陌生又寒冷的冰凉,她吓得立即收回手,随后双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幸好身边的韩沉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沫沫……”韩沉的嗓子很疼,非常疼。 周沫不住地摇头,“不,不……我爸爸没有死……他没有死……” 她无论如何也不接受这件事。 “沫沫!”柳香茹见了周沫,猛地扑过来,母女俩抱成一团。 韩沉看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周正,他痛苦的闭上眼,偏过头去。 他不敢看。 难受。 太难受了。 一旁的梁辛韵也湿了眼眶,一向理智镇静的她,也慌张地看向韩沉:“怎么办?怎么办?” 事发太突然,几乎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所有人起初还是蒙的状态,现在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所有的感知觉好像才回来。 所有人也才意识到,原来周正,真的已经走了。 突袭的悲怆给每个人心口都是一枪,心疼,撕心裂肺的疼。 周沫和柳香茹已经哭肿了双眼。 梁辛韵也慌了神,看着柳香茹和周沫难受,她也跟着情绪崩溃。 唯独韩沉。 很难受,但没有哭,因为他不能哭。 周正没了,他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 他必须肩负起重担,像一个丈夫那样,挑起家里所有的事。 周沫、柳香茹、梁辛韵都需要他作为依靠,他不能哭。 可胸腔里填满的悲伤和几乎要低吼出的哀嚎,充斥着他的身体。 而他必须忍住。 他紧咬牙根,配合急诊的大夫办理死亡证明,缴清抢救的费用,还要配合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周正送上车。 一起来的还有警察,他还要配合警察做进一步调查。 警察也很包容,看家属如此悲痛,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事发时的情况,说过几天再过来。 警察那边也没提供具体肇事者的信息,只说对方涉及毒驾,还在调查,之后有什么情况会和他们反馈。 事发突然,所有准备都没有。 周沫和柳香茹两人更是没了三魂七魄,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 韩沉让梁辛韵好好陪着她们,自己则承担起处理周正后事的主要任务。 一方面等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果,一方面还要料理周正的后事。 韩稹那边得知了周正去世的消息,连忙请假,尽力往东江赶。 然而,他人还没到东江,第二天便又传来一个噩耗。 警方初步的调查结果出了。 韩沉拜托梁东岩追着警方那边要的结果。 梁东岩拿到调查结果的时候,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来了殡仪馆,并将韩沉单独叫了出去。 说话的时候,他语气为难且艰涩。 “撞了周沫父亲的人……你认识。” “谁?”韩沉问。 “你四哥。” 韩沉登时觉得天旋地转。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韩沉难以接受。 “就是他,警方初步的调查结果已经出了,”梁东岩说:“你四哥现在在省人民医院。出车祸的时候,他车起了火,烧伤严重,省人民医院的烧伤科好,所以他被送去了省人民医院。” 韩沉差点站不稳。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梁东岩说:“你想想你四哥,为什么待在东江不敢回帝都,为什么他总是很缺钱?还有……他是怎么和陆之楠勾结在一起的,陆之楠那次带走沈盼,可是想给沈盼注射什么东西呢。陆之楠手里的那东西,到底怎么来的?” 韩沉顿时如芒在背。 “是啊,我为什么没再多想一步呢?” 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 梁东岩脸色微沉,“你四哥毒驾出车祸的事,闹出人命,韩家安在东江这边的人也压不住,你应该明白,同样的案件,死人和没死人,天壤之别。警方已经通知了你四哥的家里人,你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他拍拍韩沉的肩膀。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沉当然明白梁东岩什么意思。 撞死周正的人是韩泽,是他的四哥。 韩家那边会有人过来,到时候极有可能使用什么法子,想压住这件事不让发酵。 而这一切的矛盾中,被夹在中间的人是他。 一面是他的四哥,一面是周沫的爸爸…… 莫说他该作出怎么样的选择,但是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周沫,都够让他头疼。 已经一天多没休息的韩沉,此刻在巨大的精神压力面前也扛不住了。 他感觉天旋地转,世界仿佛都要坍塌了。 还好梁东岩反应快,搭了他一把。 “你没事吧?”他担心道。 “怎么可能没事?”韩沉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周沫?”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周沫知道真相只是迟早的问题。 韩沉哽着嗓子说:“现在。” 梁东岩目露惊讶神色,“你一点没打算隐瞒。” 韩沉:“还能怎么瞒?瞒着她就能解决问题了?” 显然不能。 梁东岩担心地看着他,“需要我去说?” 韩沉:“不用。我自己告诉她。” 梁东岩微微抿唇,神色担忧,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沉拖着沉重的身体,重新走进殡仪馆。 他走的每一步都带着枷锁,每一步仿佛都能留下血淋淋的脚印。 那一刻,他像极了犯人,而殡仪馆,就是审判他,对他行刑的地方。 第944章 天灾人祸11 “扑通”一声。 韩沉跪在地上。 面前是周正横躺着的身体。 他双手扶地,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旁边还在守灵的周沫和柳香茹吓了一跳。 “韩沉……”柳香茹喃喃。 “咚——咚——咚” 韩沉几乎在用额头砸地。 周沫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不再让他自虐。 “怎么了?”周沫哑着嗓子问。 这几日的痛哭,让她失了声,现在连话都没法多说。 韩沉抬头,看到面色惨白憔悴,满脸哀伤又担心他的周沫,他更是愧疚到没法开口。 他跪着调转方向,这次面向周沫和柳香茹。 “我……对不起你们。” 周沫完全没明白韩沉什么意思,她连忙拉韩沉,“你起来,别这样。” 韩沉却拽住周沫的手,膝盖粘在地上,一点没动,他仰着头看她。 “沫沫……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怎么了?”周沫从韩沉眼里看到一种类似绝望的表情,她心下一慌。 韩沉松开周沫的手,“警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了,撞了周叔的人……是我四哥。” 周沫再次经历晴天霹雳。 她的头机械地望向一旁安安静静躺着的周正。 这一消息,她一时片刻还没完全消化。 警方说对方是毒驾…… 韩沉说对方是韩泽…… 周沫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才明白,周正死的有多巧合,多无辜。 她也无力地坐倒在地。 “沫沫……”韩沉担心,想去扶她。 周沫却躲开了,甚至她看着韩沉的眼神,都带了防备。 “你早就知道你四哥的事,是不是?” “不是,”韩沉说:“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我爸他没有超速吧?”周沫冷声问。 “没有。”韩沉垂首。 “我爸他没有超速,没有违规驾驶,也没有危险驾驶的行为,他只是出了趟门,帮我去还头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周沫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而撞了周正的人,又好巧不巧是韩泽。 这让周沫怎么想…… 韩沉当然知道周沫在想什么,他立即保证道:“我会查清楚我四哥到底是不是有意的,相信我好么?” “事到如今,相信你,能让我爸起死回生吗?” 她望着他的眼神哀痛又幽怨,那种疏离和冷漠深深地刺痛着韩沉。 他知道,他说再多都没用。 韩泽是他的四哥。 嗑药的也是他四哥。 “沫沫……” 韩沉几乎是跪在她面前,他很想乞求她的原谅,但这乞求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满心都是愧疚,都是抱歉,但他的愧疚不是他四哥的愧疚,更不可能让周正起死回生。 “你,能先离开这里吗?”周沫冷漠的眼突然望向韩沉。 韩沉心中一沉。 “我……” 他很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法开口。 说什么呢? 说要陪着她? 可周沫每每看到他,不就想起了韩泽? 他们兄弟六人,除了韩决和他们不太像之外,剩下五个人,多多少少都能在彼此身上找到对方的影子。 看着他的时候,周沫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你先走好吗?我求求你了,”周沫捂着脸,痛哭流涕。 韩沉看她难受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但还是忍着锥心的疼,起身离开。 临出门前,身后突然传来周沫的声音,她问:“你们家,会想办法摆平这件事,对么?就像摆平任淮波和冯阳一样。” 韩沉脊背一寒,他猛地转身,“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周沫看着他,冷笑出声,“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么?” 韩沉没说话。 周沫抹两把眼泪,正色道:“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你别和你的家人伙同,对我和我妈落井下石。我们和你们韩家,永远不可能和解,永远不可能!你四哥还没死,对么?他现在还活着是不是!” “是,”韩沉的嗓子痛极了,他缓了一口气,说:“他现在在省人民医院抢救。” “一会儿你会去看他吗?” 韩沉沉默了。 “想去就去吧,”周沫说:“我希望你最好能当个旁观者,别插手。如果在那边遇到了你们家的人,千万别耳根一软,听了他们的话跑来劝我和我妈和解,企图骗取我们的谅解书。如果你敢那样做,我们也没什么夫妻情分可言了。你最好回去告诉你们家的人,我就是要韩泽进监狱,最好是死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至于你们家能不能接受出一个杀人犯这种事,和我无关。我只想要他死,他必须死!必须死!” 周沫嘶吼着,怒斥着,面目狰狞又扭曲。 她的歇斯底里全是因为,此刻躺在殡仪馆的人,是她的父亲。 是最疼她,最爱她的父亲。 是她的至亲。 韩沉眼睛早已盈满湿润,他极力克制,不让潮湿凝聚滴落下来。 可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眉头颤抖,泪顺着他的右眼的泪沟滑落。 嗓子完全堵住,他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他们家欠周沫的。 他没法辩驳。 周沫猜的太对了。 连她一个外人都知道,一旦发生这种事,韩家会怎么做。 更何况韩沉一个韩家人呢? 梁东岩已经说了,韩家有人过来了。 韩沉一把抹掉右眼的泪,“我会保护你,说到做到。” 周沫冷笑一声,没有回应。 她面上没说,但她心里知道,如果韩沉能护得了她,当初他就不会被关在家里,让她苦苦在外面等了好几天。 以前她觉得,生活再艰难,没关系,只要两个人有心,终究会跨过去。 然而现在……有些问题……似乎永远没法跨过去了…… 周沫翻身,端端地跪在周正面前,发狠似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在心中发誓,不管之后韩家使出什么手段,她都不会松口,她要为周正,为她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沫沫……”柳香茹看着韩沉离开,心中也五味杂陈,“他是你的丈夫,咱们家唯一能依靠的人……” “不是,”周沫说:“我们家的依靠在我们自己身上。他既然姓韩,这辈子都和韩家脱不了干系。信不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韩家逼着,来找我们和解,来和我们谈判,威逼也好,利诱也好,他们肯定要想办法保韩泽的。” 第945章 天灾人祸12 柳香茹:“这……” 思及此,柳香茹更是悲从中来。 她刚没了丈夫,自己的女儿这下又有可能失去老公。 原本周正就是他们这个小家的天,然而周正没了,天塌了。 原本还想幸好有韩沉在,能重新支起她们的小家。 然而韩沉却极有可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 “沫沫……”柳香茹握住周沫的手,“我们……该怎么办?” 周沫抱住自己的母亲,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柳香茹。 她已然收敛之前的悲痛之色,面无表情,“我们必须靠自己。妈,相信我,我能行。” 周正去世的事,也传到了禺山。 却是在周正出殡的前一天,周沫才通知了舅舅们。 柳香茹早就想告诉柳承福和柳承运了,但周沫拦住了。 她说,她想安安静静和爸爸待两天。 原本柳香茹还以为周沫会想小时候一样被吓哭,或者根本接受不了周正的离开而情绪崩溃,不成人样。 没想到周沫很冷静,非常冷静。 她会每天帮周正整理仪容,每天在他身边摆上最新鲜的花,然后笑着和她讲很多很多话。 自韩沉那天走后,周沫再没哭过。 那是柳香茹见过的,最坚强的周沫。 他们的女儿啊,一直以来都被他们保护的很好,被他们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疼着。 他们不舍得周沫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也从来不期待她变得有多坚强或者多独当一面。 他们会护着她。 然而父母终有不在时。 周沫变了,变得比以前坚韧,比以前坚强。 柳香茹抱着周沫,哭的泣不成声。 她这辈子,先有兄长疼爱,后有周正替她遮风挡雨,没吃过多少苦,更没受过多少罪,现在没有丈夫,只剩下她和女儿,家里的主心骨不在,她慌了神。 一面紧张于如何处理好周正的后事,一面又要担心女儿是否能度过这种悲伤。 柳香茹实在没有信心给周沫做个好表率。 她不是个坚强的妈妈。 但她的女儿绝对是坚强的女儿。 这三日,周正的丧事都是周沫负责操办的。 包括后来闻讯赶来吊唁的周正的一些同事和朋友。 她全部都分门别类,礼貌招待。 最后才让柳承福和柳承运过来,也是周沫不想麻烦他们。 周沫说:“我是爸爸的女儿,也是一个成年人了,我能处理好一切。”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那样淡然。 柳香茹疼在心里,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白天忙葬礼的事,晚上还要陪着她,安慰她。 周沫也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能处理好这一切。 在没有任何外人的帮助下。 东江这边出殡是在第三天,先要进行火化,随后去领骨灰。 之后会有放鞭炮,焚烧仪式,之后便是家属的告别仪式。 告别仪式结束,还要在宾馆宴请来宾。 所有一切的流程,都是周沫亲自办的。 一星期前,周正替周沫亲自操办了婚礼,一星期后,周沫替周正办了葬礼。 大喜大悲,短短一星期多的时间,周沫全都经历了。 领到骨灰盒的时候,周沫双手捧着,按照当地的习俗,在一片空场地绕场一周,再一一感谢每位前来吊唁人的上香和祭拜。 现场气氛十分严肃且沉重。 本以为仪式会顺利进行,没想到,最后的葬礼上还是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沉的爷爷韩鸿德。 周沫没见过韩沉的爷爷,只见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拄着拐杖,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 那辆车倒没什么,只是白底牌照很显眼。 韩鸿德下车后,跟随在他身后的司机小心护送,将他引到了葬礼场地的中央。 周沫一身纯白长裙,白色的发带将长发束成一股,连多余的结饰也没有。 韩鸿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走向仪式的正前方。 那里摆着简单的祭奠台,上面放着周正的骨灰盒、照片和香炉。 周沫和柳香茹站在祭奠台的右侧。 就见一个陌生的老头,迎面而来。 “周小姐,周太太,”韩鸿德表情森严,“我是韩沉的爷爷。” 他开门见山。 周沫和柳香茹被弄得措手不及。 “您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周沫上前半步,将柳香茹护在身后。 “逝者为大,没有时候一说,”韩鸿德使个眼色,他旁边的司机立即从一边的桌上抽了三支香出来,之后帮他点燃。 韩鸿德将拐杖递给司机,接过司机手里的香,上前默哀片刻,上了香。 “你不用紧张,”韩鸿德接过司机手里的拐杖,说:“我只是来给你父亲上炷香而已。” 周沫却疑惑又警惕地看着韩鸿德。 她不信韩鸿德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参加她父亲的葬礼。 一点都不信。 果然,上句话结束,下句话就暴露了目的。 “听韩沉说,一会儿你们还要宴请宾客,”韩鸿德说:“仪式结束后,你和你母亲应该有时间吧,我想一会儿的宴席是个好时机。” “韩沉呢?”周沫不答反问。 “应该在医院陪他四哥吧,我也不知道,”韩鸿德说:“韩沉和他四哥关系最好,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闯祸,他应该和你说过吧。” 周沫双拳紧握,极力隐忍。 韩鸿德太会捅软刀子。 看似毕恭毕敬,遵章守纪地参加了她父亲的葬礼,但谈话间却又时不时提一下韩泽。 分明就是故意给她心里添堵。 周沫原本就对韩泽恨得抓心挠肝,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韩鸿德就是来闹事,故意给周沫下马威的。 周沫头一次见韩沉的爷爷,也瞧出他站姿遒劲,虽然上了岁数有微微驼背,但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骗不了人。 尤其是那种趾高气昂的架势,一看能感觉出他好大的官威。 “这是我爸爸的葬礼,给他养老送终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责任和义务,不是韩沉的,”周沫顿了顿又说:“如果韩泽也需要举办葬礼,我不介意韩沉作为他最好的兄弟,也送他最后一程,聊表心意。如果您觉得不够,我也可以像您一样,穿着端庄,举止优雅地给他上一炷香。到时候我应该能比您更大方,我会多买两个花圈送给他。对了,我一定不会像您一样,说的,和做的一点都不统一。到时候我一定是真心实意,送他一遭。” 第946章 天灾人祸13 韩鸿德怒目而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周沫提醒:“是您先冒犯别人的。在别人的葬礼上提杀人凶手,是一件很礼貌的事吗?还是您在向我炫耀,您的孙子杀了人却还活着,我父亲莫名其妙被撞死有余辜?” 她已经忍够了。 若是其他时候,周沫说不定还会念及他长辈的身份,心平气和说两句话。 现在可是她父亲的葬礼。 连葬礼如此隆重的时间点,韩鸿德都能故意来欺搡她,他为老不尊,她何必多那一份“尊老”的心? “你——”韩鸿德气急上头,一时竟有点站不稳,幸好身后的司机扶了他一下。 “韩先生,”周沫尽量缓和语气,“既然您知道您的孙子做了什么,就应该明白,我父亲的葬礼,任何一个姓韩的人或者跟韩家有关系的人,根本不该来。您年纪大了,精力没我好,反应没我快,您也说我伶牙俐齿,和我叫板,除了让你难受一肚子气,甚至被气病之外,能落下多少好处?” 韩鸿德一怔。 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不够,韩鸿德想做的远远不止如此。 他内心里,还是不接受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成为他的孙媳妇。 这也是他来的原因之一。 “你和韩沉之间,已经有如此深的恩怨,怀着这样的怨恨,你们……不可能有未来,”韩鸿德警告。 “我没想那么远,”周沫说:“我只想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眼下的事,是我父亲的丧事,是弄清楚害他的没命的凶手,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撞死我的父亲。是他自己做的,还是受人指使,将来这个凶手又该受何种审判?”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提到韩泽,便点名道姓他是“凶手”。 韩鸿德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警惕地看向周沫。 他从周沫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警告的意味。 那种警告似乎在威胁他,如果今天他再敢得寸进尺一步,她一定和他们死磕到底。 哪怕中间有个韩沉,也绝无可能让韩泽逃脱法律的惩罚。 事情现在的重点是,周正死了,而撞死他的人好巧不巧是韩泽,还是毒驾。 这其中有没有其他隐情,有没有其他猫腻,谁能知道? 包括韩家人,也不敢保证,韩泽撞到周正到底是偶然,还是蓄意为之。 说不定就是韩家的人指使的呢。 或者,更露骨一点,说不定就是他韩鸿德指使的呢。 不说别的,韩鸿德有动机啊。 他一直都不希望周沫和韩沉在一起。 不求这是事实,只要韩鸿德有动机就够了。 对韩家虎视眈眈的人,会很好的利用这个动机。 除之后快。 周沫想要的,从来都是给他父亲讨一个公道,至于韩家的死活,从头到尾都和她无关。 相反,她和韩沉结婚以来,韩家的态度基本都是处处反对,处处为难,处处针对。 她又凭什么去管韩家是死是活。 她和韩家唯一的牵扯就是韩沉。 现在如果和韩沉都断了,周沫更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为了给她父亲“报仇”,她又凭什么错过如此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现在的主动权完全在周沫那边。 周沫也和韩鸿德也不熟,韩鸿德的做派,放在韩家还有人怕有人忌惮,但周沫现在已经是光脚的人了,还怕穿鞋的呢么? “韩先生,慢走不送,”周沫冷面送客,直接下逐客令。 柳承福和柳承运上前,两人抬头挺胸,站的笔直,将周沫生生堵在身后,把韩鸿德的周沫隔开。 两人下巴扬起,态度强硬,强行送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们走,”韩鸿德狠狠盯周沫一眼,随后转身。 周沫却没放过最后刺激韩鸿德的机会,她说:“劳烦您给韩沉带个话,他怎么也算我们周家的女婿,岳丈出殡,他起码该来上炷香。韩家是礼仪之家,您都如此有风度地给我父亲上了柱香,他作为您的孙子,不应该这么不懂规矩吧。” 一句话,堵的韩鸿德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头也没回,大步离开。 等那辆黑色的车离开,周沫紧绷的精神这才松懈下来。 柳香茹握住周沫的手。 “沫沫……”她担心道:“咱们知道韩家是什么家世背景,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柳香茹泪眼涟涟,忧心忡忡。 她深怕周沫的话语过激,激怒了对方,他们归根究底就是小平民,怎么能和韩家抗衡呢。 然而周沫心中却早就憋了一股气。 “他们要敢干预司法,我就一级一级直往上告,”周沫发了股狠劲儿,眼睛煞红,“青天白日,我就不信我拿不到我想要的公正。” 有本事他们韩家就做到只手遮天,做不到……她发誓和他们死磕到底。 半小时后。 韩沉来了。 匆匆而来的。 周沫看见他的第一眼,没有太大情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哦,看来是韩鸿德的话带到了。 “沫沫……”他踟蹰上前,面容憔悴,胡茬起了一层,也没打理。 双眼一圈都是浓重的黑,看上去凹陷更深了。 “上香吧,”周沫说:“你上完香,仪式就结束了。” 她转身去点香。 韩沉却一把扯住她手腕,他声音沙哑道:“我不知道你把出殡定在了今天……” 周沫:“我没怪你。”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点好香,交给了韩沉。 “原本我没打算让你来,”周沫说:“你应该猜到了,我为什么又让你来了。” 韩沉垂眸:“我知道,因为我爷爷。” 周沫:“他有和你说,他在这里说了什么?” 韩沉摇头,“他不肯告诉我。” 周沫轻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会保护我么?连我只想安安稳稳给我爸半个葬礼都做不到,你的承诺什么时候也变成妄言了?” 韩沉不言,片刻后,他说:“对不起……” “别说这句话,听腻了,”周沫说:“再多的道歉也换不回我爸的命。没有意义。” 韩沉沉默地接过周沫递过来的香,十分规矩地给周正上了香。 “我妈应该也要过来,能……等等她吗?” “嗯。” 第947章 天灾人祸14 韩沉抿唇,问:“出殡的事,你连我和我妈都没告诉,是不想走漏风声,怕韩家这边有人来闹,是吗?” 周沫嗓子难受:“嗯。” 韩沉:“虽然说对不起没用,但……我还是为我爷爷的事向你道歉。” 周沫:“不用了。” 韩沉:“因为没有意义是吗?” 周沫:“不是。你爷爷也没有在我这儿讨到什么好,反被我气得不轻。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想被人碰瓷被人讹,你们还是看好他,让他别来找我。明知道我是根钉子,就别故意往我身上踩,免得得了破伤风,还得赖我让我出钱打疫苗。” 韩沉无言相对。 周沫冷情冷景的模式上线,就是他,也不敢保证能捂化她被铜墙铁壁封起来的心。 她狠心起来,说出来的话又毒又扎心。 比真刀扎在人身上还让人疼,让人窒息。 上完香后,两人并肩默默站着,他们之间隔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好像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有说有笑,还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现在却大变天。 不止周沫,连柳香茹也对他眼神闪躲,想看又不敢看。 那种尴尬地表情,让韩沉胸口一疼。 然而两家人改变还不止如此。 梁辛韵匆匆赶来,祭奠完成后,她泪流不止。 她拉着柳香茹一直说抱歉,但柳香茹除了眼眶有点湿之外,似乎并没有承梁辛韵的情。 或许允许他们前来吊唁,已经是周沫和柳香茹最后的包容了。 他们,也再无可能恢复之前的睦邻友好。 柳香茹没有以前的亲厚,极力克制地劝道:“让你和韩沉前来,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后的极限了,后面还有宴席,恕我们没法招待。” 梁辛韵:“别这么说,香茹姐,我懂,我都懂。我会带韩沉离开,让你们好好送沫沫爸爸一程。”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死者为大,周沫失去了她的父亲,柳香茹失去了她的丈夫。 但凡有同情心和良知的人,也能明白,此刻的她们有多痛苦。 而她和韩沉,虽说和她们关系好,但终究还是韩家的人。 这一点,如论如何也没法改变。 从葬礼的场地出来。 韩沉满是痛苦,他问梁辛韵:“妈,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梁辛韵上前,抱住了他。 “我也不知道。给她们一点时间吧,现在是她们最悲伤的时候,我们就别给她们心上添堵了。” 韩沉:“你去看四哥了吗?” 梁辛韵:“去了。怎么可能不去?” 韩沉垂眸:“我没去。” 梁辛韵:“我明白了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内心也很纠结。” 韩泽是他的四哥,也是害死她妻子父亲的凶手。 双重且矛盾的身份,让韩沉至今都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韩泽。 梁辛韵:“他情况也不乐观,全身烧伤严重,而且……极有可能还要截肢。” 韩沉怔怔地望着梁辛韵。 这似乎又是另一种痛心和难过。 梁辛韵:“你四哥未来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只是……周沫没了的可是她的父亲。就算你四哥下半辈子只能瘫在床上度过,也不可能消解她丧父之痛。” 韩沉喉咙痛得要命,“我知道。” 梁辛韵:“既然你爷爷也来了,你也去医院看看吧。好好和他说一说,让他别再来干扰沫沫一家的生活。” 韩沉:“好。” 他忍着嗓子的痛,毅然答应下来。 其实,这也是他想做的。 他明白接下来,他爷爷可能要做什么,而他,必须做出阻拦。 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周沫,然而却连让她给爸爸安安稳稳办一个葬礼都没做到。 单这一点,他就不配做周沫的丈夫。 这几日,周沫不让他出现,他便一直颓废着,纠结着,思考着。 现如今的局面,他该如何处之? 去医院看韩泽会让他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他甚至也在想,周沫会不会觉得她被他背叛了。 韩沉不敢贸然做决断,周沫的心情,他必须顾及。 所以他没去医院看韩泽,只打电话询问了韩泽的情况,得知他已经保住性命,也算舒了一口气。 他想等周正的葬礼结束,再去医院看韩泽。 只是,周沫太狠心,竟然连周正葬礼的举办时间都没告诉他。 他满含愧疚的同时,也被深深地伤到。 可他更没法怨周沫的狠心。 那是她的父亲啊。 是比他更爱周沫的人。 事到如今,他只能重新振作。 韩沉掏出手机给梁东岩打了电话。 “关于我四哥的交通肇事案,你找人帮周沫做代理律师,”韩沉说:“我四哥这边的有什么情况,你也全都如实告诉她。我不想对她撒谎,一点都不想。” “你想好了?”梁东岩说:“你这样做,既不一定能获得周沫的信任,也站在了韩家的对立面。” 简而言之,现在的他,在两方看来,都是“叛徒”。 韩沉已经无所谓:“没关系,我只想好好守护周沫,我答应过她的,我必须做到。” 梁东岩想了想,“行,我来想办法。” …… 周正的葬礼结束后。 周沫和柳香茹有种胸腔被掏空的感觉。 回到苑尚居。 家里似乎也变得空荡许多,也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周沫进了厨房,“晚上想吃什么?” 她问柳香茹。 柳香茹摇头。 “不饿。” 周沫也是。 一点都感觉不到饿。 脑袋现在一片空白,整个人很累,然而又睡不着。 晚上的时候,母女俩躺在主卧的床上。 平时,这里是周正和柳香茹夫妻俩睡觉的地方。 “沫沫……”柳香茹说。 “怎么了?” 柳香茹翻个身,抱住周沫,“我想你爸爸了。” 周沫眼泪瞬间弥漫眼眶,“我也想他。我甚至没觉得他离开了我们,他应该是出差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周正去基层工作,一走就是小几个月,家里只有她和柳香茹。 晚上的时候,她也会偶尔偷偷摸进主卧,缠着柳香茹要和她睡在一起。 然后母女俩一起算周正回来的日子,一起计划他回来那天,家里吃什么。 她们真不觉得周正走了。 一切感觉太不真实。 第948章 天灾人祸15 韩泽虽然是交通肇事的全责,但他伤情严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他进行拘留或者逮捕。 一切都要等他伤好出院再说。 周沫就是再恨,再怨赖不公平,也没有一点方法。 可她内心仇恨的声音在疯狂叫嚣。 她爸爸什么都没做错,人没了,而犯了事的韩泽哪怕苟延残喘也能活着。 周沫背着柳香茹,眼泪流了一整夜。 柳香茹年纪大了,这些天没怎么睡,哭到后半夜,身体的倦怠袭来,人睡了过去。 周沫却不能。 她一直流泪到天明。 所以在第二天一早,她便联系了宋言。 现在的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包括韩沉。 柳承福和柳承运想让周沫和柳香茹去禺山住段时间,有他们陪伴,在这段突然失去周正的日子里,也能好过一些。 周沫拒绝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终究只能靠她们母女俩人一起度过。 最关键的是,她和韩泽还有官司要打。 而她必须为此做足准备。 因为她的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韩家,甚至有可能包括韩沉。 她必须坚强起来,坚定且直接地面对这一切。 她约了宋言见面。 有件事她需要拜托宋言。 她和宋言约在咖啡厅见面。 然而宋言当时正和沈盼、陆之枢在一起。 于是她提出,她去找他们。 宋言这边。 三人听说了周沫父亲去世的消息,也很难过。 周正的葬礼很简单,沈盼原本说,要帮周沫一起处理她父亲的丧事。 周沫拒绝了。 她让沈盼好好上班,她说她要靠自己去完成这一切。 葬礼那天,沈盼和宋言去了,上了香后,两人又安慰周沫,之后便去了宴会厅。 后面韩沉爷爷来的事,他们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这几日,沈盼也不敢多联系周沫。 且不说她为了给周正办葬礼有多忙,单单是失去父亲的心痛滋味,就够让人难受且难以振作了。 难得周沫主动约他们,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至少周沫没有陷入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周沫到咖啡厅的时候。 宋言最先看见她,冲她招了招手,目光锁定在周沫左臂上挂着的黑色袖章,袖章上有个“孝”字。 宋言的心,也有点堵得慌。 沈盼拉过周沫,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瘦了,”沈盼担忧地看她,目光也扫到了她左臂上的黑色袖章。 气氛有点凝重,不如往日三人在一起时快活。 “先不说别的,”宋言出面调节气氛,道:“先让周沫说,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们吧。” 宋言怕说多了,周沫受不了,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儿又伤心地哭起来。 她这几天已经哭的够多了。 沈盼也说:“对对对,先谈正事。” 几乎所有人都在回避周正死亡的话题。 尤其……关于他的死因。 在场三人也都知道了,撞死周正的人,正是韩沉的四哥。 这才是最诛心的地方。 周沫表情十分严肃,她想了想,开口:“我想找个律师。” 陆之枢:“找梁东岩啊。” 周沫:“他和韩家有关系。” 言下之意,周沫不信梁东岩。 陆之枢也瞬间明白,为何周沫要来找宋言了。 因为宋言和韩家没有任何关系。 宋言反应片刻,“你准备和韩家打官司?” 周沫:“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不可能借用韩沉提供的任何帮助。” 在场人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周沫这是浑身的防御系统都打开了,连韩沉都被她排斥在外,被她不信任了。 宋言:“你这是……打算单枪匹马和韩家真刀真枪干呐。” 周沫:“我别无选择。” 宋言:“我明白了。你放心,律师我给你找,找外省的,绝不找帝都和东江的。” “谢谢,”周沫由衷感谢,“很庆幸认识你,还好有你,让我没有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这是她心里话。 如果没有宋言,此刻的她,真的有点不知道该去求谁。 “别这么说,都是朋友,应该的,”宋言:“说实话,我没怎么和韩家这样的家族打过交道。也没什么经验,律师我来负责,要是期间遇到什么难处,你随时找我。我要解决不了,我帮你去求我哥,他打小是帝都长大的,应该有办法应付韩家。” 周沫感动之情溢于言表,深深地望着宋言,胸中有千言万语感激他的话,却只能汇成一句“谢谢”。 宋言无疑给了周沫最足的底气。 让她知道,原来她身后并不是一无所有。 她还有支持她的朋友。 宋言安慰道:“你压力别那么大。我们都知道韩家是什么家世,暗箱操作也好,还是采用其他什么手段也好,咱们打不过也正常,你别太憋着一口气,气伤了自己便宜了别人。不过,就算他们家强势,也不代表我们就是好欺负的,他们要敢不公事公办,我们也有办法。韩沉他四哥不是毒驾么?毒驾什么意思他们韩家人应该明白吧。有头有脸的人家,出这么个毒虫,我就不信对他们家一点影响没有。” 陆之枢沉着面色道:“最近韩家在帝都的日子不好过。韩沉的大伯、二伯、三伯全都被约谈了,虽然没谈出什么事,但……肯定要大变天。还有……” 他顿了顿,看向周沫:“你和韩沉婚礼那天,我单独约见了韩沉的二哥。关于韩泽嗑药的事,我也告诉他了,作为让他帮忙除掉陆之楠的交换条件,我答应他,不和其他人提这事。他也答应我,会告诉韩沉这事……至于韩沉那边……” 周沫心下一沉,“你是说,韩沉可能早就知道他四哥的事?” 陆之枢:“这我不敢保证,韩济是这么答应我的,但他有没有告诉韩沉,我不知道。” 周沫突然想起来,“我和他旅行出发那天早上,他接了韩济打来的电话。” 陆之枢:“韩沉什么反应?” 周沫:“很正常,没什么反应。” 陆之枢:“那韩济应该没有告诉他。” 周沫:“如果告诉他,我和韩沉应该就不会离开东江……我的婚纱,也不会拜托我爸去还……” 第949章 天灾人祸16 悲从中来,痛苦的情绪涌上,周沫脑袋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做这样的假设,”周沫说:“但我……真的没法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之枢想了想,问:“韩泽为什么偏偏撞的是你父亲……别怪我阴谋论,这一切真的太巧了。” 周沫微微阖眼,满是痛苦道:“我爸那天是开我的车去还婚纱的。” 宋言:“你那辆奔驰?” 周沫:“嗯。” 陆之枢突然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他以为那辆车上的人是你?” 周沫一点不意外陆之枢的猜测,“说实话,我有做过这个猜测。但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动机。” 什么样的动机,能让韩泽选择要她的命? 陆之枢:“现在咱们也没实质性证据,一切都只能靠推理和猜测,既然是猜测,那不妨大胆一点。有没有可能……韩泽是报复?毕竟和你韩沉的事,韩家那边都不太同意。听韩沉说,前些时候,你和他四哥好像闹得不是很愉快,还涉及你买车的事。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件事?” 周沫现在心情很乱,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也是我觉得最可怕的地方。就像你说的,我现在没有一点证据,所有事都只能靠推理和猜测。我也怀疑韩泽是不是有意报复我,我甚至还想过,韩泽是韩家,或者说就是韩沉的爷爷派来的,但不管是哪种结果,韩泽想要我的命是真的。如果需要以性命为代价,我觉得……我宁愿选择远离韩沉,和他切断一切联系,保住我这条命。我爸没了,我妈现在只有我了,为了我妈,为了给我爸一个公平的审判,我必须坚强地活下去。我可以没有婚姻,但我不能丢了这条命。” 陆之枢:“韩沉应该也怀疑过这些吧?他是什么说法,你没问问?” 周沫摇头:“他让梁东岩联系了我,说帮我找律师,我回拒了。我现在,不能信任何姓韩的人。韩泽病重,需要保外就医,案件有可能会被一拖再拖,这期间他们一定会极力争取家属的谅解书,好给韩泽尽力争一个宽大处理。我不信韩沉,因为我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成为韩家的话事人,或者谈判代表,来劝我和我妈,去‘谅解’韩泽。这可能还是他们比较柔和的手段,如果我拒绝,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采取其他方法,威逼利诱。” 沈盼猛地捉住周沫的手,“会不会……你的学也上不下去了……” 周沫:“有可能。不过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死磕到底,绝不松口,绝不谅解。 不管对方来的人是谁。 然而说什么来什么。 一切正如周沫预料的那样。 韩泽病重,治疗为先,就算能判,也会保外就医。 一旦保外就医,这后面的可操作性空间就更大了。 然而还在调查阶段,韩家就以韩泽病重需要救治,但东江的医疗水平达不到为由,将韩泽运回了帝都。 周沫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彻底被震撼了。 原来这就是权势么…… 这一消息是宋言派来的律师告诉她的。 新来的律师叫郁新知,听说是从阳城那边找来的,在交通肇事伴生的民事诉讼案中,颇有建树。 郁新知是毛遂自荐,找上了宋言。 周沫初次见郁新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足了功课,包括后续韩家那边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律措施,都有一一和周沫介绍。 郁新知起初也给周沫讲过韩泽有可能借由看病,无法服刑。 但没想到韩家本事这么大,连东江这么好的医疗条件,都能被他们说成是“达不到医疗条件”,还带回帝都。 郁新知也很头疼,“这件事非常棘手。” 周沫:“我原以为他们至少会找人和我谈判,还想获取谅解书之类的,看来我想多了。” 郁新知:“您父亲没了,他无论如何都会被判刑,但他的伤情比较严重,能不能真的坐牢,还真不好说。” 周沫:“起诉呢?什么时候能起诉?” 郁新知:“得等,附带民事诉讼的案件,要和公诉案件一起审。” 周沫冷笑一声:“所以什么时候审,也要看他们的脸色?” 郁新知:“完全有这个可能。” 周沫:“能异地审理吗?” 郁新知:“不能。异地审理有异地审理的规矩和流程。” 周沫有点绝望。 “我们现在还能采取什么措施?或者,能做点什么?” 郁新知:“尽量配合检方调查。” 周沫眉头攒动:“真就不能再做点什么了?” 郁新知:“我能提供的法律方面的建议就只有这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些事,对方能搞旁门左道,咱们也能操作一下。” 周沫疑惑看他:“比如?” 郁新知:“案件能暂缓审理,就能加速审理。您有位老友,或许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谁?” “齐潭。” 周沫沉默,思索一会儿,“让我想想。” 郁新知:“您应该懂我是什么意思。” 周沫:“我明白。” 郁新知:“目前来看,让韩泽家里依法办事,只能找抓他们把柄的人来监督。规规矩矩才能相安无事。” 周沫陷入苦思。 “对了,韩泽什么时候走,有消息吗?” “就今天。” 周沫震惊,“连夜出发?” 郁新知:“是。” 周沫捧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捏紧。 “现在应该还没出发吧?” 郁新知看了眼时间:“快了。” 周沫放下咖啡杯,“我还有事,先走一杯。” 她转身拿起包,匆匆离开。 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省人民医院。 当然,去之前,她还如约带了份礼物。 一个小花圈。 好巧不巧,她赶到省人医的时候,负责转运韩泽的救护车就停在门口。 周沫远远就看见韩鸿德、韩峙夫妻,陪着躺在病床上的韩泽一起出来。 医护人员将韩泽推上救护车,救护车还是帝都的牌照,跨省转运,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周沫突然想起,之前陪沈青易去帝都开会,在那个会议上,韩峙作为级别最高的领导,被介绍过。 第950章 天灾人祸17 那时候他的头衔和职务什么的,周沫已经记不清了。 周沫只记得,当时的韩峙,很风光,很严肃,很有领导风范。 此刻,他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不知道是忙前忙后太累了,还是东江的天比帝都太热了。 韩峙的妻子跟着上了救护车,看上去应该是想和儿子说些话。 韩峙则跟在韩鸿德身后,和他说了些什么。 两人表情十分凝重。 周沫一点不避讳,捏了捏身侧单肩包的链条带,昂首,大踏步上前。 她右手拎着的花圈十分惹眼。 一如她左臂上的黑色袖章。 还没走近,韩鸿德和韩峙就看到了来者不善的周沫。 “你来做什么!”韩鸿德表情凝重,面色警惕地看着周沫。 周沫冷冷勾唇,绕去救护车的车尾,从开启的后门里看到了躺在车上的韩泽。 人虽然没醒,但心电监护显示他还活着。 “真不公平,”周沫回首,看向韩鸿德,“杀人凶手的心脏还在跳动,被害人已经只剩一堆骨灰。” “想要你的公平,去走正规诉讼途径,”韩鸿德说:“我们可给不了你想要的公平。” “我从来没想和你要过公平,劳烦你们别破坏公平,”周沫说:“我已经知道,你们私下动了手脚,让案子延后审理。怎么,想把他治好了连夜送出国?您家出了这样一位毒公子,也不觉得丢人呐。还是觉得,只要延后审理,您家出了毒公子的事,也能被延迟曝光?” “你!”韩鸿德气的身体颤抖,“我已经收到了你让韩沉给我传的话,没再去找你,你、你今天上门来,是什么意思?你竟然还带着花圈……你就是想咒韩泽死是不是?” “仅仅是收到了韩沉带给你的话就够了?”周沫冷笑一声,“我爸头七都过了,你们这些直系亲属,别说道歉的话,连愧疚的态度都没有。你们傲慢的态度和高傲的头颅到现在也没见低一下,反而还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掩盖和隐瞒事实。”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答应韩沉,高抬贵手,你却不依不饶,竟然还要诅咒韩泽……” “爸,别和她废话了,”韩峙上前,将韩鸿德挡在身后,他表情严肃,对周沫说:“说吧,你这次来,是有什么条件?钱或者其他?” 周沫震惊地望着韩峙,为了压抑心中的怒火,她浑身上下每个汗毛都在颤抖。 咬了咬下唇,她一字一句强调说:“我不是为了提条件来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落荒而逃的模样。很庆幸,能在大白天看到你们,真怕你们做贼心虚,趁夜跑路。不过想想也是,坏事做多的人都不敢走夜路,怕撞到鬼。” “周小姐,奉劝你一句,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韩峙说:“你将来也是要走上医学研究这条道路的,别不知好歹,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我们已经念在韩沉的面子上,尽量没做什么,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对你、对我们都好。” “是吗,听您的意思,我爸的死,就是白死了,是么?” “我说了,我们可以对你和你家里人补偿,要求随便提。” 周沫想了想,问:“那套黄陵江畔的房子,多少钱。” 韩峙拧眉:“什么黄陵江畔的房子?” 周沫:“沪市,黄陵江畔的房子。” 韩峙面色瞬间绷得更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沫:“您不是说,要求我可以随便提?我提了,你们能不能兑现呢。” 韩峙一时语塞。 周沫看他吃瘪的脸,很痛快,但还不够痛快。 她之所以有底气拿黄陵江畔的房子说事,证明那套房子不管是从价格还是其他方面来说,对于韩家都不可能拿得出手。 如果能拿得出手,当初韩池就送给晏以?了。 “周小姐,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们把事做绝了,”韩峙也明白周沫的故意为难,“你的舅舅们在东江开养殖场的,前段时间,有专家说他们的场子选址有问题,会影响环境,可能需要换个地方。” 周沫:“这么快就开始拿我的家人开刀了吗?” 韩峙:“是你非要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但鱼会死,网不一定破。” 周沫冷笑一声,“明白了,彻底明白了。韩家的本事,有目共睹,我知道我做不成一把刀,砍不断你们的大动脉,但我至少能做根针,扎得给你们扎出血来,让你们也知道,什么叫做疼。你们尽可以继续昂起你们高贵的头颅,走着瞧吧。” 她旋身离开。 没走几步,她又走回来。 唇角生出森然的寒,她举着手里的花圈问,“我带来的礼物,忘了给你们。” “拿开!拿走!”韩鸿德怒吼道。 周沫微微冷笑着勾唇,反手将花圈折断,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离开人民医院的路上,周沫掏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找到齐潭的电话,并把他的号码放了出来。 之前周沫还在想,自己出这招会不会太狠,见了韩家人最真实的嘴脸后,周沫只恨自己还是心软。 果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果断拨了齐潭的号码。 那头不肖片刻便接通。 他们的对话没有寒暄,也没有问候,齐潭先开的口。 “我猜到了,你会找我。” “那你不妨再猜一下我为什么找你。” “有求于我,”齐潭问:“说吧,韩家怎么为难你了?” “你真愿意帮我?”周沫惊讶。 “为什么不愿意呢?”齐潭说:“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有多苦大仇深。如果没有韩家,没有韩沉,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做朋友。” “也是,”周沫回想起和齐潭的种种,他们的相处确实更接近于朋友。 他初回东江的那阵,周沫也拿他当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只是后来的种种争端,让他们刀剑相向,没了做朋友的可能。 周沫想了想,和盘托出,“韩家那边,搞了动作,案件会延迟审理,一旦延迟……韩泽说不定都能被他们送出国。” 齐潭:“他们已经胆大到这种地步了么?” 第951章 天灾人祸18 周沫:“我不清楚他们未来具体想怎么做,但延迟审理是关键,我找的律师没法在法律范畴内给我提供意见,但他说我可以找你。” 齐潭:“韩沉呢?他是什么态度。” 周沫沉默片刻,道:“韩沉姓韩。” 齐潭:“我明白了。” 周沫:“有什么主意吗?” 齐潭:“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程序正义才是最终的正义,所有非程序正义,都会成为被别人攻讦的把柄。韩家……显然没有遵守程序正义,那他就有被人攻讦的把柄。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周沫:“看来你真有办法。” 齐潭:“当然。” 周沫:“谢谢。” 齐潭:“不用客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要不是你和韩沉从中斡旋,我和韩池应该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的生活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老实说,经历了这些,我内心反而平静不少,现在,我的工作体验感还不错,只要等以?回来就好。” 周沫:“那就好。对了,以?她现在怎么样?” 齐潭:“康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过她很坚强,听她的康复医师说,她第一阶段的训练完成很不错。” 周沫:“希望能有好结果。” 齐潭:“但愿。” 周沫:“看来你和以?也终于能修成正果了。” 齐潭:“这话说得有点早,不过我很期待。” 周沫:“有希望比什么都好。” 总比没有希望地活着好。 齐潭:“希望有时候是靠自己争取的。” 他一语双关。 在说他的同时,也在说她。 周沫:“我明白。” 有时候生活就这样,你看着自己走投无路,但其实也不用多想。 只管尽力去做,上天自有安排。 周沫和齐潭现在的状态很一致,他们都在努力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晚上。 周沫的手机传来了急促的铃声。 从洗漱间出来的她,看到了茶几上震动并响铃的手机,她擦着头发上前看一眼。 来电是韩沉。 周沫犹豫一会儿,还是接了。 “什么事?”她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韩沉那头却十分着急,“你今天去找我爷爷和我三伯了?” 周沫:“你四哥要走了,过去‘问候’一下。” 韩沉:“走?” 周沫:“看来他们没告诉你。你四哥今天转院,转去帝都。” 韩沉讶异:“是今天?” 周沫:“不然呢?我怕他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还专程过去看他一眼。你爷爷和你三伯,只是和你说我去了医院,没和你说,你四哥今天离开东江?” 韩沉认真道:“没有。” 周沫:“他们还真会‘挑重点’的说。” 韩沉语气担忧:“沫沫……你别这样,别去招惹他们,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对付你。” 周沫:“但事实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放任自流,我就真什么也做不了了。韩沉,我做不成刀,请让我做颗钉子行么,不能把他们千刀万剐,把他们扎出血来也够了。你让我什么也不做,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四哥一步步逃脱刑责么?今天是延期审理,明天就能不审理,不审就等于没有定罪,然后呢?再眼睁睁看着你四哥被你们家的人送出国?” 周沫不清楚韩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底,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毕竟连齐潭这个在帝都混了这么多年的人,都没法摸清韩家的底细。 周沫只能以最坏的结果揣测韩济的所作所为。 韩沉让她什么都不做,很遗憾,她做不到。 就像她说的,做不了刀,那就做颗钉子。 就算她不能奈何得了韩家,她也要给韩泽提前送花圈,咒不死他,也要恶心死韩家人。 韩沉沉默片刻,“沫沫……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我是想让你别和他们硬碰硬。我保证,我四哥不会出国。韩家那边,我会尽力去和他们谈,你想要的结果,我一定会给你。” 周沫:“不,你的保证,我一个字都没法相信。我怎么确定你这不是缓兵之计?怎么确定你不是韩家派来的‘说客’?我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韩沉:“别这样……我们,不应该是这样。” 周沫:“可我们现在就是这样。” 韩沉无法再说什么。 周沫却早已泪流满面。 “你知道最让人寒心的是什么吗?”周沫微微喘口气,才抑制住哭腔,“事情发生到现在,我没有接到你四哥的家人一句道歉的话。包括我今天去找他们,发现它们着急忙慌转运韩泽,他们都没有一句愧疚或者表示出一点点的歉意。我不明白,你们这样的人,生来就眼高于顶么,稍稍低头认错,好像比要你们的命还让你们难受。” 韩沉:“我不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沫沫你应该知道的……” “不,你和他们是一种人,”周沫说:“还记得你高中时候初来东江么?明明没按要求排名的是你,不按规则计分的是你,但偏偏你还那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个‘第一名’。我们所有人的不满被忽略,反被批评为‘红眼病’。老师说你也努力了,还说是我们不够努力,让我们认清现实。可为了上红榜的同学,哪个不努力,凭什么你的因为所谓的家世,就能打破大家都遵守的准则。放在你们韩家身上也一样,大家都遵纪守法,凭什么你们韩家就不守法?你们从骨子里生出的那种傲慢和自以为是,真的让人厌恶透了。” 周沫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是普罗大众中的一枚,像她一样的人才是社会上的大多数,他们整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生活,墨守成规的服从这会运行的最公平法则。 偏偏有人不走寻常路,非要投机倒把,甚至破坏规则。 他们甚至还因此洋洋得意,自以为聪明。 他们鄙视那些循规蹈矩的人,觉得他们愚蠢无比,低能无比。 就好像循规蹈矩的人活该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一样。 如果循规蹈矩的人中,出现一个反抗的,不但会引来不守规矩的人的嘲讽,还会招来和他一样的人的谩骂,最好的借口就是“红眼病”。 第952章 天灾人祸19 利用家世背景谋私利可以,她为自己的不公报私仇就不可以。 这世界就是如此悲哀。 以前的红榜之争,世俗就站在韩沉那边。 现在她父亲连命都没了,世俗还是在韩家那边。 她只是竭尽所能,想报复回去,帮自己的父亲讨个公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沫沫……”韩沉说:“你可以不信我,但我会帮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不是要阻拦你,如果你心意已决……那就去做吧。” “谢谢你能理解,”周沫泪眼婆娑,“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等等,”韩沉叫住她,“今天我爷爷和三伯是怎么威胁你的?” 周沫:“大概就是我毕业的事和我舅舅养殖场的事。” 韩沉:“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两件事,韩家不可能对你们动手脚。我来解决。” 周沫:“无所谓了,我已经和我舅舅打过招呼。他们支持我的决定。我选择对抗到底,他们也会陪我对抗到底,他们俩年事已高,要是韩家真要动手,他们就把养殖场卖了。至于我的博士……不吃饭会死人,不读博不会。” 她已经下了决心,硬杠到底了。 韩峙说,鱼会死,但网不一定会破。 周沫想,鱼不一定死,但网一定破。 只要能豁得出去。 …… 这几天,沈青易给她放了长假。 但周沫仍然没有放下自己的工作,已经博三的她毕业压力很大。 她的博士论文比较有挑战性,沈青易给她找了好几个新方法,周沫需要把每个方法试一遍,如果结果都理想,则需要做每种方法的横向对比研究,如果只有一两种结果比较好,那就只做一种方法的。 然而关于这些方法的原理以及具体实施步骤,周沫都不了解,还需要从头去学。 即便放了假,周沫也埋头在自己的卧室苦干。 柳香茹则恢复正常的上班节奏。 中午时候,周沫会把饭做好,晚上柳香茹回来热一下就好。 晚上周沫不吃饭,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专心钻研自己工作。 柳香茹也知道她压力大,所以从来都安安静静吃饭,不打扰她。 只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的时候,柳香茹鼻头有点酸。 她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时候,会这么难受。 周正离开的后遗症逐渐显现。 以前下班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周正总去接她。 可现在下班,她只觉得累,心累身体也累,脑袋空空的,情绪仿佛被掏空。 幸好家里有周沫在。 才让她心里稍有一丝安慰。 “砰砰砰”。 突然有人敲门。 正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柳香茹听闻,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她瞧见门外陌生的男人,疑惑道:“你是……” “阿姨您好,我叫齐潭,”齐潭礼貌地打招呼,“我给周沫发消息,她没回,电话也不接,我有事找她。” “请进,”柳香茹将齐潭迎进来,“她在卧室学习呢,应该是给手机关机了,我去叫她。你坐。” “谢谢,”齐潭有点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柳香茹瞧了瞧周沫的房门,“沫沫,齐潭来了。” 屋内。 周沫一愣,“他怎么来了?” 柳香茹:“你快出来吧,他人就在客厅呢。” 周沫起身走了出来。 看到客厅里的人,她着实吓一跳。 齐潭看到她,打趣道:“没想到以前打听了你家的地址,现在还有用上的一天。” 周沫突然想起,之前齐潭说过,他俩之前分手的时候,齐潭还打听了她家地址,但最终也没找上门来。 “你找我,是有什么消息了?”她有直觉。 “有,”齐潭说:“虽然我和李正钦决裂了,但他那边还是很乐意接受我提供的任何有关韩家的负面消息。韩泽嗑药的事,李正钦那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该韩家吃苦果了。” 周沫:“有说具体的措施或者方案?” 齐潭:“那没有,具体怎么对付韩家,还需要李正钦和他背后的人商量才能做决定,但你放心,绝对杀人又诛心,他们做这个,最拿手。只要他们出手,韩家就不敢干预东江这边的诉讼程序。” 周沫:“这是这些天来,我唯一听过的好消息。” 齐潭:“放心,后面还会有更多好消息。对了,韩池那边……估计扛不住了。” 周沫:“什么意思?” 齐潭:“晏建舍把他下放到一个管生产环境的部门,沪市是金融城市,不是工业城市,没多少生产制造企业需要环境监理,所以……” 周沫:“被安排在了无关紧要且没有前途的岗位上,是么?” 齐潭:“是。要么他回帝都,要么……在那个岗位上耗死。目前韩家又是这样……说实话,我觉得韩池要是前瞻一点,不如就在现在的岗位上原地不动等消息。韩家现在,岌岌可危,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万一他回了帝都,韩家这栋楼塌了,他反倒被牵连。” 周沫:“谁知道呢。这也不是我关心的事。” 齐潭:“难为你能狠下心来。” 周沫:“这不是狠不狠心的事,这是我为了我父亲讨回公道的事。” 齐潭:“后面韩家肯定会阴招不断,在李正钦他们没有动手之前,你也要小心。” 周沫:“知道。谢谢提醒。” 齐潭:“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后来的人撑伞。我知道韩家的手段有多难缠,也被他们的强权欺压过,所以能明白你的心情。” 周沫:“这算是受害者们团结起来了吗?” “当然,如果有需要,我还能号召其他受害者,团结起来,”齐潭笑说:“全世界的无产者们,联合起来!打破这虚伪的世界。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枷锁,得到的是整个世界。” 周沫微微勾唇,她听懂了齐潭宣誓词中的诙谐。 他在用她的信仰鼓励她。 周沫想了想说,“你的话,不是玩笑话,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宣言》中的无产者,身处在斗争之中,想打破束缚在我们身上的枷锁,但……” 第953章 天灾人祸20 “我又发现,比资本可怕的是官僚资本,而比官僚资本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找不准自己的阶级不说,反倒会认同官僚资本,甚至还会和他们共情。” 齐潭:“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放心,就韩家这样,将来不会有人和他们共情的。既然要揭底儿,就要掀个天翻地覆,不然就像你说的,总有人找不准自己是哪边的。” 周沫:“我也是这个想法。” 齐潭:“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周沫不解看他:“?” 齐潭:“韩沉应该在楼下。他车停的有点隐蔽,虽然天色黑,但还是能认出来。我刚上来的时候,他应该也看到我了。” 周沫心下一紧:“那他应该知道我们联系,是为了什么。” 齐潭:“他就算没亲眼见到我们联系,也会猜到。现在不确定的是,他会不会把我帮你的事告诉韩家。” “我也担心这一点,”周沫蹙眉,“你不应该上来的。” “我到你家楼下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我了,就算我不上楼,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上来,至少让你能亲耳听到一件好消息。” “也是,”周沫想了想,“我下去找他谈谈。” 齐潭也起身,“他应该没卑鄙到这个地步,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楼下,并且看到了我,也当作没看到。我想他应该是默认了你的做法。” 周沫愣一下。 突然想起昨天韩沉在电话里说,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不阻拦。 之前听,周沫只以为是韩沉说的好听而已,现在看来……他好像是认真的。 周沫迅速转身,拉开门,匆匆下楼。 楼下。 不怎么明亮的路灯照着楼前的绿化带里的树枝影影绰绰。 周沫仔细环顾,才在一处绿化带后看到那辆发黑的宝马。 那辆车原本是蓝黑色,但在如此黑夜中,蓝色被隐去,只剩黑色。 周沫疾步上前。 果然,挡风玻璃里依稀透出某人的轮廓。 这是他们自葬礼分别后,第一次再见面。 已经过去了近五天。 可周沫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韩沉也看到了她。 起初是震惊,后来表情逐渐缓和。 他推开车门下车。 看到周沫,竟有点手足无措,“你怎么下来了?” 周沫:“齐潭说你来了。” 韩沉:“我每天都在。” 周沫彻底震惊。 韩沉:“我说过,要护你周全,说到做到,” 周沫没想到,韩沉说的护她周全,竟是真正的贴身保护。 她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谢谢,”她能说的只有这个。 她想到什么,又问:“你不去上班吗?” 韩沉:“请假了。” 周沫:“请假太多不好,小心丢工作。” 韩沉:“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你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周沫的心骤然紧缩,“回去吧。我没事。暂时我还没受到来自韩家的打击报复。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 韩沉惊讶地望着她:“我以为你再不会联系我了。” 周沫:“你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我选择相信你,当然,也请别问我和齐潭谈了什么。” 韩沉:“我不会问。” 周沫微微勾唇,“回去吧。” 韩沉想了想,说:“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周沫:“好。” 韩沉十分不舍地转身去拉车门。 不远处,齐潭从单元楼门里走了出来。 看到远处的两个人,他笑着冲二人挥挥手,然后拉开他那辆奔驰的车门,发动车子,随即离开。 周沫看到那辆奔驰GLC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买那辆车,是因为晏以?喜欢奔驰吧。” 韩沉看着周沫:“?” 周沫说:“之前去买车的时候,在奔驰4S店里遇到过齐延和晏以?,最后齐延没买奔驰,买了凯迪拉克。” 那就是说,那次是晏以?想去奔驰4S店的,后来晏以?在沪市还买了一辆奔驰。 齐潭来东江这么久,一直都蹭齐延的车开,自己也没想买什么车,后来却突然买了奔驰…… 显然是有人给了建议。 韩沉拧眉:“我以为他看你买了奔驰,才跟着买的。” 周沫:“刚开始我也以为。看来人还是不能太自恋。” 免得发现最后和自己没关系的时候,太打脸。 韩沉:“看来他和晏以?,一直有迹可循。” 周沫:“他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韩沉:“怎么讲?” 周沫:“很坦荡。” 韩沉:“没有恩怨,自然坦荡了。” 周沫回眸看他:“你呢?” 韩沉垂眸:“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沫:“我也是这个想法。” 她和韩沉,不可能就此恢复如初。 她还有很多未竟之事要做,有些事甚至会伤害到韩沉。 她没法保证,将来事态在可控范围内,更不能保证,韩沉会忍着这些伤害,还能笑着和她在一起。 他们只能把一切都交给上天。 让上天来裁决。 “回去吧,天不早了,”周沫劝道。 “嗯,”韩沉说:“再见。” “再见。” 说是再见,第二天便见了。 周沫都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她被警察带走调查了。 说是有人报案,说昨晚有人在人民医院门口烧纸。 医院是严禁烟火的地方,这种行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涉及纵火罪。 警察调取了监控,说监控里的人和她很像,怀疑是她,所以让她配合调查。 周沫听了这消息,觉得荒唐的同时,也明白,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这就是韩家使出的第一招么。 应该是想小小的吓她一下吧。 然而周沫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这点问题不过是小打小闹。 即便监控里的人和她再相似,周沫也不承认她做过这个事。 警察拿她去医院送花圈说事。 周沫从包里掏出昨天的黑色带“孝”字的袖章,“昨天是我爸头七,买了花圈后路过那边,也不行吗?” 想来韩家也不敢把韩泽的事说给警察听,顶多造成她有嫌疑而已。 周沫也不慌,“昨晚我一直在家,你们监控截图的这个时间点,我家里来了客人,可以做不在场证明,需要我叫人过来?” 第954章 天灾人祸21 警察一愣。 周沫好像早有预料一样,连自证的证据链都准备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提供一下联系方式。” “需要找几个证人?两个够吗?” “可以。” 周沫将韩沉和齐潭的电话交给警察。 警察立刻联系了两人。 就这样,他们三人又见面了。 只不过地点在派出所。 两人匆匆而来,几乎同时到达。 也还好,做了证之后,周沫就“无罪释放”了。 从派出所出来,周沫抬头看了眼天空。 挺好,是大晴天。 “坐我的车回去还是……” 看着周沫,韩沉没敢往下问。 齐潭却像躲瘟疫一般,连道别都没有,直接上了自己的奔驰。 等上了车,他放下车窗,“还问什么啊?自己老婆自己送,指望谁给你送呢?” 韩沉面色一黑:“……” 周沫拉开宝马的副驾,上了车。 “应该是裘成和,”韩沉上车后边系安全带边说。 “他是谁?”周沫问。 “梁东岩的父亲安稳下课了,需要有新的人接替,”韩沉说:“裘成和就是新的接替人。针对你的一系列事,肯定也是他安排的。” “哦,明白了,”周沫说:“那他的手段还算温和,现在看来,只是想给我点威慑,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韩沉:“对于他我了解不多,但我没想到韩家这边,会明目张胆,竟然会派他出手。” 周沫:“为什么你确定是他?” 韩沉:“能调动派出所的人,就那几个,只有他是韩家的人。” 周沫:“看来你爷爷是铁了心要保你四哥了。” 韩沉登时沉默,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微微转过头,喉头轻轻滚动,换了话题。 他说:“要不要给你再买辆车?没车,出门不方便。” 周沫那辆奔驰CLA被周正开出去后,和韩泽撞了。 损伤严重,已经报废。 车的报废登记也做了,都是周沫自己去处理的。 以前周沫从来不用操心这些事。 买车的手续是周正帮她办的,牌照是韩沉陪周沫去申请的,开车这件事,周沫只用自己考个驾照就行。 连平日里车子加油的事,都是周正和韩沉两个人及时查看,怕周沫忘了加油,车子宕机在路上。 现在,周沫已经完全能自己独自处理这些事。 也变得不再需要谁了。 “那辆车多多少少带点晦气在身上,所以我不想买车了,”周沫说。 韩沉没再多言,“要用车可以找我,这车给你开。” 周沫:“嗯。” 她很久没坐过韩沉的车,此刻坐在熟悉的副驾,她觉得惬意的同时,又有点累。 她靠在后背上,稍稍调了座椅角度,“到家后叫我,我想睡会儿。” “好,”韩沉问:“要听音乐吗?” 周沫:“嗯,想听钢琴曲。” 韩沉选了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绿袖子》。 很经典的钢琴曲,也是周沫高中时候最爱的曲子之一。 韩沉将周沫送到了苑尚居。 自从回了东江之后,周沫一直住在这里。 韩沉也一直没敢问,她是否要搬回世纪嘉苑,他不想催她,这个问题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 一来周沫心里还有她想做的事,无暇考虑这些;二来,柳香茹一个人住在苑上居,日子不好过,周沫陪陪她也挺好。 韩沉将人送下后,看着她上了楼,才放心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韩沉给韩济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 韩沉开门见山:“二哥,四哥人现在在哪儿?” 韩济:“明德总院。” 韩沉微微捏紧方向盘,“爷爷和三伯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韩济:“你想问他们会怎么对付周沫,还是想问他们怎么给韩泽除罪?” 韩沉:“都有。” 韩济:“对付周沫的事……我不清楚,可能他们也不屑于对付周沫,她实在太弱小了,韩家想对付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做多了还费人费力。至于韩泽……现在只能瞒着,他们也在趁韩泽这段治疗的时间,想办法。至于会怎么办……感觉爷爷他们也很为难。” 韩沉:“会包庇他吗?” “韩家不是一直都在包庇他?”韩济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四哥在国外的生意是什么做的风生水起的?全靠和那些老白男们混,他可不是回了国才沾了那玩意儿,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成瘾了。” 韩沉心下一沉,“我早该想到的。” 韩济:“咱们是灯下黑,不但你,连我都没想到韩泽会走上这条路。” 韩沉:“你觉得四哥撞了周沫父亲这件事……单纯只是巧合么?” 韩济:“你想问,韩家这边有没有指使?” 韩沉:“这太巧了不是吗?我不能不怀疑。” 韩济:“我也不好说,正如你说的,太巧了,但你反过来想,韩家的谁有必要这么做呢?” 韩沉细思一会儿,“这就是让人头疼的地方。不管是韩家的谁,都没必要这么做。但事情未免又太巧了一点。” 韩济:“不是太巧了,就没有发生的可能。而且……听说她父亲当时开的正是周沫的车。韩泽和周沫,有没有私下有什么恩怨?” “没有,”韩沉想了想,“唯一可能和四哥闹得不愉快的事,就是之前四哥找我借钱,但我那会儿也没钱,刚好周沫买了车,他以为周沫的车是我给周沫出资买的,我们俩因为这件事吵过。” 韩济:“也不是什么大事,韩泽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对周沫怀恨在心?” 韩沉:“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关键是……四哥他知道那时候我和周沫在外面旅游,就算遇见周沫的车,也应该意识到,车上的人肯定不是周沫。” 韩济:“这可能就和他出现幻觉有关了。” 韩沉:“初步调查结果我也看了,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看上去确实是一桩偶然事件。但我怕……” 韩济:“你怕遗漏什么,怕万一真是家里这边谁的指使?” 韩沉:“对。” 韩济:“我的想法是,应该不会是家里人指使。大概率就是偶然事件,不过具体要看韩泽那天都经历了什么。他现在偶尔清醒,大多时候昏迷,估计也说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 第955章 天灾人祸22 韩沉:“谢谢你能提供你的想法,我再仔细考虑考虑。” 韩济:“和周沫现在怎么样?” 韩沉没想到韩沉会问这个。 韩济轻笑一声,“关系冷下来了吧?” 韩沉:“嗯。” 韩济:“多理解吧,这件事错在韩泽,她没了的可是父亲。” 韩沉:“谢谢你,二哥,谢谢你能理解。” 韩济:“但是光我理解没有用,得爷爷和三伯理解才行。他们到现在还没给周沫家里道歉吧?” 韩沉:“是。” 韩济:“我们作为晚辈,也不好劝什么。最多只能做到袖手旁观,不插手。我现在也麻烦一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同情周沫,也不可能不站在韩家这边。我和韩家是绑定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沉:“二哥,我明白,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韩济:“加油吧,你才是最为难的那个。夹在周沫和韩家之间,稍稍处理不好其中的关系,就有可能两方都失去。” 韩沉:“我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韩济笑了笑,“韩沉,你比我们都幸运,我说的我们是指我们兄弟六个人。你比我们有更多的选择和更多的自由,珍惜吧。” 韩沉:“我明白。” 他当然知道韩济是什么意思。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从来不被要求必须承担或者肩负起家里的事业,他的母亲足够强硬,强力用自己的方法教育他,尽量不让他被韩家那一套思想染指。 他能叛逆的逃离韩家,最后还能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都是他的幸运。 韩济说的,是这个。 当然,也包括他找到了他喜欢的女孩子,并和她结了婚。 细细数来,好像他真的是他们六个人中,最“幸福”的那一个。 想来韩济是羡慕他的。 毕竟十一他被关“小黑屋”的时候,韩济还来找他取经。 “二哥,如果今天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韩沉尝试着问。 韩济顿了顿,“说实话,我还真考虑过。甚至考虑地比你现在遇到的还复杂。我在想,万一哪天我手里握有艾知音的父亲的什么材料该怎么办?” 韩沉:“答案呢?” 韩济:“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她爸爸要想搞什么权钱交易,也不会想着让艾知音嫁到韩家了。他们家的人,小富即安,艾知音几个哥哥也没什么把柄让人拿捏,几乎无懈可击。我曾经都想,是不是我手段再强硬一点,可以用她的家人威胁她,不让她离开我,后来发现,她远比我想的要聪明,她们家真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韩沉:“看来二嫂也早有准备。” 韩济:“早有准备的好。不然以后跟着我趟了韩家的浑水,我也不确定能护全她们母子,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成全。之前想不通,现在想通了。” 韩沉:“二哥,你也加油,振作起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韩济:“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我好像过不去眼前的坎儿了。” 韩沉:“怎么了?” 韩济:“你三哥要回来了。” 韩沉无言。 他没法去评判什么,更没法做和事佬,去缓和二哥韩济和三哥韩池的“争端”。 这是他们的宿命,从一出生就是。 韩家未来的家主只有一个,而他们是最有希望的双胞胎。 作为弟弟,他也只能“坐山观虎斗”。 …… 周沫被约谈了。 就在回到科里的第一天。 她被学院那边打来的电话叫去了学院。 理由是她“影响不好”。 不知怎么的,她之前被带去警察局问话的事,学院这边也知道了。 周沫已经再三说明,那个烧纸的人不是她。 但学院这边似乎默认,这事就是她干出来的。 派来谈话的老师有两个,一个是新来的学院行政老师,还有一个是校部那边派来的,头衔什么的太长,周沫没记住。 但周沫有预感,这也是韩家在刻意为之。 话术都和周沫想的一模一样。 什么“你这样做有损学校声誉”,“对学校影响不好”,“你一个博士不应该干出这种事”,“你都被警察带去调查了,就应该知道自己错了”,还有更关键的——“你这样,会影响你博士毕业。” 周沫也不急也不恼,她反问道:“且不说这事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我干的,我父亲没了,我烧点纸钱不行么?怎么,当了博士,就不能给父亲烧纸了?谁规定的?博士烧个纸就能给学校丢人,那那么多违反师德师风的老师岂不是把学校的颜面放在脚下摩擦?” 老师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周沫早就豁出去了,不让毕业就不让毕业,大不了她不读了。 如果学校因为这点事就能剥夺她毕业资格,那这样的学校,不上也罢。 “周沫同学,你先冷静一下好吗,”老师甲说:“我们现在只是找你谈话,给你拉拉警绳,告诉你以后犯事的后果,你别反应过激。” 周沫:“是我反应过激还是你们反应过激?我是在网上大肆宣扬这件事了还是说学校哪哪不好了?说是找我谈话,实情我也说了,你们却默认这事是我做的。怎么,是哪位领导施压了,还是收了什么人好处了?” 两个老师的脸顿时黑的像锅底。 “周沫同学!不许随便诬蔑老师。” “你们不也在随便污蔑我么?” 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道从哪儿听了谁的指令,跑来指责她,吓唬她。 真当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象牙塔里的学生呢,老师态度稍稍严厉一点,就吓得不敢吱声。 周沫有现在的胆量,还要拜韩家所赐,是他们让她知道,这是世界,也不过如此。 没有谁永远一成不败,没有谁能真的做到无法无天。 她一没犯罪,二没违反校纪校规,他们凭什么又能做到,让她的博士说没就没? 她很庆幸自己有提前查询过,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被学校拿了学位。 很可惜,那些条条框框,一条她都没犯。 这些找她谈话的人,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 相反,如果她真的什么事都没犯,就没了学位,她还有充足的证据起诉学校。 第956章 天灾人祸23 这世界确实不怎么公平,但至少法律是公平的。 面对这些不公的时候,她至少还有法律这个武器。 宋言帮他找的律师很靠谱,并且郁新知可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有一个非常专业的律师团队。 包括今天周沫遇到的这种被以博士学位做要挟的情况,也是郁新知一早就向她提供了专业的法律上的建议。 郁新知还说,这世界确实不怎么光明,但也没你想的那么黑暗,多数人妥协只是怕麻烦而已,如果你不怕麻烦,那别人就会怕你。 知道你是不好惹的,就没人敢来惹你了。 大概是两位老师也知道了周沫不是“好惹的”,威胁的“狠话”说完,就让她回了。 周沫从学院出来,回头望了眼自己学习和生活了五年多的地方。 她冷嘲一声,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回到科里后。 组里的人知道周沫父亲去世一事,每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缄默,没有问任何和她婚礼有关的事以及她父亲的事。 如果放在往常,以赵晓霜为代表,组里的人肯定要嚷嚷着让周沫请客。 然而现在,没人提这些事。 周沫感谢他们没有问东问西,让她尴尬。 不过这次被叫去学院谈话,他们还是问了。 毕竟这太不寻常。 哪有突然被叫去问话的。 周沫被问及的时候,只胡乱搪塞说:“学校知道了我家的事,派了专门的老师做个心理辅导而已。” 赵晓霜:“这样啊。” 然后,没有了然后。 中午时候。 有餐送过来,齐延和刘凯去拿的,看了送餐单上的信息,谁都知道是韩沉送来的。 周沫也没别扭或者怎样,她说:“吃饭吧,我饿了。” 赵晓霜惊讶地看她,随后反应过来,又招呼众人,一起去会议室吃饭。 周沫给韩沉发了消息:谢谢。 韩沉回复很快:学院又叫你去了? 周沫还疑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韩沉:我有我的办法。 周沫:是赵晓霜吧。 韩沉没回复。 周沫想都没想,肯定就是了。 韩沉:学院那边怎么说的? 周沫:还能怎么说,除了用博士学位威胁,也没什么好方法。 韩沉:人民医院烧纸的事? 周沫:嗯。 韩沉:有点过了。 周沫:? 韩沉:他们做的有点过头了。 周沫:我有心理准备,这可能还是开胃小菜,我等他们和我玩大的。 韩沉:你好好上你的学,剩下的事交给我。 周沫看着韩沉发来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她内心中还是深受感动,就算他们之间不似以前亲密无间,但周沫还是觉得,韩沉是站在她这边的。 那种自然而然的偏爱,给足了她安心感。 韩沉这边。 他去找韩鸿德了。 韩鸿德并没有随韩泽回帝都。 一直都在东江。 并且没有告诉韩沉。 还是韩稹跑去帝都后,发现韩鸿德不在,又来了东江,韩沉才知道,原来韩鸿德是想亲自在东江处理韩泽的事。 这有点出乎韩沉的意料。 与他一起去找韩鸿德的还有韩稹。 韩稹年纪上来了,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干了这么久,且不说身体扛不住,也是时候往管理岗上靠拢了。 像他一样,从一线岗位一层层上去的人,并且完全是国内培养出来的人才,在他的单位是凤毛麟角。 到年纪后,很多事不用亲力亲为,升管理岗,是常态。 这也比他做技术岗的时候,多了很多闲暇时间。 韩稹自己也向上打报告,说自己干不动了。 兢兢业业几十年,老将也有失去激情和冲劲的那一天。 也因此,韩稹能请下来一段长假。 韩稹来到东江后,父子俩一起去见了韩鸿德。 彼时。 周沫舅舅那边已经接到了消息,还是养殖场环境指标不合格的事,又被人翻起来,炒冷饭。 柳承福和柳承运的意思是,尽管让人来,大不了给他们强拆了,他们就不信这个邪。 两人让人把卡车开出来,堵在场子门口,又租来几辆挖机,停在卡车前面。 派来谈判的人被他们堵着,根本不让靠近场子。 场子里的工人们也是,一起出来联合抗议。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没了这个场子,他们生计都成问题。 人一多,事情就闹大了,派来谈判的人也满头是汗。 最后只能说改天再来。 周沫早有预料,也有应对之策。 当初陪同沪市考察组一起前去禺山调研,之后禺山那边的领导也是根据沪市这边的调研组的结果,生了处理养殖场的心思。 这个调查结果究竟有没有说服力,周沫不是专业人士,没法判断。 但有个人可以。 晏以?。 通过齐潭,周沫联系到了晏以?,询问当初调研结果的事。 晏以?作为调研组的一员,里面有什么PY交易,她应该最清楚不过。 两人通了电话。 晏以?听完周沫的描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我记得……那个报告是我们几个新人写的,之后交给了调研组的领导审查,”晏以?想了想说:“领导说我们前面的基本盘描述还可以,但最后的结论和建议写的不好。后面都是领导亲自操刀修改的,我们只提供了初稿。” 周沫:“然后呢?” 晏以?:“我也是初入职没多久的新人,很多东西我都只知道理论知识而已,我也判断不出养殖场的环境问题究竟有没有什么影响。这些都是领导层做决定的,不过……干我们这行,还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 周沫:“什么规矩?” 晏以?:“单位不少人利用这个大肆敛财。就拿你舅舅养殖场的事来说,我上面那些人那样写,不排除他们想以此为要挟,从你舅舅那儿得到什么。他们说话都很隐晦,不会明目张胆问你要,和他们说话要多动脑子,多思考,才能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周沫:“你是说,他们当初肯定也明里暗里和我舅舅要钱?但是我舅舅不一定意会或者给否决了,他们一气之下,才会写养殖场对环境有影响这样的报告?” 晏以?:“很有可能。” 第957章 天灾人祸24 这不就是妥妥的勒索不成,恼羞成怒,公报私仇么。 周沫:“我知道,谢谢你提供的这些有用信息。” 晏以?:“以前我也不敢说,毕竟要保饭碗,只能唯唯诺诺,看见都当没看见。现在我离职了,无所谓了。这些话,对你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一些,我真的一点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 周沫:“我明白。但还是要谢谢你。” 天无绝人之路。 峰回路转,谁知道突破口竟然是在晏以?这里呢。 得道者多助。 不过如此吧。 晏以?想了想又说:“还有件事,你也别忘了。韩家那边很会给人的工作上使绊子,不仅你舅舅的事,你家里其他人,也要多多注意。我听齐潭说,你妈妈是老师,也要当心。” 周沫笑说:“我妈已经是高级教师,没两年就要退休,这些我都想到了,也和我妈说过,我妈支持我所有的决定,让我放心大胆去做。” 晏以?:“你妈妈人真好。” 周沫:“是啊,我很庆幸,有这样一帮对我鼎力相助的家人。” 晏以?:“祝你成功。” 周沫:“我也祝你早日康复。” 晏以?:“会的。” 收起电话。 周沫联系了柳珲。 她的计划很简单,并且只有柳珲最好配合她。 晏以?说他们单位的领导调研报告威胁别人,那柳承福和柳承运就不是唯一的“受害人”,肯定还有其他人被威胁过。 柳珲在当地很有名望,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他,也知道他是个好村官。 只需要稍微出面号召一下,一定能找到那些被坑了的人。 到时候搜集好材料,直接往上报。 齐潭说,他们那样的人,只认程序正义,周沫就给他们想要的程序正义。 她不会让柳承福和柳承运闹,更不会让他们和人产生什么冲突,落人把柄。 柳珲听了周沫的计划后,直呼周沫聪明,他还有个建议,想把祈子晋也拉上他们的“船”。 周沫:“祁主任是个好领导,不过……咱们这条船,太不稳,如果影响到他就不好了,你最好先问问他的想法。” 柳珲:“放心,祁主任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当初养殖场被人刁难,他也没少帮咱说话。况且……他现在正在追夏夏姐呢,这可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周沫:“就你鬼主意多,竟然利用夏夏姐使‘美人计’。” 柳珲:“没办法,祁主任也是愿者上钩嘛。” 放下电话,周沫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现在,应该是做到了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吧。 周沫甚至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她有预感,这场仗,她必赢无疑。 果然禺山那边,某些人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甚至还派了人来,故意惹事挑衅,就是逼柳承运和柳承福闹,最好能大打出手。 周沫人在东江,密切关注禺山的一切。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她这两个暴脾气的舅舅一定要按捺住,不能着了那些人的道儿。 闹起来,分分钟给拷走。 还好柳珲说,祁主任也到场了。 周沫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祈子晋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放心。 有他在场,周沫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 周沫一边在办公室忙着搞自己的工作,一边悬着心,等漫山那边的结果。 临下班时。 来消息了。 柳珲在电话里说:“那些人莫名其妙,突然走了。” 周沫疑惑:“什么意思?” 柳珲:“我也不清楚。反正来了个什么电话,领头那人接了电话,就走了。” 周沫:“有弄清楚什么情况?” 柳珲:“不清楚,不过祁主任说他已经去打听了。” 周沫:“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怕他们后面还会接着来闹。” 柳珲:“没问题。” 周沫抱歉道:“辛苦你们了。” 柳珲:“都是一家人,我还是你哥,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的傻妹妹。” 周沫没来由的鼻头一酸。 “哥……”周沫咬着唇,有点想哭。 “别哭,千万别哭,我最不会哄你了,”柳珲说:“都会过去的,禺山这边你就放心吧,有你哥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 柳珲这样一说,周沫更想哭了。 “你和小姑要是在东江待着不开心了,就来禺山,家里人都在,可以好好陪陪你们。” 周沫强忍着眼泪,说:“我和我妈还好,你们不用担心。” “行,那我也相信你,相信你能照顾好小姑和自己,”柳珲说:“要是没人说话,可以打电话给我,哥哥我永远都在。” “嗯,”周沫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泪如雨下。 自周正走后,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不知是不是周正的离开,让她的泪水也哭干了。 反正周沫一直都冷心冷情,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然而让她再次感受到温暖和感动的,竟然是柳珲。 这个她自长大之后,就没机会再有更深来往的哥哥。 柳珲对她一直很好,打小就护着她。 但周沫是女孩子,还是喜欢和柳夏一起玩。 两人经常逮着柳珲欺负。 柳珲从来不还手,虽然被欺负,但还是乐意跟她俩一起玩。 周沫那时候就觉得,有兄弟姐妹真的很好。 一如现在。 下班后。 周沫的电话响了。 是韩沉。 她疑惑着接起,“喂,怎么了?” 韩沉:“能回趟家吗?我爸来了。” 周沫愣一下,惊讶于韩稹的到来,也惊讶于韩沉说“回家”。 周沫:“好。” 韩沉又补了句,“我爷爷也在。” 周沫震惊:“他没回帝都?” 韩沉:“没有。” 周沫隐隐有种感觉,她这段时间遭受的种种,和韩鸿德脱不了干系。 虽然不是很想见韩鸿德,但周沫很好奇,这时候叫她去的意图。 *** 世纪嘉苑。 从她离开这里,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 再次归来,周沫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了。 她在楼下稍稍整理自己的仪容,这才挺直脊背,走进了楼门。 到门口后,她轻轻叩门。 虽然她有钥匙,但她并不想自己开门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会突然生出这种倔强。 像是和谁在赌气。 第958章 天灾人祸25 门被打开的一瞬。 周沫和开门的韩沉对视。 两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来啦,”韩沉移开身,让周沫进门。 “嗯,”周沫踏进房门。 客厅里,两个陌生且相像的男人齐刷刷看向她。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周沫上前,礼貌地和韩稹打了招呼,“叔叔您好。” 虽然已经和韩沉结了婚并领了证,但韩稹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周沫也是头次见韩稹,真心叫不出“爸”这个字。 而且……她现在已经没爸爸了…… 这个字也成了她心中一种“禁忌”。 韩稹倒是没介意,热情地招呼周沫,“快坐快坐。” 周沫勾唇笑笑,表示礼貌,规规矩矩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韩沉站在她旁边,想来是想和她坐在一起的,但没想到周沫没打算往里面挪,坐在了单人沙发上,把他晾在一边。 韩稹瞧出端倪,招呼韩沉,“韩沉你过来,坐我这儿。我们好久没见了,还没好好说说话呢。” “好,”韩沉偷偷看一眼周沫,走去了韩稹身边。 几人落座。 韩稹轻轻扶了扶眼镜,这才敢仔细瞧周沫。 周沫抬头,也发现了他的打量。 她并没有觉得局促或者避开视线,反而始终带着大方的笑容。 但只有周沫知道,这笑容有多假。 明明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韩稹打量她的样子和韩俟有点像,他们同样都戴着眼镜。 不同的是,韩俟的眼镜是圆方形镜片是茶色,韩稹则学士的多,就是普通的长方形的无框眼镜,镜片不是特别厚。 韩稹比韩俟小,两人都已经年过五十五,韩稹看上去更比韩俟要显老一些。 韩稹的头发很短,黑发中掺杂着不少白发,所以显老。 “沫沫……”韩稹略有抱歉,“请允许我也这么叫你,韩沉说,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 周沫微微点头,“可以。” 韩稹正色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们家人教子无方,没管好韩泽。还有……” 他面色为难地看向韩鸿德,“我还要代我父亲,向你道歉。今天在禺山的事,想必你家里人和你说了。非常抱歉,这件事是我们家策划的。” 韩稹陡然起身,深深地向周沫鞠了一躬。 他的举动,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韩鸿德。 韩鸿德此刻正以一种惊讶且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 周沫惶恐,算起来韩稹是长辈,哪有长辈和她这个晚辈鞠躬致歉的。 她俩忙起身去扶韩稹。 “叔叔,您不用这样。” 韩稹认真道:“不,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做人起码的规矩。” 周沫微微咬唇,余光偷偷瞥了眼韩鸿德,他的眼神还是那样趾高气昂。 不同的是,有韩稹在场,韩鸿德一直隐忍不发,暗暗生着闷气。 想来,韩稹在场,对韩鸿德还是有一定“震慑”作用。 韩稹看向韩鸿德,“爸,您说句话。” 韩鸿德却生了脾气,“想让我说什么?道歉?不可能!我凭什么给她一个黄毛丫头道歉?是她不肯就此了事,我和你三哥都给过她机会了,也说给她补偿,她不接受,你让我怎么办?” 韩稹:“她不接受,你就拼命为难人家吗?” 韩鸿德:“不然呢?等着让她把韩泽的事曝出去,然后整个家族一起陪葬?” 韩稹恼了,“事到如今,您为什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韩泽错了就是错了,您和三哥护着他,一点用都没有,甚至会适得其反!” 韩鸿德:“我不管,我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考虑的从来不是韩家某个人的个人得失,而是整个韩家。我不允许韩家在我手上葬送,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韩家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不允许韩家出事,绝对不允许!” 韩稹见说不通,既痛心又无奈,“爸,您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韩鸿德:“你让我来说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和她,没什么好谈的。你和梁辛韵中意的儿媳妇,并不是你们看起来那么良善,她还拿着花圈去诅咒韩泽呢,最毒妇人心。” 韩稹又急又气,“爸!您怎么能这么说。” 周沫握着拳,一直隐忍不发。 来时她就想到了这种情况。 如果韩稹三言两语就能劝动韩鸿德,那韩鸿德就不是韩鸿德了。 周沫望向韩鸿德,依旧不卑不亢,“韩先生,如果我拿花圈一事就让你觉得冒犯,那我被带去警察局,被学校威胁,今天我舅舅养殖场有人闹事,这些该怎么算?这已经不是冒犯不冒犯的程度了吧?” 韩鸿德一时气急,“你!果然是梁辛韵看中的人,脾气秉性都遂了她,一点不知道尊重人。” 韩稹头疼,“爸,就事论事好吗?这和辛韵又有什么关系?” 韩鸿德瞪他一眼:“不想和她生孩子,还处处护着她,韩稹,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韩稹:“不管我和辛韵感情怎么样,韩沉现在都这么大了,他是我的儿子,辛韵是我的合法妻子,作为父亲,作为丈夫,我有责任替他们出面说几句话。原以为您和他们的矛盾就是简单的家庭矛盾,我一直在其中调停,但这么多年,您对辛韵的成见一直都没有放下,现在又转移到沫沫身上。您什么时候才能理智客观的看一个人呢?” 韩鸿德:“我不需要理智客观,我只要和韩家心齐。很明显,你、你们一家,和韩家就从来不是一条心。” 韩稹:“我们怎么就没和韩家一条心?韩沉没有尊敬长辈?还是没有拿他几个哥哥当哥哥?不就是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您为什么对他的婚事有这么大恶意?韩泽闯了祸事,你们想的不是解决问题,安抚受害者家属,反而处处包庇,调转矛头对付沫沫一家。爸,做人要有良知,没了底线,您想要的韩家,根本守不住。” 韩稹说出了一直以来,韩沉也心知肚明的事。 他、韩池双双从帝都出走,其中有很大原因是,他们看到了韩家已然突破底线,大厦危矣。 第959章 天灾人祸26 “爸,”韩沉突然开口,“您和爷爷也先消消气,有些话可以留着以后讨论,今天先把今天的事讲清楚。” 韩稹眨几下眼,缓和情绪,“沫沫,今天叫你来,我是想当个中间人,和你和解的。” 周沫诧异且防备地看他。 韩稹立即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爸爸的事。我是说……你被针对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你舅舅的养殖场可以照开不误,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找你去警局,或者再拿你的学位威胁你。” 周沫懵懂:“我还是不明白。” 韩稹:“我会带韩沉的爷爷回帝都,今后,你和韩沉只需要在东江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当然,关于你父亲的事……” 他看了眼韩鸿德,“我会尽力帮忙争取公事公办。” 韩鸿德轻哼一声,“韩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你是我儿子,你要护着你儿子,我可以看在我们父子的情面上放这丫头一马,但韩泽的事,只能我来处理,谁都别想干预!” 韩稹:“爸,您这么大年纪了,不操心这些不行吗?” 韩鸿德:“我不操心谁操心?还是你想让你三哥来?” 韩稹:“那是他的儿子,难道不应该他来处理?” 韩鸿德:“他那么高的职位,你让他抛头露面处理这些?” 韩稹:“事到如今,您最在意的竟然还是颜面问题?” 韩鸿德:“是!我就是在意韩家的颜面,我不但在意韩家的颜面,我还在意韩家的未来。我没按死这个丫头已经是我仁慈了,韩泽的事要是她敢曝出去,我绝对饶不了她!” 韩稹被气到,想和韩鸿德吵,却发现根本超不过韩鸿德的无理取闹。 “爸,您……”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鸿德甩手,一把将韩稹推开。 “我早说了,你所谓的‘三方会谈’根本不会有结果,”韩鸿德绕过韩稹,起身往外走。 韩稹紧忙追上,韩鸿德步履飞快,两人一后一前走了出去。 韩沉也紧忙跟上去。 屋内,唯剩一个周沫。 刚才还十分吵闹的客厅,现在变得十分安静。 周沫扶着膝盖坐下,余光没忍住环顾四周。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熟悉又陌生。 等了会儿,韩沉和韩稹回来了。 韩鸿德不见踪影。 想来是没拦住,人走了。 周沫见韩稹进门,立即起身。 韩稹压压手,“你坐。” 周沫微微颔首,小心地坐下。 韩稹坐在了离周沫稍稍近一些的位子上,他十分慈祥地问:“下班了,还没吃饭吧?” 周沫愣一下,点点头,“嗯。” 韩稹转而看向韩沉:“愣着做什么,快去想办法搞饭啊。” 韩沉微微一滞,有点懊恼,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他连忙掏出手机,“订餐行吗?今天忘了买菜。” 韩稹:“你问沫沫啊,问我做什么?” 韩沉捧着手机问周沫,“你想吃什么?” 周沫想了想:“都行。” 随后她又觉得不妥,“不过……叔叔大老远来,吃外卖不好吧?” 韩沉又是一阵懊恼,是啊,他怎么把这个又忘了…… 韩稹摆摆手,“我都行,不用大张旗鼓,你随便点吧。” 韩沉犯了难,本来他就不怎么会点餐,思索片刻,他将手机递给周沫,“你来吧。” 周沫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无语又无奈,只好接过,仔细翻看。 她边看手机里的店铺,边问韩稹的喜好,韩稹说,他还没吃过东江这边的特色菜,让周沫点这边的餐品。 周沫找了家东江评分很高的融合菜菜馆,点了四菜一汤,三份饭。 韩稹提醒,“韩沉饭量大,一份饭不够他吃。” 韩沉说:“沫沫饭量很小,一份吃不完。” 言下之意,周沫吃不完的那份他吃。 韩稹笑着看他们:“还是年轻好啊。” 周沫和韩沉脸色微红。 点完餐,三人有点无所事事。 韩稹看着周沫,突然心事重重。 “沫沫,”他缓缓开口,“关于你父亲的事……很抱歉。我知道提这件事,不是个好时机,也知道我的道歉不能改变什么,但……我是韩沉的父亲,以后也是你的父亲,所以……我想说,你以后不是没有爸爸,我保证,我对你一定视如己出。以后就让我做你们的爸爸,代替你爸爸护着你们,帮衬你们,好吗?” 周沫怔然望着他,一时间眼眶湿润起来。 “沫沫,你别哭,”韩稹有点慌张,“是不是我说的太早了,或者太着急了,没关系,你……” “不是,”周沫摇摇头,她忍着嗓子的哽咽和鼻头的酸涩道:“我从来没想过,您会和我说这番话,我很感动。” 她没有爸爸了。 周正对她有多好,有多重要,以至于周沫至今都没法释怀周正离开这件事。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没有爸爸,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此时此刻,周沫心中各种情绪涌上,除了感动还有激动。 “谢谢您,叔叔,”周沫从没想到,自己会从除韩沉以外的韩家人口中听到对她父亲“道歉”的话,也从没想到,她还能遇到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的韩家人。 韩稹无疑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 周沫怎么可能不因此感动到痛哭流涕。 韩沉看着周沫也很心疼,他坐在周沫身边,将她揽入怀里,手摩挲着她的胳膊,安慰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会一直陪着你。我知道不管做什么,也不可能弥补你失去爸爸的痛,但我们真的很想很想弥补你,对你好。我和我爸,真的很愧疚……因为我四哥。可能没法做到太多,但我们真的会努力去做。” 周沫霎时间泪如雨下。 长久以来积攒的愤懑和委屈一泻而出,周沫再也忍不住了。 韩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不住地轻轻拍着周沫的脊背。 韩稹也保证道:“沫沫,我和韩沉答应你的事,会做到,我们不会让韩沉爷爷那边再针对你。当然,韩沉的三伯那边,我也会去谈,保证不会让他们来找你麻烦。” 周沫哭到失声,这一刻,她感觉周正好像真的回来了。 有爸爸的感觉,真好。 第960章 天灾人祸27 当晚。 三人在世纪嘉苑吃了顿简单的便饭。 韩稹当晚也找韩峙电话交流了,效果不是很理想,韩峙那边的和韩鸿德一个想法。 首先,周沫不能曝光这件事,否则韩家绝对不会让周沫好过。 其次,韩泽这事必须压下来,甚至不能规规矩矩走上审判这条路,一旦这样,韩家就会处在很被动的位置上,一个不小心,韩雎、韩沛、韩旌、韩济、韩池、韩俟、韩决都会受影响。 最后,如果韩家翻了车,那韩家所有人,都会从神坛跌落,这才是韩鸿德最不想看见的。 而周沫也有自己的坚持,她只想给自己的父亲讨个最公道的结果。 两方的意见不能统一,矛盾没法调和,但暂时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和解。 周沫不会找媒体曝光韩泽的事,韩家那边也不会再为难周沫。 这是韩稹和韩沉争取到的最理想的结果。 然而问题的根本并没有解决。 韩鸿德和韩峙还是一样死鸭子嘴硬。 甚至因为韩泽的事牵连甚广,连韩旌都站在了韩峙和韩鸿德那边,以至于还在电话里和韩沉讲,让周沫弄清楚利害。 韩旌所谓的利害,不过是说,韩泽的事一旦发酵开来,连韩沉都要受牵连,而她作为韩沉的妻子,必须为韩沉和他的将来考虑。 周沫没说话,一直保持缄默。 但她心中却在冷笑。 又不是她让韩泽和韩沉成为兄弟的,凭什么韩泽出事牵连到韩沉,还要让她受委屈,并且受害人还是她的父亲。 周沫做不到。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沫不乐意听他们那些自私自利的话,拿起包,周沫道别离开。 韩沉追着她出来,说要送她。 周沫没让。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韩沉担心地看着她。 周沫:“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韩沉:“什么?” 周沫:“你四哥为什么撞了我爸,是故意的吗?” 韩沉抿了抿唇:“目前来看,不是故意的。没有人指使,也没有其他人为因素,警方那边你应该也知道调查结果了。但……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等我四哥清醒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沫点点头:“事发的时候,我爸开着的是我的车。” 韩沉:“我明白了你什么想法,你怀疑我四哥的目标是你。” 周沫:“嗯。” 韩沉:“但我四哥知道我们去外地旅游了,你不可能开着你的车出现在东江。” 周沫:“所以这就是一场单纯是你四哥全责的交通肇事,对么?” 韩沉:“目前看是这样的。” 周沫:“谢谢你的如实相告。再见。” 她折身离开。 …… 翌日。 周沫请了假,在家陪柳香茹。 柳香茹有点感冒,请假在家。 平日里,遇着这种时候,在柳香茹身边伺候和陪伴的人是周正,然而现在只能是周沫。 周沫给柳香茹擦了脸,又贴了退热贴。 她靠坐在床头,对柳香茹说:“韩沉爸爸来了,我见到了。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想正式见我们一面。” 柳香茹愣一下,“他不应该在帝都?” 周沫:“韩沉爷爷在东江,还没回去,他就跟来这边了。昨天养殖场有人闹事,也是韩沉和他爸爸从中斡旋,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柳香茹:“那他爸爸,还挺好的。” 周沫:“是挺好的。他向我表达了歉意,还说……以后他就是我爸爸,会对我视如己出,好好照顾我。” 柳香茹眼睛有点酸。 “挺好的,”她捏住周沫的手,“韩沉的爸爸,本来就是你的爸爸。” 周沫摇摇头,“妈,我还是走不出来。” 走不出失去周正的阴影。 柳香茹因为发烧,手特别烫,周沫给她手心涂了酒精。 躺在床上的柳香茹看着蹲在身边伺候的周沫,眼里难免泛起晶莹。 “他们韩家的人,也不是个个都那么不可理喻,至少韩沉和他爸爸挺好的,咱们要理智看待,”柳香茹说。 “嗯,”周沫说:“我会尽量做到理智看待。” “未来的日子还长,你和韩沉的日子更长,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很难,或者说太难了,你爸爸的事,咱们不能妥协,但……你也要考虑好你和韩沉未来是什么走向。” 柳香茹拉起周沫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时常在想,当时自己是不是太武断,拼命想撮合你和韩沉,结果现在却是这种状况,让你夹在中间受苦受累。要是当初,我没有逼你逼那么紧,就算后来你还没结婚,还是单身一个人,也比现在的情况好。但我又想,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言呢,遇到了什么,再难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周沫双手握住柳香茹的手,“是。” 她就是这么做的。 再难都得硬着头皮上,没有退路可言。 母女俩又聊几句,相互鼓励一番。 周沫问柳香茹:“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柳香茹:“有点想吃冰激凌。” 周沫愣一下,说:“你现在生着病,不能吃这些。” 柳香茹:“我知道,就是因为生着病,浑身燥热,才想吃凉的。提到冰激凌,我就想起了你爸爸。之前韩沉给你买的冰激凌,不是都放咱家冰箱嘛,你不常在家,基本都被我吃了。” 周沫笑道:“我就知道,您还骗我,说给小区里的小朋友了,我爸也帮着你一起瞒我。” 柳香茹说:“是啊,你爸爸一直都很向着我。” 周沫越想心头越酸。 失去周正之后,比她更难过的人,就是柳香茹了。 他们俩风风雨雨三十多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周沫长。 从周沫没出生,两人就是彼此互相的依靠,大概柳香茹也从没想到过,会有失去周正的一天。 柳香茹的病来的还算晚了。 她要是挺不住,估计周正去世那几天,她也病在床上起不来。 不知是不是创伤后的应激症推迟了。 才让柳香茹现在生了病。 “我去买,”周沫说:“买冰激凌,放在冰箱里,等你病好了再吃。” 柳香茹笑笑:“好。” 周沫:“中午想吃什么,米饭还是面条?” 柳香茹:“面条吧。” 周沫:“行,我去买菜。” 第961章 天灾人祸28 陪柳香茹又说几句话,周沫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出门去买冰激凌。 已经六月中旬。 东江彻底进入夏天。 周沫出门穿了短袖短裤,但还是热的要命。 柳香茹想吃的那款冰激凌是一家叫BOBOCAKE的店里的,苑尚居附近没有。 要打车去另一个区才行。 周沫叫了网约车。 那地方在另一个区的商业街。 听网约车司机说,那地方是小情侣最爱去的地方,商场的装潢全都是新颖且符合年轻人审美的风格。 那边还有不少情侣照相馆、情侣KTV、情侣奶茶店之类的。 总之一整条街都围绕“情侣”展开。 BOBOCAKE开在里面,也是为了吸引这些小情侣们的目光。 毕竟没有人不爱甜品,尤其和喜欢的人一起品尝。 周沫找到那家店的时候,走了大半个商业街。 商业街整条都是步行街,不让车进来,周沫从路口下车,顶着大太阳,一直沿街往中间走,走了不短的时间才走到。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阵空调的凉风袭来,周沫原本浑身灼热的身体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然后是一个冷颤。 随后头便有点疼,太阳穴处突突的,胀的难受。 周沫怀疑是“热胀冷缩”的缘故。 她问售货员要了两份冰激凌礼盒,让她们尽量做好保温措施。 付款结束后,她等了会儿,等售货员打包好,她提着两盒冰激凌走了出来。 出了店,又是大太阳。 出门匆忙,忘了带伞。 周沫有点懊恼。 冰激凌店和外面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周沫原本在空调房里降下来的皮温,又瞬间升高。 她有点难受,胃似乎抽了抽。 应该和忽冷忽热有关。 她得尽快回去。 然而没走几步,前方有店铺装修,摆在外面的装修材料堵住了周沫的去路。 周沫看前方没路走,打算绕过去。 但是装修用的水泥水流了一地,基本把整条道都染湿了。 周沫很不想踩泥水,但现在天气热,她更不想绕远路,于是硬着头皮,垫着脚尖,打算从泥水滩上走过去。 “周沫?” 旁边装修的店铺中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沫转头望过去,看到来人,她愣了好久。 男人一身清爽的白色短袖T恤和宽松的棕褐色过膝短裤,脚上是长袜配着短款运动鞋,他以前就总喜欢这样穿。 手腕上的表银光闪闪,OMEGA的标志有点惹眼。 周沫觉得眼睛晃的难受。 她蹙了蹙眉,仔细端看眼前留着干净利落短发,且浑身散发阳光气息的男生。 “唐天锡?”周沫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你怎么在这儿?” 唐天锡笑着上前,“琳琳说要在这儿开家店,我过来看看。” 周沫看着眼前没装修完的店铺,门头上悬挂了“婚纱摄影”字样。 “琳琳呢?”她问。 “在阳城呢,”唐天锡说:“好久没见孩子了,她回去看看孩子。” 周沫点点头。 唐天锡:“要不要进来看看?” 周沫看着屋内忙活的装修工人,以及初步成型的店铺,看着很漂亮,她犹豫片刻,她其实挺想进去看看的。 但她还是婉拒了。 “我还有事,”周沫拎起两只手上的东西,“买了冰激凌,着急回家,不然要化了。” “这样啊,”唐天锡点点头,视线下移,看到周沫面前的泥水摊,他说:“抱歉啊,挡着你路了。” 他立即上前,从旁边抽了几块木板来,铺在周沫面前。 周沫连忙说:“不用麻烦……” 话没说完,唐天锡已经将木板铺在她面前了。 “踩着过来吧。”他说。 “谢谢,”周沫道谢后,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走过了泥水摊。 唐天锡笑说:“看来这么多年,你的洁癖还是没变。” 周沫:“娘胎里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唐天锡:“你现在住哪儿,还在苑尚居?” 周沫:“嗯。” 唐天锡又点点头,他突然问:“韩沉呢?” 周沫愣了一下。 唐天锡笑说:“琳琳都和我说了,你和韩沉结婚了,恭喜。” 周沫微微扯了扯唇角:“谢谢。” 唐天锡瞧一眼太阳,“天太热了,我送你回去吧,我车就在前面。” 周沫:“不用,你快帮琳琳盯着装修吧。” 唐天锡也没强求,“那你路上小心。” 周沫:“嗯,再见。” 简单寒暄结束,周沫转身离开。 走出商业街这一路,周沫都很平静,她也曾设想过,她和韩沉以后会不会再遇到唐天锡。 毕竟田琳琳都回来了,唐天锡没道理不回来。 既然他可能回来,那他们就有可能和唐天锡相遇。 只是周沫没想到,一切会发生的这样巧。 回到苑尚居。 周沫开始做午饭。 柳香茹经过一上午的休息,感觉好很多,她不忍心周沫大夏天一个人在厨房忙前忙后,便来了厨房给周沫打下手。 厨房没有空调,大中午做饭就和在蒸笼蒸桑拿一样。 周沫浑身汗湿,柳香茹拿了纸巾给她擦汗。 “妈,你去外面吧,我一个人可以,”周沫说。 “没事,出去也是一个人待着,我想和你待在一块儿。” 周沫没再说什么,只能开火倒油,准备炒菜。 然而肉下锅的一瞬间,那种脂肪经过高温油炸后产生的焦躁气味,又腻又难闻,周沫的胃没来由地抽了两下,一股恶心犯潮的感觉涌上。 她立即捂住嘴,弓着腰,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后,立即冲出厨房,往洗手间跑。 柳香茹吓一跳,赶紧先关了火。 “沫沫,你怎么了?”她立马跟去洗手间。 就看见周沫趴在马桶上一直在呕,柳香茹连忙拿了抽纸来。 “沫沫……怎么回事,啊?”柳香茹连忙摸了摸周沫的额头,她怕她的病传染给她。 周沫抽了张纸,擦擦嘴,冲了马桶后,扶着腰站起身,“没事,就是油烟味有点冲,闻着不舒服。” “是不是吃错什么了?”柳香茹担心道:“肠胃难受吗?疼不疼?” “不疼,”周沫说:“就是胃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吃完饭,我找点药吃。”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柳香茹着急地说:“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第962章 天灾人祸29 “不用,”周沫说:“可能和今天晒太阳有关,说不定就是中暑了。先做饭吧。” 柳香茹看周沫脸色有点白,还是担心地要命,“你休息吧,我来做。” 周沫:“说什么呢,你还发着烧呢,我来。” 柳香茹不放心道:“不行,你去休息,我来弄。” 周沫拗不过她,只是微微叹口气。 平常遇着她们母女都不舒服的情况,周正肯定会站出来,负责照顾她们。 周沫:“要不还是一起吧,这样快一点。” 柳香茹想了想,“行。” 两人又进了厨房。 然而周沫刚闻到厨房里之前那股炒肉的油烟味,她又开始犯潮,一股恶心的感觉搅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根本连厨房都进不去,就又有种想跑去洗手间抱着马桶吐的冲动。 柳香茹见她这么难受,面色更难看了,“你肯定是身体有问题了,我给韩沉打电话,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看。” 周沫拦住她,说:“韩沉今天上班了。算了吧,一会儿吃完饭,我自己去。” 柳香茹担忧地望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心底生出一丝酸涩,“你爸爸在就好了。” 周沫心里也跟着一抽,她紧紧抿着唇,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的难过表现,“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 柳香茹拍拍她的手,拉着她让她坐在客厅休息。 周沫闻不得炒肉的味道,进不去厨房,柳香茹顶着身体的难受,去厨房火速炒了两个菜,然后煮了面条。 母女俩这才吃了顿午饭。 不过两人胃口都不怎么好,煮的面条剩了好多。 收拾厨房的时候,周沫看着剩在锅里的面条,心里又狠狠的抽了一下。 要是周正在就好了。 都说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事,就是在往后的日子里,蓦然发现,处处是他。 周沫和柳香茹现在就沉浸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 下午时候。 周沫和柳香茹都不舒服,两人在各自的房间休息。 柳香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辗转反侧,她突然想到什么,迅速翻起身,跑去周沫的房间。 她连房门都没来得及敲,神情紧张又严肃。 躺在床上的周沫被她吓了一跳,“妈,怎么了?”她翻起身。 “沫沫……你会不会是……怀孕了?” 周沫心里咯噔一下,“咕咚”一声,像有一块石头沉入平静的大海。 柳香茹:“一会儿买试纸测一测。” 周沫面色紧张,翻身下床,“我现在就去。” 顾不得其他,她换了鞋,匆匆跑去楼下药店买验孕棒。 *** 验孕棒显示两道杠的时候,周沫盯着看了很久,心里五味杂陈。 她拉开洗手间的门,将验孕棒给柳香茹看。 柳香茹瞥一眼,满是惊喜,“真是……怀了。” 周沫折身将东西扔进洗手间的垃圾桶,然后又洗了好一阵手,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洗手间出来。 如果放在以前,这个孩子的到来,她肯定是欢迎的,是喜悦的。 但现在的她,不是特别的开心,甚至头皮有点发麻。 心中很烦,很乱。 替周正讨回公道的事,已经够让她头疼,甚至为此她连韩沉都放在了一边。 现在却突然来个孩子。 柳香茹看周沫一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她也明白周沫的想法。 “沫沫,这孩子……是好不容易才有的……” “我知道,”周沫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目光有点呆滞,“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她之前被查出POF,大夫还说,这病弄不好,会导致没法怀孕。 现在她怀孕了,可以说是老天给了她一线生机。 她必须好好把握。 可能……没了这个孩子,她这辈子都没法当妈妈了。 然而现在周正的案子还不知道什么走向。 她和韩沉的感情是否能一如当初,谁都不好说。 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 “妈,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拿孩子撒气,也不会意气用事,说不要就不要,”周沫说:“这个孩子来的很不容易,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将他安然无恙地生下来。” “那就行,”柳香茹抓起周沫的手,轻轻安抚道:“我就怕,你和韩沉现在也不冷不热的,万一吵架,迁怒到孩子。” “不会,”周沫说:“放心吧。” “那韩沉那边呢?要告诉他吗?” 周沫思索片刻,“先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很乱。” 柳香茹没有强求,“行,你先想想。对了,你最好去医院再做个全方位的检查,孕早期容易流产,稍有不慎孩子就可能保不住,一定要及时检查。” 周沫:“我知道,明天我就去。” 柳香茹:“行,我去帮你挂个号。” 周沫:“嗯,谢谢你,妈。” 柳香茹:“傻姑娘,和我说什么谢。” 周沫笑着,眼泪不争气地充盈了眼眶。 柳香茹抽了纸,给她轻轻擦掉眼泪,随后抱着她,母女俩依偎在一起。 明明大夏天,热得要命,但两人此刻却像是在数九寒天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一样。 这个家,只剩她们母女两个人了。 …… 翌日。 周沫又请了一天假,打算去中医院做个孕检,顺便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昨天在网上查了,怀孕后,还要建档立卡,定期做孕检,还有各种筛查。 之后还要去办理准生证之类的,总之怀孕生产,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中的过程和手续很复杂。 临出门时,周沫准备了遮阳伞,墨镜,今天又是大太阳。 经过昨天没带伞的痛苦,今天她万万不能再逞强。 然而刚走出小区大门。 一通陌生来电,打断了她的计划。 电话那头,官方又正式的语气传来:“喂,您好,是周小姐吗?我们是XXX派出所的,有点事想找您了解一下,您现在方便过来吗?” 周沫:“方便问一下是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关于您丈夫韩沉,我们这边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您不用担心,只是简单的询问和调查。” 周沫惊讶:“韩沉?” 电话那头:“对,他名下之前注销过多张银行卡,关于卡里的资金流向,我们想询问一下情况。” 第963章 天灾人祸30 周沫想了想,问:“你们为什么没有直接问他呢?他的卡只有两张在我这儿,我不清楚他之前有没有注销过其他卡。” 电话那头笑道:“周小姐,您不用紧张,我们只是简单调查一下。这件事……还是等您过来再说吧,我们还有很多其他问题要问您。” 周沫心中打鼓,犹豫片刻,她将电话打给了郁新知。 他是律师,应该能知道警方是什么意思。 郁新知给出了意见:“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放心,他们说只是简单询问,那就是询问,不用太紧张。” 周沫想了想问:“他们找我,和我拜托齐潭的事,有关联吗?” 郁新知:“应该有,但具体也要去了才知道。” 周沫:“我能联系韩沉吗?” 郁新知:“最好先不要。他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你要联系了韩沉,到时候被怀疑串供就不好了。” 想想也是。 周沫将地址告诉郁新知,自己则打车去了派出所。 找周沫的这个派出所就是上次韩沉、陆之枢、宋言三人打了于一舟的那个派出所。 一进门,周沫便有种莫名的紧张。 好在招待她的警察是个小姐姐,人也和煦,周沫才稍稍放松。 谈话的地方在会议室。 周沫本以为什么一对一简单问问题,没想到会议室坐了好几个人。 除了有电话联系她的警察,还有几个没穿警服,身着短袖衬衫,表情和衣着一样严肃的几个人。 小姐姐一一给周沫做了介绍。 各种头衔周沫也分不清谁是谁,干嘛的,就知道其中两个人好像是纪检的。 上来第一个问题,他们就问周沫,来之前是否联系过韩沉。 周沫说:“没有。”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埋头在记录什么。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甲笑笑道,“不用紧张,周小姐,我们就简单谈谈。主要有几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周沫正色道:“您说。” 中年男人甲问:“之前韩沉和于一舟发生过争端,那个叫于一舟的男人,是你的前男友,是吗?能讲讲这件事吗?” 周沫回忆片刻,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中年男人甲:“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周沫:“我也不是很清楚。” 中年男人甲:“韩沉有被拘留吗?” 周沫心里咯噔一下,“没有。不过……是于一舟先惹事,还骚扰我,动手打了我朋友。韩沉是我丈夫,他知道肯定生气,所以才……” 中年男人甲笑说:“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我们不会给他的行为乱定性的,别紧张。” 周沫点点头:“知道了。他没被拘留。” 中年男人甲问:“韩济那天也在吗?” 周沫:“在。” 中年男人甲飞速记录,对着旁边的另一个中年男人乙说:“我的问题问完了,该你了。” 中年男人乙表情凝重,说:“一年前,我们调查到,韩沉之前在帝都的时候,名下有十几张卡,后来纷纷注销,现在留在他名下的卡一共有七张。其中两张是在你手里,剩下五张,在哪儿你知道吗?” 周沫回忆片刻,“好像被他爷爷收走了。” 中年男人乙问:“韩沉留在你手里的卡,主要用来做什么?” 周沫:“一张是他的工资卡,一张是工资外收入。” 中年男人乙突然有了兴致,“哦?工资外收入?主要指哪些?” 周沫:“他给一个叫智繁的专利注册公司做技术顾问,还是那里的股东,那边的营收,他有分红。” 中年男人乙飞速记录,“还有呢?” 周沫:“他参加不少科研项目,会有劳务费之类的,还会撰写一些科普文章给一些专栏投稿,那边也会给他稿费。” 中年男人乙拧了拧眉,“他这么热衷于兼职?” 周沫:“没办法,房贷太高了,现在我又怀孕了,还没工作,挣钱养家的重担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中年男人乙,“听你这么说,他还挺踏实的?” 周沫:“他一直很踏实。” 中年男人乙:“他的收入,就这些吗?” 周沫:“就这些,剩下就是医院给的奖金或者带教费用,都在那张工资卡里。” 中年男人乙:“那你知道,韩沉以前的卡里,有过大笔资金的转账记录吗?单笔数额在几百万,累计估计得有几千万。” 周沫捏着包的手紧了紧,“这我不清楚。” 中年男人乙笑道:“你们是新婚夫妻吧,要多多了解才行,女生别太盲目,遇着条件不错的,就一头扎在里面,很有可能……连人的真面目都没弄清,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开个玩笑,我的问题也问完了。” 周沫紧张道:“今天的谈话,我能告诉韩沉吗?” 中年男人乙:“可以。如果他有什么想解释的,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一会儿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周沫头一次接触他们这种单位的人,面对他们的时候,完全两眼瞎,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甚至也猜不到他们的意图。 看似他们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好像又有什么关键的点。 然而周沫提炼不出他们关注的重点在哪儿。 之后,派出所的同志又问了当天闹事当天的一些情况,他似乎还翻出了那天的案件相关记录,似乎在和她现在的回答作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在查证,她是否说谎。 谈话结束,郁新知也到了。 与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唐天锡。 周沫从会议室出来,看到两人,登时愣住。 “你们……”周沫疑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郁新知却着急道:“先别管我们,你有没有和他们说你父亲的事?” 周沫点头:“说了。” 郁新知:“他们怎么说的?” 周沫:“他们说,案件什么时候审理是法院的事。” 郁新知眉头微蹙,“走,去车上谈。” “嗯,”周沫应着,但好奇的目光还是没离开唐天锡和郁新知。 唐天锡余光看到周沫眼中的疑惑,他解释说:“我和新知是大学同学,也是老朋友了。” 周沫点点头:“哦。” 唐天锡:“你给新知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谈事,所以……一起过来了。” 第964章 天灾人祸31 周沫:“原来是这样。” 三人上车了。 唐天锡和周沫坐在后排,坐在驾驶座上的郁新知转头,急切地问周沫:“关于你父亲的事,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周沫:“如实相告。” 郁新知思索片刻:“他们既然能来调查,甚至先从你这边开始,说明韩泽的事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周沫:“看来真和委托齐潭办的事有关。” 郁新知:“他们开始深入调查前都这样,找你这样相熟,但又处于边缘的人先谈话,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挖掘的点。尤其韩沉就是个小大夫,没有什么职务在身,调查起来比较容易。” 周沫点点头:“我的陈述会对他有影响吗?” 郁新知:“有没有影响不是你的话决定的,是他有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像拔除韩家这样的势力,要多个部门协同才行,也是一场硬仗。” 周沫:“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郁新知:“不用,作壁上观就行。还有,你接受询问的事,最好告诉韩沉。” 周沫:“对了,刚才其中一个人还给了我联系方式。” 郁新知:“你给韩沉吧,他那边要有什么事需要交代,让他尽早去打那个电话。” 周沫:“你是说,如果犯了事,就尽早自首,是这个意思么?” 郁新知:“是。” 周沫微微抿唇,若有所思。 一旁的唐天锡突然开口,“韩沉人呢?” 周沫:“上班呢。” 唐天锡:“给他打电话吧。” 周沫疑惑地看他。 唐天锡:“你难不成不想给他打电话?” 周沫:“不是,我想回去再打。” 言下之意,有他和郁新知在,不是很方便讲电话。 唐天锡没再说什么,只淡淡扫过周沫,看向窗外。 郁新知转头看他一眼,问周沫:“你现在去哪儿?回家吗?” “额……”周沫一时语塞,她不好说今天预约了孕检,于是笑笑说:“我打车回去就行,你们有事,快去忙吧。” 她火速推门下车,走去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看着周沫匆匆离开的背影,郁新知扭头问唐天锡:“你们一点都不像老朋友,更不像你说的青梅竹马。” 唐天锡:“都十多年了,关系变淡了也正常。” 郁新知挑眉,“正常吗?” 唐天锡:“怎么不正常?” 郁新知:“喂,你搞清楚啊,你现在是已婚男人,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些事,你还是别插手了。” 唐天锡:“我是不想插手,但……她爸爸人没了,对方还是韩沉他们家的人,我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韩沉家世不是一般好,周沫连韩沉都没法依靠,我实在看不下去。” 郁新知:“看不下去,也得忍着,你和她都已经结婚了,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其他事,还是不要太过妄想。” 唐天锡:“我只是想帮她,从来没想过别的。” 郁新知:“那你也得顾及一下你老婆的感受,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唐天锡:“这么多年了,提到周沫她就炸,关键还是她自己提的,我已经习惯了。” 郁新知:“你对女人的忌妒心,一无所知。” 唐天锡苦笑道:“你对男人的嫉妒心,也一无所知。” 郁新知:“哦?怎么讲?” 唐天锡:“都是过去的事了。” 郁新知:“你这么说,我更想知道了。” 唐天锡神秘一笑,“以前我周沫都住在苑上居。” 郁新知:“然后呢?” 唐天锡:“后来我爸妈买了新房子,搬走了。旧房子卖了出去,买我们家房子的,就是韩沉和他妈妈。” 郁新知愣了一下,“在韩沉之前,你是周沫的对门?” 唐天锡:“是啊。我和周沫,从小学一年级就是对门了。” 郁新知:“后来呢?” 唐天锡唇角微勾,略带酸涩,“后来,我和韩沉成了朋友,某天,他突然告诉我,他喜欢上周沫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心里隐隐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韩沉是我朋友,他喜欢周沫,作为朋友我就应该帮他。所以我告诉周沫,韩沉有腹肌。周沫那时候特别喜欢有腹肌的男明星,是学校出了名的‘斯哈女孩’。” 郁新知拧眉:“什么是‘斯哈女孩’?” 唐天锡:“就是见了身材好的异性,会斯哈吸口水的女生。” 郁新知一脸疑惑,“你确定,现在的周沫和以前的周沫是一个人?” 唐天锡:“人嘛,总有叛逆的时候,她上高中的时候就很叛逆。和韩沉在一起,也是因为韩沉挤掉了她的红榜名额,想报复回来。” 郁新知:“你呢?发现自己对她有超出了朋友的感情,是什么时候?” 唐天锡:“她和韩沉在一起之后。” 可笑的是,他知道韩沉喜欢周沫,韩沉也知道他喜欢周沫。 唯独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喜欢周沫。 韩沉之所以对他说出喜欢周沫,就是因为看出了他对周沫的感情,想捷足先登。 唐天锡至今还记得,韩沉将他约到学校后操场,对他说这事时候的表情。 他是那样势在必得,并且眼中的试探、打量、挑衅,应有尽有。 就好像,周沫这辈子就该属于他韩沉。 唐天锡以前不明白,韩沉为什么会对他有挑衅或者仇视的意味,后来才明白,那是韩沉在嫉妒。 因为他和周沫从七岁开始,一直到十七岁,都住对门,是妥妥的“青梅竹马”。 周沫和他相处惯了,无拘无束,甚至有时候连性别都会忽略。 他的东西她随便用,她的零食他拿起来就吃。 根本不用打招呼。 但每每做这些的时候,唐天锡总能从韩沉淡然的眼眸中看出另一些情绪。 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活脱脱的嫉妒。 只是,当初的他和周沫太熟了,熟到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从来没有考虑过会和彼此分别,更从来没考虑过长大之后,他们会面临结婚生子等诸多选项。 就是因为他太活在当下,没有长远的想法,他被两人美好的友情岁月蒙蔽了,一直都没意识到,他当初其实早就喜欢周沫了。 只是韩沉是先说出来的那一个。 第965章 天灾人祸32 周沫从医院出来后,心落下不少。 没错,她怀孕了。 大夫说目前胚胎发育良好,半个月左右还要再来做一次检查。 怀孕头三个月,最好一月做两次。 周沫打开手机日历,在半个月后的那天,做了事件的提醒记录。 回去的路上,她给韩沉打了电话。 韩沉那边,很快接通,“喂,沫沫,怎么了?”他语气十分担心。 周沫听得出,他怕自己有什么事。 周沫:“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韩沉:“嗯,你说。” 周沫想了想:“我今天被带去做调查了,纪检的人,还有什么单位的,我记不清了,在派出所做的调查。他们问我你上次揍于一舟的时候,你二哥在不在,还有……你之前在帝都十几张卡的流水的事。” 韩沉陡然沉默。 周沫心紧了紧,“那个大叔给我了一个联系方式,说如果你需要,你可以给打那个电话。” 片刻后,韩沉的声音传来,“我不需要。沫沫,相信我好吗?” 周沫:“我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韩沉微微叹息,带着无奈:“不能。” 周沫想了想,“我还是把电话号码给你吧。” “不用,”韩沉问:“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呢?” 周沫犹豫片刻,“我,怀孕了。” 韩沉那头有很长一段的空白,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 “你……”韩沉突然激动,“你现在在哪儿?” 周沫:“中医院,刚做完检查。” 韩沉:“你就在那儿等我,哪儿都别去,我去找你。” 周沫:“你现在在上班,等晚上再说……” 韩沉:“我午休,时间够,等我。” 之后,电话断了。 韩沉的态度显然是不容置喙。 周沫也不清楚告诉韩沉怀孕的事,是好是坏,她只是觉得,作为孩子的父亲,韩沉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等了不到半小时。 蓝黑色宝马出现了。 周沫收了伞,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刚上了车,韩沉解开安全带,迎面抱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也不顾她身上的汗和热气。 “沫沫……”他声音激动且颤抖着。 “嗯?”周沫倒是十分淡定。 “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周沫懂韩沉是什么意思。 他在乞求她。 乞求她不要抛弃他。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未来会怎么样,”周沫拍拍他的背,“如果我爸爸的案子不能给我一个公道,我没法原谅所有姓韩的人,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你们让我觉得可怕,真的,是可怕。我只是求个公平公正的结果都这么难,如果还让我背着我爸爸的冤屈和你过一辈子,我真的做不到。” 韩沉紧紧抱着周沫,死死环住她的背,恨不得给她揉进自己的胸腔里,好化解他胸腔中那股淤堵的郁结之气。 “电话号码给我。”韩沉突然说。 周沫愣了一下。 韩沉放开她,认真道:“你刚才说的那个电话号码,给我。” “你……”周沫怔怔地望着他。 “我要对韩家负责,也要对你和孩子负责,”韩沉垂眸,“以前我犹豫,纠结,现在到了我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沫沫,我不可能抛弃你,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当初我从韩家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短短一年多时间,我就要做韩家的‘叛徒’了。” 周沫懵懂地点点头,随后将那个号码发给韩沉。 说实话,周沫没想到韩沉会作出选择。 “我还是不能问,你要电话是要说什么,对么?” “嗯,”韩沉将号码存好,“我之前说过,我心里装了很多事,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我打电话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信你,”周沫说:“包括今天那些人问我,你的银行卡几千万的流水是怎么回事。” 韩沉揽过周沫,内心震撼又感动,他低头浅浅吻了周沫额头的发。 “谢谢。” 周沫抬头看他,“你不是个会做坏事的人。更不会做那些知法犯法的事。” 韩沉:“我要是做了呢?” 周沫:“那你去坐牢,我等你出来。” 韩沉:“说话要算数。” 周沫:“嗯,肯定算数。” 韩沉放心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我从帝都出来的时候,一张卡都没带。” 周沫靠在他心口,心里的石头也稍稍落地。 韩沉松开她,帮她系好安全带,“下次产检是什么时候?我陪你去。” 周沫:“我要先去社区医院建档立卡,以后就在社区医院做。” 韩沉:“明天行么?明天我请假,陪你去。” 周沫:“不用,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我妈说会陪我。” 韩沉望着她,心中很是愧疚,“对不起。” 周沫:“既然选择了和我过普通人的日子,就要接受普通人遇到的烦恼。建卡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行。” 韩沉拉过她的手,在掌心反复揉搓,“沫沫,你比我想象中坚强的多。” 周沫笑笑:“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人总会成长的,让自己变得强大,才是最好的武装。” 回去的路上,韩沉给周沫买了些水果,一并给她送到苑尚居。 柳香茹昨天休息一天,今天情况好多了,就去上班了。 韩沉不想周沫提重物,给她把买的东西送到了楼上。 两人走到门口,周沫突然看到自家对门,这才意识到什么。 “对了,你妈妈呢?最近好像都没看到她。” “去梁家那边住了,”韩沉说:“她怕你们看到她,心情会不好。” 周沫心中一滞,“让她回来吧,没关系。” 韩沉:“嗯。” 周沫:“你爸爸也在那边吗?” 韩沉:“我爸住酒店。” 周沫惊讶,“怎么住酒店了?” 韩沉:“我让他和我住,他觉得不方便,说那是我和你的家。尤其上次……我爷爷还是那个态度,他更不好意思住我那儿。” 周沫:“你爸爸妈妈人真的很好。” 韩沉:“不用担心他们,他们能照顾好自己,现在主要是你。天气热,出门一定要做好防晒,千万别中暑了。” 第966章 天灾人祸33 周沫:“嗯,知道。” 韩沉:“我不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是担心你。你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很多药都不能吃,难受也只能靠自己抗,很遭罪。” 周沫笑笑:“我知道。” 她转身掏钥匙开门,脑海里突然又闪现一件事。 她边开门边说:“对了,我遇到唐天锡了。” 韩沉板正的身体陡然一僵,“什么时候?” 周沫:“昨天去买冰激凌的时候偶然遇见的,今天去派出所也遇到了。他和我雇佣的律师是大学同学。” 韩沉神色有点不自然:“那他……他现在过得还好吧。” 周沫:“没问,昨天他帮田琳琳去看店里的装修,应该挺好吧。” 韩沉:“嗯。” 周沫明显感觉到韩沉的情绪瞬间低迷下来。 她打开门,弯腰帮韩沉拿了拖鞋。 “我自己来,”韩沉拦住她。 周沫没再动手,伸手去接韩沉手里的东西。 韩沉又说:“我来,你不用动手。” 周沫无奈一笑,“怎么,我怀了孕就金贵起来了?” 韩沉:“你不怀孕也金贵。” 周沫粲然一笑,两人似乎找回了一些以前的感觉。 “有件事没告诉你,”韩沉突然说。 “什么事?” “我爷爷还在东江,”韩沉说:“不过你放心,我爸缠着他呢,绝对不让他有机会对你出手。” 周沫忍俊不禁,“你们父子可真是,一个盯着我,一个盯着你爷爷。” 和打篮球似的,1V1盯防战术。 韩沉:“没办法,我和我爸,在韩家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靠这种最简单最笨的方法了。” 周沫想到什么,说:“对了,我和我妈说了,你爸爸想和我们吃饭的事,她同意了。” 韩沉:“如果可以的话,叫舅舅他们也一起过来。” 周沫惊讶:“我舅舅他们可不像我妈好说话,他们对你还有韩泽……” 韩沉:“没关系,本来就是我们理亏,他们记恨我们,没有错。” 周沫看韩沉这样,是有心要解决两家人的矛盾了。 挺好。 做点什么,哪怕没什么效果都比什么也不做好。 周沫:“你要想好,我舅舅他们来,说话可不一定好听。” 韩沉:“我早有心理准备,没关系。” 周沫:“那我约我舅舅他们看看,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有没有空。” 韩沉:“没关系,我爸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什么时候都行。看你舅舅他们那边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周沫深深望着他,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 两天后。 周沫已经正常上班。 怀孕的事,她没有声张,但也告诉了沈青易。 沈青易表情凝重地望着她,“读博怀孕,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做好延毕的准备。我生过孩子我知道,可不只是怀孕不容易,生产之后,孩子会分走你几乎所有的注意力,你的学业基本会被搁置。” 周沫:“我已经想好了。” 沈青易无奈道:“想好就行。不过我可能要说句不好听的了,没有哪个导师乐意自己的学生在读期间怀孕。你延毕耽误的不仅是你的时间,也会对我的招生有影响。还有我手里的课题也是一样。原本我可以直接跳槽不带你们的,带你们过来,我还被学校限制了一年招生,没有人,我手里的课题进度不好推进。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难处。” 周沫:“我明白了,对不起,老师。” 沈青易摆摆手:“结婚生子,人之常情,我没有怨你的意思。只是,你想好就好。” 周沫点头:“嗯。” 听完这番话,没有谁不难受。 但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没人能改变。 沈青易的话不好听,可实际就是如此。 没有哪个导师愿意自己的学生在上学期间怀孕,一个课题也就一两年时间,怀了孕之后,怀孕一年,哺育一年,基本两年都会耽误。 当初沈青易申请课题的时候,她的名字还排在前列,不可能说,占了个好排名,到时候什么活也不干,或者干得少,全推给下面的人。 人家排名靠后,本来没占到多少好处,结果活儿全自己干了,谁乐意呢? 如果发生延毕,对沈青易来年的招生也有影响。 人家报考的学生一查,发现沈青易有延毕的学生,就会猜疑是不是沈青易这个导师有问题,或者这个组有什么问题,就不想报考了。 学校招生那边,学生少,导师多,导致导师的招生名额就少,沈青易遇到个延毕的学生,负责招生工作那边的工作人员正愁没理由回收一些导师的名额呢,万一遇到硬茬的领导,以此为借口,收了她一个名额去分给其他没名额的老师,沈青易又该如何处之? 延毕一事,不单单对学生有影响,几乎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中,沈青易受到的利益损失有可能是最大的。 能耐着性子和周沫讲完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已经是沈青易宽容的极限了。 尤其沈青易还是非常执着于拼事业的导师,她几乎可以说为了事业,完全放弃了婚姻和家庭。 周沫的做法,几乎可以说是给她事业拖后腿,或者添堵了。 从沈青易的办公室出来,周沫心情很不好。 或者说,十分难受。 没有谁想变成一个“麻烦”,或者做一些给人添堵的事。 然而周沫从自身的角度出发,现在的她,已经三十了,属于晚婚晚育的队列,再不生孩子,将来就是高龄产妇。 对于生育原本就有恐惧的她来说,高龄产妇的风险,她一点不想冒。 所以,孩子必须现在生。 这是她和沈青易之间不能调和的矛盾,且一点解决办法都没有。 只能是彼此互相理解了。 不过沈青易是个就事论事的人,也不会因此给周沫穿小鞋之类的。 这是周沫最喜欢沈青易的一点。 就事论事,很多人都没法做到。 为今之计,周沫只有加倍努力,努力把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同时也要加倍努力把沈青易这边的工作搞好。 这注定是另一条艰难、持久,且苦涩的道路。 周沫也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做好心理建树。 第967章 天灾人祸34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沫又来反应了。 明明以前吃医院食堂的饭菜,觉着味道还不错,但走进食堂,闻到一些原本很熟悉的味道后,竟然嗅觉都变了,变得难闻且刺鼻。 周沫忍住想吐的冲动,对几人说:“你们吃吧,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随后她火速逃离食堂。 等走远了,周沫才敢大口呼吸,也没有之前那样,恶心难受了。 她独自在会议室点了餐,但等餐送到,午休时间都快过了,送来的餐也凉了。 周沫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简单吃了几口,便什么也吃不下去。 下午上班。 她饿得头脑发昏,明明感觉有低血糖的症状,却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整个人恹恹的。 赵晓霜看她状态不对,盯着电脑屏幕的眼快要张不开,似乎下一秒就要倒过去。 她担心地问:“师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你请假回去休息吧?” 周沫摇摇头,“有点困,我去洗把脸。” 她拖着略感沉重的身体走去洗手台前,简单洗把脸。 刚关上水龙头,人眼前一黑,“哐当”一声,人顺着洗手台滑落倒地。 在场的人受到惊吓,全部愣住,随后是一阵慌乱的动静,所有人纷纷凑到周沫身边,看她什么情况。 确定周沫只是晕倒,他们立即联系沈青易和韩沉。 幸好这是医院。 周沫第一时间被送去了急诊。 韩沉连忙从骨科赶来。 到急诊病房的时候,周沫身边只有沈青易一个人。 其他学生被沈青易打发回去。 沈青易瞧见匆匆而来的韩沉,面色很难看。 “大夫说她应该是怀孕,加上中午没怎么吃饭,低血糖了,”沈青易问韩沉:“你知道她怀孕的事吧?” “知道,”韩沉担心地问:“她中午为什么没吃饭?” 沈青易:“听学生们说,她刚进食堂就脸色不对,后来自己订了餐,也没吃多少。” 韩沉点点头:“谢谢您,沈老师。我在这儿陪着她就好,耽误您了。” 沈青易:“没事。你照顾好她。怀孕初期,身体会有很多不适症,厌食恶心都有可能。” 韩沉:“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沈青易:“我走了。” 韩沉:“嗯,沈老师再见。” 送走沈青易,韩沉连忙折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眼前的周沫,因为低血糖而脸色惨白。 糖分刚补上,她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 韩沉担忧地望着她,又找来给周沫治疗的大夫简单问了情况。 大夫说,周沫现在估计是太累了,她眼底的黑眼圈有点浓。 韩沉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周正离开后,周沫怎么可能睡个好觉,估计连入眠都很困难。 他很是心疼。 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明知道她那么难受,他却做不了什么,现如今她又怀孕了,身体负担更重,连饭都吃不下。 一想到这些,韩沉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喉头也像被人掐住一样,窒息、喘不上气。 他坐在床边,陪着周沫,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她。 韩沉有一瞬间都在想,还不如换他躺在病床上,至少他心里的愧疚感就没有这么强烈了。 大夫说等周沫醒了就能出院。 韩沉坚持让周沫再住一天,于是给她换到了VIP病房。 当然,周沫怀孕的事他还告诉了梁辛韵,他还拜托梁辛韵,做点合周沫口味的菜送来医院。 梁辛韵想起自己以前怀孕的时候,也和周沫差不多,碰不了油腻荤腥的东西。 她打算全素的几道菜,挑的也是周沫平日爱吃的几样味道很淡的菜品,甚至连多的调料她都不敢加。 梁辛韵还跑去和柳香茹讨了些柳香茹做的小菜。 那是周沫最熟悉的妈妈的味道,梁辛韵想,应该能让周沫开胃。 当然,这一说,柳香茹也知道了周沫饿晕了住院的事。 没了周正已经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周沫又出了事,她更是着急的要命。 好在有梁辛韵的安抚,说周沫现在没事,就是吃不下饭。 柳香茹立即从冰箱里打包了自己做的小菜,又和梁辛韵两人去世纪嘉苑,忙活一番,两人互相打下手,特地给周沫做了顿饭。 甚至连韩沉的爸爸,知道消息后,也连忙来了医院。 周沫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四个人鸦雀无声地守在她床边。 她还吓了一跳。 四人见她醒来,纷纷上前,询问情况。 周沫刚醒,脑袋还有点昏沉,看着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怎么都在啊?”她揉揉头,想起身。 韩沉连忙身上,扶她一把,从后面撑着她的腰,将她扶着坐起来。 “沫沫,你可吓坏妈妈了,”柳香茹上前,坐在她腿边,拉着她的手,满脸担忧,“我现在就剩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没事,妈,”周沫说:“你别担心,我现在不难受了。” “早上呢?难受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呢?”柳香茹担心地要命,“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被花刺扎个手,都要跑我跟前,给我撒娇,让我给你吹吹,现在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周沫愣了一下。 好像是这样。 为什么以前的她,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找爸爸妈妈,现在的她,却谁都不想说了呢。 “沫沫,还饿吗?”梁辛韵也上前问:“我和妈妈做了饭,知道你胃口不好,要不你先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周沫点头,“嗯。” 梁辛韵身后的韩稹连忙从茶几上把饭盒拎过来,递给梁辛韵。 梁辛韵和柳香茹两人忙活着,把饭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拉桌子、摆筷子。 韩稹则拿了柳香茹带来的被子,出去给周沫接水。 一家人,为了让她吃个饭,个个都忙活着。 周沫有种被极度宠爱的感觉。 韩沉则陪她靠坐在床边,他伸手摸了摸周沫的额头,“累吗?” 周沫摇头:“不累。” 韩沉:“最近睡不着?” 周沫:“能睡着,就是时间短,睡一会儿,救星来了。” 韩沉:“我去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助眠的药你能吃。” 周沫:“不用麻烦了。” 第968章 天灾人祸35 韩沉:“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睡眠很重要,睡眠不好,你身体也不会好。” 周沫想了想,点头:“嗯。” 韩沉捏着她的手,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问:“要不回来住,行么?我陪着你,哄你睡觉。” 周沫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韩沉一点笑不出来,“你这样,吃不下睡不着,身体会受不了。” 周沫:“慢慢来,慢慢调整。” 韩沉面色凝重,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周沫享受了这辈子最大的殊荣——同时被四个人伺候着吃饭。 说实话,有点局促,很是惶恐。 梁辛韵和柳香茹为了能让她多吃几口饭菜,基本都拿出了哄小孩时候的语气哄她。 可周沫胃口确实一般,饭量只有平时的二分之一,就已经够饱了。 柳香茹很是着急,“你平时吃的不多,现在才吃平时的一半,身体能受得了吗?” 梁辛韵也说:“沫沫,是不是饭菜味道有问题?你说,哪儿合胃口,我现在回去做。” 周沫头有点疼,“我亲爱的两位妈妈,我真的饱了,不是饭菜不好吃,是真的吃不下了。” 她还搓了搓自己的胃给两个人看,“看,真的饱了。” 韩沉表情虽然难看,但还是劝道:“沫沫说吃饱了,那就不吃了,别逼她了。” 韩稹也说:“韩沉说得对,饭菜放冰箱吧,一会儿我问问能不能搞个微波炉过来,晚上沫沫饿了,随时拿出来热。” 所有人都在集思广益,就为了解决周沫吃饭的问题。 说不感动,是假的。 虽然韩家是挺让人深恶痛绝的,但韩沉一家确实一股清流,对她是出奇的好。 晚上。 韩沉不打算回家,他要留在病房陪周沫住一晚。 梁辛韵和柳香茹去世纪嘉苑住了。 韩稹则回了酒店。 三个家长从医院出来,正要分道扬镳。 临别前,韩稹对柳香茹说:“沫沫妈妈,十分抱歉,到今天才见到你第一面,可惜……没有机会见到沫沫的爸爸。” 柳香茹眼眶有点湿,“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比较忙,工作原因,没办法。” 韩稹:“现在我已经调到管理岗位了,这次来东江,我请了很长的假,所以假期批准有点慢,上面的领导商量了很久,才同意放我长假。没参加沫沫爸爸的葬礼,很抱歉。” 柳香茹:“我们也不是苛刻的人,都能理解。您也是,懂礼节的人,我也能看出来,您是个好人,你和辛韵都是真的心疼沫沫。我很感激,尤其……沫沫没了爸爸,现在你回来了,你是韩沉的爸爸,也就是沫沫的爸爸。虽然没了周正,但有你在,我想沫沫也是开心的,她身边又多了一个爱她的人。” 一番话,说的韩稹心中的郁结逐渐打开,但似乎又有点堵。 之前他一直对周正之死,很是抱歉,毕竟犯错的是他们韩家的人,后来韩鸿德和韩峙的态度更是让他愧疚,竟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和周沫一家人说。 他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弥补,尤其,他知道周正是怎样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更是愧疚。 周正对于周沫和柳香茹来说,就是这个家的天。 周正没了,这个家的天就和塌了差不多。 还好他做的一切,得到了周沫和柳香茹的认可,这也让他稍稍释怀,但他心中的愧疚感一点没有降低。 毕竟,到现在这时候,周沫和柳香茹还能让他们一家靠近,还能认可他们做的事,已经很让他们感激了。 尤其周沫现在又怀孕了,还这么受罪…… 各种复杂的情况堆叠,韩稹心中的情绪更是十分复杂。 韩稹郑重道:“关于沫沫爸爸的案子,我和韩沉一定会让事情走上它该有的轨道,该我们韩家该承担,我们一定会积极承担,你和沫沫不用为此事太过操心。尤其是沫沫,我想她夜里睡不着,大概和这事有关。” 柳香茹眼中满含感激,“能听到您这么说,我也放心一大截儿。你说对了,沫沫就是因为她爸爸的事,整日愁眉不展。” 韩稹:“你们放心,这事我会积极和我父亲那边沟通。还有,也请你多多和沫沫说说,我答应了以后要好好做她和韩沉的爸爸,肯定说到做到。她爸爸的事,是你们家的大事,也是我这个当爸爸的,肩头上的大事。而且,这事也只有我能出面解决。” 柳香茹担心道:“可是……出事的是你三哥的孩子,我怕……” 韩稹:“就是因为他是我三哥的孩子,才更应该公事公办。我三哥和我爸如此护着他,以后韩家迟早毁在他们手里。” 柳香茹:“你们家的事我不懂,我只想……沫沫以后能睡个安稳觉,她和她的宝宝都能安然无恙。我已经不奢求什么了,沫沫是我最后的心灵寄托,她不能有事,不然……” 思及此,柳香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梁辛韵连忙揽住柳香茹的肩头,拍了拍她的背,她安慰道:“香茹姐,我们会好好照顾沫沫的,她也不会有事。” “嗯,”柳香茹点点头,极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梁辛韵说:“天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明早还给沫沫准备饭菜呢,她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明天一早肯定饿。” 柳香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好。” 世纪嘉苑离东大一院不远,柳香茹和梁辛韵走几分钟就能到。 韩稹住的酒店离东大一院有些距离,得打车。 三人在医院门口分别离开。 *** 翌日。 周沫吃了早饭,韩沉去上班了。 她等着中午韩沉过来给她办出院。 趁着上午有时间,周沫拜托赵晓霜拿来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她靠坐在病床上,搞自己的之前没搞完的工作。 沈青易说对了,怀孕很耽误事。 原本有个步骤的结果,昨天下午就能出,但她住院了,便耽搁了。 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她只能加班加点赶工作。 幸好早上这段时间,她抓住了。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周沫看一眼。 竟然是齐潭。 第969章 天灾人祸36 看到“齐潭”两个字的时候,周沫是兴奋的。 因为她有预感,齐潭要给她带来好消息。 果不其然。 电话接通,齐潭那边语气轻快带着小小的激动,道:“好消息啊,风水轮流转,你终于转运了。” 周沫:“什么好消息,快点说。”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 齐潭正色道:“其实……可能对你来说,也不一定是好消息,不过你终于能松口气了。韩沉的三伯韩峙,也就是韩泽的父亲,又被上级叫去谈话了。你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之前一次谈话,是敲山震虎,投石问路,就算韩峙能勉强应付过去,心里也总该绷起一根弦了。这次谈话……问题十分尖锐,直指韩泽。” 周沫:“具体呢?韩泽能被判还是……” 齐潭:“怎么判刑是法院的事,和韩峙谈话的人说了不算。但……韩泽毒驾撞死人这件事,且不说韩峙后来动没动手脚,或者有什么小动作,既然出现这种事,韩峙教子无方,家风不严的责任是有的。上面谈话,也主要针对这个。我们这种工作,对风纪要求有点不一样,老子出事,儿子不一定受牵连,但儿子出事,老子一定受牵连,先不管有没有罪,上面的批评一定是要挨的。最关键的是,到韩峙这个地位,再挨批评,脸可不是一般的疼。他下面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呢,他受个批评,别说上去,不下去就是好事了。” 周沫莫名心中一阵痛快,“但我想要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齐潭:“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韩峙挨批评,就得检讨,还得做出有效的检讨,不能嘴上随便说说就了事。我们的纪律可是很严的。有效的检讨,该怎么表现出诚意?你该猜到了吧。” 周沫恍然大悟,“犯了错,就要勇于承认错误。” 齐潭:“对。该承认错误承认错误,该道歉道歉。所以……明白了吧。” 周沫心中暗暗窃喜,但也有随之而来的担忧,“可是……你确定他们会来道歉?” 齐潭:“确定。除非韩家不想继续往上走。韩峙的事,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韩雎、韩旌甚至韩俟,都会轮番接受调查。况且……你父亲没出事之前,韩峙和韩旌就已经被约谈过一次了。那些搞约谈的人,可不是空穴来风的,平白无故就找人约谈的,肯定是收到什么举报、投诉或者线索了。” 周沫似懂非懂,“我大概明白了。” 齐潭:“说起来……还是因为你父亲没了。命案的重视程度和一般的案件不同,所以……韩家这次遇上大麻烦了。” 周沫:“也是我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韩家。” 齐潭:“看韩家遇到大麻烦,是挺让人痛快,但……你不考虑韩沉吗?” 周沫:“我没法考虑他。” 给周正讨回公道,就注定她不可能为了韩沉放弃自己的计划,停下自己的脚步。 齐潭:“你想好就行,我这边会一直给你提供支持,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周沫:“谢谢。” 齐潭:“不客气。” 两人通完电话。 周沫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齐潭说的那些话中。 她隐隐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是这种快感还不够直接。 她想看韩家这座大厦骤然垮台,她想要那种“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痛快。 只是不知道,周沫期待的这一刻,究竟什么时候到来。 但不管什么时候到来,韩家那时候,一定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结局。 她要看着他们变得比自己还惨,这样才勉强消解她内心的仇恨。 果如齐潭所言。 风水轮流转。 不过打完电话后的半小时。 周沫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砰砰砰”。 声音有点沉闷。 周沫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上的事,没怎么太注意,以为是护士来了,便不经意地道:“进。” 病房门被推开,周沫偶然将视线从电脑前移到门口。 视线捕捉到门口的人影,周沫一愣。 “韩先生,您来做什么?”周沫合上电脑,立即警觉地从床上翻坐起。 韩鸿德表情严肃,确实愁容满面的严肃。 余光瞥见周沫放在一旁的电脑,他敛了敛神色,问:“我想和你谈谈,现在方便吗?” 周沫在心中微微一哼。 真是难得,韩鸿德竟然开始讲起礼貌了。 周沫:“想谈什么?” 韩鸿德拄着拐杖走进屋,看了眼沙发,又看了眼周沫,似乎在等周沫让他落座的邀请。 周沫也看出他在等什么,她故意视而不见。 韩鸿德无奈,也没计较,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他捏着拐杖的手紧张地活动两下。 这才缓缓开口:“听说……你怀孕了。” 周沫疑惑地审视他,“韩沉和你说的?” 韩鸿德:“韩沉的爸爸和我说的。” 周沫:“那您来是什么意思?是想继续嘲讽我,不能生孩子,还是说,我怀了孩子,你们又开始打孩子的主意?” 韩鸿德紧张:“我没有那个想法……孩子是你和韩沉的,我没有想打孩子的主意。倒是……想到我又有一个重孙……”他语气有点激动,“挺好的。都挺好的。” 周沫:“您之前的态度并不是这样。好像我不能生孩子,就犯了多大的罪一样,怎么一怀孕,我所有的‘罪名’都被洗清了?” 韩鸿德的脸涨红,“之前的事……抱歉。” 周沫:“我不接受。” 她的拒绝很断然。 韩鸿德一愣,怔然地望着周沫。 周沫严肃道:“不是所有伤害都能以一句‘对不起’就抹平的,我也不会觉得,这句‘抱歉’出自您的口,它就有多金贵。好像我不选择原谅,就是我的损失,就是我不识抬举。那我之前受的委屈就白受了?您之前说了那么多攻击我身体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既然这样,我也很抱歉,我不接受。” 韩鸿德从没想到周沫竟然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他平生给谁道过歉?给谁说过对不起? 没有。 一个都没有。 第970章 天灾人祸37 他来时就在想,他一把年纪,拉下老脸来和周沫道歉,她不应该会不接受。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意料。 周沫还真就没接受。 韩鸿德又换了策略:“你和韩沉结婚,我没有阻拦。” 周沫:“那是因为你的阻拦没用。你不肯定,就是在否定,你之所以没有强加阻拦,是因为韩沉是您的最疼爱的孙子,他也不需要为了韩家去贡献自己的婚姻,他只是找了一个不符合你们韩家要求的妻子。我只是家世一般点,虽然对你们韩家没有助力,但也不会对你们韩家产生什么威胁,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到了我不能怀孕这一块儿,事情的走向就变了,您几次三番用这件事攻讦我,哪怕韩沉和您说,生病的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他表示理解,但您依旧觉得,这是可以对我发起致命攻击的点。” 韩鸿德的脸更是通红一片。 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看。 那是被人戳穿心思后的慌张和局促。 韩鸿德辩解道:“现在事情已经变了,你也有了孩子,我不会再反对你和韩沉在一起。今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保证,在东江,绝对没人敢针对你们。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和韩沉,你们直接来找我……” “找您做什么?”周沫打断他,“找您继续给我的生活添堵?还是继续挑我的刺儿?韩先生,您的脸未免变得有点太快了,让我一时间都有点弄不清楚,现在的您还是之前那个顶着高贵的头颅,在我父亲的葬礼上上炷香都是施舍的韩先生么?” 韩鸿德一时语塞。 挺了片刻,他说:“当时……我无意冒犯,当时我没想太多,只是……对不起,现在说多了都没什么意义。我很抱歉,当时在你父亲葬礼上的所作所为。还有……不是韩沉向我透露了你父亲的葬礼时间,我是自己打听到的。韩沉那天也没有去看他四哥。” 周沫:“您不用和我解释,我都知道。我并没有告诉韩沉,我父亲的葬礼时间,所以他不可能知道。至于他去没去医院看他四哥,我也无暇关心。或者说……就算我拦着他不让他去,他也不一定听我的,我何必做那样的恶人呢?那是他四哥,他要去就去,我不会阻拦。” 韩鸿德:“还有韩稹,就是韩沉爸爸那天组织的‘三方会谈’,我……我也很抱歉,那天态度不是很好。” 周沫轻蔑地低哼一声,心中尽是不屑。 现在知道讲态度了,早做什么去了? 周沫不吃这一套,她开门见山问:“我父亲的事,你们想怎么解决?” 韩鸿德:“走正规的司法途径。” 周沫:“够了。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韩鸿德欲言又止,想了想,他为难到:“能不能……我给你你想要的结果,你也配合我们……帮我们出具一下谅解的证明。” 韩鸿德的语气极没有底气。 平日里,他都是耀武扬威,见了人,都是等着别人对他卑躬屈膝,俯首称臣,在他面前扮演卑微的角色。 事到如今,到了周沫这儿,角色完全调转过来。 他已经将自己的姿态降得很低,低到了连他都觉得已经突破底线的地步,周沫却仍然没有一丝一毫动容的意思。 韩鸿德慌了。 如果周沫不配合出具谅解书,韩峙身上可能不止背一个批评或者诫勉谈话这么简单。 要想这件事到此为止,息事宁人,唯有周沫一家出具谅解书,让韩峙做个深刻的检讨,让案件回归正常的程序。 否则……上面就会展开更深入的调查……韩家到时候…… 韩鸿德不敢往下想。 一切问题的关键所在,都被周沫握在了手里。 她顶住了他以前的恶语相向,顶住了后来他各种手段的施压,终于,她熬到了现在的这一步。 毫无疑问,她赢了。 周沫,比他想象中聪明的多,坚韧的多。 周沫冷笑一声,问:“您现在也愿意低下您高贵的头颅了么?之前你们仗着所谓的‘家世背景’为所欲为,应该也没想到还有今天吧。我希望你们不要对着我低头,最好继续保持你们的高姿态。毕竟我很想看到当有更高权利的人,在你们头上耀武扬威的时候,你们也要像当初劝我认命一样,选择认命,不要有丝毫怨言。” 韩鸿德一时气急,“你!” 周沫收了冷笑,恢复冷然,“在我父亲出事后不久,我就想到了这件事该如何走正规的司法途径。我以为你们会派韩沉来当说客,让他当中间人,从我这里要谅解书,好让韩泽被审判的时候能获点减刑。但……终究是我浅薄了,低估了你们的决心和狠心。你们甚至连送他上审判庭都没想过,更别说什么谅解书。以就医为理由,带他回帝都,接下来……如果我没猜错,就是想办法送他出国,然后让案子一压再压,最后不了了之。我是谁,一介平民,你们韩家是谁,帝都的高门大户。你们对付我,比碾死蚂蚁还简单,根本都不屑和我斗。我说对了么?” 韩鸿德脊背一僵,面对周沫的质问,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所有计谋和心思全被戳破的局促,类似遮羞布全被掀开的羞愧与丑陋。 韩鸿德:“韩泽现在还没出国,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他送回东江。” 周沫嘁笑一声,“之前不惜一切都要保的宝贝孙子,怎么现在弃如敝履了?说送回来就送回来?路上万一他没命了怎么办?” 韩鸿德更是羞愧难当。 周沫此刻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把他身上的伪装也好、皮肉也好,一刀刀地割下来。 哪怕此刻的他已经鲜血淋漓。 可即便这样,韩鸿德还是只能忍着,事关韩家的未来,已经不是保不保韩泽一个人的事了。 如果弃了韩泽,能换韩家全体无恙,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韩鸿德拧眉,正色道:“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同意让韩泽放弃治疗。” 第971章 天灾人祸38 周沫惊讶又警惕地望向韩鸿德。 心底顿觉毛骨悚然。 韩鸿德这话,如果她没意会错,他是想……让韩泽死?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韩泽死了,她大仇得报,韩家最大的威胁,也会因为韩泽的离世而到此为止。 “韩泽现在全身烧伤严重,双腿也救不回来了,需要截肢……就算他以后能活,也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韩鸿德说:“对于他来说,活着应该比死了更痛苦。” “那就让他活着,”周沫说。 韩鸿德惊讶,“你不想一命抵一命?” “当然想,但是如果死对于韩泽来说是种解脱,我宁愿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周沫眼神微暗,“抛弃他对你们有好处是吗?那就别抛弃他,让他拖着半个身子,继续当你们韩家的人。” 继续成为韩家的“丑闻”,成为韩家的“耻辱”,成为韩家的“拖累”。 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姓氏,自此蒙尘。 让他们高贵的头颅不仅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更要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韩鸿德没想到,周沫比他想的更理智,更有股狠劲儿。 他甚至用韩泽的命和周沫做交换,周沫都能无动于衷,甚至杀人都不够,还想诛心。 这就有点过分了。 “周小姐,请你再好好考虑考虑,”韩鸿德说:“我的提议,已经是韩家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并且是双赢的结果。韩泽的命我送给你,你把谅解书给我,我们从此达成和解。以后你和韩沉在东江继续过你们的日子,韩家也会认可你,承认你这个孙媳妇,你和韩沉如果有什么难处,韩家还能无条件提供帮助,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然后呢?就这么算了?”周沫反问。 “不然呢?” “你们连道歉都没有,还想让我直接出具谅解书?”周沫好整以暇问:“这和威胁,或者说利益交换有什么区别?还是我需要给你解释一下,‘谅解书’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鸿德拧眉问:“你想怎么样?让韩泽的爸妈亲自上门给你道歉?我是他爷爷,我来还不够吗?” 周沫:“您觉得够吗?” 韩鸿德心中憋了一口气,他忍着脾气,不耐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周沫:“把韩泽治好,治到神志清醒为止,然后让他、他的父亲,亲自登门致歉。” 韩鸿德:“你!你就是不想让韩家好过!” 周沫:“我有说让韩家好过的话么?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让你们好过?” 韩鸿德气急上头,猛地站起,随后血压飙升,一股莫名的阻力顺着后脖颈一直冲上头顶。 他甚至有点站不稳,身体拄着拐杖,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 “你……你根本就是故意在欺辱我们,我提的分明是双赢的意见,你却不知好歹,你……” “这就是您求人的态度么?”周沫一点不恼,“如果是这样,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您留在这儿,只会更生气。一会儿韩沉该来了,想来他不会想看到您在这儿,您该走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沫不想再和韩鸿德废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韩鸿德深深地剜她一眼,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离开。 中午时候。 韩沉给周沫来办出院。 当然,出院前,他还给周沫带来了饭菜。 柳香茹和梁辛韵两人忙活了一早上弄的,知道她吃的少,量也减了些。 韩沉将饭菜一一摆在屋内的茶几上,他让周沫先去洗手。 周沫洗完手出来,韩沉已经摆好了,就等她坐过去吃。 连旁边的保温杯也打开了盖子,热水冒着热气儿。 水杯旁还摆着一瓶橙汁。 周沫坐定,“你爷爷早上来了。” 韩沉脊背一寒,“他又说什么了?” 周沫:“没什么,让我出具谅解书,我没同意。你们家的事,你不应该不知道吧?我指的是你三伯。” 韩沉无奈叹息:“我知道。我是没想到我爷爷行动这么迅速,昨天出的谈话意见,今天他就来找你要谅解书了。” 周沫挑了两块西芹,细嚼慢咽,吃了几口,她说:“我是不会出具谅解书的,不管你们谁来求我,都没有用。所以,别让韩家的人白费功夫了。” 韩沉声音闷闷的,“嗯”一声后,给周沫打开了橙汁的瓶盖。 周沫:“我没有针对你,我是顺从我的内心做的决定。离世的是我父亲,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韩沉:“能理解。” 周沫:“现在还想我搬回去住么?” 韩沉眼神一惊,“你愿意?” 周沫:“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看老天给不给这个机会。老实说,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我想你也是。毕竟你应该也不想看到一直生活的大家庭,走向倒台的地步。” 韩沉神色黯然,“我离开帝都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天。” 周沫:“给你的电话,打了吗?” 韩沉:“打了。现在我和你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说着,韩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给周沫看。 周沫简单瞄了一眼,大概有十分钟的通话时间。 韩沉没有骗她。 周沫经过一天的休息,精神恢复很多,胃口也长了不少。 虽然饭量还没恢复到平时,但已经比昨天吃的多了些。 虽然还是没吃完。 韩沉接过她的筷子,将她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完。 周沫坐在旁边,一口一口的嘬橙汁。 “有点酸,”周沫皱眉。 “是吗?”韩沉接过,自己尝了一口,“确实。想喝甜的?一会儿我去给你买。” “想喝桃汁,”周沫说。 韩沉愣了一下,说:“行。” 周沫靠近他,端详他的表情,也看出了他的不自然。 她微微噘嘴,表示不满。 “每次提桃汁,你都这个表情。” “什么表情?”韩沉问。 “不乐意呗,还能什么表情,”周沫说:“你呀,嫉妒心怎么这么重?都多少年了,还在介意唐天锡呢?” “没有,”韩沉垂眸,视线淡淡地移到另一边。 周沫伸手掰过他的头,逼迫他直视自己。 “好好说实话。” 第972章 天灾人祸39 “我没骗你。” “我不信,”周沫放开手,视线却没离开他,“你心里的那瓶醋,从十年前,酿到现在了,不但没变质,还越酿越酸了,是么?” 韩沉撇开头,没说话。 “你看你,被人说中,就不敢和人对视,”周沫说:“韩沉,你要搞清楚,我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十个月以后,我们就是孩子的父母,你心里到底还在意什么?” 韩沉犹豫片刻,说:“好吧,是我说谎了,我的确很在意你喝桃汁这件事。” 周沫无奈扶额,“我喝桃汁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喝桃汁。小时候,我家里过除夕,我妈在家做年夜饭,我爸带我去超市买东西,他买两瓶啤酒,然后让我随便选我想要的,我选了好多零食,回去之后被我妈一顿骂,说大过年的,吃什么零食。后来我爸再我带去,我就老实了,乖乖拿果汁类的饮料。橙汁和桃汁我都买过,对比之下,桃汁更甜,所以我喜欢桃汁。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韩沉:“那唐天锡桃汁过敏……” 周沫:“他不怎么喝果汁,你知道的,他喜欢喝冰红茶,不管冬夏,都拿冰红茶当水喝。后来有次我买了桃汁,大夏天他为了解渴,喝了一口,谁知道过敏了。以前他也喝过果汁,都没出事,就那次,出事了。他说是的桃汁有问题,结果是人用的真桃子。他身体力行鉴定的桃汁品质,我干嘛不喝?”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韩沉:“你以前都没说过。” 周沫:“你以前也没问啊。” 韩沉:“……” 周沫笑说:“我也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吃唐天锡的醋,所以我故意不说。” 韩沉疑惑:“为什么?” 周沫:“就许你此次考第一气死我,不许我明知你吃醋还故意惹你吃醋气死你?” 韩沉:“……” 周沫哄道:“好了,都解释清楚了,以后别再酿醋了。” 韩沉:“……” 周沫想到什么,突然说:“对了,你爷爷还和我做交换。说……用你四哥的命换给你三伯的谅解书。你四哥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如果家属同意拔管子,他应该活不下去。” 韩沉拧眉,震惊道:“他真是这么和你说的?” 周沫:“我没必要骗你。” 韩沉面色瞬间黑了下来。 周沫:“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一直都在刷新我对你们家的认知。” 韩沉略感愧疚,“抱歉,我……” 周沫:“又不是你的错,干嘛道歉。你已经做了你能做到的所有事,甚至还站在了我这边。有这些,就够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韩沉微微抿唇,“多亏我妈。” 周沫:“是啊,你要好好感谢她。” 要不是梁辛韵,说不定韩沉现在也被韩家的那种思想和风气染指了。 韩沉吃完剩下的饭菜,又将饭盒洗了,随后去帮周沫办出院手续。 再回来时,他看到周沫手里提着的电脑,问:“你最近工作很忙?” 周沫有点烦躁:“嗯。好多东西没做完。” 韩沉:“我能帮上忙?” 周沫惊讶:“你帮我?” 韩沉:“嗯。” 周沫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要研究的东西,你也不懂。你弄不来的。” 韩沉:“我可以学。” 周沫笑笑:“没那么好学。我都学到博士了,还没在这个领域扎根,只能做浮于表面的研究,你帮我……难度太大了。” 韩沉:“别小看我。我自学能力很强。” 周沫:“行,晚上谈。” 韩沉:“好。” 两人商定,晚上时候再一起讨论周沫工作的事。 然而还没到下班。 韩稹那边突然来了电话。 彼时韩沉正在上班,韩稹来电话说,韩鸿德从医院回去后,就一直不舒服,嚷嚷着胸闷,而且还头疼。 韩稹给韩鸿德找了药服下,让他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两小时后,韩鸿德突然惊醒,之后就近乎神志不清了。 韩稹连忙打了120。 此刻,韩鸿德已经被送去东大一院的急诊。 韩沉听闻消息,立马赶去急诊。 然而大夫却告诉韩沉,韩鸿德的情况很不好。 有突发脑溢血的嫌疑,并且和他多年的高血压史有关,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脑部血管破裂,最终出现昏迷。 韩沉请求大夫尽快确诊,先弄清到底是脑部的哪个血管出现问题。 急诊外,韩沉和韩稹也赶紧给帝都那边打电话,通知韩雎、韩旌等几个兄弟。 韩鸿德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太好,他的年纪很大,且有比较严重的高血压病史,平日里,谁见了韩鸿德都忍让三分,就是怕他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韩峙听到韩鸿德进了医院,气急道:“早上的时候,爸给我打电话,说去找周沫谈,肯定是和周沫谈的时候,那丫头气到爸了。” 韩稹震惊:“爸去找周沫了?” 韩峙:“不然呢?要不是我被上面问话了,怎么可能被周沫这么一个小丫头拿捏?我当时就不想让爸去,但爸说,做检讨这事很重要,非要去。” 韩稹气急:“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韩峙:“你和爸住一起,你都不知道吗?” 韩稹:“他不乐意见我,不让我陪他。” 韩峙:“他那么大年纪了,你竟然放任他一个人待着?” 韩稹:“三哥,现在不是划分责任的时候,是爸现在该怎么办?是带回帝都去治疗还是留在东江这边。还有,家里那边谁要过来吗?我来安排。” 韩峙:“我问问二哥。” 随后韩峙挂了电话。 等消息的空档。 韩鸿德的检查结果出了,显示是脑部的细小血管,但是出血范围很大,并且在脑干部位,难度比较高。 大夫说:“以前咱们医院有个大夫十分擅长处理这种患者,手术成功率一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且像您爷爷这种超高龄的患者,也有手术成功的先例,但……那个大夫现在不在咱们医院了。” 韩沉心下一滞,“现在呢?怎么办?” 大夫说:“我已经联系神外那边的主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你最好也联系一下帝都那边的大夫,咱们医院的神外,自上位大师退休之后,一泻千里。这些你应该也知道。” 第973章 天灾人祸40 韩沉点点头。 关于东大一院神外的事,韩沉入职这一年多也略有耳闻。 之前神经外科有位大师级的人物,擅长各种复杂和高难度的神外手术,甚至有人称他为“艺术家”。 因为他做的手术,基本堪称完美。 后来老人家年纪大了,虽然培养了不少学生,也给神外带出了不少人才,但基本都只能说“普通”,老人家一心想找个神外的天才学生,然后将自己一身本领传授给他。 在老教授离职前几年,神外还真来了这么一个人才,老教授也很看好他。 然而就在那个学生即将能独当一面,独立成为主刀,正式走上老教授给他设定的“大师”之路时,那人却突然消失,没错,是突然消失,莫名其妙就没了踪影。 再回来时,他已经旷工很久,也没细说原因,拿了自己的档案,从东大一院离职。 后一年,老教授心痛难耐,选择退休,退休后也不接受东大一院的返聘,自此不再带学生,更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个学生的离职对他的打击很大,据说至今都没有释怀。 而那个突然离职的学生…… 就是傅澄海。 很难想象,或者说,很难把现在的傅澄海和以前那个神经外科的天才医生联系起来。 没有人知道傅澄海究竟为何突然消失,更没有知道,为什么他放弃了深耕多年的专业,并且他是当时他那一届公认的最有可能成为“大师”的天赋型学生。 他在神外的成长速度,甚至比和他在心外的同届学生陆霆川更快。 陆霆川现在已经是心外的骨干,也是心外的副主任和心脏移植中心的主任,可想而知他的能力。 傅澄海更不必说,作为未来神外的接班人,整个科室的资源都在向他倾斜,他的工作条件可谓是顺风顺水,然而他却让所有人失望了…… 按照给韩鸿德看病的急诊大夫说,如果当时傅澄海不辞职,现在韩鸿德脑出血的问题,就算没有傅澄海那位大师级的老师,就是傅澄海,也足够有能力处理。 韩鸿德在东江病倒的消息,韩家那边已经传开。 经过多方会诊,东大一院这边的意思是,医院这边会尽力救治,但风险实在太高,不保证手术能成功,就算成功也有可能造成瘫痪之类的严重后遗症。 现在需要韩家的人做决断,到底是带回帝都,还是留在东江。 带回帝都就要承担转院的风险,留在东江……东江对于类似疾病的治疗效果肯定没有帝都好。 韩稹和几个哥哥打了电话,经过商量,在韩旌的带领下,大家最终决定,将韩鸿德带回帝都。 几人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韩鸿德年事已高,不管是留在东江做手术还是拉回帝都,都要冒很大的风险。 相较之下,韩家人更不愿意看韩鸿德最后“客死他乡”。 就算最终逃不开死劫,魂也要断在家乡的土地上。 于是乎,韩家那边开始安排韩鸿德转院的相关事宜。 然而人怎么努力,都没法胜过上天安排。 韩鸿德人还没到帝都,在转院途中就去世了。 拉到帝都时,人都凉了半截儿。 韩沉正在值夜班,听到消息后,他连夜请假,回了帝都。 韩稹也早早去了帝都,原本等着接韩鸿德去医院,没想到变成了接尸首。 韩沉翌日赶了最早班的飞机。 离开东江前,他给周沫打了电话。 彼时周沫还不知道韩鸿德的事。 只听电话里,韩沉的声音十分沉闷,“沫沫,我爷爷……没了。我要回帝都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周沫还在上班的路上,听闻这个消息,她只觉得被人当头一棒。 “怎么回事?” “昨天查出了脑溢血,转院去帝都的路上,人没了。” 周沫心中一沉,突然想起昨天早上,韩鸿德从她病房离开的时候,瞧着似乎就不对劲。 “和我有关吗?”她紧张地问道。 “别多想,”韩沉说。 “你没否认,就说明和我有关,”周沫说:“是不是因为他跑来和我吵架,被气到了?” “先等我回家弄清楚情况,”韩沉说:“没证据的事,不能平白无故赖在你身上。” “谢谢你现在还能理智地看待这一切,”周沫说:“不是说赶飞机么?快些走吧,别误机。” “嗯,”韩沉说:“等我回来。” “会的。” 周沫保证。 “抱歉,没办法陪你一起做你的工作了。” “这些事都是小事,”周沫说:“你快些回去吧。” 韩鸿德离世的消息,是韩家的头等大事。 韩沉不可能不回帝都,也不可能不离开她一阵。 只是这种离开,究竟带来的结果是好是坏,谁都没法预测。 按照时间线推测,韩鸿德的脑血管破裂,大概率就是和她吵架之后闹得。 周沫扪心自问,心里觉得愧疚吗? 她很自私地说,一点也不。 或者说,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住她的院,是韩鸿德自己跑来招惹她的。 她也早就和韩沉说过,她做不了刀,就会做一个钉子,砍不到韩家的动脉也会扎出血来。 如今,现实让她的的确确变成了一颗钉子,只是这颗钉子,造成的损伤,远远大于她当时的预期。 并且是韩鸿德自己明知道她是钉子,还要往上撞。 “碰瓷”把命碰没了,赖谁呢? 反正周沫十分平静。 失去至亲的痛,不应该只有她和她的母亲尝到,韩家的人也要好好尝一尝。 来到办公室后,周沫便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 出门的时候,柳香茹给她带来午饭,说以后她和梁辛韵两人轮流负责给她做饭。 食堂的饭菜吃不下去,就不吃了。 她们两个妈妈给她准备,保证味道可口,不让她因厌食或异味饿着肚子。 周沫有点感动。 可想想后,周沫又觉得不对劲,她问梁辛韵为什么她没跟着回去。 梁辛韵:等韩沉他爷爷办葬礼再回去。 周沫很想问,这样会不会不妥。 毕竟梁辛韵是韩家的儿媳妇,公公没了,出于礼仪,她应该一直都在才对。 但这话,周沫又不好问出口。 梁辛韵过了会儿发来消息:能送他最后一程,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了,因为我恨他。 第974章 天灾人祸41 周沫:为什么呢? 梁辛韵: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一直在一种压抑且不自由的氛围中过了三十多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他一句话,我要为此付出我最美好的年华。你和韩沉相爱,在一起很幸福,我乐见其成。可我和一个我从没产生过感情的人绑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还只能通过生孩子才能获得一点点自由,我为什么不恨他呢? 周沫:[抱抱][抱抱]。 她瞬间明白了梁辛韵的厌恨之处了。 源自于和韩稹生拉硬配的婚姻,源自于这么多年她在韩家受过的委屈。 就像她说的,她失去的,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和岁月,凭什么当初韩鸿德一句话,就毁了这一切。 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她和没有感情的韩稹,甚至只能通过“造”一个孩子来争取到她想要的自由。 生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韩沉都到现在这个年纪了,她作为母亲依旧要操心操劳。 这一路走来,没有哪一步是容易的。 唯独好的一点,是韩沉的父亲韩稹,是个明事理的人,虽然全身心都在工作上,但梁辛韵只要求助,他还是会伸出援助之手。 但这点“好”,并不能够弥补梁辛韵这么多年受过的苦和罪。 梁辛韵恨韩鸿德,情有可原。 周沫替韩鸿德感到悲哀。 活了这么多年,能做到让这么多人对他“众叛亲离”也不容易。 现如今,周沫对周正的离世,稍有了些释怀,但这还不是她最终想要的结果。 她还是要等一个公正的审判。 至少韩鸿德人没了,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现在唯一的阻力,大概只有韩峙或者韩家其他几个长辈。 不过韩鸿德离世的事,也够他们忙活了,不一定有心思处理韩泽的事。 周沫觉着,自己这边总算占到一点先机。 然而当天还没过去。 韩家那边又传来噩耗。 韩皓捷没了。 早在周沫住院前,韩皓捷那边就传来了抢救的消息。 经过ICU的努力,终于将他的体征维持住了,但……能维持多久,并不好说。 短则几小时,长……也不过几天。 韩皓捷终是等到了他唯一的最终结局——死亡。 韩家上下再次陷入悲痛欲绝之中。 短短一天,韩家最大的和最小一辈,各走了一个人。 放在谁身上不难受呢? 尤其是两家的直系亲属们。 最难过的莫过于韩雎和韩沛两人。 对于韩雎来说,父亲和孙子没了。 对于韩沛来说,爷爷和儿子没了。 梁辛韵原本打算只出席韩鸿德的葬礼,但韩皓捷的离世,让她第一时间回了东江。 韩皓捷人很乖巧,在韩家也很讨喜,梁辛韵也一直都喜欢他。 韩皓捷的离世,对梁辛韵的打击,比韩鸿德多多了。 周沫在东江听到韩家一天之内亡故两位家庭成员的时候,内心更是平静如水。 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周正离世的时候,韩家人不会知道她有多疼,现在轮到韩家尝一遍这种疼,他们就感同身受了。 周沫把这个消息告诉柳香茹的时候。 电话那头,柳香茹停了片刻,她说:“这算不算现世报呢?” 周沫:“算。” 柳香茹:“我无意过多评判,只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周沫:“我也是这个想法。” 柳香茹:“事到如今,韩家也成了这样,如果韩沉那边无法理解你,觉得他爷爷的死,和你有关,妈妈不会阻拦你的任何决定,相反,我会支持。就像你说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终究是要靠我们母女俩一起走下去的。你放心,我和你爸爸也存了些钱,要是你担心你没工作,养孩子钱不够,我们把房子卖了……” 周沫打断道:“妈——别这么说,还不至于走到卖房子的地步。” 柳香茹:“妈妈知道你有焦虑。现在你怀孕了,学业也耽误了,孩子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吧。要是韩沉他们那边,商量之后,又把他爷爷去世的事迁罪与你,你俩走不下去怎么办?万事要做好打算。他没法照顾你,妈妈照顾你。” 周沫眼眶顿时红了一片。 柳香茹说:“放心,还有你舅舅那边呢,大不了等我退休,咱们一家就去禺山,只要想,日子总能过下去。” 周沫:“嗯。谢谢你,妈——” 柳香茹:“谢什么,傻丫头。” 周沫的感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自周正走后,周沫就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她要努力活,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母亲。 现在才发现,往后的日子,她终究也有需要依靠母亲的时候。 上天夺走了她的父亲,好在她还有一个她挚爱的母亲。 韩沉离开东江这几天,周沫每日都按部就班生活。 因为怀孕,前几天耽误的工作,她也在尽力赶。 事到如今,想多少都没用,唯有好好工作才能对得起自己。 沈青易也发现了周沫的认真和努力。 往日的学生办公室,基本到了下班的点儿,灯就黑了。 这几日,沈青易下班路过,次次都看到灯亮着。 她往办公室里瞅了几眼,发现只有周沫一个人在。 她想,估计是前段时间找周沫谈话,说怀孕影响学业,周沫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倒是个努力不服输的姑娘。 她没打扰,选择安安静静地离开。 周沫加了好几天班,好不容易赶上沈青易要求的进度,并且还把沈青易项目里的事也处理好了。 当然,这也要感谢沈青易的宽容,允许她这样赶进度,并且组里报账之类的杂活儿,沈青易也全都交给别人去做了。 周沫手里就两件事,一件是自己毕业的事,一件就是沈青易一个着急结题的项目。 沈青易虽然严厉,也不喜欢别人拖她后腿,但她是个近人情的人。 周沫对此已经十分感激。 怀孕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也应该她来承担。 并不是她怀孕了,谁都像欠了她一样,必须去体谅她、关心她、照顾她。 别人的善意是别人出于善良的好心,不是理所应当。 第975章 天灾人祸42 周沫一直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对别人表示的善意,她一直心怀感激。 也很怕自己的选择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所以该她做的事,她不会仗着自己有身孕就推卸或者觉得不该她做。 周沫其实还有个小心思,她不想延毕。 孩子出生后,会产生一笔很大的开销,钱是必须的。 而她必须如期毕业,然后按时入职、挣钱,然后抚养孩子。 尤其家里没了父亲,只有母亲一个人的工资,是肯定不够她们母女俩带个孩子生活的。 柳香茹说的很对,要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 她没有因为周正没了,是韩泽撞的,就迁怒于韩沉选择和他中断这场婚姻。 但不代表韩沉能和她一样,不把他爷爷的死,怪罪在她身上,继而选择不中断这段婚姻。 当然,她也不可能现在去问韩沉,以后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之类的话。 韩家现在正沉浸在悲痛欲绝中,这种话不是这时候该问的。 一如当时周沫忙着给周正办葬礼,韩沉也没来打扰,没给她丝毫压力,给足了她缓和的时间,去冷静思考,去理智面对。 现在换成韩沉,也是一样。 生活中总有千千万万重要的事去处理,感情多数时候都不是第一位。 翌日。 周沫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许的出血,量很少,但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 她连忙和沈青易说了声,想请假去楼下产科挂号做个检查。 沈青易比她着急还担心,连忙托人找了产科那边的大夫,打声招呼,就让周沫过去了。 经过检查后,大夫觉得大概率是一些生理性的改变,不是病变,其他一切都正常。 但是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于是又给周沫办了住院。 怀孕真折腾。 周沫没辙,只好将电脑搬来病房,又开始了在病房的办公。 当然,住院的事她没告诉柳香茹,也没告诉韩沉。 毕竟医生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必要让他们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短暂地又住一天院,周沫便出院了。 科里多了个孕妇,大家都对周沫都小心翼翼的。 丁宁还在科里的洗手台前铺了防滑脚垫,怕洗手台那边水多地滑,她不小心摔倒。 周沫瞧着印着皮卡丘图案的垫子,只觉得可爱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丁宁的温暖。 齐延更是自告奋勇,“师姐,以后你想吃什么,我跑腿。” 周沫忍俊不禁,“你呀,真是三句不离吃。” 齐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你不是吃不下食堂的饭么,我可以给你买你想吃的。” 周沫:“不用了,我每天带饭。” 齐延:“柳阿姨做的?” 周沫:“嗯呐。” 齐延一脸期待,“柳阿姨做的饭,真的好吃,上次在你家吃过一次,我现在还忘不了呢。” 周沫温柔睨他:“你这话里话外,都是想在我这儿分一杯羹啊。” 齐延:“我可不敢。我饭量大,一顿吃你们两个人三倍的饭量。” 周沫愣了一下:“什么两个人?” 齐延:“你和你肚子里宝宝,不是两个人嘛?” 周沫这才觉得,是啊,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条新的生命。 之前被查出怀孕,B超里最多只能显示一团正在发育的细胞,周沫不觉得它们是个人。 但经齐延这么一说,周沫陡然意识到,就算它现在是一团细胞,八个月后,它也会成为一个会啼哭的婴儿,然后长大成人。 齐延说她现在是两个人,并没说错。 “师姐,你现在也真够迅速的,”齐延说:“我才认识你半年多,你这人生就和坐火箭似的,连孩子都有了。” 周沫笑笑:“再不生孩子,我都是老尼姑了。” 齐延:“谁说的,这不是还有我哥这个老和尚和你作伴么,你不用担心。” 周沫:“……” 一旁的赵晓霜笑说:“小心给你哥听到,你在他背后说他坏话。” 齐延:“我说的不是坏话,是实话。” 赵晓霜:“要不……你打个电话,当你哥的面儿说。” 齐延瞬间偃旗息鼓,“那还是算了。” 办公室的几人笑作一团。 周沫想到什么,问齐延,“对了,以?姐那边情况怎么样?” 齐延:“我哥打算过段时间,请几天假去看她。不过……你知道的,我哥出国不方便,审批很麻烦。还不知道假条能不能批下来呢。” 周沫点点头:“这确实是麻烦事。” 齐延:“我哥都有点不想干了,那工作没什么成就感不说,基本是个闲职,还对他出国有限制,我哥说……还不如回家继承家业呢。我大伯公司现在是职业经理人在管理,那个经理人不想干了,有跳槽的苗头,我大伯的意思也是,让我哥回去管理公司。” 周沫瞬间黑脸,“要不要这么凡尔赛……” 齐延:“不是凡尔赛,是我哥真的没心思再继续现在的工作了。” 周沫:“看得出来。要是他还想走仕途,也不会掺和进我的事里,选择帮我了。” 齐延:“不过我感觉,我哥最近好像变轻松很多,他甚至考虑把他名下其中一套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做婚房。” 赵晓霜听出了话音,“你这么说……意思是你哥名下有很多房子呐?也不怕被查哦?” 齐延:“都是我哥上学时候,我大伯做地产开发给他买的,查也是合法收入。” 齐延小心思上头,故意逗周沫:“师姐,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初和我哥分手?怎么说,我哥也算富二代呢。” 周沫白他一眼,“他钱再多也和我一毛钱关系没有。我还是更喜欢夫妻共同打拼,至少挣得钱全是夫妻共同财产。” 齐延:“不过……韩沉哥名下应该也有不少财产吧?像他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没点不动产呢。” 周沫:“没有哦。不要随意揣度,我嫁给他的时候,他一穷二白,身上就两张卡,全给我了。” 齐延皱眉:“韩沉哥这是净身出户之后,才跑来找你的么?” 周沫:“嗯。” 齐延:“有魄力。” 第976章 天灾人祸43 周沫笑笑。 其实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韩沉和她结婚后,给她的两张卡都是在东江办的,并且十分抗拒收帝都的那几张卡。 韩沉给她的感觉,也正如齐延说的那样,像是“净身出户”了一样。 以前周沫觉得可能是韩沉想表达自己从韩家离开的决心,现在想想……韩沉要走了她给的那个号码,说明韩沉已经完成了和韩家在金钱上的切割,才敢要走那个号码。 如果韩沉还是和韩家同流合污,那他要走那个号码,无异于把自己往法网里送。 这也是周沫相信韩沉的原因。 不过齐延的话还是给周沫敲响了警钟。 韩沉有先见之明,早早和韩家做了金钱上的切割,那韩家其他人,或者说韩沉的其他几个兄弟呢? 这个问题就不好说了。 晚上。 周沫看着电视泡脚,柳香茹在书房准备教案。 手机铃声响了。 周沫视线从电视移到身旁的手机上,来电显示竟然是晏以?。 周沫惊讶,立即接起。 “以?姐?”她惊喜道,“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今天听齐延说,你问我近况来着,”晏以?笑说:“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想着你那边应该是休息的时候,就想打个电话和你唠唠。”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晏以?说:“我在这边,还长胖了两斤多。” “一个人在外国,很辛苦吧?” “有点,不过还好,”晏以?说:“我听说韩沉的爷爷还有韩皓捷……都……” “嗯,”周沫说:“韩沉回去治丧了。” 晏以?:“没想到啊。” 周沫:“我也没想到。” 晏以?:“我听我爸说,好像韩沉的三伯二次谈话的时候被批评了,是么?” 周沫:“好像是。” 晏以?:“现在韩家摇摇欲坠啊。别说韩家,我爸的日子也不好过,昨天他和我打电话,感觉也干不了几年了。还说明年退了,出国来找我。” 周沫:“嗯?” 晏以?:“我一点不想他过来。我恨他。但他又是我最后的血亲……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沫:“好好养身体,等身体恢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晏以?:“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等腿恢复了,回东江。” 周沫:“好啊。随时欢迎,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晏以?笑笑:“我终于有个能说话的朋友了。” 周沫:“以后你要想找人聊天说话,可以找我,反正我现在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晏以?:“好。” 顿了顿,她又说:“我听二嫂说,韩济和她离婚的事,韩家现在也都知道了。现在的韩家,说是鸡飞狗跳都不为过。对了,二伯父原本还想要回皓轩的抚养权,但被韩济拦住了。当时他和二嫂是协议离婚,抚养权在协议里已经给了二嫂。” 周沫:“真是没想到啊,韩家会分崩离析。” 晏以?:“不止如此,还有件大事,要不然二嫂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周沫疑惑:“什么大事?” 晏以?:“阚彤死了。酒驾。警方在她身体里查到了du品残留的痕迹,她的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都显示之前和韩泽联系十分频繁,而且和韩泽之间有矛盾。阚彤的去世又是和韩泽前后脚,还都嗑药……警方现在怀疑阚彤的死和韩泽有关系。顺藤摸瓜,查了韩泽的手机后,又发现阚彤和韩济之间有过一段,现在警方将目标锁定在韩济身上了。他有很大的雇凶杀人的嫌疑。” 周沫彻底傻眼,“这……” 都是什么走向? 完全超乎她的意料。 韩家这是……没一个人是干净的么? “韩家终究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去年骆芙和韩泽的婚事没成,我爸就说,韩家可能有风险,还说,韩家能不能过去这一关,就看今年上半年了。果然,还是没过去这个坎儿。”晏以?说。 周沫感叹,果然啊,混迹政场的人,眼光就是不一般。 晏建舍之所以在晏以?跳楼前,还拖着韩池,其实也是押了一半的宝在韩池身上,赌的是韩家能迈过这个坎儿。 然而事态发展是韩家迈不过去,晏建舍只能抛弃韩池,另谋出路。 眼见着韩家的压力都这么大,动辄被约谈,还是三兄弟一起,尤其韩峙还被约谈了两次,这已经不单单是韩家的对手在搞事情了。 而是一张编织细密的网,在紧锣密鼓且有条不紊地往下铺。 没有免罪的丹书铁券,也没有“铁帽子王”,无论职务多高、功劳多大,只要违纪违法,绝不姑息、一查到底。 纪律面前,人人平等。 这才是上面的人想要的最终结果。 晏以?又说:“巡视组又去沪市了,韩池也被约谈了。” 周沫愣了一下:“因为什么?” 晏以?:“不知道。我只敢保证自己卡里的钱是干净的,但韩池那边……我们也没结婚,他的钱干不干净,和我爸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那就不好说了。我也没心思关注。” 周沫:“韩沉都能想到,他不应该想不到吧?黄陵江的房子,他不是也没买么?” 晏以?:“黄凌江的房子我是松口了,没让他买,但他有没有置办其他资产我不得而知。而且……韩池很贪权,也很聪明。之前巡视组来过一次,哪怕黄陵江那边的房子查出来一堆出事的人,他都能嗅到先机,早早避开。这次他肯定有办法躲过一劫。他做什么,肯定也不会让我们知道,更不可能被巡视组的人抓到把柄。这也是他敢离开韩家,独自一个人闯荡的原因,比起‘旋转门’那种低级的手段,韩池的手段高级很多,就算是不义之财也查不出哪里不义。” 周沫疑惑地问:“‘旋转门’是什么?” 晏以?:“官企勾结,在位期间给企业开后门,之后辞职入职企业享受百万年薪。” 周沫心下一懍,原来还有这种玩法。 终究是她活在象牙塔里待久了,想法太浅薄。 韩家的事,水有多深,以她的阅历和见识,根本没法摸透。 第977章 天灾人祸44 只能如柳香茹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老大韩沛没了儿子,老二韩济涉嫌雇凶杀人,老三韩池接受巡视组的检查,老四韩泽毒驾…… 韩沉这一辈,一共六个孩子,只有韩沉和韩决目前相安无事。 韩沉的相安无事还是在早有先见之明,和韩家脱离了金钱关系,不然也有可能被牵连其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 韩家这次确实遇到大危机了。 而且颓势明显,往日权威也逐渐式微。 从韩鸿德的对付周沫的手段就能看出来,新上任的裘成和表面是韩家扶上来的,但帮助韩鸿德的手段,并不那么强硬,甚至有点软兮兮的,一点不像韩家的风格。 甚至有点糊弄韩家的意思。 足可见,一切都在变化,这种变化可能不是显著的,而是大厦将倾前,原本富丽堂皇的瓦片在一块块的跌落。 晏以?的父亲分析对了。 韩家的关键时期就在上半年,如果度过去,可能会相安无事,如果过不去……就是一座大厦轰然倒塌的结果。 韩泽毒驾,就是所有事件的导.火索。 没有他,韩峙不会被查第二次,韩鸿德不会来东江也不会死,韩济更不可能被警方定为雇凶杀人。 想到这儿,周沫恍然大悟。 她说:“之前齐潭说,李正钦他们让齐潭对付的人是韩沉和韩池,主要原因是韩沉和韩池在外地。齐潭还说,之所以针对韩沉和韩池,就是想他们在各自的地方混不下去,然后转头哭着回去找韩家出手,好找到不符合程序正义的证据。现在看来……韩沉和韩池早有准备,没给韩家带来什么麻烦,反而这场火是从韩泽身上烧起来的……” 晏以?笑道:“或许李正钦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苦苦针对的点没有翻车,反而是韩泽这个对韩家来说,不走仕途,且没有任何用处的人,翻了车。” 周沫恍惚道:“是啊。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韩泽。” 晏以?:“他在东江混成什么样,韩家那边管都不管,足以见他们对韩泽的漠视了。不走仕途,在韩家就永远没有地位,永远是最被忽略的那一个。” 周沫微微垂眸:“现在的韩家,除了韩泽,不走仕途的,才是最安全的。” 晏以?:“嗯。现在的韩家,好像除了韩沉和他爸爸,基本全军覆没。犯事的犯事,受牵连的受牵连。对了,你最好让韩沉也小心,不要牵扯进韩家的事里,不然……也要吃瘪的。” 周沫:“他有分寸。” 晏以?:“有个消息……想告诉你,我舅舅和我说,巡视组去了沪市后,我爸有点自乱阵脚了,之前他那帮人和韩池走得很近,现在巡视组因为韩家,重点查韩池……就算韩池不被查出来什么,等巡视组一走,我爸那边也要斩草除根,将韩池踢出局的。” 周沫问:“怎么踢出局?” 晏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问责,然后免职。免职是个中性词,大错小错都能往人头上套,尤其……在打击异己方面,是很好用的手段。韩池这次是逃不开的。所以……让他好好做准备吧。” 周沫疑惑:“你是想让我通过韩沉的口,转述给韩池?” 晏以?:“嗯。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了。” 周沫:“明白了。” 她在想,或许这才是晏以?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 周沫挂了晏以?的电话后,将晏以?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韩沉。 韩沉说会告诉韩池。 当然,韩池现在还在沪市,不能回帝都。 尤其这时候,他更要保持克制和冷静。 如果匆忙回帝都,不在沪市接受完调查再走,会让巡视组的人觉得,他在逃避调查。 这样会更麻烦。 不如他坦坦荡荡接受完调查,然后请假回家参加葬礼。 事实上韩池也是这么做的,并且韩家人都认可他的决定,这也是韩家那边商量后的结果。 韩鸿德走之后,韩家的大小事宜,基本都是韩旌说了算。 韩池接受完调查,再回家参加葬礼,之后韩池的归处,韩旌一并和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 大家的意见都是,让韩池先回帝都。 唯有韩池,说再想想。 韩沉将晏以?的话带给韩池后,韩池犹豫了。 他本想继续在沪市蛰伏,等着晏建舍退休,把他熬下去就好。然而晏建舍为了不让自己出事,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已经开始策划让他“免职”的事了。 这也说明,韩池在沪市根本留不下。 韩池不得不考虑自己将来的去路。 接受完沪市这边巡视组的调查,韩池匆匆上了飞帝都的飞机。 临登机前,韩池收到了一通来电。 看到来电显示,韩池心下一松,是久违的愉悦。 他接起电话,问:“老同学,你怎么想起联系我了?” 祈子晋笑说:“听说你有难了,特此来解救你于水火之中。” 韩池无奈一声叹息,“你远在禺山都知道了么?” 祈子晋:“没法不知道啊。你的事在咱们的同学群里都传疯了。” 韩池这才明白,祈子晋说的是哪回事:“你消息太滞后了,我和晏以?的事,早就结束了。” 祈子晋愣一下:“看来我吃瓜吃晚了。” 韩池:“是太晚了。” 祈子晋:“不过……我才听说周沫的老公韩沉是你弟弟,怨不得我说你们都姓韩呢,他还刚好是大夫,我记得你说你有个弟弟是医生。” 韩池:“嗯,是他。” 祈子晋:“你四弟和周沫爸爸的事,我也听说了。周沫的表哥柳珲是我的下属……” 韩池长叹一口气,“天灾人祸啊。” 祈子晋:“你四弟闯的祸太严重了,你估计也受到牵连了吧?” 韩池:“嗯。我们整个家族都在水深火热中,我在沪市也快待不下去了,这不是正打算回帝都么?” 祈子晋惊讶:“你真要回帝都?” 韩池:“开个玩笑,只是回去参加葬礼,我爷爷和大侄子……哎……” 祈子晋:“节哀。” 韩池:“谢谢。还能有你这个朋友陪我说这些。” 祈子晋:“知道你郁闷,所以……想给你个提议。” 韩池:“什么提议?” 第978章 天灾人祸45 祈子晋:“来禺山吧?我知道你这样的世家公子,看不上禺山这样的小地方,但……如果在大地方混不下去,不如来小地方试试呢?这地方,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有没有犯过错,背后是哪个家族。天高皇帝远,这里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关心的也只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不会像活在聚光灯下一样,必须维持光鲜靓丽,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可能……顶多和群众‘勾心斗角’一下,不过他们都很淳朴,做好安抚工作就行。” 韩池:“听你这么说,看来在禺山那边,干的不错嘛。” 祈子晋:“也不是太顺,你知道我向上管理的能力不行,这不是,为了搞定村上学生上学难的问题,我都折腾快一年了,还没办妥。” 韩池惊讶:“禺山那边还有学生上学难?那边不是发展挺好吗?之前晏以?去做调研,那边的工业园区不是建的挺好的?” 祈子晋:“做的是很好,可目前园区只有一个红酒公司能拿得出手,招商引资也不行。至于学生,都是本地的留守儿童,禺山这边几个村子路不好,离镇子又有点远,我想申请校车,上面迟迟批不下来。孩子们上学只能靠骑自行车,每天往返就要两小时。” 韩池:“住宿呢?” 祈子晋:“家里还有老人在,好几个孩子除了上学,回去还得照顾老人,家里的活儿也得有人干。” 韩池皱皱眉:“看来教育资源悬殊也太大了。” 沪市这边很多学校校车接送全方位覆盖,如果家长要接孩子,还有专门的智能接送系统。 低年级全部取消期末考试,改为“游园会”,把语数英和体育改为各个站点项目,像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一样,每个站点会给完成站点项目的学生盖章,盖章之后在终点还会给颁发奖品。 然而在禺山那地方,还有孩子连上学都费劲儿。 韩池:“你的提议我再想想。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不过……如果在沪市留不下来,我可能还是想回帝都,你知道的,虽然在沪市经历了打击,但我还是不想放弃。在帝都的话,家也在那边,打拼起来,会比在沪市容易一点。” 祈子晋:“我只是随便一提,你尽管考虑,不过……我还是强烈安利你来禺山。真的,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如果稍稍下沉一点,肯定能大展宏图。不是有句话叫‘降维打击’嘛,你应该就是打击我们这种能力平平,也做不出什么功绩的人的。” 韩池:“别这样说,你也很优秀,至少……你敢顶着名牌大学的名号,回乡建设,我应该做不到你那样。” 祈子晋:“没有做不做得到,只有想不想做。而且……在禺山,没人什么人关注你什么学历,什么来历。不是所有地方都唯学历和出身论,强龙还难斗地头蛇呢,小地方有小地方的规矩,说不定你换个环境,心情好了,还能找到工作的价值,总比在大城市整日心累,深陷各种党同伐异的斗争中好吧。” 韩池:“我考虑考虑,如果我想的话,会给你答复。” 祈子晋:“那我先和我领导打个招呼?” 韩池:“先别,万一我不去,不是折了你的面子么?” 祈子晋:“你看你,说出心里话了吧?还是不想来。算了,我不强求,不过……我一直都在禺山,你要想出来旅旅游,散散心之类的,也可以过来。” 韩池:“没问题。” 放下电话,韩池心中泛起层层愉悦的涟漪。 不是他想去禺山,而是……在他近乎最落魄的现在,还有一个朋友愿意打电话来关心他,并给他提供帮助,指出一条未来的道路规划。 这在他的社交范围内是少见的,或者说,唯此一个。 这种有人关心的感觉,很好。 *** 飞机落地帝都。 韩池这次归来,感觉空前不一样。 以前回家都是为了应付,应付自己,也应付家里,通常待不了几天就匆匆离开。 为了配合自己的行程,他通常都选择坐高铁,不为别的,只因为高铁准时,并且在高铁上,他还可以在线办公。 这次坐飞机,是为了抢时间。 自韩鸿德和韩皓捷的噩耗传到他处,已经好几天。 为了配合巡视组的调查,韩池极力隐忍内心悲伤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更放松和坦然。 可即便这样,在飞机落地帝都的时候,韩池还是忍不住想火速冲回家。 韩家这边的习惯是第五或七日出殡,韩池回来时,也刚好是第五日出殡的时候。 葬礼在殡仪馆专用的宴会厅举行,前来祭奠的都是往日韩家人的旧友、同事之类的,人数很多,举办时间很长。 爷爷和重孙同时举办葬礼,实属罕见。 来参加葬礼的人心中多多少少都在打鼓,这是做了多大的孽,才遭此报应。 韩鸿德平日身体很硬朗,虽然已年过九旬,但谁看了他都觉得不过古稀之年,谁都觉得,他活到百岁,没什么问题。 然而世事难料,还有几年就百岁的他,走的如此突然。 韩皓捷更是。 明明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却像被诅咒了一样,得这样一个难治的病。 怎么看都像坏事做多的报应。 可孩子是无辜的,这报应无论如何,也不该拿孩子开刀。 韩池送了韩鸿德和韩皓捷最后一遭,走在送行队伍的前列,负责执幡买水抬遗像的是长子韩雎和长孙韩沛。其余人则排队跟在他们后面。 韩雎那辈是第一梯队,兄弟四个站成了两排,后面第二梯队的两队排头是韩济和韩池,后面跟着韩决和韩沉。 从会场的祭奠礼结束,到送上灵车,短短几百米,每个人的步履都十分沉重,各个表情严肃。 队首的韩沛最为难过,同一天失去两位至亲,他实在受不了,胸口的酸涩和悲伤快要溢出来,但他只能忍着,可忍着忍着,眼泪就在眼眶中疯狂打转。 难受,太难受了。 韩家的男人从韩雎到韩沉,各个身姿挺拔,也成了葬礼上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一道风景线。 第979章 天灾人祸46 这次葬礼,韩毓也来了,带着冯又晴和冯又晴的丈夫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韩毓对韩鸿德的怨恨,也随着韩鸿德的离世,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失去父亲的痛心。 韩家子辈,就她一个女孩儿,有五个哥哥在上面,韩毓说是最受宠的女儿也不为过。 甚至韩鸿德还随着韩毓的心思,让她远嫁东江,和冯阳在一起。 以前,韩鸿德的意思是把冯阳弄回帝都,让韩毓在家门口待着,家里人放心。 但韩毓不肯,还把工作找到了东江,韩鸿德很是生气,但最终也依着韩毓的性子了。 韩鸿德还不喜欢梁辛韵的一点是,韩毓当初报考护理专业,就是受了梁辛韵的影响。 她看梁辛韵是学医的,自己也想考,结果成绩不如意,被调去了护理。 上着上着发现自己也挺喜欢护理专业,于是就在这个专业一直读下去。 后来遇着找工作,又得知梁辛韵家是东江的,听说东大一院不错,当时冯阳也在东江,韩毓便一门心思想进东大一院。 最后,韩毓因为工作和冯阳的原因,彻底留在东江。 韩鸿德眼里,是不允许有梁辛韵这样的人存在的。 她的出现改变了韩鸿德生命里很重要的两个人,一个韩稹,一个韩毓。 韩毓不用说,打从梁辛韵进门,韩毓就喜欢围着梁辛韵转,后来更是受梁辛韵的影响走上学医这条路。 韩稹则不然,以前他是学习机器,不会参与韩家任何内部事宜的讨论,上面哥哥多,他不喜欢走仕途,也无所谓,他成绩优异,是各大科研单位看中的好苗子,为国争光的工作,韩鸿德自然愿意送他去。 但是和梁辛韵结婚后,韩稹性格都变了。 以前不怎么善言谈的他,会为了维护梁辛韵和韩鸿德吵架,要是家里的谁无意怠慢了梁辛韵,比如吃块蛋糕没给梁辛韵留,韩稹都会和对方说,下次记得带梁辛韵一起。 本以为韩稹这是喜欢梁辛韵,结果两人结婚之后,一直都分房睡。 这更是给韩鸿德气得不轻。 反正打从梁辛韵进了韩家的门开始,就和韩鸿德各种不对付。 梁辛韵表面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实际骨子里特别要强。 明里暗里和韩鸿德对着干。 谁都看得清,但谁都不会说什么。 毕竟谁都知道,家里韩鸿德确实有点一手遮天,唯独梁辛韵是那个敢反着和韩鸿德干的。 这场葬礼,梁辛韵也参加了,就站在韩毓前面。 灵车开往墓园之前,一排排黑色轿车大排长龙。 韩济上车前,余光看到了旁边不远处站着的艾知音,她牵着韩皓轩,站在一棵松树下,眼神凝望着离开的队伍。 她和韩济已经离婚,并且从韩家搬了出来,韩旌为此大发雷霆,尤其她还带走了韩皓轩的抚养权。 于是,韩旌不让她参加韩鸿德的送灵队伍,只让她参加吊唁。 吊唁礼结束,艾知音只能在送灵队伍处眼睁睁看着韩家的人离开。 韩皓轩是韩家的子孙,按理说也要带着去,但孩子太小,怕不知分寸的闹起来,毁了葬礼的庄严肃穆,便没让带。 艾知音莫名有点难受。 韩家,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这里所有的人以前都曾待她很好很好,尤其是离世的韩鸿德,对她比亲爷爷还亲。 艾知音很想送韩鸿德一程,但韩旌已然将她逐出韩家。 是啊,她和韩济离婚了,也算不得韩家人了。 明明这也是她追求的结果,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悲伤什么。 韩皓轩看到韩济也向他们的方向看来,他扯了扯艾知音的手,小声提醒道:“爸爸。” “嗯,妈妈看见了,”艾知音笑着回应,随即抬眸,视线和韩济对上。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中间还有两排剪裁整齐的绿化带,就那样遥遥相望一眼。 韩济没有表情,视线与她相接一两秒,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艾知音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情绪,他的面容是冷淡的,是没有表情的,和往日和煦带笑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他眸中的眼神却没有他要表现的那样冷峻。 如果他真不想见到她,也不会多看她两秒。 可惜他的瞳仁太黑了,明明莹莹带光,但黑色会吞噬所有,他所有的情愫也一并消失在黑色的瞳孔里。 “妈妈,我们以后,真的不和爸爸在一起了吗?”韩皓轩问。 “嗯,”艾知音说:“以后我们和外公外婆住。” “哦,”韩皓轩声音恹恹的,似乎有点失落,“那我以后不能偷懒了。” “什么?”艾知音不解。 韩皓轩抬头望着艾知音,“爸爸说,你布置的作业,我可以偷懒不写,他帮我写。” 艾知音陡然失笑,随后她微微勾了勾唇,“你的寒假作业,就是他帮你做的吧?” 韩皓轩点点头:“嗯。爸爸说,不能告诉你。” 艾知音:“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呢?” 韩皓轩:“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怪爸爸,现在爸爸没了……” 艾知音揉揉他的发顶,“谁说爸爸没了?我们只是分开,他是你爸爸,这辈子都是你爸爸,你不会失去他。” 韩皓轩委屈道:“可他不会陪我写作业了。” 艾知音:“还想让他帮你写作业?” 韩皓轩噘嘴,不理艾知音。 说来也奇怪,之前韩皓轩放寒假的时候,韩济带了他几天,也不知道父子俩怎么相处的,还给韩皓轩处上瘾了。 两人也不知道在书房鼓捣什么,艾知音以为韩济带着韩皓轩玩游戏,但每次进去,都看韩济在给韩皓轩辅导功课。 也没查出什么异样。 艾知音还疑惑,韩济这是转性了,知道带自己的娃了? 结果今天,才知道,是韩济偷偷帮韩皓轩写寒假作业。 以前韩皓轩和韩济和一点都不亲,还会嫌弃韩济睡了他的床,甚至强烈要求换床单。 韩济陪了他几天后,韩皓轩也变了,天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韩济在不在家,脸都不洗,套上衣服就往她的卧室跑,总是要确定韩济在不在。 那段时间她和韩济关系陷入僵局,韩济搬出去住了几天。 第980章 天灾人祸47 后来韩鸿德察觉不对劲,开始询问她和韩济到底怎么了。 彼时她和韩济约定,协议离婚的事不能和家里说,于是韩济又搬了回来。 两人无奈又只能过起“同床异梦”的生活。 那几天也是韩皓轩最爱找韩济的时候。 父子俩会在床上闹一会儿,等她张罗好早饭,三催四清,他俩才能收拾好下楼。 艾知音十分头疼。 原本她和韩济可是要离婚的人,虽然又住在了同一屋檐下,但不代表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 韩皓轩像个“小叛徒”一样,之前还站她这边,现在却倒戈相向,跑去了韩济那边。 艾知音有一瞬间在思考,是不是为了韩皓轩,不离婚比较好? 可思来想去,她都没理由委屈自己。 婚姻是她和韩济两个人婚姻,韩济做了那样伤人的事,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全被人踩在脚下摩擦,她不允许自己受那么大委屈。 即便是为了韩皓轩也不能。 她是韩皓轩的母亲没错,但她更是一个有自尊的女人。 人在成为母亲之前,先是一个女人。 她作为女人,没法接受韩济的所作所为,所以她不会为了孩子,选择糊里糊涂和韩济过下去。 但阚彤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艾知音心里隐隐之间觉得有点不妙。 当时她和韩济吵架,说到过自己不想看到阚彤在自己眼前蹦跶,然后反反复复提醒他们两人曾经的过往,对自己一遍遍的伤害。 韩济当时答应她,说会让阚彤消失。 之后,阚彤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艾知音没法不联想到什么。 尤其…… 在阚彤出事前,韩济和她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又给了她几张卡,和离婚协议一起拿来的,还有一份信托基金的合同。 他托人在杭康那边给韩皓轩办的,他之前买的大学附近的那公寓楼,也一并转给了她。 将这一切都交给她的时候,韩济说了句“放心,都是正规途径来的,有迹可查。” 这话里面似乎隐隐带着另一些深意。 艾知音有预感,韩济有点像交代“遗言”一样的感觉。 之前和韩济谈论过关于韩济是否隐瞒她一些她不知道的财产,韩济承认了。 韩济说,在雷霆行动之前,他处理了两处房产,之后带她去那个“健康管理中心”的时候,又退了在那里长住房…… 韩济给她的这些钱也好、不动产也好、基金也好……数目不是什么惊天数字,至少艾知音不觉得这些东西所值的价钱,能让她瞠目结舌。 如果她没猜错,这些东西的总价一定不够他总财产的十分之一。 但韩济说“正规途径,有迹可查”,艾知音大概明白韩济的心思了…… 眼睁睁目送灵车车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艾知音微微拽起韩皓轩的手,“我们回家吧。” 韩皓轩仰头看她:“我们再也见不到太爷爷和皓捷哥哥了是么?” 艾知音垂眸,不忍心骗他,她说:“是。” 韩皓轩懵懵懂懂,大抵是孩子太小,还不懂“死亡”的含义。 “那爸爸呢?”韩皓轩问:“我还能见到爸爸吗?” “能啊,”艾知音疑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外公和外婆说,爸爸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艾知音心下一滞,她没想到韩济被带走调查的事,竟然被韩皓轩知道了。 此刻,她一时有点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给韩皓轩解释这件事。 韩济涉嫌“雇凶杀人”,但被带走询问了一番,就被送回来了。 具体什么情况,艾知音也不清楚。 但既然韩济被送回来,那应该说明,他没参与这件事吧? 可她心里隐隐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不敢保证,尤其韩济还把所有“有迹可查”的财产都给了她和韩皓轩…… 这就更让艾知音惶恐了。 “警察叔叔只是问他一些问题,不是他被抓走了,”艾知音说:“如果爸爸被抓走,今天你还能看见他?” “哦,”韩皓轩似懂非懂。 艾知音牵着韩皓轩的手,两人来到了停车场。 然而刚走到自己车旁,突然上前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 他们和艾知音敬个礼,然后自我介绍说:“您好,艾小姐,我们是XXX刑侦科的,关于阚小姐死亡一事,我们需要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艾知音心中一懍,木木地点点头。 旁边座驾的后座上,艾知音的母亲从车上下来,瞧见旁边站着的两位警员,满脸担忧。 “知音,这是……” “妈,你先带皓轩回去,”艾知音说:“我去配合他们调查。” 艾知音的母亲眼神略显焦灼,从艾知音手里接过韩皓轩,目光却还是不舍地望着艾知音。 生怕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妈,”艾知音说:“放心好了,你快带皓轩回去吧。” 艾知音委托司机将艾母和韩皓轩送回家,自己则跟着两位警员上了警车。 会议室。 艾知音被人带进来时,看到会议桌前坐着的五个人,先是一愣,随后按照指引,坐在了他们对面。 对面的人,组成很复杂,纪委、监委、公安好几个部门都有。 显然是一个联合调查小组。 艾知音本以为是简单的,关于阚彤死亡案件的问话,没想到阚彤调查案件只是他们找她来的一个“借口”。 如果她没猜错,他们想问的,可不止阚彤死亡的相关事。 不过阚彤之死肯定是个突破口。 果然,上来就是一个警察问她,和阚彤的关系怎么样? 艾知音敛了敛神色,“以前还不错,她是我表妹。” 警察问:“后来呢?” 艾知音犹豫了。 警察说:“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找您来的目的。如果您有所隐瞒,对我们办理案件产生干扰,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艾知音微微咬唇,面色痛苦,“我前夫出差时,和她在一起了。” 警察:“在一起?怎么个在一起法?情人关系?” 艾知音:“具体什么关系我并不知道,只是我丈夫亲口承认出轨阚彤。” 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这些的时候,艾知音胸口疼的要命。 这无异于她把脸皮和旧伤疤同时撕开给外人看。 也幸好这些办公人员素质很好,他们面色如常,没有任何讥讽或嘲笑之色。 第981章 天灾人祸48 不然,艾知音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警察说:“阚彤的死,蹊跷很多。汽车的刹车片明显被人动过手脚,虽然她酒驾,但身体里的酒精浓度并不高,不至于离谱到直行道上莫名其妙撞了路旁的电线杆。” 艾知音反问:“你们是怀疑我吗?” 警察:“当然不是。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家带孩子,和阚彤也没有联系,我们不是怀疑你,是……这样说吧,你的丈夫,应该说前夫,在你们协议离婚后,给了你银行卡、还有房产、信托基金。” 艾知音:“是。” 警察:“他是净身出户吗?还是你们单纯只是协议好了,只给你这些?” 艾知音:“离婚的时候,我没打算要他一分钱,都是他主动给我的。” 警察点点头:“关于那你张卡里的流水,我们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还有房产也是,那是他之前在大学任教的时候买的。” 艾知音:“是。” 警察:“这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艾知音:“您想知道什么?” 警察:“你和他感情怎么样?” 艾知音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一直不知道该回答“好”还是“不好”。 她想了想说:“在他出轨之前,马马虎虎,后来……淡了。” 算是中规中矩的回答。 警察却反问道:“你确定?他给你的这笔财产里,我们没有查到任何违规来路或不明来路的部分。” 艾知音:“他的财产本来就应该是正规来路。您想说什么呢?” 警察笑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把赃款自己消化了,只留给你干净的部分?” 艾知音:“这我不清楚,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并不不干预对方的财产。他只给了我几张卡,当生活费。” 警察笑道:“你的回答真是滴水不漏。” 艾知音:“不是滴水不漏,是实话。我和他,结婚时候就没感情,结婚之后……也只能说勉强和谐相处,后来他又出轨,我没法容忍这样的婚姻,才和他离婚。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们俩之间有个孩子,他估计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给了我这笔钱,并不是单独给我的。” 警察:“听你这么说,你和韩济的感情并不好。” 艾知音冷然道:“反正我不爱他。” 警察:“那他呢?” 艾知音:“他?我不清楚。” 警察目光一寒,“你清楚。” 艾知音心下一慌,咬牙坚持,“我不清楚。我说了,我们结婚是长辈们的安排,并不是因为有感情。” 警察:“就算你以前不清楚,现在你应该也清楚了。他给了你这笔钱,足够你们母子安稳度过下半生。这笔钱来路清楚,不会被查处。你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艾知音继续坚持道:“我不知道。” 警察笑了,因为看到了艾知音隐忍和倔强的模样。 “艾小姐,你不用再嘴硬,非要装作和韩济关系不好。他离婚,包括他给了你们母子这笔来路清楚的钱,就是把你们推出去,和整个事情撇清关系,甚至想独自抗下这一切。” 艾知音眼底划过心思被戳穿的慌张,随后便消失不见,她仍然冷漠地坚持道:“是吗?他对我有这么深情?结婚十年了,我还真没感觉出来。” 警察说:“艾小姐,装是没有意义的。你装作对韩济漠不关心,也不会打消我们对他的嫌疑。阚彤的死……他嫌疑最大,也是最直接的受益人。针对女性的谋杀案件中,情杀占比很高,至于你、韩济、阚彤,三人的情感纠纷……阚彤消失,是对你和韩济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艾知音:“您这样说,得有证据。” 警察:“放心,证据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我们在韩泽的手机聊天记录里,找到了他和韩济的聊天消息,其中就包含让阚彤消失的对话内容。今天是韩老先生的葬礼,我们本着人性的原则,让他先把家人的葬礼参加完,之后我们会对他进行再次审问。” 艾知音心下一沉,一种更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她无法确定,韩济是否真的是害死阚彤的主使。 因为韩济当着她的面儿也说过那样的话。 现在警察又找到了他和韩泽聊天记录的证据…… 艾知音心里很乱。 一方面她觉得韩济不是那种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方面警方这边又有了相关证据。 纠结之中,饶是早已做好尽力为韩济开脱的艾知音,也陷入一种彷徨和不知所措中。 原本她猜到了警方肯定会因为她、韩济、阚彤之间的情感纠纷为由,怀疑韩济的杀人动机,怀疑韩济为了她,策划除掉阚彤。 只要她极力辩解,说她和韩济夫妻关系不好,怎么也能稍稍打消警方在这方面的怀疑,毕竟,夫妻感情不好,韩济就没必要为了她去策划阚彤之死了。 可警方从韩泽处获悉证据后,艾知音迷茫了。 现在的事态混杂,已经让她辨不清方向。 警察笑道:“我们还在阚彤的手机里找到了她和韩泽之前频繁联系的证据,包括韩泽带她去XD的记录。但韩泽人现在还在ICU,神志没有恢复,我们没法盘问。一切等韩泽醒来,就会真相大白。” 艾知音思绪疯狂飞转,她想了想,说:“韩泽出事和阚彤出事之间相隔了半个月,他人都躺在ICU了,怎么可能策划这一切。” 警察:“你是想替韩泽辩解还是想替韩济辩解?” 艾知音一愣。 警察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说和韩济关系不好?拼命找我们的漏洞,不就是为了帮你的丈夫韩济?” 艾知音彻底呆愣。 正如警察所说,她拼命找他们的漏洞,却被他们找到了“漏洞”,反被拿捏了。 警察严肃道:“说吧,有没有从韩济那里听说他要除掉阚彤之类的话或者消息?” 艾知音蹙眉,“没有。” 警察威严的目光扫过艾知音,“真没有?” 艾知音依旧坚持:“真没有。” 警察面色有点不好看,似乎没有问出他想要的结果。 他只能换下一个话题,“关于韩泽,你知道他在国外就染上D瘾了么?” 第982章 天灾人祸49 艾知音微微一惊,“这个我不清楚。” 警察说:“据我们调查,他在国外的时候,就有相关不良嗜好了。如果你们家里的人早发现,早些带他去戒毒中心,也不会发生撞死人这种事。” 艾知音心中打鼓,她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她平日和韩泽接触不多,只有放长假的时候,韩泽从外面回来才能见到几面。 之前韩泽一直在国外经营一家公司,据说业绩不错,后来国内出了一些规定,像韩家这样的人家,直系亲属开公司要经过严格审查,其实变相等于不能开公司,所以韩家让韩泽在国外把公司脱手,尽快回来。 当时韩峙是这么和韩鸿德说的。 但现在想想……艾知音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韩峙说的这只是一方面原因? 让韩泽不开公司可以,没必要把他完全限制在国内。可韩峙收了韩泽的护照,不让他乱跑……这举动有些过于严格了。 会不会……韩峙早就知道韩泽嗑药,让他回来,只是想加强对他的监管? 一旦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生成,艾知音便觉得,似乎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韩峙打小就对韩泽十分溺爱,就算让他回来,也舍不得送他去戒毒中心。 所以这才是酿成这次大祸的祸根? 然而韩峙从来没有对韩家任何人提过这些…… 看来韩家内部,也是各有各的心思和秘密。 这样的家族,利益都没法做到统一,又怎么能走得长远? 艾知音想了想说:“关于韩泽的事,你们应该去问他的爸妈。” 警察:“已经问过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也是。 艾知音大概能猜到原因。 她有想替韩济脱罪的心,韩峙夫妇怎么可能没有替韩泽脱罪的心呢? 事到如今,他们肯定要对着警察说,他儿子如何如何好才是。 然而……警方的调查,只会相信证据,他们的片面之词,也不会对案件的走向产生多大作用。 警察又问:“你在韩家的时间最长,和其他人接触也比较多。关于韩泽和他父母、爷爷,还有其他家庭成员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艾知音想了想,不解地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这样问。” 警察说:“东江那边的调查结果显示,韩泽毒驾和那辆奔驰相撞,是偶然。死者算起来也是你们韩家的姻亲,是韩沉的岳父。听说韩家这边对韩沉的婚事不是很满意,你们的爷爷韩鸿德也几次三番和韩沉的妻子有过争吵。” 这事艾知音早就知道,但警察这样问,她还是觉得,警方那边可能有什么其他证据,把事件指向其他方向,比如……韩家这边是否有指使或者主谋的嫌疑。 艾知音想了想,道:“韩泽过年回了东江之后就没再回过家,爷爷也没怎么和他联系过,至于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往来,我不是很清楚。他在东江的事,也不会和家里这边说。” 警察点点头,“韩泽毒驾的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谢谢你能配合我们。还有其他同事想问你一些事。王组长,您来。” 他将提问权移交给身旁的人。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还挺年轻,但面色十分严肃,从见面到现在没有笑过。 艾知音心中紧张,忘了之前他做介绍的时候是什么来头。 他接过警察的话茬,几乎没有给艾知音任何喘息的余地,便开始提问。 “你老公韩济再北郊天华府A区18栋有套房,知道吗?”他开门见山。 艾知音微微蹙眉,她好像听说过这个地址。 之前和韩济喝酒,玩“坦白局”的时候,韩济有老实交代过。 韩济说,已经处理了,艾知音信他。 所以她没必要故意给韩济惹麻烦。 她直接否认道:“没听过。” 王组长又问:“保利时代三期的高层呢?” 艾知音摇头:“不知道。” 王组长细细打量艾知音,发现她神色如常,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于是他换了对象,问:“关于韩池之前打听黄陵江畔的房子一事,是怎么回事?” 艾知音如实道:“韩池的结婚对象,晏家那边狮子大开口要的。韩池没同意。” 王组长:“没同意就真没买?” 艾知音:“黄陵江畔的房子那么贵,买不起。” 王组长眉头微皱,“是买不起,还是不敢买?” 艾知音:“买不起也不敢买。” 王组长:“因为那边买房的人,很多都出事了?” 艾知音:“警钟长鸣,韩池和韩济他们本来就应该有警觉,明白纪律。” 王组长见韩池和韩济这边问不出什么,翻了翻自己面前的资料,又问:“韩沉呢?听说他去东江入职医院前,注销了很多帝都的银行卡,知道他用那些卡做什么?” 艾知音:“这是他私人的事,我并不清楚。他长年不在家,我们接触不多。” 王组长:“关于那些卡,他有没有在韩家提过,都是为什么办的?” 艾知音:“不清楚。” 王组长:“我们调查过那些卡的流水,大多来自一些套牌公司,并且其中很多都在转账结束后就注销了。我们怀疑其中有不正当的利益勾结,也派人和你们韩家几个长辈谈话,但并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们从另外的渠道,获知了这些卡的来历。如果可以的话,烦请给韩家几个家长带个话,让他们早点自己交代了。” 艾知音:“我真不清楚这些事,我在韩家最多管管家里吃穿用度,其他的事,我并不参与。” 王组长:“韩旌怎么说也是你公公,还是好好和他说一说为好。” 他落下话音的时候,眼神中的冷然和自信扫过艾知音,艾知音脊背一凉。 她总觉得这位王组长看她这一眼,意味深长。 如果她没有意会错,王组长的意思,是想让她劝韩旌“投案自首”。 而这位王组长手里,显然有足够有力的证据,证明韩旌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艾知音眼眸微微垂下,“我和韩济离婚后,因为孩子抚养权的问题,已经和他们闹掰了。” 第983章 天灾人祸50 很明显,艾知音的劝说,对于韩旌来讲,已然没有任何用处。 韩旌也不会听她。 之后,其他几位又问了艾知音一些问题。 半小时后,谈话结束。 警察让她在该签字的地方签了字。 原本签完字她就可以离开,结果临时又进来一个很年轻的警察。 他和众人汇报了什么。 大概的意思是,东江那边也派了调查小组过来,得知他们询问了艾知音,也想过来问问艾知音情况。 两个小组临时沟通一会儿,有人过来又和艾知音商量,询问她是否能再接受一遍调查。 两个小组分属不同地方,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可能会提问相同的问题,但他们代表的地方不一样,调查方式也不一样。 先对艾知音询问的事帝都这边组织的调查组,后面是东江那边的。 艾知音点点头,表示接受。 现在不添乱的最好办法就是配合调查。 当然,艾知音也明白,这是帝都和东江,开始两头行动了。 包括沪市那边的巡视组,极有可能也是在和他们打配合。 目前完全呈围剿之势,被围剿的,无疑是韩家。 只是……事态发生的有点迅猛。 就算韩泽毒驾判刑,韩济谋划杀了阚彤,这都是刑事案件,走正常的刑事案件调查就行,不至于查到韩家这边的人财产之类的…… 可现在多部门联合调查,事情的走向,就说明不仅仅是刑事案件这么简单了。 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借韩泽和韩济出事,水顺推舟,毁了韩家。 思来想去,艾知音也没想出所以然。 配合完所有调查,已经是两三个小时之后。 从公安局出来,艾知音只觉得头有点晕。 她动了太多脑子,说了很多话,此刻的她,头昏脑涨,感觉有点缺氧。 走下楼梯的时候,忽然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停在楼梯尽头的平台处。 艾知音往旁边走几步,想着车上会下来工作人员,给他们让路。 没成想警车车门打开,推门下来的人竟然是韩济。 两人看到彼此,皆是一惊。 和韩济一起下车的还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催促道:“韩先生,走吧。” “嗯,”韩济应一声,落寞的视线从艾知音身上移开,薄唇紧抿,他转过头,没再搭理艾知音,完全像见了陌生人一样。 艾知音望着他被两个警察带进门,视线不自觉跟随韩济挺拔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从玻璃门里消失。 她的心情异常复杂。 比中午在葬礼上见到韩济还复杂。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非常懂韩济,并且是前所未有地懂他。 正如那个警察所说的那样。 韩济有种把身上干净的财产全部给她和韩皓轩,自己独自背负所有一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她和韩济签订离婚协议的时候就有了。 之前他还缠着她,不想和她离婚,想极力挽回,甚至卑鄙到想用再生一个孩子的办法套牢她。 后来他却果断选择离婚,这种态度的转变,不单单是她的冷言冷语,让他知道,他无法挽回她的心,更有可能是,韩济也嗅到了什么风声,所以他选择果断和她离婚,然后给她来路可查的财产,把她和韩皓轩从这场风波里推出去。 他其实是在保护她…… 记忆突然袭来,之前在那场“坦白局”里,韩济说过类似的话。 他不告诉她,他名下那么多来路不明的房产,对她是一种保护。 那会儿她刚知道韩济出轨,他说什么,艾知音都不信,现在回想起来,韩济似乎真的没有骗她。 包括刚才的对视,他表现的冷然又陌生,大概也是想和她完全撇清关系,不想再把她也牵扯到这场看不见底的纷争中来。 他把韩皓轩的抚养权给了她,似乎也是这个原因。 他让她和韩皓轩安然无恙的脱身。 就算韩家将来出事、倒台,她和韩皓轩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似乎韩济很早就在计划着一切了。 而她直到和他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才有所察觉。 那个警察说韩济爱她,艾知音以前从来不会信这种说辞,哪怕韩济亲口和她说,她都不会信,但现在回头再想。 韩济好像真的爱上她了。 而她呢…… 艾知音迷茫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相信爱情的人,她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自己的利益,自己家族的利益才是她考虑问题的出发点。 可这次被审问,为什么她会选择极力为韩济辩解呢? 明明她从来没爱过韩济。 她也说,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他。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在担心韩济……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头看向眼前的建筑,艾知音心如刀绞。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韩济平安无事。 …… 韩沉和韩池在葬礼结束后,两人约着,说要见一面。 韩池虽然不知道韩沉为什么找他,但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韩沉给韩池发消息,在一家咖啡馆等他。 韩池这边被韩旌拦住,有几句话要和韩池交代。 韩池看到韩沉的消息后,收起手机,抬眼看着韩旌,“爸,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韩旌:“哦?你说说。” 韩池:“眼下二哥被带走,你心里肯定着急。你和三叔被约谈,肯定也嗅到什么先机了。韩家这边……日子不好过。” 韩旌:“你明白就好。” 韩池:“您想我怎么做?” 韩旌皱眉:“你二哥和阚彤的事,你听说了吧?” 韩池表情也很严肃,“嗯。” 韩旌:“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玩谁不好,非玩这个阚彤?竟然还被人发现了,能露出这么大马脚,真是让人失望。这还是其次,刚才他又被警察带走调查,我听消息说,连他名下的财产,都开始有人调查了。现在的事态,可不仅仅局限于他是否是阚彤案的主谋。这是有人想借韩泽和韩济的事,火上浇油。听说帝都这边的调查组已经悄悄行动了。估计咱们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们都摸排清楚很多事。” 第984章 天灾人祸51 韩池皱眉,思忖片刻,“到底是谁在火上浇油。您有猜测?” 韩旌:“目前猜是骆擎这个老东西。把女儿送出国,我们就应该出手,把他处理了才对!你二哥当时建议我好好探探骆擎的底儿,我当时觉得没必要。骆擎他再厉害,也位居你大伯之下,他多年来跟着咱们家混的,能掀起多大浪花?谁知道……这人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让人启动了对你三叔的二次调查,还用检讨逼着你三伯给姓周的那家人去道歉。” 韩池眉头紧蹙,“这些事,您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韩旌:“你人在沪市,离那么远,告诉你没什么用。” 韩池不信任地看着韩旌:“怎么可能没用?连晏建舍都知道,有人针对韩家,我在沪市,家里人却从来没提醒过我这些。你们是觉得,但凡离开帝都,就不是韩家的一份子,不配知道韩家的事了,是吗?” 韩旌面色十分难看,“麟风,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池:“爸,你现在也是摇摆人了是么?我不在沪市,二哥在你身边,你事事都和二哥商量,什么也不告诉我,现在二哥出事了,你没了左膀右臂,又想把所有事都告诉我,让我当你的左膀右臂是吗?” 韩旌一愣,“你这是什么话?现在韩家正在面临巨大的困难,你不是韩家的一份子吗?现在需要你站出来挑事,你却和我在这儿计较得失?” 韩池心中愤懑,满腔都是委屈,“爸,我已经极力避开和二哥竞争,我离开帝都,该忍让的都忍让了,你没把我的退让放在心上不说,事事只和二哥说,只和二哥商量,把我排除在外,哪怕韩家出了问题,你们也不告诉我。让我误以为韩家还是我遮风蔽雨的大树,让我在晏建舍那边一直都处于无知且被动的局面里洋洋得意。你们是想抛弃我吗?还是想牺牲我?” 韩旌彻底愣住,韩池想的这些,他从来没想过,但他似乎却这样做了。 韩池稍稍控制情绪,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你什么都处处和二哥商量?却把我当外人一样,什么也不告诉我?” 韩旌不敢看韩池,视线撇过,他略有自责地说:“你二哥,是你爷爷定的未来韩家的话事人,他必须知道韩家面临的事,并想办法解决。之所以不告诉你们……麟风,你太优秀,太聪明了,你的锋芒太惹眼,我需要帮你二哥立威,你懂吗?如果你的风头盖过你二哥,将来他怎么让韩家其他人信服?” 韩池一愣,胸中的苦涩随即化作一声冷笑,“就是这个原因?” 韩旌点头,“是。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大伯退了,之后就是我。我要趁着还能带的动你二哥的时候,多帮他立威。” 韩池苦涩道:“为什么不直说呢?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从来没想过和二哥抢任何东西。” 尤其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韩家最优秀的孩子,并且韩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之后,他也从来没想过和韩济抢任何东西。 甚至为了让韩济“出头”,他选择远离帝都,把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当作是终极目标,至于韩家未来的话事人……他完全放弃,都让给韩济,他什么也不要。 “我在沪市一个人艰难打拼的时候,我从来都以韩家为荣,因为它是我留在沪市最大的底气。有了韩家,我比很多人少走很多弯路,甚至得到很多一般人得不到的殊荣,我甚至觉得,只要给我韩家子弟的身份,我不需要再从韩家索取什么,就能在沪市做一番属于自己的大事业。于是我埋头往前冲,从不往后看,因为我不需要看后面,我的身后是韩家。” 韩池又悲痛道:“我为此沾沾自喜,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这边。结果呢……连晏以?都知道韩家遇到麻烦,我却不知道。她知道我背靠的韩家出了问题,这才选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和我谈离开。晏以?跳楼后彻底把我打下神坛,当初让我引以为傲的韩家,原来是拖累我的罪魁祸首。非但如此,你们在帝都惹下祸事,牵连我在沪市接受巡视组的再次调查。我甚至差点参加不了爷爷和皓捷的葬礼,昨天之前,我还在被问话。你们真是……为了把二哥送上去,毫无节制牺牲我。” 韩旌无言地望着他,“麟风,我们没有牺牲你的意思,更不是不承认你是韩家子弟。只是你……太一意孤行了。如果当初你听我们的,别去沪市,就留在帝都,现在韩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韩池一声冷笑,“所以呢?我离开帝都,你们就把目光放在二哥身上,现在二哥有事,你们又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您这样的做法,和晏建舍还真是如出一辙呢。” 韩旌怒道:“你胡说什么?为什么要拿那个老奸巨猾的人和我作比?我是你父亲,不是别人!” 韩池面色绝望,“在我看来,您和他没有分别。” 韩旌气急:“你!” 韩池冷笑着摇头,“爸,我从小看了那么多书,知道了那么多手足相残的故事,我总觉着,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们韩家兄弟的身上。后来渐渐长大,看着你们对我和对其他兄弟的态度渐渐变得不一样,我就知道,书里的故事,没有骗人。但我不想成为书里的那种人,所以我极力避免发生手足相残这种事。然而我的一再退步和忍让,却成了你们牺牲我的理由。你们……真的让人寒心。” 韩旌怒目圆睁,粗喘着气息,“现在和我嚷嚷不公平,以前呢?不让你走你非要走!你人都不在帝都,我不把重点放在你二哥身上,放在哪儿?放在韩沛身上吗?我到底在谋划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爷爷一走,韩家分家是必然,你大哥是长子长孙,他得到韩家的什么都顺理成章,但你大哥性子不行,我要不次次出来挑头,当这个韩家的话事人,你爷爷怎么可能把目光转移到咱们一家身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和你二哥!” 第985章 天灾人祸52 韩池震惊地望着韩旌。 随后他凄凉一笑,“这才是您的真实目的是么?这么多年,您等的就是今天是么?你就是等爷爷没了这一刻,你好接过他的衣钵,然后大权在握,之后再把这种‘权’传到我或者二哥手里。原来您一直在算计,我、二哥、爷爷,都是你算计的对象。” 韩旌怒道:“这不是算计,这是深谋远路,也是对韩家来说最好的结果。你仔细想想,你四叔和你五叔,不走仕途,对于韩家,一点用都没有。能挑起未来韩家重担的,只有你大伯、我和你三叔,你大伯性子你爷爷都看不上,就只剩下我和你三叔,我是兄长,理应排在他前面,而且……我还有你和韩济这样的优秀的儿子,我们五个兄弟里,我的优势最大。既然我拿到了话事人的权,我肯定紧着自己的儿子来。你不听话,非要去沪市,我有什么办法?” 韩池:“您的意思是,是我太不识抬举是么?” 韩旌:“难道不是?” 韩池笑了,痛彻心扉的笑。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他,竟然莫名其妙带入了“晏以?”的角色。 他突然明白晏以?说他自以为是对她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给的,不是她想要的。 一如现在。 韩旌给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稍稍平复情绪,韩池长呼一口气,理智问:“所以现在,您想让我做什么?” 韩旌看他似乎有点要听话的意思,也缓了脾气,认真道:“想办法,先把你二哥救出来。对了,我和你二哥谈过,他说阚彤的死,和他没关系。他是有心除掉阚彤,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韩池:“二哥肯定要救。不过警方那边有证据,这件事不好处理。” 韩旌:“所以我还有一个打算。” 韩池:“您说。” 韩旌:“你把沪市的工作辞了,回帝都来吧。不和晏建舍在那边玩了。” 韩池犹豫片刻,“我再想想。” 韩旌面色微怒:“你还是不想放弃沪市?” 韩池:“那是我奋斗了十年的地方,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韩旌:“你现在在沪市干的是什么工作。你心里没点数?那么没前途的岗位,你就甘心在上面耗着?” 韩池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给韩旌解释。 就是因为不甘心,才不想从沪市狼狈的“逃”回来。 韩旌正色道:“你以为巡视组去沪市,就是为了查你的?” 韩池:“难道不是?” 韩旌:“是,也不是。你和晏建舍一起查。” 韩池无奈地望着韩旌,“看,这些事您又不告诉我。您是不是还等着,晏建舍那边被查出点什么,让二哥过去收割成果呢?” 韩旌脸憋得有点红。 被韩池说对了。 韩池已然心死,“二哥从大学跳出来,处理冯朝的那个案子就是你一手安排的,对么?” 韩旌无言,随后他道:“那是你二哥有本事。” 韩池:“二哥有没有本事我知道,但他能这么轻松的跳出来,并且还处理得完美无瑕,不都是您在后面亲自坐镇指挥么?” 韩旌没再说什么,反而转了话题,“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你二哥救出来。还有,现在警方动辄带你二哥去谈话,他们那边没有实质性证据,又不能关你二哥超过二十四小时,但以调查的名义隔三差五把他带去关一天,他的工作也别想要了。” 韩池:“二哥我会想办法救,也会想办法帮他洗清冤屈。这一点,我作为兄弟,不会推辞。” 韩旌无奈看他,认真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想过厚此薄彼,只是……你们也要为身为父亲的我想一想,我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你和韩济将来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吗?” 韩池冷笑道:“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和二哥的日子都不好过。” 韩旌的唇严肃地抿着,表情也十分难看。 韩池:“放心吧,二哥那边,我来处理。” 韩旌这才稍稍松了面色,“还有一点很关键,骆擎那边出了手,给你三叔施压,这一点毫无疑问能确定。但你二哥这边……暂时没法确定,是不是骆擎那边刻意为之,故意诬陷。你要小心,如果是骆擎诬陷,一切都好说,先把骆擎搞下去,如果不是……可能就麻烦了。” 韩池面色一点没松懈,“我知道了。” 他懂韩旌什么意思。 骆擎这么多年,也是韩家的拥趸之一,有多少能力韩家还是门儿清的。 现在的态势,不是韩家能为所欲为的时候,各地都开始有了调查组,都开始行动,这说明不是小动作。 韩家要是还敢在这时候犯什么“错误”,分分钟被调查组的人查出名堂。 韩旌想了想说:“韩泽的事……你爷爷也没了,应该没人会想着捞他一把。不过看你三叔的意思,是还想‘挽救’一下。你应该明白,韩泽闹出人命,还是毒驾,板上钉钉的事,咱们韩家再出手,这不是把手往调查组那里伸,主动让人家给咱们戴手铐么?” 韩池拧眉问:“您的意思是,韩泽那边,您不会再管了?” 韩旌:“我管不了,不过,不知道你三叔什么想法。我会劝劝他的。韩泽的事牵连甚广,如果他不考虑韩家所有人的利益,执意要保韩泽,恐怕连他自己都要进去。” 韩池心下一惊,“三叔难了。” 韩旌冷然道:“自作自受。韩泽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惯得。” 韩池再次微微凝滞,目光带着略微的惊讶,淡淡扫韩旌一眼。 韩池在韩旌脸上头次发现这种对兄弟的不屑和厌恶。 要知道,在韩池的印象里,韩旌一直都是“兄友弟恭”的表率。 总是很能协调好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 然而当真正的大难来临的时候,当初再温和的人也露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最狰狞的面容。 韩旌从来都是为了自己考虑。 并且抓住一切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机会。 如果这种好处在满足了他之后,还能惠及他人,韩旌也会分给别人一杯羹。 第986章 天灾人祸53 但当别人损害了自己的利益,甚至要把自己拖下水。 韩旌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冷眼旁观还不算,还要斩草除根。 很明显,现在韩峙和韩泽,就是损害了他利益的人。 只是还没到需要斩草除根的地步,但韩旌劝韩峙对韩泽放手,任由韩泽接受审判,这无异于在韩峙心头狠狠划了一刀。 彼时相亲相爱的兄弟,现在却不带丝毫犹豫地让自己抛弃自己的儿子韩泽。 对于韩峙来说,这无疑是最诛心的举动。 韩池接受了韩旌的委托,帮忙调查韩济到底是怎么被安上“雇凶杀人”的头衔的。 韩济现在三天两头被警察带走,每次带走都刚好二十四小时,然后被放出来,隔几天又被带走盘问。 似乎警方那边铁了心,想从他这儿问出点什么,然后坐实他“雇凶杀人”的罪名。 *** 咖啡馆。 韩池揉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走进了咖啡馆。 韩沉招呼他,帮他点了一杯咖啡,问道:“和二伯说什么了?” 韩池:“救二哥的事。” 韩沉脸色也不好看,“二哥……阚彤应该不是他杀的吧?” 韩池:“我爸说不是。” 韩沉想了想问:“二伯是觉得现在能派的上用场的人只有你了,才让你负责‘营救’二哥。” 韩池:“嗯。我想到这点了。现在的韩家,估计所有人都被盯得死死的,稍稍有点动作,就会被人带去盘问。二哥的事,韩家人查的越多,越容易引起调查组那边的注意力,到时候有理都会变成被人攻讦的把柄。我已经接受过沪市那边的调查,他们没查出什么,我的嫌疑也基本没有,再加上……我没在帝都这边工作,对于调查组来说,威胁和危险系数,都会小很多。” 韩沉:“所谓调查不过是双方博弈。调查是他们的工作,但要调查高职位的人,也要有所忌惮,必须得有实质性的证据才能启动调查。如果风吹草动就行动,只会让他们的工作也陷入被动中,这反而给了韩家开脱的机会。” 韩池诧异地望着韩池:“听你这话……似乎已经站在‘韩家’的对立面了。因为周沫吗?” 韩沉垂眸,停顿片刻,“三哥,如果我站在韩家对立面,你是什么感觉?” 韩池想了想,“情有可原。对于你来说,没有第三种选择。你不可能做到抽身事外,看韩家和周沫斗。你是其中的人,是韩家的子弟,也是周沫的丈夫。所以……你二选一,我并不奇怪。” 韩沉:“谢谢你的理解。我选择站在周沫那边,还有一个原因。” 韩池:“什么原因?” 韩沉:“周沫怀孕了。一个多月了。” 韩池愣了一下,“恭喜啊。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当爸爸了。” 韩沉微微拧眉,“我不想让孩子出生以后,让他和周沫还陷入韩家这场旋涡里,所以……我选择跳船。彻底从韩家这条船上抽身。” 韩池一点不意外,“挺好的。为了孩子还有你以后的家庭考虑,从韩家离开是最稳妥的选择。” 韩沉:“谢谢你,三哥,没有责怪我。也没有站在四哥那边。” 韩池笑笑,“经过晏以?一事,我终于明白,人得有起码的善良这个道理。别欺人太甚,把人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敢保证被咬之后不会得病。你起初做的孽,都会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让你付出代价。三伯和爷爷当初无脑保韩泽,现在就得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韩沉惊讶地看着韩池,“你也想明白了?” 韩池:“早就想明白了。” 韩沉:“我听说四哥出事的时候,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我没法面对韩家任何人,更没法面对周沫。那中间纠结、矛盾的情绪,让人崩溃,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在两边都不受待见,他只能两边都不接触,把自己关在房间,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接下来的情况该如何应对。 按照周沫的性子,周正的死,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在脑海里预设周沫所有的行动,包括她失去理智,去找韩家那边闹。 他都有想到自己该如何应对。 并且他一直在和梁辛韵、韩稹商量,周沫的事该怎么办。 韩稹的意思是,要看韩家那边的人态度。 显然韩鸿德和韩峙是绝对要保韩泽的。 韩稹觉着和这样不妥,虽说是亲人,但……韩泽犯得可是刑责,要给他脱罪,那韩家也犯了大罪。 韩稹说,要稳住周沫,千万别让她主动找韩家,不然这边指不定怎么打击报复呢。 韩沉觉得十分有道理,便一直想方设法先把周沫的人身安全保住。 韩稹在周正去世第二天才请好假,为了防止韩家人对周沫这边打击报复,他第一时间回了帝都,想找韩家舒缓舒缓这事,先不说韩泽怎么办,先要说服韩家这边,别对周沫下狠手。 结果家里只有韩峙在,韩鸿德早已来了东江。 韩稹安抚好韩峙,随后紧急飞来东江。 韩沉则配合韩稹,一直和韩鸿德斡旋。 也还好,周沫足够理智,没有冲动到找韩鸿德当面硬碰硬。 周沫比他想象中更聪明、更从容,更坚强。 至于韩家那边……韩沉起初以为,只要周沫不去挑事,韩家那边不会对周沫怎么样,顶多就对韩泽来点什么操作,想办法除罪。 他一连几天还忙着联系梁东岩那边,看如何能通过法律的手段帮周沫一把,还托梁东岩找了相熟、且极有相关经验的律师。 梁东岩一连找来好几个,给韩沉弄了一个律师团。 几人碰面,商讨周沫上诉的所有相关事宜,并事无巨细的列出相应方案,包括一些突发状况该如何面对。 本想着等周正的葬礼结束,韩沉就把律师团准备的东西给周沫。 没成想,韩鸿德竟然跑去周沫父亲的葬礼上故意“挑事”。 韩沉接到韩鸿德打来的电话后,整个人都是蒙的。 韩鸿德这么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匆匆忙忙,连收拾都没怎么收拾,便赶到了周正的葬礼。 还好,周沫还允许他给周正上炷香。 第987章 天灾人祸54 然而韩鸿德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周沫对他寒了心。 韩沉承认,是他没做到自己当时答应周沫的话。 也不怪她怨赖他,不信任他。 原本他心中有千千万万想对她说的话,但看到她那张哀伤又冷漠的面容之后,便一点没有勇气,更没有底气说什么。 包括他给她找了一个非常豪华的律师团。 后来他只稍稍提了一下,试探周沫的想法。 周沫果断拒绝了他的帮助。 果然。 周沫原本就是爱和恨都十分浓烈的人,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怎么可能还能像以前一样面对他。 韩沉把自己隐去,彻底消失在周沫生活里,只偷偷关注她,保护她。 只要确定她每天平安无事,就没什么了。 现在的他,也顾不上其他。 他只要周沫安然无恙。 一切都要等韩稹从帝都回来再说。 周正的葬礼结束,韩稹才到了东江。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和韩峙、韩旌讨论这件事。 韩泽的事,自然是韩峙的主意算主要的。 韩旌一直模棱两可,说听韩鸿德的安排。 韩稹便知道,韩旌那块儿,没多大问题,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韩峙这边。 韩稹又找韩峙谈,两人说了很多,但韩峙死活不说韩泽嗑药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韩峙只说自己也不知道。 韩稹知道,韩峙没说实话。 两兄弟在家里大吵了一架,甚至有动手的架势。 韩旌将两人劝开,说等他们消消气,再谈。 然而第二天再谈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 韩峙铁了心向着自己的儿子。 韩稹说他是非不分,迟早被韩泽拖下水。 韩峙说韩稹,胳膊肘往外拐,不帮家里人却帮着外人。 反正那两天,韩稹和韩峙闹得十分难看。 不过韩稹也威胁韩峙,说如果敢对周沫动手,就不怪他不客气。 作为韩家的一份子,韩稹就算不常在家,也知道家里人的一些事。 包括韩峙的。 韩峙虽然恼羞成怒,脸色涨的通红,嘴也还硬着,说“不屑于对付周沫”,但韩稹明白,韩峙这是答应了。 就剩韩鸿德那边,需要好好劝劝。 于是他又立即飞东江。 但也因此错过周正的葬礼。 韩稹内心愧疚无比,但他知道,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周沫的安危,无疑是最重要的。 相信周正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事。 韩稹极力说服韩鸿德和周沫见一面,想暂时缓和一下两方的关系,奈何韩鸿德一点都不想好好解决问题,甩手直接走人。 韩稹无奈,只能想办法安抚周沫这边。 还好周沫情绪稳定,似乎已经稍稍走出了一部分悲伤。 在韩稹的肺腑感言和承诺要当周沫的“爸爸”后,周沫也深受震撼与感动,留在了世纪嘉苑,三人一起吃了顿饭。 虽说韩稹和周沫是头次见,但韩稹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周沫陌生或者见面有尴尬。 他已经从韩沉和梁辛韵那里,听到了足够多关于周沫的消息。 关于她的家庭是如何温暖温馨的一家三口,关于她是如何让韩沉一步步沦陷,并改掉了之前各种不好的习惯和秉性,并让韩沉焕然一新。 韩稹早就对周沫有了初印象,并且听了梁辛韵和韩沉描述后,他十分感谢这个姑娘。 因为她很温暖。 温暖了他的儿子和梁辛韵的生活。 爱屋及乌,韩稹对周沫也好感倍增。 只是,没想到命运弄人,周沫的父亲没了,罪魁祸首是韩泽。 韩稹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出马,从中斡旋,帮助周沫。 因为他不想他的儿子失去他所爱的人,也不想看这样一个温暖的姑娘,无处申冤。 那对她太残忍了。 这一切,韩稹和韩沉都没有告诉周沫。 因为没有必要。 这些是他们该做的,而不是做了之后,还要特意和周沫说一声,好像“邀功”一般。 周沫是内心温暖、细腻且善良的人,谁对她好,她知道。 就像她知道他在楼下一直守着她后,她便又选择了信任他。 有些关心和爱护,无须多言,懂的人自然懂。 然而韩鸿德的死,又给他和周沫添了一丝阻力。 现在的韩沉心乱如麻,所以想找韩池聊聊。 韩沉说:“关于爷爷去世的原因……你有听说吗?” 韩池:“听说了。我爸和三叔都觉得和周沫有关。但我爸的意思是,不想和周沫计较了。毕竟……把周沫逼急了,对韩家是个麻烦。” 韩沉脸色阴郁。 韩池:“你也觉得是周沫气的爷爷?” 韩沉:“是爷爷主动找上周沫的,当时周沫还在住院。” 韩池微微叹息,“怎么说呢,可能我被我爸伤了心之后,看什么都淡了。之前我还觉得可能是周沫说了过分的话,但现在再想这事……如果爷爷不主动去找周沫吵架,周沫也不会说那些气人的话。” 韩沉:“不止如此。” 韩池:“什么意思?” 韩沉:“周沫告诉我……爷爷找她是去拿谅解书的。” 韩池:“肯定。但是三叔不是被批评了么?做检讨,肯定得得到家属的谅解书。不过……按照周沫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吧?” 韩沉:“嗯。” 韩池:“他们是因为这件事吵起来的?” 韩沉:“不止。周沫还说,爷爷曾经提出,用四哥的命,换周沫的谅解书。” 韩池陡然一怔,大吃一惊,“什么?” 韩沉:“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你是同样的表情。我不信爷爷能做到这个地步,但现在……我有点信了。” 韩池:为什么? 韩沉:“再不把四哥推出去,韩家迟早要完。三哥,你应该也知道现在韩家面临的处境。” 韩池:“是。” 韩沉:“你是什么想法?” 韩池:“明哲保身。我一直都如此。” 韩沉:“我已经斩断了和韩家所有的联系,并且还……” 他欲言又止。 韩池疑惑地看他,“还怎么了?” 韩沉:“没什么。从今以后,无论韩家发生什么,再和我无关。我能做的,也只和你一样,明哲保身。” 韩池:“咱们俩是明哲保身了。大哥和韩决呢?你问了吗?他俩别有什么把柄被人查出来。” 韩沉:“他们应该不会。大哥一直很敦厚,五哥……他比谁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第988章 天灾人祸55 韩池:“说的也是。” 韩沉:“二伯三伯他们把爷爷的离世怪罪在周沫身上,我很难过,周沫已经受了这么多罪,我真不想看她继续委屈下去。所以……我已经决定,参加完爷爷的葬礼之后,再也不会回韩家了。” 韩池也没太惊讶,“离开是对的。人这一辈子很短暂,知道自己想过哪种生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极力争取,不要陷入迷途和歧途,就够了。我支持你。” 韩沉顿时松口气,“谢谢你,三哥。” 韩池:“你今天已经和我说了太多感谢的话。不用这么客气。要说谢,我也应该谢你,我让你帮我做那么缺德的事,你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韩沉不解:“什么缺德的事?” 韩池:“让你帮我调查晏以?后面那个男人是谁。” 韩沉顿时了然,“我们是兄弟,我肯定要帮你。” 韩池笑笑,“可事情的最终结果证明,你帮我做了一件‘错事’。” 韩沉垂眸:“我也知道我错了,但我不后悔帮你。晏以?的事情上,我的处理方式也很有问题。” 韩池:“别自责,要说错,也是我错的多。毕竟……那是我和她的事,是我把你牵连进来的。你和周沫原本没必要牵扯进这件事里。” 韩沉:“晏以?的事……我们各个环节都有错。” 韩池:“说到她……她之前不是还借周沫的口,通过你和我透露消息么。” 韩沉:“嗯。三哥,关于她父亲想对你免职……你是怎么想的?” 韩池:“我还想再撑一段时间。免职不是说免就免的,他要找我的把柄。只要我滴水不漏,让他找不到把柄,他就拿我没办法。” 韩沉表情严肃,“滴水不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 韩池:“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想在沪市的心付诸东流。你们所有人都不想我留在沪市,但你们不懂我对那里的感情。没谁愿意看着自己一步步建设好的产业园区和招商引资项目,最后却成了被人的囊中之物。” 韩沉垂眸:“我明白了。” 韩池回眸看向他,“我爸让我处理二哥的事,你有什么头绪没有。” 韩沉:“你想知道什么?” 韩池:“我爸说,这有可能是骆擎干的。你觉得呢?” 韩沉:“这我不清楚,你得去问五哥,他是最后和骆家走的很近的人。想来对于骆擎的动静,他应该比谁都更了解。” 韩池:“好提议。不过……他怎么成和骆家走的很近的人了?” 韩沉:“五哥和骆芙的事,你没听说?” 韩池摇头:“没有。他俩怎么了?” 韩沉:“看来你离家真的太久了。骆擎刚有和韩家翻脸的苗头的时候,爷爷还派五哥去骆家探口风。后来……大家发现五哥和骆芙好像彼此喜欢,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骆芙突然被送出国,消失踪影,连五哥都联系不上,爷爷这边也对骆家那边有了疑心。” 韩池眉头深深地拧在一起,“这些我一点都没有听说。” 韩沉:“二伯他们也没和你说过?” 韩池:“没有。” 韩沉有点疑惑。 韩池这边,脸色更加难看。 原本就对韩旌心生芥蒂的他,此刻更觉得心里不舒服。 看样子,他在沪市的这些年,韩旌真是把所有心血都注入在韩济身上。 “关于二哥的事,”韩池问:“你还有什么消息么?你平日和他联系应该比较多,他的事,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韩沉想了想:“二哥对二嫂是认真的,因为阚彤,他们才离的婚,所以……他是有动机除掉阚彤。但……二哥既然说他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他和我向来有话直说,不会骗人。之前冯朝的事,我去找他,他也全部都告诉我了,没有隐瞒。所以我信他,但……谁要借阚彤的死害他一事,除了骆擎有嫌疑,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也有嫌疑。” 韩池皱眉:“谁?” 韩沉:“陆之楠。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韩池:“没有。” 韩沉:“他哥哥陆之枢在东江,是智繁的经理,我和梁东岩是股东。他们俩有些恩怨,也都是家族恩怨。陆之楠接手京航总经理的位置后做了假账,后面有审计去查,相关材料一层层送上来,到了二哥手里。陆之楠那边慌了,找人托二嫂父亲和二哥打通关系,二哥暂缓了一会儿,没把材料交上去。后来陆之枢又找到二哥,告知了二哥,四哥嗑药的事,还和二哥达成交易,让二哥尽早把材料交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陆之楠那边在打击报复。” 韩池眉头一耸,“很有可能。” 只是,这件事他又是头一次听说。 看来离家太远,终究不是件好事。 韩沉:“我无权无势,在帝都也没自己的力量,二哥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这件事只能你和五哥去做了。” 韩池:“我明白。今天你透露的这些,对我帮助可太大了。” 他刚开始在脑海里厘韩济这案件的时候,一点头绪都没有,但看警方如此坚决的态度,韩池都觉得,是不是警方根本没有弄错。 然而韩旌说韩济是“冤枉的”。 现在听韩沉这么说,韩池心中有打算。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找韩济聊聊。 当然,这也是自韩沉结婚之后,兄弟俩头次交谈。 不知为何,自他出走沪市,和韩济之间的联系渐渐少了起来。 他和韩沉的联系都比和自己的双胞胎兄弟韩济联系多。 韩池不是没察觉其中的变化,只是手头繁忙的事务,让他移不开精力去关注这些。 再加上,韩济有自己的工作,还成了家。 男人一旦成家立业,和周围的人联系变少也正常。 韩池察觉到,但从来没有多想。 毕竟是会觉得,自己会被家人背刺呢? 后来,他的职业生涯大起大落,现在已经毫无前途可言,而他回趟家,才发现家里矛盾重重,危机四伏,早已不是当初他能引以为豪,并仰仗的韩家了。 第989章 天灾人祸56 韩济被带走审问后,第二天被放了出来。 韩池约他见面的地方是韩济选的。 韩济在帝都深耕多年,知道哪里说话最“安全”。 原本韩济说“家里最安全”,但韩池觉得,有些话,有家里人在反而说不开,他只想他们两个人谈谈。 韩济这才挑了地方。 地点是一处公寓。 这地方韩池也是头次来。 但进门后,韩池发现,这里并不像没人住过的样子。 韩济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就住这里,这房子我已经落在知音名下了。过几天收拾行李,我就搬走。” 韩济说着,给韩池倒了杯水,韩池接过水杯,坐在了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韩济和他一起坐下,“这里,韩沉带周小姐也来过。” 韩池笑了笑,“二哥,看起来,韩沉才更像你的亲兄弟呢。这地方连我都不知道。” 韩济:“你不在帝都,你要在帝都,没地儿住,我也给你安排地方。” 韩池:“我现在工作就没地儿去,你能给我安排?” 韩济稍稍愣一下,他察觉了韩池语气中的咄咄逼人。 随后他失声一笑,“回来吧。沪市那地方,你待不下去。” 韩池:“你真心希望我回来?” 韩济:“当然。” 韩池:“不见得吧?” 韩济:“怎么不见得?回来吧。没事的。有家里人在这儿,确实比在外面,容易混的多。” 韩池眼神仔细瞧着韩济,似乎在探寻他脸上的破绽。 韩济也发现了韩池探究的目光,他说:“你现在身上是干净的,在沪市那边也接受过检查,你已经稳了。我不一样。” 他视线微微转开,“我和韩家的利益绑定太深,到时候万一被挖出什么,我大概率逃不了。” 韩池瞧出他眼底的落寞。 看着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容,韩池心中也稍稍带起一些感慨。 留在帝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将自己和韩家的利益完全绑定在一起。 如果韩池所料不错,韩济心里肯定有很多没法言说的事,这些事,一旦出口,极有可能把韩家,连带着韩济一起,送入地狱。 韩池:“我不问你别的,就想知道,阚彤的事,到底怎么回事。爸让我奔丧这几天,想办法帮帮你。” 韩济拧眉望他:“让你帮我?你都泥菩萨过江,怎么还让你帮我?” 韩池:“我现在目前是韩家最安全的人。” 韩济想了想后,点点头,“也是。” 韩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韩济:“我也不清楚。阚彤死的莫名其妙。” 韩池:“警方说你和韩泽的聊天记录怎么回事?” 韩济:“那是他随口说的。我让他帮我想办法,找个让阚彤永远不敢接近知音,永远不会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法子。要挟也好,给钱也罢,总之别让她在我们面前晃荡就行。” 韩池微微蹙眉,“韩泽的想法是,把阚彤处理了?然后永绝后患?” 韩济:“他这么提议过,我没答应。” 韩池思索片刻,“韩泽出事半个多月,阚彤出了事。时间线就对不上。阚彤出事,韩泽要谋划,怎么也得阚彤先出事。” 韩济:“警方怀疑他把这件事委托给别人,别人动的手。” 韩池:“有证据吗?” 韩济:“目前没有。” 韩池:“没证据就只是猜测,不一定准。” 韩济:“阚彤那边,出事前还有和我的通话记录,也是对我不利的证据。” 韩池:“你们都说什么了?” 韩济:“她和我说,要去知音家住几天,我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干?就和她吵了一架。” 韩池:“然后呢?她去了吗?” 韩济:“没有。我约她出来见面,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 韩池:“然后她就出事了?” 韩济:“嗯,第二天出的车祸。刹车片有人动过手脚。” 韩池:“看来有人栽赃陷害。” 韩济:“肯定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巧。” 韩池:“你有怀疑的对象?” 韩济:“有。陆之楠。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韩池:“以前没有,昨天听韩沉说了。” 韩济微微一愣。 韩池解释说:“韩沉也在想办法帮你,但他就是个大夫,能力有限,所以找到了我。” 韩济无奈一笑:“你会帮我吗?” 韩池:“为什么不会?你不信我?” 韩济往沙发后面一靠,怅然却带着审视的打量着韩池,“这是个绝佳的时机不是吗?” 韩池:“你是说,我会落井下石?” 韩济没有否认,“我三天两头接受调查,就算不是真凶手,这样频繁的调查也干扰了我的工作,现在韩家危机重重,需要有个能挑重担的人站出来,显然,麻烦缠身的我,肯定做不到。” 他眼眸微转,“能挑重担的韩家候选人——只剩你了。” 韩池笑笑,“你忘了含有韩决。” 韩济:“别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韩决从来都没机会。以前不可能有,以后更不可能。” 韩池收了笑容,“你是想和我正式开战还是……” 韩济:“没有。以前我还放不下,总想着和你一较高下,现在……已经完全不想了。” 韩池疑惑:“哦?” 韩济笑说:“等你有老婆孩子,你就懂了。我现在只乞求我能平安落地,不然……就算把他们推得再远,还是会对他们有影响。” 韩池微微一愣,“看来韩沉没说错,你对艾知音是真的走心了。” 韩济:“是啊,也不知道什么开始,突然就对她上心了。” 韩池笑道:“看来咱们兄弟里,又多了一个痴情种。” 韩济苦涩一笑,“别,我并不是。也配不上这种称呼。犯错的人,不应该被原谅,浪子回头并不是不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韩池点点头,“行,那我就去陆之楠那边开始查。” 韩济:“所以韩决也会知道我和艾知音之间的所有事了,对么?” 韩池:“现在的情况……他很难不知道吧?” 韩济笑容更加苦涩,“最不想被他看了笑话,最终还是被他看了笑话。” 并且还只能等着韩决“救”他一命。 真的讽刺。 第990章 天灾人祸57 韩家的人,基本都接受了纪律审查,审查前后是各种“线索”搜集力度最大的时候。 所谓纪律审查,审的就是一些违纪但还没到送去司法机关的行为。 韩峙教子无方,家风不严,就是之一。 这种一般都需要作出深刻检讨,对未来职场有一定影响,但不是致命的。 现在韩家暴露出的问题颇多,监察那边行动十分频繁,约谈次数和人数不是一般多。 现在问的多是违纪相关事宜,还没扒出违法的,要照这样深挖下去,韩家迟早全军覆没。 所以韩家最近,谁都不能动。 尤其是韩雎、韩旌、韩峙三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查出什么。 所以对于韩泽和韩济的案子,他们基本呈放任状态,也不好插手或者干预。 韩池接受过审查,关注度低,在帝都也不是脸熟的人,浑水摸鱼参加个饭局聚会之类的,打探消息还是比较靠谱的。 他人聪明,脑子也活泛。 韩池找了中间人,去了几次陆之楠常去的酒吧,还打听出他在一处国际酒店有秘密的私人长包房,并且一整个楼层都是。 他给自己包装出新身份,说是外地的什么部门的小职员,推销自己当地的高端酒,想上客机上售卖,顺便来帝都“开眼界”,实则是想一步步凑近陆之楠身边的人,然后找机会,看能不能从陆之楠这边获得线索。 一切计划有条不紊。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出人意料的转机。 韩池还没混入饭局,就听经常在长包房这边伺候的人说,陆之楠要在这里见一个神秘客人。 韩池问:“谁啊?” 那人说:“姓骆。” 韩池心下一惊,事情突然柳暗花明,照着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 陆之楠要见的人,毫无疑问是骆擎。 韩池甚至不用听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能猜到,他俩之间有什么勾当。 很明显,韩济成为阚彤之死的嫌疑人,是陆之楠和骆擎联手策划的。 这个结果很出人意料。 剩下的,就是要获知陆之楠和骆擎要谈什么了。 这时候,也没法再光明正大,韩池把韩决叫来,让他和陆之楠见面。 给陆之楠造成,韩决是来替韩济“查案”的错觉,让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韩决身上。 自己则想办法,潜入那个包厢,布置好“录音”的设备。 为了掩盖和韩济太过相似的脸,他特意换了发型,把刘海全放下来,额头全部盖住。 匆匆送了酒进来,又在一旁的准备室,做开酒醒酒的工作。 宴会厅里,陆之楠和韩决正围坐桌前说话,完全没注意到他。 随后他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沙发上有散乱的毯子,看样子有人刚才在上面躺着休息过。 他走近后,将毯子叠好,收拾妥当,完全像个服务生一样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负责包房主要服务的那人见韩池出来,问:“怎么样?你的酒推销出去没有?” 韩池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陆总说,味道不错。” 那人收了钱,开开心心将韩池送走。 几日后。 京航被查,陆之楠和其父全部落网。 骆擎出逃,正式成为红通人员。 那天,骆擎来找陆之楠,就是问他要出境机票的。 韩池在整理薄被的时候,趁机把录音设备放进了沙发缝隙。 最终,录音被交到了该去的部门。 有时候,法律规定有点奇怪。 录音手段不合法,但录音的内容却又有法律效力。 韩决说韩池这样做,太冒险,一不小心被发现,他们两兄弟都要完蛋。 韩池却笑着说:“你觉得,现在的韩家,还可以信谁?不是只能我们自己出动么?况且……你要真担心,也不会答应配合我。其实你也是想救二哥的,不是吗?” 韩决一时语塞,“是。” 韩池:“是什么?是韩家没法靠别人?还是你想救二哥?” 韩决:“都是。” 韩池:“行了。骆擎都成红通人员了,陆之楠也倒了,没人给二哥施压,只要警方那边没证据,二哥就没事。” 韩决:“嗯。” 韩池看韩决兴致不高,拧眉问他:“怎么了?担心骆擎了?” 韩决:“不是。” 韩池:“那就是担心骆芙。” 韩决:“……” 韩池:“他爸爸还算有先见之明,早早将她送出国。但……估计这辈子也没法回来了。” 韩决闷闷地应一声,“嗯。” 韩池拍他胳膊一把,“好男儿志在四方,别为了个女人就垂头丧气的。我原以为韩家有二哥和韩沉两个为了女人抛家舍业的人就够多了,你这儿怎么也有向他们发展的趋势呢?” 韩决被逗笑,“没有。只是有点难过。” 韩池微微一愣,毕竟“难过”两个字从韩决口中说出来,实属不易。 韩决从来不是个喜欢表露情绪的人,但却当着他的面儿说了“难过”两个字…… 韩决回神,视线望向韩池,“三哥,你有喜欢过谁吗?” 韩池:“没有。” 韩决疑惑:“宴小姐呢?” 韩池想了想,“我从认识她开始,就只想着怎么利用她了,从来没考虑过感情不感情的事。” 韩决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们怎么能过这么久?” 韩池:“利益吧。只要我觉得对我有益,我就觉得没道理坚持不下去。能过则过,我是这么想的。” 韩决:“我还是无法理解。” 韩池长叹一口气:“那时候一门心思往前冲,被猪油蒙了心呗。” 他再看向韩决,粲然一笑问:“你呢?是真的喜欢骆芙?” 韩决:“认真过,但我知道没结果。所以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韩池:“只谈情,不说爱,是么?” 韩决:“差不多吧。” 韩池有点意外,“你竟然会和我聊这些。” 韩决:“事到如今,也没别人和我说这些。” 韩沛年长他太多,打小他们就不亲,还沉浸在失去韩皓捷的悲痛中,韩济的冤屈还没彻底洗脱,韩沉忙着和韩稹斡旋周沫的事。 整个韩家,好像只剩他和韩池能说点心里话了。 整个韩家,也只有他们俩,目前没有接受帝都这边的纪律审查。 说起来也奇怪。 韩池疑惑地望着他,“连你四叔都被约谈了,你却没有。” 第991章 天灾人祸58 韩决:“我胆子小罢了。” 言下之意,从来不敢做逾矩的事。 不做逾矩的事,就不会给人留下举报的“线索”,没有线索,自然安全。 韩池拧眉:“你和齐潭,二选一提拔的事呢?” 韩决:“流程没有违规。” 言下之意,流程合法和合规,遵循了程序正义。 至于怎么“遵循”程序正义的,估计没人会再提及,只要程序正义就行。 有些事,并不是做不到天衣无缝,就看做的人,想的有多全了。 这是韩决的私事,韩池并不过多询问。 倒是韩决,反问韩池:“三哥,你在沪市呢?所有事,都能遵循程序正义吗?” 韩池:“当然。不正义的……也不会是我做。” 韩决闻言,微微一笑,“那你也真是厉害,能找到背锅的人。” 韩池笑笑,没有说话。 骆擎被揭发和陆之楠之间有利益交易。 陆之楠这边,如实交代和骆擎是如何勾结起来的。 原本陆之楠送上去的材料到了韩济手里,陆之楠想通过艾知音的父亲和韩济打通关系。 然而却失败了。 于是陆之楠又找了人,这次找上的,正是骆擎。 骆擎问陆之楠要了一大笔钱,用于买通处理京航案件的相关人员,极力把京航相关材料压着,不让往下查。 后来骆擎意识到风向不对,韩家全员几乎都接受了纪律审查,东江、帝都、沪市,全都有出动,这一看就不是谁在针对韩家,而是……上面真的开始往下查了。 骆擎知道自己也快了,毕竟以前都是跟着韩家一起混的,所以他找到陆之楠,想偷偷弄张离境机票。 陆之楠答应了。 然而两人没想到,韩家那边派了韩池和韩决过来,找到了他们勾连的证据。 一举将他们两人击破。 甚至连骆擎的亲信“李正钦”也被查了出来。 调查组还专门跑了趟东江,又对齐潭进行审问。 坐实了李正钦和骆擎的关系,李正钦也被移交司法机关。 当然,司法机关一并找到之前曾将任淮波杀周沫一事,往齐潭头上扣帽子的那个给齐潭打电话的“证人”。 最终证实,那人和李正钦是小学同学。 那人给任淮波打电话,刺激任淮波,而撺掇任淮波杀周沫的幕后指使,就是李正钦和骆擎。 韩泽和陆之楠之间的DP买卖也水落石出。 之前陆之楠企图给沈盼注射的药物,也是从韩泽出买来的。 韩泽因此在毒驾的罪责上,再罪加一等。 消息爆出来的时候,韩峙近乎绝望。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然不是韩家能只手遮天,掩盖真相的了。 骆擎成为红通人员后,也标志着,他和韩家之间的“斗争”结束,并且以一种双方谁都没有赢的局势结束。 骆擎之所以不想再和韩家混,就是因为处处被韩雎欺压一头,甚至在单位里,他还得处处迎合韩雎,明明两人就差半级,好像他比韩雎低很多一样。 尤其每次去韩家,还有听韩鸿德的“教训”。 自己的女儿说好嫁给韩沉,结果韩沉回国之后,一点没娶骆芙的意思,韩鸿德又想把骆芙配给韩泽。 骆擎更不乐意了。 凭什么他女儿被韩家配来配去? 他女儿是他们韩家的丫鬟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忍了这么多年,骆擎终于忍不了。 不让韩家吃点瘪,他心里难受。 于是才和李正钦策划了这一切。 只是,这一切从骆擎成为红通人员后,已然不仅仅是骆擎和韩家两方的恩怨。 而是上面有张大网,铺了下来。 身处网中的人,谁都在劫难逃。 随着陆之楠交代完谋杀阚彤的全部经过,韩济的冤屈也彻底水落石出。 起初,韩泽是利用DP交易,和陆之楠达成一致,陆之楠负责在帝都这边策划,除掉阚彤,韩泽给他提供DP。 陆之楠和韩泽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曾经混过一个圈子,两人关系一般,但都在外面染上了D瘾。 以前是,韩泽没钱,陆之楠给他钱,韩泽办事。 后来是陆之楠不甘只抽大麻,D瘾逐渐加深,只能从韩泽处购入。 韩泽之所以找上陆之楠除掉阚彤,还有很关键的一点。 陆之楠和陆之枢长得很像。 而阚彤对陆之枢似乎有种近似迷恋的感觉。 如果让陆之楠出手,肯定能让阚彤放下戒心,更容易得手。 果然,在韩泽出事前,阚彤就上钩了。 天天跑去陆之楠最喜欢去的酒吧,等着陆之楠的“光临”。 阚彤是个很随性的女人,她恨极了花心的男人,但却喜欢和花心的男人“买可乐”,如果花心的男人长得帅点,活儿再好点儿,她就更喜欢了。 像陆之楠这样,能和男团一较高下的姿色,自然更是在阚彤的“猎艳”范围内。 并且……陆之楠这张脸,能满足阚彤对于陆之枢的无限幻想。 阚彤出事前一天,陆之楠知道她和韩济吵了架,于是第二天约她。 因为这是个好时机。 如果这时候阚彤出事,韩济的嫌疑是最大的。 所以他策划了阚彤之死。 虽然韩泽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出事,陆之楠还是选择实施除掉阚彤的计划。 因为骆擎能帮他把京航的材料压下来。 而骆擎正需要阚彤出事,让韩家手忙脚乱,托韩家下水。 原本骆擎的想法是,韩济作为和韩家利益绑定最深的年轻一代,阚彤一死,韩济和阚彤出轨的事就会被爆出来,到时候,韩济工作上受处罚,韩家也颜面扫地,艾知音那边肯定也会大闹起来,不会和韩家善罢甘休。 这样一来,韩济以前那些勾当就会被全被牵扯出来,再加上韩泽的事,对韩家肯定要来一场大清洗。 没成想,韩济竟然跑得够快。 老早把自身处理干净不说,还和艾知音离了婚,并且还和艾知音母子从财产上都做了干净且清晰的切割。 让调查组根本抓不到把柄,也找不到线索。 似乎除了和阚彤出轨,还涉嫌阚彤之死之外,再无其他可攻击的点。 不得不说,韩家的子弟还是韩家子弟,遇事果然有一手。 骆擎没把韩济搞下去,反倒把自己搞成了通缉犯。 第992章 天灾人祸59 关于韩泽撞周正一事,事件还在调查中。 不过据陆之楠交代,韩泽出事前,没有表现出任何要针对周正或者的周沫的意思。 并且在韩沉结婚那天,韩泽还去婚礼上祝酒随礼送祝福,也不像要报复的样子。 韩沉和周沫去外地度蜜月,韩泽也是知道的。 就算看到周沫的车,韩泽也应该知道,车上的人一定不可能是周沫。 这件事,更像是一种巧合,而不是蓄意谋划。 毕竟,警方这边没在韩家这边找到谋害周正的证据,韩家这边也没有谁有动机做这些。 最终,警方得出结论,应该是D瘾发作时,出现了幻觉导致。 至于到底出现什么幻觉,就只能等韩泽醒来,由他亲自陈述了。 然而韩泽那边,治疗效果并不好。 医院建议截肢,他的双腿最终还是没保住。 这样一来,又面临另一个问题。 韩泽截肢后,就是重度残疾,也不可能坐牢。 周沫还是没法如愿,将韩泽送进监狱。 但周沫转念一想。 韩泽这样没有腿,落下终身残疾,或许比进监狱更痛苦。 坐牢虽然不用了,但案件该审理还是要审理,韩泽犯下的罪,不会就此逃脱,法院该判还是要判。 韩家那边,面临巨大的审查压力,也没法干预东江这边的审理过程。 周沫总算要到了自己想要的“公平”。 然而“公平”不代表“原谅”。 还有另一件事,她和韩家没法达成和解。 那就是韩峙需要取得她和柳香茹的谅解书,上面对他的批评才能到此为止,否则他会一直被追责这件事。 这也是骆擎一手促成的。 齐潭将韩泽毒驾撞死周正,且韩家企图干预司法的事告诉李正钦,李正钦和骆擎商量,这刚好是个机会。 于是,由骆擎亲自操刀,韩泽的事告诉了之前就调查过韩峙的谈话组。 他们走仕途的人,很忌讳子嗣出问题,儿子出事,老子肯定要牵连,虽然不一定坐牢,但怎么也得问责个家风问题。 骆擎觉着这是好机会,如果就此能揪出韩峙其他的事来,最好不过。 然而韩峙也够嘴硬,硬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倒是老老实实答应谈话组,会认真取得家属原谅,积极做好赔偿工作。 当然,韩峙只是当着谈话组的面儿这样说说而已。 他从始至今,从来没有和周沫道过歉,反而在偷偷转运韩泽的时候,企图用钱打发和摆平这件事。 韩稹在韩鸿德去世后,一直和韩峙沟通这件事,他想让韩峙去趟东江,代替韩泽,给周沫和柳香茹道歉,取得她们的谅解。 然而韩峙不答应,并且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理由是,之前韩鸿德都去找过周沫一次了,周沫没答应不说,还把韩鸿德气死了。 他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韩峙的原话是:“我儿子撞死她父亲,她还气死我父亲呢?我儿子坐牢了,她呢?她不用坐牢吗?让我给她道歉,可以,她先给咱爸道歉从,承认她的罪行。” 韩稹头疼地望着韩峙,“你这样把爸的死,武断地怪罪在周沫身上,对她不公平?” 韩峙:“怎么不公平?老五,你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当时你和爸是在一起吧?他不舒服你都没关心一下吗?你还是他儿子吗?” 话锋一转,原罪又落在了韩稹身上。 韩稹觉得委屈,“爸出事,谁能想得到?他那么大年纪了,你们怎么允许他跑去东江呢?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允许他去东江的人,都是害死他的人?” 韩峙:“你!” 韩稹语重心长道:“三哥,您就听我一句劝好不好?你拿到了谅解书,上面还能把你的批评撤了,以后你的工作也不会受影响,周沫那边也有了交代。” 韩峙怒道:“我不去!我凭什么去?我还是那句话,让我给她道歉,那她先承认是她故意气死咱爸,让她也承担法律责任!” 韩稹看韩峙这态度,显然不肯低头,他也很无奈。 “算了,你不想,我也没办法再劝你,”韩稹失落透顶,“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以后你的工作会不会因此受影响,我也不会再关心。” 韩峙冷笑一声,“你是关心我的工作吗?你分明是担心你儿子没了老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私伟大,我也是当爹的人,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韩稹也恼了,“我是替韩沉着想,但道歉这事,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韩泽是你的儿子,你是他父亲,你想护着他没错,但不能没有底线的护着他。他都已经违法犯罪了,你还能护他到几时?真正的保护应该是对孩子好的,而不是一味包庇,把儿子送上绝路。三哥,你想想吧,当时韩泽嚷嚷着出国,你是怎么惯着他的,他当时在国外开公司,你又是怎么帮他的?最后他连过年都不回家,你又是怎么为他找借口开脱的?他在国外就染了D瘾,你明明早就知道,还不劝他悔改,纵容他闹事,现在犯了罪,你不想着他让他认罪伏法,还想着替他狡辩、脱罪,你这根本不是护着他,你是一直在害他。” 韩峙登时愣了片刻。 韩稹又说:“我是为了韩沉好,他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却因为你的儿子,让他的婚姻出现问题,我儿子不觉得怨么?凭什么韩泽的错,最终的惩罚要落在他身上?你教子无方,让我和我儿子到处跑,拉下所有脸面,求你们去道歉认错。我们做这些的时候,难道不痛心?不怨你们?你们总是考虑自己的感受,觉得我是自私,那你们的做法就不自私?” 韩峙还是死不承认道:“老五,真没想到,以前你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现在竟然为了你儿子的事,站出来和我们兄弟对峙,果然啊,你和韩沉怪不得是一家人,为了外面的女人,和自家兄弟刀剑相向。你可真有本事!” 韩稹心痛难耐,怔怔地望着韩峙,“三哥,什么叫‘外面’的女人?连你也责怪起辛韵和周沫了么?辛韵是自愿嫁给我的吗?不,是咱爸安排的,当初提亲还是你和二哥去的梁家。” 第993章 天灾人祸60 “怎么到现在,她成了你口中‘外面的女人’?”韩稹又说:“还有周沫,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要不是她父亲被韩泽撞死,她现在应该安安稳稳在东江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和咱们家一点交集、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又怎么惹到咱们了?” 韩峙:“我不管了,反正我是不会去道歉的。想让我道歉……除非我死!” 狠话放在这里,韩稹只能无奈地望着韩峙。 看来是说不通了,韩稹也不再坚持。 他转头对韩沉说:“咱们走。” 韩沉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看着长辈吵架,韩沉也不好插嘴。 尤其是还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他要说一句话,在场的长辈们铁定要攻击他父亲韩稹教子无方。 韩沉原本也不期望韩峙能去道歉。 因为他知道,不管韩峙道歉不道歉,周沫都不会选择原谅。 一直沉闷着不说话的韩沛突然出了声。 “三叔、五叔……”他说:“爷爷去世……应该不是周小姐的错。” 韩峙和韩稹怔然望向他。 韩沛说:“爷爷出事那天,确实是去找周小姐谈话了,但……他回到酒店后,我打电话告诉他皓捷离世的消息。他听了后,好一阵没缓过来。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受刺激,他说没事,毕竟皓捷的事,谁都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想着他应该早有准备,就算接到皓捷离世的消息,也不会太受刺激,但……” 韩稹突然想起什么,说:“怪不得,我接到大哥说皓捷离开的电话后,把这事告诉韩沉他爷爷的时候,他反应一点不大。原来你已经先和他说了。当时我还以为是他做好心理准备了。” 毕竟韩皓捷早就被判了“死刑”,最终撒手人寰,只是时间的问题。 韩雎此刻也绷不住了,他悲痛地哀号道:“都是报应,都是报应!皓捷的死,就是韩家作恶多端的报应!你——你们——” 他红着眼,怒目凝视一圈。 从韩旌到韩峙,再到韩济、韩池、韩决…… “都是你们!”他狠戾地目光陡然一转,猛地射向韩峙和韩旌,“尤其是你们两个。你们坏事做尽,最终却让我孙子遭报应!你们还我孙子的命!” 他情绪异常激动,作势就要上来和韩旌、韩峙拼个你死我活。 韩俟和韩稹带着其他几个韩家的小辈连忙出手,将三人分开。 韩家的气氛十分严峻,似乎人人之间都有矛盾。 冲突闹得最激烈的,当属韩雎和韩旌、韩峙。 韩雎直接带着韩沛从韩家离开,并发誓以后再不来这里。 虽然他们一家原本就不经常来这里。 如果不是为了看韩鸿德,估计韩雎一大家子来的次数更少。 韩稹见状,也带着韩沉离开了。 韩俟还拦了一下,“五弟,别这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爸这走了才几天,你和韩沉……” “四哥,不用说了,”韩稹打断他:“我和韩沉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韩俟愣一下。 韩稹拨了韩沉一把,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开。 韩俟望着韩沉父子俩离开的背影,长长叹口气。 “好好一个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 梁辛韵在参加完韩鸿德的葬礼后,便回了东江。 她对韩鸿德没有旁的感情,能参加他的葬礼,已经是梁辛韵够懂规矩了。 这么多年,她和韩鸿德的恩怨,由来已久。 或者说,梁辛韵这一辈子遇到的所有痛苦,都来自于韩鸿德。 他看中了梁家的在东江的势力,梁家也想和帝都的人搭上关系。 一场“双赢”的联姻,便促成了。 两家人都很开心,唯独不开心的,只有步入婚姻的两个人。 梁辛韵和韩稹结婚头一天晚上,两人便开展了一场彻夜长谈。 韩稹的梦想是从事航空航天工作,梁辛韵的想法是要当个大夫,以后老了也能有份保障。 他们畅谈后发现,他们似乎是同一种人。 不觉得爱情是人生中的必需品,相较于所谓的爱情、婚姻,他们更看重自身道德和责任。 或许这也算另一种缘分。 两个都很注重自我的,结合在一起,彼此像老朋友一样互相敬重、互相尊重,成为一条路上的队友,面对韩家给的压力,总好过自己单打独斗,或者再步入一场比现在还糟糕的婚姻。 他们都是现实的人,也是随缘的人。 梁辛韵也说:“感情的事,真说不准,有的人一眼万年,有的人白头到老一辈子也没法爱上另一半。一切都看天意吧。” 韩稹也答应,确实没法扭转,只能看天意。 然而两人都是清醒而理智的人,他们约定好,不会打扰对方生活,并且不会要孩子。 对外,他们是夫妻,但对内他们只是好友关系。 两人说清后,在这种关系中相处十分融洽。 然而韩鸿德不满于他们结婚,更想他们早点生孩子。 于是出了昏招,把他们关在一起,甚至不让他们去工作。 这可让两人难受极了。 工作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彼时生命的意义,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样被韩鸿德耽误,两人心中都愤愤不平。 梁辛韵最先扛不住,既然无法反抗,她决定退一步,那就生个孩子,生个孩子她就自由了,也没人管她了。 韩稹不同意。 他无法做到,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状况下,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 他不同意 但是梁辛韵苦苦哀求。 他权衡之下,最终同意了。 不过在他同意之前,他和梁辛韵说了几个条件。 首先是只能试管,其次是有了孩子后,他没法像正常的父亲那样抚养孩子,因为孩子的出生,非他所愿。 他让梁辛韵考虑好后再决定。 然而就是这样苛刻的条件,梁辛韵还是答应了。 韩稹当时心情复杂,他真的一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这样的方式出生。 但如果没有感情的婚姻中,正常诞生出一个孩子,对孩子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然而他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梁辛韵怀孕之后,韩稹就离开韩家边求学边工作,国内国外跑,后来彻底隐姓埋名,从此近乎隐身。 第994章 天灾人祸61 孩子的抚养便成了梁辛韵一个人的事。 韩稹远在外地,也知道梁辛韵养孩子不容易,虽然当初说,自己不会抚养这个孩子,但想到是自己的孩子,他还是没忍住,对梁辛韵施以援手。 梁辛韵也一直说到做到,有了韩沉,也绝对不麻烦韩稹,自己能处理的都自己处理。 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人对孩子的态度也渐渐发生改变。 当初说不会管孩子的韩稹,还是没法彻底放下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而当初说绝对会自己把孩子带大的梁辛韵,也意识到孩子终究是需要父爱、需要父亲的关怀的。 何况韩稹并非不是个好爸爸。 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不好分辨。 然而韩沉打小和韩稹没怎么亲近过,对韩稹也一直有股气在心里。 梁辛韵时常劝导他别对父亲有敌意,但又不好对孩子说,自己和韩稹是被逼婚。 如果太小的时候告诉他,韩沉肯定会自责,肯定会想,是不是自己不出生比较好。 这样对韩沉的影响太大了。 所以梁辛韵只能苦口婆心劝韩沉不要恨自己的父亲,并且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科学家,是个为国家和集体奉献的人。 小时候可能不懂,但等孩子大了,就知道韩稹工作的意义了。 一个英雄形象的父亲,对孩子的影响是终生的。 梁辛韵希望韩稹能给韩沉带来积极的引导。 现在,韩沉遇到困难,也还好有韩稹及时出手相助。 从和韩稹结婚的时候起,她就觉得韩稹是个极为温柔且善解人意的人。 虽然他对外人的态度有些冷淡,但那并不是他的本性,而是他不怎么习惯与人亲密相处。 能在现在东奔西走,到处苦口婆心游说,也是为了韩沉。 因为除了他,这世上大概再没有谁能帮韩沉了。 从帝都跑来东江那时候起,韩沉这辈子注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仗着韩家的背景为所欲为。 他只能化身为普通人,做好随时面对普通人无处言说委屈及心酸的准备。 …… 东江。 韩稹和韩池回到世纪嘉苑。 梁辛韵正在这边等他们。 父子俩回来,一家三口这才真正的团聚。 然而,表面看起来他们是一家三口,但韩稹作为丈夫和父亲长期缺岗,他的到来并没有给韩沉和梁辛韵带来多少甜蜜感动,反倒增添了不少局促。 毕竟梁辛韵和韩稹也许久没有接触过了。 见面也顶多一年一次,还是在过年时候在韩家。 而他们也不似寻常夫妻那样恩爱,只能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梁辛韵得知他们回来,早早就做好了饭。 “洗洗手,先吃饭吧,”梁辛韵说。 韩沉放下行李,“妈,你们吃吧,我想去看看沫沫。” 梁辛韵笑道:“你呀,真是多一分钟都等不了。” 韩稹也说:“要不是我和你一起回来,你估计拎着行李就去找周沫了。” 韩沉:“……” 梁辛韵:“去吧去吧。我把饭给你留着。” 韩沉:“嗯。” 梁辛韵想到什么又说,“要是沫沫妈妈留你吃饭了,你和我说一声,饭我就不给你留了。” “……”韩沉说:“行。” 于是,他没吃饭,开车火速往苑尚居赶。 等韩沉走了,屋内只剩下梁辛韵和韩稹。 两人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单独相处,气氛特别尴尬。 还是梁辛韵提议说:“先吃饭吧。” 韩稹:“嗯。” 梁辛韵在心中腹诽道,韩沉这习惯“嗯”的回应,完全随了韩稹。 果真是父子啊,如出一辙。 …… 苑尚居。 韩沉开车到了周沫家楼下。 正要推门下车,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工作日,周沫上班还没回来。 原本想见面的激动心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只好坐回车里,乖乖等周沫下班。 当然,他也发消息问周沫,什么时候回来。 周沫回:下班。 韩沉看着回复,突然有种问了也白问的感觉。 他实在等不及,又开车去了东大一院。 并发消息告诉周沫,下班后下地下停车场三楼15号电梯口。 周沫回复:好。 过了会儿,周沫又说: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个人。 韩沉警觉:谁? 周沫:宋言给我找的律师。 韩沉:那个唐天锡的大学同学? 周沫:你这话里有话啊。 韩沉:没有。 周沫:怎么没有?我看你分明就是又吃醋了。 韩沉:离下班没几分钟了,不能早点下来吗? 他故意岔开话题。 周沫不放过他:少顾左右而言他,我去见郁新知是正事。再说,又没说不带你。 韩沉:我真能去? 周沫:不然呢?你是我老公,我现在还是孕妇,你不陪我去,谁陪我去? 韩沉:那你慢慢地,到点再下来,不着急。 周沫:瞧你,变脸变得真快。 韩沉:我没有。 周沫发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知为何,周沫刚收到韩沉发来问她什么时候下班的消息时,周沫的内心中并没有太大波澜。 韩沉上飞机前就告诉她要回来的消息。 飞机落地后告诉她,要送韩稹去世纪嘉苑。 包括在帝都这几天,每天做什么,韩家那边有了什么新的消息,他都一一和她讲。 虽然两人隔着几千公里,但每天的韩沉都积极主动联系她,这让周沫觉得,韩沉似乎从来没从他身边离开过。 刚失去周正的那时候,她悲痛欲绝,尤其知道害死周正的人是韩沉的四哥后,周沫一度后悔,后悔不该认识韩沉,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韩沉的求婚,更不该和他搅在一起。 这样,她的父亲就不会死。 可这样的假设不可能成立,世上没有回头药,虽然那是悲伤痛苦到极致的她,恨极了韩泽,连带着把韩沉一起恨了。 但在父亲的葬礼上看到韩沉颓废又哀伤的表情后,她也跟着心痛起来。 她和韩沉,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会走到这种连打招呼都艰难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周沫心里就更加纠结、难受。 虽然对韩沉也有恨意,但在看到他的时候,周沫心口还是会疼。 她知道,她也是深深爱着他的。 只有足够的爱,才会在这种时候心口发疼。 第995章 天灾人祸62 后来,韩沉用他的行动证明,他在保护她。 她心里的恨还是抵不过对他的爱。 并且那时候,她也逐渐明白,韩泽犯的错,不应该让韩沉来承担。 虽然韩沉表现出,比自己犯错还深的罪过,但这并不是他该承担的错。 周正离世后,韩沉和韩稹也一直帮她从中斡旋,他们人微言轻,但还是做着维护她、保护她的事,并尽量从她的角度考虑这一切。 周沫十分感激。 这也让她因为周正离世而封锁的心,有了稍稍松动和温暖。 下班后。 周沫如约来到电梯口。 韩沉站在车旁,看到周沫,他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 “今天怎么样?累吗?”韩沉牵过周沫的手。 周沫笑着摇头,“不累。” “你手头的工作还多?要做什么?晚上回去我帮你做。” “不用,”周沫说:“我都搞定了。” 韩沉蹙眉:“又熬夜了?” 周沫想了想,“也不算熬夜吧。不过确实比平时睡得晚了些。” 韩沉面色有点难看:“要不我雇个人,给你做。熬夜不好。” 周沫:“都说了不是熬夜。没关系的,就忙这几天,马上就结束了。” 韩沉:“几天也不行。孕早期不稳定,疲劳也会让你身体出问题。” 周沫轻哼一声,故意问:“就这么担心你孩子?” 韩沉:“我是担心你好么?” 周沫吐吐舌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韩沉无奈,上了驾驶座。 “你和那个律师约了哪里?”韩沉问着,发动车子。 “人家有名有姓,叫郁新知,”周沫打开手机,“地点,我给你导航。” 韩沉将车开出停车场。 “唐天锡也来吗?”韩沉突然问。 周沫带着坏笑,细细打量他,“你这话里有话啊。怎么?以为我和郁新知见面是假,和唐天锡见面才是真?” 韩沉脸色有点不自然,“没有。” 周沫笑说:“还说没有。你就差把怀疑我背着你和唐天锡见面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韩沉坚持道:“我真没有。” 周沫也不和他争辩,“对对对,你没有,没有。” 韩沉想了想,又别扭地承认说:“我是有点。” 周沫忍俊不禁。 韩沉嘴硬之后又认怂承认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这不是带着你么?你亲自看看就知道了,”周沫笑说。 按照约好的地点,周沫准时出现。 郁新知已经在咖啡厅等候。 看到和周沫一起来的人,他脸色微微凝滞。 “这位是……” “我丈夫,韩沉,”周沫介绍说。 “你好,”韩沉伸手,和郁新知握手。 郁新知回道:“你好。” 两人勉强算是认识。 当然,郁新知眼中,对韩沉的警惕、疑惑和防备,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减退。 周沫立即解释,“郁律师,别担心,他和我是一边的。” 郁新知微微蹙眉,似乎在问“你确定?” 周沫笑说:“真没关系,说说案子的情况吧。” 郁新知还是防备地看了韩沉一眼,说:“现在警方已经掌握完整的证据链,韩泽毒驾一事,无他人指使,完全是他个人责任,原本按正常流程走,他可以批准逮捕了。但……他现在瘫痪在床,结果就不好说了。但受理应该没有影响,毕竟他犯罪事实清晰,等公诉机关上诉后,一到两个月内必定会宣判。判刑肯定要判,但他的情况,应该没法服刑。” 周沫:“我知道。只要案件能正常审理就行。我的目的就是让韩泽承受他该有的刑责,至于能不能服刑……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比服刑更痛苦。” 全身烧伤严重,双腿瘫痪,原本还能得到爷爷和父亲的庇佑,结果爷爷竟然有用他的命换平安的心思。 这样的惩罚,可比单纯让他坐牢解气多了。 周沫现在求的,就是让韩泽背上刑责,给韩家蒙羞,最好是越羞越好。 尤其是韩鸿德走后,周沫也更加释然了。 有时候,老天还是开眼的。 韩鸿德为了所谓的韩家,无视底线,践踏底线,甚至为了处理韩泽的事,亲自跑来东江,完全不顾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行的事实,还想着能一手遮天。 结果造化弄人,韩泽没保住不说,连他自己的命也丢了。 周沫倒希望韩鸿德是从自己病房离开后,被她活活气死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能解恨。 她是个理智守法的好公民,法律给她什么结果,她就接受什么结果。 但不代表,她内心中就会因为这个结果,而恨意全消。 韩泽、韩峙、韩鸿德……所有欺压她,傲慢地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嘲讽卑微是她的原罪的高高在上的那些人,轻视她父亲之死的人,她统统都恨,都恨不得他们全死光才好。 只可惜,她没法做到像复仇爽文的主人公,仇恨只能被她埋在心里,而不能付诸行动。 法律的红线,既护着她,也拦着她。 郁新知想到什么,说:“前段时间,去沪市的调查组,已经向上面反馈工作结果了。” 周沫:“什么结果?” 郁新知:“黄陵江畔的房子是重灾区,查出来一个小部员,名下有一百多套房。” 周沫目露惊色。 韩沉倒是一点不惊讶,“后面是谁?” 郁新知:“调查组层层扒皮,查出来是晏建舍。” 韩沉:“结果呢?” 郁新知:“现在晏建舍已经被采取留置措施了,之后会移交公检法那边调查他的违法犯罪行为。韩先生,你的三哥……” 韩沉:“他挺好的,不用你担心。” 郁新知脸色微微尴尬,他又对周沫说:“今天的消息就这么多,这里还有案件相关的材料,我这边多备了一份,你可以看看。” 周沫结果材料,说:“谢谢。” 郁新知:“不客气。” 他先一步离开。 咖啡厅只剩下周沫和韩沉两人。 周沫将郁新知留下的材料收进自己新买的帆布包。 韩沉望着郁新知离开的身影,后又转而看向周沫:“是他让这位姓郁的律师来帮你的吧?” 周沫:“这我不知道,郁新知是宋言引荐给我的。” 韩沉:“依我看,就是了。” 第996章 齐潭&晏以?1 周沫:“不管是不是,我现在只想找个专业的人,帮我解决我父亲的案子。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对我来说,抓住老鼠的才是好猫。” 韩沉拧眉:“你觉得梁东岩的能力,抓不住老鼠?” 周沫噗嗤,笑出声来,“这话真应该让梁东岩听听,你这个表弟,可真是他亲表弟。让他抓老鼠……他听了估计想揍人。” 韩沉:“……” 虽然心里在意周沫接受了唐天锡介绍过来的郁新知,没接受他介绍的梁东岩,但想想周沫说的也对。 对于周沫来说,她从来只看谁能给她解决问题,而不是看靠谁帮她。 虽然心中有点计较和遗憾,但好歹“梁东岩抓老鼠”的梗,能博周沫一笑,也挺值的。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 韩沉说送周沫回家。 周沫说:“我妈今天和同事去聚餐了,一会儿找个地方,你陪我吃饭吧。” 她望着韩沉的眼神,带着点撒娇,又带着点可怜和请求。 韩沉哪儿受得住。 “走,带你去个地方,”他二话不说,牵起周沫的手,将人塞进车里。 周沫疑惑看他,“去哪儿?” 韩沉:“找个地方吃饭。” 周沫原以为韩沉带她去什么饭馆,没想到他直接将她带回了世纪嘉苑。 车停好,韩沉说:“我妈做了饭,我爸也在。” 周沫:“……” 韩沉下车后,又跑来给周沫开了车门。 周沫推门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又有什么主意?” 韩沉:“我能有什么主意?家里的饭菜不比外面的好吃?再说你妈妈今天也不在家,我们一家人陪你吃,不挺好?” 周沫:“……” 歪理邪说。 他真能说出口。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想拉近她和他们一家人的关系。 周沫当然懂韩沉的心思。 可看破之后,周沫并不觉得反感或者讨厌,反而觉得韩沉很温暖。 韩沉带周沫回了家,虽然韩稹和梁辛韵已经吃过了,但看到周沫能来,他们激动坏了,就算吃饱了,也要和周沫再吃一次。 韩沉还说,之前结完婚,到现在,一直在忙家里的事,也没机会没时间请他和周沫的同事一起吃饭。 当初说好的事现在没践行,这样不好。 韩沉说会在“逐鹿中原”摆几桌,把他们认识的人都请过来,尤其是医院这边相熟的同事。 周沫点头,答应了。 她其实也有想过,但想到自己和韩沉的关系冷了下来,再提这件事,有点不合适。 没想到韩沉主动提了。 也让周沫心头的负担卸下许多。 还好韩沉想的足够细致。 梁辛韵和韩稹也说,到时候他们会一起出席,尤其是韩稹。 周沫和韩沉办婚礼的时候,他就没有到场,这也算弥补韩稹的遗憾。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周沫和韩沉准备宴请同事的事时。 齐潭那边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 之前李正钦被调查的事,牵连到他。 毕竟他和李正钦有过“勾连”,就算谋杀周沫一事,他没有参与,并且也是被人利用,但他搞权利勾结,打压韩沉是真。 虽没有什么刑责,或者法律上的处罚,但也算风纪问题,一样要被监察部门约谈,然后批评。 当然,齐潭所在的部门领导对他也下来相应处罚,又给他降了半级,还给他换了个部门。 原本齐潭就不是很想干了,这样一来,齐潭更受打击,无心工作。 晏以?的父亲落马,晏以?现在回来,也注定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并且有可能还会因为晏建舍的牵连,而被带去调查问话。 齐潭让晏以?索性别回来了。 晏以?说:“当初我们约好的,只要我能做好康复,就要回东江,然后重新在一起。” 齐潭劝道:“你回来,不一定有舒服日子过。” 晏以?:“没关系,他们调查就让他们调查吧,我都接受。我爸当初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而且……我有听你的话,没有和我爸那边有牵扯。他给我的卡、资产,我都没和自己的钱搅在一起,都是独立分开的。而且他和韩池给我的钱,我也都单另存着。就算查我的财产,也只能查处他们给我的那部分,我自己的钱,就是我自己的。” 以前晏以?根本不懂这些。 韩池和晏建舍给她的东西也好、钱也好,她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他们给了,她就拿着。 后来齐潭帮她分析利害,告诉她,以后如果东窗事发,他们给的东西,极有可能被全部追回,到时候她没有收入没存款,该怎么生活? 晏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长久以来,生活在晏建舍和韩池编造的虚伪的象牙塔里的她,从来没想过齐潭说的这一切如果发生了,自己该怎么办。 幸好有齐潭在,他一步步帮她做计划,教她开新账户,如何把自己的工资攒起来,如何辨别什么样的礼物收下之后可以变现换成现金,然后存入自己单另准备的卡里。 齐潭还找人给晏以?上课,教她金融理财知识,甚至还托自己的父亲,帮晏以?在东江几个靠谱的公司购入了少量股票。 晏以?的钱,基本是齐潭手把手教她攒起来的。 如今,晏建舍落马,少不了一番查处,作为他的女儿,晏以?肯定是被查的最多的。 然而即便这样,晏以?还是决定要回东江。 齐潭苦笑道:“我只见过父母出事,儿女疯狂往外跑的,头次见到,明明已经身在国外,父亲出事,女儿却一门心思要回来的。” 晏以?说:“我爸犯的事,他自己去承担后果,我能做的,只有积极配合检方调查。逃避不是好办法,必须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齐潭感慨:“你又成长了。” 晏以?:“怎么能不成长,短短几个月,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几十年的阅历。” 齐潭:“是啊,世界变化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彼时重回东江,还威风凛凛的他,现在职位一降再降。 彼时在沪市一家独大的晏家,随着晏建舍被留置,家徒四壁。 彼时在帝都不可一世的韩家,也随着韩鸿德的去世,韩泽、韩济、韩池相继出事,而一改往昔的风华。 第997章 齐潭&晏以?2 晏以?:“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还有彼此,不是么?我也不是一无所有。” 齐潭笑说:“是,你还有我。” 晏以?:“等我回来。” 齐潭:“我会。” 两人挂了电话。 身边的人说着略带口音的英语,催促晏以?去继续接受康复训练。 晏以?放下手机,心中既轻松又沉重。 轻松的是,齐潭终于不再推开她,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修成正果。 沉重的是,她从此无依无靠,甚至父亲落马的事,还会影响她将来的生活,双重打击都需要她生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一件事的发生,注定它拥有两面性。 好的也有,坏的有。 晏以?为今之计,只有理智看待。 晏建舍是她的父亲,父亲即将遭受牢狱之灾,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这是晏建舍自己闯的祸,作为女儿再心疼,也只能坦然面对。 晏以?以前觉得,如果将来看到晏建舍落马,自己肯定是看好戏的心态,毕竟当初就是他逼着自己,非让自己和韩池在一起,让她失去自我,让她不自由。 那时候的她,是恨晏建舍的,恨不得他丑事早些败露。 可现在真的发生了,晏以?觉得,自己反而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恨晏建舍。 那是她的父亲,是她从小依赖到大的父亲。 晏建舍是想用她巩固自己的权利,但他对自己也是真的好。 每年给她过隆重的生日,送她礼物,平日里也总把她照顾的像个公主。 然而他的关心,只停留在表面,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条件,却从来没有关注过她内心的成长,甚至有种刻意把她关在象牙塔里,好对她更得心应手的摆布的感觉。 他是晏建舍精心豢养的金丝雀,将来也要用她“讨好”或者“套牢”别人。 按照齐潭初次见她时的描述,他说,她身上同时存在“懦弱”和“反叛”两种感觉。 她不解地望着齐潭。 齐潭说:“你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但穿着打扮却是十分时尚惹眼。” 晏以?低头看了自己的着装。 露肩的宽松体恤,里面穿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下身是超短的热裤,脚上是一双细长的恨天高。 正如齐潭所说。 她这么穿,就是自带一种反叛。 在沪市的时候,晏建舍从来不让她穿短裤,下半身的穿着不能超过膝盖以上,更不用说露肩、露腰,展示美好身材曲线的穿着。 晏建舍统统不允许。 但在帝都,远离沪市,晏以?却非要这么穿。 但也像齐潭说的,她的举止和言行都怯生生的。 那是因为,她心底有种深深的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来自晏建舍、来自韩池。 他们都告诉她,没有他们,她将来肯定过的不如意,只有依靠他们,她才能有以后。 那时候还不留行“PUA”的说法。 晏以?就在他们对自己的精神灌输下,不断地否定自己,承认自己只能做“菟丝花”,只有攀附他们才能生存。 虽然晏建舍和韩池让她觉得窒息,但她回头想想,如果真的脱离了他们,自己似乎也会真的失去一切。 就像他们说的,连生存都变得困难。 她不是有天赋的人,也没有绝佳的外貌优势,除了有个晏建舍这个有背景的父亲,她几乎一无是处。 就连学农,都是因为考试的时候,竞争小,毕业后工作也是家里安排的。 总之,她太过平庸的能力,让她陷入更深的自卑中。 当然,在心理上也更依赖自己的家世。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势了。 然而就是唯一的优势,却像极了套在她脖子上的绳子,她越挣脱,她的脖子被勒的越紧,她也越无法呼吸。 年纪太小被人追,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和韩池就是例子。 她刚懂一些感情之事,便接到了韩池的示爱。 不得不说,韩池相貌优势明显、性格温柔体贴,人也聪明。 像她这样的人,无法不对韩池着迷。 是的,是着迷。 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她的平庸,与他的杰出,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论家世,韩池不比她差,但论其他,显然韩池更是样样都优秀。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虑,选择韩池对她来说,都是必然的选择。 然而开始和韩池在一起时,也如她想象中那样,他是个修养极佳的绅士。 她年纪小,不太懂感情和男女之事,他也没有过任何让她不舒服或者反感的行径。 还是上了大学后,和她关系好的女同学纷纷谈了恋爱,她才从她们口中,逐渐得知,一段感情中,女方该如何行动。 当然,她们的话题很开放,她头一次听,是受到了一些震撼。 可后来再想,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彼时她已经二十岁过了。 也到了可以领证的年纪。 而和韩池谈了两年恋爱,他们却连手都没牵过。 晏以?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回事。 就好像,不牵手的他们才正常,牵了手反而不正常。 韩池工作很忙,总是来去匆匆。 他们之间唯一的亲密行为,也只有在他对他表白那天,在她答应交往后,他在一处极为隐秘且安静的包厢里抱了她一下。 并且是轻轻的抱了一下,拍了她的背,前后不过一秒,便分开了。 彼时处于感情白痴状态的她,还因此而害羞和脸红过。 毕竟韩池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抱她的男人。 那天,韩池买了一束玫瑰花,他表白完后,两人吃了顿饭。 然后他送她回去。 一切都像极了流程化的操作,毫无浪漫可言。 韩池和她吃饭,也只会简单问问她近况,然后快速吃完饭,要么有事离开,要么埋头办公。 总之,他所谓的约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更像是演员接了多个通告或者多部戏后,忙不过来,索性轧戏。 晏以?也不是健谈的人。 韩池吃完饭忙自己的事,她就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有时候,晏以?有种错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和自己的男朋友相处,而是一个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