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仙朝:从家族修仙开始成神》 第1章 非礼勿视 铁尖山,草坂村,秦家。 秦守时年逾五十,却醒的比鸡鸣还早,他透过窗子,看着自家的那只剩下一半的门板,叹了口气。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要是那些仙人们继续在这铁尖山翻找那劳什子仙物,怕是这屋子都得被拆散架了。” “先祖们从三秦之地迁居到这,不过十代人,又要再次迁徙吗?” 秦守时是个鳏夫,所幸妻子给他留下了四个孩子,两个男娃,两个女娃。 妻子临终前,只求了他一件事,那就是把这四个孩子拉扯大。 眼见都要拉扯大了,附近的几座大山近日却不太平。 “如今村子里哪户人家不人心惶惶,这几个娃倒是不知深浅,睡得颇熟。” 秦守时看了下几个房间,刚觉得有点心安,却看到幺妹秦月的被子不太对劲,似乎鼓了点。 掀开被子一看,不过是个枕头。 “月儿这个疯丫头大清早又跑去哪里了?” 若是平时,秦守时也就罢了。秦月这个幺妹有父兄爱护,终日捕鱼抓虾,哪有点女孩子的矜持。 可是前段时间的仙人斗法,加之坊间说书的炉鼎之说和双修之法,让秦守时倍感不安。 秦守时想到这,坐不住了,他直接掀开了两个儿子的被窝,“老大、老三,你们快起来,去把幺妹这个疯丫头给找回来。” 两个儿子本来睡眼惺忪,正要抱怨自家老爹扰人清梦,听到秦月一大早就出门撒欢,又念及最近的仙人斗法,立刻激灵得清醒过来。 老大秦风,衣服穿得稍快,为人倒也稳重,换好衣裳后便先在家里面观察,似乎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好像少了个木桶,看来是跑河里或井边去了。” “不过二妹留下给她的针线也不见踪影,难道去找二妹学女红了?” 三子秦云换衣服慢了稍稍,用水勺从缸里舀起来了几碗水,和大哥喝过后便各自拿着两个窝窝头。 临出发时,秦守时对二人交代道:“外面现在不知道什么状况,若是发现了仙人,切记莫要声张,先回来,幺妹慢慢再找,休要惹得仙人发怒。” 秦风点了点头,“爹,你放心,我们晓得利害。” 兄弟二人辞别了秦守时后,走出家门口不远,便商议着老大沿着清水溪上下探查,老三挨家挨户串门,看下村里几口井的动静。 秦风不知道仙人们的神通有多强大,也怕扰得仙人清修,不敢声张,只能提着块腊肉,边走边四处张望。 二人哪想得到,此时的秦月正和隔壁邻居家的小子王丰正在打着麦田水沟处那零星泥鳅的主意。 …… “月儿,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水沟里的泥鳅是不是更肥美?” 王丰卷起袖子,露出黝黑而健壮的手臂,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脸上的污泥丝毫无损他的年少意气。 秦月不过豆蔻年纪,抿嘴一笑,明眸中满是兴奋,“丰哥,你还真的没有诓我,这泥鳅确实比别处的肥美许多。” 两人蹲在水沟边,秦月手持一根细长的竹竿,末端系着一小块蚯蚓肉,准备引诱泥鳅上钩。 “记得要轻,要慢,泥鳅很警觉的”,王丰低声提醒。 秦月轻轻点头,蹑手蹑脚地将饵料放入水中,等待猎物的出现。 不多时,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秦月屏住呼吸,只见一条泥鳅慢慢靠近。 她心中暗喜,缓缓拉动竹竿,泥鳅似乎嗅到了食物的气息,猛地一口咬住饵料。 秦月手却稍慢,拉动竹竿时,水中泥鳅已经遁逃,只是钓起来个金属物件。 秦月一看泥鳅跑了,不由得丧气地说道:“果然村里老人说得对,钓鱼钓鱼,除了鱼,什么都能钓到!” 王丰拿过竹竿细看,这才发现钩子钓着的竟然是青铜钟的钟柄穿孔处。 眼前的青铜钟,比寻常的钟小了很多,只有四分之一巴掌大小,说是铃铛倒是贴切些。 “月儿,别丧气,你看!” 秦月凑上前看,“这个青铜钟虽然裂痕不少,还缺了一角,不过造型还蛮古朴好看哩。” “你喜欢,便送给你吧”,王丰将青铜钟往前一送,眼睛却没离开过秦月那俊秀英气的脸庞和小麦色的肌肤。 秦月盈盈一笑,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敲击着钟璧。 钟声悠扬,清脆悦耳,让二人都觉得精神气爽了少许。 “没想到声音怪好听哩。可惜它不是个铃铛,我总不能随时随地拿块小石子吧。” 秦月先是欣喜,却又犯了愁。 “这倒简单,给它装个吊铛不就得了?” 秦月心想有理,便要将青铜钟放入怀中,却突然听到钟声再次响起。 “咦,这个钟怎的如此神奇,没有吊铛也会响?” 王丰看着自己这从小玩到大的“青梅”如此欢喜,倒也觉得这物件送得值了。 秦月又摇晃了下,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便欢呼雀跃地把这青铜钟挂在自己胸前,随着身形抖动起来,铃声动听。 此时,麦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秦月一看,神色慌乱,丢下竹竿,便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 偏偏在麦田的另一侧,还有一双阴狠毒辣的眼睛在看着秦月身上的铃铛,身躯微微扭动,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便要跟了上去。 恰好有两个修士自天上御剑飞过,只得先隐匿身形,再度调转方向遁逃。 …… 林奇化作青铜钟的这半年,道句险象环生毫不为过。 半年前,他幽幽地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和一个硕大的青铜钟融为一体。 不复为人的他,正要长吁短叹,却发现一条身形数丈的蛇妖正蜿蜒盘旋在自己身上。 不等林奇作出反应,蛇妖便猛地一使力将青铜钟从溪水深处拖出水面,而后蛇尾一卷拖回了自己的洞府。 林奇生前便颇惧蛇类,如今却见蛇信猛然吐出,甚是骇人。 而后蛇口中喷出一道黑红焰火,落在青铜钟上便让其小了足足有一大半,变成约有两臂之宽的青铜钟。 待他再转醒时,才知这大蛇为避人耳目,施展妖法,化身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 少年发丝间隐隐可见几缕如蛇鳞般的光泽,眼眸狭长,闪烁着如蛇瞳般的寒光,显然是因灵力不足,未能全然褪去蛇之特征的缘故。 林奇这半年里,靠着半蒙半猜,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把自己的魂魄当做了青铜钟的器灵,准备行的是那李代桃僵之法,逐渐以内丹磨灭器灵,把蛇灵寄托其上。 大抵是这个法子需耗时颇长,须得吊着器灵的一口灵气。 蛇妖虽然每日耗费数个时辰祭出内丹,以黑红蛇火灼烧魂魄,却还得不断投入积存而来的灵石、灵果温养,免得蛇灵未成,而器灵已绝。 某一日,蛇妖突然察觉到洞府外有灵力传出,偏偏淬炼又在其时,念及尚在自己洞府,便先舍了内丹,以蛇身潜于水中察看。 这才知晓清水溪畔竟然有两个筑基境的修士,正用着识灵术,由溪水下游横扫而来。 “遭了,若是被这两个人族修士察觉到此处有灵力,怕是那青铜钟要保不住。” 不得已,蛇妖只得突然跃出水面,引得修士注意,而后沿着溪畔向山中密林遁逃而去。 “师兄,你瞧这蛇妖,修行得倒是不伦不类,瞅着身形该是要筑基境了,却还不懂化形。” “山间禽兽懵懂,哪像我御剑宗自有无上妙法,这蛇妖便捉了去炼蛇元丹。” “要是我等能寻回了尚未衍生出器灵的仙物,一旦仙物认主,怕是就此逍遥九天。” 约莫有一炷香,本在被淬炼林奇却勉强用积存的灵力断了此时如无根之木的蛇火,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那蛇妖为何突然离开洞府,竟然将这黑不溜秋的小球留在青铜钟内。” “不管了,再不跑,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蛇妖哪里料到,林奇平日里那将将魂魄消散的姿态竟然是七分真、三分假,他早在这半年里多次偷偷蓄下了不少灵力。 虽然林奇也不知附身的青铜钟有何特别,但灵力灌注其中,却仿佛如汪洋大海,偏偏心念一动,又能浇注于林奇魂魄之上。 林奇意念所动,那青铜钟便仿佛有灵性一般,竟然变成了铃铛大小,连带着把那蛇妖的内丹也禁锢在钟身之内。 而后林奇就那么瞅准了洞府的一处缝隙,遁逃而出。 好不容易离开洞府,林奇漫无目的地逃亡,却因为灵力消耗过快而灵魂颤动,一时竟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另一方天地,一处麦田的水沟处。 也是在这,林奇这半年里第一次看到两个和前世一样的人族站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本以为自己对这方世界的言语一窍不通,没想到二人的对话居然能听了个大概。 “这不是闽南语吗?” “不对,只是有些发音有点像。” 林奇出身西安,奶奶却是闽南人,虽然自己闽南语学得并不好,但多少还是能听说个几句。 偶然听到熟悉的方言,不由得觉得有点亲切,极力想听清眼前之人的对话。 所幸二人交谈密切,林奇靠着猜测神情和动作,多少明白了个大概,只是要说出来还需时日。 突然间,林奇觉得有个遮天蔽日的大手仿佛像前世的如来镇压孙悟空一般,瞬间将自己抓在手上。 他还没弄清楚状况,便感觉到钟身被某块石子敲击了一下。 “如今灵力难以回复,何不依靠着这两人,再寻地方藏匿,免得再被蛇妖淬炼。” 这可得把握机会,再怎么糟糕难道还能差得过这大半年? 林奇急忙发出了几声“当~当~当~”,又用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无人敲击便发出声响,只盼二人能发现自己的不凡。 片刻之后,林奇发现自己的视角高了不少,似乎有半人多高。他环视周围,却发现自己在的位置有点尴尬。 “等下,我怎么被挂在这位置?这……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虽然林奇已是青铜钟,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姑娘,还是让林奇有些心神激动,以至于积攒的灵力又挥霍了不少。 咚咚咚,青铜钟无人敲击,便又响起。 “苍天有眼,我林奇也该时来运转了。” 第2章 夜半敲门 且说秦风走到麦田处,恰好一阵钟声响起,循着声响望去,水沟处有人影涌动,倒像是村子里的人,只是看得并不真切。 “王丰,看到我家幺妹了吗?” 王丰本想帮秦月掩盖下来,可是看秦风的脸色严峻,不敢隐瞒,只得将此间之事一一告知。 “我家幺妹贪玩,耽误你不少功夫,这是一点心意,带回去和陈姨一起吃”,说罢便将手上提的一小块腊肉递给了王丰。 “风哥,这是发生了何事?” “唉,咱们这穷疙瘩也不知发生何事,这半个月仙人们都快把铁尖山给翻了个底朝天。” “你秦叔担心幺妹冒犯仙人,便托我赶紧把她寻回去。说书先生曾讲,仙人们若是遇到长得尚可的凡人,还会寻了带回去当炉鼎。” 听到炉鼎二字,王丰神色焦急,“炉鼎?这可使不得”,便要领着秦风往前追上秦月。 秦月越是靠近上游,铃声便越发频繁,直到离开了溪边,铃声才逐渐消失。 这些天仙人斗法,她很是担心在清水溪上游的二姐秦雪。 秦月毕竟是个小丫头,手无寸物便大大咧咧地敲响了李家的门。 “嘎吱”,门缓缓打开,探出头的是秦雪的丈夫李承宗。 “姐夫,我来看你和姐姐了。” 他看到秦月手上空空如也,微微皱眉,倒是没有说些什么,转身招呼秦月进了李家宅院。 秦月进门后,见到秦雪正在地上捡着几块碟子的碎渣,一边询问情况,一边伸手帮忙收拾。 “没事,就是姐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碟子罢了。” 虽然二姐把婚后生活说得挺好,但秦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秦雪不愿意妹妹深究,便岔开了话题,“幺妹,今天来找姐,怕不是只为了看望我们俩吧?” “二姐,你怎么看出来了”,秦月脸上泛起绯红。 秦月母亲早亡,秦雪对她来说相当于半个母亲,见心事被猜到,便从怀中掏出针线和一个香囊。 秦雪接过来一看,香囊的轮廓倒是有了,不过未免素了点。 “也怪姐之前没教你,今天便教你绣点花样吧”,秦雪心思通透,不过一句话便给递了个台阶。 秦月虽捕鱼抓虾惯了,不过针线天赋着实不错,不过一炷香,便学得有模有样。 “幺妹,你这绣的是鸳鸯?” 秦月摇头。 “那是并蒂莲?” 秦月又摇头。 秦雪着实不解,只得问道,“好幺妹,那你到底想绣什么?” “泥鳅!” 说完,秦月自己反而捂着脸,笑的花枝乱颤,留下了一脸愕然的秦雪。 秦月见日出中天,姐夫似乎也没有留自己吃饭的意思,便识趣地告辞了。 才离开不过数十丈,便被抄近道的王丰和秦风给拦住了。 秦月非但不站着等秦风训话,刚要撒腿就跑,却被一左一右给逮住。 路上,秦月痛斥王丰不讲义气,王丰任由秦月数落,只是一声不吭。 而那李家宅院里传出的抽泣声无人知晓。 …… 林奇在秦月怀里,越发靠近清水溪上游,他便感觉到青铜钟那缺失的一角似乎有了踪迹。 若是二者便能合二为一,或许会有质变也说不定。 在秦月绣好泥鳅香囊时,林奇骤然发现青铜钟又响起,钟身隐约长出四条泥鳅纹理,头尾衔接,横跨钟身八面。 可惜在秦月被人架离了上游,回到村里后,不仅纹理消失了,连那种合二为一的感觉也逐渐减弱。 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无论如何,总要去上游看看。” 林奇一路上听着秦月等人交谈,渐渐明白了一些简单字眼的发音和含义。 “今的第二声,这个发音该是这个姑娘的姓氏,边上这个人年纪稍大,想来是她的族兄。” 林奇突然想起和奶奶的生前对话,“是了,不是普通话的今,是闽南语秦姓的发音,这户人家姓秦,这倒是和奶奶一个姓氏”。 知道二人姓氏后,林奇莫名多了一份好感。 “若我真是有灵性的器灵,帮谁不是帮?还不如帮这个秦姓之人。何况是这丫头带着自己离开那河沟。” …… 这天夜里,白跑一天的秦云累得脚都懒得挪动,就那么横跨在长条木椅上,捶打着小腿。 秦风闷不做声,只是慢慢地把饭菜送进嘴里,等着饭桌对面的父亲发话。 秦守时想给秦月一个教训,冷冷地晾了她好一会,一时间餐桌上鸦雀无声。 哪想到,秦月慵懒地伸了伸腰,反倒率先发难了。 “爹,你看大哥和那王丰,就那么把我架回家,我这肩膀都淤青了。” “是吗?淤青了好,淤青了就不会再乱跑了。” 秦守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秦月身后,用自己那满是老茧的手缓缓地给秦月揉着肩膀。 “我才没有乱跑,我今天和王丰捡到个青铜钟,可有趣了!” 秦守时只担心秦月的安危,对于其他的事情到并不在乎,不过看着幺妹这般欢呼雀跃,似乎气也消了两分。 “一个青铜钟而已,有趣个啥劲头?” “是啊,村里在祭祀的时候不也会敲青铜钟,有啥可稀罕的?” 兄弟二人不解。 秦月将怀中的青铜钟掏出,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其余三人纷纷把头往前探,似乎要从这锈迹斑斑的钟身看出点什么不凡。 “这也没什么特别啊,这玩意还缺了一角。” 就在这个时候,秦月拿起青铜钟摇了一下,发出了清冽的声音,“爹,哥哥,这个青铜钟可是不用敲击便会发出声响哩。” 秦云觉得不过如此,秦守时的眼神却凝重了不少。 “幺妹,除了会发出声音,还有什么特别?” 秦月发现父亲神色严峻,只得把今天发现青铜钟的来龙去脉给交代得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这也就是个自己会发出声音的青铜钟罢了!” 秦守时一声叹息,还以为自家数百年前断的机缘又来了。 青铜钟才被秦守时重新放在桌上,本是锈迹斑斑的钟身渐渐泛起了一阵乍暖还寒的幽蓝光芒。 三人大惊失色,眼神压根无法从青铜钟挪开。 “难道真是……真是仙人之物?” “咚咚咚”,偏在此刻,秦家的木门传来了声响。 秦守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青铜钟递给秦月,“躲到地窖里,钻到酒桶里盖好,我们没叫你,死都别出来。” “老大、老三,去地窖里把那长枪、砍刀拿来。” 第3章 八门缺一 秦月心下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地窖之中藏有兵器,此事她向来知晓,然而,此番却是头一遭见父亲动用这些物件。 平日里,父亲不过以木棍悄然教授众人习武罢了。 “咚咚咚”,秦家的木门再度传来沉闷的响声。 大哥秦风早已隐匿于门后,手中紧握着一把砍刀,时刻准备着开门即战。 三哥秦云从后院悄然翻出,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欲与父兄前后夹击。 秦守时稍整神色,平复气息,仿若平日一般缓缓打开了木门。 门开之际,他却愣住了,眼前竟是一个皮肤略显黝黑的少年,手上提着酸菜。 “王丰,这般晚了,你还来找秦月这丫头啊?若未吃饭,一起来吃个饭吧!” “不了,秦大叔,这不是风哥在白日里给了我块腊肉嘛。” “我与我娘寻思着天气炎热,给大叔家带点酸菜,若是热得厌食,吃点酸菜也好。” 秦守时微微一笑,王丰虽然年幼丧父,但生性醇厚,对他颇有好感。 “如此啊,那便多谢你与你娘了,进来坐会儿吧,月儿也在。” “不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秦守时与王丰辞别,关上木门后,神色却又从轻松恢复为严肃。他向秦风使了个眼色,秦风心领神会,只是将木门锁好,又从房内搬来一个木桌顶住大门。 而后秦风唯恐不够谨慎,又在木桌上摆放着一副碗筷,碗置于桌边,筷子更是在碗的边缘,木桌下则是几个稍大的器皿。 如此一来,稍有他人触碰木门,筷子便会落地,发出声响,也好让人及时做出反应。 就在三人于院内忙碌张罗这些物件之时,后院的院墙上竟有一条大蛇攀附其上,蛇身已然皮肉绽开,正准备寻个机会直接潜入地窖之中。 偏在此刻,天上又有修士御剑飞过,引得草坂村的村民纷纷跪拜,生怕惹恼了仙人。 至于那大蛇,唯恐又被修士盯上,只得带着几分狠厉与不甘,选择躲入秦家不远处的后山,静待时机。 “这气息,怕是那蛇妖又来了。” 林奇与这蛇妖在洞府中待了半年,对其气息最为熟悉。偏偏那蛇妖的内丹又被青铜钟所禁锢,倒是隐隐有几分感应。 没了蛇妖的催发,林奇开始察觉到这青铜钟的神异之处,那钟身内壁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不断吞噬着蛇妖内丹的妖力。 …… 地窖并不大,除了些自家酿造的酒、一个大水缸,便是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三人目光皆落在秦守时身上,深知今晚非同寻常。 秦守时沉默了小一盏茶的工夫,气氛越发凝重,他的眼神明暗不定。 “这个青铜钟想来便是这段日子仙人们在寻找的仙物了。” 秦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爹,看到这青铜钟的可不只是幺妹,那王丰……” 秦风话未说完,秦云便开口道:“我去把王丰寻来。” “寻来?寻来你想做什么?”秦守时问道。 秦云虽然惧怕老爹,却还是硬着头皮回应。 “爹,我曾听说书先生讲,如今仙人鲜有济世救人之心,反而行事睚眦必报。若是仙人之物,要是走露了风声,恐怕便是我们秦家的取祸之道了。” 秦风一听,明白了三弟的意思,眼神中带着几分为难,却又顷刻化为了决绝: “若是如此,那么这恶人便由我秦风一人担之,我自去寻陈姨请罪,自尽于跟前。” 秦月一听,自家哥哥们为了家族安危,竟顷刻就要取了自己那“竹马”王丰的性命,不由急得眼眶泛红,刚欲开口。 秦守时却只是抬手,而后又往下虚按,秦月无奈,只得暂且先听着。 “我且问你们,坊间皆言仙缘缥缈,若机缘仅为你们兄弟一人所有,你们是否打算将自家兄弟也都灭了口?” “遑论王丰之父,在我秦家一脉相传险些断绝之际,曾多有救济,这才有了如今你们几兄妹。如今其父已然不在人世,若再伤其子,岂是为人之道?” 兄弟二人一听,顿感方才之语违背了父亲平日教导,急忙跪地,便要磕头谢罪。 秦守时双手前伸,拦住了二人,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你们二人没错,爹知道你们皆是为了咱们秦家罢了。” “如今你们也长大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也该告诉你们木箱里的东西了。” 秦守时转身,掏出一把钥匙,撕开上面的封条,打开木箱,从中拿出三样东西: 一本阵法图,一个造型普通的布袋,还有一个满是划痕的玉塔。 “你们几兄妹也知晓,咱们祖上从三秦之地迁居至此,可对于三位先祖的具体身份,你们大多并不知晓。” “先祖本姓已不可考,只是到了此处化名为秦姓,寓意不忘从三秦之地而来。三位先祖本是数百年前秦朝大将蒙恬的亲兵统领。” “那时,九州山水妖魔横行,秦军四处征战扫荡群魔,以至于朝中空虚,又恰逢太子薨逝,最终分崩离析。” “先祖见主帅蒙恬身亡,妖魔祸乱,便携家人逃至此处。” “偏偏此处又被闽越古人布下闾山巫法,外地之人极难进入。” “所幸这阵法图出自当时的国师徐福,三人便可形成阵法。先祖三人靠着此阵法,侥幸破开拱卫此地的闾山巫法,这才来到了铁尖山。” “你们平日里在家中所学,其实大多是为父取自徐福收集后留在阵法图上的百家注解,这才让你们对世间诸事各有思量。” “这布袋名唤乾坤袋,乃是修行中人的一种法宝,传闻可容纳万千东西。” “至于那玉塔,你们爷爷只知是降妖法宝,可如何催发,爹也不知。” 说到此处,秦守时长叹一声,“唉,可叹我秦家自先祖往下,仙缘浅薄,竟无一人有修炼之资,连乾坤袋都打不开。” “我秦家至今只有咱们这支,便是因为另外两位先祖外出寻觅机缘而下落不明。三百年来,数次一脉单传,险些断绝。” …… 许是林奇吸纳了那蛇妖内丹的些许妖力之故,此刻竟惊觉自己的神识仿若能够将整个秦家院落尽收眼底一般。 他仅是心念微微一动,便察觉自己的“双眼”已然落在那阵法书前,悄然窥视着阵法书上的百家注解。 林奇惊异地发现,这些文字竟与古代的汉字大同小异。 他仅仅眼神一扫,脑海之中便将其尽数铭记,想来定是那日魂穿之后,脑海里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碎片记忆所致。 虽说这些注解若要完全弄懂尚需时日,但大体上理解倒也还可勉强为之。 眼前这户人家,虽然不过是农民,但林奇观察其为人处世,至少也是中上之姿。就算这百家注解只学了个大概,那学识上也称得上这片区域的出类拔萃了。 “若能和他们相互依附,未尝不能够改变自己困守这青铜钟的局面。” “更何况那蛇妖还在虎视眈眈,若只靠自己,怕是得再入虎口。嗯,应该是再入蛇口才对。” 秦家众人在地窖里的一番话,让林奇已然有了计较,显然从情感和理性来看,这户人家都是极为合适的。 林奇动了这个念头,借着蛇妖内丹的妖力,神识之海里便要掀起波涛向那十六块碎片记忆涌去。 每一次波涛翻滚,那碎片记忆便有些许消噬,林奇只觉得脑海中便多了几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怎的如此奇特,这记忆里竟有如此多的修行见识?” 林奇靠着那消融的些许记忆碎片,便隐然有了对付蛇妖的办法,不过还需秦家诸人协作才成。 第4章 蛇族技艺 秦守时等人围着青铜钟看个不停,却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此时,秦月觉得傻看着也不是事,还不如换个方法试试,随手抄起青铜钟放在靠近自己的桌角边上。 “机会来了。但愿这乾坤袋里还有那秦家先祖留下的降妖除魔之物吧。” 既是秦家的机会,也是林奇的机会。 且说林奇运起青铜钟内已被转化的灵力,先是发出一阵声响,吸引众人注意,随后一角泛起微光,连续闪烁,指向的居然是那个秦家难以打开的乾坤袋。 “这……”,秦守时屏住了呼吸,神情惊讶。 “爹,你看,这个青铜钟又亮了”,秦月准备再次拿起青铜钟摇晃,却被两位兄长齐齐拦住。 “爹,这仙物指向的便是那乾坤袋,莫非是要帮我等打开?” 不等秦守时点头,历来颇有主意的秦风当即快走几步,将乾坤袋放到青铜钟的前方,距离不过一寸。 “若依照碎片记忆的修行见识,这乾坤袋上的禁制不过练气境便可打开。看来这老人所言不虚,确实秦家确实不涉修行太久了。” 林奇喃喃自语,而后运起存储在青铜钟内的灵力,猛地一阵白光刺向那乾坤袋,便见乾坤袋骤然腾空抖动起来。 秦家众人本是各自倚靠在桌案旁,此刻震惊地纷纷站起,看着眼前的一切。 约莫过了小一会,乾坤袋落在桌案上,禁制被破,里面的物件陡然被洒落出来,竟然是一瓶写着归灵丹的丹药、一枚引雷符箓和一瓶摄妖散。 众人往前一看,便当即去对照阵法图上的百家注解,但见其上军制篇部分提及: “秦军上下,各级将士皆配乾坤袋,藏有丹药数瓶,普通军士可借丹药之力,催发雷法符箓,以增战力。另内有摄妖散,其效视品级而定,可依妖魔修为折损其部分神通。” 便是林奇,也急忙察看,暗道一声天不绝我。 原来,这摄妖散虽说不知品级,但料想那蛇妖失了内丹,境界顶多练气境,想来能折损其部分妖魔神通。 至于丹药,既然瓶罐尚存,自是还有丹药,只是不知有几枚。倘若足够,那雷法符箓便可降了这蛇妖。 虽说秦家众人自己觉得眼前之物多半还用不上,但青铜钟的神异却有目共睹,当即齐齐叹服。 偏在此刻,林奇感觉到似乎有某种气机在牵引着被青铜钟禁锢的蛇妖内丹。 “看来只能驱狼吞虎了。” …… 且说秦家后山,那蛇妖虽然藏匿其中,却不断用妖族天赋感知其内丹,越是感应,越是心惊,只感觉到自己的内丹竟然在被不断消耗。 “眼前这户人家到底拿我内丹在做何事?如此消耗下去,便是再吞下那内丹,我怕也得修为大退,不复化形之力了。” 说到这,蛇妖恨然说道,“身上这伤势,无时不刻不在消耗着妖力,顶多再等一晚,明晚必须要杀了那帮家伙,吞回内丹,夺回那仙物。” 第二日,铁尖山顶的恒水村,好几个农户在耕作时猛然从田间发现有大蛇,各持锄头、铁叉拒敌,却被蛇妖给直接吞入腹中,而后其他人落荒而逃的路上还被蛇尾多有撞击,伤势不轻。 山间村民,消息传的极快,不过半日便传遍铁尖山。 村民们看到修士,便争先在房前屋后跪拜祈求援助。 御剑宗的两个修士在宗门内不过尔尔,见到村民们如此敬仰模样自是受用非常,当即御剑飞往恒水村,便要大显神通一番。 哪曾想,这蛇妖名唤佘影,灵智未开时曾另有机缘,竟颇懂几分谋划,此番在恒水村逞凶,动得竟是调虎离山之计。 …… 大白天,秦守时便急忙从田里跑回家中,生怕几个孩子疏于防范,便要把上午蛇妖伤人一事尽数告知。 哪知众人听完后,却听秦风沉思片刻,淡淡说道:“爹,这事怕是不太寻常。” 秦风这话,出乎众人预料,便争相看着秦风。 “这大半个月,仙人们都在我们铁尖山寻觅什么仙物,哪有什么蛇妖会不开眼,这时候选择出来伤人?” “昨日幺妹拾到青铜钟,今日便传出蛇妖伤人。” “怕是那蛇妖的目的是调虎离山,为的便是要图咱家地窖内那青铜钟。” 听到秦风的分析,众人不由得眉头一皱,如果蛇妖真的是为了青铜钟,那么秦家倒是要好生谋划一番。 毕竟蛇性狠厉,便是秦家让出青铜钟,怕也只是会落得“宝失人亡”的下场。 秦风在院子里踱步,突然想到昨夜为何青铜钟显圣,那破开的乾坤袋不都是先祖的降妖器物? 他大概是想明白两日来的关窍,长舒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我明白了,昨夜那仙物的显圣,怕是便要告知我们帮其降服蛇妖。” “虽说此事风险颇大,……” 老三秦云为人最喜冒险,此刻倒有几分武勇,接连说道: “秦家往上三百年,仙缘尽失,如今仙缘在前,便是风险大些也得博一把。” “既是如此,便搏他一搏,闾山地界不历来有句老话‘爱拼才会赢’,咱们便拼一把,效仿先祖擒杀妖物。” 秦守时历来是家中负责一锤定音的角色,事情既然定了,众人也就依照秦风的计谋各自安排,就等着瓮中捉蛇了。 …… 这日夜里,正是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本该是赏夜景的好时节,对于秦家庭院而言,却是杀蛇之夜,又或杀人之夜。 当微云缓缓遮掩住皓月时,蛇妖缓缓溜进了秦家庭院。 失了内丹,蛇妖非但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两番被修士追杀,身上那本闪烁着黑光的鳞片早已黯淡无光,被法宝击中的地方鳞片多有破碎脱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如今伤势颇重的蛇妖实乃孤注一掷,妖气完全无法内敛,只是临到地窖门口反而速度缓了下来,竟比猫落地的声响还要小。 轻轻探开地窖之门,发现屋内有三人伏案于上,浑身酒气,连地窖都传出浓烈的酒味。 而青铜钟竟比洞府时要大上一倍有余,若非地窖颇大,怕是容纳不下。 蛇妖感知了下自己的内丹,不过在青铜钟内,却失了禁锢,想来该是这户人家今夜大意的缘故。 “凡俗之人,偶然拾得仙物便得意忘形,真是天助我也。” “先是吞了这几个人补充点气血,再把内丹吞回,待我将这未成形的器灵淬炼完毕,寄托蛇灵后,定要教那两个修士有死无生。” 蛇妖缓缓移动身躯,来到桌案旁,不过一瞥,这才看清那日捡到青铜钟的女子,端的是面容清丽,眉若远黛,虽身着粗布衣衫,却难掩其婀娜身姿。 “这凡人倒生得秀美,杀了她之前倒是可教她领教我蛇族的技艺。” 第5章 诛杀蛇妖 蛇妖念及于此,内心顿有几分火热,那蛇信微微舔舐在秦月的脸上、腰间,竟要往姑娘紧要处招呼。 就在此刻,老三秦云猛得暴起,武艺最是醇熟的他一脚踢开秦月的长椅,不等蛇妖反映,便将乾坤袋里的雄黄粉尽数洒出。 原来,这乾坤袋虽然禁制被破,但秦风依据百家注解,倒也知晓仍可遮蔽气机,不过是缺了容纳诸多之物的本事罢了,用来藏匿雄黄倒是合适。 若是往常,雄黄对这修为曾迈入筑基境的蛇妖的效果大抵是聊胜于无。 偏偏此刻这蛇妖先是内丹尽失,境界下降,又被修士打的皮开肉绽,雄黄反倒发挥了奇效。 大蛇一接触到雄黄气息,顿时身形一滞,而后那地窖内的雄黄粉洒落在伤口上,更是痛苦不已,不停地扭动身躯,凶性猛得被激发起来。 此刻它也顾不上掩人耳目,直接蛇尾一挥,便将地窖的木门险些打碎,竟是凶性大发,浑然不顾可能被修士发现。 “你们这帮凡人,胆敢伤我!今天你们一个别想活!” 秦云还想再撒乾坤袋,大蛇以为还有雄黄,便要躲开,却发现空空如也。 大蛇獠牙大张,猛得朝秦云扑去,秦云虽然拿起地窖内的铁枪想要格挡,奈何只不过一下碰撞,便直接被撞飞到墙壁处。 秦守时年轻的时候曾是铁尖山的捕蛇人,此刻那铁叉在他身上,倒是虎虎生风,几乎招招都在大蛇的七寸,反倒让大蛇颇有几分忌惮。 就在秦守时和秦风缠斗之时,秦风和秦月各自吞服了本就不多的归灵丹,顷刻便感觉灵力充盈其身。 其实二人压根不懂如何运转灵力,不过是效仿坊间说书人的说书桥段,尝试用意念去调动罢了,没曾想还真有效果。 此刻秦月便去手双手贴在青铜钟上,嘴上念叨着:“仙物呀仙物,若你真的有灵,便救我秦家一把吧”,而后便将灵力灌注到青铜钟上,虽然由于不涉修行,灵力多有浪费罢了。 秦风一边从怀中掏出那引雷符,又以鲜血涂抹其上,只等着秦云按照计划行事。 大蛇终究身形更为灵活,秦守时的七寸法效果渐差,秦云一时间险象环生。 “来吧大蛇,让你看看三秦后裔从无孬种的武勇。” 秦云此刻拿起长枪,一手枪法可谓精妙,每一枪都朝着蛇的眼上招呼。没想到蛇尾猛得一甩,竟然卷住了长枪,便要把秦云甩出去。 秦云当即放开长枪,又拿起乾坤袋,猛得一甩。 大蛇以为还有雄黄,便要闪避,却发现压根没有雄黄,蛇头一甩,登的撞上秦云,传来几声嘎吱声。 秦云却仿佛不要命一般,又甩乾坤袋,大蛇又是一躲,哪曾想还是没有雄黄。 “没有雄黄了是吧,我看你这次往哪逃?” 大蛇猛得缠绕上秦云的腰,便要张开大嘴将秦云直接吞下。哪曾想秦云才到蛇口,便猛然从乾坤袋里一甩,竟然是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的摄妖散。 此刻,那摄妖散尽数入了大蛇之口,效果竟比一般军士所用更佳。 大蛇腹内剧痛,顾不上吞食秦云,便要在地窖内挣扎,想压下摄妖散的效果,却见秦云落在地上,拍了拍手: “雄黄确实是没有了,但你这妖物,知道可一可二不可三,又哪里懂虚则实之的道理?” 而后便是身上多有血迹,依然郎笑道:“大哥果然是好计谋!” 秦风当即抓住机会,将酝酿已久的引雷符掷出。这符箓竟然似天生能够寻觅妖物一般,竟然主动飞到还在挣扎的大妖身上,地窖里开始隐隐然有雷霆显现,显然之后酝酿中。 “哈哈,用引雷符,你们便不怕这雷霆把修士们找来?他们这些天找的不就是这个青铜钟?” 大蛇的言语中透露着狰狞,竟然便要强行压下摄妖散,直接用长尾卷起这个青铜钟。 却见秦风突然大声说道:“青铜钟,你既是灵物,想来今夜便是你设下的局面,再不发力,大家都得折在这里了。” 其实,便是秦风不说,林奇也准备动手了。 秦月虽然因为不涉修行,灵力灌注效果极差,但还是有不少进了青铜钟,加上青铜钟壁在林奇的神识下,猛然又开始吸收蛇妖内丹,一时间光芒大作。 就在雷霆猛然爆发,便要有雷鸣之声时,青铜钟无人御使,飞向蛇妖,竟在雷鸣之声即将传出之际,钟身猛然变大,将那还在被摄妖散的蛇妖给一起盖住,困在青铜钟内。 钟身内,数道雷霆在钟身的传导下更添威力,每一道都给蛇妖造成极大的伤害,至于那雷声则被困在钟身内,竟未传出分毫。 大概过了足足一炷香,秦家众人只觉得青铜钟内的异动似乎完全消失,便想着上前察看。 突然,青铜钟猛然缩小到铃铛大小,地上徒留下被引雷符诛杀的蛇妖。就在这个时候,蛇妖传来了奄奄一息的话语: “别杀我,我必有厚报。” 却见秦守时直接拿起了铁叉,干脆直接地猛刺七寸,直接了断了蛇妖。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斩草还得除根才是。” 断了气的蛇妖,淡淡的黑色妖雾从身上泛出,竟被青铜钟给尽数吸收,至于林奇则因为雷霆之力同样对其有几分伤害,加上蛇妖内丹耗尽,而灵力全无,陷入了沉睡中。 …… 一大清早,铁尖山的上下三村便有负责打更的村民敲响铜锣,竟是要让所有村民速速赶至村口。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村口便已是熙熙攘攘,而后便有数个穿着各异的修士凌空而立,瞧着倒像是不同门派之人。 其中一位颇带几分傲气的修士,明明说话声音不大,落入村民耳中却仿若洪钟一般: “诸位若在铁尖山发现一个体型硕大的青铜钟,务必告知我等。若有哪家哪户胆敢隐瞒不报,休怪我等无情。” 言罢,只见这位修士直接从剑鞘中拔出一柄青绿长剑,只是朝着铁尖山无人之处那么轻轻一劈。 而后山间便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显现,竟然从草坂村的村口直接延伸至山上的恒水村,几乎横跨了大半个铁尖山。 不过一剑,便有如此威力。 铁尖山历来以里正名望最为隆盛,已然年逾六十的他当即跪下,颤颤巍巍地领着身边之人便要下跪磕头。 “仙长们,吾等铁尖山村民俱是老实厚道之辈,实在不敢欺瞒仙长啊。还请仙长垂怜,还请仙长垂怜啊。” 一位身着碧衫的修士,皱着眉头,显然觉得如此做法有失仙家风度,便以传音之术说道: “上面的大人物不是说青铜钟还没孕育出器灵,无法大小如意,便是这帮村民,哪有那本事藏匿那腹围四丈的青铜钟,便是挪都挪不动。何必为难他们?” 第6章 正经铜钟 大概是因为这个碧衫修士的话,这七八个修士只是再交代一声,便齐齐各显神通而去,留下了还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村民。 秦守时和秦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压制住了眼神中的诧异与不安,硬是等到众人起身。 两人跟个局外人一般,和众人一起交相谈论仙人,佯装出几分惶恐,这才姗姗来迟地回到家中,临到家中时还特意和往常一样寻了邻居买了条溪鱼。 秦家地窖中,几个人坐在桌案边上,正商议着青铜钟一事,秦风对此事已然有了判断: “如今看来,这个青铜钟必定便是那仙物,只是不知是何缘故青铜钟能大小如意之事未被那群仙人们所知。” 就在此时,大概是经过一夜,林奇似乎完全吸收黑色妖雾的气息,这才积蓄点微不足道的灵力。 此前秦月去往清水溪上游之际,林奇便感觉到青铜钟缺失一角的踪迹。 如今,随着蛇妖内丹和黑色妖雾的吸入,林奇越发觉得若能寻回那一角,怕是青铜钟便会有大变化。 “大概只能发出一阵声响,加上几道微光,应该也够让他们带我去探寻一番了。” 就在众人仍在商议如何解决青铜钟一事时,林奇当即运起青铜钟内的灵力,先是发出一阵声响,吸引众人注意,随后一角连续泛起微光闪烁。 “爹,你看这青铜钟又亮了,不过这一次只亮了一个角。” “这……莫非这青铜钟在指引我们?” 就在此刻,林奇将剩余不多的灵力化为数道光芒,直接射向了地面,每道光恰恰都在同一个方位上,不过瞬息,便突然消失。 秦风当即走到跟前,顺着那条直线踱步,再走出地窖,看了下方向。 “爹,刚才拿到微光,指向的该是清水溪的上游。” 秦风仔细观察着在桌案上静止不动的青铜钟,而后语气凝重。 “爹,看这个青铜钟的微光所在角度,正好在其残缺之角的正上方。此钟有八面,一角缺,会不会就是百家注解中所言的八门缺一?” “是啊,大哥说得不错,可能是这仙物在告诉我们,它缺的一角就在清水溪上游”,老三秦云的语气多了几分激动。 秦守时点了点头,“应是如此,明日我们安排一番,定要弄明白究竟”。 …… 地窖里,秦守时作着可能会让秦家一飞冲天,又有可能顷刻祸及满门的决定。 他并未直接提及青铜钟,颇有几分感慨地看着秦月,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自己跟前,满是老茧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月儿,为父才看了你十三年,真希望你能多在家里闹腾会。有你在,家里总是热闹多了。” 秦月不解,只是双手轻轻攥着自己衣裳,父亲的这句话让自己很是不安。 “你觉得王丰那小子怎么样?你两个哥哥的说法虽然不妥,但仙人之物这种事情总归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我们秦家虽然不至于如此狠厉,但王丰总归要有个法子处理。要么我们全家去清水溪上游后便永远离开此地,躲入深山?” 秦月不像其他别家这样年纪的儿女那般哭诉哀求,她明白父亲的选择才是对的。 只是她想到余生无法再看到和自己玩到大的王丰和这片水土,不由得心酸,眼泪便要吧嗒吧嗒往下掉。 秦守时用右手轻轻抹去了秦月的眼泪,只用一句话便让秦月转哭为笑,脸上轻轻泛起嫣红。 “要么,你和王丰结为夫妻,你可愿意?” “爹……”,秦月没有多说,但这一声里夹杂的撒娇语调已让众人明白了她的心意。 王丰之事既然已有眉目,秦守时接下来的安排也就顺畅得多。 “老大,明天一早,你取点银子去看下老二。她如今嫁为人妇,此番祸福难料,最好别把她卷进来了。” “老三、幺妹,你们去清水溪上游,泅水寻觅机缘。青铜钟便由幺妹带上。” “看那帮仙人今日之举,若是我们落在他们手上,想来凶多吉少。” “若是遇到仙人,切记不要声张,尽快回来,以后再去寻觅机缘罢了,莫要强求。” “若是被仙人发现,没有其他法子,那么便……” 秦守时顿了顿,握紧了拳头,眼眶泛红,却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语气。 “那么便……,便不要回来了。” “若是可以断后,你们……” 秦云不忍父亲继续说下去,直接跪下说道: “那便由我给幺妹断后,一定把青铜钟带回来。” “爹,我也去”,秦风不忍二人冒险,想要一同前往。 “不,你留下,你要去探望老二,还得和我一起去王家探口风”,秦守时态度坚决。 秦风为人老成稳重,若是秦家明日寻觅机缘路上被仙人发现私藏青铜钟,突遭大祸,秦家的延续便都在他身上了。 有时候,活着的人远比死了的人更痛苦。 秦守时看着两个孩子,准备面对他们责难自己偏爱老大。 却见两个孩子闷不做声,只是眼神坚毅地又从地窖里翻出两把匕首。 意思明了,若是走不了,匕首往脖子上抹便是了。 三秦后裔,从无孬种。 秦月突然手伸进自己怀里摸索,掏出了个香囊递给秦风。 秦风不解。 “大哥,若我……,若我回不来,这个香囊帮我交给王丰吧。” 这天夜里,本来已经做好了饭,但秦家四人却又做了一顿饭。 菜多得连饭桌都摆不下,饭桌上众人嬉笑取乐,倒像在过春节一般。 …… 第二天一大早,秦月和往常一样,便在村子里撒野,一会捉着这家的鸡,一会赶着那家的牛,引来“夸奖”一片。 在被其他家的大人们热情送往河岸后,秦月的抱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谨慎。 她假意蹲下整理鞋面,试图看清周遭情况,发现确实无人跟随,这才沿着河岸往清水溪上游走。 过了两炷香,秦云挨家挨户问着秦月的去向,边问还边责骂着自家这个妹妹没点女娃的矜持,一点都不着家。 “你家秦月是该管管了,大早上把我家的鸡给拔了毛,你看这光秃秃的尾巴,哪还像公鸡?” “谢谢李叔,我这就去把那疯丫头捉回来给您道歉。” 秦云佯装不知,只是沿着村民们指点的路线,一路朝着清水溪上游而去,越走越快。 赶路之际,嘴上念叨个不停,大有追赶上秦月便要惩罚一番的姿态。 两刻钟后,秦云赶上秦月,二人按照阵法图里教的一字阵的注解,呈掎角之势分散开来,互相察看情况。 过了会,确定没有旁人在此处,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便争先潜入水中,试图在河床中找到那残破的青铜一角。 虽然二人水性颇佳,但入水后能见度却不太好,藻类颇多,还有些水草和石头,淤泥也不少,要寻到那小小的青铜一角属实不太容易。 …… 随着秦月入水,林奇突然感觉到不寻常,自己的神识在入水后突然间变得极度清晰,似乎河床上每一处砂石都被感知得一清二楚。 瞬间,林奇的神识出现了波动,竟然是因为他感知到自己身上,准确的说是感知到了秦月身上。 “我说这位姑娘,我要聚精会神找那个残破之角,你这搞得湿身诱惑,我如何集中精力啊?”,林奇腹诽道。 “我可是个正经的青铜钟。” 第7章 双喜临门 秦月求钟心切,潜水越发靠近河床。她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青铜钟时而冰冷、时而滚烫,似乎有股非比寻常的力量在酝酿。 越往水下,青铜钟的变化越发剧烈,秦月用尽全力想握住青铜钟,却被猛然挣脱。 青铜钟加速朝着某处河床遁去,让林奇只觉得头晕目眩。 二人以为要痛失仙宝,顾不得换气,只是追着已然遁去十来丈的青铜钟。 可惜,他们本就在水中颇久,如何能不上水换气?这一换气,瞬间就失去了青铜钟的踪影。 二人的脸憋气憋得通红,嘴唇都有几分发黑,正要懊悔愧对父兄所托,让秦家失去仙缘。 …… 溪水之下,林奇惊疑不定,看着那个缺失的青铜角带着一阵时明时暗的光芒主动靠上了青铜钟的本体。 紧接着,青铜钟仿佛被无形力量冶炼一般,合二为一。 他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力量灌入自己的神识,一个个他本不该认识的古朴文字在脑海里飘过,还多了些本不属于他的碎片记忆。 一人倨傲而凛冽,一人疲倦而不屈。 “将《启灵唤元诀》和灵霄梵音钟交出来,否则太一传承便从今日断绝!” “想要,那便来拿吧,连着太一道的传承也送给你们了。” …… 就在二人懊悔之际,一阵巨大的涟漪从溪底突然传来,往下一看,青铜钟就在跟前。 不等兄长招呼,秦月身形先动,潜入水中,一手就抓住了青铜钟。 才一上手,秦月便觉得青铜钟冰冷非常,没一会手上已满是冰霜。 秦云不知道该如何办,只是拖着秦月出水,拼命地搓着她的手掌。 “哥,好冷。” 二人越发着急,顾不上再四处张望情况,只是不停地给秦月取暖。 此番变故,让二人来不及先察看岸上情况,没注意到十来米外的树丛,有个攥着五钱银子的人影看着一切,喃喃道: “这不是老三和老四吗?都到这地界了,都没去看望下阿雪? “这事不对劲!” 片刻之后,秦月幽幽地说了句,“没事了,没事了哥。” 二人看着青铜钟,只是嗤嗤称奇。 眼前的青铜钟已然完成,虽然拼接之处还可看到极深的划痕,但倒是牢固。 秦云道了声,“别声张,先回家。” 秦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轻轻地说了句,“三哥,架着我。” 秦云不解,看向了幺妹的脚,便要蹲下察看。 “你不是说来抓我回家的吗?平日里我哪有那么听话?” 秦云这才恍然大悟,双手抓着秦月的肩膀,把她架着沿着河岸回家,路上责骂道: “你这疯丫头,咋就一天天往外跑,要是被掳去当炉鼎,有你好受!” 秦月兀自挣扎,“三哥放开我,我刚才都快抓到那条大鱼了。” 临近村庄时,村民们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背后议论。 “看这秦家二人湿漉漉的,秦月也是真野,这时候还敢去鱼抓虾,也不怕惹恼了仙人。” “就是,就这疯丫头,谁娶了她可就倒大霉了!便是那洪塘村的破烂户怕是也不愿意。” …… 王家,厅堂,桌上饭菜不多,不过是一荤两素、一坛竹叶青。 四人相对而坐。 餐桌上,陈氏与王丰不停招呼秦家二人用饭,反倒让秦守时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酒过三巡,还是秦风看到餐桌上的酸菜后突然灵机一动。 “陈姨,这么多年了,你这自家做的酸菜还是那么好吃!记得我第一次吃酸菜,还是王叔领着我到家里拿的呢。” “秦风,难为你那么多年还记得你王叔”,陈氏听及亡夫旧事,不由有几分神伤。 秦守时如何不知秦风酸菜重提的目的,当即跟了两句: “嫂子,王哥那一走,怕是有十二、三年了吧?” “王丰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将来定有大出息。哪像我家秦月,年龄相仿,却不着调。” 陈氏见秦守时夸奖自家儿子,脸上掩饰不住笑意,回应道: “那不还得是你们家对王丰多有照顾,隔三差五就给我们送点吃穿度用。 “再说,你家月儿哪里不着调了,天真烂漫,小嘴可甜,也不知道哪家人能有幸娶了月儿!” “她?她哪有人看得上,野丫头一个,这不她三哥又奔清水溪逮她去了。” 秦守时叹了一声,拿起竹叶青便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口喝下,夹了一口酸菜入嘴,便不再言语。 秦风为免尴尬,只得和陈氏聊起了最近村里面的一些传闻,慨叹天上仙人飞来飞去,让村子里近来满是惶恐不安。 片刻之后,秦守时大概是酒劲发作,突然拍了下桌案,吓了众人一跳。秦风当即扶住了父亲,躬身说道自家父亲早在家中便小酌了几杯,如今怕是醉了。 秦守时推开秦风,醉醺醺地指着王丰道:“谁说我醉了?我没醉!王丰,我就问你一句,你和月儿一起玩耍那么多年,可是真心喜欢我家月儿?” 秦守时的醉酒之问,让王丰先是惶恐,而后极其真诚地看着母亲和秦守时,只是两字却掷地有声: “喜欢。” “只是,我家……”,王丰说到这,眼神黯淡了几分。 母亲陈氏拉扯自己长大,已经尽力了。如今自己少不更事,养家糊口尚且做不到,更遑论功名,如何好高攀秦家? “你家?你家什么?我秦守时今日放话在这,只要你王丰敢上我家提亲,无需媒妁之言,连布匹、果酒都不消准备,只需带上一二莲子便可。” 秦守时说完这话,身形踉跄,险些摔倒,秦风急忙上前扶住。 “秦风,秦大哥怕是醉了,还是先送回去休息吧!王丰,帮忙把你秦叔扶回去!” “陈姨,今天让你见笑啦,家父平时不这样”,秦风便要搀扶着秦守时回家。 王丰跟着搀扶到了门口,秦风挥了挥手,示意到此即可。 他会错意,只得说道:“风哥,我知道酒后之语做不得数的。” “这你就错了,家父说话从来作数,不管是醒着还是醉了,都是如此。” 秦风的话,让王丰先是愕然,而后欣喜,兴奋地推开了自家大门,走进路都带起一阵风,只觉得正是人生最得意。 才离开王家约莫几丈的距离,秦风便觉得父亲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了许多。 他转头一看,父亲眼中哪还有什么醉意,反而隐隐约约有股锐利的光芒。 “爹,你刚才不是醉了吗?” “唉,我不得不醉啊!不醉,总不能我们主动说吧?女孩子家还是要矜持点好。” “爹,你果然是只老狐狸。” “混账小子,这样说你爹”,秦守时朝地面啐了一口,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意,反而满是喜色。 此间酒席,秦守时思虑秦月婚事,无暇多问。如今事了,也就向秦风问起了秦雪的情况。 “老大,今日去你二妹家中,一家可安好?” “爹,一切安好,妹夫他人还不错,我要回来时特地置办了一桌酒菜挽留,不过被我以另有要事推脱了。” 秦守时点了点头,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忧愁。不过区区两日,幺妹和老大相继去了李家,为何待遇差别如此之大? 第8章 灵水淬体 秦家二人回到家中,关上家门,插上门闩,却不停地在院子里踱步。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了秦云和秦月的脚步声。 秦守时本来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坐在长椅上,双手撑着长椅,似乎不撑着便坐不住了。 门嘎吱一开,秦月嘴上还嘟囔着:“我不就去清水溪玩会吗?三哥你这样逮我,等下我看爹怎么揍你!” “爹揍我?怕是揍你才对吧!” 门一关,二人的争吵虽不至于戛然而止,但逐渐小声了许多,秦月一边和秦云口角,一边将青铜钟递到秦守时面前。 秦守时此刻坐在长椅上,又挺直了腰背,疲惫的神色被藏了起来。 众人围着青铜钟着实细致研究了一番,除了发现钟身多了四条泥鳅,缺失一角被补齐外,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昨日的大放光芒,没有无人自响的铜钟之声,仿佛平平无奇。 所幸,秦家早已笃信自家仙缘已到,蛰伏三百年,耐心倒是十足。 他们虔诚地把家里最好的风水位腾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把青铜钟请到了供桌上,其前方放着贴上红纸的铜炉,准备每日祷告。 秦守时看了下供桌的位置,交代道: “老大、老三,明日你们便亲自把这窗户改改,要确保昼夜都能照到这仙人之物。” 其实,秦守时压根不知该如何再次唤醒青铜钟的灵性,只是从坊间说书人常言的日月精华入手,蒙一蒙罢了。 不过,家中供奉了如此仙宝,也让秦守时动了要改建秦宅的念头。 毕竟仙物再神奇,总也得修炼不是? 秦守时始终坚信,仙缘难求,但人的努力也必不可少,思虑片刻便交代道: “咱们秦宅虽然不大,不过祖先余荫尚存,后院那山丘倒是足够,可以养点牲畜、家禽放养,糊口亦可,换点银两亦可。 “你们也好托辞在后山巡山,省得去田间耕作,多点时间练武。不过沈老先生的学塾,你们照去不误,功课切记不可耽搁下。” “至于那清水溪旁的五六亩田地,村口的李铁牛、李明泽两家不都是刚添男丁,前段时间还忧心自家农田不够耕种,便按照市价租给他们得了,收点银子,想来也够两人吃喝了。” 秦守时说到这,不由得内心有几分郁闷,如今幺妹婚事已然有了眉目,偏偏两个儿子至今还没有体己人,还得仔细物色为宜。 …… 且说秦月二人回到秦家,不过一个时辰,但青铜钟里的林奇却仿佛经历了三秋。 林奇的脑海不断被十六块碎片记忆冲击,每一次冲击都让他醒来又昏去,而脑海里的见识与记忆却不断增加。 在钟身的内壁,梵音二字若隐若现,共有八道,对应着钟身八角。 大概是灵气吸纳不够,梵音二字始终未能清晰铭刻其上。 在最后一次醒来时,林奇发现多若繁星的文字死死地烙印在脑海里,钟身上逐渐铭刻了一道法诀之名的古朴文字。 那法诀之名,正是《启灵唤元诀》,创下此法之人的身份成谜,唯有“太一”二字名号。 林奇靠着碎片记忆,这才知晓此法诀实则专为凡人逆天改命,能够唤醒人体内的先天灵气,激发潜能,打破修仙必论潜质的桎梏。 这道法诀需要修炼之人每日于黎明或黄昏之时,选一处灵气充沛之地,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以人之七窍吐纳日月精华,引导至丹田处,循环九次,逐渐将灵气凝聚成形。 灵气凝而不散,则练气终成,仙道始登。 法诀之下,还有几门练气境的小法术,比如轻灵术、清心术、辟水术、碧水剑诀等。 不过,林奇发现此法诀虽然逆天,但凡人想要实现灵气凝而不散,实在太难了。 …… 又过一日,天才蒙蒙亮,秦风刚打开门,就发现了门口站了两个人。 正是王丰和陈氏。 两人手提肩扛,两只鸡,两只鸭,还有两个背篓,看着倒是挺沉。 秦风向前,将二人请入家中,主客入座,斟茶问候,自是不消多言。 本来大大咧咧的秦月,此刻哪还有平日里的刁蛮,躲在大哥秦风的身后,偷偷看向了父亲和王家母子。 陈氏带着王丰,倒是开门见山,一边表达自家儿子对秦月心仪已久,一边让王丰从竹篓里拿出了不少东西放在另一旁的方桌上。 几斤猪肉、两匹质地尚可的布、两坛竹叶青、两盅红枣与莲子、一对龙凤烛和十两银子。 王家家境贫寒,村子里早就无人不知。 这些年,没事就奚落王家母子的村民不在少数。 几年前,村里还有些浪荡登徒子,没少隔墙调戏陈氏,便是陈氏泼水回击也不改轻浮之举。 还是秦守时和秦风拿着长棍数次喝止,调戏之事这才作罢。 此番王家如此提亲,已经是其所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至于媒妁之言,附近几座大山不受王化,朝廷鞭长莫及,自然缺了也就缺了。 “秦大哥,我和丰儿确实很有诚意,月儿这丫头我们也真是由衷喜欢。” 秦守时那日的本意,只需要他们空手上门提亲,但王家依然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此番诚意不言而喻。 其实,之前秦守时安排秦月婚事时,便头疼青铜钟之事如何保守秘密,毕竟出嫁后局面就复杂了。 没想到,陈氏却语出惊人,提议道王家如今仅存王丰一个男丁,族宗势力风雨飘零,若秦月愿意下嫁,王丰入赘未尝不可。 若是坊间他人,遇到王丰这样的厚道人愿意入赘,女方自然愿意。 秦守时听闻后,脸上不见喜色,思索之意更浓。 王家仅存一男丁,若入赘后,王家可就算没了。自己与王丰之父相交二十载,更得救济才有如今秦家四个孩子,如此回报可为人哉? 厅堂鸦雀无声,众人只等着秦守时发话,秦风感觉到身后的秦月把自己的衣服攥得更紧了,听到秦月小声地说了声,“大哥。” 秦风微微拍了下秦月的头,示意先莫出声。 秦守时轻轻敲击桌面,三下之后,似乎下了决心,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只是一句话便满堂皆惊: “王丰入赘一事,我不同意!” “秦大哥,可是我王家……” “爹!” “爹!” 一时间,陈氏、秦风、秦月数道声音同时发出。 话被打断,秦守时却继续说道:“王丰、秦月的婚事,就按照坊间旧例,寻个黄道吉日,秦月嫁入王家。王丰如此出息,岂可为赘婿?” “不过,既然今日说到这了,在下有个提议,不如两家合一,也好在这动乱之世谋个生机。” 在秦守时与陈氏商议下,秦家宅院尚有后山可供开荒,与王家宅院不过相隔三丈,若再将两家墙院相连,整平地基,前埕后厝,坐北朝南,便可拓出三落大厝。 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为两间厅堂,第三进为八间私室,王家三间。 而秦家本是四间,商榷之后增为五间,给已经出嫁的秦雪留了一间。 在双方谈妥后,王丰偷偷地把秦月叫到了一旁。 也不知怎的,真的订下终身后,秦月反而多了几分羞涩,少了几分往日的洒脱。 却见王丰从背篓里拿出了个盖罐,掀开盖子,竟然是四条泥鳅。 秦月看到后,不由得喜不自胜,只觉得几日之事真如梦幻。 恰在此刻,陈氏喊二人来到跟前,秦月道了声稍候,又觉得这盖罐对自己十足珍贵,居然将盖罐放在供桌旁,距离青铜钟不过几尺。 …… 泥鳅生性好动,盖罐空间又有限,直搅得罐中之水涌动非常,一时间水汽四溢。 供桌旁水汽弥漫,在越过青铜钟时,却突然被它以极大的吸力附在钟身表面。 林奇惊讶地发现,钟身那四条泥鳅的纹理居然逐渐清晰起来,颜色从灰色变成黑色,还夹杂着淡淡的金色。 他有种错觉,似乎首尾衔接的泥鳅活过来了一般,只不过每一次游动恰好就在下一头泥鳅的位置上,以至于仿佛静止一般。 片刻之后,林奇脑中居然出现了一个能在水中淬炼灵体的功法,名唤《灵水淬体诀》。 林奇细看法诀功用,大喜过望,凡人难以让灵气凝而不散的弊端,居然被这个法诀补全了。 此法诀利用青铜钟特有的灵力属性,将普通水源转化为蕴含先天灵气的重水,浸泡其中淬炼凡人之躯,使之逐渐具备先天体质,为踏入练气境奠定基石。 要知道,修行界的先天重水富含灵气,能滋养经脉,稳固灵根,使灵力在体内凝而不散,只有少数秘境才有,世间早已不可闻。 就在此刻,秦月推门而入,随意一瞥,发现青铜钟上的纹理居然变成黑蛇,不由得脱口而出: “仙物又有反应了!” 第9章 灵尊至圣 秦月不动声色唤来三哥秦云,二人商议后由秦月依旧在厅堂陪同,而秦云则守着青铜钟。 只见青铜钟的表面水雾越来越浓,秦云上手擦拭,却发现上面的水雾落在手上后,手指好似发生了某种变化。 待王家母子辞别秦守时后,秦风不经意间关上了自家木门,齐齐来到供桌前。 众人反复观察,却没有观察到幺妹所说的泥鳅之变化。 “想来是幺妹这两日太过劳累所致!” “爹,大哥,幺妹所说的恐怕是真的!” 秦云将水雾之事详细告知,众人逐渐有了个推测: 莫非这个青铜钟要靠近水源才可有变化? 秦守时已然有了计较,秦家与王家之间尚有数丈空地,何不请工匠在并院之际开凿水井? “爹,如此甚好,水井中自有泉眼,正是寓意我秦家生生不息!”,秦风搓着手道。 …… 清晨,恒水村,晨曦初现。 坐在青石板前的李大壮无神地望着田地,听着村中幼童在田间嬉笑打闹,他却越发惆怅。 “都怪天上那些仙人,搞得附近几座大山惶惶不安,哪有人家还肯动土建宅” “猪肉荣那帮人还整日设局坑害乡亲,据说那李家公子也陷进去了,倒是可惜他家娘子了。……算了,横竖没设计到我身上,想那么多作甚。” 李大壮正出神着,一道稳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随后那人便蹲在田垛上,离李大壮不过数臂之隔。 “李师傅,近日可否辛苦到草坂村走一趟?” 他回头一望,竟然是秦守时。 “守时兄,这说得啥话?你在咱们这铁尖山上下,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莫说让我走一趟,便是走十趟也可。” 李大壮话说得漂亮,自是晓得生计来了,便要热络地邀秦守时入家细谈。 秦守时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宅院规划道得一清二楚,要求不过是匠人要可靠,活要拿捏得住,物料不得减损罢了。 至于工钱,反倒出乎李大壮预料,秦守时并未趁机压价,还爽快地给了十两银子。 十两定金,足够李大壮再找三四个信得过的同行一齐把这活揽下来,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生意谈成,自是宾客尽欢。 临别时,秦守时刚跨出大门,便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转身递到李大壮跟前。 “早闻李师傅家有喜事,如今弟妹才生产不久,正是用钱之际,一点心意,莫要推托。” 李大壮心神感动,道谢之声不断,一直送秦守时直到离开了恒水村。 十两是本分,一两是情分。前者更金贵,后者在人心的分量却沉得多。 秦守时自幼便通读百家注解,国师徐福在其上写道: 「世之豪族巨室,常以睥睨之态,轻待百匠。孰不知匠艺之传,源远流长,自有其精妙所在,得天之庇,地之佑。夫轻侮之,礼数阙如,则恐触其怒,引咎于己。」 「昔人云:『宁忤君子,毋撄小人』,非谓德行卑劣之小人,乃指位卑职微者耳。慎哉!慎哉!」 秦守时也听偶来走动的说书先生提起过不少关于百工的志怪奇谈,譬如若木工被辱,墨斗中的墨线会与“邪灵”产生羁绊,招致灾祸。 如今秦家正要稳扎稳打,如何能在这小事上犯了糊涂? 接下来大半个月,秦王两家殊为忙碌,终日置办餐食供工匠们一日数餐,只为了能让两家宅院修得尽善尽美。 两家商议,便请了铁尖山学问最深的沈老夫子,代为敬问土地公。 沈老夫子走路颤颤巍巍,不过当李大壮等人将书写着“福德正神”的合瓦递给他时,他的身板立刻挺拔了不少。 沈老夫子祭以米饭一瓯,插香三柱,奠酒三盅,烧金纸,随后工匠放鞭炮,礼成而后动土。 至于此后之事,不过是张门窗、夹红布、升梁爻八卦、择吉上匾、谢土、入宅等事宜,不消多言。 竣工之时,秦守时非但足额结算了余下的十两银子,又多给了李大壮一两银子,言及来日若有修葺,还请他亲自来一趟。 …… 物换星移,秦、王二家的宅院已修葺了四年有余。 院子里倒是热闹多了,秦风娶了沈老先生的次女沈宛为妻,添了一儿一女。 沈宛终日受父亲熏陶,温婉有礼,又识大体,秦守时只觉得秦风有此佳偶,真是祖坟冒青烟。 这日,三岁的秦武咿咿呀呀,蹒跚地走到供桌前,垫着脚尖将青铜钟取下。 他捧着青铜钟,身形左右摇晃,本想倚靠水井边上玩耍,却偏偏拌了一跤,连带着连青铜钟也摔了出去,恰好飞入井内。 入水那一刻,沉浸在功法研读不知岁月的林奇被猛地抽离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满是水气。 这四年,秦家诸人虽然推测到青铜钟要靠近水源才可有变化。 但由于虔诚之极,每次不过是盛了不少泉水于盆中,却不知水一旦静止,就少了生气,水气也就难以如那日泥鳅带动一般被青铜钟所吸收。 水井下的泉水,正是生生不息的水气。 此时钟身表面那首尾相接的四条泥鳅“活了过来”,虽然每次游动都恰好是下一条泥鳅的位置,但这次却快了许多,在模糊中泥鳅开始变化,居然逐渐有了黑蛇的轮廓。 他不过是一个“鲸吞”,便让井内的水位下降了一半,以至于让附近的地面都发生了颤动! 在林奇也未能察觉的闾山山脉最深处,一个似龙非龙、背着龟壳的身影猛地醒来,森然道: “好胆,是谁敢和我争夺闾山水眼?” …… 第二进的秦家厅堂处,秦守时突然听到这阵颤动,心神立刻就放到了青铜钟上。 他不自觉地轻捏太师椅,唤来秦云,让他到后院看看,别是啥大物件砸伤了家里那蹒跚学步的孙子辈。 “哪有什么大物件能造成那么大颤动,不会我娘子家里藏了什么宝贝吧,难道在挖矿” “是了,不然哪能这些年如此蒸蒸日上!” 须知铁尖山有三个村子,分别为恒水村、草坂村和洪塘村。恒水村全村基本姓李,本是铁尖山的第一大姓氏。 李承宗想到不过十来年,祖上救济过秦家的李家如日落西山,田地都卖了不少。 而三百年前迁徙来到此地的秦家却如初出太阳,若不是有什么隐秘之宝,他秦家凭什么? 李承宗心中腹诽,却不动声色,此番他带着妻子来拜访老丈人,名为探望,实则要点银两救济。 秦云来到天井,看到秦武正在井口张望,怕他不慎跌落,便要抱起,却听侄子说道: “三叔,那个青铜钟被我搞掉下去了!” “什么?” 秦云当即脱下了短衣,露出一身肌肉,线条匀称,先是检查了下水井上方的辘轳,双腿一张,抵住井壁,握住井绳,便要下井。 秦云入水后却发现井水远比平日里要冰冷得多,暗道:“就算是泉眼处的井水,也不至于如此冻人刺骨吧?” 秦云虽然不解,动作却没停下,很快便到井底,在昏暗的环境中探手摸索着青铜钟。 才摸索了数下,秦云便觉得井水越来越冰冷,连行动都慢了几分。 得亏井底空间并不大,秦云很快排除了一大半的位置,将将摸到那掉落的青铜钟。 秦云才握住青铜钟,他的右手便仿佛被吸住了一般,一股彻寒的灵力从右手掌灌入,直冲其丹田,几乎要把他的神识都给冲击散了。 秦云深知此刻在井底,若是晕厥,怕是有溺亡之虞,只能轻咬舌头,保持神识清明。 片刻之后,那股寒冷的能量消失,他反而感觉到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想要仰天长啸。 恰好是这力量,让他三步并做两步,在井底一跃,牢牢抓住绳子,交替向上爬,又借助脚踩的力量,可算爬出了水井。 秦云出井那一刻,本以为要大喘息好几下,提了下气,却发现似乎腹腔内气息充足,仿佛水性都好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从秦武手上接过衣服,便招呼着他到后院玩耍,眼神却片刻不离青铜钟。 “泥鳅变了,这是蛇” 如今倒是不宜声张,秦云只能把青铜钟先请上供桌。 “四年时间了,到底仙缘在何处?,秦云叹息着。 虽然嘴上叹息,但秦云虔诚不减,香炉前已然插了三炷香,至于供桌前那土地公神像,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被放上供桌的那一刻,林奇的神识瞬间笼罩了整个大院,将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秦家诸人的资质确实太差了,练气都不可得,遑论求仙问道,倒是秦武那娃天资不错。” 如今的林奇,吸纳了如此多的水气,倚靠其钟身材质,化为先天重水,灵力正是充沛,连钟身内壁的“梵音”二字都清晰了不少。 他见眼前只有秦云,便催动《灵水淬体诀》,在青铜钟前隐隐出现一阵水雾,宽度与墙一般,上面以簪花小篆书写着法诀内容。 秦云大惊,本想唤来家中诸人,却又不好声张,只能先拿纸张笔墨,便要誊写。 法诀篇幅颇长,秦云抄了一炷香都未曾抄录完。 期间还跑进来了个秦武,独自坐在地上望着法诀,也不觉得有何特别,只觉得就像自己平日里在墙上的鬼画符罢了。 “糟了,我誊写的速度太慢,好像那边几行字开始消失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秦守时、秦风与王丰归来,看到异样,未曾多问,生怕扰了秦云心神而抄错。 众人只是又搬来了两方书桌,齐齐誊写,由秦月负责校对。 林奇感觉到身上的重水之气消耗了不少,只得加快字眼的更新,引得几人一边加速誉写,一边担忧抄漏了。 又过了一刻钟,水雾上的文字消失,出现了一幅将重水之气纳入经脉的灵气运行图,持续了片刻,连带着水雾消失无踪,青铜钟又变回平平无奇的模样。 秦守时顾不上先查阅誊写之内容,只是带着众人,态度恭敬地跪下朝拜,磕了足足九个响头。 “仙物灵尊,我秦家众人及女婿王丰,叩谢仙缘垂青。吾等众人起誓,他日若灵尊复苏,我秦家诸人自当奉为灵尊至圣,无不效死。若有违此誓,愿受天地共鉴,日月同证,子孙后代永不昌盛,神人共戮!” 第10章 今非昔比 李承宗和夫人秦雪走在路上,心不在焉,怀里是今天秦守时给的五两银子,脑海里满是琢磨着今天在秦家发生的那阵地颤。 “还是想个法子支开秦雪,我翻墙去看看究竟。” “夫人,你先回去张罗下晚饭,我去趟沈老先生那边,问点事情。” “你可别又去……” “哪那么多话?不是去找猪头荣那帮人,放心!” 秦雪没有多言语,今日未曾看到幺妹秦月,内心颇有几分失落,这些年在李家,自己倒是比大哥秦风要显老得多了。 支开了秦雪后,李承宗蹑手蹑脚直奔秦家宅院,选了右边墙角爬墙而入,才刚看到秦家众人跪在供桌前磕头,便传来一声惊呼声。 “来人啊,有贼!” 李承宗好巧不巧,爬上的墙角毗邻陈氏的房间,恰逢陈氏在换衣服! 他如何敢再逗留,一溜烟没了踪影。 秦家大门打开,追出来三个年轻人,分了三个方向追击,却都空空如也。 回到家中,只听到秦守时叹息,“可惜啊,老三说有几行字漏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差错?” 秦武此时却怯生生地举起手,说了句“爷爷,那是画!那些画,我记得!” 众人以为秦武不过在嬉闹,不以为意,只是各自担忧那三行字别让修炼之法出了差错。 秦武倒也不闹,只是屁颠屁颠地走到桌案旁,踮起脚尖拿到了毛笔。 他一时没拿好,还把脸上和衣裳上给涂了两笔。 秦月见到秦武这番执着,想着小孩子心性,倒也没有责备,轻轻地用袖角将他的脸擦拭干净,给他抱到了桌案上,由着他画画,转头和父兄讨论起法诀。 “这《灵水淬体诀》法诀竟然如此神奇,我们这样的凡人只需要经过先天重水涤除体内杂质,淬炼后便可化后天为先天,踏上修行路”,秦守时感叹。 其实,秦家众人早就巴不得这去试试法诀的功效,奈何法诀的第一句便是“月华垂照,灵钟响彻,万灵汇聚,钟灵玉振”。 秦家众人明白,要淬炼先天重水,便要将青铜钟置于月光之下,由法诀催动之人默念聚灵咒术方可实现。 几人交谈之际,秦武的掌间满是墨水,在纸上印了好几个掌印。 姑姑秦月本想着给他擦擦手,换张纸再让他继续画。 只是当秦月拿起秦武玩耍的纸张,刚准备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却顺着秦武之画看了下去。 这画得是什么? 秦月不解,只得将纸张换了个方向,画变了。 她的神色由愕然变为惊喜。 “这不是画,是字!” 秦月拿起来细读,越读越是惊讶,秦武口中的“画”赫然就是那缺失的三行法诀。 她抱起秦武,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将手上拿着的这幅“画”递给众人,几个人对照着法诀上下文,也都认可秦月的判断。 秦守时大喜过望,从秦月手上接过秦武,兴奋地将他举得高高的,喜笑道:“秦家先祖庇佑,我秦家竟然也有如此人才!” 有了秦武的无心插柳,《灵水淬体诀》可算补全。 万事俱备,只欠一缕清风,一轮明月。 …… 恒水村,猪肉铺。 猪肉铺,上午卖的是猪肉,下午却是赌坊。 从秦家院子逃离的李承宗没有回家,反而来到此处。 “李公子,我们今天玩的不大,想来不合您口味,再说人确实满了,还请改日再来吧。” “猪肉荣,小爷我有钱,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李承宗话音刚落,朝着桌上扔下三两银子。 银子落桌,猪肉荣立刻换了副嘴脸,就如每天上午卖猪肉一般,变得极为客气谄媚,还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李公子,我猪肉荣这嘴真是……若是你不解气,不然让你扇几下” 猪肉荣说完,还把自己那满是横肉的脸送到李承宗的手边。 李承宗的脑海里尽是骰子和牌九,自是不耐烦地说道:“滚,小爷是来发财的。” 他就如那些最狂热的赌徒,满脑子想的不过是一把回本,最好再把祖上的地拿回来,这样十年前答应秦雪的事情便能做到了。 而猪肉荣面上谄媚,眼神却有几分狠厉。 以有心算无心,李承宗败局已定。 片刻之后,李承宗不仅输掉了从岳父处要来的三两银子,连带着又欠了十两银子。 此刻的猪肉荣脸上哪还有什么谄媚,拿起杀猪刀,用刀面横拍在李承宗的脸上,“承惠,十两银子,明日上门去取。” 李承宗眼里满是失望,哀求道:“明天?明天怎么可能?” “李公子,我猪肉荣也是不讲情分的人,怎么说你也是老主顾了。” “你家娘子白嫩得很,我倒也稀罕,若是你愿意将她让给我,十两银子一笔勾销,我再给你十两如何?” “放屁,别想打我夫人的主意。我们再一把,就一把,教你知道我的本事!” 猪肉荣闻言,脸色变得凶狠,直接一脚踹上了李承宗的肚子,又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我叫你一声李公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吧?你该不会以为你自己是你爷爷李宏元吧?要是你家老头在的时候,我还真不敢如此!可惜啊,死了十五年了!” 李家祖上本是铁尖山的大户,田地足有三十亩,租了不少地给农户,加之李宏元生前是铁尖山唯一的修行之人,熟谙闾山巫法,声望在这附近的几座大山可谓一时无两。 可惜二十年前,李宏元闭关冲击金丹境失败,境界倒退,五年后便溘然长逝了,李家开始走下坡路。 “明天我就上门取钱,不然就让那秦雪小娘子跟我走得了!你可别动举家逃跑的念头,我这杀猪刀可不好惹!” 李承宗还想挣扎,把桌上的三两银子拿回来,却发现猪肉荣从怀里掏出了一道符箓,只是往前一扔,李承宗便纹丝不动! “浪费了我一张定身符,现在是三十两银子了。” 猪肉荣趁着对方无法动弹,一连踹了七八脚,脸上也送了两脚,李承宗嘴角溢出血丝。 猪肉铺内还有其他赌徒,猪肉荣趁机标榜了下自己的身份。 “我这猪肉铺的账没人敢欠,你们不会以为靠的是我这猪肉铺吧?” “我的叔叔可是御剑宗的外门弟子,练气境的神仙!” 李承宗走在路上,万念俱灰,他把翻本的最后本钱都给输没了。这三两银子,可是他以要给夫人调养身子的名义,从老丈人那边要来的,如今可怎么办? 李家对秦家是有情分,但情分这玩意,用一次少一次,这些年陆陆续续要了几十两,情分还能剩多少? “都怪那两死老头,说什么心术不正,能力越大越是祸害,自己不练也不给我练!” 李承宗想起父亲,越发来气,只觉得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皆是父亲所致。 祖父坐化时,曾留下了闾山巫法的道统,父亲资质不足,修炼未果。 李承宗想修行这巫法,父亲却说祖父早有占卜,直言他有小聪明无大智慧,若不修行巫法,只需不好大喜功,便可安稳度日。若修行巫法,怕是取祸更深,身死魂消。 “承宗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又被猪肉荣那帮人骗去了吧?”,秦雪在家里踱步,满是焦急。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父亲谈起要和离的想法,只是自己和李承宗相识于年幼,他早年又确实对自己很好,实在是难以开口。 她每次回娘家,看着秦月和妹夫王丰,小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顺遂,内心的羡慕不过是没表露出来罢了。 这天夜里,李承宗回来得很晚,秦雪看到丈夫脸上有淤青,刚要出口想问,便听到一句话: “雪儿,收拾东西,我们快走!” 就在二人急忙收拾细软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得意的声音。 “想走,你们走得了吗?” 第11章 事情败露 猪肉荣压根不信李承宗这个败家子能拿出三十两银子,至于那定身符,不过只能定住凡人片刻,上次拜访叔叔的时候,一下子送了自己十来张。 他带着几个手下的混混,在下午赌坊的行当结束时便已经蹲在李家附近的芦苇荡。 虽然着实喂了几口蚊子,但一想到秦雪那个小娘子,猪肉荣觉得值了。 三十两银子,贵了点,但值得!猪肉荣好色,但不蠢,叔叔之前说缺个有姿色的炉鼎,待自己享受一番后,送给叔叔岂不正好? 何况李承宗早已经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也就费点功夫,早晚把他这宅子和那半亩地也收了。 “等下要不要再用张定身符呢?”,只是那么一想,猪肉荣脸上便满是春光。 猪肉荣等人在芦苇荡里听到李家房里的动静,立刻带着人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说,李公子,真的不把我猪肉荣的话当回事是吧?” 几个人冲进屋内,当即将李承宗按在地上,猪肉荣则一手拦住了要上前的秦雪。 “要么你今天交出三十两,要么秦雪跟我走。” “你们住手……啊……”,李承宗才说话,便被一个混混狠狠地踩着手指在地上揉搓。 “秦姑娘,怎么说?还是我找秦老爷要?” 这些年秦家日子过得越发红火,年轻一代的秦风、秦云、王丰思路活络,农活不仅干得好,还倒卖了些农作物鼓捣差价,以铁尖山来说,也算小有余财了。 称呼秦守时一声秦老爷,倒也合理。 “你们别为难秦雪,我有个秘密可以和你们交换,莫说三十两,百两也值得了!” 猪肉荣听到这句话,当即停下了手,他以为这个秘密便是闾山巫法,心里已然信了几分。 “莫非传言有误,李承宗他老爹还是把闾山巫法传给他了?怎的这小子如此窝囊废?” 猪肉荣让几个混混先出去等着,搭着李承宗的肩膀,两个人来到李家后院。 “李公子,什么秘密那么值钱?你知道我猪肉荣做生意一向公道!” 李承宗用寥寥数语,把仙人们寻找仙物和秦家诸人数年在清水溪游泳两件事情串了起来,又绘声绘色把今日看到众人在家中跪拜之事描绘一番,真假参半,把猪肉荣糊弄了过去。 猪肉荣一听,却觉得大抵就是如此。他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无法留住仙物,不过倒是可以给自己的叔叔献上这个消息。叔叔随便给自己赏下什么法宝,怕是几千两都不止。 片刻之后,猪肉荣和李承宗相谈甚欢,三十两一笔勾销。 虽然二人刻意避开了秦雪,但秦雪担心他真的把家底也交代出去,便偷偷跟着,听到的却是和自己娘家人有关。 李承宗的一番话,让秦雪很是心寒,她不怪父兄瞒住自己,毕竟仙人之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只是感到可悲,自己的夫君居然真的为了以己之欲,把整个娘家拖入了危险边缘。 猪肉荣离开李家后,当即写了封信给御剑宗的叔叔,刚准备通过信鸽寄出去,却又觉得不妥,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 秦家,院中天井。 李家这晚上曲折之事颇多,秦家同样不少。 这天夜里,乌云终于被一阵轻风驱散,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倾泻在秦家众人已经摆放好的青铜钟上。 四年了,众人第一次看到青铜钟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了奇异的微光,似蓝似灰。 考虑到男女有别,秦家几人准备的木桶足足有一人高,里面盛满了已经打上来的井水。 秦守时越发觉得,幸好当年决定在秦、王两家之间的空地上打个水井,否则近日取了足足够数十人饮用三日的水,怕是要惹人生疑。 便是这些木桶,也是以一两银子托了此前帮忙改建宅院的李大壮来家中暗中打造而成。 这几年,秦、王两家宅院的小幅修葺,秦守时都是交给了李大壮来亲自处理,双方初交于利,后交于情,自然稳妥得多。 木桶共有八个,不过秦守时和陈氏都明白仙缘只在秦风等年轻人和年纪更幼的秦武等孩童身上,自己二人不过强身健体罢了。 居中的木桶最大,井水齐平桶沿,青铜钟则被安放于水中。 在众人皆示意秦守时准备妥当时,秦守时双手放在青铜钟上,照着那《灵水淬体诀》的第一部分“青钟聚灵”开始吟念咒语,“月华垂照,灵钟响彻,万灵汇聚,钟灵玉振”。 其实,在之前秦家众人有过数次商议,最后便决定一连几晚,轮流来尝试激发青铜钟,从而找到最适合激发的人选。 随着青铜钟吸收的月华之力增多,众人逐渐感觉到周边的空气似乎与往常不一样。 不黏稠,呼吸起来却让人神清气爽。 “这……这便是灵气吗” 随着灵气场逐渐笼罩着整个天井,青铜钟响起钟声,在林奇的控制下,钟声的响度凑巧到天井外便消散了。 众人感觉到,随着秦守时那声“钟灵玉振”念完,周遭的水仿佛颜色变得深沉,滑腻而不粘稠,似乎蕴含的灵气比空气中还要多。 众人皆知,这正是先天重水开始生成的迹象。 在先天重水的滋润下,众人虽感觉得不真切,但仿佛听到了骨骼与经络发出微不可闻的吧嗒声,就如某些关窍被打通了一般。 众人感受着自己的气息,觉得似乎在体内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周天,随着呼吸,灵气也进入其中,在循环中逐渐沉淀下来。 世间修仙法诀,练气境时大多将灵气以气息方式存储于体内,再逐渐汇聚于丹田。 可这灵水炼体诀却是要以先天重水的无质有量,强行在体内开辟个空间,让灵气以更高密度的方式储存,压制着丹田形成。 唯有丹田强度大到足以破碎先天重水形成的空间,丹田方能反制先天重水。 浸泡在井水中的林奇,感受着秦守时法诀催动后,钟身与井水、月华的反应,他感觉到自己身上那残留的裂痕也在缓缓的进行修补着。 “假以时日,这裂缝完全消弭之际,怕是此钟要有大变化。” 第12章 局势更乱 林奇看着钟身上的蛇,以为会像泥鳅一般游动,可惜却静止不动。 “难道是这井水已经不足以支撑起纹理变化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忧虑之下,别无他法。 林奇百无聊赖,只得环视众人。 同样容量的先天重水,秦守时和陈氏对先天重水的淬体几乎聊胜于无,二代诸人中以秦风,秦月效果最佳,王丰和沈宛也就比秦守时等稍好罢了。 在林奇那些碎片记忆中,秦风、秦月几乎达到了《灵水淬体诀》注解中的淬体中上之资,秦云在中下之资,其他人则在下下之资。 反倒是凑个热闹的两个孩童秦武和秦妍,虽然未曾按照法诀所述呼吸之法修炼,但居然仅凭懵懂,便已经达到了中上之资。 此夜无言。 次日早晨,众人起床后,齐聚秦家厅堂,相互探听之下,多有惊奇。 明明昨夜修行至鸡鸣时分,不过小憩一两柱香,可今朝醒来,众人不仅全无疲倦之色,便是秦守时这多年的筋骨酸痛似乎都缓解了几分。 秦风、秦云起得更早,已经去田间劳作了小半个时辰,正要回来喝口水,听众人聊起,跟着慨叹道法诀之神奇,连体力都好了不少。 此刻,叽叽喳喳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之前还在蹒跚学步的秦武和亲妍虽然身形不显,但众人分明觉得二人的步履扎实了很多。 “爹,不会武儿和妍儿也……” 秦风话未说完,便先住了嘴,只因为门口已经传来了沈老先生的拐杖之声。 这些年,沈老先生腿脚越发不便,但在清水溪附近的三个村,又有以他声望最隆,诸如嫁娶、安家、取名等,往往会请他代为卜问,生活倒过得颇为自在。 沈老先生手上拿着个信函,上有火漆,不过已经拆过了,显然内容已经被看过了。 “沈逸兄,稀客啊”,秦家众人当即迎上前去,为的不过是给对方多几分尊重。 沈逸的声音有一丝惆怅,“守时,朝廷的邸报来了。” “邸报?这里什么时候有朝廷了?” 只是一句话,秦守时便察觉到不寻常。 秦家来到铁尖山三百年,从未听过有朝廷来管此处。更别提,秦朝分崩离析后,各地妖魔再兴,世俗王朝的王道早已不显。 清水溪的村民们多是土著,极为排外。 也是如此,三百年前,秦家先祖来此地能得到李家接纳的恩情,才让秦家记了三百年。 “邸报上怎么写的“ “三年以后,朝廷便会拔军入驻此地,选拔此地有才之士入青玄宫学文演武。“ 秦守时从沈老先生手中接过邸报,细细看了三回,眉头紧皱,如今秦家众人刚涉修行,最是不喜局势大变,朝廷一来,便有动荡。 秦守时曾听附近几座大山的老人讲过,每次外人破开巫法,便有隐匿多年的闽越巫师回击,数千年来已然生灵涂炭了四回。 “多谢沈逸兄,秦家感激不尽,至少给了三年时间准备应对了。” 二人本是亲家,虽然邸报之事令人忧愁,但秦武、秦妍等孩童的嬉闹倒是多少冲淡了愁云。 …… 哪成想,才送走沈逸,秦云便看到了秦雪站在秦家门口,当即请入秦家厅堂。 听完秦雪的消息,厅堂里的众人可谓愁云更胜。 四年了,秦家众人小心谨慎,就是想把获得仙人之物的消息给掩盖下来。 秦守时心知没有不透风的墙,设想过仙物之物泄露的各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这堵墙的缝隙竟然便是自己的女婿李承宗。 秦守时看着秦雪的眼睛红肿,显然哭了一晚上,叹息了一声,对于这个出嫁之后来往较少的女儿,自己内心是深感亏欠的。 秦月看着二姐这般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走到身后为秦雪理了理头发,这才发现姐姐头上已经长出了几根白发。 “这些年,二姐太苦了。” 秦守时的右手捏在太师椅上,眼睛明暗不定,琢磨了许久。如今秦家刚有起色,若是为了躲祸,便要举家迁徙,似乎也并不现实。 秦云是个急性子,也是秦家诸子中最武勇的人,似乎就想靠着一腔武勇把这愁云给轰散。 “爹,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二姐,天塌下来,我们帮她扛着。再说,昨晚青铜钟的神妙有目共睹,若那九头山往返需要四十日,我们未尝不能修炼小有进境。” “便是那修士神通广大,瞬发而至,我等也还有二十日可准备。” 秦云的话,看似鲁莽,却又有条有理,秦守时等人都陷入了沉思,坐立不安的唯有觉得给娘家带来麻烦的秦雪。 “二姐,你且安心坐下,我们三秦后裔,哪有孬种“,秦云扶着秦雪坐上了木椅。 厅堂里只剩下秦守时轻敲桌面和秦风等人来回踱步的声响。 大概过了足足半柱香,秦守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握了握拳头,随后一掌拍在了桌角上。 “老三说的对,三秦后裔,不惹事,不怕事。“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谨慎安排下。” 临别时,秦守时特地将秦雪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 “老二,是爹对不起你,没给你挑个好佳偶。这银子你先拿着,回去后好生照顾自己,此番事了,爹自当亲自去找承宗。” 厅堂之时的秦雪本来神色平静,如今秦守时这番话却让她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呜呜的抽泣声竟止不住。 秦月听到声音,本想上前安慰,秦风和王丰却都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秦守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大门关上,陪着秦雪蹲下来。 他不懂安慰,只是学着亡妻之前每夜给四个子女哼唱的《哄仔歌》那般清唱,声音不大: “婴仔婴婴困,一眠大一寸,婴仔婴婴惜,一眠大一尺,摇到日落山,抱儿金金看,子是阮心肝,惊你受风寒。” 秦守时唱得不好,磕磕碰碰,也不在调上,秦雪却哭得越发伤心,就那么抱着父亲在墙角抽泣。 临别之时,秦守时交代道:“老二,今日的事万勿让承宗知道,恐再生波折。” 在送别了秦雪之后,心有悲戚的秦家众人在回身之际却脸色转为肃然。 秦守时低吟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了。” 第13章 秦家灾祸 才进厅堂,便听秦守时直接交代诸人: “猪肉荣怕是已经启程了,他的去向,老三你去打听。” “去向一打听出来,老大、老三、幺妹你们立刻去追击,务必拦下了。” “我和王丰带着其他人立刻躲入闾山,无论如何也要给秦家留下血脉。” 三个兄妹点了点头,对秦守时的安排并无异议,只是青铜钟该如何保管倒是个问题。 秦守时见三人神色,已然料到,“青铜钟你们三个带上,若事情有变,一人带着青铜钟躲入闾山,其他人断后。” 不过半个时辰,秦家众人便已经收拾好细软,除祖传之物外,其余财物一概不拿,和邻居告了声要出门几日,便分头出发了。 至于秦云,身形更快,才一炷香,便已经出现在清水溪下游的邋遢、混混窝里。 秦云年少时,靠着一股混不吝和讲义气,不少邋遢、混混都卖他几分薄面。如今虽然不在道上,但还是有人念着旧日的香火情。 这才打听到,猪肉荣今日一早便一个人鬼鬼祟祟离开了,瞅着方向,正是往九头山那地界。 九头山毗邻清水溪,水陆交通发达,这倒是难找。 “若依照这猪肉荣往日的抠门性子,此番报信怕是要步行前往。怕就怕他走水路,这倒麻烦。” 秦云料想自家兄妹定然懂得自己的筹划,当即给了相交多年的混混,请他先唤来了铁尖山最快的渔船,在此等候秦家二人。 至于秦云,则随手从混混窝来里捯饬了两三样农户打猎的物件,背起行囊便往九头山赶去。 未几,秦家兄妹果然如秦云所料,来到这个铁尖山消息最灵通的混混窝,听闻秦云已准备了去往九头山的渔船,便已明白其中关窍。 秦雪给了渔夫一辆银子,当即由素来擅长捕鱼的秦风,撑着渔船,沿着下游赶去。 如此水陆并进,所求不过是赶上猪肉荣。 渔船之上,秦风手拿竹篙,速度不减,只是偶尔行至水流湍急处,难免有溪水溢进来。 一时间,船上的溪水虽不至于满上,倒也不少,连带着渔夫来不及带走的十来条鱼,都在那船中蹦跶。 秦月一边张望岸上身影,一边从怀中拿出青铜钟。恰在此刻,又遇溪弯,秦月整个人晃了一下,青铜钟竟然脱手。 秦月这厢惊呼才起,那厢青铜钟便在手中陡然散出灵力,笼罩着整个渔船,船中之水皆成先天重水。 秦风也从撑船中反应过来,当即和秦月商定,一边撑船、一边追击。 虽然二人忧心猪肉荣的动向,但仍是想方设法排除杂念,不住地以先天重水淬体身体,只盼望能早日把自己从凡人身躯改变成多少适合修炼的灵根底子。 二人依据法诀所授先天吐纳之法,呼吸逐渐平稳,心神逐渐沉入体内,神识仿佛穿越了肉体的屏障。 那有形有质的先天重水仿佛化为无形物质,和灵气一起汇聚成肌肤及脉络里的流水。 “百川入丹田”,偏又先天重水形成的那无名空间牢牢压制丹田生成。 随着呼吸之间的间隔变长,灵气开始在二人的十二正经中穿梭,灵气如游龙般运转,滋养着每一处经脉,经脉的韧性与活力逐渐提升。 每一次提升的幅度很小,但却少了几分“进三退二”的波折,仿佛就似小孩堆土一般,不断地堆往高处。 而后,灵气开始探索更为隐秘的奇经八脉,由冲脉开始,历经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蹻脉和阳蹻脉,最后汇聚于任脉、督脉。 正是法诀所言的“十二经脉,灵气游龙,滋养韧活,通天达地”。 法诀有言,天生道种身上本就有横贯体内小周天的神识玄桥。 但凡人若想蜕变,必须以浩荡不息的灵气聚集于任督二脉上,搭建体内小周天的天地之桥,供将来化神练虚时的神识站立于灵潮之上。 不过,天地之桥的搭建难度因人而异,有人一日而成,有人百日方有进展。 想来是秦月出生于古书所言的“黑水”之日,又从小便爱往清水溪跑,确实天生对水有几分亲善。 第二日的夜里,在清风吹散乌云,月华照射于青铜钟时,秦月便突然唤了声,“大哥”。 秦风不解,望向秦月,“我的小周天的天地之桥建起来了,丹田也快要破开先天重水的压制了。” 秦风欣喜,只觉得秦家多了几分生机,反倒强撑着精神疲惫,越发勤奋演练法诀,淬体成效愈显。 不知东方之既白。 二人琢磨着渔船的速度,两日的赶路着实也有点吃不消,秦月还想继续赶路,却被秦风劝阻: “幺妹,我们歇息个一两时辰。” 秦月焦虑地望向秦风,却听他边察看周遭水陆状况,边回应: “若是那猪肉荣走的陆路,如何能赶上渔船?” “便是那猪肉荣和我等一样走的水路,寻常渔夫岂能不修整?” “何况你我二人两日两夜赶路,想来应该走在猪肉荣的前头了。“ 秦月一听有理,便将渔船停在岸边,而秦风则已经在路口张望有无坊间摊点。 二人风尘仆仆,引来牛头山的山民张望,草木中更有人影涌动。 秦月眼瞅着一个小孩自临近草丛穿过,拦下了对方。 小孩警觉地看着秦月,“你别过来,我爹娘就在这边上。” “你别怕,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身形肥硕、满脸横肉的外村人经过?” 还不等小孩回答,草丛中当即又出现两道身影,正是这个孩子的父母。 中年人当即把自家娃拉到身后,拿起干农活的木叉,对着秦月,这才看清秦月的长相。 秦月倒是朝对方抱了抱拳,语气谦恭有礼地道了声罪,当即把自己与兄长风餐露宿,只为了抓住猪肉荣这个负心汉的故事给道得一清二楚。 “那负心汉,才拿了我娘家的嫁妆,便一路逃跑,凭白毁了我名声,连我老父都昏厥卧床数日。” 闾山地界的民众数百年来相安无事,民风颇有几分淳朴。 此刻看到秦月神色凄然,又相貌姣好,早已信了几分。 孩子父母将附近村民喊到身前,说与此事,竟有几分同仇敌忾。 众人将几日来的路人往来情况道得一清二楚,还扬言若他日负心人到此地,定要拦住他,让猪肉荣给秦月个交代。 秦风兀自勘探周遭水路归来,听得村民议论,眉头先后紧皱,随后舒展,“这个幺妹,难怪爹总说她机灵。” 铁尖山至九头山一带,必经之路唯有两处,一是此处的牛头山,另一处是八十里外的药师山。 秦家二人商议,秦风沿着陆路追击,以其脚程,想来还有二日便会到药师山。若二人在此地等候一日都未能逮到猪肉荣,便往药师山会合。 第14章 献祭河怪 且说秦云,沿着陆路追赶猪肉荣,一路就靠着几个包子和窝窝头,渴了便喝点溪水。 一连二日,秦云只小憩了一个时辰,眼皮子都有点睁不开了。 秦云斜靠在牛头山另一侧的某棵大树底下,心情却越发沉重。 “遭了,此去九头山,陆路两条,水路一条。 “依照脚程,若猪肉荣走的是这条路,那么便该被我赶上了。若是他走的水路,那么倒还好,想来大哥他们可以追上。” “要是他走得另一条,那便麻烦了。” 秦云虽然心忧,奈何疲惫袭来,不由得昏睡而去,以至于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几道身影在观望。 “当家的,看这少年的衣物,不过平常,想来也是穷苦人家,何苦呢?” 一个刀疤黑衣中年,听到身后此话,当即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不拿他去献祭给那河神,难道拿乡亲们的性命去献祭?” “可是……” “哪那么多废话,动手!” 黑衣中年身后,出来四五个人,看其体格着装,干的定然是那外八门的走山行当。 几个人在这帽儿山,干了大半辈子的拦路求财,配合自然默契,从四个方位渐渐逼近。 若是寻常人,大概便要为瓮中之鳖了。 偏偏这秦云用先天重水淬体不过一日,距离练气尚有不小差距,但听看感知却已远胜常人,身形亦快了许多。 还不等几人动手,秦云便突然睁开眼,从怀中猛然掏出短匕,便要朝着左边体型较小之人扑去。 如此异变,引得众人心惊,怎的自己还未动手,对方反倒先动了。 就在秦云将将要一匕刺死那精瘦男子时,这名男子身上突然传来一声急喝。 “给我闪开。” 说话之人,正是刚才草丛中那个黑衣中年。 他一把推开精瘦男子,拿着把砍刀迎向秦云,本拟自恃武勇,刀技高超,却发现秦云匕首更快。 虽然一刀挥向秦云,却落了空,身上反而被秦云的匕首给刺了一下,瞬间鲜血溢出。 其他山贼见状,自是一拥而上,偏偏秦云身形极快,虽然以一敌五,却不落下风。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帽儿山突然传来了一段急促的口哨声。 几个山贼当即停下了手回望,却被秦云占了先,欺身向前,以匕首横放在某个某个山贼的脖子上。 他本以为山贼会求饶,哪曾想山贼们的话语却如此一致: “河怪又来了。” 那个精瘦男子语气决然,“这次我去。” 为首的刀疤中年听到此话,当即将武器放下,看着秦云。 “你还是走吧,你身手不错,但在我们五人面前也讨不了好。” 秦云本就心系追击猪肉荣一事,自然不愿意纠缠,也懒得打听发生何事,便要往帽儿山至药师山一带山路赶去。 此处山路,边上便是清水溪,交错分布,极难行走。 秦云又非此处居民,虽体力绵长,脚程反而不如同样奔赴此方向的那伙山贼。 两伙人各自并行,却不交谈,只是秦云赶路之余,还是听到只言片语。 “老柳,你……” “少他娘放屁了,我活了二十多年,也够了。难道我还比沈成那家伙怂吗?” “河怪而已,看老子不把它噎死。” 再往前,便是清水溪与帽儿山的交汇处。 帽儿山,山如其名,形态多有帽檐,清水溪浇注其中,山川相间,正是往药师山的最快之路。 若是要绕路,怕是要再费两日才可追上猪肉荣。 秦云虽然无意多管闲事,此刻却得询问何为河怪。 前一刻,六人还兀自死战,此刻既未交手,便言谈中也就缓和了不少。 秦云那混不吝的性格,不过寥寥数语,便和众人熟络起来。 “那河怪形似娃娃鱼,却体型硕大足有两三丈,每隔一月,便得献祭一人,否则便要决水道,祸害这帽儿山的村民。” 秦云看着众人,脸色却古怪。 说起祸害,你们不也是? 刀疤中年一看秦云脸色,便懂了几分,“我们确实干的不是正门买卖,但我们捞偏门从来不捞这帽儿山的人,便是外人,我们也只打劫,不害人性命。” 秦云毕竟和邋遢、混混待过颇久,倒也明了这帮人有自己认为的行事之道。 尽管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掩耳盗铃,但他们却奉为圭臬。 “你们就没考虑过动手干掉他?” “怎么没有,老八、老九便是死在那河怪手上。 秦云这才知道,眼下那怪物就在那河滩称王,来往渔船只要经过,就得留下一二人。 一听要拦住渔船,秦云脸上不动声色,却兀自担心。 “若是大哥他们不知情,贸贸然经过河滩,怕要出事。” …… 就在秦云和山贼们密谋算计那河怪时,在牛头山等候一日的秦风、秦月不见猪肉荣身影,只得撑船赶往药师山。 临走时,村民们却劝谏二人切勿前往药师山,免得失了性命,引得二人追问原因。 这才知晓,来往此地的帽儿山村民说那通往药师山的河滩竟然有了河怪。 “遭了,三弟若是不晓此事,怕是猪肉荣没追到,凭白搭了性命。” 二人着急,不顾村民劝阻,当夜便要撑船而走,船速更胜从前。 月华再度照在渔船上,二人心中焦急,却还得振奋精神修炼。 出发之前,二人担心路上伙食,寻村民们要了点干粮和鲜鱼,放在船上。 此刻船中之鱼足有数十条,在渔船的积水里蹦跶更欢。 …… 林奇白日里积攒的日精,此刻在鱼儿蹦跶的水汽中,渐渐和月华融为一体。他环视青铜钟,发现钟身上的纹理虽然并无变化,但隐约可从看出前黝黑与鎏金夹杂的光芒。 一时间,灵气在林奇有意设下的渔船结界中蓬勃以上,连带着途径的清水溪的水汽都被吸纳了不少进来,先天重水愈发浓郁。 “幺妹,前几日感觉还不真切,今日观之,似乎这青铜钟越是靠近水和鲜鱼,灵力越是强劲。” 在月华消失的那刻,秦月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居然在体内的天地之桥徘徊许久。 越攒越多,连好不容易形成的天地之桥似乎都要因承载不足灵气之重而塌陷。 “大哥,我这天地之桥好像要坍塌了。” 第15章 柳暗花未明 就在秦月以为修炼要功亏一篑时,异变发生。 偏在此时,秦月体内灵气沿着督脉这条脊柱之河,奔涌向下,直逼丹田,而后由丹田跃起,沿着任脉,一路向上,直至顶门。 如此循环往复,一连三次,丹田居然直接破了先天重水凝聚而成的体内空间,在其生根,不断吸纳体内的灵气,渐渐凝而不散。 林奇神识展开,环视渔船二人,倚靠熟悉功法,这才发现秦月的状况。 “四年了,秦家终于有人迈入练气境了。” “居然还是这秦月,那年便是她把我捡回来。既是如此,便是机缘。” 在林奇的御使下,青铜钟突然无人敲击而连续响了九声,钟声虽然悠扬,但到了渔船四周便消失。 渔船上的水化作一片水雾,其上有文字出现,正是《启灵唤元诀》的原文。其后,便是林奇这些年结合碎片记忆理解的修炼注解及修仙杂谈。 二人一看,足足有数千字有余。 若是往日,二人定然无法记下如此多的法诀内容及修炼主角。 偏就先天重水淬体下,非但二人体质日渐适合修炼,连智慧记忆也有精进。 虽然吃力,倒是勉强记下。 就在二人强行记忆完毕,便要跪下感谢青铜钟传授仙法时,水雾猛地凝聚起来,化为了五道似有若无的水气,直接贯注进了秦月身上。 秦月只觉得自己神识瞬间一片通明,脑海中多了五门法术,分别是轻灵术、清心术、辟水术、束缚术和碧水剑法,还附带了详细的运转注解。 “这是极好,这几门法术居然初入练气境便可修炼。” 秦月还在品味五门法术的精妙时,二人的神识中同时映入了一段文字,仿佛天生便出现在他们脑海中一般: “尔等若先修重水淬体,后习启灵唤元,便是我太一传人。尔等需谨遵时序,勤修不辍,开灵根,筑基业,凝气成形,以期羽化登仙。誓不负天地厚赐、灵元之信。” “夫天地交泰、阴阳交汇之四时,汝等置吾于日精月华,沐身净心,虔诚以祈,神识倚托,钟存人在,道亡魂消。” 眼下秦家二人虽然觉得将一生存亡寄托于青铜钟上未免冒险,但如今大敌在前,似乎也没更多的法子。 渔船鸦雀无声,各有心事。 恰在此时,溪水中有一鱼儿跳出,二人观之,似有明悟。 日出东方,二人在渔船上各自运转灵气,修炼法诀,渐有精进,到底受了灵元之信。 …… 二人交替撑船,航速颇快,不过半日便已到了通往药师山的那处河滩。 才到河滩,二人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此段的清水溪,定睛望去,水下居然如一潭死水一般,连一条正在游动的鲜鱼都可不见。 “幺妹,看来河怪传闻是真的了。” 二人缓缓着撑着船,整个身体却随时在蓄势。 在渔船靠近一处急流时,水中突然出现了涟漪,紧接着便是个巨大的漩涡。 突然,一条三丈长的娃娃鱼模样的河怪,凭空立在水面上,清水溪的河流霎时间都断流了。 河怪张开血盆大口,便要朝着二人撕咬而去。 此时,距离急流最近的岸边草丛,突然跃出六个人,各持利器,便要朝着河怪的背脊扎去。 河怪反应颇快,鱼尾不过一甩,便将六人尽数甩飞到岸上,各吐鲜血。 本该躲避倾盆大口的二人,这才看到岸上情况,发现秦云竟是其中一人。 三人哪曾想,此番会合竟然是如此境地。 自那日秦守时从地窖中拿出阵法图后,三人便将图中所示凡俗之人亦可练习的阵法在后山练了个遍,如今倒是施展开来。 秦云身形极快,拿着从山贼处要来的长枪,便要一枪挥出,希望能重创河怪。 河怪体型虽大,但身形却快,当即躲开,却见秦风已在河怪躲闪之处,纵身一跃,便要将长剑刺出。 河怪口中喷出水柱,将长剑击开,蓄势准备反击。 秦月却趁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将从青铜钟上习来的碧水剑法施展开来。 虽然练习时日尚短,但毕竟已经迈入练气境,倒是威力颇佳,剑光先小后大,顷刻便在河怪身上留下了两道剑伤。 河怪吃疼,猛地仰天长啸,突然那本来被断开的溪流复又聚拢,水势之大将众人冲得七零八落。 那河怪撇开其他人,就冲着让自己负伤的秦月而去,一道凌厉无比的水柱直冲秦月而去。 众人想阻挡,河怪却随他们将各式利器扎在自己身上,无动于衷,只是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将秦月吞下。 “咚……咚……咚……” 秦月怀里的青铜钟突然传出声响,声音不大,刚刚好够在场众人听到,可是落到河怪的耳中,仿佛如春雷般。 猛地炸开。 河怪仿佛看到什么怪物一般,便要潜入水中遁去。 林奇看到河怪的体型,不由得心惊,哪曾想青铜钟此刻却压根不受他的控制,直接带着秦月,就那么潜入水中,追着河怪而去。 只是几个呼吸,便追上河怪。 河怪仿佛遇到洪荒猛兽,想在水中躲避,却见青铜钟陡然变大,而秦月则被青铜钟笼罩在钟身之内,连带着把河怪紧紧罩住。 青铜钟内,已被转化的先天重水不停地朝着河怪倾轧而去。 河怪只觉得自己浑身外有挤压,内又膨胀,想直接吐出天赋神通都不可得,连想用鱼尾将青铜钟甩飞,都好像有座大山在紧紧压着。 随着倾轧之力变强,河怪浑身满是血雾,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变小,没过多久便和寻常娃娃鱼无异。 但河怪的一身血气灵力却被青铜钟的内壁吸纳,继而反哺在秦月身上。 秦月的灵力虽然不见攀升,但她分明感觉到指尖有股莫名的法诀萦绕其上。她顺着心意,双指并拢朝着周遭的水域挥去。 自己原本并不熟练的碧水剑诀居然威力倍增,若是按照注解而言,距离大成也就一步之遥。 过了小一炷香,秦月带着又化为铃铛大小的青铜钟一同出水,秦风、秦云惊喜若狂,而其余诸人则面面相觑,看着秦月多了几分敬畏。 秦家二人围着秦月打听河怪去了哪里,却见秦月将手中抓着的娃娃鱼交给秦云。 “呐,便是这条鱼了。” 秦云愕然,转而将娃娃鱼递给了那个刀疤中年,“这便是舍妹降伏的河怪,便交给你们了。” 刀疤中年手捧着鱼,心神激动,村子里的三口人,还有老八、老九,皆葬身鱼腹,如今这河怪化为娃娃鱼,也算大仇得报。 刀疤中年长舒一口气,看了看身后四人,神色严肃。 “今日帽儿山村民的大仇得报,我们兄弟五人愿意为恩公效犬马之劳,还请恩公万勿嫌弃。” 秦云觉得如今秦家正是用人之时,有五个身手不错的人投靠,自然妙极。 偏偏秦风觉得山贼做派如何可信,便想拒绝。 只是眼下不好拂了秦风面子,也就按下不表罢了。 诸人约定待这些山贼安顿完村民,再去铁尖山投靠。 第16章 功亏一篑 秦家三人既然会合,也就确定了猪肉荣大抵是沿着剩下的那一条陆路行走。 只是他们哪里知晓,猪肉荣平日里干惯了设局害人的勾当,又喜欢将钱财揣在身上,最是警觉。 他往往走到一处后,会急速赶往下一处,转而通过小道回到上一处,观察有无来人跟踪,这才继续上路。 就在秦家众人对战河怪之际,恰逢猪肉荣回身躲入密林探查,却感觉到密林之外有怪物与修士的斗法。 他生怕卷入其中,又琢磨着距离九头山不过四日脚程了,唯恐节外生枝,便连冒头都不敢,就急忙从密林另一个方向逃离。 此时,猪肉荣突然感觉到河岸处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更是心惊,当即贴上了叔叔给自己的风行符,从林间急速朝着九头山而去。 就在此刻,还未完全吸收河怪血气灵力的秦月神识远远胜过往日,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密林似乎有灵力涌动。 “大哥,三哥,不对劲,密林那边好像有灵力涌动。” 三人心惊,当即想到附近几座大山历来都鲜有修士,莫非是那个和修士搭上关系的猪肉荣? “快追。” 秦风当即撑着渔船往下游追去,而秦云和秦月则朝着密林追去。 猪肉荣逃跑在前,三人追击在后,隔着密林,始终不见彼此踪影。 过了大半日,随着众人到了密林边缘,这才看见了猪肉荣的身影。 三人大喜,便要将猪肉荣拦在密林之外。 哪曾想,猪肉荣从怀中掏出一枚飞行符,贴在身上,便如挣脱牢笼的飞鸟,从药师山凌空飞度到天笙山,让秦家三人徒增叹息。 飞行符的效用时长,三人不得而知,只是凌空飞行定然要快过还要跨越地形的水陆二路,眼见是如何都赶不上了。 秦云一边和自家兄妹讨论,一边听着他们在渔船上发生的事情,听到青铜钟在水中威力更胜时,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有办法了。” “眼下我们追杀猪肉荣的计划已经失败,好在猪肉荣也不知我们来追赶,我们何不赶紧回程?” 见二人依旧不解,继而言之: “既然你们这次在渔船上发现青铜钟越是靠近水、越有鲜鱼,威力越强,我们何不速回家里安排?” “以有心算无心,便是来敌是修士,我们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秦云历来武勇,只是几句话便足以振奋众人精神。 虽然细节尚未商议确定,但眼下时间紧急,只得三人先轮流撑着渔船,当真是快若流星。 船上众人每到夜里便各自勤修法诀,先天重水淬体效果更显。 而秦月在逐渐完全吸收河怪的血气灵力后,非但练气境初期的境界日渐稳固,指尖的法诀竟然和碧水剑法合一了。 她趁着四下无人,挥出剑诀,本来的碧水剑诀威力大增下,还夹杂着点霜寒之气。 秦月发现,若将辟水术灌注在渔船上时,航行速度又能大幅提高,来时用了六天的脚程,眼下似乎三天便可归去。 …… 九头山,御剑宗,距离铁峰山数百里,尚处闽越之地。 御剑宗的台阶上,是警觉了十余天,又遇河怪、修士斗法,依靠飞行符才到此处的猪肉荣。 上山之前,他特地收拾了一番后,虽然不至于眉清目秀,但一脸横肉此时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猪肉荣平日里便是擅长见风使舵之人,如今在这满是仙人的宗门,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他弯腰弓背,不敢大声喧闹。 宗门规矩甚多,猪肉荣只觉得背都快直不起来了,这才见到了自己的叔叔,练气境中期修士田克文。 田克文作为外门弟子,才刚被师尊给痛骂了一番,说自己交纳的灵石、灵草在师门里一直垫底,要是再如此,便要让他去探闾山之地的秘境。 一个练气境的修士,去探秘境,言下之意就是送死,毕竟那是金丹境强者都很难全身而退的九死一生之地。 田克文正烦着,侄子田其荣求见。 若是搁往日心情好的时候,田克文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侄子倒是还会听他吹捧自己两句,随手赏赐些宗门里的残次品。 “其荣,仙家宗门岂可随意擅闯?”,田克文突然拍了下身旁的玄水石桌。 猪肉荣是个人精,如何不知这趟来的不巧,正好触了霉头。 不过,李承宗的消息却让他很有信心能让叔叔转怒为喜。 “叔叔,有个关于修炼的正事。” “其荣,谈修炼的时候称法号。” “克文道长,二十天前我听闻一个消息,可能和数年前的仙家宝物的下落有关,据……” 猪肉荣还没说完,田克文手往下按了按,显然让先别说话,便把房间门给关了起来,还顺手施展了一道玄光术。 如此,二人交谈之事也就不会被人窥探了。 猪肉荣虽然有些夸大其词,言语也显啰嗦,但田克文内心分析后却觉得侄子所言多半是真的。 不过,若此事声张,那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知道了,莫说自己,便是宗主怕是也没有染指的机会。 田克文脸上神色如常,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佯装叹息一声。 “其荣,你未修仙道,不知道仙人之物有多难得的,哪是我这等修为可以觊觎的?” “那克文道长……” 田克文打断,“叫叔叔就好,此事无论如何,亦是你平日念着叔叔的好,也是难得!” “我这儿有些符箓,还有两颗龙虎丹,此丹药可强身健体,让你半个时辰内气力不逊虎豹,便送给你了。” “至于那仙人之宝,还得我禀告师尊从长计议。其荣,此事兹事体大,不可声张!” “叔叔,其荣晓得。” 猪肉荣走在九头山的下山路上,想着怀里的符箓与丹药,只觉得这趟来得对极了。 临下山,他突然想起,自己某次上山,好像还遇到过一名唤作徐琦的道长。 “我猪肉荣做生意一向公道。这仙人之物,只是这些符箓和丹药,似乎不太够啊。” “是了,做生意合该一鱼两吃!不过还得细细谋划才是。” 就在猪肉荣下山之际,房间内的田克文自言自语道: “这事情要是告诉了师尊,顶多就是赏我点丹药,不还是在师门里当垫脚石?” “还不如我自己偷偷去一趟秦家。” 一家子凡人,全杀了了事,修仙本就是看命罢了! 第17章 空空如也 先不提田克文已然准备秘密来秦家夺宝,才回到秦家的众人便分头去寻父亲等人 依照秦云的意思,务必要给猪肉荣和背后的修士营造一种秦家仍然不知风声走漏的假象。 此刻的秦守时,听到青铜钟的灵力竟然和活鱼有关,却也犯了愁。 秦守时弯下身子,坐在板凳上,一声叹息。 “便是我们知晓此理,这清水溪的鱼总不能都让咱们秦家给捉来吧?” “再说,咱们也不好干这缺德事,咱们还有田耕,清水溪上下三村,有些人可就依靠捕鱼为业。” 这番夺人生计,无异于杀人父母。 秦风点了点头,“如此竭泽而渔,怕是会让其他村民不满,也会心生疑窦,我秦家连带王家,人口不过十人,需要如此多的鱼也说不通。” 秦云历来思路活络,“不过我们如今祸难当前,要是能淬体进展加快,也好多点应对之力。既然鱼不好捉,那让鱼主动到跟前不就得了。” 秦月对三哥的话语倒是明了,“三哥可是说我们把鱼圈养起来,弄个池塘?” “可不?我们每次去清水溪,垂钓的村民可不少,便是你和王丰的姻缘,不也是百家注解里那姜太公吗?”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三哥!!!” 秦守时记得,自己年幼时的清水溪,水量比如今充沛多了。 半人长的大鱼不说比比皆是,但并不少见,而且鱼的种类颇多。 那段时间村民们的饭桌上最常见的便是从清水溪里或钓或捞的鱼。 奈何,随着三个村子的人口越发多了,清水溪的鱼肉眼可见地紧缺了,否则哪有游村那档子的趣闻轶事 何谓游村 便是村里哪户人家要是从清水溪钓来了不过半臂之长的鱼,都得提在手上,从村口走到村尾,足足走了三四个来回才肯罢休。 据村里的郎中讲,十天半个月就有肩周炎犯了来求医的,琢磨了下犯病时间,大抵和游村之事相近。 秦云的话,让秦守时兀自盘算着建个池塘的诸项事宜。 这些年秦家众人勤勉务农,加上零星的杂务收入和出租田地,勉强富余有个百余两,肯定够开挖个池塘和寻三个村子的渔民弄点鱼来投放。 秦风想得更多,秦家虽然这些年倒是日子过得红火,倒也不至于像豪门大户一般,随意开挖池塘赏玩,贸贸然如此做,怕不是惹人猜忌,以为秦家挖到了什么重宝。 “爹,三弟,我觉得开挖前或许还得找个由头才好,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开挖池塘是另有其他目的。” 秦云指了指大嫂沈宛,“这个由头好找,只是得托嫂子帮个忙了。” “三弟,此话怎讲”,沈宛的家境虽不富裕,但俨然一副大家闺秀。 “沈老先生历来名重铁尖山,村子里哪户人家不上门卜问吉凶?正好我秦云弱冠之年未成婚,请沈老先生托词我姻缘系于水,不就得了” 秦云这话,让秦守时眼前一亮,说不定歪打正着,把这个一直不成婚的跳脱小子给定了姻缘! “依我看来,我们买来数百条鱼投入池塘后,村民们只需自备饵料,便可随意入塘垂钓,钓得越多,便是为我秦云的婚姻积功德,我秦家越喜。” “纵使亏了些,又能亏多少毕竟我们本就不是为了养鱼,而是为了要供养灵尊嘛!” 秦云不过短短几句话,便把秦家开挖池塘一事的利弊给拆得一清二楚,厅堂诸人无不信服。 无怪乎,村子里那大大小小的闺女,最喜这个不羁的逐风少年。 此后数日,秦家诸人白天分头联系开挖池塘、求购活鱼等事宜,晚上在天井修炼不缀,事虽繁杂,但进度颇快,姑且按下不表。 …… 且说秦家那五丈深的池塘刚一建成,前来垂钓之人络绎不绝,饵料不可胜数,以至于池中鲜鱼大饱口福,多有跃出水面之姿,引来阵阵惊叹。 秦守时乐呵呵地穿梭在人群中,还有模有样地拿来一根鱼竿垂钓,就那么坐在了池塘边。 周边的村民们,边垂钓边夸秦守时好福气,“想来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谢谢诸位,老三大婚之日,还请多酌几杯”,秦守时边拱手致谢,边不动声色来到沈逸边上。 沈逸边上放着个拐杖,独自一个人垂钓,眼睛却死死盯着池塘,似乎要看透池塘底的东西。 “沈逸兄,此番池塘一事多亏了你啊!” “我们两人客气就生分了?宛儿嫁入秦家后这几年气色越发好了,多谢你们秦家上下照顾才是。” “不过,守时兄,池塘之物还需小心看守啊,朝廷将至,局势之乱难以估量。” 秦守时本来乐呵呵的,听到这句池塘之物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池塘之物?到底是指这些鱼,还是那底下的青铜钟? 秦守时对于自家儿媳的心性那是既有把握,容颜清丽又持家大方,还是个晓得关窍、守得住秘密的人,想来不会直接告诉沈逸。 难道这沈逸…… 就在秦守时内心波澜丛生之际,沈逸轻轻地拍了拍手,这个本该把鱼儿惊吓走的动作,却丝毫未拦住他顷刻之间从池塘里钓了一条娃娃鱼上来,随即放入桶中。 “今天午饭的菜有了,守时兄,我就先走了。” “沈逸兄,我让秦云再下去捞几条送你。” 沈逸那颤巍巍的手搭在了秦守时的右手上,“莫要坏了规矩。这池塘可还有大用处。” 言毕,揣着那条娃娃鱼的沈逸走得不快,身上满是周边垂钓村民的羡慕眼光。 沈逸的话里话外,藏着许多谜题,偏又不说清楚,让秦守时只能独自琢磨,连跟着垂钓的闲情逸致都减了少许。 …… 池塘之下,被安放在底下的林奇却仿佛如龙入大海,极为舒适。 “那秦云倒是聪明,有了这些鱼,感觉身上那许久不曾变动蛇形纹理都开始有了松动的感觉。” 蛇形纹理看似如当年还是泥鳅一般,又渐渐泛出微不可见的金光,透过水中折影,照到那些洄游的鱼上。 每一道光照射过后,那条偶然被照到的鱼便大了有小半分。 林奇的青铜钟散发出淡淡的灵力,引导着池塘里的数百条鱼游动。 他偶然发现,一条娃娃鱼似乎并不太听指挥,脱离了队列,就那么直勾勾地朝着某个鱼钩而去。 鱼钩起,这条鱼也就出水了。 林奇神识望去,正是沈逸。 “这人垂钓技艺如此高超?” “不对,他不是钓起来,倒好像是把鱼给‘叫’出了水面!” 第18章 水中阵法 林奇曾经用神识查探过沈逸几次,却发现这人不过是学识比常人高点,身体仿佛还不如常人。 但这番垂钓怪事,又该作何解? 成为青铜钟的这些年,教会他的便是时间漫长,既然有些事情想不通,还不如先做好眼前事,消磨时间也好。 林奇继续用灵力缓缓地驱使着鱼群游动,仿佛古代将军校场演练士兵一般。 突然,林奇脑海里闪过徐福阵法图里面的一个阵法,名唤鱼鳞阵,便想着将这个阵法用在鱼群上,也好多少消磨些时间。 “这个秦家口中的国师徐福确实了不起,居然知晓如此多修行之事,百家注解更是了得。” 林奇观其阵法图,能够让修士御使水中的鱼类,在水上布下强大的防御与攻击阵型,还能增益水灵力的功法。 当然,徐福笔下的这种鱼,最低也得达到四渎境的鱼族,池塘中的这些鱼,不过是寻常鱼类罢了,御使来杂耍还差不多。 在秦家的这四年,林奇觉得与其落入意图不明的修士之手,倒不如继续和秦家合作,就算只是当个家族供奉也不错。 更何况,随着秦家对自己温养日久,他发现自己的灵魂似乎并非主动附在青铜钟上,而是以某种方式被封印在青铜钟上。 他感觉到随着自己境界的提升,灵魂也在以一种微不可察的速度在缓缓挣脱封印。 不过如何把即将到来的强敌给逼退,这倒成为了池塘内外的林奇与秦家众人共同思索的难题。 这天夜里,秦守时和秦风兵分两路,把自家院子后面的山丘给一前一后逛了一遍。 确定四下无人后,二人这才关上山丘连接池塘篱笆的柴门,给秦云使了个眼色。 秦云见状,当即脱下了短衣,露出了精瘦但有力的上身。 他当即纵身一跃,潜入池塘,直朝着昨晚放置青铜钟的方位游去。 才一触碰到青铜钟,他便觉得周边的池水为之一滞,而青铜钟便已散发着淡淡的灵力。 秦云察觉到似乎这满池子的水已然化为了先天重水,而数百条鱼也在以某种规律在不停地环绕着自己。 随着这些鱼环绕的圈子收窄,秦云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痛,仿佛要被这先天重水给碾碎了。 “我便要死了吗?” 他不明白,自己平日里对青铜钟如此供奉,未曾有不敬之举,为何今日它便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我不能死,过几日或许那修士便要来了,我便是要死也得那时候死!” “我不甘心啊!!!” 哪知秦云误打误撞,外有先天重水倾轧,内有满腔愤懑积在胸口,过去十来天始终无法积聚于一处的灵气居然顺着这股愤懑聚集在天地之桥。 林奇突然神识一动,本来大有碾碎秦云之势的先天重水骤然消散。 秦云体内那股灵气没了外力,一下子从体内的天地之桥直冲丹田。 片刻之后,秦云的脸上满是欣喜,自己的丹田居然彻底破开了先天重水的压制,算是初步达到了足以修炼《启灵唤元诀》的门槛。 林奇借助残余的先天重水,将一道法门送进了秦云的神识,正是他以脑中见识改良的低阶鱼鳞阵,即【鱼鳞辟水阵】。 …… 池塘之上,秦守时虽然守在柴门外,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几年前沈逸和他讲过一个古老相传的典故。 “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正在望风的他不好轻易离开,只能两手不停地来回摩擦,时不时踮起脚尖,总是要往池塘深处张望。 至于秦风,更是直接脱下了长袍,和秦守时不过交换下眼色,便准备潜入池水中一探究竟。 就在秦风双手刚要高举,准备跃入水中之际,水面泛起一阵涟漪,随后秦云浮出水面。 秦风才伸手拉住自家弟弟,不及将他拉上岸,便听到秦云在水中激动地说道: “大哥,我成了!” 秦风不解,只是觉得三弟的呼吸比往常绵长不少,全然没有泡在水里的样子,倒更像被绵绵细雨给沾湿了几分。 秦云爬上岸后,没来及和父兄多说,只是急忙将青铜钟恭恭敬敬地摆放在自己身前。 他的身前本是青条石,是闾山附近的几座大山里材质最硬的石头,平日里磕碰到一下都得疼个龇牙咧嘴。 但秦云毫不在意,只是连续朝着青铜钟磕了足足九个响头,额头上的血液渗出,零星几滴落在青条石上,配上着恰被乌云遮住的月色,却是幅诡异的情景。 秦风以为三弟中了邪,急忙拉住他,只听秦云满是激动地说道: “大哥,我的丹田成了,我有了对付那个练气境修士的办法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秦风虽然心惊,但老成谨慎的他当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了秦云的激动。 先是轻声说道,“隔墙有耳,进屋细说”,而后大声喝骂。 “老三,不就是捉了条大鱼,你大半夜在池塘边闹出那么大动静,给邻居平添笑话!” “大哥,你莫要撵我,这鱼好不容易抓起来,干嘛凭空放回去?” 这几年,秦风始终小心谨慎,无论是否真的有人偷听,他总会尝试误导“那日”一下,再继续行事。 至于是否是多此一举,秦风并不在乎。 秦家厅堂,众人皆在,听闻青铜钟居然如此有灵性,以先天重水助秦云丹田壮大,交相称奇。 如今秦家已有两个即将迈入练气境的修士,若这几日秦风能够让丹田顺利冲破先天重水之困,那么便是三个了。 也得亏青铜钟数次显圣,众人对修仙之人有了粗浅的了解。 如今星河界,修士的境界大体可以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具灵、元婴、化神、悟道、羽化、登仙九大境界。虽然每个境界有初期、中期、大成、巅峰之分,但练气境的四个阶段反倒是差距最小的。 若能以三敌一,加上青铜钟传授的【鱼鳞辟水阵】,未尝没有机会。 虽然不知道那位修士是何灵根,但如果安排得当,借助青铜钟和池塘的地利,布下鱼鳞辟水阵,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众人盘算着日子,要是那个修士的脚程快点,怕是也就这两日了。 第19章 强敌来袭 次日夜里,秦风听了秦月、秦云这段时间的修行体会,本想着该修行有所增益。 没想到,他的真气明明就在天地之桥的边上,偏偏总是瞻前顾后,压根无法形成合力。 秦风哪知,自家的两个弟弟妹妹进入练气境实则有点歪打正着。 秦月天真懵懂,恰是修炼中罕见的“无知”,顺其大道,身与道合。 秦云狠厉执着,谓之修炼中稀有的“无后”,勇往无前,一力破万。 偏偏秦风,周正持家,谨小慎微,属于修炼中的“多执”,正是最难破境。 只见天井里的先天重水居然不停地往秦风身上涌去,脸庞及四肢已经被撑得肥大臃肿,仿佛一个随时会被擂破的大鼓。 众人不知如何处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云这样时而膨胀,时而萎缩,脸上布满焦虑。 他们哪里知道,秦风此刻的神识之海已然惊涛骇浪。 神识之海,秦风站在桥上。 秦风的身前是一副场景:秦云和秦月两个人面对着一个身形模糊的修士,身上多有伤势,败局将定。 秦风的身后又是另一幅场景:沈宛带着子女,在闾山躲避着巫人的侵扰,生机尽无。 要是可以一分为二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在秦风的思绪里越来越强烈,先天重水化为一个漩涡,将众人推开,而朝着秦风席卷而去。 就在众人惊呼时,林奇动了。 “糟了,这秦风怕是快要走火入魔了。” 修士历来追求与大道共振,有时也会因杂念而误入了妄道,最终迷失在修行中,也就成为了个修魔者。 修魔者与魔修,看似含义相同,实则千差万别。 魔修,知晓自己修的是先天大道的阴面,修到极致,同样可以证道果。 而修魔者,是自以为修的就是中正平和之路,实则行事狠厉更甚魔修,为患无穷。 林奇思虑片刻,看着那秦风已经半只脚踏入妄道,犹豫再三,依然出手。 在那些碎片记忆中,有一法诀名曰三清一炁功,功法主人凌霄能在极短时间内将神识一分为三,但最低的施法境界都得金丹境。 青铜钟猛然摇晃起来,一道微光不停地闪烁,林奇的口中念诵着法诀。 “神为真己,身是幻躯,幻身假物,神识化真”。 不久,青铜钟的身影竟然一分为三,林奇的神识也被他自己撕裂成三份,其中两份顺着进入秦风体内的先天重水,来到了天地之桥。 秦风的神识,突然发现天地之桥上多了两个只有轮廓的人影,似乎随时便要散去。 偏在此刻,灵气潮起,两道人影已经分别和野兽、巫人和修士交战。 待灵气潮落下时,秦风的前后已然没有了任何人。 无忧,自然也就没有了困顿,可算把秦风从走火入魔中拉了回来,灵气积攒将先天重水形成的屏障彻底碾碎,而后丹田升起,可算够到了练气境的门槛。 青铜钟恢复如初,只是林奇的那分散的神识回来后,却有点萎靡不振,显然是跨境界用法诀导致境界跌落了。 “你们秦家,这次欠我人情大了,将来定要你们加倍偿还。” …… 黎明之时,秦家三人趁着天地阴阳交合的时机,虔诚地向青铜钟焚香祈祷。 三人用自己掌握得并不熟练的法子,将一缕神识寄托于青铜钟上,齐齐诵念: “吾等秦氏子弟三人,承蒙天地厚赐、灵元之信,既修重水淬体,又习启灵唤元,此生当为太一传人。” “吾等谨遵灵尊教诲,当终日遵循时序,勤修不辍,务求道果大成,反哺灵尊。若有违背,我秦氏子弟三人当为天地诛,为神人戮。” 三人的诵念之声,久久地在天井徘徊不散。 而青铜钟随着三人的一缕神识献上,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钟身底部本是四条首尾衔接的黑蛇,此时却有三道模糊的人影各自屹立于黑蛇之上。 林奇脑海里本有十六块碎片记忆,此刻神识献上,却突然间融化了三块,海量的记忆一下子涌入林奇的脑海里。 “啊,啊,啊!” 林奇自化身青铜钟以来,从未感觉到如此痛楚,似乎要把自己的脑海给撕开一般。 青铜钟在供桌上不停颤抖,先天重水浓郁远胜从前,众人心惊不已。 片刻之后,先天重水逐渐散去,青铜钟恢复如常。 倒扣此物,又发现内里本来模糊的梵音二字变得清晰可辨。 林奇只是发现脑海里多了一段不知始终的对话。 “道兄,梵音咒是我寺无上奥秘,恕贫僧万难做到?” “以我灵霄九转功,换取贵寺梵音咒,互补缺漏,有何不可?” “阿弥陀佛,道兄还请恕罪!” 三句对话,没头没尾,唯一所得,便是那梵音二字却与自己钟身内壁相吻合罢了。 所幸三块碎片记忆的消融,连带着让林奇的见解智慧也高深了不少。 至于神识才附上青铜钟的秦家三人同样察觉到变化,对五门法诀的感悟顿时深刻了不少,只是各有擅长罢了。 两兄弟幼时喜欢打闹,此刻初学法诀,便想逗趣一番。 轻灵术起,秦风人如其名,身形如风,便要躲到三弟身后,轻拍其肩膀。 哪曾想,秦云的束缚术如影随形,秦风才一站定,便感觉在脚下迟滞了几分,还想再动,却不得动弹。 “嘿,大哥,这次是你输啦!” 一番嬉闹,倒是勉强把连日来的愁云给多少吹散了片刻。 …… 数百里外的九头山,正有一个白衣修士缓缓下山,正是猪肉荣之叔,练气境中期修士田克文。 别看田克文平素在御剑宗唯唯诺诺,总是被师尊呼来喝去,离开了九头山地界,他便是一方仙人。 此刻他缓缓行走于甬矽之道,不过是此处多有村庄,想物色几个炉鼎罢了。 两日之后,“怎的这几个村子的人如此不堪?数百口人找不出两个凑活得过去的货色” 田克文为了秘密夺取青铜钟,连宗主给每个弟子的救命符箓都没去内务堂领取,便是怕那负责宗门执法的长老发现自己偷偷下山。 “听我那好侄儿说道,似乎那拥有仙器的秦氏一家倒有一、二女子姿色颇佳,贫道倒是可以去结个仙缘。” 想到这,田克文心头越发热得紧,再顾不上摆出仙风道骨模样,便要御起铁剑飞行。 练气期中期的灵力凝练有限,不过飞得数十里便要歇息一二。田克文毕竟未修辟谷之道,恰好进食补给一二,如此又耽搁了数日。 至于那秦家诸人,又经七日修炼,虽然练气境初期依旧只有三个,但法诀使唤已然能心手相应,阵法和技能衔接可称斗笋合缝。 这日,秦妍一个人正在村口谢家门前与几个幼童玩耍,逗着那还在“喔喔”叫的公鸡,边上还放着一尾钓上来的青鱼。 秦妍不过两岁,自是钓不到鱼,外公沈逸见她大早上就蹲在自己身旁,钓上来后送给她罢了。 这时候,田克文走到了秦妍身后,“没想到这个小村子还有这等天资的苗子,这小姑娘倒是个美人胚子,要是养大了将来倒是好献给宗主。” 他走到秦妍面前,身子蹲下,跟着逗鸡玩耍,不经意地问道,“丫头,你可曾听过秦家?” 秦妍天真无邪,指了指村尾的自家宅院,“呐,在那。” 第20章 秦家绝望 “有劳了,敢问你是哪家孩子?爹娘教得真好。” “叔叔,我是秦妍。” “瞌睡来枕头,天意!” “先结仙缘,再夺宝,此行不虚矣。妙极,妙极啊!” 田克文神色如常,和秦妍聊着如何逗弄小鸡,在言谈甚欢中和秦妍一起来到秦家池塘不远处。 如今正是各家各户忙于午饭的时候,池塘边上唯有沈逸。 他手上鱼竿如常,眼神却轻轻一瞥,低声道了句:“君子当有道,无道非君子。” 沈逸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田克文自是不当回事,就那么直接来到池塘边。 刚打开大门,准备给自家父亲送点吃喝的沈宛,只是远远一看,便看到自己的女儿边上站着个白衣中年人。 “糟了,妍儿在那个修士手上,这可如何使得?” 沈宛内心焦急,本来放在大门的手都有些颤抖,却兀自装作不动声色,只是道了句: “倒是凭空少端个菜,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田克文手捏法决,拂过双眼,天眼一开,眼力倍增,瞬息间便已看清了沈宛的窈窕身段。 哪成想,这乡间农妇,身段竟然比一些城池里的官家小姐都好得多。 妙极!妙极! 才一进门的沈宛,快步走向后室,寥寥数语便和已有修为的秦家三人交代清楚。 秦云不过三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做好了安排。 越是靠近田克文,沈宛的呼吸越是紧张,脚步都有点乱了,连手上拿的饭菜也有些发抖。 “小娘子,莫要紧张,你的仙缘,贫道等的及!” 无怪田克文的言语颇为放肆,换作往常,哪需如此行事? 一个法宝,夺了便是,一个女子,掳了便是。 还不是担心夺取仙物的消息传出,引来其他修士黄雀在后罢了。 就在沈宛即将靠近田克文时,秦月突然喊了声,“嫂嫂,这个赤粿糕忘了让你拿给武儿、妍儿啦。” 秦月的声音清脆,宛若黄鹂,听得田克文心神一动,转头一看,清丽大方,身段不逊沈宛,越发大喜。 田克文想着横竖这两岁孩童又不知逃跑,便要先丢下她,来到沈宛跟前。 他身形刚动,便察觉到身边的秦妍直接跑到了沈逸边上,一下子离了自己有两三个身位。 却见秦妍已然一蹦一跳地做了个鬼脸: “笨叔叔,你不知道吧?从没有人夸过我爹娘教我教得好。” 确实,这秦妍平日里没少祸害邻居家的鸡鸭,全无其母沈宛的端庄姿态,倒像她小姑秦月,惹得沈宛总要上门赔罪。 田克文刚要回身拉住秦妍,便察觉到脚下有灵力传来,还不及反应,便仿佛地上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双脚,身形也有几分滞碍。 “好,好,好大的胆子,小小束缚术也敢在贫道面前叫嚣!” 田克文同时丢出了两道法决,一道圆光术笼罩池塘附近,好令周遭凡人察觉不到灵力波动,另一道解缚术当即直接破开身上束缚。 他袖子一张,长剑飞出,双指不过在剑脊上一抹,顷刻泛起微光,朝着身形已显的秦云而去。 看似天真无邪的秦月放下了赤粿糕,指尖轻点,池塘便泛起两道水柱,化作碧水剑诀挥出,将将要撞上田克文,却被长剑以众人肉眼难见的速度挡住了。 “居然是两个练气境初期,倒是小瞧你们秦家了。不过,也就初期罢了。” 田克文在宗门修行时,宗主便曾经提及,练气期初期与中期的差别,灵气数量倒在其次,而是能否同时御使多道法决。 田克文一手捏起御剑诀,一手唤起束缚术,前者朝着秦月而去,后者所图则是秦云。 如今已经精通辟水诀的秦月当即跳入池塘中。 随后又从另一个位置破水而出,又是两道剑光,田克文只得再次用剑格挡。 虽然秦月的剑光伤不了自己,但在岸上的自己倒也不好轻易拿下对方。 如此往复三次,田克文渐渐不耐烦。 “辟水诀?就你们这些野路子会吗?” 田克文无视一旁尝试变换身位施展束缚术的秦云,直接跟着跃入水中。 才一入手,便发现水塘之下还有一人,正是秦风。 “三弟说得不错,只要幺妹这样一直用剑光骚扰,修士便会追击下来。” 很快,又一人潜入水中,顿时鱼鳞辟水阵所需的最低人数够了。 田克文虽然落入秦家陷阱,以一敌三,依然丝毫不惧。 他手上剑诀捏得更紧,传自宗门的御剑术全力施展开来。 只是一道剑光,便有锐不可当之势。 秦月本想用碧水剑诀抵挡,才一碰上,便已消散,勉强转过身子,却被剑光擦了下,肩胛瞬间便有血花溢出。 “幺妹!” “幺妹!!” 两道声响同时传出,秦风二人不擅碧水剑诀,只能全力催动束缚术,只盼着能救下秦月。 血花落在水中,和池水混为一体,本来萎靡不振的林奇瞬间感觉到池塘有了几分狂暴的气息。 便是那池塘里的鱼,似乎也有所感应,身形快了不少。 “莫非这便是那碎片记忆里所言的血祭?难道我这本体其实是个邪物吗?” 不等林奇多加思索,他便觉得自己的灵力仿佛被那狂暴气息牵引,一时间先天重水涌动,不停地往田克文倾轧而去。 “这,这是什么水?怎的如此粘稠?” “不对劲,这水居然让我气息都不畅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别看秦家以先天重水淬炼,但先天重水若无林奇控制,倾轧之力不可小觑。 田克文循着先天重水的涌动之势,察觉到灵力的源头,便是池塘底下那平平无奇的青铜钟。 他振奋精神,料定那青铜钟便是仙物,如何还顾得上秦家二女的姿色,全力施放起自己杀伐力最强的御剑术。 刹那间,三道剑光瞬发而至,直接追上正在躲避的三人。 三人躲之不及,手臂、手腕、大腿各有伤势。 “只是高了我们一个小境界,便如此强大吗?”,秦风不由得有几分绝望。 第21章 追击无果 秦风有点后悔,那日突破练气境时,父亲让自己莫要托大,还是把妻儿送往闾山山脉为好。 自己却认为不可让神识里的故事上演,不肯做这样的两难抉择。 “半生谨慎,棋差一着啊”,秦风的道心已然有了几分不坚定。 倒是秦云,虽然手腕伤势让他右手暂时无法再用,但三秦后裔的武勇此刻却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从小便在村子里好勇斗狠的他,此刻左手执剑,用起了自双方交战以来,还未曾使用过的轻灵术,只为了给田克文一个出其不意。 轻灵术加持的秦云身形极快,而林奇又以先天重水帮了一把,身形更快。 “这小子的身形怎么如此之快?” 田克文脑海刚闪过此话,浑身汗毛倒数,显然意识到这一剑很可能会让自己受伤。 他一连施展了九道剑诀,九道剑光此刻难以精准寻到秦云那一剑,不过是无差别横扫罢了。 如此威力,秦云又无护体之术,顷刻便有三道剑光划过身子,肩膀、腹部、小腿同时负伤,朵朵血花! 血迹更多,青铜钟异动更甚。 先天重水一边倾轧之力更甚,一边助力更强,此消彼长,田克文与秦云的攻守之势变换。 眼见弟、妹接连受伤,秦风立马从懊悔中醒悟,将自己浑身的灵力用来施放束缚术,只盼能给田克文带来点麻烦。 秦月顾不上伤势,按照鱼鳞辟水阵,用灵力指挥着池塘里的群鱼。 刹那间,群鱼逐渐从无序地急游中变为有序地游动,速度由慢及快,首尾衔接,形成一个由小及大的漩涡,朝着田克文而去。 漩涡速度越来越快,顷刻便锁定了田克文,他只觉得若自己被这漩涡击中,怕是身上要多出许多伤势。 他此刻顾不上青铜钟,手捏法诀,便要冲天而起,速度远快于身后袭来的漩涡,将将要离开水面。 偏在此刻,还在池塘垂钓的沈逸却说了句,“夫子曰: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见任何灵力,水面却出现了一层结界,让田克文无法跃出水面。 此番异变,让田克文愣了片刻,秦云此刻身负多处伤势,却越发狠厉,只是挥着长剑,一剑刺中了田克文的胸腔。 田克文暴怒,将身上灵力尽数宣泄,九道剑光再现,试图逼退秦云。 秦云丝毫不躲,只是一手紧紧抓住长剑,另一只手抱住对方。 “幺妹,动手!” “三哥!” 秦月如何敢动手? 大哥、二姐对她自是极好,但要说最玩得来的还是大自己两岁的秦云。 要是自己这碧水剑诀使去,怕是三哥便活不成了。 “幺妹,动手啊!愣着做什么?” 秦云话音之际,身上又中三剑,身上何止是血花,称之为血人更妥。 秦月不忍。 “幺妹,快啊,我快撑不住了!” 秦云的话,让田克文更是心急,拼命想要挣脱。 秦月只好狠下心,心念一动,便有两道碧水剑光横贯二人的胸膛和肩膀。 偏在此刻,沈逸从池塘边的石块上站起来,转身蹒跚着离去,只是又给秦妍留下了一条青鱼。 田克文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只得燃烧血气,激发灵力,身形更快,陡然发现水上结界消失,这才跃水而出。 秦云身上满是血雾,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落入池塘深处。 秦风知晓秦月可能还不够心狠,怕被田克文逃脱了,便决定自己去追击。 “幺妹,你把老三带上去。” 不提秦月如何将秦云带到秦家厅堂,秦风才出水便发现田克文已经没了踪迹。 他突然想到,田克文曾经和秦妍接触过,唤来了自家那养了三四年的猎狗,嗅了嗅秦妍,便察觉到了外人的气息。 猎狗追着气息扬长而去,秦风如影随形。 …… 田克文此番身受重伤,又有秦风在身后紧追不舍。 他顾不上消息泄露,也来不及寻个地方服用丹药调养,便准备直接御剑飞行回到宗门。 才飞没多久,便灵力衰竭,落到了清水溪的河滩上。 “这水如此奇怪,只是一点渗入我体内,便在不停倾轧我的灵力。” 血泊里的田克文,此刻灵力难以为继,无法止住胸膛不断流出的鲜血。 恰在此刻,河滩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至。 田克文一看,正是自己的亲侄子猪肉荣,脑海里数个念头闪过: “怀中尚有宗主留下的凡人夺舍符,叔叔这次对不住你了,将来修行而成,叔叔给你塑个金身。” “至于夺舍后境界下降,再慢慢修炼回来就是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猪肉荣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叔叔,眼见得便要出气多,进气少,脸上神色焦虑,心中却另有想法。 其实,回程之时的猪肉荣倒是狠心花了些银两的。 他请了船民送自己连夜返回,大幅缩短路上时间,就为了能够在混乱中多少谋点利。 很久之前,他那去世的父亲便告诉他,“不要惧怕天下大乱,大乱才是我们田家的机缘。” 刚才在树林里的他,其实早看到了自长剑重摔落下来的叔叔,只不过为了观察情况,缓缓而来罢了。 叔叔往常侃侃而谈时,曾透露过宗门之人出行大多丹药齐全,便是寻常丹药都足以换取坊间数百两。 猪肉荣扶起田克文,听他指挥着要去怀里掏出蓝色与白色两瓶丹药,哪曾想田克文脑海里的想法竟然是: “好侄子,只要你一打开蓝色那瓶丹药,叔叔的机会就来了。” 田克文哪知道猪肉荣心机更重,“不对劲,我都这样趁火打劫了,叔叔居然也捏着鼻子认了?” 他才拿出两瓶丹药,田克文便眼巴巴地望着。 猪肉荣却说了句,“叔叔,我去河边取点水。” 田克文本想说不用了,又怕猪肉荣起疑,只得作罢。 毕竟他此刻的灵力只够勉强运转一次那凡人夺舍符,不可滥用了,至于寻常气力,他还真比不上这个满脸横肉的屠夫侄子。 猪肉荣来到河边,佯装取水,却立刻服用下了那颗龙虎丹,转而回到田克文身边,却听叔叔说道: “其荣,叔叔怀里确有两瓶丹药,蓝色瓶子的丹药里便是叔叔此行打算送给你的清灵丹,有什么小病一吃便能好转。” “另一瓶白色的丹药是回灵丹,你打开后给叔叔服用一粒即可。” 猪肉荣脸色恭敬,神态焦急,却和往常一般,满是贪欲,只是先拿起蓝色丹药,便要打开。 第22章 仙邪难辨 电光火石,田克文和猪肉荣这对叔侄各有念头。 “一瓶?叔叔你何尝那么大方过?莫非有诈?” “哼!敢要挟我,只需一颗回灵丹,待我回复些灵力,便直接给你定住,夺舍了便是。” 只见猪肉荣脸色恭敬,神态焦急,急忙打开白色药瓶,倒出一颗回灵丹放在手上。 田克文见到回灵丹,脸色露出些许激动,却被猪肉荣捕捉在眼里。 才拿到嘴边,猪肉荣却突然一个手滑,回灵丹落在地上,二人同时出手。 田克文顾不上恢复灵力,直接掏出凡人夺舍符扔出,便要落在猪肉荣跟前。 猪肉荣则在龙虎丹的加持下,身形快如虎豹,瞬间便拉开好几个身位,扔出了那日叔叔给自己的定身符,将田克文定住。 “嘿嘿,我的好叔叔!要是你不出手,我还真狠不下心。” 血泊里的田克文,放弃了哀求。 田家人,做了选择从不后悔。 田克文自知死局已定,只是脑海里突然满是这二十二年的光景。 二十二年前,他收到大哥书信时已经过了二十七天,信中写道田家添了个男丁。 他不顾自己的灵力在秘境中多有损耗,当即御剑飞行两日,赶回给这个新生儿过满月,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寓意“其也荣焉”。 “叔叔,你看我也会用符箓了”,田其荣第一次拿到自己送他的风行符,跑遍了整个铁尖山。 “哇!叔叔,原来在天上是这样的感觉啊”,田其荣第一次跟着自己御剑飞行。 “是从什么时候,我和其荣走到了这一步?” …… 待秦风跟着猎犬追到河滩时,猪肉荣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已经身亡的田克文。 秦风伸入怀中摸索,空空如也,再看那田克文不离身的长剑也消失无踪,知晓有人先了自己一步。 “田克文的身上有三弟留下的剑伤,这倒是麻烦。” 秦风压根拿不准修行中人的手段,想到清水溪的对岸,多有野狗和山枭出没,便狠着心背起田克文,泅水游过清水溪,到了对岸的牛姆林中。 他本是个身手不错的猎手,自然知晓该如何吸引野兽们前来。 秦风轻轻按住了田克文身上两处剑伤,鲜血又再滴出,一连背着走了半里地,这才放下了他。 有血迹,有人气,还有看似挣扎的逃亡。 这样无疑是激发林间和野狗和山枭凶性的最佳法子。 秦风寻了棵大树,爬上树枝,等着野兽们的到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有数条野狗缓缓走来,恰好山枭居高临下,便要争食。 “凡事总有代价,三秦后裔,有债必偿。” 秦风低声说道,随后转身离去,林间剩下的不过是狗吠声和尖锐的枭叫声。 他担心三弟的伤势,离开牛姆林时便开始急速奔跑,只盼三弟的伤势无碍。 在他泅水游过清水溪之时,牛姆林里一阵阴气袭来,转瞬之间田克文和那正在争夺食物的野狗、山枭,尽皆化为白骨。 …… 御剑宗的弟子阁。 每个弟子都会以一缕神识寄托在长明灯上,让宗门知晓自己的生死。 此刻,田克文的长明灯却熄灭了。 “是何人杀我御剑宗弟子?”,闭关的宗主大怒,便要唤来执法长老和田克文的师傅。 …… 且说身受重创的秦云被秦月捞出水面,直接送往秦家厅堂后,一时间无人顾得上池塘的变化。 那秦云和田克文两位修士涌出的血迹,自然远胜于寻常人的血气强度,连整个池塘的颜色都深了不少。 池塘底部的林奇,惊讶地发现,自己明明没有运转灵力,但池塘里那已经和水混在一起的血雾却被抽离出来,如飞蛾扑火一般,主动被青铜钟所吸附,而后缓缓吸收。 不过片刻,林奇便发现整个池子里的水变得如之前一般。 “到底这是仙物还是邪物?怎的还能主动吸血?” 林奇虽然如今是青铜钟,但好歹也是被教导了十来年的“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少年,此刻着实有几分忐忑。 他用神识察看钟身,发现四条盘绕钟身的蛇形纹理,此刻却有个别鳞片长出。 恰在此时,一条平平无奇的青鱼游过,浑身的鳞片突然幻化出虚影,宛若被剥下一般,排成了一个形似箭矢的箭头,朝着水中刺去。 “咦,这小池塘居然也能有灵化境的鱼族吗?可惜资质差了点。” 依照脑中碎片记忆及徐福的百家注解,鱼族修炼有别于人族,可分为五大境界。 寻常鱼类皆是所谓的游鳞境,其上还有四个境界,分别是灵化境,四渎境,腾云境和化龙境。 徐福的“鱼鳞阵”便至少需要数千条的四渎境鱼族方可布置而成。 “如果这几条蛇的鳞片完全长齐,莫非……” …… 秦家厅堂内,烛光明亮,想来是因为脸色沉重,众人却觉得烛光还是太暗了。 历来威严的秦守时,不复平日的沉稳,此刻老泪纵横,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他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秦云,哀嚎道: “老三!你醒醒啊!” 此刻的秦云,躺在两个桌案临时并成的长桌,浑身满是鲜血,呼吸微弱。 秦月和沈宛站在一旁,脸颊上挂着泪痕,轻轻地抽泣。 至于王丰,则已经去请村口的郎中。 秦月浑身颤抖,满是懊悔,只觉得若她少点犹豫,功法再精进点,或许三哥便不会受伤,便是伤了,也许不会那么重。 秦守时一边抹去眼泪,一边整理着秦云的衣裳,陈氏递来一碗水,秦守时刚让秦云喝点。 没想到,水刚刚进入喉咙,秦云却突然咳嗽起来,一口血雾喷出,把本就多有血迹的短衣给渲染得更红了。 郎中进门的时候,都气喘吁吁了,显然来得极快,可秦家众人却感觉还是来得太慢。 他搭脉探查,又看了看几处伤势,摇了摇头。 “守时兄,令郎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至少有三处剑刃伤贯穿,还有七处刺中五脏六腑。” “在下医术短浅,有负所托,还是好好陪令郎最后一程吧。” “三哥”,秦月才听完,便跪在地上哭诉。 王丰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地捏了捏秦月的肩膀,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郎中。 “有劳了,礼数不周,万勿见怪。” 恰在此时,秦风追击归来,顾不上说田克文的情况,只是看着众人悲伤的神色,已然明白了几分。 “爹,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第23章 死马活医 原来,秦风尽管挂念三弟伤势,可是在急奔回家之际,依然绕路去查看了池塘的状况。 才到池塘,秦风便满是不解。 按理说,秦云和田克文两个人的鲜血流了不少,池塘又是死水,泛起的血色本该残留数日。 在归家途中,秦风还暗自头疼该以何说辞劝村民们这几日莫要来垂钓。 没想到,秦风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池塘的水却回复如常,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一般。 “莫非,这青铜器可以吸收血气?那是不是也可让三弟的创伤愈合,避免继续流血?” 其实,秦风并不知道吸收血气很可能会是邪物,只是觉得如今三弟的情况,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秦风一边思索,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爹,三弟这情况,不如请灵尊试试吧。” 秦风的话,让悲伤中的众人强行振奋过来,秦守时年纪虽大,却第一步跨出门槛,便要到池塘里将在水中温养的青铜钟捞起来。 才到池塘边,却被秦风给拦住了,身后则是背着秦云的王丰。 “爹,你想来急糊涂了,灵尊在水中灵力更胜,便由我们三个人下水吧。” 王丰虽然还没有进入练气境,但先天重水淬体多日,或可勉强一起御使灵力。 三人入水极快,才一入水,便发现池中之水异变又生。 池塘内的数百条鱼,居然仿佛列阵一般,跟着几条鱼一起逡巡,领头的鱼幻化出鳞片虚影,一记记水刺不停刺出。 “这鱼,还是鱼吗?难道灵尊竟然还能赋予鱼灵智吗?” “是了,若是灵智都可赋予,想必救人也行。” 三人信心倍增,倚靠着辟水诀,在水中如履平地。 林丰将秦云轻轻地放在地上,随后三人齐齐跪在林奇面前。 “灵尊在上,兹有太一传人秦风、秦云,虔心祷告。今朝秦云身受重创,命悬一线,无力回天,恳请灵尊慈悲为怀,施以无上灵力,救其一命。” “我秦家上下,无不感念恩泽,定当终日祷告,永志不忘。” 其实,便是三人不这么做,林奇也在思量着该如何救秦云,毕竟秦家整体实力越强,神识依附的青铜钟也就水涨船高。 林奇搜索着碎片记忆,确实有几种可以妙手回春的法诀。不过这几种法诀的最低修为都要求至少得元婴境,眼下三人最高不过练气境,说是云泥之别都是抬举,又谈何施展呢? 法诀不够,想来只能丹药来凑了。 可惜,那些记忆里关于丹药的内容反而极少,莫非在原主人看来,丹药之道不过尔尔吗? 林奇一边听着众人不停地祈求,一边搜肠刮肚,可算让他找到了一种奇怪的方法,不过需要去寻找一种名唤三生花果的奇特灵物。 真是巧,也不巧。 巧的是,这种三生花果虽然奇特,偏偏闾山一带就有踪迹。 不巧的是,生长在闾山秘境,练气境修士单独进入,和寻死无异。 “罢了,既是如此,便告诉他们,全了他们兄弟情义。” 林奇微微运起灵气,众人只见青铜钟的蛇形纹理微微闪烁,水中鱼群当即改变本来的路线,转而环绕着青铜钟。 而后便有一道光幕出现在池水中: “夫闾山有秘境,非金丹境不可轻入。秘境中有一灵物,名曰三生花果,此果可载人之魂魄,待其生长终成三生花。花凋之际,魂魄重生,方可神识无伤,而枯木逢春。” 而后,光幕又变,是一副残缺的地图,再之后则是数百字的注解。 秦风年幼时曾经跟父亲进过一次闾山山脉,虽然不过是最外围,但看着残缺的地图,对其中的小部分区域倒是有几分熟悉感。 三人在水中,笔墨压根无法施展开,只得靠着脑子强记,秦家二人俱都心忧,唯恐记错了路线。唯有王丰,神色自若,似胸有成竹。 “这三生花果,我们定然要为三弟寻来,可是三弟的身躯,该如何安放?莫说如今天气炎热,便是冬季,也经不住放如此之久。” 秦风疑问刚起,青铜钟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只是在池塘中涌起了一片先天重水结成的结界。 须知三人虽然修仙时间尚短,但先天重水淬体的效果非比寻常,耐寒远胜于寻常体质。 三人靠近结界,却还是直打冷颤。 三人知晓,或许这便是秦云唯一的生机,齐齐将他送进了先天重水的结界。才一放入,秦云的身上便结满了冰霜,连带着三人的手腕、手臂也被冰气催发而冻伤。 在相继出水后,秦守时守在池塘边,神色不安地问道,“老三怎么样了?” 三人把入水后的情况和秦守时交代一二,这才让秦守时本来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 “不过,对外还得有个交代,郎中那里也需要再去打点一番。爹,就交给我去办吧。” 郎中既然是王丰请来的,教给王丰办,倒是稳妥。 秦云作为老三,至今仍未成家,让秦守时最为头疼,可是要论性格,秦云和秦守时年轻的时候那是个顶个的像。 如今,秦云这样半死不活,秦守时精神大起大落,哪还有心思安排。 虽然秦云眼下的危机暂时解决了,但是青铜钟消息走漏的危机却仍然笼罩在秦家众人身上。 要解决眼前的危机,就得解决猪肉荣和李承宗。 猪肉荣一直不见踪影,李承宗的问题更是棘手,总不能一杀了之,毕竟那可是秦雪的丈夫。 “猪肉荣倒是不用担心,老三几天前已经安排了。” “妹夫那……”,秦风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秦守时。 如何处理李承宗,只能由秦守时自己来处理。 众人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大早,秦风依照秦云在几天前定下的计策,准备设局擒杀狡兔三窟般的猪肉荣。 秦风找来了百工李大壮,耳边低语秦云的计策,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且说这几年秦家和李大壮多有往来,不少暗中修葺器物、修改布局的生计大多也是找李大壮来做。 这个人靠得住,是秦家上下的共识。 李大壮依靠着多次成为牵头的工匠,日子倒是比往年红火了不少。 村子里眼红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其中便有这几年一直跟猪肉荣有往来的几个浪荡混混。 这些年,猪肉荣自创了一个屠夫骗局,村子里的哪个壮汉经过猪肉铺没被留下个一两、五钱? 这几日,李大壮有事没事便和这些混混抱怨,自家娘们管得太紧,想去闾山之外的城里消遣下都不行,日子都快比水还淡。 混混们一听,只觉得机会来了,便按照猪肉荣教他们的法子,开始诱使李大壮到猪肉铺里玩玩。 前两天,李大壮只觉得确实轻松,坐着喝点茶、吃点瓜子,再摇几把骰子,便赚了一两银子,可比干活轻松多了。只是,近来这两三天来,李大壮觉得自己的运气越发不顺。 先是把前两天赢的都输光了,又倒输了七八两银子。于是乎,在这帮混混面前,输急了眼的李大壮边骂边回家。 “你们这帮瘪三给我等着,待我拿出那宝物……银两,明天一把回本。”李大壮突然察觉到自己失言,急忙换成了银两,却听身后混混说道: “等等,李师傅别走。” 第24章 擒杀猪肉荣 这声“等等”,让李大壮停下了脚步,却听到几个混混态度恭敬。 “李师傅,刚才是幺黑不懂事,几两银子罢了,多大点事。再来玩几把,输赢就是逗个乐。” 李大壮这一晚,边玩边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几个混混一边送他回家,一边打听李大壮那脱口而出的宝物下落。 “大家都是兄弟,今天喝得尽兴,告诉你们也无妨。几年前,我在给秦家修葺的时候发现了那李承宗居然盗走了个宝物,埋在了咱们恒水村那老槐树底下。” 众人神色如常,依旧将李大壮送进了屋里,却急忙抽身去给消失已久的猪肉荣传消息。 才一进门,浑身酒气的李大壮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边的桌子,对着墙院说道: “少东家,不负所托。” “多谢”,话音一落,身形已然远去,不过半炷香便出现在距离老槐树不远的大石头后边,彻底隐匿起来。 猪肉荣听着混混们给自己的消息,暗想道,“这些年的铁尖山,怎的如此多的宝物?回头得给我家祖坟挖开看看,说不定也能寻到宝物。” 他以为自己给叔叔田克文报信之事并未走漏风声,在铁尖山上终日大摇大摆。 猪肉荣琢磨着寻个时间再去欺辱李承宗一番,说不定还可和秦雪这个小娘子温存片刻。 猪肉荣听了消息后,给了混混们两三两的银子,颇有几分大气。 “这两日猪肉铺的收益便给兄弟们吃喝去吧”,打发了这帮人,一个人来到老槐树下。 离老槐树还约莫有小半里路,猪肉荣倒是谨慎,吞服了叔叔田克文“送”他的回灵丹,给自己贴上了风行符,这才继续孤身前往。 待到老槐树下,猪肉荣手脚并用,仿佛是最擅长刨土的穿山甲一般。 他没费多久力便要挖到老槐树的树根,却始终没发现宝物。 只是,吞服的回灵丹却因为时间稍久,渐渐功效下降。 猪肉荣察觉到,便准备将丹药再服一颗,以备不测。 就在丹药即将倒在手上时,躲在大石块后面的秦风动了。 秦风此刻没有瞻前顾后,他忍耐了几日,便是为了要手刃害了自己三弟的仇人。 轻灵术加持下的秦风,快如闪电,不过瞬息,便逼上猪肉荣,横空一剑,直接要抹上脖子。 换做寻常人,大概便毙命当场。 不过,身上贴着风行符的猪肉荣只是不停地倒退。 尽管秦风剑势依旧,却丝毫未曾逼近。 二人一逃一追,逼近铁尖山的最高处,而后便是紧靠着清水溪的悬崖。 此时,猪肉荣身上的风行符大概功效已过,秦风也气喘吁吁,灵力难以为继。本来一场追逐战,变成了肉搏战。 尽管猪肉荣体型颇壮,奈何秦风身高臂长,加上长剑在手,真可谓一寸长一寸强。 尽管杀猪刀也在秦风手臂留下了两道血迹,但猪肉荣身上早已经血迹斑斑。 “猪肉荣,我们秦家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害我三弟!!!” 猪肉荣还想解释,可秦风压根不给机会,便要一剑刺中胸膛。 猪肉荣没办法,只好纵身跳下悬崖。 秦风望下悬崖,隔着浮云,压根看不到底,只得作罢。 …… 悬崖底下,猪肉荣奄奄一息。 他下坠途中连续碰到了悬崖边上好几棵大树的树冠,极大地缓冲了下坠的力量。 虽然不至于立马捡回一命,至少没有当场身亡,已然运气颇佳。 猪肉荣发现自己大多数骨头都断了,只能勉强把袖子里的银子摊开,足足有二三十两,就那么倒在血泊中。 过了一天,铁尖山下,一个渔夫路过,见到银子洒落在地,自然想上去捡个便宜。 很快洒落在地上的银子便被捡了个精光。 财帛动人心,人嘛,捡了银子就还想捡更多。 渔夫看着猪肉荣那微微散开的衣裳,便琢磨着或许还有银子可以捡,反正这人大概死了好久了,不捡白不捡。 他大胆地将手探了进去,便摸到了些碎银,似乎还有个材质不错的瓶子,便身子更往前探。 就在此刻,猪肉荣猛地睁开双眼。 他用唯一还能动弹的那只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了那日田克文未曾用上的凡人夺舍符,瞬间贴在渔夫身上。 顷刻之间,渔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符箓却纹丝不动,紧接着一阵阴气从地底袭来,仿佛一团黑雾。 猪肉荣看得并不清晰,只是隐约看到了马头的身影,而后消失无踪。 再往后,他便发现自己好像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我这伤势,怎的好得如此之快?” 当他完全站起来的时候,猪肉荣才意识到,不是他伤势好得快,而是他的神识已然在那个渔夫身上。 他没有拿地上的银子,只是淡淡说了句,“银子便给你吧,我猪肉荣做生意一向公道”。 …… 秦家众人听闻秦风未能亲手手刃仇人,虽然觉得确有几分可惜,但跳下悬崖想必也死了,仇恨之心倒是冲淡了不少。 而秦守时在一天以后,逐渐从悲痛中缓了过来,独自一人从地窖的木箱里拿了一个残破的古籍,又找秦风拿了足足五十两银子,这才孤身一人去往李家。 秦守时走在路上,不停地叹息。 他满脑子里都是李承宗年幼时跟着父亲来家里玩耍的日子,还给老二从九头山带来了一只颇有灵性的白兔。 孽缘,孽缘啊。 未几,秦守时已然出现在李家门前。 才一进门,他便发现秦雪不过十余日,便面容苍白,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满是疲惫。 她看到父亲,只觉得是自己害得三弟半死不活,一双手无处安放,欲言又止。 秦守时看到秦雪,愈发心酸,却强自振作,从怀里拿出了五十两银子放在桌案上,看得李承宗眼睛发直。 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承宗,不过一页。 李承宗伸手接过,才一看,便将这张纸丢在桌上,神色激动,仿佛带有几分癔症,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 “我不,休想让我答应!” 第25章 李承宗消失 那张纸上,写着李承宗与秦雪相识、两户人家商谈婚事的过程,而最后两句话却让李承宗无法接受。 “今日二人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岳父大人,这和离书恕承宗万难从命,便是雪儿也不会答应。” 李承宗边说边看向秦雪,却见本在一旁的秦雪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逐渐走到桌案旁,便要提笔签字。 李承宗的眼神,由自信到慌张,而后化为乞求之色。 秦雪看了他一眼,眼睛泛起了水雾,却还是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雪儿,我不签!” 李承宗推开那张和离书,就是不愿意签字。 可是秦守时却由不得他,便要拉着秦雪离开。 他想阻挡,可秦守时虽然修炼无成,但好歹也被先天重水淬炼多日,体质远胜自己,只是轻轻一推,便推得足足有四五步距离。 至于秦雪,虽然担心李承宗,想上去搀扶,却被秦守时拉住了。 倒地的李承宗,怀里多了一本残破的古籍,随后传来秦守时冷漠而失望的声音。 “这闾山巫法,是你我两家结亲之日,你父亲托我保管。如今既然你和老二已一别两宽,这闾山巫法我秦家也无再代为保管之理,今日便还给你。” “三秦后裔,有债必偿。如今,我秦家已经还尽三百年前的恩情,与李家再无瓜葛。” 秦守时离开李宅,来着泣不成声的秦雪,路上却一路无言,他不知该安慰这个自己最心疼的女儿。 秦雪以为父亲仍在责怪自己,殊不知秦守时心底满是愧疚。 还记得秦月寻到青铜钟的那一年,老大和幺妹不过间隔一日拜访李家,待遇便千差万别,想来该是有无携带银两所致,那时候怕是李承宗的“昨日之因”? 自己明明已经察觉到端倪,为何还心存侥幸?倘若那日,自己便果断点登门,老二、老三断不会落得今日如此境地,这大概便是“今日之果”。 再看李家宅院,天色渐晚。 李承宗茕茕孑立,靠着墙角,坐在地上,拿着那份秦雪已经签字的和离书,时而大笑,时而喝骂,精神起伏极大。相邻的村屋内,零星传来喝骂声: “大晚上发什么颠!起肖啊。” “再起肖,林被就去撞门!” 李承宗的怀里,是那本他心心念念的闾山巫法,此刻却让他五味杂陈。 估摸着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李承宗突然站了起来。 “你们都不信我能像爷爷那般,你们都不信!” “死老头,不让我练是吧!我偏练给你看。” 李承宗翻开闾山巫法,那形似疯魔的状态却仿佛要陷进这门古老的巫法中。 在要陷进那一刻,李承宗将和离书和五十两银子放入怀中,头也不会的离开了李家宅院。 离开铁尖山之前,他还特地去后山,把父亲的木制墓碑给砸的稀巴烂。 此后的日子,李家的这一支破败,再无一人。 …… 秦雪跨进秦家大门,看着家里众人,百味杂陈,竟不知如何自处。 秦守时对这种儿女之情也没有什么处理法子,只能斜靠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秦月反倒如幼时一般调皮,只是双手从秦雪腰间穿过,抱着姐姐道: “二姐,你这次回家住,可得再教我点女红呀,很久没和你一个房间睡觉了。” 王丰倒是识趣,“就是,二姐,横竖最近我每晚都要入水修炼,月儿便拜托你了。” 秦月闻言,心神放松了不少,却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 秦风没有什么太多的安慰,只是说道: “家里素来没有杂役,二妹如今回家,有些杂务还需你帮忙沈宛一齐张罗一二。至于那灵尊,二妹也可一同修炼。” 其实,秦家的杂务,历来都是众人一起张罗,但秦风没顾及秦雪刚回家,便安排杂务给她,反倒让秦雪多了几分心安。 只有一家人,才会理所当然被要求承担家庭琐事。 才到下午,秦家众人便听到了村子里的铜钟声传了过来,“硄~~~~硄,硄~~~~硄!” 声音洪亮,且急促。 秦守时从厅堂里走出来,“怎么回事?怎的里正大人这时候敲钟?” 要知道,上一次里正敲钟,可是五年前,那还是天上的仙人们找寻仙物的时候。 铁尖山不受王化,所谓里正,虽然名义上掌管户口、赋役,但在此处压根和官吏身份无关。 不过是清水溪上下三村纷争时,他靠着为人中正、辈分高,充当和事佬效果较好,才被公认为“里正”罢了。 才几刻钟,洪塘村下便已熙熙囔囔,人声鼎沸。 里正将沈逸也请到座位上,便开始说道。 “昨夜,我们孙家收到了仙人们的书信,鼓浪洞天里的仙人在三日后要招纳适合修炼的弟子。 “无论是否婚配、年纪大小,只要有修炼之资皆可。” 里正这番话,当即引起轩然大波,过去高高在上的修仙中人居然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师尊,这机会何等难得? 一些村民曾听村里老人讲过,这样的机缘上一次都得追溯到四百年前了。 里正宣布完这个消息后,便请沈逸做主,把初步选拔的规则和众人道了个一清二楚。 每户人家至多可选拔一位,无论男女。 这个安排很合理,仙路飘渺,多有死伤,若一家数口人尽数去博机会,一旦失败,便是血脉断绝,安能对得起先祖。 但选谁,同样是个难题,自古以来,为了争个机缘,父子兄弟反目同样不在少数。 仙缘难觅,便是秦守时作为一家之长,也不好擅专,只能让众人各抒己见。 厅堂里,被让得机缘的却是秦月。 秦、王两家的人,大多以家族为重,很是能认清自己的资质。 秦守时和陈氏年纪已大、资质短浅,自是不愿意和儿孙辈抢这机缘。至于沈宛、秦雪不愿远离家族。 众人修为中最高者,当属秦风、秦月,而王丰稍逊一筹。 秦风素来掌管家中各事,若是离开,怕秦守时日渐老迈,无力调度。而王丰,其母一人生养其多年,离开又是不妥。 至此,议论始终,人选始定。 三日后,鼓浪门的人来到铁尖山,再起风波。 第26章 鼓浪洞天 三日后,洪塘村外。 三个村子的村民焦急地望着天空,只盼着自家子弟能得到仙人垂青,拜入门下,连带着家族也能沾点光。 就这样张望着,足足等到日出中天,天气炎热到每个人都大汗淋漓。 一些身子骨弱的村民甚至精神都已经有了几分萎靡。 这时候,天上数朵零散的云彩突然散开,一道剑光闪电般破空而来。 望上去,刚好在太阳的位置,仿佛从太阳中走出来一般。 落到地面,众人这才看清时候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白衣女子。 女子名唤魏朝歌,面容看上去年纪尚小,气质却飘逸,眼神冰冷地扫视众人,而后开口: “这便是铁尖山的选拔人选吗?就是这些人?” 女子边说话,边看着已被选出的二三十个村民,脸上颇有几分不屑。 唯独看向秦月时,大概是女子间对容貌的执着,她的眼神微微带有几分敌意。 虽然秦月这几日在青铜钟的指点下,学会刻意隐藏着修为。 但此刻被这个鼓浪门的女子盯着,却还是觉得身体一凉,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只不过神色倒是如常。 秦月哪里知道,其他人早已经面无血色,自己这番表现已然相当不错了。 “启禀仙长,这些人正是我铁尖山选拔出来的子弟,还请仙长过目。” 魏朝歌此番被派来招收弟子,本就觉得耽误自己修炼金丹,如今看到数十人中只有两三个尚可,更是烦躁,便要唤来宗门法器,直接把这两三个人带走。 至于那秦月,不喜归不喜,天资却属实不错,魏朝歌还不至于干故意让明珠蒙尘的事情。 就在魏朝歌转身准备离开时,里正急忙向前,“仙长稍等片刻。” 他边说,边伸出左手,手中却是一枚铜钱。 不过魏朝歌看到后,却客气了几分。 这枚铜钱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真正的五帝钱,蕴含上古五帝留在世间的大道气息,算是比较适合筑基修士破境金丹的佐助之物。 魏朝歌不动声色,从里正手中接过五帝钱,言语倒客气了几分。 “里正,可是有事?” “这几位是李家和孙家子弟,自幼便机灵得很,恳请仙长本着广开仙门的大善,将他们几位也带上吧。” 魏朝歌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吟法诀,不久后清水溪便出现了一阵破浪之声。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溪水之上出现了一艘船,通体就像是一条坊间传说的龙族和船舶相结合了一般。 “龙船到了,跟上来,别磨蹭!” 村民们看着这似龙似船的法宝出现在清水溪上,脸上满是愕然。 唯有少数几户人家,震惊与欣喜变换,那自然是自家子弟登上龙船了。 秦月虽然已有修为,但她也是第一次登上仙家法宝,脸上的惊讶之色与常人无异。 龙船在清水溪上速度极快,逆流而上却无丝毫影响,临到溪岸旁,更是直接腾云驾雾,化作长虹,直奔鼓浪洞天。 龙船上的子弟,都是第一次离开铁尖山,看着地面的村庄变成一个个巴掌大的黑点,飞快的向后移动,个别年纪较小的,眼泪竟然有几分憋不住了。 又过了大半日,秦月能感觉到魏朝歌的气息都乱了一点,周边的灵气似乎在被她大规模吸纳到体内。 紧接着,龙船速度加快,众人明显感觉到船下的景色变得飞快。 在龙船迅速落地那一刻,众人大多摔倒在地,秦月本来有站稳之力,思虑下不欲就此展露修为,便也跟着踉跄了一番。 魏朝歌心里这才有几分的痛快,只不过没有言语表示罢了。 众人站稳之后,环视四方,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座岛屿上。 岛上有数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千岩竞秀,云烟缥缈,虽看得并不真切,但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为何物发出的嘶吼声。 众人跟着魏朝歌,沿着山间台阶往上,越发察觉到一股隔世之感。 其山间,仙草灵葩,不可胜数。 更有仙宫琼阁,凌霄碧瓦,隐于云雾之中,偏有一条银河由至高的峰顶洒落至山下,其势锐不可当。 如此洞天福地,便是鼓浪门所在的鼓浪洞天。 鼓浪门如今是闾山地界的两大修真门派,在四百年前与朝廷在闾山的大战中,折损了两位元婴境的大能,实力远不如前。如今宗门修为最高的仅为具灵境后期。 饶是如此,对于闾山地界而言,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庞大存在。 众人跟着来到了山门前,已有一个黑衣中年人在此等候,周遭是环绕其身的水波。 魏朝歌脸上露出恭敬之色,说道:“三师兄,这七人正是铁尖山推荐来的弟子。” “如此看来,人齐了。师妹也到破境关键时候了,此处便交给我吧。” “那便有劳三师兄了。” 话音刚落,又有几处人影出现,跟着的便是闾山各处的男女子弟,约莫有两三百号人。 中年人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你们之中,只有极少的几个会被选中成为我鼓浪门的外门弟子,余下的人还得听门主发落。” 众人寒蝉若惊,秦月更是内心忐忑,她此番来参与弟子选拔,为的便是寻些法门进入闾山秘境,将三生花果带出来救回秦云。 “修仙一途,首重天资,我鼓浪门诸多秘不外传法诀均是与水有关,天生对水亲善的弟子最适合修行。现在跟着我到灵水池前测试灵根。” 听说是要测试与水的亲善,秦月的信心当即多了几分。 自己家中的青铜钟,早已经用先天重水将他们秦家诸人的体质淬炼的极为适合水灵力。 灵水池,实则是门主云海真人的法宝,寻常弟子只需将双手放入水中,水中灵鱼自会感知来人的灵根是否与水相契合。 越是契合,灵鱼便会越多地在指尖聚集。 很快,便开始有人上前测试。 一连数十声“不合格”,让后面还在等到测试的人越发心慌。 很快,便轮到了铁尖山的七位子弟。 别看如今秦家发展不错,但铁尖山的家族里还得首推李氏和孙氏实力最强。 早些年,李承宗的祖父李宏元在世的时候,李家势力最强,上下三村都以李家为首,如今倒是二者地位逆转,反而以孙氏最强。 孙琳的手放入灵水池中,没过多久,便有三条灵鱼在指尖嬉戏。 三条灵鱼,天资尚可。 中年人看到了也有几分欣喜,语气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琳连忙恭敬地道:“回禀上仙,小女孙琳。” “嗯,左边站好。” 紧接着,是孙氏子弟孙星辰,又是三条灵鱼。 至于李氏,大概着实是走下坡路了,三个子弟测试,一个连一条灵鱼都没有,另外两个都是一条灵鱼。 此时,轮到秦月了。 这些年,虽然秦家众人一直约束自己行为,连年幼时好勇斗狠的秦云都收敛了不少。 但秦家的气象村民们还是瞧得出,是越发蒸蒸日上了。 秦家的崛起,自然让在铁尖山称王称霸惯了的孙李两家皆有几分不喜。 “我倒要看这秦月有何本事,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容貌尚可的孙琳,牙尖嘴利,此刻已被选拔为外门弟子,反倒抢先数落道。 秦月本以为自己被先天重水淬体,自该天生亲善水源,哪曾想手指入了灵水池后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手指才放入水中,便有七条灵鱼游到跟前,让一旁选拔的中年人的气息都有了波动。 “这丫头,怎的天赋如此之高?” 就在他准备宣布结果时,池水却突然间起了变化,紧接着便是一声“不合格”。 第27章 阴差阳错 秦月本是七鱼嬉戏,却因为她手指放入灵水中,无意间体内灵力微微流转,释放出一丝先天重水的威压,竟然把灵水都给逼退了。 这些灵鱼虽然已经是灵化境,但安逸惯了,只习惯了灵水的灵力浓郁程度。 乍一接触先天重水的气息,只觉得与灵水大相径庭,一时间纷纷散开,避之不及,倒似那日秦月携青铜钟降伏那娃娃鱼河怪一般。 在灵水池旁踮着脚尖的孙琳,此刻露出笑容,一路上她对秦月抢了自己风头早就多有不满。 本来在村里时被众多少年吹捧为美人的她,却在龙船和山门前看到更多人在偷偷看着秦月。 “哟,我还以为是修仙奇才呢?竟然一条灵鱼都没有。” 中年人看了孙琳一眼,眉头皱了皱,却没有什么表示。 他只是又观望了下灵水池,而后淡淡地说了句“不合格”。 听到这三个字时,秦月内心空荡荡的,她本以为已是练气境的自己拜入鼓浪门是顺理成章,哪成想却出了这个幺蛾子。 她想解释,却不能,否则先天重水和青铜钟的秘密便暴露了。 就在中年人准备宣布入围人选,将其他人用龙船送走时,远处却传来一道声音,“青松师侄且慢”。 …… 在场众人哪里知道,就在一炷香之前,宣华殿里的五大山首座和门主激烈争吵。 “门主师兄,如今我鼓浪门命悬一线,朝廷那些府兵自然不算什么。可是那背后的宗门却不好办,要是还严格取材,怕是我门上下这次大战要多有伤亡。” 门主云海真人脸色难看,没想到自己一门之主的意见竟然被多个首座反对,颇有几分愤然。 “可是,如此多的滥竽充数之辈,我们若是尽数收纳,哪还有点仙家气度?” “气度也得先活下来吧,自老门主重伤闭死关而坐化后,宗门莫说再无元婴境大能,便是具灵境都只有我们几个,谈何在这大乱之世独善其身。” “是啊,我们也想避其锋芒,可是我们的法诀都和水有关,这闾山地界便只有鼓浪洞天先天亲水,我们避无可避啊。” 争至最后,负责本门护法的苍穹山首座齐轩挺身向前,大有一锤定音的意思: “这些杂役弟子边修行边干杂役,个别天资尚可的收为外门弟子,其余的若大战开启,到时候以秘法强行提升境界,便是伤亡了也算为宗门助力了。” 这番争吵后,仅有一山首座支持云海真人,一山首座直接不表态,最终以门主云海真人屈服告终。 至此,鼓浪门定下广纳门人,确有天资之人收入外门弟子,传授仙法,其他人以念及他们真心求道为由,允许他们跟着当一个杂役弟子。 这才有护法齐轩腾空而去,落在灵水池旁,拦住了即将要被龙船送走的诸人。 …… “诸位子弟,虽说仙缘缥缈,但你们今日能到我鼓浪洞天,也是机缘。 “若诸位想回乡生活,我门会安排弟子送回,若想留在我鼓浪洞天,门主垂怜,可在后山当杂役弟子,修行法诀皆有指点。” 齐轩的一番话,令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本来失落的心情霎时间一卷而空。 众人议论半天后,愿意归乡着不过十之一二,皆是家中富裕之辈,想来觉得干杂役委屈了自己。 至于其他人则还在憧憬由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的光景。 随后,齐轩便命苍松带着孙琳、孙星辰和李观羽入宣化殿拜师,其余人则被齐轩随口唤来个弟子,送往后山充当杂役弟子。 …… 秦月此行一年,秦家众人倒也没乱了章法。 秦风等人终日在后山修炼青铜钟所授的五道法术,虽然对杀伐力最强的碧水剑诀掌握得不如秦月那般熟练,倒也可以勉强为之。 “可惜还未能寻来三生花果,若三弟尚能修炼,怕是五道法术已然精通了。” 秦风正在后山和王丰感叹着,却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竟是摘了几个林间果子的沈宛。 沈宛轻移莲步,将鲜果送到二人跟前,跟着道了句,“适才又试了下,丹田还是没能破开那屏障。” 沈宛的丹田迟迟未能凝聚,确实让秦风颇有几分惆怅。 虽然丈夫忧愁,但沈宛却怡然自得,整日相夫教子,摆弄些花花草草。 想来是青铜钟的先天重水滋养,困扰她十余年的血气轻浮反倒根治了,整个人出落得越发水灵。 王丰如今倒成为了两家人最忙碌的人,他自知天赋一般,便和陈氏及岳父商量了一番,修炼虽然不落下,但将来朝廷大军如若真的进入闾山,还是得早做打算。 若搁往日,学识学了又有何用?与朝廷相距数千里,如何卖与帝王家? 而今,朝廷又发诏令,倒是个求取功名的机会。 有了沈宛这层关系,王丰得以拜入沈逸的门下,虽然门人就他自己一人。 但终日跟着沈逸前后,耳濡目染,倒不是往常私塾学习所可比拟。 自打入了沈逸门下,王丰这才发现居然真就和平日所学截然不同,所谓的圣贤之书,沈逸是一点不教。 他倒也曾问先生,为何私塾之外不再看典籍,沈逸的回答却只有一句话: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王丰先是疑惑,而后点了点头,道了声: “学生明白了,这便是古人所言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从这之后,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沈逸身后,总会跟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少年。二人走街串巷,东家长、西家短,倒是让王丰越学越是困惑。 沈逸对弟子的困惑,没有急于解惑,反而让他把困惑先往后放,先跟着自己占卜、问礼、勘探铁尖山及附近几座大山的地形。 在爬山之时,王丰越跟越是心惊,这个在村子里走起路还不大稳的先生,怎的到了荒无人烟处,反而越走越是稳健。 明明自己都已气喘吁吁,沈逸却也只是大喘气。 怪的是,沈逸开始爬山便是如此,爬了数个时辰仍是如此。 每次进山绘制地形图,往往耗时不短,十天半个月倒是常有的事。所幸秦月拜入宗门,本就难见,母亲又在秦家被照料得很好,王丰倒也放心,对于眼前历练倒是随遇而安。 只是二人哪曾想到,才进山不久,铁尖山便来了群不速之客。 第28章 鬼修踪迹 “快,快去给少东家报信。” 说话之人正是给秦家承租水田的李铁牛,他招呼了下自家那五岁孩子。 那小胖墩当即一溜烟往秦家跑,报信内容不过一句话, “少东家,清水溪的对岸来了一帮人,我爹说是流民,让我尽快告诉你。” 秦风随手拿了点瓜果,递给眼前的孩子,道了声辛苦,便和秦守时一齐去往清水溪畔。 这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便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从对岸的牛姆林中冲了出来,扬言要越过清水溪,准备闯进本来安逸的铁尖山。 铁尖山的村民不由好奇,牛姆林里的树大多不结瓜果,地也贫瘠,除了野兽偶有出没,哪有人烟? 眼下如此多的流民,估摸着数量,几乎比草坂村的人还要多个五成。 清水溪旁水田众多,承载着三个村子的全村生计,一窝蜂的流民窜到此处,安能让人不恐慌? 三个村子的村民此刻倒是放下了往日的成见,罕见地配合默契,不过短短一炷香,便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人拿着农家干活用的各类器具,在清水溪这头与那帮流民对峙,另一拨人则急忙去寻里正给拿个主意。 听闻突然出现了流民,接到消息的里正深感沈逸的准备确有先见之明。 十来年前,沈逸曾找上里正,恳请组织组织村民修葺的栅栏与木障,以备不时之需。 那时候,里正觉得不过杞人忧天,只是顾及沈逸的声望,这才办了这事。 如今,可不就用上了。 里正当即带着自己的孙氏家族,趁机让孙家子弟多有露脸,组织其他村民把本来储备的栅栏与木障给安放在路口。 一时间,上百流民与上百村民僵持不下。 “你们两个,快去把沈老先生请过来。” “里正,沈老先生不在村里。” “这可糟了。” 就在此时,秦守时和秦风二人在租户李铁牛之子的带领下,来到了清水溪旁。 虽然孙氏和李氏在铁尖山势大,但秦风因为老成稳重、处事公道,反倒成为这一代里面最能拿得了主意、最能服众的人物。 见到众人拿不了主意,秦风又瞧父亲似乎在观望,便请里正派两个人和自己一起到对岸喊话,争取多掌握点情况。 一番喊话,流民中推出来一个年纪颇大的老人。 此人虽然也算得上衣衫褴褛,但从衣裳的材质看,应该至少是个富户人家,说话极有条理,举手投足间更有气度。 秦风等人与对方相谈许久,这才让村民们明白眼前这些流民们的状况。 这帮流民们的所求倒是明确,便是放他们穿过铁尖山,往更远的地方逃去。 “各位,求求你们,放我们过去吧。要是我们被赶回去,会被牛姆林里面的怪物杀死的。” “这一路上,都死了几百号人了。” 秦风等人一听死了几百人,自是心惊,简单打听怪物模样,便急忙泅水度过,生怕给村民们准备的时间少了。 才回到村里,村民们一拥而上,争相询问。 “什么怪物?” “说是一个个尸骸在追赶着他们。” “这不是在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诓骗吗?人都死了,骨头还会动?” “他们不会是看着咱们村子里快收成了,想来打秋风的吧?” 其他村民们觉得不过是无稽之谈,但秦家二人脸色却凝重了很多。 “爹,尸骸也可伤人,这不是那百家注解上的鬼修吗?” “看这天色,顶多再有一个时辰便要黑夜,要是鬼修可就真麻烦了。” 秦风不动声色,走到里正边上,语气却有几分局促: “流民是否允许他们进入,还是由里正大人决定,但眼下却还有更要紧的事。” 里正知道秦风断不会无的放矢,便急忙出口相询,这才知晓可能有修行界都极为忌惮的鬼修出现了。 何为鬼修? 便是修行鬼道的修士。 鬼道虽然不为人所喜,但所谓“有生便有死”,其实也是先天大道的一种。 这种修士的修为往往不是很高,但功法却偏偏可以钳制鬼魂,用特殊功法让尸骸回复生前几成修为,还可避开传说中地府的牛头马面通缉。 正是因为可以御使尸骸,且修为越高,御使数量越多,以至于连修士们遇到也相当头疼。 唯一可以稍让知情之人心安的,大概便是御使尸骸的鬼修还处在较低境界,若是御使其鬼魂,那境界便非寻常修仙宗门可以匹敌。 秦风寥寥数句,便让里正了解鬼修的可怕,商议了个勉强为之的应对之策。 鬼魂属阴,当以阳克之。若是青天白日,鬼修功力也会下降几分。 可是天色将暗,唯有靠着生火勉强为之了。 里正当即唤来李、孙两大氏族的代表,要求立刻将族中壮丁尽数喊来。 同时另一批人当即进山砍柴。在柴火尚未凑够之时,各户人家先暂停生火,把各家木柴运往清水溪。 流民们见到对面村民的应对,便也明白了几分,想来这帮村民是不打算让自己越过铁尖山了。 后头是难以理解的诡异怪物,前头是严阵以待的村民,难选也得选。 在那个老人的号召下,这些流民准备强行冲过栅栏与木障时,里正却让村民们拿开了一段木障,显然是要给流民们让出一条逃生的路。 其实,一开始里正本不想同意,但秦风只是两句话便说服了他。 “如今鬼修虎视眈眈,若再和流民起了冲突,两线作战,怕是我们铁尖山今夜就要血流成河了。” “洪塘村与草坂村之间,还有一处满是山石的荒地,多年来村民们都懒得去开荒。” “这些流民老的老、小的小,壮年不过十之二三,局势或还可控。” 流民们手无长物,不过赤手空拳,一连逃命了数日,早就让他们精力疲惫。 所谓强行突破,大概又要留下大多数人的性命,这如何使得? 流民们也知自己处境,上百号人在村里几个壮年的带领下先到荒地修整,至于饮食,只能采点野果先将就了。 村民们才走,流民中一个瘸腿少年只是低语。 “这下不乱也得乱了。” 第29章 人人诛之 铁尖山里的村民,此刻严阵以待。 在夕阳遁入大山后,黑夜降临,淡淡的月光照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点火。” 里正一声令下,几个入口的木障前均被点燃了大火,熊熊燃烧。 不少村民还把平日里打猎的家伙拿在手上,箭矢、长枪、长叉等应有尽有。 夜风吹过,从牛姆林带出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听得众人只觉得有几分渗人。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守在木障附近的村民边自言自语,牙齿边不住地打颤。 秦家二人心知,眼下这情况,可不是二人带着一家老小逃遁就可躲避灾祸的。 秦家不逃,或许还可以振奋士气,齐心抗敌。 若是哪一家先逃了,怕是直接四下逃散,直接成乌合之众,被怪物各个击破。 幸好,虽然脚步声顺着夜风传来,但里面的怪物似乎仍然还有些距离。 秦风此刻,几乎是搜肠刮肚地把徐福阵法图上的百家注解回想了一遍,叠加上青铜钟传授法诀时的修行注解,试图寻个合适的办法克制。 “爹,那百家注解上击破鬼修的方法虽有不少,但眼下我们既无符箓,也无法宝,便是那术法,我们也使不出,属实难办。” 秦守时点了点头,他对自家的灵尊颇有信心,只是一拿出来,怕不是守了几年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了,更是秦家的取祸之道。 “如此看来,也只能按照里面的杂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闾山一带,虽然是化外之地,但悠久岁月前留下的钱财秩序倒是没被破坏,除了常见的银两外,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五帝钱。 秦风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到里正边上,“里正大人,快让人叫还在屋里的妇幼把家中的五帝钱全部拿来,绑在弓箭、锄头、长枪、砍柴刀等诸般器物上。” 里正不解,正要询问,却听秦风继续说道,“五帝钱夹杂着上古时期五帝的气息,更有天、地、人三才之气,或许可以克制鬼修。” “对了,火石也带上,要是那些怪物反应不快,直接扔进去,再把箭头点燃,未尝不能杀敌。” 里正虽然仍有疑惑,眼下却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即传令下去。 就在村妇们帮忙将五帝钱绑在各式武器上时,夜色更浓,牛姆林在一个时辰后开始笼罩着一股范围不知几许的黑雾。 在溪对岸的众人远眺,还未看清里黑雾的玩意,便已经有几分毛骨悚然。 突然,黑雾猛地变浓,紧接着走出了一个身上满是啃咬痕迹的尸骸,拿着一把大概是由某种大型野兽的骨头制成的长剑,其后身是数十头只剩骨头的野兽。 从轮廓来看,倒是更像野狗和山枭居多。 这个人型尸骸,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是露出了个渗人的笑容,而后提起骨制长剑,指向了众人。 恰在此时,边上一只山枭模样的怪物从空中叼来一杆长枪,枪头锈迹斑斑,连枪杆都有几分残破。 人型尸骸只是一手握住长枪,微微蓄力,指尖渐渐发出了青灰色的光芒。 在众人的观望中,猛然朝着清水溪投掷而出,带着股难以言明的能量就那么冲着众人而来。 “快闪开”,秦风急喝。 村民们这才从晃神中清醒,猛地闪开,却见长枪刺中木障,猛地炸开,一些躲开的慢的村民甚至被木屑擦伤。 村民尽皆骇然,而秦风更甚。 在一旁的秦守时察觉到秦风的异样,不由得出言相询: “老大,怎的如此慌张?” “爹,河对岸的那具尸骸……那具尸骸我认识。” 秦守时回过身看着秦风,脸色凝重,“你是说是你解决掉的那个修士?” 秦风点了点头,二人脸色越发不好看。 一个实力不明的鬼修,一个“死而复生”的死对头。 就在二人还在思虑解决之策时,溪对岸的未知鬼修开始了做法。 手持长剑的尸骸还不见有何动作,这帮野狗和山枭分别泅水和飞翔越过清水溪,在它们身后的则是零零星星的猛兽尸骸。 几头熊,几头豹子,还有些不知是何动物的尸骸。 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些尸骸视村民于无物,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来到这头的溪岸。 有些村民想来是紧张,还不待里正发话,便已然搭弓射箭,连射出的是还没有绑好五帝钱的箭矢都未曾注意。 箭术颇佳,但无用。 众人只看到,明明箭矢都已经穿过了尸骸,但尸骸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只见一头被箭矢射掉了一条腿的野狗尸骸,就靠着三条腿不停地往栅栏冲。 又见一只被射中了腹部的山枭,依然挥舞着翅膀,继续要越过众人。 如此状况,让最前一排的村民更生骇然,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愣着做什么?再愣着就冲过来了。先把腿和翅膀全部射掉。” “下一波直接换箭。” 秦风看到众人发愣,也顾不上里正就在一旁,便直接安排下去了。 里正虽然不喜,但也反应过来了,直接走到第一排的村民身后,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向每个人的背部,“没睡醒是吗?都给我机灵点!” 反应过来的村民,这次的射箭倒齐了很多,不过片刻,眼前的几只山枭和野狗便只剩下躯干在地上扑腾,威胁倒是没了。 就在众人刚要喘口气,心想虚惊一场时,牛姆林里面的黑雾突然变得浓郁不少,紧接着那还在对岸的人形尸骸,居然直接御剑飞行,直接来到众人面前。 “这尸骸还会飞?” 只是一剑,便让村民心生绝望。 这具人形尸骸便是田克文,那日才被野狗、山枭分食的他,神识魂魄尚未离体,便被鬼修盯上,将魂魄拘在阴魂幡上,从此成为那个鬼修的傀儡。 田克文的神识魂魄皆被保留,虽然修为只剩下几成,依然还有练气境初期的修为,再加上不怕受伤,反而威力更显。 他不过一剑,剑光便带着灵力直接砸向了数处栅栏,当即木屑横飞,靠得近的村民不过是被剑光给微微擦过,便已经血花四溅,眼见得身受重伤。 恰好此刻,一缕清风吹过,血迹的味道顺着清风被吹到了清水溪对岸。 众人只感觉到地面似乎传来了好多声沉重的脚步声。 第30章 清风修士 黑雾中,突然跑出了十几头豹子、黑熊和老虎的尸骸,身形极快,便要从溪对岸泅水而来。 田克文虽然神识被控制,但神识寄托在骸骨身上的他却看到了人群里的秦风,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就在这十几头野兽出水那一刻,田克文也动了。 他指尖随意捏起法诀,风行术加持上身,速度极快,不过瞬息便已经到众人面前,三道剑光相继挥出,其中两道当即又破了木障,顷刻又有数个村民负伤。 第三道剑光却是冲着秦风而来。 这一剑虽然灵力不如当日,但却凌厉狠辣不少。 既然已经无法隐藏修为,秦风当即把秦守时推开,便也用起了自己最擅长的轻灵术,拉开与剑光的距离,随后铁剑挥出,勉强格挡一二。 骨剑与铁剑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旁人心惊,二人却交锋更疾。 秦守时知晓自己的修为,不过比凡人稍强点,压根没有掺和了念头,生怕帮了倒忙。 “还愣着干什么啊?拿起家伙和这帮怪物拼了啊。” “要是这帮怪物冲过去了,我们的妻儿咋办?” 秦守时很会调动士气,只是两句话便让不少壮年拿起武器跟着和那些野兽尸骸战斗起来。 虽然尸骸不惧兵刃,但兵刃上的五帝钱倒是让它们有几分忌惮,每次五帝钱即将碰到时,便会剧烈挣扎。 此间村民多有负伤,而尸骸大多碎成数十块,虽然秦守时带头奋勇向前,但战斗之惨烈,倒是先按下不表。 人与尸骸的交锋,还在于秦风和田克文。 若是田克文生前,秦风万难匹敌。 偏偏此时,田克文修为只剩几成,秦风又有精进,此消彼长,倒是秦风逐渐占据了上风。 二人交锋并不久,但灵力消耗颇快,不过一柱香便都停下了手。 田克文将骨剑直接插入里面,没有皮肉的头颅露出了个森然的笑。 自是背后的鬼修还有后手。 黑雾之中,有青光闪烁,紧接着是让众人都有点立足未稳的地面颤动。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笛子的声音。 笛声悠扬,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紧接着从空中传来一股浩然之音。 “踏烽火,折兵锋,正邪安可无用?斩敌颅,杀魍魉,天地孰能不容?” 随后,众人只见月华之中,有一白衣中年从天而降,凭空落到地上。 只是落地带起的风,便足以让田克文都往后撤退了好几步。 白衣中年看了下田克文,不以为意,只是叹息: “一个修士,倒也是苦命人,生前悟道,死后却不得再入轮回,可叹可叹。” 白衣中年的话,让田克文有几分心神激动,似乎想求个解脱。 黑雾里的鬼修察觉到他的神识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便要再次舞动阴魂幡。 田克文痛苦地发出声响,格叽格叽。 “好你的鬼修,在我面前还继续施法。” 白衣中年还未见有何动作,只是那本来还在天上传来笛声的长笛突然朝着牛姆林而去,堪称气冲斗牛。 黑雾虽浓,但长笛每前进一分,黑雾便往后退了一分,似乎要避其锋芒。 此刻,那些还在岸边的尸骸,在田克文的带领下,纷纷试图打断白衣中年的施法,哪曾想还没赶到跟前。 白衣中年以众人难以看清的步法直接凌空微步,就这么追进牛姆林。 片刻之后,牛姆林传来一阵灵力狂潮,比寻常的山风要大上数百倍,把众人都吹得踉跄倒地。 随后,便是田克文甩下其他尸骸独自御剑飞走,牛姆林黑雾消散。 秦风自白衣修士出现至于消失,见他凌空飞度,神识中闪过一丝灵机,却没能完全捕捉到。 恰在此刻,乌云散去,月光渐淡,金乌蓄势待飞。 牛姆林里走出了一道身影,白衣中年本来洁白无瑕的衣裳多了几处破洞与黑血,显然交手并不轻松。 里正知晓眼前的仙人便是铁尖山的大救星,便要带着众人齐齐跪下。 白衣中年也不客气,就那么受着众人的膜拜,毕竟眼前的只是凡人罢了。 唯独秦家父子打算下跪的时候,却被白衣中年一个拂袖给凭空托起来了。 “二位既然有修为在身,便是仙道中人,无需如此。” “请恕余等冒犯,敢问仙长大名?” 白衣修士将长笛斜插在腰间,抱拳说道,“在下浩气阁修士,宋清风。” 其实,秦家二人哪里知晓什么浩气阁,不过是见眼前修士修为惊人,又气度不凡,自然心生崇敬,倒是让宋清风颇为受用。 在一番交谈下,二人才知晓牛姆林的鬼修不过是初登鬼道,其实修为还差得很,却偏偏法门特殊,以弱制强,这才使田克文也得为其驱策。 宋清风看着对自己诚惶诚恐的村民,拿出爱民的姿态,好生安慰了众人。 “诸位无需担忧,那鬼修已经负伤逃遁,非有两三年,难以恢复元气。” 在宋清风看来,鬼修而已,无需介怀。但众人想的是,两三年后鬼修再来该咋办。 里正还欲说话,但宋清风客气虽客气,却淡然中透露着高傲,压根没有驻足的意思,就要和秦家二人告辞。 …… 在清风的笛声悠扬飘过铁尖山的上空时,还带着王丰在五老山察看地形的沈逸却突然抬起了头。 只见他喃喃道:“浩气阁这番做派,倒是和孔圣人差的远喽。” 王丰不解浩气阁是何意,便出言相询。 沈逸对这个“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弟子颇为满意,便把浩气阁给大概说了下。 且说距离铁尖山万里之外的中原,尽管最大的晋朝已经王道不显,但浩气阁在中土依然有很大影响,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会以加入浩气阁为荣。 浩气阁最早从何而来已不可知,有一传言是大秦时代之前的更早时代修下的稷下学宫,不过改换了名头罢了。 又有传言是某位依靠浩然正气证长生道果的大修士留下的道统。不过这些传言终究是传言,已不可深究。 如今的浩气阁里,不分职业,修士、商贾、王侯皆有,便是青楼女子也见踪迹。 世人也曾议论,浩气阁如此良莠不齐,其可得乎? 当时的阁主却说,浩气二字非名号,只要愿习儒门经典,心存浩气,皆是浩气阁门人。 就在沈逸还在给王丰顺着浩气阁介绍为何要勘探地形时,山间突然出现了一股大风,让二人的身形都难以立足。 沈逸见难以站稳,便干脆顺势寻了个石头坐下,淡然地道: “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你。” 第31章 浩气重开 这股大风吹过,便有一个白衣中年出现,来人正是刚刚击退鬼修的宋清风。 他看了看王丰,暗道一声“好苗子”,转而神色恭敬地对着沈逸。 “沈逸道兄,你说闾山已有浩气的书信,岭南浩气阁日前已经收悉。只是,你这怎的没有当年的风采了?” 宋清风对沈逸其实曾经是相当崇拜的,以至于这句话中还夹杂着几分惋惜,脑中思绪已飘到了三十年前。 …… 那一年,沈逸不过弱冠之年。 就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用了两年时间走到了岭南最大的浩气阁,为的不过是参与那场三十年一次的儒学论道。 一个不服王化之地的读书人,在那些世家大族看来,其实和荒野山民无异。 在“读书破万卷,方能下笔如有神”的观点成为这次儒学问道的众人共识时,沈逸却语出惊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一个荒野山民,便敢如此驳大家颜面,自然引来无数讥讽之声。 宋清风见到沈逸如此大胆,为这种敢于挑战权威的气势所折服,便要上台并肩论道。 没成想,才走到台上,却听几个儒学门阀的大人物喝问道: “尔等竖子无谋,遑论大道,更别提滋养浩然正气了。你道万里路胜过万卷书,你何不就在那不服王化之地造一个浩然正气的气象?” “就是,念你荒野山民,见识尚浅,还不速速退去,吾等不与你计较。” 面对如此责难,宋清风动摇,明知众人注视,依然悻悻然地下了台,留下了台上的沈逸。 沈逸却丝毫未动,“休要无礼,还不退下”,几个大人物带着浩然正气训斥着。 那股气息才到沈逸面前,便已经消散。 在众人的愕然中,沈逸掷地有声地回应道: “诸位适才说得有理。既是如此,沈逸告辞,不在闾山地界造一个浩然正气的气象,沈逸一生不复再入中土。” …… 且说沈逸面对宋清风那看似恭敬实则倨傲的问候,回应依旧是不温不火: “你道我风采不复当年,我却道你连道心都失了纯粹。” 宋清风闻言,握着长笛的手指紧了紧,显然便要蓄势待发,却还是顾忌着沈逸。 倒不是顾忌修为,就是单纯顾忌沈逸身上的那股莫名气息,一股唯有浩气阁的人才能感觉到的气息。 “沈逸,此话何解?” 风度一失,道兄二字也就没了。 “上古年代,有大人物留下了十二个字,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如今的宋清风,敢说三十年来的作为,真就无几、无功、无名吗?” “如果你还是想扬名立万,那么你修为再高,就算让你当到了浩气阁的护法,你终究养不出那一口真正的浩然正气。” 多年来,宋清风没日没夜修行,终日奔走山野,降妖除魔,为的不过是积累功德,凝聚浩然正气,如今却被沈逸如此论断,安能服气? “哼,那你沈逸,这些年又干出了什么气象?” 沈逸没有继续说教的意思,在一旁的王丰此刻多了点执拗,似乎是不忍沈逸被凭白嘲讽,竟然挺身向前。 “先生三十年来,终日问礼、巡山,教化村民,于沈逸者或无功名,于铁尖山村民却是文化气象。” “你个……” 宋清风的“毛头小子”四个字还未说出,王丰便转身跟着沈逸离去。 他在岭南乃至于中土,无数百姓膜拜崇敬,此刻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丰这般顶撞,自是觉得拂了面子。 宋清风平日里的涵养此刻瞬间没了,长笛飞出,便要朝着沈逸二人而去。 王丰见到身后一股灵气锐不可当,正要转身替沈逸挡住,却不曾想沈逸却将他直接推向了远处。 长笛携带的浩然正气,才到沈逸后背不过两尺的位置,便消散得如一缕清风拂过。 宋清风,此刻却成为了送清风。 沈逸头也不回,只是说道: “涵养,先涵而后养。是了,和那帮人说下,我沈逸要在铁尖山建浩气阁了。” 中土地界,浩气阁总阁一处,浩气阁分阁有数十处,但却从无任何大儒选择在王化之外的地方选择开设浩气阁。 沈逸这话,让宋清风呆立当场,以至于连二人走了都未曾察觉。 “难道我竟然错了吗?不,错的是他沈逸!” 沈逸说与宋清风的那句话不过才一个时辰,但宋清风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岭南最大的浩气阁里。 才到阁中,便响起了几声钟响,而后便是大堂里陆续出现了五六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虽然他们有的并无修为在身,但宋清风却保持了十足的尊重。 “阁主,诸位长老,当年那个沈逸,我见到了。他要在闾山地界建下浩气阁。” “什么?化外之地,也有浩气种子不成?” 宋清风点了点头,“沈逸边上有个年轻人,虽然可恨,但着实不错。” 宋清风自视甚高,所谓不错,自然是极佳了。 浩气阁的建立,不是挂个牌子就可,需要层层申报上去,一旦同意,浩气阁总阁便会拨付器物、典籍与一些法门。 当然了,人是不可能拨付的。 毕竟化外之地,除非修士自愿,不然哪有愿意去护道的人。 …… 沈逸和王丰走在五老山里,王丰见沈逸边坐着,边似乎在思量什么,便给沈逸准备了点清泉水,放在一旁。 随后,王丰便默默地在一旁拿出图纸,将之前勘探的地形情况,连带着山势走向和水源分布一一画入纸中。 王丰的画工并不好,显然在绘画上并无天赋,唯一可取的大概仅有认真二字。 约莫过了一炷香,沈逸不再思量,看向王丰,暗自点头。 “此子勤奋好学,不好高骛远,慎勇不失公义,确实是好苗子。” 沈逸就那么坐着,等到王丰画完后,这才站起身,道了句,“我们回铁尖山,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要更辛苦了。” “但听先生安排。” 两人行走不快,从五老山到返回铁尖山已然过了十日。 二人才返回村里,便发现沈逸的家中已然熙熙攘攘,让沈逸自己都有几分费解。 第32章 风云再变 铁尖山,沈逸家中。 不少村民手提肩扛着各种农家产品,为的不过是献给沈逸。 “沈老先生,我家儿子年才七岁,已然会背诗词,还请先生收入门下。” “我家儿子才六岁,天资更好啊。” “沈老先生,他们家孩子只晓得读书,我家孩子还会各种杂活,定能将先生服侍得妥妥帖帖。” 众人言语,乌泱泱一片,听得沈逸都觉得几分头大,直搞不清眼前状况。 还是秦守时挤了进来,说了句,“沈逸,你不在的时候,朝廷来人了”,随后把文书递给了他。 就在沈逸打开文书察看一二时,突然察觉到村子口来了个大人物,和众人抱拳,便又离开了自家宅院。 “诸位,此间之事容后再议。” 沈逸转身,带着王丰,两个人赶到了村口。 村口前方,站着一个手拿折扇的书生,身后还有两个背着书篓的几岁书童。 沈逸和对方互相称了句道兄,便开始交接浩气阁创办所需的器物、典籍和法门。 看着多,其实不过两个书篓,王丰一个背着,一个提着。 折扇书生似乎连自我介绍的兴致都没有,只是礼节性交接完器物,便和沈逸连多交谈两句的功夫都省了,带着两个书童,缓缓离去。 路上,两个书童奶里奶气地问道:“先生,你不是说和沈逸神交已久吗?怎的不介绍下自己?” 折扇书生哂然笑道:“先生我啊,不喜刻意为之,何况君子之交淡如水,神交也就够了。” 而那沈逸在和王丰转身离去时,同样道了句:“妙人,妙人,吾道不孤也。” …… 在折扇书生离去后,秦家池塘深处的青铜钟突然摇晃了一下,竟是林奇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自打那日林奇将秦云以先天重水结界将秦云冻起来后,寄托青铜钟的林奇便不断吸收着附在钟身的血迹。 每一次吸收,似乎都让钟身上的蛇形纹理有几分泛光,只是隐隐约约,见得并不真切罢了。 不过,有条蛇形纹理,倒是第一次长出了四枚鳞片,连带着林奇的神识一下子扩大了不少,竟然足够覆盖草坂村了。 许是鳞片所致,本来池塘中只有两条灵化境的鱼族,如今竟然有八条之多。 结界虽然冻住了秦云,但鱼族穿过倒是无碍。 百无聊赖的林奇这才发现,有条灵化境的鱼族总是在秦云身边徘徊,甚至有时候连池塘上扔下来的鱼饲料都兴致缺缺。 就在林奇和往日般于水中演练诸般水系法诀时,突然察觉到有修士逼近,只得当即收敛神识。 没过多久,村口果然来了个手拿折扇的书生。 他明明感觉不到这人的灵力,却觉得此人大概是自己平生仅见的大修士,当即龟缩神识。 …… 王丰在沈逸的授意下,将书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不过是《子说》、《儒学杂论》、一副仅有手掌大小的似铜非铜的牌匾,上书浩气阁三个字。 如今浩气阁要建立,连地基都没有,遑论阁楼了。 沈逸虽然并不追求什么气派,但多少有个架子也是对儒学的尊重。 他倒是没有什么自矜身份的意思,反而觉得过度客气便是虚伪。 二人回到沈逸家中,仍然是满满的人挤着。 “既然诸位向学之心难却,沈某也不推脱,只是眼下沈某打算创建浩气阁,却无银两可请来百工,这倒是难办。” 铁尖山的村民,大多家境也就勉强度日,银子自然是拿不出的。 不过帮忙搭建房子,费点体力劲儿,自然无不应允。 此后的修建浩气阁的诸多事宜,倒是无需再表。 唯奇特者,大概是当沈逸轻轻将那个不过手掌大的牌匾掷到空中时,牌匾陡然有灵力散开,变得足足有半丈之宽,就那么横放在浩气阁的阁门之上,引来阵阵惊呼。 且说浩气阁建立后,学生熙熙攘攘,其中又以孙李两家最多,秦家虽然和沈逸多有来往,反倒只有四人。 当然了,在浩气阁学习功课,和成为浩气门人是两码事。 沈逸才和众人接触不久,便知道众人名为求学,实则为了自己手上那个敲门砖,即那封官府的信。 如今的大晋王朝虽然四分五裂,但各地割据下却还是用着朝廷文书。 毗邻闾山山脉的温陵府便是派了士卒送来了这封举贤良的信件,声称朝廷大军将至,各地可由有声望、有学问之人推举贤良之才到新的官府任职。 沈逸拿着那封朝廷的书信,喃喃自语道: “闾山山脉真的是那么好进的吗?之前的几个朝廷每次都想扩大王化之地,却都铩羽而归,这次难道会是例外吗?” …… 秦家厅堂,众人皆在。 秦守时端起身前的茶杯,稍微身子往前,把自己一连数日去荒地转悠的情况给说了下。 “如今,那些流民来了已有数日,按理说早该走了,如今大多数人不走,怕是有其他想法了。” “那日鬼修来袭,不得不放他们进入铁尖山,想来肯定是个麻烦。这样看来,怕是还没等沈逸说的朝廷来人,铁尖山便要先乱起来了。” 秦风站在边上,脸上有几分凝重,语气倒是平稳: “这几日我和宛儿在村头村尾打听各家的情况,和我们担忧铁尖山要变天的不在少数”。 沈宛这几年持家有道,又因秦守时日渐老迈,秦家出面的事情倒是以她最多,渐渐有了主家的意味,也让秦风有了更多时间在后山修炼。 “村里已有几户人家,暗地里对我们秦家颇为认可,说是他日秦家若要在孙、李两个氏族外,再起个势力,倒是愿意依附。” 沈宛说道这,掩嘴一笑,“这番倒是要感谢幺妹,平日里生性跳脱,倒好解释那日咱们秦家为何大发神威,短暂击退那可怕的尸骸了。” 沈宛自嫁入秦家数年来,平日里与街坊邻居相处,遇到别人打听消息,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至于村民们都有沈宛好则好已,但藏不住话的印象。 昨日,好几户农妇和沈宛一起边干农活边闲聊,偏偏问到秦家怎么就有修士的问题上。 沈宛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还是几个农妇旁敲侧击,沈宛这才说漏了嘴。 一时间,秦家的消息传遍铁尖山。 第33章 秦武怪哉 村子里,历来藏不住事,也容易以讹传讹。 很快,消息也就不知怎的变成了“秦月偷偷把鼓浪门的功法传给了自己家人”,传遍铁尖山。 秦守时听到这,不以为忧,反而对沈宛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温柔大方,相机决断,思虑深远。 一个女子,几年如一日地在村里背负守不住话的污名,是属实需要点涵养功夫的。 他将刚剥好的橘子递给了众人,赞叹地说了句,“沈逸兄教的好啊,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合该我秦家之福。” “既然如今旁人已误解我秦家攀附上仙门,那么索性便误解到底。” 秦守时让秦风给那几户暗生依附之心的农户传个消息,就说不日秦家便要请百工动工,若真有决心,后山起事。 在闾山地界,起个家族势力历来是不易的。 地契、田契其实并不重要,毕竟此处哪有官府主持公道? 在铁尖山,靠的是家族立得住,才守得住家业。 当然了,也不可能大肆扩张,一来人丁不足,开荒后容易抛荒;二来惹人红眼,平生嫌隙。 既然要大肆开建,百工所需颇多,自然需要人张罗饮食,便由沈宛出面,请十来个平日里相交较好的农妇帮忙。 唯独到了备餐这块,秦守时的要求居然是多备一倍以上。 自家公公素来节俭,沈宛历来是知道的。 本是用钱之际,秦守时却选择铺张,沈宛不由得好奇,难道是因要立下家族,彰显派头吗? “多备一倍,这是何解?” 不等秦守时回答沈宛的问题,王丰顷刻便想明白其中关窍。 “想来爹是想笼络那些流民的人心吧。” “不错!” 秦守时琢磨了下,既然流民想要立足,那势必要开垦荒地。 眼下流民们如此衣衫褴褛,吃了上顿没下顿,供给点伙食,自然是难得的恩惠。 虽然不至于就此效忠于秦家,但日后若能感念,在秦家与孙、李两族矛盾之时,能不插手,袖手旁观,那这几饭之恩便也没白费了。 不过,若流民们真想在铁尖山立足,只是几顿饭也难解燃眉之急,粮食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顺着秦守时的思路,秦风便有了拉拢、分化流民的策略轮廓了。 “爹,眼下正是秋收季节,横竖秦家尚有两百两银子的结余,若能找有富余的村民们收点余粮,抢先囤积,倒也是个路子。” “反正如今铁尖山都知道我秦家出了两个修仙之人,闲散的村民本就有交好之意,想来收粮也会便利不少。” “至于前些年承租咱们水田的李铁牛、李明泽两家,因为这十来年李氏家族嫌弃他们两家破落,多有落井下石,倒不愿意再归附李氏,想着改换门庭。” 秦守时点了点头,在厅堂里细细踱步,“你们说,这些流民,我们可争取得了?” 秦风和流民接触最多,回应道: “流民这块,估计我们能争取的只在少数。” “听其口音,那些流民似乎好像本来便是来自不同的村子。 “但那天出面的老人却很不简单,打听了下,他们本来加入逃亡队伍时,他们村的人并不是最多的。但在逃亡中,他们的村民反而死的最少,如今在流民中人数最多,实力也最强。” 秦守时轻轻将刚才抓起的橘子又放到桌上,应声而言: “如此看来,孙、李两家估计也难完全争取到那些流民。既然难争取,我们何不卖个人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只要有个别流民他日念些旧情,想来也能给我们一点腾挪之地。” 说到这,秦守时叹了声,深感时不待我! 秦家自捡到仙物至今,不过五年,积累太浅,压根无法就靠这些秦家嫡系组建自己的势力,如今只能以恩、利两交的方式慢慢笼络附近村民的人心了。 “武儿、妍儿的修炼怎么样了?” “妍儿修炼和我们一般,性子稳,每日就是寻了机会就在池塘底下淬体,我估摸着应该她的天地之桥应该到了可以承载破境所需灵气的地步了。想来迈入练气境应该最多不过半月。” “至于武儿,怪的很。” “我和沈宛早就发现他总在池塘里偷懒,淬体也不专注,每天就在池塘里摸鱼,比幺妹还让人不省心。” 沈宛大概是觉得确实性子有点跳脱,不过为娘的却是欢喜居多,便也跟着打了个圆场。 “想来也是怪我,好几次相公想唤他上水说一通道理,倒是都被我给劝止了。以后倒是不可如此了。” …… 秦家池塘,青铜钟旁。 秦武不过五岁便已然是泅水一道的高手,和自家妹妹安静坐在青铜钟旁淬体不同,他每次一入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坐不住。 又怕贸然出水,引得父亲责骂,只得赖在水中和鱼儿一起逡巡。 如今的池塘里,灵化境的鱼族已有数条,在无人垂钓之际,其他尤在游鳞境的鱼族就那么跟着演练林奇之前教授的鱼鳞阵。 不过,多了秦武以后,总会有点乱套。 秦武先是跟着灵化境的鱼一起熟悉那阵法,转而冒充其这些鱼族,散发出阵阵亲水的灵力,带着一些未开灵智的鱼儿一起离开队形。 “哥哥,你这样,那些鱼会生气的。” 三岁的秦妍声音奶里奶气,说指的鱼自然是已经在这方池塘成为“统领”的那几条灵化境的鱼族。 “没事,打不过就跑。” 秦武孩子心气,大大咧咧,不以为然,偶尔有灵化境的鱼族突然刺出水刺,却被他照着父亲他们所使的法诀,轻灵术加持,堪堪躲开。 险象环生,反而平添秦武逗趣之心,惹得池塘底下尽是热闹。 林奇百无聊赖,偶尔也会看着两个孩子玩耍,越是观察,越发现秦武不凡。 “这个秦家小子,如此不专心修炼,淬体效果却那么好,明明还没有到练气境,法诀使用得倒比秦风等人刚进入练气境时要熟练得多。” “反正这小子看得顺眼,倒是再搜刮下记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功法。” 第34章 翻手为云 铁尖山荒地,某处农户院中。 “何先生,果然像你说的,我们在这铁尖山留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体型健壮,却态度恭敬,围着一个瘸着个腿的年轻人。 若是秦风等人在此地,便会诧异其中一个流民便是那日出面的老人陈二爷。 半个月前,就是这个年轻人让众人找机会给小村子里的人使绊子,由那帮人拖住鬼修,这才保全了如今荒地上的这些流民。 七日前,又是这个年轻人给众人出了个主意,明明铁尖山村民已有戒备,却又能让众人兵不血刃,进入了本被当地村民封锁的铁尖山。 接连两个主意,加上这个年轻人总能在几句话就能动摇人的心智,让众人惊讶之余,惧怕更多。 这个何姓少年斜躺在大石头旁的茅草堆上,手上拿着却是一捆杂草。 “一根杂草,自然打不疼人。” “如果是一捆扎得严实的杂草,就那么甩下去,难道不疼?” 何足道就那么抄起手上这捆草,往边上那个还在舔舐着他的脚趾的流浪狗猛地抽了下去,嗷呜的声音不断,直接腿一瘸一瘸地跑开。 何足道历来阴冷狠厉,捉摸不透,一会令人如沐春风,一会令人如被猛兽盯上。 这几个流民虽然毛骨悚然,却压根不敢面露异色,只是齐齐恭敬地问道: “我等驽钝,还请何先生示下。” 何足道看着这些流民,心中不过觉得是些炮灰罢了,但厌恶之情却被他很好地藏在眼神深处,转而露出几分真诚。 “不用如此客气,你我皆是流民。不出三日,这铁尖山的三个村子必定会有人来拉拢我们。” “陈二爷,你的人就守在此处,无论谁来拉拢,都坚决不离开、不加入,专心开荒就得了。” “若是孙、李两家来人,吴才,刘畅你们便带着人这般做……” “那剩下的流民呢?” “悉听尊便,不用去管他们。” 何足道说完,似乎连和流民再说话的兴致都没有,只是彻底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淡淡道: “过几日便不用再去山里觅食了,自然会有人送过来。” 陈二爷作为几个流民代表的领头人,本还想询问,看到何足道那突然变得喜怒无常的眼神,只好住了嘴。 …… 第二日,大清早。 清水溪旁的几个村民手撑着锄头,裤脚卷起,站在水沟边上,都在议论边上两份水田居然今日无人耕种。 若是寻常水田,倒也罢了,偏偏这两处水田长势最为喜人,是李铁牛、李明泽两家人承租的水田,每日起早贪黑,可谓草坂村最勤奋的两家人。 李铁牛、李明泽两人此刻将田地抛在一边,分头挨家挨户打听秋收情况,并代为传达了秦家邀请,有要事相商。 “陈二,和你家陈大说声,秦家有请晚上到厅堂商议要事。” “谢遥哥,晚上一起去秦家呗,听说有热闹看。” “谢家嫂子,秦家少夫人请你叫上几个交好的夫人一起去王家厅堂闲叙。” 这样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很快便传到了洪塘村的孙家和恒水村的李家耳中。 一时间,关于秦家的流言蜚语横行,无论是田里还是家中的村民都在议论秦家到底想做什么。 这日夜里,秦、王两家厅堂来满了人,秦家厅堂俱是男丁壮年,秦守时直接开门见山。 “今日秦家请诸位来,所为之事有二,一来秦家想在连接秦宅的后山插下族旗;二来秦家想以市价的价格收下各家余粮。” 一听要插族旗,秦家厅堂顿时喧闹一片。 须知,铁尖山的村民虽然不少,但只有孙、李两家敢插族旗。 李家不必多言,李宏元往上几代人都是巫师,算是修行余威使然,如今便是落寞了些,男女老少依然有百余人。 而孙家后起之秀,人丁不输李家的同时,还出了两个修行者。 至于草坂村,尽管村民姓氏颇多,但至今没有一家敢插族旗,原因何为? 无外乎没有一家人丁足够兴旺,或没有一家绝对强势,贸然插旗,占据山地、河田资源,怕不是夜里早被其他人家给拔了。 族旗都拔了,谈何立族? 议论声中,秦守时将茶杯端起来,喝了两口。茶杯放下的时候,他却暗自运转了灵力,茶杯落桌声响极大,却丝毫无损。 这一手,让众人停止了喧闹,看向秦守时的时候多了几分敬畏。 有些常听老人讲故旧往事的村民这才想起,秦家的祖上可是带兵打仗的狠人。 若只是秦家这几个人,那自然不怕。 如今秦家可是有人入了修仙宗门,便是在跟前都还有两位修行之人。 就在众人以为秦家有两位修行者时,已在暗自琢磨如何自处时,突变再起,令众人猛吸一口冷气。 原来,李铁牛正转身和人议论之时,手一扬起来,无意间带落秦守时放在桌旁的茶杯,眼见便要摔碎。 还在厅堂外的王丰,暗自运转起轻灵术,瞬息而至,堪堪将茶杯接住,而后和众人抱了个拳。 王丰亮的这一手,让众人暗自心惊。 秦家不是两个修士,而是三个,还是更多?莫非还有更高修为的修士在背后? 这正是徐福的百家注解中的一句话: “且夫误解之生,多由人心之惑,而非我为之,若能巧借其力,导之以正,使事得其宜,则其效远胜于欺人。” 秦家厅堂里的众人渐渐想明白了,就算今日不愿直接依附秦家,那么至少也不能反对。 就在此刻,一直给秦家承租水田的李铁牛、李明泽二人直接表态要和李氏划清界限,从此加入秦家。 虽然两家人还不至于立刻改换姓氏,毕竟改换姓氏依照铁尖山旧俗只得等岁末年初,但改换门庭的意味却很明显。 有人出了头,既然就有了从众的人。 厅堂里各家的代表足足有二三十人,此刻居然有三分之一的人便要表态加入。 余下的言语倒不激烈,不过是要再回家思虑罢了。 秦守时倒是也不强求,由着各人抉择,一番酒水过后,纷纷散去。 秦家厅堂的投名状不少,至于王家厅堂之上,沈宛却几句话便已经拿捏住众人。 第35章 棋逢对手 沈宛自嫁入秦家后,每日除了杂务、修炼,便是村口村尾与各家夫人相交。 知书达礼又善于听故事的沈宛,除了有个守不住秘密的缺点,相处起来,简直令人如沐春风。 “诸位夫人,我秦家这些年来承蒙各位关照才有今日。” “如今秦家想在后山开荒建厝、立下基业,需要不少人帮忙给百工们准备伙食,不知你们可愿意帮忙一二?” 沈宛不等大家议论,又补了句,“工钱照市价提高两成,且他日后山桑树成材后,今日在此的各位夫人,皆可每年入林采足够二人之用的桑叶。” “两人用的桑叶?那可不少了,多少也能补贴家用了。” “便是没那桑叶,多两成的工钱,也就够了,何况大妹子平素人又好。” “……” 沈宛才说完话,厅堂内议论纷纷,但却有一大半愿意帮沈宛这个忙。 她和厅堂诸人道了声谢,便又说道,“既是如此,有件事还需先和大家约法三章。各位既然已经承了这个我们秦家这份请托,此后的半个月便不得再转投其他家族差事。” 不得转投? 一想到秦家此举可能要和孙、李两家对着干,本来答应沈宛的众人顿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沈宛此言,无外乎担心摊子铺开后,人却半路跑光了,徒然丢了秦家脸面。 她见众人言语似有观望之意,倒也不勉强,今夜此举本就是打听下口风,压根不指望当下便能定下来。 她直接招呼众人将此事先放后,姑且饮茶叙旧,只是众人各有心事。 临别之时,沈宛衣袖轻摇,手中出现两本书籍,而后轻轻捋了下头发,微笑道: “谢家嫂子,那日应承你的《杂说》倒是忘了给你了,回头带上你家虎儿一齐来家里吃饭呀。” 众人回头,只看谢遥的夫人和沈宛相谈甚欢,倒像是私底下已经交好颇久。 “要是投靠得晚了,会不会亲疏远近便有差异?”,众人暗自揣摩。 …… 这日夜里,秦家众人睡得倒是很熟。 只是秦、王两家厅堂里的那些壮丁和夫人倒真有点辗转难眠,一些农户家中甚至零星传来争吵声。 第二天一大早,便陆陆续续有农户和夫人寻上门来。 偏偏还扑了空,秦守时和秦风夫妇居然都去后山探查了。 “爹,大早上为何叫上我和秦风到后山?村民们应该早上便会找我们啊?” 沈宛的话音空灵,恰有清风拂过,秦守时对这个儿媳不由得越发满意。 秦守时看着偌大的后山,自是多了几分豪情: “虽说失了待客之道,但却可以给他们的一时冲动泼泼冷水。未来局势难测,骑墙之人,我秦家不要啊。” 秦守时随手抄起了后山的杂草,背着手,手指微动,将杂草拢一拢,拿给了沈宛。 “草虽然杂了点,但只要捆得够紧,打起来还是痛的。” 秦风点了点头,跟着应和道: “爹说得对,依我看,总得留点时间给孙、李两家准备,好让他们帮我们筛一筛骑墙之人。” 一连三日,三人都是早早便自后门而出,在后山上闲逛,顺道视察开荒之地的先后优劣。 这三日,陈氏迎来送往,都快把脸给笑僵了。 第四日,秦家宅院一早上怕是来来回回了几十拨人了,这时候秦守时才说道: “走,我们下山。” 三人下山速度不慢,但已经聚在秦家宅院的这些农户却望穿秋水,生怕自己表态晚了,落了个下乘。秦家三人环视,果然人比陈氏第一日所言的要少了两成。 余下之人,皆是一连四日皆来到秦家宅院,想来意志更坚。 此后之事,果然如秦守时预料。 秦家白天才插下族旗,晚上便有孙、李两家的子弟和一些领了命的混混想要浑水摸鱼将族旗踢倒。 偏偏,族旗边上是一张桌子。 王丰伏在桌子上,正看着浩气阁的典籍,而秦风则站着倚靠在大树下,长剑就那么斜靠在不远处的长凳上。 两个修士在这,这些村民只是图财、图出气,却不傻。 一夜无事。 此后的数日,村子里最活跃的有两处,一处是秦家,另一处则是流民。 秦家很短时间内便聚集了十余户壮丁,加上准备伙食的农妇和零散投靠的流民,约莫有百余人。 流民处,本是百来人,却被孙、李两个大家族给分别拉了些,反倒只剩下跟着陈二爷的四十余人,还有一个瘸子少年何足道。 “陈二爷,该让我们的人动起来了。” 三个月后,本来百姓混居的铁尖村,虽然姓氏大多不改,但家族势力却划得异常明确。 孙家占据了下游的洪塘村,秦家占据了中游的草坂村,而李家虽然少了李承宗这一支,依然占据了上游的恒水村。 还有一个谈不上家族势力的第四势力,那就是留在荒地开荒的游民。 在何足道的暗地指挥下,这帮游民先是在荒地扎了根,渐渐有了些气象。 虽然房屋着实破烂了点,但好歹有了十七八个农房,也算有个栖身之地。 游民们的荒地,不适合耕种,只能靠帮其他村民耕种来换点粮食,一切相安无事。 可是秋收之后,田野不再需要如此多的劳力,家族间的暗斗也就多了些。 孙、李两家虽然都有子弟被选入仙宗,甚至孙家还多了一个,但因为子弟至今未能归来,所以两家实力倒是均衡。 这一年来,两家摩擦不断,只盼着能尽快压倒对方,好在朝廷的势力到来之前,谋个自处之地。 他日若是能再被恩赐选派子弟入朝为官,那就最好不过。 秦家虽然嫡系最少,但因为明面上的修行者最多,反倒局势最为稳健,两家人也不想主动把秦家拉入战局。 几个月前,铁尖山的村民接纳这些游民时,虽然料到可能会赖着不走,但压根没想到如今这帮流民居然对铁尖山的局势举足轻重。 铁尖山的原住民,这才发现留在荒地里的流民,虽然衣衫褴褛,但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田间打起架来也不赖。 偏偏,流民们脾气总是很大,只要稍不如意,哪家给的粮食少了些,就转投另一家。 几番较劲下来,孙、李两家发现单纯只是给这帮流民们置办伙食了,实则干得尽是空赚吆喝的赔本买卖。 唯独例外的是,荒地流民鲜有去找秦家的麻烦。 “何先生,秦家又送粮食来了。” 何足道皱眉,“秦家?这就难办啊。到底是谁在后面出招?” 秦家厅堂里,秦守时对秦风说道:“老大,你这招又是什么名堂?” 秦风的回应倒也简单,“以正合,以奇胜。” “不过下一次,陈二爷怕是不好对付了。” 此刻的秦家哪里料到,孙、李两家居然真就把“秦月外传法诀”的消息给捅到了仙家宗门。 第36章 宁可杀错 鼓浪门,宣化殿。 才入门了一年多的秦月,此刻跪在宣化殿前,在她身前是宣化殿的门主云海真人和五大山的首座。 “秦月,你不过入门一年,便敢做出如此数典忘祖之事,未经师门允许,擅传凡人法诀!” 齐轩作为苍穹山首座,一向执掌门中刑罚一事,此时怒喝,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将秦月掌毙当场的意思。 齐轩这一喝,确让秦月有几分心惊。 原来修为境界高了,竟然只是怒喝,便连自己的神识之海都起了波澜。 秦月在家中,历来是刁蛮居多,才到宗门不过一年,性子自然未改,此刻便要站起来反驳。 她才要起势,便被师傅归海用灵力给轻轻按住了肩膀,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她抬头看向归海,略有几分不解,却听归海说道: “齐轩师兄,事情总要问清楚,那么急亮修为,怕人不知道你迈入了具灵境吗?” “归海,你什么意思?” 伴随话音,是齐轩手上凌空浮起的霜寒剑。 “没什么意思,要问话就好好问话罢了。秦月,你好好给门主和诸位长老交代,不得隐瞒。若是隐瞒,为师便先将你掌毙当场。” 笔架山首座归海,为人历来慵懒,偏偏在剑法上独步鼓浪门,此刻倒是罕见地把碧芒的剑刃换了个方向,对准了齐轩。 眼下齐轩仗着修为逼问,历来护犊子的归海自然要出手,更何况自己对这个徒弟很是欢喜。 宣化殿的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的意思。 “你们当我这个门主死了不成?”,云海真人历来和气,门中弟子大多和他有说有笑,此刻发怒起来反倒让众位长老有了几分惶恐。 “师兄,吾等言行失当,还请师兄见谅,”二人双双拱手致歉。 云海真人拂了拂袖子,“罢了,齐轩继续。” 齐轩话不多,只是几句便把宗门收到铁尖山的孙、李两家传来的消息给众人介绍了一番,声称秦月偷偷传下法诀,才让秦家在短短时间内便出了三个练气境初期的修士。 齐轩话刚说完,云海真人还没说话,归海便抢先讥讽: “依照齐轩师兄的意思,那我们鼓浪门干脆解散算了!” 云海真人皱了皱眉,“归海,休要胡言乱语,要说话就好好说。” 归海收敛讥讽神色,对于这个嫡亲师兄,他历来是极尊重的,当即少了几分慵懒,恭敬地回应。 “是,我们鼓浪门在闾山经营上千年,最快的练气境是几年?怕是一年吧。” “秦月,你仔细交代这一年来在宗门做了那些杂役、学了什么法诀?” “禀告门主及首座,弟子自入门之后每日在后山充当杂役,直至三个月前才被归海首座收入门下。这一年里,感激青松师兄垂怜,侥幸学了宗门的御水诀。” 秦月嘴上说着感激,脸色却有几分愤恨。只是她不及再说,便听归海又说道: “御水诀?这可真是咱们宗门的‘无上仙术’” 说到这,归海便不再说话,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鼓浪门资质最高的弟子修行至练气境都要一年多,秦家不过凡人,谈何出三个练气境? 几个首座心生疑窦,“莫非这秦家竟然是修仙家族?” “也不对,那日魏朝歌去接送弟子,声称铁尖山大抵皆是凡夫俗子,想来不会有差错。” 众人又思虑,秦月入门测试不过是灵鱼皆无,资质下乘,更无差错。 齐轩哼了一声,“此女得我仙门垂青,侥幸入宗门习得仙法,一年后秦家传来如此怪事,自是此女居心叵测,做出些古怪事情也不足为奇。” 归海怒道:“师兄你这是硬要把屎盆子往我笔架山扣了?二十年没有较量了,不如让我领教下师兄高招?” 齐轩脸色冷峻:“我硬扣?请问师弟,去年我们收下外门弟子三人,杂役弟子上百人,除了秦月,哪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归海一时语塞,脸色涨红,但剑刃的方向却丝毫未变。 此刻任谁也看了出来,他虽然不该如何解释,但到底还是站在他徒儿一边。 就在场面尴尬之际,历来沉默寡言的燕尾山首座曹文逸传出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敢问齐轩师兄,你口口声声说秦月将我们鼓浪门的法诀外传,除了你门下弟子的消息,可还有其他证据?” “秦月的话不可信,孙琳、孙星辰的消息便就可信吗? 齐轩张口欲言,忽又停了一下,话锋一转: “各位,如今闾山正逢几百年未有的大变局。若是留下秦月这个隐患,怕是要后院起火。曹师妹平日里一言不发,今日一反常态,岂不怪哉?” 曹文逸作为五大山唯一的女首座,绝美容颜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此刻脸色冰冷地回应道: “如此说来,就是因为凭空的怀疑,便要诛杀我门内弟子了?” 曹文逸的脸上渐生几分鄙夷,“我绝不像有些人,生怕别座大山出了人才,影响护法地位,便要寻个由头赶尽杀绝。” “你放肆!” “怎么,你一个护法长老,今日要执法到我燕尾山来了?” 曹文逸丝毫不让。 云海真人轻咳一声,手中的灵水砚浮现,似有发怒之意,二人当即停下争执。 只见云海真人看了看还没发言的两位长老,两个长老一人支持曹文逸,一人支持齐轩,倒是打了个平手。 云海真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月,将她缓缓扶起。 “既然如今并无证据,想来是多有讹传。不过,杂役弟子至今才可修行御水决,也属实修炼太慢了,如何应对大变局?” “齐轩,你也该敲打下青松师侄,在如何教导杂役弟子修行多说叨两句了。” 齐轩听着情况不对,忍不住打断:“门主师兄,如今大敌当前。秦月如此可疑,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云海真人脸色一变,怒喝道:“齐轩师弟,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齐轩自知失言,只得低头不语。 云海真人此刻没有了平日里的随和,语气极为严肃,缓缓道来: “齐轩师弟,你作为本门护法,执掌刑罚已有三百年,为人公正严明,修为精进一日千里,师兄历来是很钦佩的。 “但师兄观之,你近年来杀气渐盛,为兄担忧你违背鼓浪门祖师立下的中正平和的门训,你可知?” 云海真人凛然道:“宁杀错不放过,乃是魔修所为,有悖我门道义。我们今日若如此行事,与魔修何异?你道行渐深,还需潜修道义才是。” …… 宣化殿外,逃过一劫的秦月,此刻跟着师傅归海回到了笔架山,浑然没有注意到宣化殿内的人心各异。 齐轩一个人走向后山,每多迈上几步阶梯,脸上便多了几分可惜的神色。 “早晚和归海算个账。可惜了,若能让那秦月被罚入后山,也好教她似孙琳一般懂事。” “晚上再教孙琳一套法门吧。” 第37章 笔架首座 这日夜里,苍穹山后山,齐轩院内,心腹弟子早已经被齐轩给屏退了。 房内唯有二人,正是齐轩和外门弟子孙琳。 孙琳此刻,神色冰冷,穿得竟然和燕尾山首座曹文逸一般。 齐轩被那冰冷眼光看着,非但不生气,反而有几分得意。 “如今倒要看你往哪里跑?” 齐轩的修为,不过轻捏法诀,孙琳便被定在当场。 “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不日我就把你提回苍穹山,从此你便是内门弟子。” 此后之事倒是无需笔墨言之。 …… 再说秦月,尽管已经被师傅归海破格招入了笔架山三月有余,但秦月依然觉得笔架山的风景怎么都看不够。 山势不高,但胜在绵长,宛若一重又一重的波浪,山峰处凹陷下去,如似笔架一般。 秦月自知,今日的宣华殿,归海其实是顶住了很大压力,若无曹文逸的仗义执言,怕是今日局面不好收拾。 其实,早在她拜入宗门之际,便已经和沈宛等人商议,若是逼不得已露了修为,也只好先推托到自己身上,就说是鼓浪门的法诀。 如此虽然也可能再添祸事,但绝不能把秦家藏有仙人之物的事情给公之于众。 只是,她没有想到,不过一年多时间,秦家修行之事便瞒不住了。 她跟在归海身后,满腹心事,都在思虑秦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敢如往日般活泼。 如此怪事,倒引得归海转身相询: “怎么?今日被齐轩给吓住了?”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凭白给师傅添了麻烦。” 秦月这话,反而让归海笑了出来。 “那日把你带回笔架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模样。” 归海一笑,倒让二人同时想起了秦月刚拜入宗门的日子。 …… 且说十几个月前,秦月入门之时被内门的三师兄青松断定为“不合格”,和其他百来个人一起入了后山当起了杂役弟子。 仙家宗门虽然气度不凡,但背地里需要打下手的人委实不少。 种灵田、采灵果、备佳肴、织云锦、洗丹炉等,哪样不需要杂役? 世人以为仙门中人终日辟谷修炼,孰知那是修士大能才可实现。 大多修士往往不缺鞍前马后之人,几乎达到了一比十的地步。 鼓浪门的正经修士不过三十余人,此番扩充招收杂役弟子后,名义上的弟子足足有四五百号人。 要说其他杂役弟子干这些活,大抵不太耐烦,只盼着能尽快获得仙人垂青,得以拜入外门弟子。 遑论孙琳、孙星辰等一入门就成为外门弟子,每日都在杂役弟子所在的后山宣扬仙法之精妙,引得艳羡无数。 不过,孙琳每次入后山,往往先得意后失意。 只因为她每次看到秦月时,秦月虽然也和众人无异,听着二人分享修行体会,但脸上的羡慕却聊胜于无。 这些杂役弟子虽然杂役颇重,但鼓浪门毕竟还是教了几门层次极低的法术,诸如火苗术、御水诀、天眼诀等,多少也算安抚了人心。 虽然秦月入门之时被断定为“不合格”,但干起杂役来倒是一把好手,几乎一个人可以顶好几个人的活,为人也勤恳,鲜有偷懒。 只是一些“偷出时间”的杂役弟子暗自议论,“那秦月真是个憨蠢之人,杂役干得再好,难道还能结上仙缘不成?” 秦月也不为意,趁着众人离开柴房,将宗门分给杂役弟子在灵力不济时用来补充灵力的聚灵符给收了起来,还把一匹存下来的云锦布给藏进了自家厢房。 “加上这六张,那么一年便存下来七十二张聚灵符了。他日若家里再遇上修士,也好让大家补充灵力持续运转法诀了。” “这个云锦,听闻可以增进灵力吸纳,如今也只有一匹,再存个一年半载,应该就够家里人分了。” “就是可惜,丹药一直没有办法搞到,那可是外门弟子才能获得的配给。” 秦月边干杂役,边暗自运转灵水淬体诀,虽然功用不比青铜钟在身旁的时候,但胜在聊胜于无。 如今宗门大多人习有水系法诀,秦月倒也可以凭借练习御水诀的机会,不断让青铜钟所授予的法诀越发圆融。 尽管自己离练气境中期尚有差距,但根基打得越发牢了。 她偶然发现,自己的碧水剑法自那日在青铜钟内吸收了水怪血气后,每次剑光一处,便带有几分阴冷。 有一次,她轻捏剑法,碰巧砍在了柱子上,除了多了道剑痕外,凭空多了一大块与剑痕长度相当的寒冰,足足费了她小半个时辰功夫才让柱子恢复如常。 “如此看来,要是以后这剑光砍在人身上,又能瞬间冰冷,怕是五脏六腑得受损伤了,倒是好出其不意。” “不过,左右手都试过,唯有右手有此异象,遇人较量时倒是得好好谋划为之。” 某一日,归海修炼出了差错,一柄长剑陡然从笔架山落入后山庭院。 归海后发先至,在长剑看看落地伤人之际,可算握住了,这才发现后室的异常。 一直被排挤负责清洗锅碗瓢盆的秦月,居然在拜入宗门半年后,靠着自己亲善水灵力的资质,把修炼用的御水诀拿来当做清洗锅碗瓢盆的法子。 若是只是直接大水漫灌倒也罢了,偏偏秦月在在干了数个月的杂务后,竟然靠着对水灵力的精细运用,用御水诀直接清晰着锅碗瓢盆的缝隙。 归海虽然不干杂物已有两三百年,却也知晓锅碗瓢盆的缝隙最难清洗。 他不动声色,此后的一个月只是每日寻个机会便来观察秦月为人,觉得确属明珠蒙尘,这才将秦月收入门下,带回了笔架山。 …… 文字虽短,回忆却长。 归海脸色转而严肃地看着秦月。 “师傅也只问你一次,鼓浪门的法诀,你当真没有外传吗?” “真的没有。” 归海点了点头,“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开始正式修行我笔架山的外门弟子的诸般法门。他日若你境界到了筑基境,内门法门也可修行。” “弟子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归海又点头。 “师傅,我见宗门里的人大多修行水灵力的各种法术,为何唯独师傅你修行剑法啊?” “感觉你更像是御剑宗的人!” 秦月的这个问题,让归海当即变色,脸上却有几分道不明的意味。 第38章 我学阵法 说起御剑宗,秦月脸色如常,却也想通过归海打听御剑宗的情况。 这一年多里,秦月多方打听,这才晓得御剑宗在闾山地界势力最大,多年来一直隐隐压着鼓浪门一头。 御剑宗每隔十余年便会去往闾山秘境探索,得到的秘境遗宝倒是比鼓浪门多点。不过,能够救秦云的三生花果,倒是未曾听闻被寻到过。 秦月的这个问题,让归海只得略带几分尴尬。 “你祖师四百年前闭元婴死关,身死道消,我虽是关门弟子,但不过七岁,还没学上水系诸多法术。” “祖师留下了一把剑,我就只好自己看着其他师兄们修炼那万般法术,用那柄剑来跟着法术挥舞。” “两年后,法术一个没学会,反而剑道有成。如今笔架山的法诀,都是要么换来的,要么你那些师兄、师姐寻来的。” 秦月出身农村,倒是很能理解手艺断绝的情况,点头恰似小鸡啄米。 归海见弟子很是给自己捧场,心情大好: “我笔架山虽然法诀不及其他四山丰富,但胜在有容人之量,允许弟子各修所长。” “术法、丹药、阵法、符箓、剑术、炼器、制傀等,你皆可修行。不过,仙海无涯,人也有涯,万事通不如一事精,你可晓得?” 归海言毕,将碧芒自剑鞘中拔出,也不见什么起手式,不过一挥,便有一道剑光自碧芒中飘出。 剑光由近及远,逐渐变大,一剑向天,直到被一个透明的结界拦住,才罢甘休。 如此气势,引得五大山不少门人张望。 归海本以为,看到如此剑法之威,秦月自当要跟随自己修行剑术,哪成想自家徒弟居然压根不在那剑光上: “师傅,这个结界真厉害呀”,秦月极目远眺,似乎想把结界与剑光的碰撞看清楚。 “这是自然,这是咱们鼓浪门的护山法阵,可以抵御强敌,又可聚纳灵力。师傅刚才那剑光,便是金丹境修士都不敢硬接,这法阵却全然无恙。” “师傅真厉害,那我想好要学什么了。” 归海握了握手中的碧芒,只觉得没白费功夫,却听秦月说道: “那我学阵法吧。” 归海一个具灵境修士,此刻手中的碧芒却有点握不住。 …… 早在第一次来到鼓浪门时,秦月便察觉到鼓浪洞天与天地之间似乎有一个若有若无的结界,只是不知到底有何功用。 今日师傅这一剑,倒是让秦月内心有了计较。 自进入鼓浪门来,她便发现不少修行了上百年的修士,想来是因为未涉仙路的近亲基本寿终正寝,对家族的观念是很淡薄的。 除了自己修炼外,这些修行时日颇久的修士最看重的便是宗门。 秦月和寻常修士不一样,一来修行时日尚短,二来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无论将来多出息,都得反哺家族。 因此,秦月自己虽然很喜欢修炼剑法,但想的却是若能学会阵法,在秦家及后山布置一二,多少也能助益。 在师门的这几个月,虽然归海不曾传授法诀,但笔架山的两位师兄、师姐为人却相当热情,很是送了些练气境的丹药、符箓和遁地术、火球术的法诀。 这些法诀乃是二人外出历练所得,倒是可以自行处置。 不过,热情虽然热情了点,但是师门的人却委实少了点。 算上秦月,不过四人。 “师傅,明明只有陆达师兄和白浅师姐,为何我排行老六,不是说我下面还有老七?” 归海倒是洒脱,“世人皆道修仙好,孰不知修仙一道稍有不慎,便要被归墟碾碎,连灵魂轮回都不可得。” “你大师兄至今还在闭关,若是机缘到了,出关之日便是金丹境大成,与为师修为不过在伯仲之间。” “那大师兄闭关多久了?” “两百年了吧,如果还没坐化的话。” 秦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归海打破了沉默。 “至于你二师兄、三师姐,一个与鬼修死斗,至今下落不明,一个败亡于御剑宗之手。” “那老七呢?总是听你们说起老七,我还不知是师妹还是师弟。” “老七,唉,老七……” “老七是我女儿,已经死在闾山秘境两百年了。” 秦月与老七虽然并不相识,但想到她是师傅的女儿,此刻却还是有几分悲伤。 归海反而安慰秦月道: “各人各有各人的命数,想来是老七机缘浅薄。” “但机缘来了,若不强求便不要求仙道,仙道本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既然想学阵法,这两本便先给你,有何不懂可问你师兄师姐。” 说完,丢给了秦月一本《阵法入门图册》,一本真正的《御水诀》,便直接御剑飞行离开,出现在后山的宗门陵墓中。 …… 笔架山的山麓,秦月才一翻开《阵法入门》,便暗自诧异。 “这阵法看上去虽然精妙,但似乎不及家中所藏的那国师徐福的阵法图。” “难道家中那个阵法图,必须要达到很高修为才能施展开来吗?” 秦月虽然觉得自家阵法图更为精妙,但眼下倒是先把眼前的宗门阵法学会更为现实。 她翻开《阵法入门图册》的第一页,便是讲述了最基础的聚灵阵,布阵器物倒是简单。 不过需要一杆阵旗和数枚灵石便可。 紧要之处,在于勘定灵脉分布,依托灵脉布局,顺着灵脉走势,吸纳灵气入阵,从而在灵气稀薄之地亦可勉强修炼。 秦月自幼跑遍铁尖山,本以为自己对地形最是熟悉,哪成想按照指引先翻至最后几页的勘定灵脉之目时,却看得头都大了。 “难道寻个灵脉,还得知晓植被分布、山川走向、阴阳交替吗?” 秦月算是明白,为何寻常村民很难修仙了,实在是所需知识太过广博。 她转念一想,横竖这笔架山灵力充沛,想来聚灵阵布阵难度亦会有所下降。 秦月从怀里拿出宗门每月分配给外门弟子的三枚灵石,依照图册第一页的示例,寻了个看得顺眼的位置,便要开始布阵。 阵旗一插,便将三枚灵石按照示例分别插入阵旗的东、西、西南的方位,随后自己的指尖顺着阵法图的脉络虚点。 初次虚点时尚且不见有何反应,待虚点两圈之后,秦月只觉得空气中似乎刮起了微微的风,似有灵力夹杂其中。 刹那间,聚灵阵的阵旗轻轻摇晃,却仿佛一只吞噬灵气的凶兽,不停地将周边的灵气吸纳到自己周遭。 “难不成第一次布下聚灵阵便要大功告成?” 秦月喃喃自语的话音刚落,阵旗突然急剧地颤动起来。 第39章 五行流转 秦月何曾见过这种情况,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捏起碧水剑诀,便要将阵旗拦腰截断,强行打断灵气聚集。 还不待秦月动手,阵旗拔地而起,继而冲天而上,才到数十丈,便猛地炸开,本来聚拢的灵力瞬间炸开,溢向四周。 秦月急忙捏起轻灵术,直接原地躲开了七八丈,这才没有伤到自己。 骤然的轰鸣声,引得四师兄陆达从某处林木密集处腾空而起,整个人站在一张牌九上面。 威风凛凛,抑或几分滑稽。 秦月本来还在观望阵法的情况,此刻注意被三师兄那惹眼的法宝吸引去。 陆达的法宝虽然滑稽,但毕竟是筑基境的修为,瞬息之间便来到秦月身前,当即明白了此间端倪,随口道了句: “我还以为自己记错时间了,明明十年一次的闾山大比还没到才对。” “不过,秦师妹你这阵法布置确实是鬼才。” 秦月不由得有几分尴尬,便想解释一番,没想到陆达压根不在意,扬了扬手,反而把阵旗和灵石拿起来细致观察。 “阵旗的方位偏了两分,灵石位置偏了三寸。” 平日里,秦月每次见到陆达,都是在找人和他玩牌九,以至于归海好几次就要拔剑斩了这个徒弟。 可是此时的陆达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甚至从兜里掏出了重瞳符,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不停地察看秦月布下的阵法。 秦月心生歉意,两只手无处安放,只是道:“陆师兄,我第一次布阵法,给你添麻烦了。” 哪成想,陆达竟然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带有几分血迹的符箓,疾步来到秦月身前,语言急促地道,“快贴上。” 言毕似乎还嫌弃秦月手脚太慢,直接将符箓贴在秦月的额头上。 符箓才一贴上秦月的额头,便听陆达又说道: “这是我用气血炼化过的勘脈符,贴身上后灵气会数倍消耗,不过能帮你迅速看清灵脉走向。如今阵法刚失败,这样的经验不可错过。” 秦月体内灵气被飞速抽走,不由得发出了几声闷哼,却还是忍着疼痛,眼神跟着陆达的脚步看向灵脉位置。 “原来,灵脉并非是连绵不绝的,有的灵脉交错分布,有的灵脉如鱼入大海。” 借助勘脈符,秦月这才发现自己的阵法为何会差点惹了祸。 刚才的阵旗,看似插在仙草丛生之地,实则其地下却是一条灵脉横压着一团交错的灵脉,就如本就即将爆发的泉眼,硬是被堵上一般。 如此灵脉之地,最是不稳。遇到秦月贸贸然用如此外力,自然当即灵力炸裂开来。 若非秦月对从青铜钟习得的轻灵术用得相当娴熟,寻常人只是被灵力炸裂的余波刮蹭到,不死也得重伤。 大概是查看完毕秦月这次布阵的始终,陆达恢复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笑嘻嘻地看着秦月。 “秦师妹,师傅刚和我说你可以开始修炼笔架山的功法,你便修习这阵法,想来是对阵法感兴趣?” 秦月倒是实诚,说自己出身于铁尖山,那里田地贫瘠,乡亲们便是终日劳作,农田产出也就堪堪够温饱。 自己便想着能不能有什么阵法将贫瘠之地稍微转化一二,这才想着练习布下聚灵阵。 秦月本是按照心中所想回答,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将家族换为整个村庄罢了。 哪曾想,陆达感兴趣的地方压根不是这些,而是秦月居然想把本来用于修行的阵法拿去用在改善田地贫瘠上。 “哦?将阵法用来改善寻常的地脉?这效果恐怕很难理想。” “师兄说的有理。其实我也知晓,此举大抵是事倍功半罢了。只是想着反正要练习阵法,不如姑且试试。” 秦月入门较晚,哪里想到陆达在宗门里除了有个赌徒的调侃之名外,还有个阵法天才的称号。 “既然你想专研阵法,不如日后便跟着我学习吧。” 陆达这话,自然正合秦月心意,二人边往笔架山的后山走,边讨论着勘定灵脉的紧要之处。 秦月这才知晓,勘定灵脉除了可用于布置阵法,还可开挖灵石,这可是修行界唯一的硬通货了。 灵石的价值,凡俗的金银难以衡量,但修行宗门之间交换法宝、符箓、法诀等,除了以物易物外,便是以灵石结算。 也因为每次布阵,都需要消耗不少灵石,因此阵法师虽然能够部下很多特别的阵法,但烧钱程度大概也就比炼丹、炼器稍微低点。 陆达边走,边随手从乾坤袋中掏出布置各类阵法的器物,就顺着笔架山的地势,从基础的聚灵阵、五行阵到难度较高的迷踪阵、镜花水月阵等,几乎布阵了一路。 有人这样带着布阵,可比秦月自己摸索快多了,二人从早上畅谈阵法至于日落,让秦月在阵法见解上增益不少。 临别之前,秦月不禁好奇陆达的阵法造诣到底有多深,陆达的回复却是: “鼓浪门里记载的阵法就没有我不会的,便是护宗大阵的历年修葺,也是我和首座们一起完成的。” “对了,适才师兄刚来之时,提到闾山大比,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达轻拍自己脑袋,“你瞧师兄这顾着阵法,倒是忘了这事。这闾山大比,实则是御剑宗和我门及闾山地界的些许散修的术法较量,不过如今长辈们大多不出山,参与的弟子都是筑基境、练气境的弟子罢了。” “再有三月,这场大比便得召开了,这次我们鼓浪门是东道主,门主已让各山弟子都得做好勤加练习。” …… 那厢秦月在鼓浪门勤学阵法,这厢的秦家池塘同样忙碌。 林奇的脑海里虽然只剩下十三块碎片记忆,但便是那消融的三块碎片记忆里便足以让他捯饬出一套功法给秦武那个小家伙。 这日,秦武又在水中跟着鱼儿畅游,冒充着鱼族统帅。 突然间,察觉到自家三叔边上的青铜钟泛起光芒,却是林奇在鼓动灵力。 不等秦武到跟前,林奇的法诀便已经显示在水幕上,边上还有五张手印及灵气运转图。 两个孩童当即看着水幕里的文字,上书《五行流转诀》,不过数百余字。 修行稳健的秦妍还在细致看着文字,修行跳脱的秦武却把心思放在了边上的图案上,一边看着图,一边捏着手印,轻念法诀。 秦武顺着自己被先天重水淬炼的灵力,并未深究相生相克,只是侥幸起手便是水生木流转法印。 他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右手拇指轻轻按在左手食指根部,正是象征水生木之意。 秦武边跟着比手印,边将灵力使出,却发现本来施展的御水诀竟然变成了御木诀,水中凭空多了木灵力凝聚的青木幻影。 秦武甚至有种感觉,这个青木幻影在碰到池塘的水后,威力仿佛大了许多。 “呀?这好玩耶。以后就不会那么枯燥只能玩水啦。” 秦武想的不过是多点法诀可以玩耍,秦妍的体内却已经在按照法诀调养自己的灵力属性。 就在秦妍第一次完整运行五行流转诀时,林奇的青铜钟上开始浮现第四个人影,只不过还很不完整,只有上身显形,头部、四肢皆不完整。 “这……如果四条蛇形纹理上皆有人影,又会怎样?” 第40章 闾山大比 秦家两个幼童哪里知晓,寻常修仙宗门,往往只能依据个人灵根,选择往后修行的重点。功法与灵根相克,非但事倍功半,还有走火入魔之虞。 这也是多灵根修士为何修为难以精进的原因,无外乎功法搭配极其困难,甚至先天就相克的缺点难以克服罢了。 而功法与灵根相生或一致,则修行事半功倍,进境更快,这也是单灵根修士为何被各大宗门看重的原因,实在是修为精进远非寻常修士所致。 哪曾想,此番青铜钟所授法诀,居然是以天地间的五行相生相克之理,通过特定的手印和咒语,调和体内五行之气,使之在体内形成循环,如同自然界中的五行流转一般,生生不息,从而提高灵气的转化效率。 依照法诀主人凌霄所言,修行速度足有寻常修士四倍以上,进境可谓一日千里,对敌起来,更是无畏灵根术法克制。 …… 且说秦月自正式成为笔架山的外门弟子后,这三个月每天一大早便开始鼓捣着阵法,那毁损的阵旗连陆达这样在宗门里算作富裕的“多宝”道人都有点吃疼。 好几次,陆达都想让劝秦月,“师妹,不然咱们这阵法不学了?师兄改为教你术法如何?师兄符箓也挺厉害的。” 哪曾想,秦月此刻执拗的性子却来了,越是失败,越是执着。 陆达在边上,只看着笔架山每隔数百步便有一个阵旗插过地面的痕迹,都不知自家师妹布了多少阵法。 他每次去寻宗门库用房领取阵旗时,便听到执事弟子皱眉: “陆达师兄,你们笔架山这个月的领用超标了,阵旗足足多了四十枚,是记在你名下吗?” 陆达谄媚地笑了笑,“师弟,我的阵法修为,你还不清楚吗?自然是记在家师名下。” 于是乎,归海首座的名下多了阵旗四十枚、灵石三百六十枚的宗门债务。 “师妹,今日不练阵法了,明日便是闾山大比,师傅让我领着你去阁楼。” 秦月哪曾料到,陆达的想法竟是“少练一天也好,起码能少坏两枚阵旗。” 归海的阁楼很简单,秦月这三个月来醉心阵法,还是第一次到此处,却看归海正看着挂着的两幅画。 一幅画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孩子,一幅人影极小,唯有一抹剑光扑面而来。 秦月拱手行礼,却听归海说道: “秦月,你修行也有三个月了,明日便是闾山大比,师傅有句话要和你交代,你给我记牢了。” “师傅,可是要我在大比中莫让笔架山失了颜面?” 秦月虽然说着这话,却没有多少底气。这三个月她没日没夜练习,虽然自觉灵气厚度已然达到练气境中期,但依然无法破境,而阵法就更一言难尽了。 “那秦月可能要辜负师傅栽培和笔架山的名望了。” 秦月虽然这般回答,但归海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一种绝不放弃的执拗。 “不,修仙本为长生逍遥,但你修行时日尚短,切勿和你三师姐一样,逞一时之勇而身死道消。” “我绝不会认输的。” 归海厉声呵斥,只是临到后半句旋即软下语气: “你这孩子咋那么倔?临近闾山秘境开启,双方必下死手。你性子倔,平日里师傅也由着你,但这次一定要听师傅的。” …… 第二日,闾山大比正式开始。 这种大比十年便有一次,持续了有数百年,除了新进弟子外,大多数人早就经历过数次,因此倒也少了些繁琐的铺张。 两派宗门经过商议,只需进入决赛,便可根据名次选择两个宗门提供的法宝和丹药,御剑宗提供的一枚地字剑胆和龙虎紫金丹,而鼓浪门提供的则是两件法宝千水罩和无影刺。 这次大比的地点定在了鼓浪洞天的苍穹山,作为一山首座,齐轩此时可谓春风得意,毕竟他名下可是有两名筑基巅峰的弟子,其中一个还在上届大比独占鳌头。 秦月还是第一次登上苍穹山,云雾缭绕,又有一个圆盘玄石横悬在几座副峰之间,其四侧是八条玄铁链相接,作为比试之地正得其所。 圆盘玄石约莫有八丈之宽,其上有一石碑,载明着历次大比中鼓浪门的辉煌历史。 两门的师长大袖一挥,便将弟子尽数带到玄石之上,秦月细看石碑,赫然发现归海的名头就在其上。 “师傅对我如此之好,绝不能辱了笔架山的名头”,秦月暗自捏拳,却看到不远处一个风度翩翩的折扇少年正在看着自己。 那眼神竟然是在瞄着秦月的身段,便是秦月已经反应过来,他依旧笑着,不以为意。 就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磅礴的气息,滔天杀意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让秦月等鼓浪门弟子都有点神识波动,仿佛再站在玄石上便会被杀意给撕碎了一般。 “孤独道友,才一见面,便要给我鼓浪门弟子那么大礼吗?” 不过话音刚落,整个笔架山的云雾陡然变换,众人只觉得那本来汹涌的杀意瞬间消弭,而后御剑宗宗主独孤策和鼓浪门门主云海真人联袂而至。 “谈不上大礼,就是一点问候罢了,云海道友,十年不见了。” “既是如此,那么便按照老规矩开始吧。” 独孤策和云海真人相邀,齐齐屹立于云雾之上,而把主持交给了承办这场大比的齐轩。 “第一场,我鼓浪门先派人,孙星辰,你去吧。” 孙星辰才到场上,御剑宗便已知晓其意,这不过练气境初期的弟子,自然是投石问路而来。 若是往届,那么御剑宗或许还会谨慎一番,但这十年御剑宗英才辈出,在筑基境和练气境多有弟子精进,浑然无惧。 “雕虫小技,刘岳,你上”,御剑宗带队的陈长老露出几分不屑,随手便派了个弟子上场。 只是一上场,便已经让鼓浪门的弟子多有皱眉,秦月这才发现竟是刚才那个盯着自己的少年。 “在下刘岳,向鼓浪门讨教,恳请各位师姐师妹手下留情。” 对手明明是男修士,可是刘岳偏偏和女修士打招呼,侮辱意味可想而知。 孙星辰不等齐轩喊开始,便直接鼓动灵力,一道凌厉的水柱直朝刘岳而去。 刘岳还在观望着玄石上的女修士,对水柱不已为意,连术法都未曾使用,只是身子如闪电般横移,便将水柱躲过。 云海真人皱眉,暗念“御剑宗好厚的底子”,暗自传信给齐轩。 刘岳看向了身后的陈长老,却听道: “刘岳,这第一场,不许使用术法。” 此话一出,鼓浪门参与大比的众多子弟顿时脸色一变。 第41章 未出全力 鼓浪门的首座和内门弟子,一个个脸色阴沉,眼神却透露寒芒,看向御剑宗的目光变得越发不善,也期待孙星辰能给这个托大的御剑宗弟子一点教训。 寻常修士大多重术法轻淬体,若不用术法,其实筑基和练气二境在体质上并无区别,更何况孙星辰历来是有武艺傍身的。 秦月看着周边愤怒的同门,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处突然有些许异样,竟是像看到了猎物一般。 她暗自运转灵水淬体诀,那体内的先天重水往手腕倾轧,这才把河怪血元的异样给压了下去。 刘岳打开手上折扇,露出了个风度翩翩的微笑,轻语道:“孙师弟,既然陈长老吩咐了,那么就得罪了。” 孙星辰在入宗门之前,本就是洪塘村里的舞狮队,身手远胜寻常人,如今灵气入体,更是矫健。可是,他才欺身向前,便发现刘岳已然消失。 他毛骨悚然,瞬间不顾灵气浪费,朝着四面八方宣泄御水诀,数条水柱同时迸发,看着倒是气势非凡。 周边的鼓浪门弟子欢呼雀跃,只觉得此举必能重创刘岳,哪曾想欢呼声还未落下,刘岳便出现在孙星辰的头上。 他甚至连佩剑都未曾拔出,只是一脚踩在孙星辰的头顶。 “嘣”的一声,孙星辰整个人跪在玄石中间,而后仿佛风中杂草,整个人就那么趴在地上,鲜血从七窍溢出。 刘岳落在地上,只是看着自己脚下的点滴血迹,轻道“还是慢了点,这鞋子倒是沾了血迹,刘某大煞风景,给鼓浪门诸位师姐师妹告个罪了。” 孙琳看着同为族人的孙星辰这番下场,不由怒喝道:“不过是寻常比试,你下手竟然如此狠辣!” 刘岳转头一看,见到孙琳的模样,倒也称得上是个美人,风度翩翩地鞠了个躬,“师妹放心,若是你上来斗法,刘某必定不会大煞风景。” 青松身影一动,来到孙星辰边上,脸色阴沉,在他身上连拍三掌,喂了颗红色药丸,将他带回后山。 归海和曹文逸互相看了看对方,归海沉声道,“这人不止筑基中期,单这淬体怕是已经金丹了。” 曹文逸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认可归海的判断。 依照规则,刘岳只需连胜四场,便可直接进入第三天的最终大比。 但他才一下手,便如此狠辣,让鼓浪门一些练气境弟子惴惴不安。 齐轩看了看自己的弟子,青松已经是金丹境了,无法上场。眼下没有闭关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便是只差临门一脚便要破境的魏朝歌,便要喊她登场。 魏朝歌的登场,倒是迅猛,法宝龙船猛地砸向玄石,竟是要扬起尘土,给刘岳一点颜色。 哪曾想,那尘土才到刘岳边上,便突然有火星扬起,当真寸土不沾身。 刘岳身后的陈长老交代,“既然鼓浪门的道友来真的了,那么这次允许你使用术法,但只能五成。” 此话一出,莫说鼓浪门的弟子了,便是首座和门主都有几分脸色不善,只是御剑宗的宗主独孤策却抚须长笑,毫不在意。 果不其然,魏朝歌虽然仗着法宝龙船,数次携带水龙术法冲击,直震得玄石大振,修为较低的弟子都有几分立足未稳。 但刘岳却如水中扁舟,脚踩飞剑,虽然飘摇,却始终未被水龙袭扰,只是不断地消耗着魏朝歌的灵气。 刘岳言语轻佻,“魏师姐,若非你长得属实年幼了点,我也定要怜香惜玉一番。” 魏朝歌大怒,鼓动浑身灵力,竟是要勉强释放鼓浪门金丹境才可使用了三龙诛邪咒。 三条水龙才刚刚成型,正要交汇,却听陈长老喊道:“刘岳,差不多了。” 刘岳陡然猛踩脚下长剑,凌空跃起,长剑飞至手中,只是往下一斩,便有七道剑光飞出。 就那么直接斩向了三条水龙交汇处,紧接着玄石中央一片水雾迸发,众多弟子看不清眼前情况,只是听到一声闷哼,竟是女声。 两派弟子神色大相径庭,水雾落下,魏朝歌已然中了一剑,中间处却恰好在胸前偏右。 “魏师姐是筑基巅峰了,这都敌不过这个什么刘岳吗?” “他还是筑基境吗?” “他们御剑宗不会作弊吧?” 鼓浪门这边渐渐传来质疑声,御剑宗的陈长老此时走到刘岳边上。 他对着云雾之上的两派领袖及长老拱手抱拳,“刘岳是我弟子,正是筑基境,童叟无欺。若鼓浪门的道友不信,大可来验。” “不必了,继续吧”,如今连败两场,还要验弟子的资质,云海真人饶是涵养足够,也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脸。 只是众位首座却在琢磨刘岳的灵根,“归海师兄,此子剑诀之威与你筑基境所差无几,怕也是单灵根。” 归海点了点头,“不错,应该是单灵根,比我那时要强。” 此后的两场,鼓浪门再败,刘岳连续重创四人,让鼓浪门的众人对第二日的大比忧心忡忡。 这日夜里,鼓浪门的首座在宣化殿商议对策。 “门主师兄,不如我让清晨先出关吧。” “是啊,清晨的根基极其稳健,又是单灵根,金系术法在他手上杀伐之力更强,正适合对付御剑宗弟子。” “若不能挡住御剑宗第二天派出的弟子,怕是又要连败四场,再伤四个弟子了。” 云海真人一看,这次连历来和齐轩不和的归海都罕见得达成了一致,想来也只能让清晨出关了。 其实,云海真人只是不表态,依照今日刘岳的表现,他早觉得非清晨无以克制御剑宗弟子了。 …… 深夜,归海出现在御剑宗客房外的竹林处,等着人到来。 片刻,有个身形窈窕却已有青丝的女子轻移莲步,来到归海跟前。只见她眉如远黛,目若秋水,眼神里却满是归海。 “两百年来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找我。” 女子的声音虽然透露着几分哀怨,却着实好听,令人听之忘俗,但落入归海耳中却让他如坐针毡。 “齐师妹,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求你。” “既是求我,你连齐容都不愿意称呼我一声吗?” “好徒儿,你啊,让你师傅可犯难了”,归海内心怪着秦月,却也只能顺着眼前女子的话语说道: “齐容,明日我那弟子秦月便得上场,她不过练气境,可否请你们宗门弟子莫要伤她,这是一点心意。” 归海袖口一张,是个红刃青柄的飞剑,“此剑名唤一点红,玄级品级肯定是有的。” 哪曾想,齐容看到飞剑后,却猛地一甩手,把飞剑打落再低,拂袖离去,带着一声轻叱: “两百年了,你第一次找我便是这般,你当我什么人?” 第42章 秦月登场 不提那夜,归海如何恳求齐容,此间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日的大比才开始,轮到御剑宗先上弟子。 这次御剑宗倒是留了下情面,刚开始派出的不过是练气境弟子,与鼓浪门互有胜负,眼见得决不出第二日晋级最终大比的人。 御剑宗自然无所谓,若决不出第二日的人选,那么便由刘岳独享四件奖励,岂不妙哉? 可鼓浪门却急了,眼下在自己主场,若是连最终大比的人选都没有,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以后还如何在闾山地界的宗门和散修间立足。 云海真人见已到下午,便向齐轩点了点头,紧接着在宣化殿便有一个弟子踩着飞剑而来,金光一闪便落到圆盘玄石的边缘,看着大比的情况。 “这不是孟师兄吗?十年期就已经是筑基巅峰了吧?” “是的,那可是我嫡亲师兄,门主说过他在筑基境界里所求不过圆融罢了。” “这是孟清晨?十年期正是他在大比中独占鳌头吧,连常师兄都输给了他。” 两门弟子议论纷纷,齐轩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脸上满是笑意。 “云海道兄,贵派的清晨师侄的修为又有进步啊,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孤独道兄,谬赞了,齐轩说他还需打磨打磨。” 云海真人本是客套话回应,哪曾想独孤策说道,“就怕磨断了啊。” 孤独策这话,让云海真人隐隐有几分不安。 此时,场上的擂主又是御剑宗的弟子,筑基境的弟子陈数。不过,瞅着气势是比昨日的刘岳要小了许多,也让鼓浪门不至于信心全失。 齐轩遍视各山筑基境的弟子,只剩下孟清晨还没出场,其他的弟子,要么还在练气境,要么虽是筑基境但已身负重伤。 “若是昨日没有让朝歌先上,或许今日还不必让清晨出关。” 齐轩心生几分懊悔,却也在琢磨着,“这陈数已经连胜两场了,练气境的弟子不可再伤了,看来也只能让清晨先上了。” 不等齐轩招呼,孟清晨脚步一踏,虚空便有朵朵水莲浮现,将他送到圆盘玄石中央。 孟清晨一身常服,脸色肃然,尽管对自己颇有信心,依然谨慎地看着陈数。 “陈师弟,有请。” “孟师兄,久仰大名了。” 陈数不同于昨日的刘岳,虽然刚胜一场,但无倨傲之色。 二人相互客套完,几乎同时出手。 孟清晨一出手,虚空之中便有数十朵莲花绽放开来,令擂台外的两门弟子都看不清情况。 陈数浑然无惧,知晓莲花之中必然杀招,却抢先递上剑诀,此刻御剑宗的顶级术法万剑诀在他手上施展开来,虽然达不到传说中的万剑齐出,但已然做到虚实相生,轻易不可硬接。 莲花陡然转动,孟清晨的剑气自莲花中逸散开来,和陈数的万剑诀针尖对麦芒,众人只听到剑刃相碰之声,却连二人出招都看不清楚。 就在此刻,朵朵莲花猛然转动,带着金灵力冲击,从数个位置封锁住了陈数。紧接着,一道道金色的剑气如同暴雨般,迅猛至极的射向陈数。 “孟师侄这招莲花剑雨,属实练至圆满了,莫说筑基境,便是金丹境都得避其锋芒。” “莲花剑雨,向来是以攻击力著称,你们这些弟子看好了,多学习多观摩,这等机会难能可贵,要把握好!” 一旁的各山首座正在和自己的弟子耳提面命,也因为孟清晨的神威而颇有几分与有荣焉。 唯有云端高处的独孤策突然和边上的云海真人说了句,“这把金剑要磨断了啊。” 就在孟清晨的金灵力剑光即将触碰到陈数时,陈数忽然从怀里撕下了一个符箓,紧接着便是浑身燃起了熊熊烈火。 符箓才撕开,归海眼睛泛起寒光,握紧碧芒剑,“火灵根,还是单灵根。清晨输了。” 没有镇修符的压制,陈数气势节节攀登,不过瞬息便和孟清晨一般都是筑基巅峰。陈数全力施放焚炎诀,正是以火克金。 陈数满身的火灵力,让孟清晨的金灵力剑光无从下手,反而随着火灵力的节节攀升,孟清晨的回转之地愈发减少。 就在孟清晨的回转之地只剩下不过半丈之时,陈数道了声“孟师兄,小心了”,而后全力施放火龙术,一条火龙嗅到了金灵力,仿佛嗅到了猎物一般,腾空而去。 眼见得,火龙便要吞噬了孟清晨,云海真人刚准备出手拦下,却被孤独策一把抓住。 “云海门主,小辈的较量,我们插手算什么?” 只是这么一拦,孟清晨尽管剑光大作,还不断从怀里扔出驱火符,却在火龙的吞噬下徒劳无功。 莲花剑雨消失,众弟子往场内一看,这才发现了清晨倒在地上,满是火焰灼烧的痕迹。 齐轩见胜负已分,猛得上前,长袖一挥,将自家徒弟卷起,这才发现体内灵气紊乱,本来稳定的金灵力根基千疮百孔。 “陈长老,你们御剑宗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那紫衣长髯的陈长老却皮笑肉不笑,淡淡地说了句,“嘿,大比本就生死各安天命,再说陈数修为有限,还无法完全控制火龙术罢了。” “好了,天色渐晚,也不和你们逗趣了。不如一战定胜负,若是你们鼓浪门能派出弟子赢下陈数,今日便算你们赢,我们明日再见分晓。” 陈长老顿了顿,却突然语气带有几分狠厉,“不过你们这场要是输了,那么明日也就不用再比了。陈数,既然你镇修符都撕了,那就速战速决吧。” 听到陈长老这句话,本就心生惧意的鼓浪门弟子大多畏缩不前,生怕齐轩突然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齐轩眼睛扫视过去,众弟子又往后退了一步,反而把秦月给挺到了最前方。 他一看,一个练气境,就要让她退下,却听到身后的陈长老带有几分嘲讽地说道: “怎么?鼓浪门那么多弟子,个个贪生怕死不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齐轩才刚要发作回应,却听秦月直接走到圆盘玄石,道了句,“笔架山,秦月,领教陈数师兄高招。” 刘岳才看到秦月登台,眼睛一亮,便话里有话地说道,“我说陈数,你可务必手下留情啊,秦师妹可经不起你那火龙。” 陈数看向刘岳,对自己的同门不自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却也想起昨夜齐容交代自己,若是遇到个叫秦月的女子务必手下留情,莫要伤她。 秦月虽然初次登场,却压根不怯场,“我一个练气境,能抵挡一二便也算没给师傅丢脸了。” 她当即凝聚起灵气,左手挥去御水术,一条水柱迅猛地朝陈数冲去。 陈数想着不过是个练气境,便让她先试炼几手法术,再客气地请下擂台,也算不负所托了。 哪曾想,陈数那还不能完全控制的火龙术却陡然再度涌出。 陈数大惊,“秦师妹,快闪开,这火龙我控制不住了。” 就在齐容和归海齐齐捏起法诀之际,秦月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手腕处似乎失去了控制。 秦月的右手飞快结印,一瞬间周边的灵气为之一滞,仿佛空气都干燥了几分,紧接着着只见无数晶光从四面八方浮现,赫然是一个个水滴。 “这……我什么时候会这个法诀了?” 第43章 只是练气 秦月才凝聚起水滴,陈数那无法自控的火龙便如猛虎扑食般,直接扑向秦月。 她暗道不好,一连捏起轻灵术横移,足足横移了三次,让秦月的灵力都有点接续不上,火龙却紧咬不放。 此刻,水滴大抵是各自到了方位,猛然聚集在秦月身前,化作一层水幕,如一张大网一般便要将火龙网住。 哪曾想,火龙之威锐不可当,那水幕不过挡住了几个呼吸,便要被撞碎。 就在众人以为水幕已毁之际,那本来已成碎片的水幕却又和周边的水滴形成新的水幕,将火龙层层罩住。 陈数看着火龙被水幕困住,也是惊讶,只是火龙气势不见,眼见就要再度撞碎水幕。 边上的陈长老冷哼一声,“区区练气境的水系法术,便想破解火龙术,可笑!” 就在这时候,秦月福至心灵,只觉得似乎这刻便该使用碧水剑诀一般,双手齐发,两道碧水剑诀齐齐斩向被困的火龙。 见到剑光冲向火龙,陈数凝神一看,不过是练气境的灵气,对火龙造成不了威胁。 哪曾想,左边那道剑光也就罢了,偏偏右边那道剑光却夹杂着河怪的血气和先天重水的气息。 独孤策和云海真人齐齐望向那剑诀,心中疑问倒是一致。 “先天重水?在一个练气境身上,怎么可能?” 本来气势汹汹的火龙,看到那威力不显的剑光,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敌一般,不停地往回缩。 火龙越是往回缩,那先天重水便越是迅猛,仿佛就是遇到了猎物一般,就那么撕咬在火龙身上。 玄石上的众人只看到火龙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体型不断变小,拼命得往回缩,便要逃回陈数身上。 陈数见到剑光来到跟前,便要捏起御剑诀抵挡,却看那诡异的水滴猛然加速,就那么顺着火龙进入自己的身子。 陈数顿时大吐鲜血,若不是长剑撑着,便要倒地。 陈长老急忙上擂台抱着陈数,连续点了数处穴位,又服用了颗紫色丹药,这才沉声道: “不过较量,何苦下此狠手?” 秦月刚想解释,却听齐轩先应了话,“这话不该是我替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问的吗?” 陈长老偏不理齐轩,只是灵气轻运,喝问秦月,“你是何修为?” 这番喝问,夺人心魄,秦月一时愣住,只能愣愣地顺着回应道,“练气境中期。” 未料到,本来止住了伤势的陈数听到这五个字,又吐出一口血,伤势竟然更重了。 …… 御剑宗客房外,小竹林最深处。 齐容捏起净衣诀,让衣裳上的褶皱消失,虽然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但脸色的焦急却还是多少有几分藏不住。 突然竹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两百年来也就第二次听到,但她立刻便知道是归海来了。 不等归海说话,齐容便满脸怒容,又恐在归海面前失了形象,还兀自把那几缕青丝藏在黑发之中。 “两百年前你便骗我,如今你又骗我,你那徒弟,让我如何向陈师兄交代?” 归海一脸苦相,“齐容,我这次真没骗你,我那徒弟真是练气境。” “是了,你鼓浪门仙法高深,只是个练气境便把筑基境巅峰打得重伤。” “这件事算我归海对不住你,这是我门燕尾山首座曹文逸炼制的两枚归灵丹,可调理灵气,还请你代为转交给那陈数。” 归海本以为这番话多少能让齐容消点气,哪曾想齐容却话中带刺,“不必了,我们御剑宗的人没那么娇贵,用不上曹首座亲手炼制的归灵丹。” 于是乎,归海又得如前一夜,为了秦月百般恳请,曲折拉扯不足为表。 …… 就在秦月在闾山大比崭露头角之际,近三个月秦风对两个子女的修行盯得越发紧了。 这日一大早,秦妍便已经在天井中修炼灵水淬体,指尖反复修炼御水诀,倒是有模有样,显然已经入门,其体内更以五行流转调换灵气,只是效果还不显罢了。 秦风从厅堂入天井,只见秦妍修炼,便知秦武犹在被窝中,正要进门将他从被窝中拉出来修炼。 沈宛见秦武睡眼惺忪,心想不过五岁孩童,心疼子女,不由得颇有微词,秦风见此事今日不可为,只得长吁短叹,转而教秦妍练功。 秦风修行法诀已有时日,又经两场死战,指点起来御水诀自然得心应手。 才不一会,秦妍便能够让御水诀环绕天井石柱,引得秦风连连赞赏。 临近中午,秦武带着几分迷糊醒来,看到自家妹妹正在用御水诀环绕石柱,只觉得有几分新奇。 他随手捏起法诀,竟是双手齐用,两道水柱从指尖挥出,齐齐环绕石柱。 不过,玩了小一会,秦武便觉得这般用水柱环绕石柱,终究有点无聊,也就心思乏了。 他转而盯上了屋檐处那正在叽叽喳喳的麻雀,手中捏起御水诀,弹指而出,麻雀落地。 麻雀没了,秦武又觉得有几分乏味,便从天井抄了个鱼竿,便要和自家外公一起垂钓。 哪料到,秦武前脚刚走,秦风后脚便到。 他看到院子里那落地的麻雀,拿起来仔细察看。 麻雀只是受伤而未致命,又有水渍在一旁,显然是御水诀已练到了能精细控制的地步,竟是小成了。 “好妍儿,你看这便是苦心人,天不负,你这般努力,才有这番修为。要是你大哥能像你这般努力便好了!” 秦妍刚想和父亲解释,那是哥哥所为,却听秦风说道,“御水诀是灵尊所授,便是你那已经入了仙宗的小姑,也认真修行了小半个月。” “御水诀要小有所成,需得水汽凝而不散,信手捏来,方能御敌,你可知晓?妍儿你也莫要心急,顶多再过半旬,你便也就有所成了。” 秦风负手而立,边说边在天井踱步,说完便唤沈宛去把秦武寻来,一并在天井修炼。 片刻之后,秦妍刚和秦武转达父亲的教诲,话才说完,便看自家哥哥露出费解的神情。 “妹妹,你再好好回想下,真没有记错爹说的话吗?” 秦武双手各捏法诀,纸尖俱是水球环绕,倒是得心应手。 他随意地双指向前,两道水球同时向秦妍飞去,速度晃晃悠悠,自是被秦妍轻松躲过。 就在秦妍刚要说“哥哥掌握得还不够熟练”时,却是秦武随心所动,体内运转五行流转诀,灵力陡然转化为木灵力。 只见他再捏法诀,使出的竟是御木术,凭空出现了青木幻影朝着已被躲开的水球而去。 青木幻影,后发先至,两两碰撞,水木相生,灵力陡然逸散,威力不大,却弄得秦家两个孩童皆湿了衣服。 第44章 秦月被吞 第三日,鼓浪门苍穹山,圆盘玄石,熙熙攘攘。 众人议论纷纷,实在是前一日秦月的表现太过匪夷所思了。 陈数的实力有目共睹,能够重创十年前闾山大比魁首的孟清晨,自是实力不凡。 但陈数若真那么强,秦月又是怎么境界? 莫说内门弟子费解了,便是两派领袖和护法、首座也皆不解,明明看秦月展现出来的灵气厚度和法诀衔接娴熟程度,顶多就练气境中期。 练气境便能重创筑基境,遑论还是入门之时被鉴定为不合格的弟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时间,所有人对秦月的境界都捉摸不透,唯独归海清楚,数个月前将她领回笔架山时,自己这个弟子不过是练气境初期罢了。 要说这种难以捉摸的局面,最开心的还得属秦月的四师兄陆达。 他早已经偷偷在两派弟子之间给组织了个暗盘,不过一夜,投注的灵石总量便已经达到了一千灵石。 秦月和刘岳的赔率,正是九比一。 “嘿嘿,师妹,这次师兄能不能一把翻身,就看你了。” 原来,除了陆达借来下注的一百灵石赌秦月能赢,剩下的九百灵石便都是赌刘岳获胜。 秦月此刻一身劲装,倒衬托出婀娜身姿,背上系着前一夜陆达送给自己的改良版阵旗,只等着那纨绔的折扇修士刘岳到来。 “秦师妹,明日你便要和那刘岳交手了,这杆阵旗便送给你。此杆阵旗经过师兄改良,你只需明日将灵石掷入玄石,阵旗无论往玄石上何处插上,阵法皆可生效。” “这是两个帮你克制刘岳那小子的阵法,师兄现在为你演示一二。” 就在秦月还在感叹师兄对自己关怀备至之时,玄石的另一侧,刘岳轻甩折扇,边走边和玄石上的女弟子打着招呼。 临到秦月身前,他的眼睛更是如毒蛇般盯着秦月看着,脸上颇有种猎人玩弄猎物的得意感。 曹文逸一连观察了两日刘岳的眼神,却觉得有几分奇怪,只是喃喃自语道,“这个眼神怎的像万妖宗的某种功法?” 刘岳朝着秦月躬身一拜,却是说道,“秦师妹,在下有礼了。你放心,莫说齐师叔交代了,便是未交代,你这样的美人我也决计不会伤你的。” 秦月虽然自幼未曾受过这般轻薄,但却也佯装大怒,当即便似昨日般双指齐捏剑诀,两道碧水剑诀齐齐朝着刘岳而去,而后又捏御水诀,一道水柱穿插在两道剑光之间,藏得倒是严实。 “秦师妹,怎的如此着急?” 刘岳虽然嘴上没个把门,但只靠着最稀松平常的轻身术,便欺身向前。 他手掌一张,便有一道紫红相间的光芒,膨胀成一只闪烁火焰的大手,朝着秦月抓去。 秦月心神佯装慌张,御使的水柱居然凭空断了,落在地上,惹得御剑宗的弟子哄堂大笑。 “我就说嘛,一个练气境肯定是撞大运,不然哪有可能击败陈数师兄?” “就是,肯定是陈师兄被自己的火龙术误伤了,竟然令这个练气境的给捡了便宜。” 刘岳见水柱断了,不以为意,火焰大手在神识御使下尽是朝着女孩子家的要紧之处扫去。 如此做派,惹得不少人皱眉,便是御剑宗的宗主独孤策都有点脸面挂不住,“刘岳天资高则高矣,这性子却得磨一磨。” 就在刘岳心神大喜,眼见那火焰大手便要抓上秦月那盈盈可握的蛮腰时,那落在地上的数段水柱却猛地炸裂开来,化作无数水滴。 秦月自然没有孟清晨的本事,不过是昨日和陆达交流想到的,将灵石藏在水柱中,依托灵石能量不稳定,水柱断裂后的碰撞,激发灵石爆炸。 刘岳以为水柱另有埋伏,才要回身防范,却见秦月将背后的阵旗猛然抽出,而后插到地上。 众人只觉得玄石上怪风大起,而后玄石中央便是一团迷雾,令众人看不清场内二人。 “登徒子,便教你领教陆达师兄的水雾阵。” 秦月将自己本就蕴含着先天重水的灵力灌输于阵旗之上,水雾骤然间便开始旋转起来,那看似人畜无害的水滴实则带着倾轧之力,朝着刘岳而去。 处在水雾中间的刘岳戏谑之情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 他找不到秦月的位置,只得将御剑诀全力施放开来,一瞬间便有上百道剑光挥出,将凝结成的水滴一一斩开。 秦月借助迷雾,毫无声息地走到刘岳身后,正要变阵,却突然听到迷雾外的陈长老大喊,“刘岳,最后一场了,允许你全力为之。” 这一喊,看似是让刘岳放开手脚,可是却带着陈长老那具灵境灵力冲入水雾中,让水雾阵的运转顿时有了几分滞碍,以至于秦月的身形突然显现。 如此异变,让秦月还来不及布下第二个阵法,便被刘岳盯上,他一边撕下黄级镇修符,一边七道剑光直冲秦月而来。 在一旁观战的归海大怒,“陈可为,弟子交战,你忒不要脸,还敢插手。” 归海拔起碧芒,便是一剑,直冲陈可为而去,气势无匹。 陈可为拿起玄铁重剑,就那么迎了上去,一剑破开剑光,边说道,“我只是提醒下刘岳别隐藏实力了,这也叫插手吗?” 二人还欲较量,场内的异变却让二人停了手。 秦月见剑光之威锐不可当,便朝自己脚下扔下三块灵石,地面松动,而后便陡然遁地而走。 竟是土行阵。 刘岳自恃自己身子矫健不惧近战,哪曾料到秦月被先天重水淬体,身形速度远非常人。此刻遁入地下,又有水雾阵迷惑,刘岳瞬间被动。 就在水雾阵再度掀起一阵漩涡雨滴时,秦月同时从地中遁出,只是一剑,让刘岳心神大惊,猛地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 刘岳脸颊有血丝飘过,竟是破了相。 他整个人仿佛受了极大刺激,语气变得森然,“你这个贱人,胆敢坏我这张脸,今天你死定了,谁来求情都没用。” 刘岳吐出一口血,这鲜血在半空中由雾状迅速转化成液体,凝聚在一起宛若一条血龙,而后刘岳浑身灵力绽放,一把抓住这血龙,不过瞬间便宛若远古火神。 火焰温度极高,连边上观战的弟子都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陆达在一旁不安地道,“遭了,没想到这刘岳竟然已经火精内练,这下水雾阵挡不住了。” “给我出来,你这贱人。” 刘岳的精神极度不稳定,归海那握着碧芒的手越发紧了。 至于秦月,本来藏匿于地下,却觉得整个玄石都快被蒸发,不得已现了身形,才发现身上那本是云锦编织而成的弟子服都有了几分被高温灼烧的痕迹。 火人大步朝着秦月迈去,秦月虽然一连用了三张聚灵符,连续运转轻灵术,却架不住身后火人更快。 归海见状,整个人带着碧芒剑便要刺向火人,却被陈长老拦下。 “归海,刚才不是你说的别插手吗?” 只是那么一拦,那已然幻化为三丈的火人猛然化作一个巨口,将秦月吞入其中。 第45章 名扬鼓浪 “秦月!” “师妹!” 两个呼喊一前一后,而后便是鼓浪门一干人等都有几分愣住了,便是那孙琳都有几分口齿不清。 “这秦月……被……被吃了?” 御剑宗则是一片大喜,欢呼声此起彼伏,“这鼓浪门不过如此,哪可能敌得过恼怒起来的刘师兄!” 在火人腹中的秦月听不到呼唤,只是觉得奇怪。 本该被熊熊烈火燃烧的灼烫感,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反而感觉到一股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 自那年,秦月积攒浩荡灵气助丹田破碎了先天重水凝结而成的空间后,这个空间便在体内藏匿无踪,此刻却又一次从秦月体内浮现出来。 不大不小,刚好足够护秦月在这火焰中周全。 秦月按照青铜钟所授的灵水淬体诀,尝试将周遭的火灵力吸纳入体内,好被先天重水压制。没曾想,这一尝试却让她愣住了。 本来吸入体内的火灵力非但没进入,反而拼命躲开,而在体内一直温养的先天重水却压根不需秦月运转,主动逸散开去,仿佛大鱼吃小鱼一般,主动寻找火灵力。 不过几个呼吸,众人看着那本来威势滔天的火人开始有几分黯淡,传出几分闷哼。 又过了片刻,火人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只是不停地在虚空中挣扎,竟然将秦月再次吐出。 秦月不及修整,又察觉到右手腕有异样,当即将全身灵力尽数灌注其中,使出了平生最强的碧水剑诀。 夹杂着水怪血元的一剑,就那么刺在了火人胸膛,而后和火人体力的先天重水碰撞。 先天重水遇到火,本就难以自控,又遇上敢于挑战万水之尊的水怪血元,更是涌动激昂。 秦月灵力耗尽,将将昏去,只是一只手扶着阵旗缓缓坐下。 而后,一连“砰”的数声,几方灵力在火人中交锋,待水雾散去时,留下的是躺在地上身中一剑的刘岳。 不等御剑宗人靠近,刘岳整个人便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那夹杂着火灵力的血雾,却还在被先天重水侵蚀的,消散于空中。 …… 就在秦月右手腕的河怪血元于火人体内激战时,铁尖山的地底深处,一个似龙非龙、背着龟壳的身影突然睁开了双眼。 “是我那义孙子的气息”,言毕开始缓缓地从地上挪动,似乎要站起来一般,夹杂着似铁非铁的锁链撞击声。 自那日林奇催发青铜钟传授五行流转诀后,他便隐隐约约感觉到铁尖山的地底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活动,不由得有几分惴惴不安。 不过林奇意外发现,随着秦家两个孩童在池塘里演练五行流转诀的次数增多,青铜钟所储藏的灵力也在节节攀登。 量不多,但胜在每运转一次便能增加。 “如此看来,要是只按照灵力厚度,我便已和筑基巅峰无异了。” 池塘里那几头灵化境鱼族在林奇的操纵下,时不时变换阵型“偷袭”两个孩子,虽然险象环生,但在二人配合下倒是总是虚惊一场。 就在此刻,林奇突然察觉到地底下这次的波动变得明显而剧烈,只是有何意图还不明确罢了。 …… 这日夜里,虽然鼓浪门的门主和首座百般挽留,但御剑宗一行人连继续住一晚的意思都没有,便神色冷峻地齐齐御剑离开鼓浪门。 在路上,宗主独孤策却反复地查看这陈数和刘岳的伤势,越发印证自己的判断,“那个练气境的丫头居然体内怀有先天重水,如此至宝,哪是她配承载的?” “天降宝物,当归有德之人。” 这几日,两个门派名为交流,实则互相渗透,倒是把秦月的情况摸得颇为清楚。 一个入门资质平平的丫头,练气境修为,铁尖山人,这三个消息放在一起,想来要弄明白先天重水从何而来,也只能从铁尖山入手了。 巧在宗门内一年多前恰好有个弟子熟悉铁尖山,便将吕云洲唤至身前,询问铁尖山有何奇异之处。 吕云洲不解宗主为何有此询问,只是将铁尖山的情况和盘托出,顺带提了一嘴几年前曾经天上有仙人在铁尖山至于五老山一带寻觅仙物,村民们惶恐不安,每日祈求。 独孤策也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吕云洲退下,心中却暗自揣摩,“那些大人物,可不是我御剑宗惹得起的,不过莫非这先天重水和仙物有关?” 才到九头山,独孤策便唤了长老陈可为入内,“待你那两个徒弟伤势稳定了,你便亲自带人去趟铁尖山,我宗门兴盛,或许在那……” …… 且说孙、李两家偷偷给在鼓浪门的弟子传信,指证秦月擅传宗门法诀,想着一旦鼓浪门会派人来惩治秦家,也好跟着分一杯羹。 几个月后,鼓浪门果然来了一名修士,脸色阴沉,直接大步流星,便奔着秦家而去。 如此气势,莫说草坂村了,便是整个铁尖山都感觉到天上来人了。 一时间,不少村民虽然不敢靠近秦家大院,但都暗自观察秦家局势。 众人只觉得,这个修士的法宝虽然看上去仍然有点忍俊不禁,但看着那从天而来的气势竟比那日来接收弟子的魏朝歌还要强盛。 来人正是和秦月在阵法一道相谈甚欢的四师兄陆达。 他此番前来,颇有几分郁闷,竟然是要帮秦家布置可以增益田地的聚灵大阵,连阵旗和灵石都是从他自己的每月宗门领用中支取。 算了下,陆达那日赢下的九百灵石竟然要搭进去一大半。 秦守时带着秦家众人,语气恭敬,左一句仙师、右一句仙师,生怕惹得对方不喜。 毕竟往常秦守时便曾听沈逸聊起,“修仙宗门其实和朝廷差不多,也是各有势力倾轧。” “莫非自家幺妹得罪了这个宗门里的修士了吗?” 念及到这,秦守时使了个眼色,众人越发恭敬。 却见陆达压根就不在意这种虚礼,只是一个人把如今已经成为秦家地盘的后山给逛了个遍。 “秦师妹所言不虚,这铁尖山委实灵气稀薄了点。” 唯独陆达在经过秦家池塘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停地在池塘周围踱步,惹得秦家众人心惊。 第46章 仙门垂青 以陆达的阵法造诣,不过几眼,便感觉到了池塘里似乎有灵化境的鱼族在演练阵法。 “你们秦家这个池塘倒是有点意思,无怪乎秦月那般了。” 秦守时以为池塘底下藏着青铜钟的事情败露,偏偏眼下秦风、王丰皆不在家,刚要暗示沈宛带着孩子们快逃离,却见陆达摆了摆手。 “尔等莫要心慌,我别无他意。” 陆达哂然一笑,想到自己所为大概被秦家众人误解。 “我此番来给秦家布阵,正是受秦月所托。” 说到这,陆达只觉得自己被秦月给“扮猪吃虎”了,秦月声称自己从未和人赌过牌九,陆达便动了赢几把过过瘾的念头。 哪曾想,数日之前,秦月居然连续赢了十几把。 陆达输多了上了头,只想赢一把,偏偏秦月却站起身,说今日修炼功课还未做完,改日若有功夫了再玩耍一二。 陆达安肯? 须知赌徒们往往赢了还想赢,便是一路输到底,也总想着能一把翻盘,便是翻不了盘,赢最后一把也好。 陆达虽然修习天地大道,但却也难逃此理,央求着秦月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赌注便是输了就去帮秦月给秦家布下阵法。 结果自然是再输一把。 临别之时,陆达实在是按耐不住疑问,便出言询问秦月是不是诓骗自己未曾与人赌过牌九。 哪曾想,秦月却嘻嘻一笑,对自己这个实质上的阵法师傅说道: “陆师兄,我说的是没和人赌过,没说我没和人玩过。”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除了铁尖山那个赌坊,玩牌九,我还没输过。” 言毕,秦月将赢了一下午的灵石、符箓尽数归还给了陆达。 陆达喜欢找人与自己赌,却赌品颇佳,从不赖账。 秦守时让沈宛去备了酒水,想要宴请陆达,还准备了这些年来置办的金银器物,想着多少能讨陆达欢心。 哪曾想酒水尚未备妥,陆达便已经给秦家后山布下了聚灵大阵,还随手布置个了镜花水月阵,将秦家池塘底下的异样给掩盖住了。 临别之际,陆达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牌九,递给了秦守时。 秦守时不解,只是惶恐地将牌九捧在手上,弯腰举高,生怕冒犯,却听陆达说道: “这副牌九,实则是我的信物,你可安放与秦家地界,其中神妙你一试便知。” “至于这两个册子,不过是些粗浅的修行要旨和灵物栽种诀窍以及我平日里勘探灵脉的心得,便也一并给你了。” “那个袋子里有数十枚符箓和一些灵物种子,你们也可栽种下试试。” 就在秦守时举家准备跪谢时,却听陆达说道:“这些便算作五十灵石,他日你们秦家或秦月需得还我,作为筹码亦可。” “对了,这里还有封信和器物,是秦师妹托我给你们的。” 秦守时听闻秦月来信,竟有几分神色激动,当即就要跪下叩谢仙长照料小女,却被陆达一把托起,请到太师椅上。 “秦家家主,不必如此,秦师妹在笔架山深受师门喜爱,我也就是顺手为之。” 言毕,不见陆达御使什么法诀,只是又一幅牌九从袖中飞出,整个人往前踏了一步,踩在牌九上,就此远去。 陆达离别之时,脚下的牌九却突然晃悠了下,竟是他隐隐约约听到秦家众人议论: “难道这大修士竟然也会输给幺妹了?” “不可能吧,幺妹那牌技,在这屋子里就没赢过谁呀。” 本来还在秦家周围看热闹的诸人,此刻纷纷围上前去,大抵是想看着仙人到底如何处置秦家。 秦守时拿着这副牌九,恭敬地请到秦家地界边缘。 牌九竟然自己从手中挣脱,飞到边缘处,突然凭空变大,最后竟然像一个界碑一样直接扎根在地上。 他走到牌九正面察看,发现牌九早就变了,不再是滑稽的点数,而是六个字,“鼓浪门,笔架山。” 再看牌九背面,上面写的是因秦月在笔架山修行不缀,夺得闾山大比,深得首座之心,特将秦家纳入笔架山麾下。 他日若秦家上供的灵果、灵草、灵石符合要求,还可恩赐更多法诀以供修行。 …… 陆达御着牌九飞行,只觉得秦家确如师傅所言,颇有几分不俗。 “秦月的族人居然大多迈入修行,确实难得,师傅这次又对了。” 原来三日前,就在陆达准备去履行赌约时,却被笔架山首座归海叫到跟前,要求探查秦家诸人的修行情况和有无异样。 “陆达,此番前去查探务必仔细,若确实秦月所言为真,那么便给秦家一个机缘。” 陆达驾驭着牌九,快若流星,自顾自地说道: “如今来看,想来六师妹确实和泄露法诀一事无关,倒是好给师傅一个交代。只是师傅为何让我看到有何异常便要布下镜花水月阵?” “这次师傅没和门主、首座相商,就开了个笔架山的下属势力,此番争吵怕是少不了。” “倒是这铁尖山也有点奇怪,怎会如此平平无奇?” …… 这日夜里,秦家诸人先是各自感叹聚灵大阵的精妙,仿佛整个秦家后山和厅堂都有了股淡淡的灵力。 这般灵力自然无法和青铜钟转化的先天重水相媲美,但胜在来路光明正大。 如此算来,众人倒是可以日夜在家族内修行,无需像修行先天重水那般掩人耳目,想来进展更快。 秦守时在众人面前,拆开秦月的书信,边上则是等聚灵符、引雷符、云锦、回灵丹、遁地术、火球术等好些器物、图册。 “父兄及嫂侄诸人安好,月儿离家已逾一年,自入门以来,深受宗门器重,幸得入笔架山,随首座归海公修行。而今于阵法之道略有小成,修为已达练气境中期。请父兄及嫂侄诸人勿忧,保重身体为上。 吾四师兄陆达,修为已达筑基境巅峰,此次应吾之请,前来族中布设法阵。此人心思玲珑,诚心相交即可。 今随信附送器物若干,使用之法另附。另请父兄勿启最后一页,乃是月儿致王丰之书信。月儿叩拜。” 秦守时将最后一页纸交予王丰,而后将书信给众人传阅,一时间众人俱是感慨。至于王丰手上的那张纸,不过一句话,却让王丰感之叹之。 第47章 赐下仙法 信上不过三十五个字: “我住清溪头,君住清溪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清溪水。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话语旁,画着一副简单的话,竟是二人拿着鱼竿钓泥鳅的情景。 就在众人各有思绪时,一阵风突然吹过厅堂,竟然将陆达留下来的册子给吹落在地,也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随后,众人在厅堂里研究着陆达留下来的册子,交替传阅。 秦风翻着册子,里面确实写了些修仙法门,不过看精妙程度,倒是不如青铜钟传授的两门法诀。 再往后翻,便是作为鼓浪门认可的世俗家族,可获得培育灵米、灵果、灵草、勘定灵脉的法门,只需按年上供五成,余者可自行处置。 “爹,我们修行的都是灵尊之法,倒可看这些法诀与我们已修功法是否匹配,若真能相配,那么当是如虎添翼。至于这些灵物法门更是重要,看其功效,非但能结好仙家宗门,还能利于修行精进。” 王丰接过册子,所言倒是和秦风相差无多,不过在是否修行法门上略有差异。 “爹,大哥,这些法门既然是笔架山传给我们的,想来也知晓我秦家人丁并不兴盛,应是允许我等将法门传授给近年来投靠我们的各家村民,也好稳固人心。” “我看荒地里的那伙流民,不过一年,便将荒地开垦得有模有样,看田地之肥沃,倒是更适合耕种,想来流民中或许混迹着我们还未知晓的高人。我们得早做防范才是。” 秦守时点了点头,觉得王丰所言确实更为稳妥,“看来你和沈逸这段时间学的不错。” “沈老先生确实学识渊博,教学异于常人。” …… 次日一大早,正在秦家后山耕种的人家相继听到王丰呼唤,就说家主秦守时有要事相商。 王丰本是修行中人,按理寻常农户看到该有几分恭敬,奈何他终日跟着沈逸走街串巷,众人只觉亲切,倒是少了几分疏远。 不过一炷香,秦家院子便站满了各家农户,乌泱泱一片,足足有四五十人。 秦守时居中而立,不过一句话引得满院皆惊。 秦守时微微抱拳,“秦家承蒙诸位看得起,助我秦家插旗,昨日我秦家已受仙宗鼓浪门垂青,赐下界碑,恩授法诀,领了栽种灵米、灵草、勘探灵脉等诸般差事。” “一番商议,我秦家决定在后山开辟灵田,各家可凭人丁多少开荒栽种,他日收成,各家可各留三成灵物。” 众人听到可留三成仙家灵物时,瞬间议论之声不断。 哪曾想,秦守时直接拿出了陆达给他的册子。 “这个册子,便是仙宗鼓浪门的陆达仙师赐下的法诀,我秦家商议,往后各家可派一二子弟寻我儿秦风研习此册,至于能否踏入仙途,倒要各凭本事。” “我秦家除直系子弟外,另设有诸门子弟,只需踏入仙途,便可一同商议秦家大事。” 本来自留三成灵物的提议,便已经让诸人心神打动,此刻再听闻能够修炼仙宗法门,本就按奈不住的心当即涌动而出。 李铁牛本就和秦家交好,自家孩子又已五岁,正是适合修行的年纪,当即抢先表态。 “我李铁牛愿意,我李家人丁虽稀少,但胜在干活利落,儿子不过五岁,已能读书写字,恳请家主垂怜,收入秦家诸门。” “我李明泽也愿意。” “我陈铁华也愿意。” …… 三日之后,整个铁尖山都传遍了消息,本来聚拢在秦家的几十农户居然破天荒把自家祖田都抛了,每日便是在秦家后山摸索,惹得余下众人好奇。 在数日演练后,秦家众人渐渐明悟了聚灵大阵的用法,陆达在寻常的聚灵阵中加入了一些迷踪之类的功效。 若是寻常之人闯入秦家地界,便容易深陷其中,轻易不可逃走。 短短半日,沈宛便客气地“请走”了孙、李两家的不少族人。 “爹,为何不给这帮人略施惩戒呢”,沈宛不解。 秦守时回应,“我们秦家此举当属铁尖山首次,纵然是有所好奇也是应该。便是我等,难道真就不想知晓一二?” “若他们还来呢?” “可一可二,不可三。若是三番前来,便都别走了,横竖我秦家拿他们杀鸡儆猴。” 既然秦守时已有安排,沈宛也就不多言语,她虽是一介女子,但自秦风修行更勤后,诸多事宜已然落在她头上。 秦家众人和归附的村民一连数日,皆在后山开垦灵田,汗如雨滴。其中最受累者,还得属秦风、王丰。 二人才迈入练气境初期,虽然亲善水灵力,但施展起灵水诀还是吃力非常。 往往二人积攒了大半天的灵力,也就足够勉强施放不到半炷香左右,转化效率实在堪忧。 “大哥,如此观之,大抵是我们过于乐观了,便是有乡亲们相助,要让漫山遍野皆是灵田,想来极其困难。” 秦风蹲在地上,感受着灵水诀滋润的土壤,确实比未开荒前多了几分灵力。 只不过还稀薄的很,距离栽种诀窍载明的足以种下灵稻、灵米还需颇多时日。 …… 半月之后,秦家后山的灵田终于勉强开辟出三块,一块本属秦家,另外两块则是各家村民共有。 村民虽然没有办法像秦家二人直接释放灵水诀,但每日清晨,便会漫山遍野地从树叶上取来灵力凝结的水滴。 虽然每一次的量极少,但胜在积少成多,足足有七八桶水,倒也可勉强为之。 如今的灵田上,一半栽种着灵稻,一半栽种着灵苗。 据灵物栽种诀窍记载,灵物生长时节与寻常田间农物差别极大,最低等级的灵米不过三月便有收获,档次稍微高点的,便得一年。 这种灵米,虽是档次最低的灵物,但寻常人食之,也可少些疾病困扰,对强身健体多有助益。 至于灵果,最低等级便得半年,至于品级更高的,三五年乃至于数百年皆有。想来,便是寻常宗门的下属势力也无法轻易种出后者。 灵田之事繁琐,秦风和一些村民们渐渐都把住所搬到后山,几乎每日就扎根于此处。 唯有秦风每晚还会归家,引得村民私下调侃。 “想来是一日都离不开沈宛了。” 第48章 大乱之气 村民以为秦风是和沈宛情好日密,哪曾想竟是和秦家众人一起潜入自家池塘修炼重水淬体。 其实,按照秦风如今的练气境界,早就不用再修行灵水淬体诀了,他却唯恐自己根基打的不牢,依旧每日淬炼,体内灵力渐渐多了股阴寒之力。 “相公,此间灵田所需的灵水颇多,既然这先天重水蕴含极大淬体之力,何不试试浇注在灵田上?” 沈宛对修行之事了解较少,哪里知道修行界中哪有人会如此暴殄天物。 偏偏秦风觉得此言在理,真就第二日一大早便拎着一桶“先天重水”给自家那块灵田浇了小半个区域。 才一浇下,那本来生机勃勃的几棵灵苗当即迅速生长,仿佛生长了数月一般,紧接着迅速枯萎,连灵果都未成结出。 “这,先天重水怎的?难道与灵物相克?” 就在秦风懊悔之时,突然有棵没有迅速生长的灵苗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灵力。 “难道,这先天重水对灵苗而言太滋润了,寻常灵苗承受不住,而能承受住的便能产生异变吗?” 此后的日子,秦风每日如此,不过浇水的容量稍有不同,倒是渐渐使出了些门道。 村民们看到秦家灵田的进展最快,想着秦家二人毕竟是修行之人,定然是灵水诀的功用,倒是不疑有他。 …… 且说秦家忙于开种灵田之际,在荒地组织开垦颇有时日的流民头子陈二爷,此刻却在等着何足道的吩咐。 “如今局势有变,眼见秦家势力便要追上孙、李两家,你们分头去和吴才、刘畅联络。 “就说尽量让之前跟着他们的流民生点事情,看能不能制造点事由,撺掇两家人先火拼起来。” 陈二爷和几个流民头头不解。 “何先生,如今秦家蒸蒸日上,我们不撮合孙、李两家联合,为何反倒先削弱孙、李两家。” 何足道站起身,瘸着个腿,踉踉跄跄,却是撑在墙边,看向了屋外正在互相打斗的三条狗。 “你们说,这些狗里面谁伤势最轻?” 陈二爷望向屋外,看了片刻,恭敬地回应道,“那体型较小的狗,反而伤势较小,两条体型较大的狗倒是打得热烈。” 何足道微微点头,“那如果你把那两条大狗的腿都打断了一根呢?” 陈二爷早就对何足道心服口服,闻言便随手抄起柴火,立马出门将两条大狗的腿给分别打断了一根。 随后回到屋内,就等着何足道指点。 哪曾想,何足道不过一句话: “你们走吧,看明白了这些狗,你们就知道为何要先削弱孙、李两家了。” 何足道说完,便又兴致缺缺,随手拿起流民已经给自己准备好的饭菜,开始吃着,摆了个手势,便要送客。 何足道的屋外,陈二爷和几个心腹就那么蹲在墙角,看着那三条狗争斗。 不过片刻,争斗形势便与刚才截然不同。 那两条受伤的狗,发现一对一压根无法和四肢健全的那条狗争斗,居然联合起来了。 那条体型较小的狗不过几个呼吸,身上便满是伤势,眼见得便要断了气。 陈二爷看完争斗,当即明白了几分,立刻派心腹去联系此前埋在孙、李两家的内应。 而后数月,孙、李两家总是因上下溪水断流、收成、婚嫁、祭祀等摩擦不断,继而大打出手,多有血光之灾,连本来耕种的田地都抛荒了十之二三。 虽然孙、李两家的族长渐渐回过味来,特别是里正,察觉到背后有人在故意策划两家争斗。 只是,数次调停,却徒劳无功,毕竟争斗多了,也很难说清楚谁是谁非。 里正哪里想得到,荒地之上的那处房屋,何足道盘膝而坐,道道灰白气息自地上涌入体内。 “果然,大乱之气对纵横法门修炼多有裨益。” “只是这秦家老是不接招,怕是再一年,只怕此地的乱气也就吸收得差不多了,倒是还得再寻个去处。” …… 孙、李两家争斗越是频繁,秦守时等人却越是约束归附的村民不可参与其中,颇有几分龟缩之意。 不过,这些村民的心思也不在争斗上,只因为眼下便是灵田收成和秦家选拔诸门子弟的日子。 数个月的灵田耕种,秦家那块灵田虽然不过二人操持,但收成却最多,除了十来斤的灵米外,还结出了能够涵养体内灵气的普通圣灵果九颗,以及一颗带有几分阴冷之意的圣灵果。 至于其他农户合作耕种的两块灵田,收成合计约有二十来斤,但圣灵果却只有十颗。 众人盘算了下,扣掉上供给鼓浪门的份额,还能多少留一点。 不过农户们各自分到手上,却是少了些,几乎还不够各家一个子弟服用。 所幸大家都是附属于秦家的农户,在秦守时的调解下,好歹没发生冲突,只是约定按年份收成后再分。 有得分,总好过分不到,农户们大多也能接受。 如今农户们最关心的事情倒是秦家对诸门子弟的选拔。 鼓浪门的法诀大多和水有关,秦家有个池塘倒是合适,这些日子秦家众人算是勉强摸索出了测试灵根的法子,至于先天重水淬体,思虑再三后还是先缓缓。 如今各个农户的孩子都聚在池塘边缘,只等着和秦家交往最为密切的李铁牛把秦风请来。 众人见到秦风自后山缓缓而来,约莫离了百余步,便有各家农户殷勤地往上迎,倒是颇有些修仙者的气象了。 秦风才来到池塘边上,本来议论纷纷的各家子弟当即连低语都不敢,只因为自家父母早已经告诫了,若是能跟着习得一二仙法,便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秦风修行日久,渐渐已有几分威严,“灵田杂务繁多,便开始吧,各家子弟依次排队。” 众人也不见秦风有何动作,只是手伸入池子里,暗地里却施放了灵水淬体诀。 虽然秦风没有青铜钟的本事,能够将池子之水转化为先天重水淬体,但短时间内转化为筛选弟子所需的灵水,倒是可以勉力为之。 “各家子弟依次向前,将双手指放入水中,若指尖有鱼逡巡,视为资质合格。” 当年秦月参与选拔时,内门的三师兄青松并未说得仔细。 如今看了鼓浪门的修行要旨,才知道所谓指尖有鱼逡巡,正是体内已开灵窍,能够将灵气吸纳入自身,这才引得鱼儿跟随。 秦家众人也曾暗想,若无青铜钟相助,怕是秦家众人连一个开了灵窍的人都拿不出来。 “开始吧”,秦风才说完话,便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农户子弟抢先上前。 第49章 温陵妖姿 且说秦家正在自家池塘边上进行着资质测试,距离闾山地界上千里的王化之地,即温陵府,人影涌动,抑或说妖姿婆娑。 作为温陵地界的行政长官的府邸,此刻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 厅堂中央,十几个舞女极尽妍态,载歌载舞。 端坐主位的,是个明艳非常的女子,名唤宴紫苏。 她头上戴着官帽,直让人觉得是哪个偷了自家爹爹官帽的顽皮官小姐,底下站着一个还带着少年气息的黑袍男子,只是半边脸上泛着隐隐黑气,大有生人勿近的意味。 偏偏其边上,是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面容观之不过二八,一人捧着美酒,姿态魅惑地举着夜光杯,一人提着灵果,轻轻剥皮,便要把果子往身居主位的女子嘴中送。 “我说李公子,食色性也,是她们两个不值得让你一看吗?” 宴紫苏说完,便将边上女子的衣裳猛得一拉,“这身段,这小脸,也不值得让你看一眼吗?” 只是这衣服猛得掉落,边上的女子惊的喊叫了一声,却惹得宴紫苏眉头轻皱。 宴紫苏轻声地安抚这个女子,温柔地说道,“怪我唐突佳人了”,而后将女子拥入怀中。 很快女子仿佛睡着了一般,从宴紫苏的身上滑落,血迹渐渐从胸前流出,竟然是整个心都被宴紫苏挖出。 那心就那么被她放在桌上,仿佛还会扑通一般,惹得边上另一个女子惊得花容失色。 “够了,不觉得有点过分吗?”,李承宗喝问道。 “呵呵,你一个欺师灭祖的邪修,也配讲过分二字吗”,宴紫苏不以为意,反而直接接过女子的美酒,倒入口中。 “好了,既然你没这般情趣,便就说正事吧。我们还需要多久才可以进入闾山?大牢里的那些人,我可没有多少耐心。” “顶多再有半年,闾山的那些巫法屏障,我便有把握破除。” “如此看来,你倒是比你师傅要有能耐得多,那家伙凭白收了多少阴魂,却是个废物。” 李承宗似乎压根不想搭理这个万妖宗的妖女,便要拉着边上那个女子转身离去。 “李公子,这时候你又急了?你何不把夫人的模样告诉我,我这就让你见到她。” 李承宗转过来,眼神却有一股冷漠的气息,“你要是敢变成她,我这就杀了你。” 这番冰冷的话语,让上位者宴紫苏瞬间都有了几分本不该有的忌惮,她顷刻反应过来,便要发怒,却发现李承宗已经离开了厅堂。 温陵府外,那个被李承宗拉着走出厅堂的女子,以为眼前的人便是自己今晚要服侍的对象,再看李承宗那阴冷的气息,不由瑟瑟发抖。 哪曾想李承宗却袖子一张,一套常服出现在手中,“穿上吧,逃出城,别再回温陵府了。” 女子怯生生地问道:“我能去哪里?” 李承宗脸上的黑气猛地变化,竟带有几分不耐烦,“不知道去哪里就再进去,别死在我面前就行。” …… 秦家众人自是不知那日沈逸所言的朝廷竟是这般,更不知不过半年闾山便有大变,只是兀自按部就班地经营着基业。 秦风站在边上,看着众多子弟就那么往池塘边上挤,引得李铁牛急忙呼喊维持秩序。 年纪最长的农户子弟仗着体型优势争先上前,换来的测试结果却不太好,居然三个人愣是凑不出一条跟随指尖的鱼。 “可惜,退下吧。” “还是退下吧。” “退下吧。” 秦风一连摇头三次,惹得身后还在排队的子弟越发惶恐。 在一旁观望的父母们,此时更是有种炎日当空、人在冰渊之感。 “当真仙缘就如此难觅吗?” “哎,还得继续脸朝黄土背朝天了。” “我陈家祖坟就不能冒次青烟吗?” 一些村民当即跪在地上,不断地朝着天空跪拜,只盼口中的“老天爷”能多少手间露出那么点机缘,让自家孩子能撞上。 此时,沈宛从厅堂里端出了些茶果,便要分予食用,倒是多少缓解了点惶恐的情绪。 偏在此刻,李铁牛家那五岁孩童李固安上前测试,才一入水,便脱口而出。 “这手放在水里,好像有什么涌入体内。” 秦风一听,当即凝神注视,这才发现周遭几尺的池塘之水朝着李固安手指涌动,紧接着便是两条体型不大的青鱼在李固安的手指来回游动。 依照正是人之七窍,开了两处灵窍。 李固安虽然也知此事是在测试,但作为全场年纪最小的孩子,加上和秦家又相识多年,一时间忘了拘谨,竟然就这样把青鱼给捞了起来。 李铁牛以为自家孩子干了破坏测验的事情,忙不迭要请求秦风原谅,就差直接跪下了。 秦风离着李铁牛还有三尺,只是手上法诀轻捏,便有一股力量将李铁牛托起。 李铁牛惊讶,却听秦风说道: “铁牛啊,你家出好苗子咯。” 李铁牛愣住,边听秦风又说道,“你家小子不错,七窍开了两窍,可入秦家诸门。” 秦风的这句话,让李铁牛欣喜若狂,忘了少东家仍在跟前,便当即抱起李固安庆祝,直接高高抛起,又接在手上。 秦风为人和善,看到这样的兴奋劲,只觉得和父亲当年抱起秦武一般。 有了李固安的珠玉在前,余下的子弟本来逐渐萎靡的信心倒是稍微振奋起来,争先上前测试。不过,大多数孩童听到的却依旧是: “退下吧。” “明年再来试试。” “可惜了。” 眼见得只剩下两个,秦风暗叹。 还是归附自家的农户少了些,可供选拔的子弟太少了。但骑墙之人又实属要不得,确实两难境地。 这时候,一个体态略有几分臃肿的小胖墩一蹦一跳,便要向前。 就在离池塘边缘不过五步的距离,竟然一个踉跄,便要往前摔,眼见得脸朝地面,惹得那些本来意志消沉的子弟都相继哄堂大笑。 哪曾想,这一摔,刚好一根手指放入水中,池塘表面又起涟漪,夹杂着灵气渗透入指尖。 没过多久,便有三条鱼在指尖徘徊。 “你是何家孩童?” 第50章 棘手天赋 “我爹走了很久了,我娘是陈二花,我叫谢飞。” 原来,这个孩童不过是因为娘亲和沈宛走得近,这才得了测试天资的机会,没想到结果却属实不错。 陈二花得知孩子如此争气,自是对着沈宛千恩万谢。沈宛轻轻摇头,倒是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意思。 就在此刻,最后一个小孩上前测试,秦风和沈宛一看,却都有几分皱眉,齐齐轻道一声: “竟然是她?” 秦家二人眼前,只剩下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女,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平日里在灵田耕种上确实勤奋。 好几个村民都曾议论,“一个女娃子,干起田间农活一点不输男子,也是难得。” 此前,秦家众人想着此女不过是前来归附的农户,就算是猪肉荣的妹妹,未尝不可纳入其中,想来一个普通幼女,也卷不起什么浪花。更何况,不收下也不合适,毕竟此女一连四日都是第一个出现在秦家庭院之人,总不能伤了其他依附之人的心思。 如今田其柔参与测试也就罢了,偏偏手指放入水中后竟然是四条鱼在指尖徘徊。 “这倒是难办。” 秦风和沈宛眼神迅速交换了下,沈宛佯装上前观望,却由秦风暗自运转灵水诀,将池中之水给散了灵气。 水中没了灵气,田其柔自然无法让鱼儿在指尖缠绕。 秦风脸色如常,只是宣布,“退下吧。” 田其柔心情大起大落,不由得神色萎靡了几分,沈宛觉得心有愧疚,便拉到一旁安慰了一番。 “余下的子弟只能明年再来了,李铁牛留下,其余的人散去吧。”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池塘的喧闹便尽数消失,只留下了李固安和谢飞两个入了秦家诸门弟子的孩童在等候秦风的吩咐。 …… 这日夜里,秦家厅堂。 秦守时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不停地微微轻按扶手,另一只手轻敲桌案,显然也在苦思冥想应对之策。 按理说,秦家新添两个诸门弟子,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奈何今日测试中田其柔的表现却让众人难以抉择。 猪肉荣虽然在铁尖山上下三村历来有“生意公道”的名声,但他这个相差了足足有十来岁的妹妹却一直以来保护得很好,从未参与过任何腌臜事。 她平素也温婉有礼,为人随和,干起农活来也踏实。 秦家众人在那么多年,大抵意见相合,而今晚却罕见得多了几分争论。 “爹,这可是四条鱼,我和宛儿虽然当即破坏了结果,但这可是天生七窍已开四窍的天资。” “是啊,爹,便是我们,就算是幺妹这般修炼进展,若无灵尊相助,恐怕也难有如此天资。” “更何况,我们这样剥夺她的机会,我总觉得对她的伤害是不是太大了。” 秦风平日里主张便多也就罢了,今日连沈宛都罕见地发声了,自是让秦守时也拿不准主意。 “唉,我又何尝不知?如今眼见铁尖山乃至闾山越来越乱,莫说是多了修士,便是多几个人丁劳力,也多点立足之本。只是,那猪肉荣可是死于老大之手。” “他日若田其柔修习了仙法,又知晓其兄死于我们之手,寻我们的仇,那时候悔之晚矣。” 两方之言,各有道理,自然相持不下。 厅堂里唯独剩下王丰还未表态。 王丰欲言又止,两个手指头轻敲立柱,叹了口气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田家妹子虽然性格纯良,但难保他日生变。” 就在秦风要开口辩驳时,王丰拿起了今晚分食赤粿糕的小刀,在指尖环绕,竟然似戏法一般,引得众人不解。 “这把刀,若是落在武儿、妍儿手上,自然是极其危险的,落在嫂嫂手上,那么不过是把稀松平常的工具。” “田其柔也是此理。” 王丰的话,一下子让众人明白了,与其平白错过一个可造之材,不如还是纳入麾下,只不过注意把握驾驭此人的尺度便可。 “既是如此,老大,田其柔那边,我们先按兵不动,依旧让其和其他农户一般,也好继续拉拢着。待你和王丰境界再高点,才好考虑收入诸门弟子。” 秦守时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狠厉,“不过,若当真留不住,那么断不可让崤函故事重演……” 秦守时话未说完,但众人已经知晓其意。 乱世立足,空讲妇人之仁,必定是取祸之道。 秦守时将手上的茶杯狠狠捏着,既有不甘,又有认命: “便是他日秦家众人处在田其柔的境地,也休怪他人心狠手辣,一切皆是乱世使然。” 【古时,有无名氏著《史海钩沉》,其载:昔有崤函人族,居于山林之中,以仁慈著称。一日,有妖族误入人族领地,人族之女白霜见其困顿,不忍其饥寒,遂以谷物与之。妖族归家后不慎泄密,妖族皆欲捕之以为奇货。未几,妖族围猎,族人皆亡,徒留白霜悔恨。后人闻之,皆叹曰:妇人之仁,乃灭族之祸也。】 …… 第二日,清晨,秦家后山祠堂。 秦家的几位当家坐在太师椅上,在他们身前跪着的自然是两位测试通过的新晋诸门子弟李固安和谢飞。 两个孩童此刻恭敬地跪在秦家列祖列宗的排位身前,二人父母指点着二人给秦家众人敬茶、叩拜,行入秦家的诸多礼仪。 礼节虽然繁琐,但二人之父母却与有荣焉,只觉得自家孩子有大出息了,脸上喜色洋溢,还对观礼的其他农户招呼今夜做东,小酌两杯。 其他农户心思各异,或羡慕,或嫉妒,不足为表。 依照测试,李固安已开两处灵窍,谢飞已开三处灵窍,资质不同,秦家授予的法诀也略有差异。 秦守时看了眼秦风,秦风当即拿出了两门修仙法诀,各自写在纸帛之上。这法诀自然是秦风前一日从陆达所给的基础法诀中摘录出来的。 两个孩童的父母急忙出言提示要双手高举恭候仙恩,却见秦风依次将已经绳装的纸帛书相继授予两个孩童。 李固安和谢飞双手接过法诀后不敢放下,只是听着秦守时的教诲: “尔等既成为秦家诸门子弟,有二事还需有言在先。” “夫修行之人,当知法不可轻传,秘不可妄泄,尔等既受法诀,当谨言慎行,休要引得他人觊觎,撼动我族根基。” “自今日起,尔等按族中子弟配给吃穿用度,需终日潜修,以家族之兴盛为己任,和睦宗亲,勿忘今日厚恩。” “今日赐下《灵气通脉诀》《御物诀》,只需在后山吸纳灵气,温养灵窍。尔等须日夜勤奋修行,早日练气有成。” …… 一连数月,虽然孙李两家竞争愈烈,但秦家倒是相安无事,秦风有沈宛操持内外,倒是落得了终日在后山温养灵窍的自在。 突然,好几个相熟的农户在三人修炼的后室外高声呼喊。 “少东家,不好了。铁尖山的山腰至于山顶处,突然有几处山脊泛起了萤萤青光,孙李两家以为有仙物出没,争相抢夺,见了不少血。” 第51章 铁尖异变 “什么?铁尖山竟然……有仙物?那我们秦家根基未稳,更是得去争这机缘了。” 其实,秦风差点脱口而出“还有仙物”,却怕被人将几年前的仙人寻宝一事联想到秦家,当即换了口风。 “固安、谢飞你们两个灵窍温养已有时日,也是检验的时候,跟着我上山。明泽,劳烦你将此事告知我爹和王丰。” “我们三个先行一步。” 李固安和谢飞虽然还未迈入练气境,但灵窍温养数月之后,脚力远胜常人,更别提秦风了。 平日里,村民们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抵达的山顶,三人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已到了山顶。 三人极目远眺,只看到铁尖山那绵长的山脊却有几段萤萤青光,缓缓在摇曳着。 至于孙、李两家人早已经各自占据了两处青光之地,只是为了那第三处青光在打生打死。 秦风扫视之下,两个家族这次派出的人倒是不少,几乎出动了一半壮丁。 “莫非真的又有像灵尊那般的宝物问世不成?” “若是真有,我秦家纵使不能得到,也决计不可落入孙、李两家之手。” 就在秦风还在琢磨形势时,李固安因为其父李铁牛与秦风相识多载,如今又更为诸门子弟,倒是比谢飞要少了几分拘谨,大胆问道: “风叔,这看的怎不像什么宝物?” “不错,看着倒有点像什么野兽的背甲一般。” “背甲,哪有野兽能如此之大?”,谢飞虽然拘谨,此刻却也不解。 “我们上前看看,你们二人捏起法诀,若事情有变,先保护好自己。” 李固安和谢飞当即运转起灵气通脉诀,将平日里存储在灵窍的灵气运转开来,若有人擅动,便要用御物诀退敌。 如今的秦风,修行已有数载,虽然境界一直在练气境初期,但胜在术法圆融,已然颇有几分仙气。 本来还在争斗的孙、李两家人,此刻看到秦风自山上缓缓而来,以为是秦家也要来分一杯羹。 他们当即放下争斗,就那么戒备着,只是两家人零星传来议论之声。 “快看,是那个秦风,以前还是个愣小子,逢人就笑呵呵,也不知怎的有了仙缘?” “你不要命了,他现在可是修士,你想死就离我远点,可别带上我。” “哼,待我孙家仙人回来,早晚教他领教仙法。” 秦风耳力早已听见,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虽然三个家族如今已成竞争之局,但秦家始终没有真正下过场,另外两家自然也就不好动手了。 “各位,你们争你们的,我们三人只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秦风不说还好,一说之后,两家人都以为秦家准备效仿黄雀之后之举,反倒一时间捉摸不定,各家派了人去请族长前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家族长各自从另一处青光之地而来,跟随而来的里正和秦风最是相熟,只是询问。 “秦风,你们秦家可是也要来分一杯羹?” “里正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便是我说秦家不分,另外两家便信吗?” 里正闻言,叹息一声。 秦家三人也不上抢,就那么在一旁观望,只等秦家其他人到来。 他这一观望,反倒让孙、李两家不好再继续争夺下去,准备先暂时搁置争议,两家齐齐看守此处,绝不给秦家机会。 就在两家快要达成交易时,几个之前一直在两家相斗中奋勇搏杀的流民却闹腾起来。 “凭什么和他们分?俺们李家怕过谁啊?有本事就往我头上砸!” “砸就砸,你们这帮腌臜玩意,看小爷这不一锄头送你上黄泉。” “来就来,我看你们孙家谁敢动我?” “我说老孙,你们别拉我,看我不打死这个混账玩意!” 本来即将要达到交易的孙、李两家,此刻却因为各自归附的流民打了起来,而又一次乱了套,一时间连孙、李两家的族长都无法当即约束族人。 秦风皱眉,“以前还感觉得不真切,现在看来这帮流民后面确实有人,到底是谁?” 他法诀轻捏,天眼一开,便要扫视全场,却没发现可疑的人物。 哪曾想始作俑者,还远在荒地民房。 何足道此刻又盘膝而坐,淡淡灰白气息自地上涌入,脸上神色竟然一黑一白,诡异非常。 渐渐地,村民们见血越发多了,血花洒在那荧荧青光上,很快就被吸收了。 在青光吸收血迹那一刻,秦风突然感觉到一股心悸,又察觉到自己寄托在青铜钟上的神识猛得颤动起来,急忙喊道:“不对劲,快撤。” 其他人以为秦风想独占仙物,反而越是往前。 “轰隆,轰隆。” 整个大地仿佛颤动了起来,本来还在互相打斗的村民顿时踉踉跄跄,连挑拨离间的流民都傻眼了。 里正伏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大喊,“这是地龙,这是地龙啊!” 里正此刻压根不管众人,只是不停地跪拜磕头,“后土娘娘恕罪,后土娘娘恕罪。” 几个村子的村民看到里正如此行事,便争相将他扶起来,想询问缘由。 哪曾想,年岁已大的里正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来了的力气,将搀扶他的几个壮丁尽数推开,只是继续跪在地上,神神叨叨: “地龙现,闾山乱。后土娘娘恕罪,后土娘娘恕罪啊”。 “天要亡我铁尖山啊。” 里正重复念叨着,一边拿起了个尖锐的石头,不顾着疼痛给自己的额头划了个圆中带方的图案。 图案才划完,额头上的血迹便无人控制般地从里正的头颅飞出,仿佛某种古老的咒印消散在虚空中。 突然间,那本来分为三处的荧荧青光,却仿佛鱼一般游动了起来。 秦风轻捏天眼诀,一看,那分明不是三处青光,而是某个匪夷所思的巨大异兽要站起身来。 秦风心惊,如果眼前那化作连绵青光的山脊竟然是某个巨大异兽的背脊,不消多言,便是转一个身,怕是整个铁尖山的村民都得死伤过半。 又一阵地颤,这一次远比刚才更剧烈。 “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快逃吧!” 听到里正呼喊,无论哪个派系的村民当即落荒而逃,作鸟兽散,不少村民在踉跄逃亡中多有受伤,血迹斑驳。 紧接着,山脊处传来一串断断续续的轰隆声,仿佛是某只怪物在挣脱牢笼一般。 第52章 沈逸化风 秦家池塘,青铜钟里的林奇猛地将神识横扫这个铁尖山,只是瞬间便锁定了山脊处的异样。 “这般灵力,怕是那碎片记忆里说的元婴境异兽吧。” “不好,它要完全爬起来了。” 林奇全力运转启灵唤元诀全力,青铜钟上的蛇形纹理泛起淡淡微光,本来寄托在上的三道神识不停地闪烁。 这是林奇探索出来的神识寄托的新功用,居然能够无视距离,便能知晓众人所在。 虽然不至于传递消息,但可以让寄托之人的神识之海出现波动,勉勉强强起个示警作用。 秦风和秦月相继感觉到异常,本来平静的识海瞬间翻滚起来。 秦风倒也罢了,还以为是眼前的异变影响了自己的神识之海。 远在鼓浪门的秦月本来正在和五师姐白浅请教舞水绫的精妙,却突然察觉到异常,双手朝着自己的天灵摸去,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师妹?” “师姐,我的识海突然翻滚,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浅闻言,眉头微皱,喃喃自语,“我辈修仙之人非破境之时,神识之海最是稳固,莫非是牵挂之人……” 师姐的话还未说完,便听秦月央求道,“师姐,我还无法飞行,求你带我回家去看看吧。” 白浅为人泼辣却护短,当即便要鼓起法宝舞水绫,带着秦月离开宗门。 才到山门,便看到了师傅归海和燕尾山首座曹文逸联袂而至,两人各踏一柄飞剑,扬长而去。 远去之时,归海只是一拂袖,将白浅和秦月送回笔架山,随后便是一声,“休出山门,秦月你心中所想,为师自会去帮你求个心安。” 秦月手捏天眼诀远眺,却发现师傅与曹文逸的身形极快,不过片刻就似天边的黑点。 与此同时,在九头山的御剑宗山门,三个身背长剑的道人,缩地成寸,大步流星赶往铁尖山,竟然凑巧撞上了此前暗中为宗主独孤策办事的长老陈可为及所带的七八名弟子。 …… 至于铁尖山荒地的何足道,本在吸收着灰黑的乱气,感觉到地面颤动,不由得皱眉。 他双手比了个古怪的手印,一对眼睛当即变成了灰黑色,仿佛在看透着地面下的异动,而后带有几分狠厉: “把我们纵横一道当做什么了?谁稀罕你个赑屃后裔插手了。” “你们这帮异兽终究不明白,流血和乱是两码事。” 何足道虽然瘸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出自己的房门,站在庭院处,双手不见有何动作,大门便猛然关上。 随后,突然有一股灰黑之气的漩涡缠绕着他,整个人猛然地从庭院内消失,顷刻之间却出现在铁尖山洪塘村最下游汇入清水溪的那处河滩。 他到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处。 此人居然是沈逸。 “浩气传人?” “纵横使者?” 二人各自问了一句,却也不等对方回答,只是各自站在河滩之上施法。 只见沈逸手上捧着的是《子曰》典籍,反复念叨着“后土镇赑屃,仁心化顽石”,语调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和大道共振的律动。 随着典籍凭空飞起,沈逸本来佝偻的身子瞬间站直了许多。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发现沈逸凭空多了好几道虚影,一道坐下观书,一道田间耕作,还有一道醉心山野。 就在典籍飞速地从第一页翻阅到最后一页时,沈逸道了声,“浩然正气,万物归宁”。 紧接着,便是一股浩然正气从沈逸身上溢出,落在三道虚影上,而后三道虚影直冲铁尖山脊,逐渐合一。 没有什么气势无匹,只是如春风拂柳,就那么吹拂到铁尖山的山脊处。 那还没有完全露面的地下异兽,便感觉到了有股浩然之气,夹杂着那消散中空中的外圆内方的咒印,就那么印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只赑屃后裔的异兽本想躲开这股气息,可是偏偏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连本来要起身的动作都被这个轻飘飘的咒印给压住了。 就在沈逸施法之际,何足道也没闲着,几乎同时便运转起自己的法门。 他不过是将自己平日里喜欢把玩的棋罐自怀里掏出,随手掏出四黑四白的八枚围棋丢到空中,不见有何起手捏诀,只是灰黑的双眼猛然闪出一道精光照射其中,随后低吟: “鬼谷玄机,捭阖纵横。赑屃听令,止息雷霆。” 八枚围棋自空中猛地加速落地,遁入土地之中,在看不见的地底深处直冲那赑屃后裔而去,两两合一,直接钉在了赑屃的四肢上,而后便是雷霆之力从棋子中传来。 赑屃后裔吃疼,猛得要挣脱地底深处的枷锁,只是力道才传到铁尖山的地表,却消弭得无影无踪。 沈逸和何足道相视一眼,各自无言退去。 何足道走在路上,低声喃喃道: “世人终究不明白,只是敬畏大乱,是不会真正大治的。” 何足道话声刚落,想着既然唤醒了体内的纵横之气,手指不过顺势盘算占卜,却发现铁尖山此去东西数百里,竟有两方人马正在往此处赶。 何足道往铁尖山山顶望去,叹了声: “来了一帮不喜动脑的家伙,罢了,我还是去温陵府吧。” “不过,来都来了,那么我就把这趟浑水再搅乱一把。” 何足道双手法诀紧捏,急喝一声“起”,本来钉住赑屃后裔某条腿的两枚围棋突然飞起。 赑屃后裔此刻正在用力挣扎,突然一条腿没了束缚,猛得抽出那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锁链。只是猛地一跺脚,便让整个铁尖山为之震动。 不少距离山脊震源较近的村民,当即被着灵力震动得内脏损伤,吐出了几口血,眼见得便受了重伤。 不过,赑屃后裔当即被外圆内方的咒印再次镇压,地底重归平静。 片刻之后,平平无奇的山腰突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缝隙,足足可供两人经过,倒像是峡谷一般,只是入口处闪烁着蓝绿相间的光芒。 山腰之处,还站得住的,不过十人。 第53章 承宗之邪 看到入口如此异样,众人虽惊,可求宝之心浓烈,犹豫少许,互相看了一眼,也就一窝蜂进入,生怕失了先机。 秦风见缝隙狭长却似乎别有洞天,却想到古籍中曾言洞天之内虽然多有机缘,但伴之而生的危险却实难预料。 眼前跟着自己的李固安和谢飞,毕竟只是孩童。他们刚涉修行,又无先天重水淬体,修为更是连练气境都没有,贸然进入,若是在此折损,倒是伤了秦家初起事的锐气。 秦风转身和二人交代,让他们尽快下山请秦守时拿个主意,早做安排,而后孤身一人进入。 在秦风等人进入后的一个时辰,峡谷入口又来了十几个不速之客,正是御剑宗和鼓浪门的人。 虽然鼓浪门仅有二人,但浑然不惧,皆因在顶尖战力上不分伯仲罢了。 两方才一见面,便颇有几分剑拔弩张。 要说两个宗门是正邪之分,倒也没有。 无外乎过去上千年争夺闾山秘境,彼此多有死伤,仇恨越结越深罢了。 不过,两派人对此处异变的看法倒是惊人的一致:“地龙翻身,灵脉将出。” 铁尖山历来贫瘠,两个修仙宗门平日里高来高去,神识早扫过此处不知道多少趟,齐齐断定此处不可能有灵脉。 但修行界历来有个说法,若一处地方过去数千年从未有灵脉问世,一旦地龙翻身,那么灵脉必出,且远比寻常灵脉要好得多。 灵脉等于灵石,这可是修仙界必争的资源。所谓财帛动人心,灵石多了,既可以在修真坊市里交换丹药、功法、法宝等,甚至还可以直接通过黑市里的一些“灰色修士”买死对头的命。 更重要的是,灵脉初次产生时,会有一块灵力比寻常灵石浓郁数千倍的灵晶,最适合元婴破境之时需要大量灵气时使用。 如今两派门主都在破境的紧要关头,谁先抢到便能压对方一头,遑论峡谷内可能还有上古宗门、洪荒异兽遗留下来的法宝、功法等。 一时间,那不过可容两人通过的入口,断断续续进去了十来个修士。 …… 就在铁尖山的缝隙峡谷迎来这群不速之客时,千里之外的温陵府,晏紫苏这个名义上的一府之长猛得从对囚犯的虐杀快感中挣脱出来。 “闾山地界有动静了!” “快,请李公子一齐去闾山口。” 当李承宗出现在闾山口时,晏紫苏早已经在此处等候。 此刻的她,没有了在府邸里那种千娇百媚,反而是一身戎装,别有一番飒爽英姿。 她骑着一匹紫中带红的怪马,全然无平日里戏谑的情绪。 此时的闾山口,那狭窄得不如寻常官道一半宽度的通道,此刻的巫术瘴气却猛然浓烈了许多。 不过,晏紫苏的大概是等得无聊,便让手下带来了几个大牢里的囚徒,用弓箭瞄准着他们。 她不施粉黛,脸带笑意,明明声音妩媚,落在这些已经被卸下了刑具的囚徒耳中,却仿佛催命符一般。 “前面便是生机,你们现在开始跑,我保证没有人会阻拦你们。只要你们跑过这道口子,那么今后便可在这个温陵府里畅通无阻。” “不过……要是跑得慢了,那么就别怪我手上这弓箭无眼了。各位……,开始跑吧!” 一开始囚徒们还在怀疑着晏紫苏的话语,互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拿不定主意。 哪成想,晏紫苏压根不给他们多想的机会,当即搭弓射箭,便有一个囚徒被当场射死,钉在一棵树上。 见到这样,其他囚徒也不敢再思考,只是拼命得往闾山口跑。 晏紫苏看着囚徒亡命逃跑,笑容千娇百媚,眼神迷离,便是边上的府道兵都有几分看呆了。 她也毫不在意,反而将自己身上那副戎装给稍微解开了一二扣子,隐约可见春色。 “咻,咻,咻。” 晏紫苏接连搭弓射箭,三个囚徒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相继倒地。 这时候,两个囚徒终于距离闾山口不过两步,大喜过望,便要昂头过去。晏紫苏放下弓箭,脸色颇有几分肃然,就等着看两个囚徒闯入闾山口的情况。 此刻,两个囚徒的面容却越发扭曲,身体因为不停地颤抖而跑得磕磕碰碰,身上的皮肤开始糜烂。 而后,两人眼神疯狂,用那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力气,牢牢地扼住自己的喉咙,竟然便要将自己掐死,至于边上的地上早已经满是抓痕。 “够了”,不远处传来声音,却见李承宗从边上的府道兵抢过箭矢,当即搭弓射箭,直接射中了两个囚徒的脑袋,顿时断了气。 见到李承宗出现,她望着闾山口,问道:“李公子倒是好心。我刚才感觉到闾山地界清水溪畔似乎有异兽苏醒,连带着这闾山的巫术瘴气好似有了变化,莫非我们入驻闾山的时间还要推迟?” “要是真得推迟,你须得想出法子,否则莫怪我万妖宗答应你的事情……!” 李承宗身披黑色的破旧长袍,眼睛闪烁着诡异光芒,就那么走向前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气,似乎要把那令人躲之不及的巫术瘴气吸收到体内。 他缓缓地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念诵着连晏紫苏都难以理解的某种古老巫语,周边的灵气急速地往四周逃逸,似乎也在躲避这个生人莫近的邪修。 李承宗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一道道黑色的光芒从掌心涌出,如同扭动的蛇一般在空中盘旋。 这些黑色光芒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是无数的怨念和邪恶的集合,而后逐渐凝聚成一滴浓郁异常的黑色水滴。 这滴水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疯癫的灵性,不需要任何人驱使,便缓慢地流动着像闾山口而去。 只是,水滴所过之处,草木皆枯,土地都仿佛失去了几分生机,竟像是被某种死亡的力量所笼罩。 李承宗的半边脸,脸上的黑气更浓,似乎有某种怨念强烈的巫气要随时倾泻而出。 他也不言语,只是从袖中拿出了个破旧古朴的面具,上面画的鬼脸极度夸张,却透露出几分诡异。 李承宗就拿着这个面具,拿出匕首划了下自己的手掌,鲜血在他手掌的调整下,断断续续滴在地上,形成了个诡异的图案。 他的脚步轻盈,却又充满力量,时而缓缓滑动,时而重重踩踏,带着一股奔放却又压抑的节奏感。 随着他的步伐快速转动,诡异图案上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突然,偏在长袍飞扬之际,李承宗猛地停顿,而后手掌摊开,掌心向上,一道黑色气流朝着那滴水滴而去,霎时间水滴加速前进,竟然让闾山口的巫术瘴气为之一空。 晏紫苏大喜,便要拿起挂在身边的号角,准备号令温陵府道兵,李承宗却猛然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第54章 三月之期 晏紫苏不解,看向李承宗的时候,神态却从不解中迅速换成了戏谑,“怎么?李先生若是内心炽热,便是在此处,奴家也是愿意的。” 李承宗没有搭话,只是说道,“适才我试了下,虽然不知究竟闾山地界发生了什么,但这巫术瘴气着实衰弱了不少,估摸着本来六个月便可破解的瘴气,顶多三个月,我便可破。” “李先生的巫术果然了得,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晏紫苏大喜盛赞。 “巫术?我也配?哈哈哈”,李承宗似乎有几分癫狂。 他先是大笑,继而又道,“巫术只是不在如今的王化之地,世人早已经晚了它曾经是如此泱泱大气。我这?不过是邪术罢了!我李承宗是个什么玩意,我也配?” 情绪急剧波动的李承宗,浑然没有注意到不过几个呼吸,自己身上的邪气便把周边几丈内的灵气尽数污浊。 …… 铁尖山,缝隙峡谷。 谷内昏暗,地形复杂,众人才一进入,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 一些修士受不了此间味道,当即捏起清风术,想要将腥臭之气排出洞口。哪想到,才一见效,峡谷内的腥臭之气便又再起,竟徒劳无功。 “这地底下怎会如此?莫非竟是连接着另一个秘境?” 闾山地界竟然在闾山秘境之外还可能有了第二个秘境,这可是稀罕的消息,两个宗门还来不及探查,生怕被对方占了先机,当即各自发送信号请求宗门来援。 峡谷内空间极大,难以集中人员探索,鼓浪门也就罢了,就归海和曹文逸二人,自是艺高人胆大,当即各自探索。 而御剑宗则由内门弟子带着外门弟子组成一队,两个长老正好盯着归海和曹文逸,分散探查。 这些修士们哪里晓得,不过半个时辰前,先进入的十个人便已经死伤多数了。 在峡谷底下,竟然还有片看不清边际的丛林,迷雾缠绕下,零零星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蛇爬过,又似猛兽蹑手蹑脚,令人望而却步。 先进入峡谷的村民们虽然心生惧意,但寻宝心切之下,却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闯,没过多久便相继传来了绝望的哀嚎声。 依照秦风的修为,本可抢先一步,可是看到迷雾密林的情况,他反而特地选择晚一步进入丛林,手按着铁剑,踱步向前。 随着哀嚎声逐渐消失,秦风只看到了那迷雾突然消散了不少,紧接着便是参天古树及残枝败叶之间有毒蛇或猛禽隐约出现其中。 眼前明明是奇花异草,却夹杂着异兽猛禽相互厮杀后的血腥气息,不阴森,但诡异。 秦风在丛林外,尝试用天眼诀去察看密林里的情况,试图看清是何方神圣。可是神识才触碰到迷雾,却仿佛手指触碰到火焰一般,一瞬间往后缩。 “这个迷雾不对劲,神识扩展不开。莫非一切法诀都不能用?” 秦风生性谨慎,不敢冒进,念及自己所会术法不过几项,便打算逐一试验哪些可以在这密林里使用。 他边推断,边双指轻捏,当即浮现出一个水球,显然是法诀起了作用。 “不对,怎的法诀又能用了。” 秦风虽然求宝心切,但不敢冒进,反而放下了脚步,将自己所会的七八种法诀给试验了遍。 “御水诀、碧水剑法好似比平时强了点。” “轻灵术可以使用,只是功效弱了足有五成,想来束缚术应该也是如此。” “辟水诀此处无地实验。” 秦风几番实验,发现只要是加诸于身上,无论是提升速度或身法减速的法诀大概都会有所减益,而攻伐之术反倒运用如常,甚至威力更胜。 不过,秦风倒也发现,青铜钟传下的两门仙法似乎压根没有任何影响,既不增强,也不减弱。 秦风本还想再观察一二,但是后方又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逼得他只能继续往内。 “不进去也不行,这地方如此隐秘,怕是大家都会放手杀人夺宝了。” 他才进入丛林不过百步,便感觉到迷雾中似乎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秦风不动声色,走起路来,仿佛刚才那般寻宝心切的村民,倒是冒进居多。 就在一棵怪树的拐角处,秦风猛得捏起轻灵术,瞬间拉开十几步的距离。 秦风身形才离开,便有一只体型足足有两人高的三眼花狸猫扑到此处。 他回头便要甩出剑诀,却见迷雾又起,剑光不过飞到迷雾,便骤然消散。 “终究还是境界不够,没办法同时用多个法诀,要是我到练气境中期就好了。” 秦风眼色渐冷,眼前这头三眼花狸猫怕是要给自己造成大麻烦了。 一连十处地方,都是一逃一追,饶是秦风的灵气已比寻常练气境初期修士深厚,也离开了迷雾密林,轻灵术不再受限,也不禁有灵气即将耗尽的感觉。 …… 就在秦风还在躲避三眼花狸猫之时,十几个修士也相继进入了迷雾密林。 随着进入人数的增多,迷雾中隐隐有更多眼睛睁开,恰恰盯上了这些一身灵力的修士。 就在此刻,迷雾中陆续有兽影闪现,夹杂着些突然窜动的枝干藤蔓。 这些御剑宗的弟子,大多术法不凡,除了鼓浪门还让他们些许忌惮,历来在闾山地界横行无忌惯了,哪能允许有人窥视? 他们也不查探,当即将本门法诀尽数宣泄,御剑术、冰棱破、火球术层出不穷。 不过瞬间,兽影停滞、藤蔓截断,尽显术法不凡。 “装神弄鬼?不过尔尔罢了”,这些弟子多有嘲笑。 明明眼前丛林密集,可是嘲笑声传入密林中,竟仿佛像在空旷之地一般,隐约有回声传出。 就在这些弟子准备继续往前时,不过瞬息之间,那本来被截断的藤蔓开始泛起蓝光,窜动速度似乎比刚才更为猛烈。 这些藤蔓的妄动,引来的不过是更激烈的术法反击。 在狂风骤雨的术法洗礼下,有些异兽还未露头便被拦腰了结性命,而藤蔓也被多数斩断。一个御剑宗的弟子继而嘲笑道: “还来吗?刚好给我等练练手罢了。” 话音刚落,那本来被斩断的藤蔓却又泛起蓝光,紧接着更多处的藤蔓窜动起来。 这次眼前这帮弟子有点笑不出来了,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一些见识更长的弟子断断续续地道,“这是蓝银藤?怎么可能?蓝银藤这种凶物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第55章 花开彼岸 原来,在御剑宗的藏经阁里藏有《史海钩沉·志异篇》,其上载明: “上古之时,有一逆仙之世,有蓝银藤生于其间。此藤平日与寻常植物无二,然若有修士动用法力,或为其吞噬鲜血,则会迅疾壮大。 曾有摩揭陀古城,一日之间,十万人丧于蓝银藤之祸。后有大修士王氏,具移山填海之能,将蓝银藤锁于五行之外,方使此藤绝迹于世间。” 就在这些弟子疲于应付蓝银藤时,人群中唯有一个嘴角长着黑痣的御剑宗修士吕云洲神色淡然。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原来如此,那么便谢谢诸位道兄了。嘿,铁尖山,我又回来了。” 吕云洲因为修行时日尚短,修为不过练气境,师兄们也怕法宝被他寻着,故意将他落在了最后,反而未曾用过术法。 他在短短时间便识破蓝银藤的关窍,当即偷偷抛下其他人,不动声色退去,从另一个方向转进迷雾密林,竟然抢先闯进了世外桃源。 巧合的是,此刻密林里的凶兽竟然先嗅到了大规模的生人气息,反而都在往其他弟子那边赶,倒是让他落了个畅通无阻的便宜。 至于那些御剑宗的弟子,在半个时辰后,看着那蓝银藤的藤条疯狂缠绕在一起,几乎达到一藤扫落于地,便有不逊色于寻常地裂之术的威力。 更有两三名弟子,一着不慎,被蓝银藤捆住,而后全身灵力被吮吸殆尽,连魂魄都寻不到逃遁的机会,便烟消云散。 面对如此强敌,余下的弟子也顾不上损耗灵力,当即按照御剑宗最强力的阵法进行布阵。 九名弟子各自御起灵力,祭出万剑阵,这才将蓝银藤给切了个七零八落,剑气纵横,让蓝银藤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如初。 这帮弟子逃亡了约两炷香,这才闯进了吕云洲已然闯进的世外桃源。 他们才踏入此地,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绚烂的花海,花间有灵蝶翩翩。 再看远处,青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间,又有古木参天,清泉叮咚相映成趣。 众人直觉这方天地,灵气氤氲,如丝如缕。 “莫非这便是修仙福地里的七十二洞天之一,看着灵气比在宗门里还要浓郁。” 这帮弟子毕竟大战刚过,身心疲惫,寻了个位置各自修整,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各自起身,竟是发现这片洞天满是机缘。 有的弟子看到了上古大能遗留下来的功法与道统,有的弟子看到了一见便已倾心自己的天之骄女,还有的弟子看到了能够移山填海的仙物法宝。 就在他们正准备接受上天给自己的机缘时,他们骤然发现死对头鼓浪门的弟子正在攫取着自己的机缘。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厮杀的欲望如洪水般汹涌。 他们毫不犹豫地冲向对方,不惜透支灵气与血元,也要把各种术法往对方身上招呼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 在距离他们约两千步的位置,侥幸躲开蓝银藤的吕云洲同样也陷入了新的麻烦。 他的眼里,没有世外桃源,不过是一段段混乱的回忆。 原来,竟然是魂魄深处的另一残魂,即真正的吕云洲,在这“世外桃源”内借助某种古怪的力量恢复到巅峰,和自己争夺着神识之海的控制权。 一年多前,吕云洲在铁尖山的脚下看到了一个摔死的汉子,在汉子边上散落着不少银两。 吕云洲是一介渔夫,本是勤勤恳恳捕鱼,但财帛在前,这汉子又已身死,岂有不拿之理。 他拿完了十几两,却看到这个汉子的身上衣裳敞开,似有碎银,便动了冒犯遗体的念头,挺身向前摸索银两,却突然感觉到汉子的左手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个符箓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吕云洲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换了躯体,唯有一点残魂留在了本来的躯体上。他拼命想挣扎,却发现躯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叫做田其荣的人。 田其荣用着他的躯体,套问着妻子的话语,用了小半年时间,这才摸索清楚吕云洲的生活习惯。 当然了,还有顺理成章和妻子行那闺房秘事。 吕云洲数次想夺过身体的控制权,可是除了无止境在意识里哀嚎外,徒劳无功。 终于,那夺取身体的魂魄,以不再碰她为交易条件,让吕云洲的残魂主动退缩到意识深处,无法再挣扎而出。 而田其荣也履行了“做生意讲的就是公道”的承诺,确实没有再碰吕云洲的妻子。 只不过,田其荣多帮了个忙。 为了让她有人可以照料,吕云洲将这个颇有姿色的妻子给带到了九头山外的某处村庄,送给了徐琦道长当做炉鼎。 此处,正是御剑宗的下属势力,至于徐琦则是御剑宗的四位长老之一。 这个弟子名唤吕云洲,入御剑宗不过一年。 而后,在徐琦的引荐下,他捧着田克文身上的修行物件,托辞田克文为宗门争夺仙宝,受伤不治,让自己务必将一身所有送回御剑宗,全了宗门之情。 负责执法的陈可为长老一看,丹药、符箓皆在,还有些修行所用的天材地宝,深感田克文眷恋宗门,便将一片赤诚的吕云洲留了下来。 吕云洲对田克文之事很是熟悉,逐渐让宗门诸人确定其果然照料了田克文一段时间,又念及其七窍已开四窍,实属天资颇佳,这才将吕云洲收入宗门。 吕云洲借助着田克文生前告诉他的宗门故事,加上历来善于察言观色,又与徐琦长老相熟,没过多久便在御剑宗混得有模有样,竟然拜在了徐琦门下,不过一年地位倒比当年的田克文高了些。 他虽然修为只在练气境初期,但借助于御剑宗特殊的剑胆之法,只要长剑在手,杀伐力倒是不逊色于一般的练气境中期修士。 就在吕云洲的残魂恢复巅峰,准备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时,突然听到了一阵让他此生陷入梦魇的熟悉声音。 第56章 各行其是 那梦魇般的声音,正是田其荣,也即猪肉荣。 “怎么?回忆够了吗?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把你彻底从神识之海剪除,没想到你躲得死死的!” “倒是要感谢这幻境,直接让你主动现身,还把自己的残魂像鼓风一样鼓得那么大。” 吕云洲的残魂颤巍巍地说,“他们都被这里的古怪影响了,你怎么没有?” 田其荣明明透露出来的情绪云淡风轻,但吕云洲却偏偏觉得毛骨悚然,只是听他回应道: “我自然也被影响了,只不过我从不相信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交易而来的。” “好了,我们再来做一个交易吧。” 残魂神色激动,歇斯底里地呼喊道,“不,你别想了,我不会再和你交易了。” “我劝你还是听听吧,又或者我现在就拼着识海受创,同样也可以把你的残魂彻底剪除。” “你的妻子在徐琦那生了一个孩子。” “不可能,你在骗我?” 猪肉荣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神色淡然地说道,“但徐琦不知她早已被我做了手脚。” “那其实是你的身体留下的血脉,被我安放在九头山下的村子。若是你主动将残魂散去,我和你承诺,该有的祖产、仙缘,他一样不会少。” “我和瓶儿竟然有了孩子?” “是。现在这交易做不做,你自己选。” “你不会骗我吧?”,吕云洲的残魂,看似担心着被骗,实则已然有几分动摇。又或者说,他早已经知道自己无路可选。 “我猪肉荣,做生意一向公道,你也可以不信,我不过是费点功夫罢了。” 一炷香之后,吕云洲的残魂,在这片古怪的地方重新经历了自己的前半生,在无尽的哀怨中散去了自己的残魂。 唯有一句,“如果那天,我没有贪心就好了。是我害了瓶儿。” 田其荣在神识之海中猛然捏破了最后一片残魂,道了句,“那么交易成功。” 只是,田其荣,抑或是如今吕云洲,沉浸在解决残魂争夺的暗喜中,浑然没有注意到吕云洲那个随身携带的碧玉葫芦闪了一下微光。 …… 在短短的一两日,铁尖山的缝隙峡谷吸引了十多个修士的进入。 只是,大概铁尖山的村民们竟然未想到一道缝隙竟然让诸多势力都动了起来,或者说句“各行其是”倒是妥帖一些。 鼓浪门,秦月厢房。 被归海拦下,送回厢房修养的秦月,只感觉到体内的神识之海波动越发大了。 她心中自忖道,“这样的波动,怕是灵尊依靠神识寄托给我的示警,究竟是何事,让灵尊如此忌惮?” 秦月越想,越觉得心惊,静养的心思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当即动了念头。 她转头看向门外,发现白浅正翘着小脚坐在走廊的栏杆上,便知自己心中所想怕是早已经被师姐知晓。 她鼓动灵力,便要直接一个轻灵术自另一个方向的门窗遁出。 身形才到窗外不过一步,落地几乎和猫的脚步声一般悄无声息,却见到白浅身形更快,就那么从容地横在走廊与门窗之间。 她曾经听归海说过,若只按照轻身之术的造诣,其实白浅几乎不逊色门内的几位首座。 要在白浅手上逃脱,秦月自然是没有几分信心,只能选择坦诚地求情。 “白浅师姐,我……” 白浅性子泼辣,不等秦月把话说完,当即接连喝骂,声音都几乎直透笔架山。 “秦月师妹,师傅对你爱护有加,你怎可违抗命令?” “再说仙缘难觅,你竟然总想归家,惹得笔架山凭白被其他师兄弟奚落,属实不识好歹。” 白浅一向对秦月态度温和,此番说话如玉珠落盘,令人招架不住,处在局中人的秦月更是愕然,不解师姐为何态度前后差别如此之大。 就在秦月不解之际,却见白浅往空中一连挥洒了数个术法,其中竟有秦月擅长的御水决,最后连法宝舞水绫都用上了。 秦月都看愣了,越发费解师姐为何将术法尽数往空中招呼。 却见白浅的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黄色袋子,上面绣着“白”字,对着秦月挤眉弄眼,而后低声说道,“带上,快走。” 秦月这才知晓,白浅竟然是做戏给笔架山其他杂役和各山首座看,却是要放自己擅自离开宗门。 靠着白浅的放水,秦月从笔架山的后山小道偷偷离开宗门。 下山之时,秦月这才发现白浅竟然把自己乾坤袋的禁制给去了,让秦月这不过练气境中期便能够打开这黄色袋子。 她打开袋子一开,里面竟然放了如此多的物件,诸如神行符、冰魄丹等物,紧要的是还有一条龙船。 有了龙船,秦月便可借助这个法宝在清水溪上披星戴月赶回铁尖山。 只是,就在秦月偷偷御使着龙船离开铁尖山之际,苍穹山的后山有个人用传音符传递了个消息,不过六个字,“秦月已离山门”。 瞅着那身形,倒是更像孙琳。只是这传音符,竟然是一次性的,用后即焚,了无踪影。 片刻之后,门房打开,齐轩从里走出,竟然是唤了句,“孙琳,如今也过了几日了,也该让为师看你法诀练得如何了。” …… 岭南浩气阁,负责今日值守阁楼的宋清风百无聊赖,只觉得实在是耽误自己的立德、立功、立言。 突然,高悬于浩气阁内的《子曰》,无人自翻书。 宋清风神色诧异,当即从座椅上站起来。依照古老相传,《子曰》一翻书,必有人用尽浩然正气,定然是某处有大事发生。 他看了《子曰》一会,转头和门外的书童喊道,“你们几个,快快去请护法们来阁楼议事,就说《子曰》有言。” 两炷香后,十几个人脚步若凌波一点,身形极快,抬着四个轿子就那么到了阁楼。 轿门一开,是四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他们似乎连落脚都难,竟然是让书童连带椅子一起抬进了阁楼。 在宋清风神色恭敬地介绍了刚才值守时的情况,特别是《子曰》一连翻阅了三遍时,几个老人本是垂坐于楠木座椅上,各自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皆是神色惊异,当即从座椅上站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刻,他们的精气神似乎迅速在恢复,变得仿佛不过知命之年一般。 而后一个灰衣白发的老者喃喃之语道,“《子曰》三翻书,这便是夫子的三省,莫非……” 第57章 进退维谷 “岭南有变?”,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刚猜测,却突然又推断了自己的判断,“不对,应该是闾山有变。” “那么其他护法的意思是?”,灰衣白发的老者互相看了看两侧,淡淡地问道。 “沈逸那个小子,不是叫嚣着要在闾山重开浩气吗?不知天高地厚,何必管他?” “我岭南浩气阁,只管岭南之事,闾山远在边陲之外,便是有事发生,又与我等何干?” 就在几个老者相继反对去闾山查探时,那日与沈逸交谈便在思索何为浩然正气的宋清风不知为何竟感觉到有几分讽刺。 他压抑着自己的冲动,继续聆听着这帮老者对沈逸、闾山地界的议论,足足听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宋清风渐渐感觉到胸中有一股气,让他不得不打断众人的议论。 他历来对这些大儒甚是恭敬,此刻却罕见地大着胆子回应这些名垂岭南乃至中原的大儒: “夫子曾曰‘有教无类’,闾山不过是在化外之地,但闾山之民何错之有,竟然无缘得授我浩气至学?” “宋清风,你竟和那沈逸一般,觉得是我等错了不成?” “清风不敢,只是今日值守完后,清风也要为了自己内心去做点该做的事情。” “你……”,一个老者指着秦风,似乎顷刻便要喝骂道,却戛然而止。 原是宋清风说完,便朝着四位大儒躬身一拜,而后转身退回了阁楼深处。 …… 且说秦月赶回铁尖山之际,村民李明泽将秦风的传话相继带到秦守时和王丰跟前。 王丰的神色满是凝重,对着秦守时和沈宛说道: “爹,我也感觉到灵尊的示警了,怕是那个所谓的‘仙物’不一般,依照明泽的意思,大哥应该已经去了一天时间了。” “我甚至担心,铁尖山这番震动,当真瞒得过鼓浪门、御剑宗那些仙门吗?倘若这些修士皆至,我们秦家总该想个自处的法子。” 依照过去,遇到这样祸福难料之事,那自然是往闾山山脉一躲。 虽然里面有零星巫人,但秦守时仗着先祖传下来驱巫之法,倒也有把握能带着族人躲过巫人袭扰。 可是如今,秦家刚立家业,便要抛荒了不成?秦守时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如今进退维谷,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秦守时走到门外,看着此前开挖的池塘,愁容更甚。 活人遁逃容易,如今秦云半死不活地冻在池底,若是自己将青铜钟带走一起遁逃,怕是秦云的命数也就到此为止了。 秦守时和沈宛、秦雪等人仔细盘点秦家现有的资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属实不少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仙物,一大座后山,几十户归附的农户,三块灵田,一些符箓,几枚灵果。 王丰在天井处踱步,突然想到那日秦月的书信,脑子里似乎有灵光闪过,只是还不真切。 偏在这时候,秦武和秦妍从外面戏耍进来,听着秦妍撒娇一般地说道: “你欺负我,那我可要和姑姑说了,我姑姑可是鼓浪门的修士!” 这句话不过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语,落到王丰耳中,却仿佛思路被打通了一般,瞬间就有了计较。 他当即对秦守时等三人说道:“爹,大嫂,二姐,我有法子了。” “如今,秦、王两家基业初创,挪窝自然是来不及的。既然那日陆达仙长给了信物,我们何不公事公办,就通过信物告知铁尖山有异变,村民多称疑似有仙物出现。” 秦守时闻言,眼睛一亮,“是了,我们按照鼓浪门的下属家族办事,依照规矩行事,横竖不会被挑出瑕疵。” 秦雪自回秦家后,有感于对不起族人,每日醉心家中杂务,鲜有发言,而今隐忧当前,倒是顾不得许多,便跟着补充道: “王丰所言确实不错,那田克文既是被我秦家所伤,虽然不知是何人杀了他,但就怕御剑宗找上门。” “古人有云‘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如今在闾山地界,攀附着鼓浪门,虽说少了点自由,但依照那日陆达仙长留下的文书,鼓浪门既然能和御剑宗相持数千年,实力自然是在伯仲之间。” “怕就怕,此次鼓浪门来人非是那日来的陆达仙长,品性不好把握,怠慢了贵客。” 秦守时拂袖站起,走到众人边上,“如今倒也顾不得许多了,横竖没有更好的法子。” 秦守时自将秦雪接回家后,发现未出嫁前神采飞扬的女儿仿佛失了神,虽然内外杂务操持得极好,但却失了点生气,早就忧心忡忡。 如今,见秦家隐患当前,秦雪竟从失了神中恢复了几分,秦守时倒是忧愁中夹杂着几分欣喜。 “爹,你看不如请大嫂立刻去后山,将已经成熟的仙果备好。上次幺妹带来的那些器物,还请爹准备一二。至于灵米之类的,其他农户照旧留着,至于我们秦家这次就先全部上交吧。” 秦雪叹了声,“若是舍弃点器物能保平安,给我们秦家多点时间在这铁尖山经营,总是好的。” 王丰跟着叹息,“可惜铁尖山的浩气阁才初创,虽然学生众多,但浩气中人不过我和先生,还未成气候。先生曾言,在中土,浩气阁名垂上万载,便是修仙宗门都得给几分薄面,眼下是闾山地界,倒是不好揣测了。” “爹,既然武儿、妍儿本就是浩气阁的学生,如今各方态度难明,何不让他们这几日都躲在浩气阁里,便是穷凶极恶之辈想来也不好直接损了浩气阁脸面,直接入内为难他们。” 众人商定,各自奔走,纵然是进退维谷,也得走不是? 秦守时站在秦家后山地界,按照陆达所授的法诀,虔诚祷告: “今有下属家族秦氏,虔心祷祝。今日,铁尖山忽现震动,村民多惊,皆言有仙物降世。秦氏不敢擅专,速召集族人于府中待命,静候仙宗裁夺。恳请仙宗速遣贤能之士前来主持大局,以安众人之心。” 片刻之后,陆达所给的那副牌九猛地震动,而后有灵力传出。 第58章 诡异洞穴 不久,那灵力竟然编织成了个水幕,上面不过八个字: “其心可嘉,宗援将至。” 秦守时干完这番事,寻了个机会,潜入池塘中,就那么坐在了秦云边上。 一开始,说的语气倒是平静,临到最后,竟有几分哽咽。 林奇给秦云设下的结界极度寒冷,秦守时此刻轻轻将秦云的发髻给理了下,便大半个手臂皆是冰霜,饶是冻伤也不以为意。 “老三,铁尖山出了怪事了,声势比那年寻到灵尊的时候还要大。” “爹没有用,可能守不住秦家,也没办法护你周全了。” “如果……,爹是说如果真的没办法,那么爹只好带走这灵尊,给武儿他们留个机缘。” “老三,你历来喜欢水,这个地方也适合你。” …… 且说秦风与三眼花狸猫相持已久,却因为术法受限,无法完成加持于身而越发被动,竟然被逼得只能靠着地形寻觅生机。 这只体型胜过寻常林间猛兽的三眼花狸猫此刻在峡谷中的悬崖徘徊,似乎在观望着该不该为了秦风而冒险往悬崖跃下。 它能够嗅到,秦风的身上还没有传来死亡的气息,那身上因为奔走逃命而散发灵力更是让它垂涎欲滴。 就在几个呼吸前,秦风那与练气境修士相比堪称雄厚的灵力竟然被逼的接续不上,自己估摸着身上已经有七八处利爪造成的伤势。 为了避免落入兽口,他只得往悬崖纵身一跃, 秦风借助淬体过的身体,拼着受伤的危险,最终依靠着悬崖树枝的借力,又拔剑插入悬崖,直到虎口都有几分开裂,这才稳住了身形。 就在他在树枝上准备寻觅机会从他处逃离时,却突然发现左侧不远处的悬崖壁缝竟然有一处微光。 “莫非那处还有洞穴?” 秦风运气感受了下丹田的情况,消耗确实严重,大概还可以勉强施展一次轻灵术,用双目丈量了下自己与那洞穴的距离,约莫一丈有余。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开始借助树枝晃荡起来,而后一声轻喝,同时捏起轻灵术,往左侧一扑,堪堪抓住了洞穴边缘,费了小一番功夫,可算爬了进去。 才一进洞,秦风便闻到了远比迷雾密林里更浓烈的腥臭气息, 他不过走了七八步,脚下的尸骸便已经把地面给横七竖八地铺满,竟然让他都有点不好落脚。 好在,三眼花狸猫似乎对洞穴似乎有几分忌惮,只是一直在悬崖上张望,嚎叫了几声。没过多久,便又多了两头在悬崖上徘徊,似乎定要把秦风给分食了。 这时候,暂时远离了威胁的秦风,才发现那三眼花狸猫除了体型不寻常外,它的利爪上似乎带着什么古怪的灵力,任凭秦风如何运转灵力都无法让鲜血给止住。 鲜血滴落,落在尸骸上,无声无息。 顺着血迹,秦风这才注意到这些尸骸竟然是老弱妇孺居多,一个成年男丁的尸骸都没有。 “只有老弱妇孺,难道竟是逃难到此处不成?” “若真是逃难,为何一个壮丁都没有?” 秦风神色凝重,内心在盘算着这些尸骸生前在洞穴中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对尸骸们告了声罪,随手拿起一根骸骨仔细查看,发现上面浑然无猛兽的咬痕,倒像是自然而亡。 大概是血流得越发多了,秦风此刻脸色渐渐有了几分发白,灵力也因为消耗见底而精神疲惫。 他只能勉强将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绑在几处出血较严重的位置。 至于效果,秦风也心知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看这地形,倒是百家注解中所说的‘来风’之地。这些尸骸看样子死了颇有时日,却没怎么腐烂,应是有强劲的大风吹拂,保持了相当的干燥。” “只是,若是如此干燥,为何边上又会长出苔藓呢?为何唯独人的尸骸没怎么腐烂,鸟兽的尸骨反而腐烂殆尽?” 秦风虽然不解,但也只能先靠在洞穴旁缓缓神,再继续往洞穴深处走去。 其实,入洞之时,秦风便觉有几分奇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往前走去。 自踏入仙法修行后,秦风已经很少有精神恍惚的感觉。 但进入洞穴中,他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已然恍惚了数次。若非眼前并非与人交战,否则定要因为恍惚而吃亏。 秦风在服用了归灵丹,调动体内的先天重水再度淬体后,他却越发疑惑。 本来对伤势颇有功效的先天重水,此刻无论几次轻轻流过那利爪之伤,都无法令伤口的血止住。 “再这样下去,怕是我没被那怪物杀死,便要先流血而死了。” 秦风尝试动了一下,只感觉到手臂的运转已经多了几分滞碍,背部的伤势让自己连直起身子都得咬紧牙根。 他靠着墙壁,脑子里思绪万千,一会想到了父亲,一会想到妻儿,到最后竟然突然间想到了自己在铁尖山顶的悬崖处与猪肉荣的那番死战。 自己跳下悬崖未死,那猪肉荣难道就一定死了吗? 若是猪肉荣回来,以有心算计无心,怕是秦家众人要疏于防范,受祸深重。 “不行,爹和宛儿他们还等着我。我一定要出去!” 秦风强撑着站起来,往洞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脸上神色越是惊疑不定。 随着他越往深处走,洞穴的墙壁越是湿润,还有零零星星的水滴落下,但滴在秦风身上,却让他分明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温热。 再往前走,洞穴墙壁的两侧开始零星悬挂着一些看不清轮廓的人影画卷。 秦风驻足,而后定睛一看,许是年代久了,画卷中的身形已然模糊,莫说穿着打扮,便是男女都难以分清。 可是却分明感觉到有股杀气自画中喷薄而出,直刺秦风的眼睛。 直到秦风将眼睛挪开,这股杀气才肯罢休。 他继续往前走,这样的画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单看一幅还不疑有他,秦风只觉得该是此洞穴的主人或许是个修行有成的修士,只是不知是坐化了还是抛弃了这个洞穴罢了。 可是,当他偶然将好几副画像连着看起来,特别是当一双眼睛从左到右迅速扫过的时候,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声: “这不是我秦家的阵法么?不,这不是那国师徐福的阵法图吗?” “这是……这是七绝阵?” 第59章 赳赳大秦 这时候,突然有股莫名的大风自洞穴深处传来,将秦风直接给推向了洞穴的两侧,碰撞之下,秦风竟然又平添了一两处伤势。 秦风刚要勉力站起,洞穴外又猛然吸进来一股大风,仿佛某种难以想象的异兽骤然张嘴一般,竟然直接带进来了好些飞鸟。 这一呼一吸,所谓的洞穴竟然似有庞然大物在吐纳一般。 眼前的飞鸟的身体不比秦风,它们竟然被大风给直接撞死在墙壁上。 秦风在洞穴中已然把握不准时间,只是仗着那火球术勉强看清洞内的情况。如今那飞鸟既然血肉模糊,自己又失血不少,正好给自己提供点血气。 他走过去将那已然血肉模糊的鸟捡起,放在嘴里大口的啃食生肉,味道不好,有点作呕的感觉,但总算靠着狼吞虎咽给吃了下去。但鸟肉入肚之后,却觉得腹中多了几股灵气,倒是让秦风微微缓了过来。 如今不知外面时间,秦风压根不敢多歇,就怕此番铁尖山异样,秦家众人都来找寻自己,要是齐齐陷入迷雾密林,可就麻烦了。 秦风蹒跚着往前走,在画卷的尽头,发现了一件极为熟悉的东西。 一个玉塔,分明和自家地窖里的一模一样,只是看着倒是少了些划痕,品级应该更好。 这个玉塔就那么斜着落在洞穴墙边,显然已有岁月,秦风见和自家玉塔相似,便收入怀内准备归家后和家中的玉塔交相印证。 秦风突然想起,自家父亲曾讲秦家先祖逃亡到闾山地界后,其中两支外出寻觅机缘下落不明,这才只剩如今自家这支人丁稀薄。 莫非,那下落不明的两支,竟然有一支便是在铁尖山的地底下吗? 就在这个时候,洞穴深处传出了一阵锁链的声音。 那锁链碰撞的声音,感觉比坊间的铁链要刺耳许多,声响更是诡异,明明距离很远,却仿佛一直在秦风耳间环绕。 紧接着,传来一阵嘶吼声,极其低沉,让秦风体内的先天重水都震荡不已。 秦风一阵心惊,但眼下也只有往洞穴深处走这条路,只能继续往前。 约莫往前又走了约半个时辰,秦风只觉得周遭的温度低到比严冬还要酷寒,但空气却明显潮湿了不少。 他看着洞穴,已经没有那些零零星星的画卷,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壁画,壁画之中满是裂痕,又夹杂着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褐色血迹。 秦风轻抚壁画,感受着此间的风霜,再看壁画,竟是一群人拿着仿佛阵旗一样的东西在朝着洞穴深处的方向迈进。 他顺着这些画中人的脚步往前走,手指头在壁画上一一划过,只见话锋一转,这群人来到了一个似龙似龟的异兽面前。 秦风看着这异兽,无暇注意,偏在此刻,爪痕带出的血液逐渐流到了手指尖,竟然被壁画所吸收。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突然间阴风大作,他感觉到周边似乎带着一股来自阴魂的强烈气息。 这种气息就如那日鬼修来袭一般,不过秦风有个直觉,这次的阴魂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 阴魂,本就属阴之物,自然喜宿于阴湿之地,这无名洞穴都让秦风走了两个时辰,自然足够阴森潮湿,有这等鬼物也不足为奇。 突然,秦风本来捏起的火苗术熄灭,陷入了一片漆黑。而后,秦风的左边、右边、前边、后边突然陆陆续续的亮起,皆是幽幽的白光。 秦风看向白光,竟然是无数人形魂魄。 它们仿佛从悠久的沉眠中惊醒过来,像是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温暖一般,朝着秦风聚拢而来。 瞬间,这些魂魄仿佛见到了什么一般,神情激动,竟然齐齐朝着秦云的天灵而去,一股股阴风接连刮起。 秦风凝聚起灵力想阻挡,却发现压根没有钳制这些魂魄的法子。 当阴风再停的时候,秦风发现自己就那么站在原地。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势似乎消失了,不由得称奇,回头一看,竟然发现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呆立在洞穴之中。 竟然有两个我吗? 秦风看着那个人站在不远处,抬起手想要触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然没有血肉,再看身上,同样如此。 原来,竟然是自己的魂魄离体了。 “我死了?” 不及秦风细想自己为何死了,只是被这帮魂魄裹挟着直接往洞穴深处涌去。 随后,秦风只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好像被强行闯入某个结界中,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仿佛民间水车一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夹杂着刺耳的锁链之声。 很快,他只看到了一个高大威严的阴魂站在其他阴魂面前,神情激动,似乎在动员一般。 细听其说的言语却是秦风熟悉的语调,原来是三秦旧地的乡音。 只见这个阴魂,拿着一把阴气凝聚的长剑,大声道: “赳赳大秦,虎贲之师,天下雄主,四海归一。吾等大秦将士,虽为阴魂,亦不畏死。而今,地底妖魔再起,扰乱苍生安宁,吾等秦人,当为天下苍生,斩妖除魔!” 而后,秦风身边的其他阴魂同时扬起了手,各自凝聚起了一柄柄长枪,握在手间。 但见这些阴魂齐齐地行着古时的秦军旧制军步,开始在布阵。 成千的阴魂,却带着极端的秩序,仿佛如一个人一般,运转阵法。 秦风一看,竟然是外面洞穴上所画的“七绝阵”。当然,也是徐福阵法图中的“七绝阵”。 那些本来裹挟着秦风魂魄的阴魂,直接丢下了秦风,不停地往未知的地方踏步而去,嘴上发出一种只有阴魂才能听到的声音。 “赳赳大秦,共赴国难,魂不破碎,死不休战!” 当那不可知处亮起时,秦风往前一看,壁画中那个神秘的似龙似龟的生物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虽然与自己相隔至少数百丈以上,但只是那么远观下的体型,依旧大得足有一座铁尖山那么大。 这个异兽仅仅用无意间瞥过来的一个眼神,便让秦风的魂魄都有点要破碎的感觉,令他内心极度骇然。 “天地间真的有如此雄伟的异兽?” 第60章 始皇有令 就在秦风感觉到魂魄都要破碎时,他哪里知晓,距离赑屃后裔不过十来丈的几个修士才是真正如临大敌。 这几个修士正是御剑宗的长老和鼓浪门的首座,徐琦和陈可为、归海、曹文逸等四人。 他们几个人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有和那些弟子一般走那条浑然天成的谷中小道,反而恰巧避开了棘手的蓝银藤和幻梦花。 哪曾想,他们看着那隐隐发光的灵物,以为是那仙物至宝,却不知晓竟然是赑屃后裔正在淬炼从腹中离体而出的地火真灵。 那赑屃后裔,龟甲似墨玉雕琢而成,古朴而神秘的纹路仿若承载着天地间某种神秘的法则。 它被上古大能锁在此处已经不知多久岁月,本打算靠着淬炼地火真灵,焚断绑在自己身上的枷锁,重新逍遥世间。 若是机缘到了,再把地火真灵淬炼到天火真灵,最终与自己的内丹相融,成为真正的洪荒异兽赑屃。 偏偏,只是一日,它先是受了个不清楚是何来源的印记打压,又有莫名其妙的棋子钉在自己的四肢上,白白遭了雷霆术法。 “这四个两脚兽,就那么点弱不可闻的气息,也敢来?” 赑屃后裔正觉得凭白遭罪,无处发泄,看到四个具灵境的修士,非但不觉得大敌当前,反而只觉得被冒犯。 尽管它被某种不知材质的锁链缚住了躯体,却依然散发着无尽的威势。 只见龙首高昂,双目射出两道凌厉寒光,猛地一跺脚,一股磅礴巨力如汹涌浪潮般扑向四名修士。 明明只是在洞穴深处,但四人却感觉到似乎风云都为之涌动,天地都因之变色。 他们四人,单独一个拎出来,历来在闾山地界都是来去自由。 此刻四人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惶恐兼具的复杂情绪。 四个具灵境的修士当即把看家本领给使了出来,四个修士都精通剑道,一瞬间四柄长剑同时出鞘,带着浩荡的灵气扑去。 剑光快若闪电,眼见得就要劈到赑屃后裔的头颅,四人各自心中暗喜。 不曾想,那赑屃后裔只是张口吐出一道龙息,便如炽热的烈焰焚烧着虚空,连带着灵气都被点燃了一般。 而后巨尾横扫而过,虚空破裂,发出阵阵轰鸣。 四个修士互相对视一眼,尽管本是死对头,此刻却迅速散开,呈四角之势将赑屃后裔围住,手中长剑再度光芒大放,道道凌厉的剑气如闪电般直刺赑屃后裔。 赑屃后裔却丝毫不惧,龟甲光芒流转,轻易地挡下了众人的这一击。随后,它猛地一甩巨尾,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呼啸之声向陈可为抽去。 陈可为的身形慢了一点,只是被巨尾带起的狂风带过,也已然架起了长剑抵挡,依然一退数丈之外,急忙双指急点胸前穴位,可算暂时把伤势压住了。 “诸位,眼前这个赑屃后裔怕是已经是元婴境中期了,若不搏命,怕是都得折损在这里了。” 徐琦的话不无道理,归海历来不打则已,一打起来不要命。 他此刻直接吐出一口血元,在碧芒剑的剑面上一抹,那碧芒剑瞬间光芒大作,而后身与剑合,便要朝着赑屃后裔最脆弱的脖颈刺去。 陈可为等人见状,自是不甘落后,各自催起了万剑诀,便要向赑屃后裔身上招呼。至于曹文逸,此刻有三道心血从口中吐出,运转全身灵力,汇聚于掌心。 只见掌心处蓝光闪烁,水汽氤氲,渐渐凝聚成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而后曹文逸双手快速结印,水球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水龙,咆哮着冲向敌人。 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留下一道白色的冰霜轨迹,直接砸向了赑屃后裔,借助其灵力刚抵挡住剑光,灵力不接之际瞬间把它冻住。 “好好好,贵派的冰魄水龙破果然……” 徐琦的“不凡”二字还未说出,突然间那冰雕瞬间崩碎,取而代之的是节节攀登的凶兽气势。 那被众人当做仙物的地火真灵此刻被赑屃后裔吸入口中,而后猛地夹杂着凶气吐出,气势无匹,竟然将四人临时形成的阵型冲破,瞬间重伤四人,竟然无法再战。 “元婴境的异兽,如此可怖吗?” 四人心生绝望,只觉得自己的仙路便要在今日断裂了。 就在归海四人以为死期已到时,却发现赑屃后裔竟然转过了身躯,冲向了四人未能识别出的另一处诡异结界。 这处结界的诡异,恰恰在于四人只能看到赑屃后裔的身影,却压根看不到结界另一边的情况,只能感觉到其身上灵力散发得更为剧烈,显然那一边的人让这异兽更为忌惮。 结界的另一处,恰恰是秦风所在的空间。 此时,那个高大威严的阴魂,想来是其他阴魂的统帅,面对着逐渐朝自己迈进的赑屃后裔,毫无惧意,一番武勇,倒更甚至于那些具灵境的修士。 这个阴魂挥舞起一柄阴气凝聚而成长剑,喝问道:“大胆赑屃后裔,胆敢扰乱铁尖山,在大秦将士面前逞凶!始皇有令,四海八荒,妖魔辟易。” 赑屃后裔听到阴魂统帅的喝问,竟然口吐人言,“始皇?一个两脚兽也配称皇?” 他的身上还绑着锁链,背上有某种印记在闪烁,四肢似乎行动不便,只是陡然往地面一震,便有浩荡灵力直奔阴魂而去。 不等这浩荡灵力来到跟前,赑屃后裔竟然又张嘴,又吐出了自地心淬炼已久的地火真灵。 这个不久前才克制四个修士的神通,对于这帮敢于挑战自己的阴灵更是当属先天克制。 秦风能够明显感觉到,那看似火势并不大的球形法宝,似乎让自己的魂魄都有几分要散去。 若是依照往日秦风的性格,他想来会选择避其锋芒,稳健行事。 奈何在这个高大阴魂的动员下,不仅其他阴魂跟着挺身向前,连秦风也不知怎的,似乎体内那三秦后裔的血脉也跟着动了,尝试凝聚了把长剑便也跟着上了。 第61章 神为真己 在赑屃后裔的浩荡灵力即将碰触到这些阴魂时,为首的阴魂统领一声令下,七绝阵瞬间启动。 一道道神秘的光芒从阵中射出,交织成一道道阴气盾牌,抵挡住了那自地面而来的浩荡灵力。 而后,随着阴魂统领换了个手势,这些阴魂变了方位,而后阵中竟然凝聚出了一杆长约几丈的阴气长枪。 随着这杆威力无匹的长枪自阴魂统领手上倾力抛掷而出,居然就那么朝着本来先天克制自己的地火真灵而去。 一阵猛烈的碰撞,让秦风的魂魄都似乎有几分淡了,而那地火真灵也被削弱了几分。 待他看清楚碰撞的结果时,不由得对这些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阴魂产生了几分恻隐之心,那一个个阴魂在碰撞之后逐渐破碎。 但这些阴魂似乎连看自己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只是依照的阵法变换方向,又要再一次凝聚起那威力极强的阴气长枪。 秦风似乎是被这种悍不畏死的情绪所感染,浑然忘记了先保全自己,只是将自己手上那柄凝聚阴气长剑也跟着往前一砍。 此刻,铁尖山地表的秦家池塘,林奇似乎感觉到青铜钟上寄托的神识跳动,意识到秦风似乎情绪激动地调动着全身的神识。 他正在好奇,却见青铜钟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般,不断地吸收着林奇身上的灵力,将满池塘的水尽数又化为先天重水,浇注于秦风寄托在青铜钟的神识之上。 秦风的魂魄刹那间感觉到似乎有股阴寒的水气自手间奔涌,“这是灵尊相助?” 这股阴寒的水气才奔涌少许于剑上,这一剑竟然带着先天重水的气息,朝着地火真灵而去。 结果自然只能是些许削减了地火真灵的威力。 不过,那个阴魂统领似乎察觉到秦风的特别,瞬息之间便已然有了计较,当即下了号令,“诸位,围着这个持剑之人布阵。” 在秦风的诧异下,余下的阴魂压根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只是瞬间换阵,让秦风成为了这个七绝阵真正的阵眼,而后随着秦风又一次挥剑,这一次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柄浩瀚无比的剑。 这一剑的剑意,竟然让那诡异的结界瞬间都出现了运行了滞碍,以至于还在疗伤的归海等人忽然看到了结界另一处空间的情况。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身影,凝聚着一把阴气长剑,只是这把长剑的气势便比号称闾山地界杀伐第一的万剑阵还要强。 “这是元婴境大修士?”,陈可为等人齐齐喃喃自语道。 处在阵眼中心的秦风,第一次感觉到阵法的恐怖,他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节节攀升,似乎达到了灵尊所授法诀中的元婴境。 这一剑,带着堪比元婴境的修为和足以抵挡地火真灵的阴寒水气而去,碰撞之猛烈,让整个洞穴都地动山摇,便是铁尖山的村民都发现家中的物件尽数掉落。 而后,赑屃后裔身上背负的灵甲居然有了一道可怖的剑痕。 “你这个两脚兽到底是谁?” 这句话,换来的不过是七绝阵的又一次运转,紧接着又是秦风的一剑。 这一剑,秦风全无过去的“瞻前顾后”,只想一剑斩向眼前这个匪夷所思的庞然大物,端的是一往无前。 赑屃后裔心生惧意,只得赶紧将地火真灵吞入肚中,四腿缩进龟甲,硬扛了这一剑,而后急忙吃疼地潜入地心深处。 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三片灵甲碎片。 说是碎片,倒是不小,几乎每一片都有一人高。 此后,那诡异的结界再次运转,陈可为等人又一次看不到结界这一处的情况。 至于秦风,则看到了参与布阵的所有阴魂在逐渐黯淡,显然阴魂之力已然衰减了很多。 很快又有一股阴气自身后传来,秦风正要转身戒备,却发现来者竟然是洞穴口那些老幼妇孺的魂魄。 她们没有哀嚎,只是眼睛里饱含着不舍的情绪,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个魂魄去挽留这些即将消散的战士阴魂。 秦风本想走上前去,却发现那些老幼妇孺的魂魄,在看着战士们的阴魂消失后,居然也就那么跟着解体。 唯有那个阴魂统领,一脸坚毅地转头看着秦风,一边将长剑散去,一边问道,“观汝之武勇,吾已知晓定是秦人后裔,你是何人麾下?” 秦风不敢隐瞒,只是坦诚地说道先祖乃是秦朝大将蒙恬麾下的一个统领,数百年前已解甲归田,如今不过寻常农户。 阴魂统领点了点头,“嗯,那想必你的先祖也曾和我一起征战沙场。几百年了,如今这四海八荒,妖魔可曾荡尽,依旧是我秦人天下否?” 秦风神色恭敬,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在逐渐消散的魂魄,却不忍说实话,只是神色如常地说道: “此地之妖魔,已是人间最后的妖魔,而后四海八荒,妖魔已被秦军荡尽,皆是秦人天下。” 阴魂统领长笑,看着自己日渐消散的魂魄,不以为意,只是带着几分遗憾,“始皇陛下,这次臣真的得告别战场了。” 其实洞穴深处,方向本难辨别,但这个阴魂统领似乎有分辨方位的本事,微微一侧身,朝向的竟然便是当年咸阳城的方向,而后连续叩拜了三下。 他起身后,对着秦风说道: “你我既然相逢一场,这点机缘便送你吧。” “你记住了,修为不是最紧要的,武勇的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而后,一股阴灵之力就那么涌入秦风的天灵,顺带将秦风的身体由洞穴上方带到此处,将秦风的魂魄送回了身体。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在下也好将诸位的功绩铭刻于石碑之上,令后人知道秦人的武勇!” “在下秦破,此间四千阴魂乃是蒙恬将军麾下的虎贲卫。” (古时有无名氏著《史海钩沉》,其载:昔时,洞庭有妖龙为祸沿岸渔家,常索献祭,强娶民女。秦之大将蒙恬率军出征,布诛龙之阵。然阵未大成,妖龙已觉,毁其阵型。幸有统领秦破,以一当万,竟持降魔阵旗直刺妖龙七寸。秦军士气大振,斩龙之讯传遍苍梧江之地,群邪震惧,不复为患。) 魂魄与身体归一的秦风,愣愣地喃喃低语。 “秦破?那不就是……” 第62章 阴差阳错 “那不就是爹所言的消失多年的秦家先祖吗?” “原来他们竟然从未离开铁尖山。” 秦风感觉到随着那股阴灵之力入了自己天灵,自己身上的伤势似乎瞬间好转,仿佛未曾被三眼花狸猫伤过一般。 他看着地上的灵甲,料想着那赑屃后裔如此之强大,这灵甲若是将来有了祭炼的法子,想必作一件防御法宝也不错。 他本想将灵甲给背在身上,只是那么个念头一动,自己的天灵却散发出阴灵之力,竟然将灵甲直接给缩小成不过手掌大小,放在了秦风的手上。 “秦破先祖给的这个机缘,好生奇怪,仿佛我意念所动,便能御使着阴灵之力。” 秦风走到刚才赑屃后裔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他捏起天眼诀查看,却只看到了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压根不知大洞通向何方,只得作罢。 就在此刻,那本来间隔着归海等人与秦风之间的结界,突然又传出了一阵仿佛坊间水车转动的声音,居然开始逐渐消散,两边的人渐渐看到了对方。 “这结界莫非是和赑屃后裔有关吗?” 秦风虽然内心疑问不少,但他未曾料到洞穴深处竟然还有其他人,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毕竟修行界杀人夺宝之事本就不少,在探宝之时发生更是常见。 归海等人也是如此,他们本来通过结界突然的运转滞碍,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剑。 如今看到了秦风自结界那处跨步而来,不由得内心惊疑不定。 “眼前之人如此年轻,会是刚才那个前辈吗?” 四人之中,倒是徐琦和阴魂接触最多,感觉到似乎有一股阴灵的气息在秦风身上徘徊。 他生怕得罪了这个可能是元婴境的大能前辈,只是态度恭敬地往前一步、微微躬身,而后说道: “前辈,刚才便是您一剑斩退了那赑屃后裔吗?” 这句话是奉承,也是试探。 偏偏,秦风生性谨慎,最擅长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一些细节。 只是“前辈”二字刚入耳中,他心中便已有数个想法飘过。 这些人看穿着和武器,定是修士,能到此处,该是修为不低。 这声前辈,怕是把刚才那军阵之力全然归结于我身上了,就是不知他们看到了多少。 秦风不知四人是何态度,只能板着脸回应,“刚才你们看到了?” 一声反问,徐琦以为眼前的前辈是来此处寻宝,不想让众人知晓,又惧怕这个前辈贸然动手,急忙上前道歉。 “前辈,吾等四人并无恶意,刚才前辈的术法通神,吾等敬佩不已,自然不敢和前辈相争。” “吾等贸然上前,不过是拜谢前辈一剑之恩。” 秦风哪想到,自己这句话竟然诈得徐琦说了如此多的话,越发肯定他们定然误解自己便是刚才使出那堪比元婴境修士全力一剑的人物。 他当即冷哼一声,“就随手一剑罢了。你们是何人?” 听到前辈相询,徐琦岂敢隐瞒,当即把几人的情况说了下。 “在下御剑宗修士徐琦,边上是同门陈可为,这两位……” 徐琦说道一半,归海知道曹文逸历来是个冰冷模样,也怕惹得眼前的前辈发恼,只能自己急忙接上话,“在下鼓浪门修士归海,边上是同门曹文逸。” 听到鼓浪门,秦风眼前一亮,“竟是幺妹的同门”,他哪里料到在场诸位都是人精,只是那么个眼神变换,便被他们顷刻捕捉到。 陈可为微微皱眉,“一个元婴境修士,听到鼓浪门,为何眼前一亮?是此事另有门道,还是和鼓浪门有渊源?” 他虽然心中疑惑,但不敢贸然追问,反而看向了归海。他自信归海历来快人快语,定会直接问出。 归海刚想开口,却听秦风淡淡地回应道,“哦?鼓浪门,在下和鼓浪门倒是有点渊源。” 秦风故意说得不清不楚,反倒让入门更早的曹文逸拿不准,自上任门主坐化后,如今的鼓浪门哪有人有资格和元婴修士平辈相交。 可是“有点渊源”这四个字,又不好揣测亲疏远近,倒是难办。 众人还在琢磨秦风,哪成想秦风却突然不按套路,明知几人受了伤,反倒故意说道: “你们几人,可是来寻这赑屃后裔的?” 徐琦佯装心直口快,苦笑道,“吾等确实是动了这个想法,只是学艺不精,徒添伤势”,却在暗自观望秦风的步法。 “这前辈怎的如此奇怪,看脚印深浅,不似元婴境修士。” “无妨,这异兽虽然行动受限,毕竟也是元婴境修为,你们几个败北也属正常。” 就在此刻,归海等人所处的这一侧地界,突然传来了一连串轰隆的声响,竟然是巨石落下。 陈可为等人耳力甚佳,又听到了一些术法较量和哀嚎声,担心着是自家弟子出了差错,脸上焦虑之色渐起。 不等他们说话,秦风地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此间又生波折,赑屃后裔也已然遁去,你们可是要随我入这深窟再会异兽?” 四个人眼下受伤不轻,加上眼前之人来历神秘,岂敢跟寻一同探宝,当即告了声罪,便要各自退去。 他们四人才离开深处的结界,便发现进来之时的山道已然破碎,那蓝银藤此刻完全从被万剑阵的破碎中恢复出来,反而灵力更胜从前,几乎每一条藤蔓甩起,便有一道剑光飞出。 虽然剑光瞅着不过练气境或筑基境,但所谓蚁多咬死象,蓝银藤此刻数以万计的藤条甩起,便是四人也压根不敢硬接。 所幸,四人毕竟不是寻常弟子,各捏法诀,准备缩地成寸,到蓝银藤的后方查看。 何为缩地成寸,自是御使灵力,令身形陷于地底,急速通过。 哪成想,就在四人以为能够靠着缩地成寸躲过这种远古凶物的袭扰之时,偏偏在即将离开地面时,四个人感觉到身后有灵力袭来。 四人还来不及转身,身后的蓝银藤却如影随形。 第63章 狐假虎威 此时的蓝银藤的藤条粗壮程度远胜于此前,四人勉强御剑格挡,居然连剑都传来了一丝悲鸣。 等到四人勉强以缩地成寸再次离开地面时,竟各吐鲜血。 四人之中,曹文逸的佩剑质地相对下乘,竟然就此折断。 蓝银藤追着四人,恰好到了此前御剑宗弟子被困的世外桃源,突然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便不停地往回缩。 四个人松了口气,发现眼前竟然便是此行想要找寻的“洞天福地”。 只是,他们刚沉浸在眼前景色时,却突然齐齐运转灵力,便将边上那艳丽的奇葩尽数斩去。 特别是曹文逸,一手冰魄诀,直接将附近的水分吸取冻结,当即有不少奇葩失去了生机。 陈可为一番后怕,连连叹息。 “看来刚才的厮杀声,便是从此处传来。” “不过,若是没有那厮杀声先传来,难保我们不会被这幻梦花所蛊惑……” “幻梦花?幻梦花不是消失了数千年了吗?”,曹文逸秀眉微蹙,却是有几分不解。 (古时有无名氏著《史海钩沉》,其载:往昔之时,洞庭之滨有幻梦花。凡俗之人多为其迷,自相攻伐。初时,秦之大将蒙恬率虎贲之师征伐妖龙,途经此地,众将士多为所惑,自相残杀。后朝中遣大能之士至此,施大神通,幻梦花遂被冻而枯竭,秦军之危乃解。) 御剑宗二人急着寻到厮杀声,便要各自御剑找寻。而归海二人自然无所谓,故意落在后头。 毕竟鼓浪门也就来了他们俩,那厮杀声定然是御剑宗的弟子。 两个宗门较量多年,归海可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想法,倒是巴不得御剑宗吃瘪。 徐琦和陈可为抛下二人,急速向前,却发现几百丈外的宗门弟子仿佛得了癔症一般,一身修为拼命地往彼此身上招呼。 二人齐齐施法,当即将眼前所有的植被尽数毁去。 这些弟子刚要痛下杀手之时,突然停住了手,眼前的不是鼓浪门弟子么?怎的变成了自己的同门。 再看彼此伤势,已然受伤颇重,甚至有三个弟子已经身死道消。 “你们这帮废物是在做什么?”,陈可为对门下历来严苛,此刻怒喝,让弟子们各生惧意。 就在陈可为打算继续责骂他们之时,此段山道突然间大幅震动,紧接着山道破碎,突然有三处泛起了光芒,虽然范围不大,但在黑暗中尤其明亮。 “此间又有震动?莫非是那前辈和人斗法?” 元婴境修士的斗法,徐琦想想也就罢了,压根没有胆子去横插一手,生怕被二人术法余波伤到。 四人各捏法诀细看三处光芒,这才发现三处散发光芒的物件皆不一样。 青芒者,是一个符箓,只不过周边缠绕着闪烁的结界,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白芒者,是一个形似夜明珠的物件,过于刺眼,以至于众人压根看不清具体模样,只是灵气四溢。 红芒者,是一个破碎的剑柄,连剑刃都不知断落在何处,但仅凭着剑柄便有令人心惊的剑气。 “你们这些弟子在此勿动,我等去去就来”,言毕徐琦和陈可为身形先动。 归海和曹文逸相视一眼,如影随形,甚至还各自催发法诀往御剑宗二人招呼。 机缘在前,刚才并肩与赑屃后裔作战的战友,此刻又成宿敌。 …… 缝隙峡谷里的惊变丛生,秦家此刻却也成了漩涡中心。 秦家众人哪曾想到,通过陆达信物传讯而来的所谓“宗援将至”,来的人竟然是和归海不太对付的齐轩和其弟子。 其弟子孙琳难得回到铁尖山,和齐轩说了声,便直接先回到了孙家看望双亲。 不过小一炷香,孙琳便听得孙家族人多有提及秦家这一年多里发展迅猛,如今反倒将孙家压得喘不过气。 孙家之人自然有夸大之辈,不过是看自家靠山难得回来,便想着让秦家吃点苦头。 孙琳其实未尝不知,不过族人那翘首以盼的眼神,倒是胜过诸般灵物,令其非常受用。 其实,便是孙家族人不说,孙琳也打算去秦家一趟,算一算秦月的三宗罪。 是何三宗罪? 孙琳本就因为秦月夺了宗门众人对自己的关注,而对秦月心生不满,此为一罪; 自己费劲心思提升修为,不惜失了清白,却连参与闾山大比的机会都没有,眼见秦月拿下大比桂冠,此为二罪; 秦家仗着秦月名头,将孙家压在底下作威作福,此为三罪。 孙琳当即不顾里正的阻止,便拿着齐轩送他的法宝打魂鞭来到秦家。 此时的齐轩,刚刚勉励了秦家诸人,虽然见沈宛貌美,却也不好将手伸到归海的地盘,只得作罢。 突然,他也感觉到洞穴深处有异状发生,正要御剑驰援,便让才回到自己跟前的孙琳领着其他弟子拱卫秦家。 孙琳此刻,坐在秦守时一贯坐的太师椅上,却眼神鄙夷地看着秦家众人,正准备给秦家立点规矩。 秦雪和沈宛小心翼翼地将要上交宗门、连带着本属于秦家份额的灵物呈到桌案上,恭敬地请孙琳检阅。 却见孙琳压根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暗自思忖: “好一个秦家,出了个秦月还不够,居然又来了两个。” 她看着被临时指派跟随自己的同门此刻都盯着秦雪、沈宛二人看,更是妒火中烧。 她猛然地拍了下桌子,当即把那秦家已然精心准备的灵果给震落在地,既是发怒,又是秀一手修为。 “练气境中期”,连练气境都未曾迈入的秦家三人各自心惊,毕竟他们早就见过练气境乃至于筑基境的修士。 “听闻你们秦家最近发展得很快嘛?” 秦家众人闻言,不知何意,只得由秦守时躬身答话,“一切承蒙仙宗照拂。” “既然你也知是仙宗照拂,便是这般回馈宗门的?几个月了便就这点灵果、灵米?可是你秦家擅自截留了?” 秦守时以为孙琳代表的是鼓浪门,急忙带着众人躬身跪下,便要辩解。 第64章 险象环生 “启禀仙长,我秦家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心,非但如此,依照规矩秦家可以自留的,也上交了些,聊表尊崇之意,恳请仙长明察。” “明察,你这可是话里有话,竟是说我错怪你们了?” 孙琳手心凝聚出一团淡淡的水雾,在尺许方圆内飘转,显然水灵力的控制颇有门道。 而后,孙琳竟然骤然下手,那凝聚着水灵力的水雾猛然挥出。 这水雾瞬间化成冰魄,朝着秦守时扎去。 秦守时天资所限,修行至今仍然未能进入练气境,幸而先天重水淬体不曾落下,骤然以胸膛接了这冰魄,倒是未被贯穿,只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爹”,两声惊呼同时传出,正是跪在一旁的沈宛和秦雪。 秦守时手往后张,微微下压,竟是让二人勿要轻举妄动,随后忍不住咳嗽一声,用手轻掩,竟带了几分血丝。 他语言依旧恭敬,回禀孙琳:“秦家招待不周,惹得仙长发怒,如今仙……咳咳,仙长可还满意?” “我何曾说我不满意了?我就问你,可是觉得我错怪你们了?” 秦守时此刻深感说书先生所言的“秀才遇到兵”实在是至理名言,面对孙琳的无故发难,只能硬着头皮道: “秦守时不敢,只是秦家确实没有留存任何灵果、灵米。” “至于灵石,请仙长恕罪,秦家人丁稀薄,还未有人具备勘察灵脉的本领,尚未能寻到灵脉,故未能上交灵石。” “连勘察灵脉都做不到,那你秦家也配成为我鼓浪门下属家族?” 说到这,孙琳越发来气,她都找齐轩软磨硬泡了数次,跟着他“修炼”了几次,偏偏齐轩就是不松口,不肯让孙家成为鼓浪门的下属家族。 孙琳从太师椅上缓缓站起,却是朝着鼓浪门苍穹山的师兄弟们抱了下拳,厉声道: “诸位师兄、师弟,既然我承了齐首座的命令,眼下这秦家又不肯承认擅留灵物,那么我们便只好辛苦点,亲自去搜索一番,也不算辜负了首座的信任。” 孙琳言毕,也不理秦守时劝阻,身形极快,便要朝着后山而去。 没过多久,众人已然见到了后山的三块灵田,其中那处秦家的灵田,上面的灵苗生机盎然,竟然丝毫不逊色于鼓浪洞天里栽种的灵苗,又惹得孙琳平生几分无名火。 她随手凝聚起冰魄,便要毁了这灵苗,边上的弟子却伸手阻拦。 “孙师妹不可,秦家便有过错,略施惩戒即可,这些灵苗归根结底是我们鼓浪门的资产,若需处置,还需经苍穹山和笔架山两山首座商议。如今未经两位首座同意,师妹断不可擅专。” 孙琳此举被阻拦,心中暗怒,却不好当即发作,只能佯装对方说得有理,莞尔一笑,颇有几分风情。 “方师兄,是师妹糊涂了”,言罢眼中竟有几分感激,让这位方师兄都有几分飘飘然。 既然后山的灵田不好动手脚,孙琳猛然想起秦家的前院似乎有个池塘,便又将枪头调转,轻移莲步。 早在孙琳还未拜入鼓浪门时,便曾经听闻秦家修池塘是为了老三秦云的姻缘。 如今秦云下落不明,这个池塘便只剩下供村民日常垂钓闲聊的用处罢了。 本在此处垂钓的村民早就见秦家来了如此多仙宗之人,四散离去,池塘倒是空无一人。 秦家三人见孙琳压根没有细查屋内的意思,而是移步到池塘前,顿时有了几分紧张。 偏偏王丰此刻又去照看着秦武二人,眼下秦家竟然一个练气境的修士都拿不出来。 “依我看,既然如今秦云已然不在,这池塘看着也是碍眼,何不拆了再开荒作灵田,也好多收成点灵果。秦家主,你说是吧?” 不等秦守时回答,孙琳便要直接施法,将这个秦家池塘给直接毁了。 此时,秦守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龟缩了,池塘底下不仅有着青铜钟,还有着秦云的身体,如何使得? 秦家三人相视一眼,虽然没有一人是练气境,却齐齐朝着孙琳而去。 只是,不入练气终究是未涉仙道。若以寻常武夫观之,其实三人招式已然迅猛,还夹杂着些许灵力浅薄的术法。 不过,孙琳丝毫无惧,如今她的法宝、术法都更胜于那日田克文,只是从腰间抄起打魂鞭,便朝着三人挥去。 三人只觉得明明肉体上无甚痛感,精神却突然仿佛受了雷击一般,顿时萎靡,眼睁睁看着孙琳走向池塘。 就在此刻,距离铁尖山尚有距离的秦月思家心切,顺手捏起天眼诀,本打算能提前看到秦家诸人也好,却看到了池塘前的一幕。 她也顾不上会扰了其他村民,直接加速御使着龙船,朝着孙琳等人撞去。 嘭的一声。 龙船缩小后,笔直地扎在了秦家池塘边上,险些将措手不及的苍穹山的弟子们给撞了个七荤八素。 “是何人胆敢冒犯我鼓浪门苍穹山”,几个弟子同时急喝。 “冒犯?怎么苍穹山也敢把手伸到我笔架山来吗?”,秦月可不惯着这帮鼓浪门的弟子。 毕竟笔架山人数虽少,但自入了师门后,可没少看陆达、白浅出手,鲜有吃亏。 话音刚落,便是碧水剑诀朝着孙琳挥去。 孙琳毕竟不像秦月有过几次厮杀经验,虽然境界相同,又手握打魂鞭,却处处落在下风。 不过眼下毕竟不是在鼓浪门,没了归海的护佑,苍穹山的弟子竟然不念同门之谊,居然便要齐齐朝着秦月出手。 秦月自己清楚,那日闾山大比,若非自己的先天重水凑巧克制那两位御剑宗弟子,以自己练气境中期的修为,是决计无法胜过他们的。 眼下秦月以一敌七,如何能胜?没过多久,便险象环生。 但秦月丝毫不管其他人的术法,就是盯着孙琳,几乎手上所有招呼都往孙琳身上招呼。不过瞬息之间,孙琳那拿着打魂鞭的手便已多了两道剑伤。 秦家其余三人虽然神色萎靡,但如何能让秦月独自应对,自是各自鼓起微薄的灵力,勉强厮杀。 说厮杀大抵是不准确的,一边倒或许更加准确。不过片刻,秦家众人便已然多有负伤,只是其他弟子多少还是顾忌了同门的身份,未下狠手。 第65章 镜花水月 没过多久,众位苍穹山的弟子齐齐走到跟前,便要御使灵力毁了这个秦家众人竭尽全力想保护的池塘。 就在众人各捏法诀要毁了池塘时,陆达之前布下的镜花水月阵却在林奇的临时接管下运转开来。 孙琳等人不疑有他,术法朝着池塘挥去,却见池塘仿佛变成了不存在一般,一番术法竟然落了空。 众人互相对视,知晓陷入了某种阵法,暗生警惕。 不等他们看出是何阵法,便见池塘突然间池水运转,竟然将刚才众人的术法给直接用在彼此身上,惹得一阵手忙脚乱。 “这是镜花水月阵?” “这不是陆达那厮创造的阴损阵法吗?”,孙琳颇有几分激动地喝骂道。 秦月虽然吃了亏,但嘴上倒是不落下风,“你们道陆师兄的阵法阴损,我看诸位今日所为才对更对得起阴损二字。” 众人还在应对镜花水月阵的反击之时,秦月暗自捏起轻身术,竟然主动入了阵。 她一袭素衣,飘然立于池塘之上,辟水诀运转之下,水波微微荡漾,却不能沾其身半分。察觉到秦月主动入阵,林奇调换灵力运转方式,水面的灵力朝着秦月不断汇聚而来。 秦家众人本就体内多含先天重水,恰好和林奇的灵力一脉相承,正是最佳的灵力转化方式。一时间,有了林奇那已然到了筑基境的灵力灌注,秦月一改受伤颓势,反而有几分精神再度振奋的模样。 此时的秦月,眼光先是看了看受伤的秦家诸人,而后神色冷峻,死死盯着前方鼓浪门诸多弟子。 处在最前头的孙琳,本就在之前的二人斗法中处于下风,心境已然蒙上了一层灰。 如今再看秦月,更有遥不可及之感,她的神识渐渐有了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变化,一种对天敌的怯弱之感。 不过,眼下苍穹山的弟子们术法齐出,灵力震荡,连边上的村居都有波及,惹得村民们如看到鬼神一般,躲之不及。 幸好,鼓浪门弟子大多术法皆与水有关,落在镜花水月阵中被先天重水已然削弱了几分,这才有秦月时不时能在阵中光影变幻,将诸多攻击一一抵挡。 奈何敌我人数悬殊,随着术法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渐渐地秦月开始落于下风。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气息也微微有些紊乱,但那倔强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认输之意。 秦月紧咬银牙,心中暗道:“我绝不能就此认输,堕了三秦后裔的名头。何况三哥还在水下,恳请灵尊助我阻却强敌。” 她强提一口气,透支着自己的灵力,镜花水月阵光芒更盛,顽强地抵抗着鼓浪门弟子们的攻击,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朵倔强小花,虽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凋零。 …… 就在秦月靠着灵尊相助,抵御强敌之际,缝隙峡谷里的秦风也另有遭遇。 在秦风和归海等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后,他内心委实想去探查赑屃后裔躲入的那深不见底的洞窟。 可是他自己明白,适才四位修士怕是只看到结界这边的最后一幕,这才误解被阵法加持的自己竟然是那元婴境的高人。 如今秦破等魂魄不在,阵法之力没有加诸于身,自己一个练气境谈何去寻那元婴境异兽? 既然动了退却之心,秦风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临近洞窟处,却突然又有一股阴风刮起。 许是和秦破等人并肩作战一场,秦风倒是没有此前的惧意,反而有几分欣喜,嘴上便要说着:“你们……” 秦风以为秦破等人的阴魂去而复还,哪曾想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看上去垂垂老矣的阴魂,边上牵着的是个年纪稍长于秦武的幼童。 这老者阴魂,着道士装扮,身材极是高大,面上污秽,须纽结成一团,也不知几时没修理过仪表,灰乌乌的只能看得出年纪已经甚老,连喜怒也不大看的出来。 只是透露出来的阴气,却分明比秦破等人还要脆弱许多。 他看着二人,越发觉得古怪。 一个远比秦破都要脆弱许多的魂魄,却偏偏还能留存。 一个被阴魂牵着的幼童,明明该是阴魂,却分明夹杂着浓厚的血气,倒像是生人一般。 秦风还不知该如何开口,却突然看到那老者阴魂猛然出手,他捏起轻身术要躲开,却发现无论自己往后退了多远,老者始终如影随形。 待秦风灵力难以接续之际,他便被老者紧紧抓住了手腕。 秦风刚想身形后退,却听老者说道,“小友勿惊,吾等二人并无恶意,实在是有要事相托。” 一个神秘的洞穴中,贸然有人要将要事托付自己,秦风如何肯答应? 他刚想拒绝,却听老者又言,“其实秦破等人在此处便是为了守护我边上这位小主人。他和虎贲卫守了主人三百年,终究没办法继续守下去了。” 提到秦破,想到先祖便是死后化作阴魂都依然坚守守了那么多年,秦风鬼使神差地发现竟然无从拒绝,便只能先问及了这个幼童的身份。 “小主人的身份我不能说,只能说他和你们一族有莫大关系。” 秦风皱眉,“我们一族?便是在秦破面前,我都未曾透露出我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老者尽管笑得颇有几分森然,说出的话竟带有几分怀念,“我不知晓你姓甚名谁,但你体内分明是老友秦穹的血脉。” “前辈和先祖竟然认识?” “实不相瞒,在下天阴宗修士商正,其实也已经死了两百年了。只不过我功法特殊,才能保得秦破等人魂魄于这洞穴不散罢了,也能识得故人血脉罢了。” “至于你们秦家,实则是秦国大将蒙恬麾下统领,征讨有变,群魔又起,才来到此地。” 听到这,老者的话竟然和秦守时过去讲述的家族秘史相印证,秦风已然相信了几分。 再一打听,这才知晓眼前的幼童之所以阴气不散,是其生母在临产前身受重伤,不忍其子胎死腹中,竟然用了秘法。 第66章 神秘幼童 幼童的生母拼着魂魄破碎,强行将阴魂附在自己的肉体上,生下了这个遗腹子。 由于其未能似其他新生子一般得世间阳气,反而吸入大量阴气,因此一直处在半生半死的境地,就那么活了三百年。 念及幼童身世如此悲惨,秦风已然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但他仍疑惑为何老者偏要将幼童交予自己,却听其回应,“你得秦破以天阴大法提升天灵,自是秦破信任之人。” 就在这个时候,幼童奶里奶气地问道,“商爷爷,你让我跟着他,你要去哪里了?” “小主人,商某已经无法继续陪着您了,余下的日子还请您跟着眼前之人。他自会护您周全。” 他笑着对幼童说道,而后便带有几分不舍地将幼童的手交予秦风,而后说道: “小友,小主人便拜托你了。若是其他人,我自然知道不妥,但我知道你是故人之后,又受秦破信任,你已然是此间最合适的人选了。” “拜托了。” 也不等秦风和幼童再说什么,眼前的老者阴魂似乎行将破碎,只是最后一刻将浑身阴魂之力化作一枚灰黑的珠子就那么落在秦风手上,而后秦风的神识之海传来一阵声音。 “你身上的灵力,正是适合温养这颗天阴珠,此珠最是适合催发你的天灵,其中精妙,你试试便知。” 商正才说完这句话,秦风还欲细问,却看到其魂魄竟破碎得比秦破等人还要零散。 依照秦风所阅的百家注解,竟比传闻中的魂飞魄散还要破碎万分,比世间酷刑还要惨烈。 秦风牵着幼童,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切,洞穴内又有一阵风猛然地将二人往外吹,竟然将二人直接送往了洞口处。 他有股错觉,一个倩影似乎在风中向自己行了个礼,似在感谢秦风愿意照拂这个孩童。 秦风手上拿着那个灰黑的珠子,尝试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突然间神识之海中有一段功法文字传入。 “吾天阴宗,修行魂魄之道,似鬼修而行生事,唯有天灵有天阴者方可习之。” 靠着这段文字,秦风这才明白何为天阴? 天阴为世间阴魂之力最纯粹的能量,带着连天阴宗都未曾完全解开的远古神秘,寻常修士触碰天阴,便会被其侵蚀魂魄,神识受创。 若无天阴宗的独特功法,其他人唯有身怀先天重水,方可容纳天阴,将魂魄与天阴相融合,极大地强化魂魄的力量和韧性,轻易摧毁同等级乃至跨越一定等级对敌人的魂魄造成损伤。 随着秦风将灵力持续注入这颗灰黑珠子,他感觉到此前那阵法之力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整个人气势节节攀升。 他猛然感觉到似乎有股力量要挥洒而出,当即凝聚灵力,朝着边上的墙壁挥出,一看结果却平添了几分愕然。 “这……气势如此惊人,术法威力竟然不过如此吗?” 原来,秦风的气势虽然和阵法加持下所差无几,几乎达到了元婴境中期的气势,偏偏术法所展现的灵力修为却依然只有练气境中期,威力相差极多。 “这,总不会只能当一个坊间戏法用吧?不过,得了先祖之助,修为倒是有所增益,可算到练气境中期了。” 此次深入洞穴,除了被三眼花狸猫追杀外,倒是有惊无险。 秦风心中对铁尖山的异变只觉得应该是那赑屃后裔所致,虽然没能寻到仙物,但遇到秦破已然觉得此行不亏。 唯独被突然重托的幼童,让自己最为头疼。 他弯下身子,将孩童抱起,才想起不知其姓名,正要相询,却发现孩童已然沉睡,只能单手抱着,看向洞穴外的悬崖。 如今秦风伤势已然痊愈,修为又有提升,他自恃若再遇三眼花狸猫,绝不会似此前狼狈。 虽然单手抱着孩童,行动略有不便,但仗着灵力已然恢复,不过些许功夫,秦风便靠着轻灵术回到悬崖之上。 哪曾想悬崖之上,竟然有三头三眼花狸猫候着。 秦风暗自心惊,又念及坊间老猎人所言,遇到猛兽,若是脸上流露出惧意,那么猛兽当即会从观望转为攻击之态。 电光火石之间,秦风脸上反而透露出几分狠厉,似乎自己才是猎手一般,突然又想起那灰黑珠子的奥妙,便当即将灵力注入。 三头凶兽才欲上前厮杀,突然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气势节节攀登,似乎是大修士一般。 “眼前的两脚兽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之强?”,之前追着秦风的三眼花狸猫骇然。 “好你个家伙,竟是要坑害我们俩?等着!”,另外两只三眼花狸猫心中暗想。 凶兽对气势最是敏感,不过练气境的它们自然便要转身逃走。 秦风见状,依照那灰黑珠子传授的文字,左手五指均收伏在掌心,而后轻轻往前推出张开,勉强结起了手印,运转起鞭魂诀。 随着手印往前一推,功法竟然就自然而然朝着三头猛兽而去。 而后,一连三声“哀嚎”,三头凶兽竟然当即如同被抽去了脊梁一般,瘫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身体不住地颤抖。 秦风倒是果断,直接拿起背后长剑,当即取了三头凶兽性命。 他按照坊间说书人所言,直接割开兽皮,便要找寻凶兽的内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了内丹的位置,取下了三颗荧绿色的内丹。 “这可是炼制丹药的好东西,便是秦家一时半会炼制不得,寄给幺妹在宗门结交人情也好。” 秦风暗自心惊这鞭魂诀威力如此之大,却又灵机一动。 “此间凶兽必然不少,何不效仿黄雀在后,多攫取点凶兽内丹?便是计策落空,也可多少知晓此间凶兽分布情况。” 他寻了个隐匿位置,捏起净衣诀,将身上的血迹、味道遮蔽住,伏在一旁观察。 幸好,怀中幼童不知为何,自离开洞穴后便陷入沉睡,倒不担心扰了计划。 大概过了两炷香,果然那迷雾密林中开始有兽影浮现。 第67章 天克功法 秦风远远望去,凶兽形似猛虎,身形却有四人多高,通体覆盖着赤红色的火焰,额头上有一个红色印记,爪子燃烧着熊熊烈焰,每一步踏下,地面都会被烧焦。 竟是焱炎虎。 秦风不敢擅动,只是将呼吸调整得更加绵长,只等着这焱炎虎去啃食三眼花狸猫。 焱炎虎越是靠近三眼花狸猫,脚步越是放缓,似乎在打量着眼前的猎物是不是在埋下什么陷阱。 一番瞻前顾后后,终究是猎物诱惑大,焱炎虎便要上前撕咬。 就在焱炎虎的巨齿刚要咬上那刻,秦风突然鼓动灵气,便要再度运转起鞭魂诀。 还未完全运转起法诀,焱炎虎敏捷更甚,当即将体内的火焰力量集中于身前,然后向前猛冲,形成一道火焰冲击波,直冲秦风而去。 幸而秦风已然迈入练气境中期,连续捏起御水诀,一边抵挡着那熊熊烈火,一边身形往后急退。 虽然不至于拉开距离,但至少延缓了焱炎虎的逼近速度,给鞭魂诀的运转争取了些许时间。 就在焱炎虎距离秦风不过五臂,鞭魂诀猛然挥出,那天阴之力陡然蚕食其魂魄,居然当即落地哀嚎。 不过焱炎虎毕竟远胜三眼花狸猫,即便还在哀嚎,口中还是猛然喷出熊熊烈焰,形成一道焰流。 这焱炎虎竟是打定主意,拼着神识破碎,也要拖着秦风一起同归于尽。 眼见焰流即将碰到秦风,他的体内灵水淬体诀自行运转,先天重水外放,只是微微的气息,便将焰流尽熄灭。 焱炎虎心生绝望,神识波动,反而加速了天阴之力的蚕食,没多久便魂归黄泉。 秦风照着刚才的法子,取出了焱炎虎的炙热内丹。 他正觉得如此内丹大概可以炼制个火属性的丹药,却不曾想体内的先天重水仿佛嗅到了猎物一般,居然猛得将那炙热内丹的焰火尽数扑灭。 “这……”,秦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罢了,现在族内根基太浅,也别浪费了,带回去再说。” 就这样,秦风一连在此处蹲了足足有一天,愣是有七八波异兽送上门来,让秦风坐收渔翁之利,足足捞了十几颗异兽内丹。 就在秦风准备带着这些收获离开此地时,偏有一只踉踉跄跄的青木灵羊来到跟前。 这青木灵羊通体翠绿色,眼睛满是灵动之气,只是其两只后腿似乎被某种猛兽咬伤过,蹒跚前行。 “趁他病,要他命”,本是山民打猎的准则,秦风如何会放过,自然又是故技重施,让天阴之力压制其神识。 他正要夺其性命,取出内丹时,却突然看到眼前的青木灵羊腹部隆起,倒似有了身孕一般。 他叹息了一声,收回自己的鞭魂诀,便要放青木灵羊离开。 这异兽大难不死,知道是秦风留手,神色复杂,一瘸一拐便要逃亡。 却听秦风在身后喊道:“等着,你留下,我走。这些归你了。” 青木灵羊愣住,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眼神,只是看着秦风抱着幼童就那么缓缓离去。 …… 秦风离开悬崖后,由于幻梦花编织的幻境已然被陈可为、徐琦等人破除,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奈何,秦风虽然已经到了练气境中期,但因为秦家修行底蕴极浅,很多基本的术法都学得不全,以至于连御剑飞行都还没学会,自然无法像归海等人直接绕过迷雾密林。 事实上,便是归海等人也吃了大亏。 不过,秦风这次再入迷雾密林,倒是比此前有把握多了,天阴宗的功法成了他最大的倚靠。 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敢大意,轻灵术随时准备捏起,缓缓向前。 就在这个时候,那让归海等人吃了大亏的蓝银藤,开始窸窸窣窣地移动,似乎盯上了秦风。 还在远处争夺灵物的归海等人,不过随意一瞥,便看到秦风抱着个幼童,开始迈入迷雾密林,不由得相继停了手。 实际上,他们对秦风的修为早就暗生怀疑,只是那一剑的气势让他们颇为忌惮罢了。 特别是来援的齐轩,听归海等人道有如此前辈,更是狐疑,只觉得闾山地界除了两大宗门外绝不可能有此等人物。 他们哪里想到,抑或说秦风同样没想到,蓝银藤的运转竟然恰恰难以被秦风的功法所引动。 在这之前,蓝银藤不见于世间已经有悠久岁月,世人自是浑然不知蓝银藤最是怪异。 此物越是用灵力攻击,越会被吸收灵力,而其反击的天赋神通强度,实则始终以修士的神识齐平。 修士神识越强,神通威力越猛。而神识之强弱,又多和境界相关。 偏偏这秦风,灵力及神识韧度不过练气境,而那鞭魂诀又非灵力神通。 如此,虽然秦风对蓝银藤的藤蔓依旧和其他修士一般,捏起碧水剑诀斩断。 奈何蓝银藤的神识只和秦风齐平,虽然藤蔓众多,如同几百道剑诀齐发,但秦风却可凭借着天阴之力与鞭魂诀牢牢压制。 落在眼力极佳的归海等人看来,便是诡异恐怖的一幕: 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修士,明明没有什么灵力散发,可是千百剑诀齐发,才到身边便消散,而后那让归海等人头皮发麻的蓝银藤,竟然不断地往回缩。 归海等人甚至短暂忘记了争夺,只是愣愣地相互叹服着: “这个前辈不知名讳,这身修为当真是匪夷所思,世所罕见。” 齐轩和上任鼓浪门门主接触最多,更是感慨,“如此修为,便是老门主也逊色一筹。” 听到齐轩的话,陈可为、徐琦同样心惊。 别看两个门派对立多年,但齐轩的见识历来让他们也是佩服的。 况且鼓浪门上一任门主可是名副其实的闾山地界第一大能,便是御剑宗宗主都有所不及。 感叹归感叹,但仙物在前,几人争夺倒是未曾落下。 本来,蓝银藤内尚有不少猛兽徘徊,可是偏偏蓝银藤的异样让猛兽心惊,交相退去,倒成为了秦风一人直退数千猛兽的画面。 第68章 嘴上功夫 待到秦风走到迷雾密林外时,归海等人的夺宝也将将要告一段落。 得了齐轩之助,鼓浪门倒是占了上风,便要夺下多数法宝。 只是,秦风才一出现,众人当即住了手。 整个缝隙峡谷,除了那恐怖的赑屃后裔的地火真灵外,最珍贵的法宝当属这三样了,一个神秘符箓,一个灵晶,一个破碎剑柄。 归海等人相继内心打鼓,捉摸不定。 “莫非这前辈也要来夺宝吗?如此修为,便是他全要了,谁敢拦他?” 五个人为了争夺宝物,各有负伤,自是不甘。但秦风那一剑和在蓝银藤前的表现,又让众人压根没有勇气和他动手。 还是徐琦为人圆滑,语气恭敬地问道,“前辈,您可是要我等给你取下这些法宝?” 秦风自己知自己事,只是拼命控制着情绪,“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一番斗法,不就是为了这些法宝?” 徐琦和陈可为对视一眼,“难道是前辈修为通天,对元婴境的法宝都看不上了吗?” 五人心喜,倒是各自取下了宗门最需要的剑柄和符箓。唯独最珍贵的灵脉所产的唯一灵晶,反而不敢取。 其实,两个门派的领袖都需要此物破境,但眼前之人如此修为,谁敢擅动? 毕竟,前辈不争,总不能真不知好歹擅取吧。 五人齐齐运转灵力,将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灵晶缓缓送至秦风面前,语气恭敬: “前辈修为通天,豁达大度,容我等各取宝物,实乃我辈楷模。此乃灵晶,献予前辈,恳请不吝收下。” 秦风也不言语,只是袖子一张,便将灵晶收下,跟着五人齐齐缓步出了洞穴。 这一路,归海等人不停观望,只觉得奇怪,“如此前辈,为何脚步如此轻浮?仿佛不过寻常练气境一般?” “不过,这前辈手中的幼童为何如此怪异?似生似死。” 四人争相望向众人中修仙掌故了解最多的齐轩,却见齐轩微微摇了摇头。 出了缝隙峡谷,秦风不发话,归海五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候着。 秦风转念一想,便知此间关窍,挥了挥手,“可还有事?若无事,便退下吧。” 得了秦风之语,众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缩地成寸,各走一方,临别时陈可为袖子一张,将自家剩余的七名弟子尽数捞走。 徐琦见寻不得吕云洲,生怕还在此处会贸然犯了秦风的忌讳,也就作罢。 众人齐齐离开有段距离,这才听齐轩说道,“闾山地界居然出了如此人物!这位前辈怕是到了“化神先化凡”那步了?” 饶是众人皆是修行数百年之人,也不禁各自诧异,“化神境?” “齐轩,那个幼童怕是不一般吧?”,徐琦问道。 齐轩见到死对头相询,冷哼一声,“自然不一般,那幼童半生半死,阴气极浓,怕是那前辈以特殊功法温养的活尸傀。” “活尸傀?你是说天阴……”,饶是五人之修为,竟不敢说全。 离开了缝隙峡谷,齐轩等鼓浪门首座身形极快,不过瞬息之间便已来到秦家大院。 几人却见到秦家池塘上泛起了阵法之力,苍穹山弟子各显神通,却被镜花水月阵给祸害得不清,倒是吃瘪居多。 阵法中间,赫然是秦月靠着地利,以一敌七。 说道地利,大抵并不妥当,毕竟鼓浪门诸人本就大多修行水灵力,大概还是水灵力掌控不如秦月罢了。 林奇察觉到有强者来袭,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当即撤回了灵力,秦月顿时间处在了下风。若在耗点时间,秦月怕便要落败。 偏偏齐轩如何能让自己在归海、曹文逸等人面前这般失了面子,当即灵力鼓动,破了镜花水月阵,解了自家弟子久攻不下的尴尬局面。 就在齐轩准备连镜花水月阵都毁去时,却听归海说了声且慢,而后拔起碧芒剑朝着苍穹山诸人。 归海早就通过陆达汇报,已然知晓秦家往日的情况,如今见到秦家众人各有伤势,特别是秦月身上多有伤势,不由得怒火中烧,便要寻罪魁祸首,为弟子讨个公道。 “齐师兄,好威风啊,把手伸到我笔架山来了?” 齐轩正是有口难言,他哪料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一会,那孙琳便敢狐假虎威,如此坏了规矩。 只不过,归海而已,齐轩倒也不惧。 却听孙琳倒是大胆回应,“归海首座,这秦家既然是笔架山下属家族,上供之灵物不合规矩,师傅作为宗门护法,执掌门律,有何不可?” 归海冷笑,“你倒是牙尖嘴利,我可记得闾山大比的时候,你连登场都不敢?莫非齐师兄教的竟是嘴上功夫不成?” 归海本是嘲讽,落在齐轩、孙琳耳中,还以为事情被撞破。 孙琳还未言语,便听齐轩说道:“是不是嘴上功夫不劳师弟费心。就是眼下,好像是这秦月落了下风吧。” “师傅,若他们和我一对一,秦月定然不会折损笔架山的名头”,秦月自是不服。 秦月才一发话,秦守时便知眼前这个中年人竟然是秦月与陆达的师尊,便在沈宛和秦雪搀扶下要上前行礼。 秦守时才要说话,便猛然咳嗽,竟是伤了真元。 咳嗽声想起那刻,秦风恰好缓缓至村口而来。 他远远看到秦家庭院竟然多了如此多的人,虽然内心焦急,倒是更生谨慎。 秦风也不言语,只是抱着幼童径直走进大门,故意不和秦家众人招呼,只是看着齐轩、归海等人,淡淡道: “倒是巧了,你们怎会在这?” 齐轩等人一看,心生疑窦,却也只能恭敬回应: “前辈,此地是我鼓浪门的下属家族秦家,未曾想竟然得前辈踏足,实在是我鼓浪门的福气。” “哦?”,秦风故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而后继续说道,“确实是机缘所致,此地正是我修行前的族居。” 秦家众人相视一眼,压制住了内心的惊疑,不敢轻易妄动。唯独秦月似乎看不懂局势一般,道了声,“大哥。” “大哥?这前辈竟然是秦月的大哥?” 第69章 留你一命 “秦月不过二十年纪,这前辈竟然如此年轻?” 齐轩和归海等人对当日魏朝歌来铁尖山选拔弟子的事情早有耳闻,如今几路消息拼凑,反而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难怪,以前辈如此修为,何须去我鼓浪门?” “莫非这秦月,只是前辈安插在鼓浪门的棋子?” 听到秦月呼喊,秦风压根不似往常一般热络,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而后说道,“发生何事?” 而后便是秦月、沈宛将此间之事一一道来,听得秦风微微皱眉,惹得齐轩心惊不已。 “前辈,此间定有误会,晚辈定然给前辈一个交代。” 听到齐轩如此说话,孙琳慌了,当即指着秦风,脱口而出,“这秦风不过是……” 孙琳话都没说完,齐轩便直接挥去袖子,一巴掌直接打在左脸颊,而后丢了个哑口术,当即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胆,岂敢直呼前辈名讳。” 齐轩边说,边望着秦风,却见秦风脸上压根没有丝毫缓和之色,只听到两个字,“继续。” 齐轩虽然和孙琳关系亲密,但眼下莫说是孙琳了,便是让齐轩抽自己,也只得照做。 “啪”的一声,而后又一声,耳光响亮,竟引得院外之人多有注目。 “太慢了,秦月你来。” 听得此言,齐轩当即一个定身术将孙琳定住,容秦月随意给孙琳扇耳光。 秦月上前,那耳光打在孙琳身上,却让齐轩直觉得自己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不一会,秦风朝着院外只是一看,归海当即运转起玄光术,把整个秦家庭院笼罩。 秦风似乎没有作罢的意思,看着齐轩,“你倒是教的一手好徒弟啊。” “晚辈不敢。” 齐轩当即动手,直接拂袖,朝着院子里的七八个弟子各送了一掌。 这些弟子本将吐血,却看到齐轩的怒视,当即连秦家庭院都不敢弄脏,只能将淤血强行压制住,倒是更伤身体。 “还是太慢了。” 此前的几番试验,秦风已然知晓手中灰黑珠子的用法。 众人不见他用什么灵力,只是天灵自有天阴之力散出,而后便是鞭魂诀落于苍穹山弟子神识上。 伴随着的是秦风节节攀登的气势,众人只感觉到一个元婴境大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至于这些弟子则齐齐神识萎靡,眼见得便要灵气散去。 若秦风再不停手,怕是要魂断此处。 齐轩不敢言语,而归海却快人快语。 他与齐轩虽然素有嫌隙,也巴不得苍穹山的弟子吃瘪,但念及闾山大变将近,不忍宗门实力受损,硬着头皮说道: “前辈,这些门人自然是错了,还是恳请前辈高抬贵手,给鼓浪门留点子弟吧。” 听到归海这么说,齐轩急忙跟着求情,秦月也轻道一声,“大哥……”,只是呼喊却不言语,为的不过是给秦风相机决断罢了。 秦风故意不看向二人,只是看了眼秦月,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便留他们一命。” 秦风话语刚落,又是一记无形的魂鞭,令众人神识又受一记闷伤,而后收敛起天阴之力。 “不见任何灵力,便可伤人于神识,这等修为着实惊人”,齐轩越发庆幸此前没有冒犯秦风。 自回到秦家至今,秦风未曾对秦家众人表现出特别的活络,就连对秦守时也没有父子般的关心,惹得秦家众人暗自惊奇却不敢有任何显露。 殊不知秦风也暗自心惊,自打催发了鞭神诀后,他便隐隐然能够感受到一种来自于修行大能的心境。 一言以蔽之,是一种对族人的冷漠。 说起来,虽然这种冷漠看似凉薄,但也不难理解。 修行有成之人,往往寿元绵长,元婴境少说有上千年寿元,至于化身乃至于更高境界,几千年至于几万年寿元不等。 其族人若非同样修行至一定境界,近亲早已经尽数凋零,便是再有情感也在漫长岁月中尽数磨灭,只剩下对仙路的追求。 不过,秦风心惊归心惊,安能想到这种冷漠感恰恰给齐轩等人造成了一种错误的判断。 眼前的前辈修行境界极高,如今的冷漠,不过是为了点世俗牵挂的脸面罢了。 正是如此,若不能给前辈一点交代,怕是苍穹山一脉今日便要折损一大半。 齐轩毕竟对修行掌故了解颇多,当即袖子一张,拿出了几瓶丹药和法宝,态度恭敬地对秦风说道: “前辈,晚辈管教弟子无方,竟惹得前辈不喜,这是一点心意,既可疗养修补诸位伤势,又可涵养灵力,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秦风心知自己绝无那修行大能隔空取物的气势,只得看了眼幺妹,秦月心思玲珑,一点就通,当即上前从齐轩手上接过丹药。 秦风也不言语,只是眼神带有几分冰冷地看着池塘,齐轩当即明白。 “坏了人家阵法,可不得给个交代吗?”,齐轩心中暗念,同时求助地看向归海。 哪曾想归海自知晓前辈和秦月的关系后,又思及伤人之事已然解决,反倒不急了,只是像局外人一样看向了天空中稀稀拉拉的飞鸟。 “好你个归海,你开个口,让陆达来修葺下不就得了?”,齐轩一边腹诽,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当即又拿出了好几个用于阵法布置的物件。 “前辈,这是五行阵旗与四百枚灵石,还请前辈大人大量,万勿见罪。” 秦风也不言语,只是秦月上前接过物件。 而后秦风看也不看,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走进了秦家厅堂,如此行为自是要放鼓浪门一马。 齐轩等人当即远远地躬身一拜,而后抱拳,顾不得教训弟子,当即远远遁走。唯独归海,对秦月有几分歉意,说好护秦家周全,未曾想出了这茬子事,便又多说了几句。 待秦月等人确定鼓浪门诸人早已经离开了后,秦家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适才的局面实在太险了,便是归海在此,若无秦风这令人匪夷所思的功法,怕是秦家也只能吃了闷亏,如何能够有如今局面? 第70章 仙器异变 秦月细查众人伤势,这才发现秦守时那本来好不容易搭建稳固的天地之桥,竟然又塌了,再要凝聚,怕是千难万难。 她愤懑不已,便要回宗门寻孙琳报仇,得亏秦守时拼命拦下,这才作罢。 而秦雪修行最晚,天地之桥居然还算稳固。 唯独沈宛,令众人称奇。历来云淡风轻的她,受了打魂鞭后,神识虽然一时受创,居然恢复极快,连带着体内多了股莫名的气息。 众人毕竟不是王丰,未曾和沈逸长期相处,哪里知道这便是那隐隐约约的浩然正气。 至于那秦家池塘的镜花水月阵,一番细查后,这才发现在林奇的修补下,精华水月阵居然又兀自缓缓运转起来。 不过秦家众人更是对秦风感到好奇,实在不解只是去了趟铁尖山脊便会如此?难道真的是获得了仙物了吗? 众人问起,哪曾想秦风一声叹息,这才将在那神秘洞穴里遇到秦家先祖及老者阴魂等事一一告知,惹得众人心生感慨。 秦守时也不嫌弃幼童的诡异,只是对众人道,“我们三秦后裔,历来一诺千金,既然是先祖应承下来的事情,那么这幼童便是我秦家之人了。” “只是,这幼童如此诡异,又该如何温养?” 众人尽皆摇头,唯有秦月说道,“沈老先生世事洞明,或许寻个机会相询,有解决之策也未可知。” 此次铁尖异变,反倒让秦家众人意识到将所有人留在铁尖山大概是不太稳妥的,总该要分散下注为宜。但该如何决断,倒不是可仓促为之的事情。 秦月毕竟是偷跑归家,虽然说此番之事令齐轩不好发难,但总归是违了宗门规矩,在秦守时三番两次的劝说下,还是尽快归了宗门。 临别之际,秦守时与秦月行走于村道,多有不舍,却还是叮嘱道: “幺妹,爹知道你性子烈,必然不肯让秦家吃亏,总会找个机会寻孙琳和苍穹山麻烦。” “爹也不阻你,只是有句话你且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此去鼓浪门,爹不求你修为精进,照顾好自己。切记宗门规矩不可违,你不坏规矩,别人便是寻你麻烦,也不好太过。” 若搁往常秦月还未离家的时候,怕是秦月早就捂着耳朵跑开了,可是如今的秦月,却觉得秦守时这番嘱托竟比鼓浪门的天籁之音更为动听。 “好了,王丰在清水溪畔等你,去吧。” 秦月辞别了秦守时,沿着清水溪往中游走,便看到了个皮肤带有几分黝黑的身影,自是王丰无疑。 如今的王丰,非但修为已达练气境初期,这一两年一直跟着沈逸入山做学问,体内的浩然正气涵养得越发清明,整个人相貌虽然不出众,但隐隐然有出尘之气。 他一听脚步,便知是秦月,转身过来,便是秦月扑到怀里。 王丰正欲说起自己未能和秦月并肩面对池塘之危,却听秦月掩住了自己的嘴。 “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等下便得启程回宗门,说点开心的事情吧。” 二人一年多来鲜有见面,自有几分不舍,所聊话题不过是一日三餐、穿着暖寒,倒是和坊间夫妻一般。 “你那信我看到了,你那诗句写得可真好。” “嘻,可是我泥鳅还是捉不好。” “这有很难,你一个法诀,莫说泥鳅了,便是这大鱼也可做得。” “那不一样……” 若是旁人在此,二人断不会如此幼稚。 但仅有他们二人之时,却还是喜欢幼稚如初,此番情意倒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临别之时,二人潜入水中,王丰捏起玄光术,屏蔽他人,秦月却唯恐不够,又复捏起玄光术。 至于玄光术内是何景象,自是不可为外人道也。 …… 秦家池塘。 自那日秦风归来后,林奇便觉得青铜钟上又多了些许变化。 且说青铜钟从被捡回秦家后,钟身上先是多了泥鳅纹理,而后化为黑蛇纹理。此后黑蛇之上随着秦家众人神识寄托又有人影浮现。及至今日,如今青铜钟上已然有四条黑蛇,七道人影。 只是林奇满是费解,若按照青铜钟的法诀,本应寄托神识之人才会有人影浮现在钟身之上。 可是其中六道人影,恰恰对应的是修行已然入门的秦风、秦云、秦月、王丰、秦武及秦妍。 剩下来的那道人影又是谁呢? 林奇凝聚神识,横扫整个秦家庭院及后山,唯独发现那日秦风带回来的幼童,竟然让自己完全无从刺探。 他尝试用神识渗透进幼童的神识之海,刚想查探个究竟时,却隐约听见有个听不清来源的声音响起: “道友,此子身负莫大气运,已被贫道用了入梦大法,还请道友念在而今天下大乱,莫要扰了他。” 此番言语,引得林奇惊讶不已,“这声音好生奇怪,我这神识居然都捕捉不到他的踪迹,竟然像是就在那幼童的神识一般。” 虽然林奇觉得这个自称“贫道”之人不过只是留下了这段音讯,实则并无法子制衡自己。 不过,林奇纵然来到这方修仙世界已有数载,但毕竟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扪心自问,倒是着实干不出以秘法剥魂察看的阴损事情,只得作罢。 哪曾想,当林奇将神识主动从幼童的神识之海退出之时,跟着他神识出来的竟然还有一股先天阴气。 林奇以为是中了那个诡异声音之人的埋伏,忙不迭将灵力运转,一下子三清一炁功运转,瞬间神识一分为三,当即便要切断这先天阴气。 神识化作那利刃,才要斩断,却发现这先天阴气直接直接融入其中。待林奇带着惊疑不定将神识收回青铜钟时,却发现那先天阴气仿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青铜钟上多了点仿佛云朵般的纹理。 随着秦家众人修为提升,林奇逐渐发现自己的修为攀升速度更快,几乎已经达到了筑基巅峰,而青铜钟上的裂痕又少了一分。 “既然我的修为都达到了筑基巅峰,距离金丹也就一线之隔,何不再对照碎片记忆试试看能否将器灵凝聚出来” “这几年一直在青铜钟里,可把我给憋坏了,整天只能似个门神一般,属实无聊。” 林奇不过意念一动,便发现自己的神识开始走出了青铜钟,仿佛要开始凝聚成人形。 此刻,那云纹竟然迸发出了一股微弱的先天阴气,而那人形仿佛张开了大嘴,要将这股阴气尽数吞入一般。 第71章 秦家崛起 林奇肉眼可见,那人形轮廓变得越发清晰。 他竭尽全力想让人形微微行动起来,可是灵力都几乎要透支了,却发现依旧极其困难。 就在林奇还打算继续尝试时,那股先天阴气竟然先耗尽了,而后人形轮廓崩碎,消失于无形。 “如此看来,要想真的超脱于这青铜钟,唯有依靠修为提升和获得更多先天阴气了。” “只是,这一身修为倒是好解决,依托这青铜钟功法,只要秦家诸人修为提升,我也就水涨船高。” “可是这先天阴气倒是难寻,若根据碎片记忆,还得在万里之外的天府之地,去那处的酆都城寻寻运气。依照秦家目前的手段,怕是还需时日。” …… 自打那日铁尖山脊出现缝隙峡谷后,铁尖山便多有村民总想去碰碰运气。 虽然秦家诸人多次劝说谷中危险,但众人只以为是秦家想独占机缘,如何肯听得进去? 初时,还只有两三户人家去探宝,后来渐渐变多了。毕竟“不患寡,患不均”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而后,铁尖山上下三村合计近两百户村民,约莫有一半入缝隙峡谷寻觅机缘,竟然连本来尖锐对立的孙、李两家都先停下了手。 说来也奇,秦风虽然从缝隙峡谷中完好无缺地离开,但对此地仍然多有忌惮。 毕竟谷内的蓝银藤、幻梦花属实匪夷所思,加上那实力惊人的赑屃后裔,连举族搬迁的念头都有了。 可是偏偏这帮人进入峡谷后,先是又一次听到了一阵轰隆的声音,直引得地动山摇,而后便是一阵灵力逸散于洞穴内,众人只觉得呼吸入内都有几分舒坦。 之后,众人如那日秦风在洞穴中听到的一般,又是一阵锁链声。 这声音让不少干惯了农活的村民都听不出锁链是何种材质制成,声音似远又近,刺耳异常。 顷刻之后,再往山道看,尽管崩塌依旧,但更远处便是另一片光景,与那日秦风及众多修士所见的截然不同。 正是山中又有山,至此铁尖山竟多了外山与内山。 秦家的归附族人李铁牛,受秦风之命,跟着来看个究竟,却发现整座内山的土壤极度肥沃,随手抓起一抔土微微捻磨,便能感到一种滑腻之感。 虽然比不上专门用秦家聚灵大阵培育的灵田,但所去不远。 山中村民见到又有如此田地,争相抢占田地,栽种出来的四时作物,居然时节缩短一半,收成还能多了五成。 如此此消彼长,一时间铁尖山地表的田地竟被抛荒到只剩十之三四。 余下的田地,又有一大半是秦家田地和流民新开荒的田地。 铁尖山的孙里正,看到地表的田地渐被抛荒,大多数人都跑到内山耕种,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地龙现,闾山乱。这是大巫师留下的话,绝计不可能有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里正口中的大巫师,自然是李承宗的爷爷李宏元,虽然此人修为在修行之人中不过尔尔,只是个筑基巅峰,但那玄之又玄的古巫占卜之术确实独道,好几次让孙里正心服口服。 里正拼命想约束族人,奈何在何足道此前数月的安排下,压根无法调停孙、李两家的矛盾,以至于声望大不如前,劝说效果寥寥。 至于荒地上的四十余个流民,反而在陈二爷的约束下竟无一人至内山寻宝。 何足道临走前,陈二爷苦苦挽留,奈何何足道生性如此,定下的事情鲜有改变。 临走之时,何足道想来是顾念与这帮人相识一场,朝着陈二爷挥了挥手。 陈二爷忙不迭低头疾跑至身前,却只见何足道将一张纸递到他的手上。 他打开纸一看,上面只不过画着一个外圆内方的图案,线条简单,也无任何文字。 陈二爷脸露疑色,何足道却早已知晓,“都说君子不可欺之以方,但沈逸不一样。若铁尖山再生变故,你便托辞走投无路,带着人去寻他。” 说完,何足道便一瘸一拐地离开,嘴上喃喃道,“你自然知道这是计策,但你有的选吗?” “沈逸,我倒要看下你所谓的小治而后大治,其可得乎?” “至于这帮流民,乱世是庸才的磨盘,也是能者的筛子,大浪淘沙,总会有金子。” …… 再说秦家,除了秦风交代去内山探听的李铁牛,余下的归附村民在秦守时的约束下同样无一人离开。 前一夜,秦家厅堂,秦风在烛光中和秦守时说道: “要搁往日,怕是我秦家大肆扩张,阻力不小,如今既然村民们多有抛荒,何不趁机作为。 “待到形势明朗,以我观之,那缝隙峡谷的结界怕是还会变化,到时候我秦家大可以救援之名,顺理成章分化、吸收孙李两家。” “而后据铁尖山以图后进,总好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秦守时看着秦风的分析,先是欣喜,而后却强压着内心的惆怅和猜疑。 原来,这秦风说到最后,竟然不自觉间透露出点微微的阴冷之气,仿佛对所有人察觉到一股冷漠感。 就在秦风眉头微皱,似乎是察觉到秦守时的神情少了几分自然时,一股天阴之气渐渐又从天灵处收缩。 而后,秦风恢复如常,依旧是往日模样。 这日在秦家厅堂,秦守时坐在太师椅上,对着诸多村民说道: “你们既已归附秦家,便将我儿秦风此行铁尖山的诸事一一告知。如今内山如此,实属怪异,这才约束诸位。须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古人之言定然有理。” 接下来,秦守时除了省略秦风偶遇先祖秦破一事外,将蓝银藤等尽数告知,还将鼓浪门未取走的的灵果分了些,恰好每家每户都能分得一枚灵果,引来阵阵惊叹。 如此交心之举,反倒让如今已有小百人规模的秦家族人越发紧密。 且说秦守时自天地之桥塌了后,虽然身体倒是依旧强健,但对于修成练气境已然不抱希望,反而和秦风、王丰等人商量,秦家的一应俗务皆由自己亲自处置。 只盼望着省了俗务羁绊后,能给秦家子弟省点时间用于修行。 “如今看来,修仙之残酷更甚凡夫俗子之间的争斗,秦家既然已入修行之世,除了拼命修行,别无他法。你们既然已涉修行,自当激流勇进。” 众人见秦守时已拿了主意,便也就由着老爷子安排。 第72章 建章立制 这三个月,秦家后山的灵田又接连开辟了三四块,如今灵果收成多了足足一倍,落在农户手中倒是每户皆可分得一枚。 这些灵果,年纪已大的村民往往不舍使用,大多存下来给自家子女使用,只等着来年春天秦家选拔诸门弟子使用。 虽然沈宛也曾劝说修行之事贵在天资,灵果只可锦上添花,万难雪中送炭,不如自行服用温养身体。 但农户们嘴上说着“晓得了”,暗地里却还是将灵果留下,沈宛久劝无果,也就由着他们了。 没过多久,秦风给沈宛出了个主意,而后沈宛便将本属于自己的份额拿了出来,直言若族中子弟有修炼精进之辈,可给父母求得灵果、灵米。 一时间,族中莫说是诸门子弟,便是普通子弟无不奋勇向前,盖是人伦使然。至于沈宛,更是让秦家族人无不赞叹。 秦风在缝隙峡谷里的一番经历,又见齐轩随手便能掏出如此多的赔偿之物,更是对秦家根基浅薄有了深切的体会。 如今秦家俗务皆归秦守时处置,而修仙诸般事宜则由秦风一力承担。 他交代沈宛,将如今秦家所有的修行之物尽数清点,整理成册,便准备效仿古代王侯及从秦月处听来的宗门奖惩,准备给秦家建章立制。 这一日,秦家厅堂,直系子弟和诸门子弟各站一旁,虽然真正的子弟,不过四人,便是李固安与谢飞,秦武与秦妍。 但论及修行者,秦家也算附近几座大山里最多的了。 也不知怎的,自打那日秦风自缝隙峡谷回来,便开始带有着一种真正的宗师气度,仿佛真的是大修士一般。只是,秦风的语气开始透露出一种对众人的冷漠,连他也不知罢了。 但见秦风坐在太师椅上,对着众人交代着秦家的规制。 “如今朝廷文书已至,闾山大乱想来将至。我秦家既然已在铁尖山插旗,又应了仙宗的差事,自然该尽力积蓄势力,以图乱世保全。” “如今秦家既然已有直系与诸门子弟,自当一视同仁,于秦家有功者,自当论功行赏,有过者,那也严惩不贷。” “敢问少东家,何为有功?” 一干村民在一旁聆听秦风定下奖惩章制,却也记挂着能否立下大功,给自家孩子谋个入门的机会,争相询问。 虽然诸人未涉修行便贸然相问,秦风倒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回应道: “修行有成曰功,炼制有成曰功,收录灵物曰功,却敌于外曰功。” 所谓炼制,自然是修行的几种手段,法宝、丹药、符箓、傀儡等。 虽说修为对修士而言最为紧要,但若能善于炼制此中物件,倒也可求得强援或对敌时出其不意,则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更何况,自古以来,修仙便讲究财、法、地、侣四样,其中财便是第一位, “那敢问少东家,何为有过?” 李明泽与秦家众人相交多年,偏偏灵田收成最不理想,若是自己落得过错也就罢了,却怕耽误了自家孩子的仙缘,自是最关心此事。 秦风眼神中带有几分寒意,眼光一一扫过归附而来的众村民,语气放缓,却让众人有几分惶恐: “擅传法门为过举,损公利私是愆尤。胡乱树敌成过错,背信弃义更有失。” “诸位虽然与我秦家皆相识多年,但若真犯了这些过错,那么休怪我秦风辣手无情。” 秦风话音落下那刻,猛地凝聚起天阴之力,一时间厅堂众人只觉得身上都有几分寒意。 至此,功过皆定,而秦家诸人无不奋勇当先。 对于普通农户而言,前两功非有天资难以实现,但后两功却可勤能补拙,多少给自家积攒点根基。 且说数月之前,陆达因为牌九之事输了秦月,又有归海暗中授意,秦家得授了勘探灵脉的法则和诀窍。 如今,秦家尚有归海留下来的数百张用以勘探灵脉的最低等级的符箓,即识灵符。 这种符箓,无需修为,只需要一点指尖血涂在符箓上,便可让神识保持清明,迅速识别到山林草木里的灵物,用来勘探灵石最是合适。 虽然依照法则,若秦家诸人使用符箓,但凡发掘到灵石,便只能分到三成,至于其他七成须得上交宗门。 但对于这些空有劳力,难以修行法诀的农户而言,有得分总好过什么都没得分。因此,当即数百张灵符便被领了数十张。 至于有修行的秦家族人,研究的则是勘探灵石的术法,即识灵术。 此法术作用于人身上,可一定程度上保持清明,对抵御妖邪诱惑小有效果,在真正开始修行的修士看来最为鸡肋。 直到某个时期,有个修士居然将这种法诀用在了勘探灵脉之上,这才发现此法诀最是合适在平平无奇的山脉中发现潜藏的灵石。 从此,这门法术虽然威力不显,但倒是成为了各大宗门、势力最流行的法门。 依照鼓浪门的宗门规矩,若学会并使用此术法获得的灵石,须缴纳一成给宗门。 当然了,这全靠修士们自觉,毕竟总不可能真的知晓哪些修士使用了这个术法。 就在众人准备各自安排地块,分头排查灵石分布时,王丰却冷不丁从怀里掏出了铁尖山及最临近五老山的图解放在桌案上。 众人围上前去,这才发现里面不仅画得是山川走势,还有诸多疑似有灵物的位置,只不过王丰当时并未深究确定罢了。 秦守时不解地看向王丰,“你这是从何而来?” 王丰却是笑着看向沈宛,“说来也是嫂嫂之功,皆是拜沈老先生为师后跟着他入山游历所得。” 秦守时叹曰,“沈老先生果然有先察之明。” 此日之后,秦家的农户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漫山遍野地根据王丰所画图解找寻那些灵石、灵脉,一部分抓紧开垦灵田,盼着多几分灵果、灵米收成。 秦家诸人竟成为了整个铁尖山最忙碌之人。 就在秦家众人忙碌于寻觅灵石之际,秦家厅堂却来了个老熟人。虽然如今鼓浪门错把秦风当成了化神境的大能,按理说本可等陆达到访即可。 不过秦守时却领着秦家诸人在门口相迎,入门后秦雪奉上灵果等物,给足了陆达十足的尊重。 “师妹这人家着实不凡,为人处事皆是上乘。” 两方相谈甚欢,秦家才知道陆达此番受了师傅归海所托,竟然是来帮助秦家开采灵石的。 众人这才知晓除了那灵石开采诀窍外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第73章 阴阳石精 且说修行界里,修士们虽然大多以灵石交易,也大多知晓灵石从灵脉中开采。 但除了沉浸于灵石勘探的修士外,大多修士并不知晓除了那每条灵脉独有一份的灵晶之外,还有着罕见的孕育灵石的石精。正是因为此等原因,各个宗门中精通此道的修士,或许修为不见得高,但大多为宗门所器重。 此刻,秦风、王丰等人领着陆达闲庭信步于铁尖山,却发现本来看上去随和至极的陆达在谈及灵石探勘和典故时洋溢着一种特别的风范。 落在秦风的眼里,陆达此刻竟比秦月口中负责执掌宗门纪律的齐轩还要更像一派宗师。 “这缝隙峡谷,那日秦前辈也曾和家师等人深入其中,想来也知其中另有洞天。” 陆达边看着铁尖山脊的缝隙峡谷,边暗中观察秦风的为人,这也是归海令他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 “不错,此峡谷里似乎不止一个结界,里面的藤蔓、奇葩皆有几分诡异,还有那赑屃后裔坐镇。” 秦风笑着回应,暗地里却在盘算陆达此番前来的意图,说出的话看似自然,实则内心已然斟酌了几分,生怕说得错了让这个眼力颇佳的修士看穿自己的根脚。 毕竟秦月虽然交代陆达此人只可诚心相交,但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得小心为之。 “这秦风,明明都是化神境修为,丝毫不以修为之高轻视我这筑基境修士,不知其另有所图,还是心性如此”,陆达同样在心中暗自琢磨。 大概是陆达也动了让秦风见识笔架山底蕴的念头,他看着那缝隙峡谷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又转而笑道: “不知灵脉门道的普通修士,看到这缝隙峡谷的内山,怕是以为这石精也在其中,却不知石精虽然本是五行属土,却偏偏喜好伪装在水域中。” 三人一边谈论着石精,一边从山脊处沿着水汽充沛的地带一路往洪塘村走去。 秦家二人这才知晓,石精虽然是土系的天材地宝,却有阴阳之分。 阴石喜静不喜动,虽然能在天下之地穿梭游走,但若是没有强敌临门,轻易不会挪动;阳石则喜动不喜静,一处洞窟住不上一年半载便会另换一处居所。 那日既然出土了灵晶,那么这阳石必定还在不远处。 若是能齐齐捕捉住阴阳二石,那么便可以特殊阵法蓄养,非但能定期产出灵石,还能孕育一种玉色发腻的粘液,名唤石露。 此物可让踏入练气境初期的弟子在中期觉醒灵根之际,偏向于激发土灵根,能一定程度上让双灵根、三灵根向土系单灵根转变。虽然几率很小,但修行一事便是几率极小,就足以让修士们抢破头,便是可能身死道消也趋之若鹜。 秦家二人一听,对石露已然多了几分热切,他们几人虽然皆是水灵根,但新晋的两个诸门子弟却还未觉醒灵根,倘若真能取得,倒是可留作宗门嘉奖。 三人谈笑之间,来到了洪塘村下,距离那日何足道和沈逸各显神通的地方不过几丈距离。 王丰观其地形,正是铁尖山洪塘村最下游汇入清水溪的那处河滩,若依照沈逸的说法,大抵是水气最是丰沛之地。 秦风二人往河滩处走去,却见陆达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王丰不以为意,秦风却心思剔透,当即明白了陆达此举非是因为此处有危险,而是不愿第一个发现机缘,夺了秦家作为此地东道主的机缘。 二人齐齐在河滩处,初看时还会发现异常,而后王丰便暗自运转灵水淬体诀,将周遭水气尽数调动,果然发现了端倪。 原来,在淤泥之下,果然有两个一黑一白的淤泥物,瞧着大小不过一尺,其黑者腹下有一层银白色的软肉,其白者则相反。 虽然形状好似淤泥,但却着实晶莹剔透,连内中的血肉脉络都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看那黑色淤泥物,想必是阳石,予人一种灵动轻盈的感觉。 此时,这一黑一白之物正在河滩最深处,仿佛在蠕动着,竟然像在孕育石露。 就在二人仍在观望之际,数丈之外的陆达突然高呼道: “前辈、道友,莫非竟发现了石精不成?” 二人此刻便确定陆达这是故意要把机缘完全让给秦家,否则单凭其眼力与灵脉勘察本事怕是机缘都可由其抢先发现。 “想来是如此,还请仙师指点”,王丰依旧语气恭敬。 陆达走到河滩前,天眼诀一捏,贴了个重瞳符于额头上,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勘脈符递给王丰: “道友,这是我用气血炼化过的勘脈符,贴身上后灵气会数倍消耗,但眼力大幅提高。” 至于秦风,倒不是陆达吝啬勘脈符,实在是他将秦风视为化神境的大能,以为秦风压根不需要此物。 于是乎,秦风只好装模作样地看着河滩最深处。哪成想,他这个念头一出,竟然有天阴之力从天灵中主动涌出,其余二人只觉得诧异,却不知秦风内心同样如此。 在天阴之力涌向眼睛后,秦风仿佛直接看穿了眼前的一切,淡淡道,“确实是机缘。” 陆达以为秦风已然知道此间关窍,便只是和王丰解说道: “眼前这对阴阳二石,其实正在以石露喂食孕育石珠。一旦这个集天地精华于一身的石珠完全生成,只需承受住雷霆洗礼,便可化形成人,出生之日便是金丹境的大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王丰如弟子行礼一般,拱手向陆达请教如何取了阴阳二石以及在族中布阵豢养的事宜,陆达本就是交好秦家之意,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尽之际,秦风向陆达拱手示意,陆达如何敢受“前辈”之礼,便要同样回礼。 却听秦风说道:此间机缘,确实足见阁下霁月风清,我秦家自然要承你这份情。既然你代表的是笔架山,阴阳二石的机缘,便由笔架山三成,你三成,我秦家四成,可否?” 若依照归海的意思,其实秦家肯给一成即可,便是不给,也算交好一个化神境的“前辈”。如今秦风此言,却是让笔架山获益更多,陆达还欲商讨一番,却见秦风不再言语,眼神冷漠了几分。 陆达哪里知晓,秦风此刻的神识之海,正是惊涛骇浪! 第74章 识海隐患 作为修士,神识之海是承载和滋养修士神魂的居所,本该风平浪静。 且说秦家诸人修行了青铜钟所授的启灵唤元诀后,虽然神识之海偶有波动,但多是青铜钟传讯之用,非有大事,断然不会如此惊涛骇浪。 秦风的神识在神识之海中不断扫过,想从这番波涛汹涌中找到异常,渐渐发现了端倪。 神识之海里,秦风的神魂小人虽然和往日一般,但奔涌到他身上的海水却多了几分银丝。 银丝还不多,只不过根根都粘粘在秦风的身躯上,唯独肩胛骨往上还未有银丝存在。 “这……”,秦风虽然惊疑,却不敢继续往下说,而是佯装未发现情况,从神识之海中退了出来。 但他的脑子里却不断地从缝隙峡谷那一日归来之事一一回想,只盼望着能理清思路,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日在缝隙峡谷,近距离接触过秦风的不过一人两魂,一个至今沉睡的幼童,一个自称为秦破的阴魂,和一个自称为天阴宗修士商正的阴魂。 秦风早就发现,自打从缝隙峡谷回来后,自己的灵力总是带着股阴气,即便用灵水诀浇灌灵苗,但结出来的灵果却有几分阴气森森。 他稍微触碰了下灵果,只觉得寒冷非常,却和先天重水带来的那种寒冷不一样。 一种噬魂的阴冷,而非刺骨的冰冷。 秦风不动声色,托辞这灵果从自己的份额里扣,便抢先把两个灵果收入怀中,生怕王丰等人发现异常。 秦风历来勤于修炼,却偏偏发现只要自己意念所动,天阴大法便会不由得夹杂在他的灵力中,几乎每一道术法都有几分阴冷寒意。 伴随着自己修为迈过练气境中期,他内心那种对族人的冷漠感也在与日俱进。 “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这天阴大法的功法问题?还是那人……” 今日这神识之海翻滚,越发让秦风觉得那些银丝怕就是天阴功法导致的。 “既然那天阴宗修士能保全先祖等人的阴魂,为何那日赑屃的时候不出手?” 秦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他又确实从未感觉到那日商正对自己有何恶意。 以那日商正的修为,若真想取了自己性命,大可轻松为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不等秦风想明白,边上的陆达以为犯了秦风的忌讳,便请王丰出面问一下情况,这才打断了秦风的思绪。 “大哥,……” 秦风从声响中反应过来,生怕被陆达看出了异常,当即主动调动了天阴之力,整个人又带有了几分冷漠气息,而后回应的不过“无事”二字。 此后,陆达微微拱了拱手,道了声,“在下献丑了”。 他突然间猛然跃起,六块灵石从其手中急速飞出,恰好卡在了以阴阳二石为中心的六合之位。 随着陆达轻轻吟念“灵韵流转,乾坤定方。阴阳相契,聚气凝光”,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天地间的灵气。 当灵气汇聚到一定程度时,陆达双手猛地一合,一道柔和却澎湃的灵力从他手中骤然射出,落在阴阳石精上开始微微颤动。 他双手舞动,法诀再次变化,先将那汇聚而来的灵气引导向阴石,控制着灵气的流动,将阴石缓缓托起,然后稳稳地放置于手上。 而后陆达的灵力转向阳石,试图控制它的躁动,将其安置在手掌中与阴石相互呼应的位置。 随着阴阳石精合一的那刻,漩涡复归于平静,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一般。 此后之事倒是简单,陆达将石精安放于数个月前便帮秦家设置好的聚灵大阵上。 他一边判断着聚灵大阵中各个位置的灵气浓度和流向,他一边维持着对阳阳二石的灵气控制,准确地落入聚灵大阵的第二阵眼处。 在阳石落入的瞬间,周围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迅速地汇聚过来,形成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灵气节点,成为了这个聚灵大阵的第二阵眼。 “诸位,陆某幸不辱命”,陆达额头满是汗水,显然擒拿阴阳二石颇为耗费灵力。 “有劳陆仙长”,秦守时便要躬身致谢,却被陆达急忙上前两步,轻轻托住。 …… 缝隙峡谷深处,一个身影兀自在峡谷徘徊,也不知是此人气运太好,还是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总之,吕云洲已然走到了缝隙峡谷的最深处,竟比徐琦等大修士要走得更远。 靠着猎杀峡谷里的异兽,已然被困住数月的吕云洲才勉强维持至今。 他哪曾想到,这缝隙峡谷竟然如此诡异,几个结界竟然犹如坊间的水车一般,隔一段时间便会变换一次。 等到吕云洲逃过蓝银藤,又抵抗住了幻梦花的幻境,偷偷继续在峡谷里寻机缘时突然传来了一阵庞大灵力带来的轰隆声,结界居然又变换了。 他未曾看到那些驻守此地三百年的阴魂,也未撞见元婴境的异兽赑屃后裔,反而他只看到了一座壮丽之极的城市。 吕云洲入了御剑宗后,得了徐琦首肯,多次出入本该仅有内门弟子才可初入的藏经阁。 他偶然看到《史海钩沉·志异篇》中记载道: “先秦之时,旅人荒野,神涣逢城。巍峨华丽,酒美食香,美人婀娜。沉醉其中,忘归之路。数百载后,城门再启。旅人见来人,喜问:至此华丽城乎?对曰:乃乱葬岗。旅人惊视,城崩为岗,己化白骨。史称幻城白骨。” “遭了,我这是也要和那‘幻城白骨’一般?若真如此,吾命休矣。” 吕云洲看到的,正是一个连接着某个中土城市的洞天雏形。 何为洞天雏形? 且说上古之时,洞天福地,其数难详。 夫洞天者,乃神仙所居之灵境,深邃莫测,灵气氤氲。福地者,为祥瑞汇聚之所,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洞天隐于幽秘,福地显于祥瑞,二者皆非凡俗之地,各有其妙,难以一概而论焉。 而洞天雏形,空占了洞天二字,却因少了先天阴阳二气交汇,竟然只得洞天之形,难获洞天之神。 再说这城池内,熙熙攘攘,吕云洲抬头一望,城池上高书二字,中都。 他这辈子从未离开过闾山地界,入御剑宗的时日也尚短,自然不知中都乃是中土世界的三大城市之一,仅次于南边的金陵和北边的神都。 当吕云洲打算转身再度返回缝隙峡谷时,却发现结界早已经消失。 “这峡谷好生诡异,莫非我又入幻境?” “只是这地方,为何我仿佛来过?” 第75章 中都田氏 吕云洲内心虽然惊骇,但又拿不准眼前是否当真是幻境,生怕旁人看清自己的跟脚,只能勉强压制住情绪,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以为自己和其他同门一样又陷入到幻梦花中,便琢磨着该如何破除幻境。 哪成想,他在这中都城足足逛了一天,眼见得黑夜降临,都没有遇到所谓的“仙缘”。 没有仙缘,也就谈不上诱惑,这让吕云洲的破幻之法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须知猪肉荣生性极为多疑,便是化成了吕云洲,有了修行在身,依然不改性子。 他尝试在这闻所未闻的大城市里找到一点破绽,得出的结论却让自己相当气馁: “这压根不是个幻境,这就是个现实的世界。” “若不是幻境,为何我对此处有种熟悉之感,仿佛来过一般?” 与铁尖山一到黑夜便家家门户紧闭,路上鲜有行人不同,中都的夜市属实繁华。 吕云洲的脚下,是一条足可容纳八驾马车并行的笔直大道,两侧各有坊市,极尽繁华,物产丰盈,民众穿着华丽,惹得吕云洲心惊不已。 他生怕暴露了自己乃外人之人,不敢言语,只是在后方踮着脚尖跟着来往行人查看,发现了许多平生未曾见过的物件。 在中都城常见的琉璃、香料及各种奇巧之物,还有那薄如蝉翼的衣裳,落在吕云洲眼里,简直匪夷所思。 吕云洲走在中都城的朱雀大街上,只是经过牌坊,便感觉到其上雕刻的朱雀似乎在凝视着自己一般,直到自己收了凝视的心思,那朱雀似乎才灵性消失,复归于雕像。 他看向周围,其他民众倒是见怪不怪,依旧如流水般摩肩接踵,全副身心都在看着边上叫卖的物件和表演的杂耍。 而后便是一连串擂鼓之声,继而从城门处出现了一批僧道修行之人。 这帮修行之人可谓千姿百态,既有那风尘仆仆、衣衫褴褛之人,但观其长相身板,却属实算得上器宇轩昂之辈。 也有那更似暴发作态之人,让些许手下在边上鼓瑟吹笙,吹吹打打,前呼后拥,自己却巍然不动,彰显高人风范,大唱“法力无边”。 吕云洲本来不敢显露自己的修行本事,生怕在这陌生的地方张扬,可是眼前之事实在太过奇怪,以至于他思虑之下还是双指并拢,抹上了天眼诀。 他只不过眼睛一扫,便发现了其中关窍: 这些僧道异人,十之八九,眼中神光多有散乱,非但没能吐纳灵气,反而脚步虚浮,显然连半分法力都没有。 “我只道皆是扯虎皮、拉大旗,没想到……”,吕云洲喃喃自语道。 余下的十分之一,修为皆在吕云洲之上,偏偏压根压根不像闾山地界的修士,非但灵力并不内收,也没有什么自矜身份,更缺了些许仙风道骨,反而就像民间售卖一般,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修为。 譬如有个乞丐,腰间缠绕着青色巨蛇,头上有黑红气息隐约冲霄,其腰间巨蛇,通体碧绿,蛇信发黑,额头更有犄角将生未生。要说化蛟倒也不至于,但显然并非凡种。 又有个道人,身穿黄袍,不饰道冠,腰间唯有剑柄,至于其剑,绕着身子横飞,剑气却控制在两寸之内。 吕云洲见到如此剑气,慨叹道:“剑气能控制成这种程度,就算不如宗门里的那些长老,怕是也相距不远了。” 如此之辈,竟不可胜数,让吕云洲对这所谓的“中都”风土人情越发疑惑。 “都说仙缘难觅,怎的这“中都”之人如此无视仙缘?”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座高塔突然闪出金光,仙家气象竟然比御剑宗的山门还要雄浑。 不久,便见空中有两个凌空微步的修士,分执华毯,竟从地面直接横跨两侧房屋,而后便是一阵嬉笑声传来。 “什么?两个至少修为在筑基境的修士都只是像杂役一样,铺设华毯?这居中之人到底是何身份?” 吕云洲细看,更生不解,居中之人面相不过十二三岁,一双剑眉朗目下仍有几分稚气。 但见少年头顶紫金琉璃冠,身着一袭月白流仙锦袍,腰间束着白玉灵龙腰带,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灵鹿皮靴。 全身穿戴,没有一样放在宗门里不是要被真传弟子抢破头的珍宝,可是此人却浑身全无修为,就似乎是个凡人一般。 左右两边的六七位修士与少年看似谈笑风生,实则颇有几分谄媚。 吕云洲混迹在人群中,只听边上的民众零零碎碎的议论道: “这田氏在中都城果然是气派,一个没有修为的直系子弟便能够让中都几大宗门的内门弟子都鞍前马后。” “敢问兄台,眼前这位少年是何身份?可否指点一二?”,吕云洲态度诚恳,恭敬地和周遭之人询问。 一个身穿褐色短衣的中年人看了看吕云洲,见此人风尘仆仆,便接着说道,“你是从乡下来的吧?这可是中都城的田城主家的孙子,三公子田珩。” 那围观之人见吕云洲恭敬依旧,颇为受用,继续侃侃而谈。 “这中都城,历来就是田氏的天下,在这中都城,只是田氏,不知朝廷,田氏非但族内有多位大修士坐镇,客卿修士也有数十,便是城内的四大修仙门派都得俯首称臣。” “那你怎么还敢高声谈论?不怕惹得仙人发怒吗?” “你才来中都不久,自然不知晓,田家众人最喜别人背后议论,尤其是喜欢别人或羡慕或嫉妒的议论。” “这是为何?” “某一任的田氏家主曾对中都城的民众说道,你们喜欢或恼怒田氏都好,都不会改变田氏在中都城的地位,就放心在背后议论好了。越是议论,田氏越是高兴!” 边上的民众见风头都被褐色短衣的中年人独占,便抢着介绍田氏在中都城的实力,引得吕云洲阵阵惊叹。 二人哪知,吕云洲正是通过人性喜欢攀比,来尽可能打听更多的消息。 “如此看来,这田氏莫非和我们田家上千年前是一家?”,吕云洲哪料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已然压低了声音,却仍然被周遭之人听到。 当即有个民众直接跑到了高塔边上,大喊,“又发现了田姓之人了!哈哈,这次轮到我家发达啦!” 第76章 鸠占鹊巢 吕云洲以为犯了田氏的忌讳,当即便要捏起轻身术离去,却见两个修士齐齐从高塔中瞬息而至,修为显然比吕云洲高得多。 “你们二人想做什么,我和田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吕云洲话音刚落,术法更快,御剑术顷刻便要使出。 哪成想,两个修士修为极高,不见有何动作,便让吕云洲手中的铁剑收回剑鞘,而后神色恭敬地对吕云洲抱拳道: “道友勿忧,吾等二人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道友一句,是否真的姓田?” 吕云洲眼神明暗不定,脑海里瞬间几种想法盘算而过。 该用田其荣的名字还是吕云洲名字?看这中都田氏的实力,怕是我隐瞒,若真是想弄清我的身份,怕是他们也有办法直接从我的神识中抽魂出来,隐瞒想必无用。 再看这两个修士,修为皆在我之上,挣扎怕是无用,不如徐徐图之。 吕云洲脑海内不过瞬息之间已有计较,当即神色如常,反倒有几分豪气,“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田其荣。” “原来竟是田道友,三公子田珩有请。” 说是请,但吕云洲压根没有拒绝的资格,只得在二人的领路下前往那座满是仙家气象的高塔,塔内随处可见的各样装饰品无一不出乎他的预料,端的是仙气飘飘。 吕云洲甚至暗自琢磨着,若是能寻个机会带上一两样,怕是回宗门都可换来不少嘉奖与宗门奖励。 高塔内别有玄机,吕云洲跟着两个修士穿过一个泛着微光的青铜大门后,发现里面赫然已经有八九个人端坐于高台之上。 局中之人,吕云洲抬头凝视,却发现如看到迷雾一般,压根看不清脸庞,只是听到其声音霎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 “台下之人可是田姓子弟?” 虽然眼下局面无法掌控,后背都已经有几分惶恐之下的颤抖,吕云洲却还是强行控制着脸上神色,朗声道: “正是,在下闾山地界人士,田其荣。” “闾山地界……,哈哈”,吕云洲的回答引来了阵阵嘲笑,他们还以为此人是中土世界里的田姓之人,没想到竟然出自于化外之地。 吕云洲内心虽然不满,脸上却反而有种“便是我身处闾山,也未低人一等”的豪情。 他故意大胆地扫视着高台上的诸人,见到那个在高塔之外被修士们追捧的三公子田珩此刻不过坐在高台下最低的座次。 居中之人看到吕云洲此举,只是一声轻哼,高台上当即鸦雀无声,高台下的四大修仙宗门的内门弟子也立刻躬身抱拳。 “好,虽形势不利而声色不改,我田姓子弟正该如此。” “算起来也有一百年没有田姓之人来中都城了,田克秦,便由你给这位田其荣交代规矩,让他见识下我田家气象,而后由其自行决定去留。” 话音一落,吕云洲边上便出现了个身穿黑衣、体型不过常人一半、身形佝偻的老人。 “老奴领命。” 他看似颤颤巍巍,实则步伐极快,当即领着吕云洲离开了这处田氏议事堂的结界。 走在路上,田克秦边走,声音边响彻在吕云洲的耳畔。 “我们中都田氏,乃是天下田姓的魁首,凡是田姓之人到达中都城,皆可凭借修为获得奖励抚恤,以壮田氏声望。” “田氏竟然如此大方?” “于田公子你而言是大方,于田氏而言不过是沧海之一粟罢了。这边请,此处是田氏旁系弟子领用奖励抚恤的镇秦阁。” 吕云洲之前还是猪肉荣的时候,在铁尖山开猪肉铺时便见惯了各种人,在赌坊里更是靠着心机坑害他人,历来善于察言观色,倒是比其他田氏中人更为敏感,察觉到田克秦在说起镇秦阁时语气有几分波动。 不等他细想,走进镇秦阁内,各式法宝、丹药、符箓、功法就那么规整地陈列于玄石架上。这些玄石架的边侧都标记了不同的境界,诸如凡俗、练气、筑基、金丹、具灵等不一而足。 在田克秦的介绍下,吕云洲才知道田氏历来被大儒赞誉为仁义守信,善待亲族。 唯独有个规矩,凡是留在中都者,虽也可领取奖励扶持,但只能领取同级别的,而愿意去往他处历练,则非但奖励扶持可以领取双份,还可跨阶领取。 “田公子是要留在中都,还是要老奴送你回闾山?” “自然是闾山”,吕云洲依旧“记挂”着秦风,自然不会选择留在中都。 毕竟中都虽好,但跳崖之仇难报。 田克秦点了点头,却是沉声道,“既是如此,依照中都田氏的规矩,你既然已经是练气境中期,便可以选择至高为筑基境的法宝、丹药、符箓、功法各两份。” “只不过听闻我是田姓,便如此大方?敢问前辈,如此做法,岂不是会有很多浑水摸鱼之辈?” “称我老奴即可。田公子有所不知,在这中都城内没有人可以骗得了田氏”,田克秦对田氏的手段相当有信心,全然不把吕云洲的疑问当回事。 待吕云洲根据自己的功法特点和御剑宗的短缺之物进行选择后,田克秦手掌一张,袖中便有乾坤袋浮现,那些物件被悉数收纳其中。 而后之事,不需多言,不外乎田克秦介绍中都风土人情与天下局势,而后送其到大城的传送大阵。 需知天下大城二十有四,每座城池之间皆有上古大能布下的传送大阵,能够瞬息万里,但催发起来至少得十二位具灵境修士联手催动方可实现。 而眼前这位自称“老奴”的人,不过一人便可直接打开传送大阵。 吕云洲这才知晓这个看似普通的仆人,竟然修为如此惊人。当吕云洲被送至最近的岭南之后,田克秦又以缩地成寸的术法直接将其送进了闾山境内。 中都城主府,田克秦在田氏家主田振南门外恭敬地汇报一路上对吕云洲的看法,“启禀家主,田其荣此人性格沉稳,心机似狼,不可多得。” “狼好啊,狼好啊,现在府里这些狼其实不过鹿罢了。闾山要大乱了,这头狼去,刚好啊。田其荣之事我自有安排,你退下吧。” 玉贝纱帘之内,田振南脸色阴晴不定,“到底是谁?怎么把闾山那一脉田姓送回来?这是要重塑天罡了?” “便是回来又如何,多少年了,自有大儒为我这一脉辩经。” 田克秦佝偻着身子,在那翠玉铺就的走廊里行走,遇到每一个田氏子弟都态度恭敬,“老奴”之声不断。 行至无人处,田克秦的半边脸陷入黑暗中,整个人泛起涟漪,唯有无人听到的低语传出: “真把混乱当做阶梯?这一次,倒要瞧你田氏到底是雀占鸠巢,还是鸠占鹊巢?” 第77章 龙船异变 随着田克秦整个人都被涟漪吞没,只留下了一句无人回应的疑问。 “到底是谁把这个闾山的田姓之人送到中都?有大儒辩经,做过的事情便就可以倒反天罡不成?” 吕云洲在田克秦的护送下,直接回到闾山地界的清水溪下游。 他才入九头山,正登上御剑宗的山门台阶,却看到有两人身形极快,直接御剑飞出九头山。 瞅着身形,竟然是两位宗门长老,陈可为和徐琦,只是方向略有不同罢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两位长老风尘仆仆,局势要更混乱了?这倒得好好谋划。” 且说那日,御剑宗两位长老徐琦和陈可为联袂来到铁尖山,本以为能够呼风唤雨,将出世的法宝尽数带回宗门。 哪曾想,二人先是遇到了鼓浪门同样来人,又遇到那上千年都未曾见过的元婴境异兽赑屃后裔,最后还遇上了秦风这个境界匪夷所思的前辈高人。 一番忙碌,两人最后只获得了个破碎的剑柄。 虽然这个剑柄观其剑气,至少也是个元婴境大能使用的法宝残器,但想着竟然折进去了四个弟子,不免觉得有些“入不敷出”。 特别是徐琦,对吕云洲折在缝隙峡谷多有遗憾,自己这个弟子天资不错,一些不便见光的事情交给他办又正适合,一下子缺了他,倒是有几分不便。 那一夜,徐琦和陈可为站在宗主独孤策面前,确有几分不安。 须知鼓浪门的门主和各山首座不过是平辈的师兄弟,但御剑宗却辈分分明。 徐琦和陈可为作为长老,却对宗主孤独策是颇有几分畏惧的。 独孤策是上上代宗主的关门弟子,是上代宗主最年幼的师弟,因此辈分高于其他长老,更遑论其修为又是宗内最强,与元婴境不过一步之隔。 “如此说来,你们两个具灵境带着十几个弟子去那缝隙峡谷,竟然折损了四个,其余的还多有重伤?” “师叔,此间之事吾等确实尽力了,便是夺宝之际,我和徐琦本有机会夺下那灵晶……”,说到这,陈可为边说边看向徐琦。 见徐琦微微点头,陈可为又继续说道,“没想到却突然出现了能够无需灵力便能克制蓝银藤的大修士,还一剑便劈退了元婴境修为的赑屃后裔!” “是啊,秦风前辈的修为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想要灵晶,我们二人就算动手也无胜算。鼓浪门的齐轩也说这位前辈修的怕是天阴大法。” 陈可为说完,便恭敬地退到一旁,只等着眼前这个始终让自己琢磨不透的小师叔说话。 独孤策负手而立,点了点头,“如此,倒也不怪你们。” 他才在万剑阁踱步不过七步,便突然问道,“你们刚才提及那修士不需灵力便逼退了蓝银藤?” 二人不知为何独孤策又问了一遍,只能点了点头。 “你们糊涂,若是天阴大法,何须那一剑?直接夺了赑屃后裔的魂魄不就得了?” “那秦风身上不一般,要么他用了其他什么方式诈你们,要么他身上有能够伪造气机的仙物。” “师叔是说……,那年的仙物?”,陈可为拿不准孤独策的脾气,只能试探地问道。 与陈可为被蒙在鼓里不同,早在一年前,吕云洲便曾经和徐琦透露铁尖山的秦家曾经在山间捡到一个物件。 不过一年多,本是凡俗之家的秦家便出了三个练气境的修士。 如此物件,自然是仙物无疑。 “正是,可为、徐琦,那秦风或许怀揣仙物,秦月又拥有先天重水,你们二人且分头谋划。” ”若能夺得仙物,拘来秦月,我御剑宗便可独霸闾山,还需担忧那温陵府和万妖宗不成?” 徐琦、陈可为此番带队折损如此多弟子而未被责罚,如何敢多言,自然齐齐称是。 离开剑阁之后,陈可为忽觉身上的灵光鉴一阵异动,取出来一瞧,只见鉴上竟有淡淡的文字缓缓浮现,不过寥寥几字——“秦月已离山门”。 “嘿,正愁不知该如何在鼓浪门逮到你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可为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旋即招呼弟子速速取来出行所需的丹药、符箓。 他哪顾得上休息,当即施展出缩地成寸之术,沿着清水溪一路东行,欲要在鼓浪门前拦下秦月。 此时的秦月,正沉浸在与王丰的依依惜别之中。她的手中多了个木雕,乃是王丰在修行之余精心雕刻的她的模样。 这木雕其实算不得精美,可秦月却轻柔地将手抚在木雕之上,脸上满是眷恋之色。 秦月御使龙船前行了将将两个时辰之际,忽然感觉到后方似有灵力涌动传来,那速度竟比龙船还要快上几分。 “来者定然不善,否则早该高声呼喊了。” 电光火石之间,秦月脑海中闪过数道念头。 “这等速度,怕是驾驶龙船也难以逃脱。” 她佯装未曾察觉异常,依旧如旧地向龙船注入灵力,一只手却悄然打开了那日白浅给予自己的乾坤袋,从中取出了神行符和灵傀。 说起这白浅师姐,那性子虽是泼辣无比,但在轻身之术上却有着独到的见解。 就连这神行符,也被精通符箓的她加以改良,仅仅是增减了一二分线条,这“白氏”神行符的功效竟然足足提升了四成之多。 至于这灵傀,在傀儡之中算是等级较高的了。 饶是白浅,都花费了数百灵石才在万物阁中换来。 灵傀不同于一般傀儡,只需灌注灵力,便能身形神色如同修士一般,还可简单释放些许术法,其持续时间视修士灵力厚度而定,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一日不等。 秦月一边不动声色地贴上神行符,一边将灵力灌注于灵傀之上。 以秦月练气境中期的修为,也只能让这灵傀持续一个时辰罢了。 说来虽长,实则不过十个呼吸的工夫。 她微微向后瞅去,估摸着来者顷刻便要追上自己。所幸,大概二十个船身之后便有一段湍急的溪湾。 陈可为和秦月各自蓄势待发,便要动手。 第78章 奇特巫人 三个呼吸之后,秦月猛然将灵力灌注到龙船上,引得龙船速度陡然提升,眼看着便要撞上溪湾。 在身后靠着缩地成寸进行追赶的陈可为不由得大笑起来,“闻所未闻,就算只是练气境的修为,也不至于让法宝直接撞上溪湾吧?” 就在龙船撞上溪湾的那一刻,龙船猛然散发出一阵灵力波动。虽说不至于地动山摇,但场面着实有几分乱石横飞、溪水乱溅。 这般灵力对陈可为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但毕竟稍微延缓了一下他的脚步。 而后,他便看到“秦月”直接弃船,捏起轻灵术准备逃跑。 “哼,你跑得了吗?横竖最近修炼得着实憋屈,不如就看看你这灵力能耗多久!” 陈可为不紧不慢地跟着“秦月”,就像一个胜券在握的狼,在盯着一个豁出性命奔跑的兔子。 狼只等着兔子气血上涌,享受着给兔子带来的恐惧,顺带让撕咬起来的味道更加鲜美罢了。 没了龙船的“秦月”,速度慢了不少,本来只需一日便可到达鼓浪门,如今却要四五日。 就在陈可为如影随形地跟着“秦月”之际,真正的秦月却在龙船撞入溪湾的瞬间,猛然捏起辟水诀。 她也不顾忌污泥会脏了衣裳,只是瞬间沉入溪水底部的淤泥,愣是一动不动,生怕灵力稍有散逸便被陈可为察觉。 “追击之人不知是谁,瞧着灵力,该是比自己境界高上不少。如今倒是不好再返回秦家,免得祸水东引,惊扰了爹爹。” “偏偏鼓浪门的方向被这人拦住,那就只剩下这个方向了。” 待到陈可为追着那“秦月”而去,她才掉转方向,朝着闾山山脉的深处行进。 …… 闾山山脉,乃是闾山地界最为雄伟的山脉,历来大山林立。若按规模论,大抵只逊色于苗疆的十万大山。 只不过因为巫术和巫人的缘故,便是两个修仙宗门都很难将势力横插入此处,以至于到了今日仍然散发着几分狂野的气息,和中土世界大相径庭。 秦月靠着神行符,大步流星地朝着闾山深处赶去,盼望着能效仿那百家注解上的“驱狼吞虎”之计,能够让神秘的巫人拦住这陈可为。 只是,她才走进闾山山脉的外围,就感觉到一股亲近自然的狂野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巫的气息,似乎在牵引着秦月体内的先天重水。 “奇怪,这先天重水怎么自己开始运转起来了。” 看到眼前的闾山山脉,饶是秦月已经见过了鼓浪门的鼓浪洞天,依然觉得眼前景象雄伟瑰丽,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些大山罢了。 其实,闾山地界的山虽然不少,但由于此地多山民,几乎每一座大山都有名有姓,唯一例外的便是闾山山脉。 为何无名? 因为普通的村民们压根不敢来此处。 故老相传,此处生活着闾山地界真正的土著,偏偏这些土著人因为穿着、习俗与从中土迁居而来的山民大相径庭,因此大多被自诩文明的人给套上了个笼统的称呼,也即闽越巫人。 这么多年来,巫人和村民们几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在彼此的地域生活,反倒相当陌生。 至于鼓浪门和御剑宗,更是将这些巫人视为未开化之人,连选拔弟子都从未关注到此地。 不过,若要觉得闾山的巫民好欺负,那么谁那么想,谁便会吃了大亏。 便是从如今往前算三千年,曾经有过数次朝廷想把此地纳入王化之地,偏偏每一次朝廷大军都铩羽而归,客死异乡的将士怕是有数十万,皆因此地的闾山巫法实在是神秘莫测。 此刻,秦月的手上出现了一颗漆黑的珠子,是秦守时多年前从李承宗的祖父李宏元那里求来的,拿在手上便可让巫术凝聚而成的瘴气主动退散,避免伤及持珠之人。 至于为何唯有李承宗这一脉能有巫术传承,大概是李家先祖摒弃了中土人与闽越巫人的文化之争,曾经救过巫族某位大人物的缘故。 靠着这颗漆黑的珠子,秦月顺利穿过了闾山山脉最外围的巫术瘴气,竟看到了个截然不同的一方天地。 映入秦月眼帘的是道道水龙一般的瀑布自高山上奔涌而下,那威势无匹的气势,落在地上砸出了阵阵痛快,连阳光都在这水汽中映射出不同的颜色。 若是在山民们生活的大山里,遇上这样从高落下的瀑布,总是会撑起油纸伞或披起蓑笠,偏偏这里的巫人们却不是如此。 只见一群上身袒露,身高普遍八尺开外的大汉大摇大摆的行走在高山之下,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似乎在昭示着肩膀上所扛的各色猎物来得并不容易。 当他们看到瀑布来到头顶,化作倾盆大雨时,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带着一种朗笑之声,抬起头来,得意的张开嘴,大口吞咽着从天而降、清冽甘甜的清水。 秦月捏起天眼诀,看到领头之人身高估计要有九尺以上,裹着某种异兽的毛皮,腰间则缠绕着一条两丈有余、已然生出犄角的黑蛇。此时黑蛇同样在沐浴着从天而降的雨水,欢快得不停摆动身子。 若是寻常山民,怕只晓得这是巫人,但秦月从百家注解中看到过那神秘的大秦征讨闾山地界的记录,知晓眼前这帮人其实是玄蛇部落的人。 那生出犄角的黑蛇,自然不是中土世界里那些要化蛟的大蛇,而是一种被此方天地禁锢形体的玄蛇。 这种玄蛇作战极其悍不畏死,一旦触碰了水,激发了天赋神通,不过瞬息之间体型便可膨胀十倍有余。 就在秦月以天眼诀察看着这帮玄蛇部落的人时,突然领头之人仿佛察觉到一般,直接一眼便盯在了秦月所在的地方,“嘿啊特处屋郎,刚伊威起赖(那里有人,给她围起来)。” 秦月见状便欲急忙离开此地,偏偏此时神行符功效已然丧失,只能靠着轻灵术遁逃。才遁逃了约莫两三里路,便发现熟悉此间地势的玄蛇部落族人已然围在了附近的丛林中。 就在秦月准备拔剑搏杀之际,领头的族人玄信却突然说了句秦月听得懂的中土话语,“巫珠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是李家什么人?” 秦月瞅着对方的杀意似乎并不浓烈,渐渐放松了警惕,将佩剑放入剑鞘,回应道,“我不是李家的人,手上的珠子是李家的人送我的。” 玄信话语极快,“是李宏元?” 不等秦月的“是”完全说出去,领头之人突然脸色大变,让人将秦月给团团围住。 秦月还在费解为何玄信猛地翻脸,琢磨着自家老爹不是说李家和巫人交好,怎的如此? 突然,便传来了一阵强大的灵力涌动,再看众人脸色,竟然满是慌张,显然来人让他们颇为忌惮。 第79章 巫人血灾 突然,便传来了一阵强大的灵力涌动,“好你个秦月,使得竟然是金蝉脱壳之际,倒是让老夫一顿好找。” 秦月一看,眼前之人正是追击自己的陈可为,只是身上早已经没了仙风道骨,反而透露出几分狰狞之感。 她自是不知,自己能完好无损穿过巫术瘴气,靠的是手上这颗巫珠,便是当年的李宏元,也不过三颗而已。 若不是秦守时担忧秦月在外,想着多件傍身之物也好,便将家中仅有的一颗巫珠给了自己,怕是秦月只会比数个时辰前的陈可为还要狼狈。 数个时辰前,陈可为捉拿秦月心切,靠着外放的灵力护罩,勉力突破巫术瘴气。 但那瘴气落在外放的灵气上却仿佛有毒性一般,如影随形,不断地吞噬着陈可为的灵气,以至于陈可为只得用秘法剥离出一部分灵气,将瘴气引向他处。 哪曾想,解决了瘴气,又遇上了一帮头上戴着火鸦羽的巫人,敌视地看着这个外来的修士。 陈可为亮起修为,便要喝问秦月踪迹,哪想这些火鸦部落的巫人性子同样火爆,不由分说便有数十只火鸦在巫人的召唤下扑向陈可为。 陈可为自然修为极高,一手御剑术使得出神入化,凌厉剑气纵横,不过多久便将火鸦尽数斩落,还顺带刺死了三四个巫人。 “些许巫人,也敢在我面前逞威?你们可有看到一个女子经过此地?” 历来高高在上的陈可为,哪有耐心和这帮蛮荒之人废话。他想着自己如此修为,靠着此番雷霆之势,逼问秦月去向,自然是马到成功。 哪曾想,这帮火鸦巫人脾性酷似火鸦,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竟然从怀中掏出了某种兽骨制成的匕首,径直地戳进自己的血肉中,随着鲜血滴在那些伏在地上的火鸦。 陈可为感觉到火鸦们似乎泛起了比未被重伤前更强的灵力,只是灵气化做微微涟漪,便有如火浪一般,直奔陈可为而来。 就在陈可为再捏剑诀,准备将这些将起未起的火鸦尽数斩落之际,却突然听到眼前的火鸦相继发出了一阵惊鸣之声。 而后那数十只火鸦竟然仿佛化作了一头体型足有七八倍的火鸦,飞行间隐隐有了某种玄妙的轨迹呼应,身上的火势互相呼应,气势节节攀升。 以陈可为的修为判断,眼前这头火鸦几乎已经达到了金丹境巅峰的修为。 陈可为虽然境界占优,但遇上天克自己的火系神通,确实有几分头疼,虽然不至于败亡,但应对之时着实捉襟见肘。 大概过了两炷香,这些火鸦族人和火鸦尽数败亡,陈可为一柄清影剑满是鲜血,粘在道袍上,看上去倒更是修魔者。 陈可为灵力催发过度,一时半会无法让灵力完全内敛,干脆准备仗着修为迅速找上秦月。他从手中拿出了白浅给秦月的那个灵傀, “灵傀听令,循息觅踪。以吾之念,引彼之踪。灵气为引,速速显形。天涯海角,无处可藏。” 陈可为一手提着灵傀,循着那淡淡的灵气踪迹而去,足足飞行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找到了秦月。 当然,还有把秦月团团围住的玄蛇部落。 陈可为乍一看到局势,不由得愣住,秦月拔剑而立,玄蛇部落的族人又围着秦月,倒像是两方结仇了一般。 “你们这些人也是为了这个女子?让我取了她身上的先天重水,人可以给你们。” 陈可为以为玄蛇族人只不过为了猎杀秦月,自然会同意,哪曾想领头的玄信却回话道: “在巫神垂青之地,东西是我们的,人也是我们的。你算什么东西?” “也行,那就死吧,结果都一样。” 两方一言不合,便因为秦月顷刻间打了起来。 秦月自己出远门修行时,秦风曾经交代的两句话,便瞬息之间有了决断。 要说那日秦风的话倒也简单,“幺妹,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万难决断之事,尽善尽美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已是相机决断了。” 秦月一琢磨,虽然眼前的玄蛇族人称呼黑色珠子为巫珠,提及到李宏元时,态度似乎并不那么和善,多半自己也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但陈可为一句话就点出了自己身上的是“先天重水”,若让御剑宗联想到青铜钟这等仙物在秦家,怕是有覆灭之灾。 一边是自己可能身死,一边是秦家有覆灭之虞,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秦月决心已下,当即碧水剑诀捏起,和这玄蛇族人一起和陈可为厮杀。 只见玄蛇族人在玄信的带领下,纷纷将怀间的水壶打开,倒在了跟随附近的三条玄蛇身上。 玄蛇便当即激发了天赋神通,体型膨胀了十倍有余,每一条都达到了二十丈之多,一口獠牙蛇信直奔陈可为而去。 陈可为也是初次见到这种奇特神通,又见玄蛇攻势极快,只能不断捏起轻身术躲开,同时手上捏起引雷符箓,同时三张符箓掷出。 在第三张符箓将要掷出那刻,秦月瞅着机会,当即三道碧水剑光斩在陈可为落脚处。 陈可为怕伤了自己,只得再度移开,却使得符箓被凌空毁去,恰好断了三符聚雷的念头。 “这秦月好生了得,不过练气境修为,术法倒是精准,十几丈外便能精准劈在这飘动的符箓上。” 陈可为心生赞许后,却是顷刻化为狠厉的表情,“此女取出先天重水后,留不得!否则假以时日,怕是个大麻烦。” 两条玄蛇被雷霆洗礼,只能化攻为守,毕竟雷霆之力最是克制蛇族。唯有一条玄蛇因为秦月之举,而免于雷霆,依旧靠着体型在给陈可为带来麻烦。 只是,阵阵的噗呲声,却是陈可为用手中的清影剑给这条玄蛇留下了诸多剑伤。 “修士,尝尝我们的玄蛇矛吧”,玄信话语一落,摆了个奇怪的弓势,而后边上的玄蛇族人纷纷将手中的骨矛抓起,急速奔跑,齐齐陡然挥出。 那看似寻常的骨矛,该是经过了某种特殊的血祭之法,破空声传出之际,更有一种足以颤抖灵魂的巫力传出。 临到陈可为约两丈处,他才感觉到不寻常,似乎连自己的神识之海都有几分颤动。 第80章 万物之阁 见到如此骨矛,陈可为暗惊,“这帮野蛮人的术法好生诡异,看着这长矛竟然似会自动跟随我的神识一般。若是被其伤到,怕是会神识有损。” “看来传言是真的,有这巫法,难怪能够几千年来都挡得住历朝历代的朝廷大军。” 不过,陈可为岂是一般人,只是以淡淡灵力包裹一小部分神识,便将这些骨矛引自别处,虽然无法完全解决这些骨矛,但至少腾出手来应对三条玄蛇。 而后,只是虚空往下一劈,便是一道数丈剑光横扫丛林,直接将三条玄蛇尽数斩落,伤势极深,黑血流出,玄蛇哀嚎不断,凶势都弱了好几分。 如此剑势,连玄蛇部落的人都呆立当场,玄信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法子。 秦月早在闾山大比便见识过陈可为的修为,见到如此威势,虽然依旧心惊,但手上动作却不慢。 她看到刚才玄蛇族人将壶中之水倒在玄蛇身上,玄蛇便猛然膨胀,已然判断出这怕是玄蛇的某种特别激发之法。 秦月当即将体内先天重水尽数外放,用御水诀将其化为水雾,滴落在那玄蛇之上。 是否有用,秦月不知,她只是急喊:“你们别愣着啊,打不过就跑啊,玄蛇大不了再养啊,人命要紧。” 秦月毕竟只是山民,未与巫人生活过,哪里知道巫人对自己部落的巫兽情感特殊,亲如兄弟,压根就不会抛下自己的巫兽。 见这帮巫人还要和巫兽共存亡,秦月也就懒得继续劝,当机立断便要继续遁逃,横竖这帮巫人的立场不明,还指不定怎么为难自己。 就在秦月轻灵术再度捏起之际,才离开了不过二十来丈,便听到地面上陡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秦月回头,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却看到了讶然的一幕。 原来,那三条玄蛇的伤势此刻竟然肉眼可见地逐渐止住了血。虽然那剑伤依旧触目惊心,但气势却渐渐地起来了,连体型都又膨胀了少许。 原来,那三条玄蛇的伤势,此刻竟如奇迹般,以肉眼可见之速缓缓止住流血。那剑伤虽依旧狰狞可怖,触目惊心,但其气势却滚滚而起,就连体型亦再度膨胀些许,更胜从前。 秦月自是不知,那玄蛇巫人葫芦中之水,诚然珍贵非凡,乃是大山遗留之巫泉,对玄蛇益处颇多。然而,与先天重水相较,却仍是逊色不止一筹。 当下,玄蛇吸纳部分先天重水,刹那间,凶性如烈火烹油,悍然吐出浓稠如墨的雾气,竟将那引雷符招来之雷霆尽数逼退,且如闪电般交叉疾驰,向着御剑而立的陈可为疯狂追击。 玄蛇族人目睹玄蛇如此神勇,当即精神大振,齐声怒吼。 他们各自手中瞬间凝聚起淡淡的玄蛇虚影,那虚影栩栩如生,而后只见他们猛地将手中虚影化作长矛,齐声大喝,全力掷出。 那一根根虚影长矛,携带着某种神秘的巫力呼啸而去,此等威力,几乎等同于具灵境强者的全力一击,逼得陈可为不得不搏命应对。 陈可为一心着急捉拿秦月,又怎肯在此平白无故耽误时间,损耗更多灵力。 只见他面色凝重,双眼之中寒芒一闪,猛然一口真元气血,直直喷吐在那性命交关的青影剑上。 刹那间,剑身光芒大盛,阵阵清脆之声响起,威力瞬间暴增数倍,剑气纵横四溢,仿佛要将此间丛林都尽数撕裂开来。 秦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修为的全力一击,脸上都带有几分苍白。 “若不彻底甩下这个陈可为,怕是离开了闾山山脉,还不等回到宗门便要被擒拿住。” “趁着虎狼之争,遁逃便在此时。就是不知巫珠到底有何用?” 如今秦月没有了龙船,身上的符箓也只剩下了少许,幸好神行符还有两张,当即贴上小腿后便要急速朝着山脉深处逃去。 纵然生死未卜,也好过生死即刻见分晓。 …… 闾山山脉里的秦月还在巫人地盘里遁逃,秦家有了一阴一阳两个石精后,后山的聚灵大阵似乎灵力也浓郁了许多。 虽然此间原理,陆达未曾细说,但秦家确实承了这份恩情,秦守时交代沈宛,每日务必要记录石精产出的灵石与石露,登记成册。 “陆达仙长,修为远胜我秦家诸人,又于我秦家微末之际多有帮扶,断不可喊了人心。” 不过七日,沈宛便发现这石精当真似坊间传说“聚宝盆”一般,便产出了约有十三四枚灵石。 需知秦家族人漫山遍野搜寻灵石,找寻灵脉,所获得的灵石扣掉需给宗门上交的份额,也就十五六枚。 沈宛看着秦家立族后的库册,除了那日齐轩赔偿的四百枚灵石、还元丹和五行阵旗一十六杆外,还有些修炼典籍和符箓。 “爹,我看那陆达仙长留下的下属势力辑要,也曾提及每隔一个季度,便会在药师山有个坊市可交易修行诸物,我们何不去试试看能否换些合适之物?” “老大,你说的倒是合适,底子深厚也是从底子浅慢慢走过来的,慢慢积累就是了。” 沈宛一听,不等秦守时吩咐,这就要转身从存放库存之物的私室取来四百枚灵石,却听秦风突然说道: “毕竟是初次去坊市,还是谨慎点好,那日陆达仙长帮我们布置法阵及给付灵种等,直言可抵五十灵石,想来此数或许合适。” 秦守时一听,觉得却有此理,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是啊,虽说是修行人的坊市,难保没有见财起意之人。幺妹曾说她作为外门弟子,每月可得配额是三枚灵石,老大带五十枚也差不多了。” 既然已经定下,秦风便当即带着五十枚灵石和沈宛给他备好的包裹离开了秦家。 走在去往药师山的路上,秦风看着陆达给的辑要册子,越发对坊市好奇,只盼着能寻点好物件。 毕竟,秦家直系诸人自是功法不愁,自有灵尊传授妙法,但诸门子弟还是得多些功法选择。遑论,还需更多可提升境界的器物,也好应对即将到来的闾山之乱。 根据辑要册子,秦风这才发现那日药师山竟然别有玄机,竟然有个阵法笼罩在药师山中。 “那日途径药师山,未曾发现异常,想来是修行尚浅的缘故。” 秦风看着眼前的幻阵,不疑有他,只是根据辑要七转八转,转进了坊市里,上书七个字,“万物阁闾山分阁。” 第81章 坊市讲究 “万物阁?好气派的名字,只是这牌子未免寒酸了点。” 秦风看着牌坊之上,只是个破旧的木质牌匾,非但其上已然多有裂缝,还长出了些许青苔,显然连坊市主人都不太在乎形象。 “这样的坊市,真的会有人来交易吗?” 据那辑要记载,这个坊市交易极为热闹,可是秦风怎么看都看不出热闹在何处,连一个人都没有。依照规矩,秦风纵身一跃,将三枚灵石放置于牌匾上。 而后,秦风刚落地,便有一阵微风掀起,仿佛似漩涡般由外向内朝着秦风席卷而来。 “这是埋伏?不可能啊,陆达不至于在这事情上做手脚啊。” 秦风才捏起轻灵术,便要往后急退,离开这阵漩涡。哪曾想,才突围出去,便是令早有准备的自己都备感愕然的画面。 眼前的坊市,分明熙熙囔囔,叫卖之声络绎不绝,只是叫卖之物却非比寻常罢了。 “归元丹,从岭南浩气阁流出,只需要五枚灵石。” “下品剑胚,出自御剑宗,只需要八枚灵石。” “天都玄冥册残卷,一页,只需要二十枚灵石。” …… 秦风看着叫卖之人,倒更像市井百姓,与一般村民相差无二,全无修士模样。 与其说是坊市,竟然和铁尖山的赶集相差无多。一开始,秦风还怕被人看出了跟脚,只是和来往之人一起张望。 待到经过地上某处的一滩水时,这才发现水中倒影里的自己竟然换了副模样,好生神奇。 “难道,那三枚灵石,便是为的这改头换脸之术,也不知如何实现的。” 知晓了容貌穿着已然变样,秦风可算放下了心,开始盘算着能否购置点族中所亟需的各项器物。 他看向了路边的小摊,摊主人看着模样不过二八年纪的小女孩,不过秦风知晓该是改头换脸之术之功。 此时,摊主人正吃着串冰糖葫芦,只是泛着道道木灵力罢了。 摊位上,摆放着几张符箓、几瓶丹药和一两本像是功法的秘籍,还有几枚阵旗。 秦风记得辑要里记载,非经主人同意,不得擅自触摸摊位的物件。 他便也没有谨慎地去触碰,又怕让对方看出自己对某些器物的热切,便淡淡地问道。 “这是什么符箓?” “这三枚符箓分别是定身符、神行符和火暴符,出自中土的天师观,威力远胜寻常同类符箓,前两枚各五枚灵石,火暴符要七枚灵石。” 秦风不由得想起那日追逐猪肉荣的功亏一篑,想到这神行符着实是追击、逃命必备,心里已然有几分动心,但还是按捺着性子,不动声色问道: “都说自卖自夸,道友你不如说下威力远胜在何处?”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小女孩也不觉得被冒犯,只是拿起符箓介绍。 “这里面的符图是经过号称中土最强的符箓世家天师观的道士所改良,同等灵力催发,威力可胜七成。” 这个摊主边说边拿起一枚符箓,“单就我手上这枚火暴符,练气境修士催发,若是寻常火暴符,顶多有练气境的威力,但我这枚,却可以达到筑基境的威力。” “道友,八枚灵石很便宜了。” 听闻能达到筑基境的威力,秦风很是心动,只是眼下只带了五十枚灵石来,第一个摊位就花了八枚,万一后面看到合适的可咋办。 不得已,秦风只得尬然一笑,直言囊中羞涩。 转身之际,小女孩还无所谓地呵呵一笑,只是待秦风走远后,却若有若无听到,“哎,一看就是冤大头,早知道价格报低点,可惜了。” 秦风明明听到,却还是当做没有听到,只是内心暗自琢磨,“到底是那句话暴露了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买家?” “难道是询价?不对,不同人对同个物件的价格看法不同,实属正常,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秦风继续看着周边的摊位,一边感叹器物丰盈,一边思虑着其中关窍,“总不可能是因为我询问那符箓好在哪里吧?总要问清楚符箓跟脚吧。” 他看着其他人也在摊位问价,便驻足观看了片刻,只见大家在钱货两清间颇为干脆,便是讨价还价后交易不成,也甚是洒脱。 “看来关窍便在着,便是灵石不足,也绝计不能表现出来囊中羞涩,想来是因为修行之人首重修行的缘故。” 想明白后,秦风开始神色如常,和众人一般观察着各个摊位。 走到一个全是贩卖阵法所用的摊位上,摊位主人是个白发垂髫的老人,阵旗和一些布阵用的灵器被随意摆放在摊位上,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姿态。 “这阵旗怎么卖?” 老人似乎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只是回应道,“这些阵旗都是五行阵旗,旗杆可是用最能兼容五行的黑金铸造而成,五行阵法都可通用,一杆十枚灵石。” 秦风见阵旗竟然和齐轩赔付给自己的阵旗颇有几分相似,只是齐轩给的阵旗在黑色旗杆上略带有几分泛金,转念一想询问道: “听说有种旗杆和黑金铸造差不多的五行阵旗,不过通体泛金,不知作价几何?” 本来还行将睡着的老人突然站起来,看向秦风的眼神热切了少许,语气没了刚才的淡然,尊重又急切地问道: “道友,你说的旗杆泛金,可是无论从何种角度皆有金芒透出?” “正是。” “道友,这可是仅次于龙纹黑金的好材料,名唤无纹黑金,用来做五行阵旗也是极合适的。不过,这种阵旗一般都是具灵境的道友布阵时所用,这阵阵旗一枚最低都可换十枚灵石。” “原来如此”,秦风心中暗想,那日齐轩还真是颇有家底。 他哪里知晓,那日齐轩把秦风误认为是化身境大能,生怕拿出来的寒酸了前辈,这才出了血。 秦风转念一想,沈宛担心自己出行,包裹中正放了三枚五行阵旗,何不卖一两枚,淘换点傀儡之类的物件。 “道友,我手中恰有一枚无纹黑金的五行阵旗……,想寻个地方……” 这个老人压根不等秦风说完,便说“道友此话当真?” 言毕,当即将整块布卷起来,“若道友愿意,这些都归你了。” 第82章 吞天残罐 秦风毕竟初涉修行,哪里知道自己手上这阵旗虽说价值十枚灵石以上,但在闾山这个地方根本没人会拿出来交易。 对方生怕秦风不卖了,一手拎着卷好的摊布,一手又掏出了颗丹药,“里面的这些东西足足值三十灵石,这枚丹药名唤龙虎丹,也送你了。” 似乎生怕秦风再细问,老人当即抄过秦风手中的阵旗,扬长而去。 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留下了拿着满是物件的秦风呆立当场。 片刻之后,秦风仔细点了点身上的物件,还有两枚齐轩给的五行阵旗,七八枚黑金五行阵旗,一颗龙虎丹,几个看不出是何物的灵器。 “这也没个介绍,我哪知晓这些灵器是何物,又该如何使用。” “不过接下来倒是不好再以物换物了,万一遇上好物件,灵石不够就可惜了。” 秦风在街边晃悠了好几圈,却发现家族中最急切的傀儡、丹药、符箓制作的传承之术,又或些杀伐力强大的功法,实在是售价昂贵。 仅仅一本初级符箓的制作手册,寻了七八个摊位,售价便超过了八十灵石,这几乎是秦风此行的全部身家。 秦风思虑片刻,便也有几分明白,“如此看来,该是‘授人以鱼’好过‘授人以渔’,各个摊主也懂得此理。” 走到街角最边缘,有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轻摇罗扇,倒更像是在观赏风景一般,就连摊位也比别处摊位优雅许多。 一个雕刻极为精致的木桌,边上还有笔墨纸砚,看着上面的纸帛,笔墨未干,想来是刚挥毫而就。 秦风虽然对待灵石也抠抠搜搜,但想着沈宛自嫁给自己后倒是无暇醉心书画,便问道: “敢问道友,这幅字画作价几何?” 听到秦风的问话,这个女子愣住了,明明自己卖的是边上这个罐子,怎么问起了压根不是修行之物的书法了,更何况这还是自己随意写的。 “呃,一枚灵石?” 其实,说这话时,这个名唤清梦的女子颇有几分尴尬,在她看来,一枚灵石足够换几百幅这样的字画了。 “好,那就一枚灵石。” 其实,秦风也知道这价格大概贵了,只是瞅着这字画上有几分灵气溢出,该是这个女子修为不俗的缘故,又觉得此画着实契合沈宛,便买了也就买了。 临别之际,大概是清梦觉得属实不好这样宰人,便道了句,“道友,既然成交了一单,就是老主顾了,要不要看看这个罐子?” 秦风转头一看,表情顿时有几分讶然,一时倒是没控制住,口中便说出,“这个破罐子也是法宝?” “你这叫什么话,这罐子怎么不能叫做法宝了?” 清梦边说,边嘟起嘴,令秦风一时都愣住了神,得亏着天灵散出道道微不可察的天阴之气,这才回复如初。 “这女子好生奇怪,怎的不过瞬间,便能摄我心魄,若论体态长相,稍逊沈宛,我怎么会愣神。” 秦风按捺下内心惊讶,神色如常地道歉,“道友,我见识短浅,冒犯了。” “哼,这个法宝的名号可是大有来头,叫做吞天魔罐。不过……这个罐子的……器灵已经……没了,罐体也残破了。” 清梦刚开始说这话时声音还高昂,散发着某种与有荣焉的骄傲,而后便越说越小声,渐渐不可闻。 “那依道友看,这个罐子还有几成功用?” 清梦摇了摇头,“要是按照我家师傅推测,怕是连一成功用也没,原主人大概修为通天,无法揣摩。不过,我们推测这个罐子目前还可将神识锁入其中,倒是难得。” “但……” “但什么?” 清梦又摇头,“没什么,这个功用确实有几分鸡肋,哪有人会将自己的神识锁入其中呢?要是想锁住别人的神识,此罐又无原主人功法催发,万难实现。” 若是换做其他人,想来便是转身就走,哪会买这么个鸡肋的法宝。 偏偏秦风不一样,他反倒用五枚灵石买下了。待他拐弯进入另一个转角后,清梦收起了摊位,神色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好奇怪的人” 很快,清梦边上出现了个驼背的老妪,额头上有朵金花,清梦急忙去喊了声,“金婆婆,我卖光了,可以回家了。” “怎么似有两个魂魄一般,还买了狠的法宝,有趣有趣。” …… 既然外边的摊位都逛完了,秦风也就只好走进这处坊市里唯一的阁楼,正是万物阁的店铺。 一走进去,琳琅满目,法宝、符箓、丹药、傀儡、灵兽几乎铺满了货架。 看到秦风进来,便有小二上前招呼,“道友好眼光,我们万物阁物产丰盈,绝对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这是?”,秦风看着法宝一栏,便被一柄宛若一泓秋水,通体泛着清冷寒光的法剑所吸引。 “道友果然目光如炬,此剑名为青霜剑,可靠来源出自于御剑宗的冶炼峰,剑柄由沉银打造而成,剑身由星辰砂和冰魄晶熔炼而成。” “此剑出剑神速,自带冰霜,最是适合水灵力的修士,可谓如虎添翼。” 听到这,秦风委实有几分心动,只是还不便表露出来罢了,便转而又看向了边上的红色锤子。 边上的小二极有眼力见,当即又介绍起了炎阳锤。 “道友,此锤最适合体魄强健如你的修士使用,锤柄由炎龙木制成,锤体雕刻着金乌符文,以炎火精金为主材料,只要灵力充足,每一锤都能蕴含火焰,最适合以少打多。” “这个炎阳锤可比边上的那柄剑便宜,只需要二十枚灵石即可,边上的与他品级相似,却要三十枚灵石。” 听到小二主动说起价格,秦风不由得觉得几分肉疼。 本来还打算购置多般器物供族人子弟使用,如今看来顶多只能买上那么一两件,对短时间内提升家族势力增益颇少。 “敢问道友,可有什么器物可供多人使用或修炼的?” 秦风也不知自己问的是否合适,只是看着这小二颇为热络,便也就大胆问了。 “道友这话说得,万物阁什么没有?二楼请。” 来到二楼,眼前之物才着实让人感叹万物阁果然名下无虚。 第83章 灵犀石塔 就在秦风还在张望二楼的诸般法宝之际,却听小二说道: “道友,二楼的这些法宝均出自于中土的墨工大家,皆是可以多人共同御使,威力倍增。” “这些法宝妙就妙在只需要领头之人修为达到练气境及以上,其余人只需依照这手册上法咒吟诵,便可增幅法宝之宝。若是皆是修行之人,那么就更好了。” 听到小二介绍,秦风眼前一亮,眼下秦家不就是受困于修士人数有限,以至于危机重重吗? “道友,还请介绍一二。” 秦风指了指边上一个和家中玉塔造型相似,不过材质略有几分不同,又通体泛着淡淡灵光的法宝。 “道友果然见识颇广,一眼就相中了二楼里最适合的墨工法宝。” 小二将秦风带到石塔跟前,手指由塔尖掠到塔底,一边指着石塔具体部位,一边详细介绍道: “此物名唤灵犀石塔,共分九层,每一层均有墨家大工以古巫图案雕刻,主体材料为灵犀石,修炼时能够帮助筑基境及以下修士加速凝聚灵力。 “对敌时可通过集体吟唱法咒而释放出足以覆盖数十人的灵力护盾,还可通过血祭的方式激发石塔里的古巫之法,强行拔高主持法宝之人的境界。” “此物只需六十灵石,很是合算了。” “道友,这六十灵石着实太贵了。依照刚才所言,此物对筑基境往上的修士已然无任何修行增益,六十灵石着实太贵了。” 秦风已然发现,当眼前的小二介绍起二楼之物时,似乎比一楼要更详尽,态度也更热情,甚至还将法宝的细节尽数指点。 他脑中兀自盘算,“难道只是因为二楼器物的单价更高吗?” “不对,便是二楼的器物单价高点,若一楼能引得上门之人多购置一二,总的价款也不会低啊。” “到底是何原因?” 就在秦风还在琢磨之际,二楼又来了个客人,才一看到灵犀石塔便已然有几分心动,急忙问小二,这法宝可有人属意否? 小二为难地看了看秦风,见秦风微微点头,便大胆说道,“这法宝自然是能者居之,价高者得。” 很快,又一客人进来,同样看上了这灵犀石塔,二人竟有几分争执。 秦风见既然有人属意此物,自己又委实掏不出这个钱,便转身看着其他法宝灵器,拱手让小二可先招待这位后来的客人。 秦风本着增长见识的念头,想着若万物阁未寻到合适,说不定有人新到坊市,再去外面碰碰运气未曾不可。 哪想到,秦风如此不着急的心态,反倒让后人的几位客人和小二都有点计划被打断了。几人用万物阁独有的密语传音之术交流: “不是说这个人是冤大头吗?怎的又不买了?” “就是,你是不是没用心介绍?”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在咱们闾山万物阁干过多少年了,难道还会出这差错?” 几人哪里知晓,秦风当真是逛逛而已,而非看出了法宝价格虚高。 不过,秦风逛着二楼,却也发现了端倪,似乎自己不再明确表示对那些法宝感兴趣后,边上的客人也鲜有主动问及法宝详情。 “这帮人倒是有意思,看着配合竟然还不如之前猪肉荣那赌坊。” 想明白关窍,秦风洒脱地一笑,便要踏步走向一楼。 见秦风大概确实没有看上什么法宝,小二不由得有几分心焦。二楼和一楼最大的区别不是价格,而是对于小二本身在分成上有差异。 同样的价格,一楼的物件,小二顶多只能分上一成,但二楼的物件,却可分上两成。 更何况,二楼物件价格还稍微高些。 就在秦风的右脚刚迈入楼梯之际,那几个客人不知怎的突然吵了起来。 “哼,这玩意送我都不要,也就你稀罕。” “你不要,我就稀罕吗?我有的是法宝。” 几人满脸怒色,拂袖离去,甚至将秦风挤到了边上,急匆匆地下楼。 秦风不以为意,也跟着要下楼。才到一楼,便听到小二呼喊。 “道友慢走。” 秦风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二,也不点透,只是说道,“我有自知之明,贵阁确实技高一筹。” 听到这话,小二已然知晓自己的手段被秦风知晓,但对方还给自己留了几分脸面,自是有几分感激,拱了拱手,而后说道: “道友,此是真话。看你刚才这样问我,自是家族刚刚起步,修士修为有限所致,这个灵犀玉塔确实是二楼里最符合你要求的法宝。” 秦风脸上不动声色,内心便已懊悔自己求宝心切,一句话竟然漏了家族底细。 虽说这万物阁已用改头换脸之术给自己伪装了一番,但眼下自己毕竟是在万物阁,难保对方已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见秦风不语,小二已然知晓秦风所虑,昂首说道,“道友且放心,我万物阁在四海八荒做这修行生意,自然是主打一个周全。你放心,不该知晓的我们不会打听。” 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是担忧也是无用,秦风虽不全信,也只得信了。 “六十灵石还是太贵,我家中另有传承,这须诓不得我。” 小二长叹一声,这才知道眼前这位修士实则扮猪吃老虎,“既然如此,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五十灵石,不可再低了。” “三十灵石。” “道友,这委实太低了,五十灵石已是底价。” 秦风指着灵犀石塔,开头道:“你看这石塔的第三层和第四层,其上的古巫图案已然有几分损耗,显然此物被使用过。至于为何流到万物阁售卖,大概原主人是豪门大族,法宝应有尽有的缘故。” “店家,我让一步,四十灵石。” 小二脸上神色如常,内心却讶然,“这人好生了得,只是这么点划痕损耗,便能推出原主人的身份,虽说并不准确,但已然大差不差。” “四十五灵石,不能再少了。这样,算万物阁和道友交个朋友,道友既然是家族初创,那么修仙百艺所需材料自是要细细筹划,我这有个小物件,乃是万物阁独有,名唤灵卡。” “只需经手之日以一点气血寄托其上,便可让灵卡认主,自动记忆族中已有修仙器物,方便长远规划。此卡一式两份,最是适合交叉核对。” 听到灵卡的功效,秦风眼前一亮,倒是个好物件,再看小二脸色,态度颇为坚决,料想着这四十五灵石想来无法再低,也就同意了。 “道友,请查好,这是一次性乾坤袋,可供道友将这灵犀石塔带回族中,使用要点已放入其中。” 待秦风离开万物阁之际,小二只是用密语传音之术汇报着今日的情况,“阁主,依照您的意思,将灵卡送出去了。” “嗯,这样就够了”,传音的另一处竟是个瘸子少年。 第84章 秦武顽皮 走出了万物阁,秦风这才发现已然日过中天,街上摆摊的人竟然是换了一茬。 这才想起,陆达在辑要中早有交代,坊市历来有上午和下午之分,上午多为法宝、符箓、阵法、丹药,下午则是灵兽、灵植、傀儡等物。 才走了几步,秦风便看到一个身穿某种秦风认不出来的毛皮少年就那么站在路边,边上是用来安放灵兽的灵笼。 见到秦风,此人很是热情,“道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可是灵风兔,最适合送给道侣了。” 秦风一看,觉得颇为可爱,若真是买来送给沈宛和秦雪等人,倒是合适。 那少年见秦风驻足停下观赏,自是知晓来了生意,语气更显热情。 “这是灵风兔,别看它体型若坊间野兔,但其背部长着一对若隐若现的淡青色翅膀,能够诱发风灵力流动,从而发动风刃法术。虽然抵不过练气境初期修士,但在枯燥修行日子里增添一二逗趣也是不错。” “此兽作价几何?” “一只两枚灵石。” 听到价格,秦风当场就走,只等着少年挽留自己。 少年果然往前一步,拉住了秦风的衣角,“道友莫走,两枚灵石是刚才的价格,现在只需一枚灵石了。” “还是太贵了,灵兽豢养还需耗费不少灵米、灵果,这都是要计入花费的,养这灵风兔属实贵了点。” “道友慢走,我有一法,可让灵兽豢养耗费物资减半,不过你若想要,需得将我这灵兽尽数买去。” 秦风看着灵笼里的炎尾狐、疾风犬和灵玉猪,加起来竟有七八头之多,若算上那两头灵风兔,想来价格不会低于十灵石。 偏偏,这能够令灵兽豢养耗费物资减半的法子又着实诱人,毕竟秦家根基太浅,所储备的灵米、灵果还太少,豢养灵兽还太早。 “如此观之,想来若要了这些灵兽,那么傀儡倒是不可得了,只能下次坊市再来碰碰运气了。” 思虑之下,秦风探身问道,“既是如此,那么便报个价吧。” “道友,十二个灵石,你全拿走。” “十二个灵石?未免太多了。便是你教授的这豢养之法神奇,也架不住如此多灵兽的吃喝啊?” “不过,若是你需要我手中这丹药和阵旗,倒是可折价给你,你看如何?” 秦风掏出上午从那老人手中换来的龙虎丹和一杆黑金五行阵旗,递给少年。 少年仔细看了看,觉得价格还是低了点,便询问可否再加一杆阵旗,只是脸上却难掩急切之色。 秦风摇了摇头,“若是再加一杆,那么你这些东西不够。” 少年沉默,不一会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盒子,“这是六只灵虫,平日里只需以凡间之食喂养,便可吐出白丝,可以用来做简易的衣裳。” “行,但这几个灵笼我要了。” 见少年似乎颇有诚意,秦风也不欲再做纠缠,便以两枚灵石和两杆黑金五行阵旗的价格换来了十头灵兽、六只灵虫和豢养灵兽的特别方法。 回到秦家厅堂,秦守时和沈宛听着秦风交代,不由得对坊市诸般事宜称奇,再看秦风拿出了两枚灵卡,与沈宛各自用气血寄托其上后,浮现出了如今秦家有的诸般器物储备: “灵石三百六十二枚,还元丹一瓶,无纹黑金五行阵旗十三杆,黑金五行阵旗八杆,布阵用的灵器四件。 法宝灵犀玉塔,吞天残罐,十头灵兽,六只灵虫,豢养灵兽的秘法一份等。” 这日夜里,秦风、沈宛的私室,秦风拿出了从坊市里买的那幅带有几分灵气的书法递给了沈宛,沈宛欣喜中夹杂着几分娇羞,又似撒娇般埋怨: “如今秦家根基未稳,相公何苦为我再浪费呢?” 秦风脸带笑意,语气真诚,“再从其他方面省点了,宛儿你早晚操持秦家,过去的爱好尽数抛下,殊为不易,为夫自是省得。” 此夜私室发生之事,倒无需再表。 …… 自秦守时交代秦家诸人不要擅自前往铁尖山的内山后,几乎令行禁止,唯独不安分的人便是生性跳脱的秦武。 自从秦武修行以来,秦风对其管教颇严,从不让他在旁人面前显露任何的神通。 长期以往,以至于村子里都有不少人在叹息,“这秦武看似聪颖,怎的天资如此之差,父辈都迈入修行了,偏偏他迟迟无法修行。” 特别是孙、李两家更是乐见其成,“秦武顽劣而无天赋”几乎成为铁尖山所有人所共知的事情。 秦武不解父亲秦风为何对自己如此严苛,更恼铁尖山的人都如此看轻自己,年不过七岁的他竟然一个人偷偷去往了铁尖山的内山。 彼时,内山经过村民们的开荒,本来破碎的山道在被村民们给平整了一番后,虽然大抵还是坑坑洼洼,倒是不用担心有滚石飞落。 秦武远远看着村民们在这内山田间忙碌,不愿意凑这热闹,偏偏往还未平整的另一段破碎山道走去。 山道狭长,却并不晦暗。 秦武漫行其间,虽看似漫不经心,却未忘秦风的叮嘱,体内五行流转诀悄然运转。 等秦武拐进另一处山道,一头扎进迷雾笼罩的密林时,冷不丁就听到密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若换作旁人,此刻怕是已然戒备,甚或心生惧意。 偏偏秦武的顽皮,较之于小姑秦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当这里跟外山没啥两样,那声响肯定是林间的小动物弄出来的,竟然还兴冲冲地想去捉来玩玩。 “难怪爹不让我来,这地底下竟然如此好玩?” 秦武瞅见蓝银藤自己扭来扭去,竟会自行窜动,觉得怪有意思,就想凑上去瞧个究竟。 谁承想,这蓝银藤毫无征兆地猛刺过来,不带有任何灵力,只是藤蔓尾端变得坚硬如铁,跟普通农民拿木叉戳人似的,齐刷刷地直奔秦武胸膛。 秦武眼神一凛,轻灵术捏起,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瞬间侧移数尺,堪堪避过这凌厉一击。 那蓝银藤的尖刺擦着秦武的衣衫划过,带起一阵劲风。 蓝银藤这一下扑了个空,可它哪肯罢休,又跟条灵蛇似的扭动着再次刺来。 一时间,数道藤蔓刺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切割开来。 第85章 五行神通 秦武道了声“我就看一下罢了,那么大反应?”,他当即体内灵力涌动,数道碧水剑诀同时捏出,道道剑光同时劈向藤蔓。 藤蔓瞬间断作数节,掉落于地上,竟是虚惊一场? 原来,蓝银藤虽然能够吸收灵力,但反击的藤蔓实则蕴含的灵力与修士的术法一致,威力也与修士神识强度相当。 不过瞬息,那蓝银藤便再度活跃起来,而后数道藤蔓夹杂着水灵力刺出,威力堪比练气境的碧水剑诀。 就在数道剑光逼至秦武身前之际,他单手再捏轻身术疾退,而后体内五行流转诀运转,先天重水瞬间化作土灵力。 法诀一捏,本应是御水诀,此刻灵力倾泻,顷刻变为土石术,恰好暗合以土克水之五行之理,竟将那道道剑光尽数拦下。 土石与水剑碰撞,发出阵阵轰鸣,激起漫天尘土。 蓝银藤感知到一击不成,更加愤怒,藤蔓舞动得更加疯狂。 秦武却丝毫不惧,眼神中露出兴奋之色,再次运转灵力,而后术随心动,地裂之术展开,硬生生将蓝银藤撕成几段。 “什么嘛!这就没了?还以为能多陪我玩会儿呢。” 秦武毕竟小孩子心性,不觉危险,反而只是遗憾这灵物不能陪自己再玩耍一番。 就在他继续往前走着,琢磨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灵物可供自己玩耍时,蓝银藤那些断裂的藤蔓缓缓地再度连接起来。 又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后,那藤蔓的灵力转化为土灵力,瞬息之间,十几道地裂术砸向秦武。 秦武虽然心生惊讶,手上动作却没停下,当即再度运转五行流转诀,瞬间转换成御木术。 一道木灵力挥向地裂术,将其尽数化解。木灵力与土灵力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地面微微颤抖。至于那撞击之处,泥土翻飞,木屑四溅。 蓝银藤看似凶物,实则灵识已开,只觉得眼前之人的灵力罕见,仿佛大补之物,岂会善罢甘休。 它再次变换术法,这次竟使出了御木术。秦武周遭瞬间生出巨木,便要向他砸去。 换来的,不过是秦武再度变换灵力。 虽然秦武还未学得金灵力的术法,但面前凝聚起密密麻麻的金色小球,就那么朝着巨木而去。 不过片刻,巨木便在横扫到秦武身前时,陡然分崩离析,瞬间没了声响。 就在秦武继续不停转换灵力克制蓝银藤杀招之时,他骤然发现蓝银藤深处竟有几个修士被困其中,模样甚是狼狈。 但见这几个修士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脸上满是疲惫与惊恐之色。 他们或靠在树干上,或瘫坐在地,手中紧紧握着法器,却似乎已无力施展。 周围的蓝银藤如巨蟒般将他们层层缠绕,藤蔓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乎在不断吸取着他们的灵力。 其中一个修士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他眼神中透着绝望,喃喃自语道:“吾命休矣!这鬼东西竟如此难缠。” 另一个修士则满脸怒色,咬牙切齿地说道:“若能出去,定要将这蓝银藤连根拔起!” 蓝银藤的藤蔓时不时收紧一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吱”声,而后便有修士气血被自己吞纳其中。 就在众人因被蓝银藤抽起气血而昏迷之际,却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带有几分稚气的声音: “外公曾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些人被困于此,肯定是不够灵光所致,我那么聪明,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 这秦武自幼便喜欢缠着沈逸讲些仙侠故事,如今正是英雄露颖的时候,说是少年意气大概都不合适,大抵是幼童意气吧。 秦武也未思量眼前之人的身份,只是便要将三个修士挪出来。 他虽贪玩,却也琢磨明白这蓝银藤怕是越用灵力,越是活跃,便将灵力尽数收敛,便要靠着自己这小身板将三人拖出。 所幸,秦武自幼修习灵水淬体诀,其身形虽小,然力量非凡。 只见他猛地发力,竟硬生生将那藤蔓从三人身上直接扯断。随后,他毫不迟疑,逐一将三人背出。 就在秦武将三人尽数背出之际,那才消停了一会的藤蔓,突然间蓝银藤再起。这次想来是吸收了三个修士气血的缘故,此刻如利刃般射向秦武,带着阵阵破空之声,瞧着威力,倒是几乎达到了练气境巅峰。 秦武眉头微皱,迅速转换为火灵力,以火克金,将金属光芒融化。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蓝银藤便发动了数次攻击,变换了好几种术法,换做是其他练气境修士,怕是早要手忙脚乱。 偏偏秦武天资过人,又修习了林奇所授的五行流转诀,体内灵力能随意切换,每次都能以对应的五行灵力克制,虽然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游刃有余。 许是没了蓝银藤吸取气血,三个修士幽幽地转醒,眼睛由身前缓缓往前看,本就虚弱不堪的神色更添诧异。 “是我们眼花了吗?”,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皆感到不可思议。 秦武感知极其敏锐,意识到三人转醒,便回头说道,“你们醒啦,快先往前逃,这藤子颇有灵性,不好应对。” 三个修士虽然兀自好奇眼前之人,但毕竟死里逃生,哪还管眼前这个屁大小孩的安危,跑得比谁都快。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于如今的修行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那三个修士好不容易挣脱困境,逃出生天,哪还顾得上吐纳灵气以作修整,满心只想着祭出法宝尽快离开这缝隙峡谷。 岂料,他们各自踏上法宝欲逃离之际,正准备回头瞧瞧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孩子状况如何,才微微转头,便惊觉秦武竟跑得比他们还快。 只听得秦武身形极快,口中大喊:“你们怎么还不跑啊,快跑啊,我也快撑不住了!” “怎的你们大人腿那么长,跑得那么慢的?”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蓝银藤似是被彻底激怒,竟不惜耗费存下多日的灵力,将御木术凝聚成形。 第86章 赤子天真 虚空之中,一根青木突兀出现,直朝秦武呼啸而去。这一击,竟然直接便是筑基境的威力。 秦武当即贴上秦月给他的神行符,全力灌注灵力,身形瞬间大幅变快,试图拉开与那疾驰而来的青木之间的距离。 待青木离自己不过十寸之距时,秦武猛然往后一跃,稳稳落在青木之上,负手而立。 而后运转五行流转诀,将木灵力灌注其中,犹如火上浇油一般,青木速度更快。 就这般,秦武借着青木之力,逃出了蓝银藤的势力范围,竟比三个修士更早落地修整。 (此处难以用文字描写,大概就是这图,大家就把桃白白替换成秦武就行。) 一番惊心动魄之后,三名修士与秦武一同现身于峡谷内的一处空地,此处看上去倒像是已然跳出了蓝银藤的势力范围,便各自稍作休整。 此时,一名修士走上前来,抱拳行礼,神色甚是诚恳:“吾等师兄妹三人多谢道友此番倾力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三人哪知秦武虽然已有练气境修为,实则对修士之间的规矩一无所知。 不过,他忆起外祖父沈逸曾教导他的模样,便故作大人之态,朗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言谈之间,秦武才知三人并非闾山地界之人。 数月前,因闾山地界的某处巫术瘴气骤然变得稀薄,这才侥幸进入此地,寻觅机缘。 “在下岭南望气宗修士林羽,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张峰和师妹苏瑶。我等三人或有几分造次,却还想问道友名号?” “我叫孙武。” 秦武虽年纪尚小,但牢记娘亲沈宛所教导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当下,他便捏造了一个自己最看不顺眼的孙家之名,化名孙武。 “孙道友好生厉害,年纪轻轻,修为却如此不凡,实乃人中龙凤啊。”林羽不禁赞叹道。 “敢问孙道友,方才我们初次见到你之时,你不过身着普通常服,为何此刻却是一身劲装呢?” 苏瑶不过二八年华,生性口直心快,见眼前的“孙武”似乎颇为平易近人,便壮着胆子问出了三人心中的疑惑。 秦武一听,顿时略感羞赧,伸手挠了挠头,说道:“我曾经在我外祖父家中看到过一副画卷,画中有一个只见背影的修士在飞行的石柱之上负手而立,风姿卓绝。方才我觉得那场景与此刻有些相似,便在奔跑之时边跑边换了这身装扮。” 三人闻言,脸色皆是变得古怪起来。一介修士,在那逃命的危急时刻,竟然还如此在乎自身形象? 林羽再次看向眼前这幼童,顶多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修为已然在练气境,且其术法圆融自如,天赋惊人,偏偏心智却如同赤子一般天真无邪,委实难得。 几人交谈之下,方知这“孙武”不过是偶然间学会术法。 秦武毕竟幼童心性,自是好奇心强,便追问着三人关于望气宗的诸多事宜。 三人见“孙武”天性纯真,又只是个孩童,不仅尽数回答,还对此间的趣闻轶事多有提及。 原来这望气宗,虽然宗主修为不过金丹境,但其宗门最擅长望气之术,因而被不少大势力奉为座上宾,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自那日铁尖山脊发生异变之际,远在岭南的望气宗便察觉到有秘宝或将现世,还推断必有多条灵脉要出世,三人这才领了宗主号令,奔赴铁尖山。 他们本以为靠着独特的望气阵,只要三人合力,便可以勉强达到金丹境的修为,在这铁尖山按理说该可畅通无阻。 岂料,竟然遇到这个古怪的藤蔓,三人越是施展强大的术法,换来的只是更强的反击,最终因灵力消耗过度而被困住,还被藤蔓不停吸食气血。 尽管知晓秦武年纪轻轻,但林羽等人不敢轻视,抱拳感激,还言望气宗来日定有厚报。 却见秦武压根不以为意,只是挥了挥手,便与一行人告辞。 临别之际,林羽给了秦武一个宗门的信物,直言若将来有需,可凭借这个信物拜入望气宗,获得宗门庇佑,也可以换取望气宗的一次援助。 当然,前提是在望气宗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 其实,秦武本想拒绝,后来看到这个信物看上去竟然像个可伸缩如意的花盆模样,便也就收下了。 秦武一边走在路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被自己灵力压制的小东西。 若是刚才那三个修士看到,定然会大吃一惊,那竟然便是凶物蓝银藤的一截藤蔓。 秦武倒也心细,竟然连带着捧了两三抔泥土。此刻,他将这一小截藤蔓混着泥土放入望气宗的信物中,而后便将整盆蓝银藤给收入乾坤袋里。 “这个藤蔓倒也有趣,我独自跑出来玩耍,倒是可以送给妹妹逗趣,省得她和爹娘告状。” …… 虽然缝隙峡谷内一番凶险,但毕竟没给秦武造成什么实质损伤,归家之后讨好了妹妹后,也就免得了秦风的一番责骂。 秦武见庭院里已然多有花草,便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那蓝银藤栽种在望气宗的信物中,而后混迹在寻常花草之中。 且说御剑宗的长老徐琦,虽说领了宗主孤独策的命令,来到秦家附近,但也一连观察了数日。 究其原因,无外乎徐琦担忧是独孤策错判,对秦风的修为仍然顾忌,生怕身死道消罢了。 徐琦暗自遮掩自己的气息,本打算暗中观察秦家众人,却发现秦家大门紧闭,庭院处摆放了一小盆眼熟的植被。 初看时,徐琦还不以为意,细看之下,这才发现竟然是那日在缝隙峡谷里给众人带来极大麻烦的蓝银藤。 “这个秦风本事真就如此之大?连蓝银藤也取出来当做护门的灵物?” 徐琦想到那日在缝隙峡谷里,数个具灵境修士联手,都险些得透支真元才能逃脱蓝银藤,不由得有几分后怕,又道了句,“狗屁灵物,凶物才是。” 就在此刻,从外面逗趣归来的秦武,看了下周围,生怕旁人发现蓝银藤的异常。 只是秦武终究修为不过练气境,自以为四下无人,哪曾预料到徐琦潜藏在外,虎视眈眈。 第87章 惊退徐琦 而后,秦武便走到蓝银藤跟前,上前逗弄玩耍。 “这个孩童,想必是秦家的孩子,可笑那秦风,玩鹰终要被鹰啄了眼,怕是这个孩子要被蓝银藤伤了。” 然而,他哪料到秦武压根不以为意,故意激发灵力,让蓝银藤活跃起来,而后便又是一番五行流转诀下的术法较量。 落在徐琦眼中,更生诧异,与其说是较量,不如说秦武完全是在逗趣。 “这小孩子不过七八岁,看修为不过练气境,便有如此圆融的术法吗?” 徐琦一开始看到秦武不过是御水诀施展得娴熟,虽说赞叹,不过也有限,毕竟宗门千年来也不乏如此天资的幼童。 而后,看秦武换成了御木诀,虽说赞叹依旧,却夹杂着几分惋惜或窃喜的情绪,只觉得毕竟是双灵根,便是练气境圆融点,修为越高越多滞碍,将来成就也有限。 再后来,徐琦见秦武又换成了地裂术,眉头竟然舒展开来,志得意满之下竟然拿起了折扇,微微扇着风。 “看来秦家应该就秦风不知怎的修为如此之高,又或者宗主的判断确实是对的,秦风并不是那所谓的化身境大能。” “如果这秦风当真有问题,又身怀那那仙物……嘿,若是落在我手,那独孤策凭什么当宗主,以后整个御剑宗便都得听我的了。” 只是再往后,徐琦的眉头又逐渐紧锁起来,不过瞬息之间,秦武便把五行术法给各自施展了遍,看得徐琦更是心惊,连气机都有几分隐匿不住。 “怎么可能有五灵根的人能够修行到这种程度?五行术法都会?难道真是秦风帮他搭配的功法?” “不对,便是功法匹配了,也不至于灵力变换如此之快。此子不寻常,天资是吾平生仅见,且其身上必定有特别的功法。” 就在徐琦还打算继续观察之际,从村口传来了一阵呼喊之声,而后便是二三十个农村壮丁依照秦家传授的五行阵各自站位,居中自然赫然便是王丰。 自那日秦风从万物阁淘得灵犀石塔后,众人一连演练了三日,渐渐熟练。 众人几乎可以在瞬息之间便能吟唱法咒,形成灵力护盾,甚至还试演了两次,强行将王丰作为主持之人的境界强行从练气境拔高到筑基境。 虽然持续不过片刻,但已然不易。 众人哪知,落在徐琦眼中,却是另有一番思虑。 按理说,便是真正的筑基境修士在徐琦面前也不过尔尔,莫说王丰这依靠墨工法宝强行拔高的伪筑基境了。 但徐琦今日观之,秦家不仅有秦武那天资卓越的后起之秀,又有短短时间内便日渐兴旺的家族气象,倒真似秦风修炼有成归来后开始大幅度地增厚家族底蕴一般。 “这秦家不太对劲,还是得悠着点,莫要被宗主给算计了。” “难道是我之前暗地里动的手脚被宗主发现了,又顾忌我弟子众多,便想借这秦风除掉我?” “按理说眼下闾山大乱将至,闾山秘境将开,宗主必然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绝不会如此不顾大局才是。” 徐琦心中暗自琢磨,嘴角渐渐露出几分胜券在握的笑意,显然对自己的推断已然有几分把握,却突然又笑意尽失。 “不对,独孤策这人城府颇深,或许便是要趁着旁人以为他会顾全大局,骤然下手。” 徐琦虽看上去不过中年,实则是以偶然获得的秘法让容颜常驻罢了,其本是御剑宗诸位长老中年纪最大的,天资也是宗门内具灵境中天资最差的。 “我修行以来,能成为一门长老,靠的便是稳健。今日又不似那日在缝隙峡谷,还有陈可为在边上呼应,还是小心谨慎为宜。” 大概是徐琦仍在思虑,久久未曾变换方位,在池塘底下的林奇不过是依照往日惯例扫视整个草坂村时,却发现有一处地方似乎灵力有所折曲,且身形未动。 “依照碎片记忆,这是有人以特别的功法隐匿气机,到底是谁在窥探秦家?” 要搁之前,怕是林奇也无如此强的神识。 只是自那日林奇从那沉睡幼童吸收了点先天阴气后,虽然始终无法完全凝聚起若器灵般的神识模样,但修为精进倒是明显。 如今的林奇非但已然迈入筑基巅峰,还因为秦家寄托神识的几位修士修为到了练气境中期,开始有要破境的征兆,神识强度也明显提高。 林奇拿不准何人在隐匿气机,只是能大致感觉到某处位置似乎不太对劲,便暗自以神识寄托之法警示了秦风和王丰。 二人察觉到灵尊主动示警,便当即朝着示警方向不动声色靠近。 徐琦看着二人前来,知晓怕是身形已然被察觉,也不欲自取其辱,便主动现身。 现身之际,徐琦便看到秦风一脸冷漠,似乎随时一言不合便要放手杀人。 徐琦生性圆滑,急忙向前一步,向二人拱手致歉,“前辈、道友,在下实无恶意,只是恰好要给宗门开个下属家族,途经此地罢了。” 秦风冷哼一声,神识一动,暗握天阴珠,天阴大法催动,再次出现了那堪比化神境的气势。 “这番话你自己信吗?或者让在下领教下你的高招?” 听到秦风要让自己领教高招,徐琦当即浑身汗毛倒竖,他可是自己知自己事,一个具灵境哪有本事接化神境一击? 徐琦当即再度抱拳,“前辈,在下不敢。恳请前辈高抬贵手。” 秦风也不说话,只是气机开始朝着徐琦凝聚,在此番压力下,徐琦的灵气护体将将要迸发而出。 王丰自是心知肚明,秦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手的。 有人唱红脸,自然要有人唱白脸。 坊间的寻常手段,要说徐琦这等修行了数百年的修士看不出来倒也不至于,只不过徐琦不敢赌这红脸到底会不会弄假成真罢了。 王丰看向了秦风,沉声道:“大哥,眼下这位道友既与大哥是旧识,想必此事当真是误会一场。再说爹历来主张以和为贵,想来也不喜我们在村落里动手,凭白扰了街坊邻居清静。” 秦风听到“爹”这一字时,佯装脸色缓和了几分,周遭的气机缓缓散去,也不回应王丰,只是就那么看着徐琦。 第88章 各有算计 徐琦为人圆融,如何不知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了,当即朝着二人一拱手抱拳,“今日之事是在下莽撞,在下……” 不等徐琦说完,秦风便连自己都有几分控制不住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语气带有几分戏谑地反问。 “慢着,你刚才说要给宗门开下属势力?” 秦风并未表态,但言下之意倒被徐琦把握住了。 徐琦暗念,“反正御剑宗也无在五老山开设下属宗门的念头,何不就此讨个好?这前辈大概是动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想法。” 他当即应声道,“前辈,此事当属我御剑宗顾虑不周,今日晚辈徐某在这给前辈一个承诺,御剑宗绝不会在这附近几座大山开设下属家族。” 王丰暗自盘算,附近几座大山,可不就铁尖山、五老山和金花山,那确实给秦家留足了足够的发展腹地。 只需秦家能够稳扎稳打,先控制铁尖山,逐步扩大势力到五老山和金花山,或许能慢慢以此为根基,稳步发展壮大。 不仅如此,据王丰那些日子跟随沈逸走访大山的经历判断,这三座山至少还有好几处可能有天材地宝还未被发现。 没了其他下属家族,秦家自然可以缓缓图之,增厚家族底蕴。 王丰微微点了点头,秦风暗自收回了天阴大法,那本来集中在徐琦身上的气机逐渐消散,令对方当即觉得压力骤减。 不等徐琦说话,秦风转头就走,只是留下了一句,“王丰,送客!” 听到这,徐琦如释重负,当即在王丰的友好护送下离开草坂村。 临别之际,颇有几分眼力的徐琦反复观察王丰,“此子修为不过练气境中期,但却身上有股浩然正气,这秦家怎的还和浩气阁搭上关系了?” 原来,这御剑宗虽说在闾山地界可称一霸,但浩气阁名垂中土上万载,声名远扬,便是御剑宗偏安一隅,也知浩气阁的底蕴实力才是真正深不可测。 顾忌到浩气阁,加上王丰刚才又出言相劝,虽然徐琦依旧惦记着秦风身上的仙物,却还是在村口拱手致谢: “道友请留步,今日多亏道友出言相劝,徐某感激不尽。” 徐琦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短剑,“秦前辈修为出神入化,想来道友自然不缺法宝,不过这是徐某的一点心意,还请道友收下为盼。” “此剑乃玄品剑胚,以青阳陨铁制成,最是适合以胸中气机催发,吾观道友胸中有真意,想来此剑胚适合道友。 “此剑只需用寻常明火淬炼三日,辅以一点心血便可认主。” 王丰也不推脱,眼下秦家正是缺法宝的关头,也就笑着收下了剑胚。 二人谈笑自若,自清水溪畔才各自分别。 就在徐琦转身御剑离开之际,脸上表情却有几分阴沉,“吕云洲啊,吕云洲,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 “妻子献给我当炉鼎,还给了我哥秦家有仙物的消息。接下来,就看那剑胚的了。” “哼,初创的家族哪里知道修行界的那么多门门道道?有秦风这种大能在又如何?难道还能一直不去寻觅机缘?” 徐琦的自信,正是宗门历来对散修的两大优势,传承久远、秘法众多。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刺探与防刺探手段。 …… 这日夜里,秦家众人轮流把玩徐琦送的玄品剑胚,边看边交相赞叹。 秦守时手上拿着这不过一掌之长的剑胚,叹息道: “这大宗门的底蕴果然非比寻常,那日鼓浪门的齐轩一给便是数百灵石,今天这御剑宗的徐琦不过是被发现了踪迹,便送出了这玄品剑胚。” “是啊,若非咱们秦家另有百家注解的传承,怕是连如何看出这剑胚的不凡都万难做到。” 秦风接过秦守时递来的剑胚,托至眼前观看,发现冶炼技术属实高超,剑刃似粗却细,却有一阵剑芒内蕴之感。 他不过灵力微微灌注至剑柄,那剑胚便猛然变化至寻常剑刃一般长度,稍微一挥舞,便传出了几声清鸣之声。 “依我看,既然此剑胚是妹夫所得,怕是与妹夫有几分缘分,还是交给妹夫淬炼吧。” 就在秦家众人讨论着该如何淬炼玄品剑胚,免得耽误了这般良材之际,在距离秦家足足数百里的地方,徐琦寻了个洞穴,开始催动着御剑宗的秘法,点点气血从指尖浮现。 这些气血在距离徐琦身前约莫六尺的地方猛然破碎,化作血雾,然后在徐琦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形似玄光术的光幕,只不过因为夹杂着血色,看得没那么清晰罢了。 “倒是可惜,还是修为不够,否则这血剑诀的功用怕是不止如此。” 据御剑宗藏经阁记载,御剑宗的第一任宗主,用起这血剑诀端的是千变万化,非但能够像玄光术一般刺探情报,还可直接以此为视角,直接御剑刺杀。 画面之中,徐琦看不清秦家众人的模样,只能能隐隐约约看到轮廓,听起来也有几分杂音。 徐琦为了弄明白秦家虚实,不惜又损耗了几分真元,可算听得更真切了。 “着实怪哉,这秦风都化神境了,还把这区区玄品剑胚当作什么珍宝?” “怎的此时的秦风浑然没有今日看到的秦风那般气势?” 就在徐琦还打算继续刺探情况之时,一直在池塘温养的林奇恰好在演练三清一炁功,神识陡然增强,一下子便发现了似乎有人在窥探秦家。 林奇神识瞬间笼罩了铁尖山,短时间内横扫了三次,引得正在伏案写作的沈逸猛然抬头。 “池塘里的那青铜钟为何突然如此警戒?”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问题,沈逸只好走出房门,就那么站在门口,一股淡淡的浩然之气顺着这清风明月飘散于铁尖山。 只是片刻之后,林奇实在找不到窥探之人,只好强行用神识裹住了秦家庭院。 瞬间,徐琦的血剑诀全然模糊,只是终究晚了一步,还是让徐琦多少看到了点端倪。 秦家毕竟底蕴太浅,太多宗门间彼此刺探的手段未曾见识过,竟然露了底给徐琦。 第89章 三清一炁 就在此刻,苍穹中有一柄飞剑直接从高空中朝着徐琦飞下,徐琦不以为意,就在飞剑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时候,猛然伸出双指捏住,却有密语自飞剑中传来。 “徐琦,秦家之事从速处理,陈可为可能陷在闾山山脉了,火速救援为宜。” 徐琦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语气依旧恭敬,将密语传入飞剑,而后灌注灵力,飞剑当即又飞回御剑宗。 密语中不过一句话: “秦家之事大抵是误判,秦风确实修为高深。我即刻启程,前往闾山山脉救援可为。” 飞剑凌空远遁后,徐琦哂笑道:“去?我自然会去的,等我去取了秦家仙物再说。” 许是秦风的天灵满是天阴之力,又或者是天阴大法的缘故,他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感觉到青铜钟的异常。 “是什么让灵尊突然神识裹住了秦家?” “难道还是被人发现了我的功法特殊?” “古语有云,可一可二不可三,想来问题便出在今日徐琦身上。” 秦风脸色陡然大变,幸而此刻背对秦家众人,待到转身之际,神色恢复如初,还带着几分激动。 “爹,我突然想到三弟曾和帽儿山的那伙山贼有过约定,眼下秦家正是用人之际,那伙山贼虽看似凶神恶煞,但也是为了村民,颇讲义气,还请明日爹亲自去一趟,带着李固安和谢飞和一干族人,一齐去将他们收编。” 王丰见秦风突然提议此举,遥想到秦风曾经和自己说起那伙山贼,明明是不太认可,为何今晚突然态度大变。 他跟随沈逸学习颇有时日,尝听沈逸说过,秦风素来相机决断,意识到此话定有深意,当即顺着秦风话语说道: “是啊,爹,我曾听三哥说过,那伙山贼从不欺凌本山之人,虽然夺人财物确实有错,但终究未害人性命。况且,他们还愿意为了帽儿山的村民搏命与河怪厮杀,足可见这些人并非完全不可救药。” 秦守时只知那日秦风三人救了那伙山贼,具体情况倒了解得并不真切,见秦风和王丰都如此说了,也就同意下来。 这日深夜,待秦家诸人都睡下后,秦风看了眼妻儿,带着某种决绝一般,长衫内揣着那个从摊位里淘来的吞天残罐,来到了秦家池塘底下。 秦风不知那天阴大法到底有多诡异,但经过如此长一段时间的试探,已然确定自己便是中了那百家注解上的夺舍之法。 且说世间夺舍之法三十有二,又可分为天地玄黄四级,那日猪肉荣夺了吕云洲的凡人夺舍符,便是所谓的黄级夺舍。 秦风虽然未曾见识过诸般夺舍之法,但天阴大法在夺舍大法中想必品级颇高。 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那修为高深的商正竟然无法将自己的神魂打碎,只能在秦风捏起天阴珠,使用天阴大法时才短暂影响到自己的神识。 外有徐琦虎视眈眈,内有商正黄雀在后。秦风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唯有先解决商正,而后尽力安排秦家众人将青铜钟送走,让徐琦误以为那神物便是天阴珠罢了。 唯有赌一把了,赌尚且有可能赢。 眼下,秦风生怕被商正看出自己的意图,不能在青铜钟前表露任何想法,只能靠着自神识寄托后冥冥之中与青铜钟的联系,赌青铜钟知道自己今夜的意图。 秦风在内心暗念,“灵尊,太一传人秦风天资拙劣,屡次求助,但如今秦家危在旦夕,外有强敌,内有隐患,还请灵尊似那日诛杀河妖,再施援手。” 秦风暗念之后,便再度握紧天阴珠,想象着周遭便是强大的来敌,顷刻间天阴之力极为浓郁,比那日面对赑屃后裔还要浓烈些许,随后竟将浓郁的天阴之力尽数灌入青铜钟内。 如今林奇距离秦风不过一臂距离,越发感觉得明显,秦风身上居然有股和那日沉睡幼童身上极其相似的气息,但却浓烈许多。 “这秦风是想做什么?按理说,我和秦家利益交关,绝计不会猛然向我发难。” “莫非是有什么必须得依靠我特殊的神识之法?” “是了,三清一炁功。” 林奇不过思虑片刻,便知晓秦风所图的正是自己这特殊功法能够潜入其神识,帮他对敌。 青铜钟在池塘中温养已久,又和池塘内的灵化境鱼族相互成就,虽然境界还未迈过金丹境,但灵力储备在筑基境内却浑厚无比。 此刻,虽然境界有缺,但如今多次演练后,释放起三清一炁功倒是得心应手了少许。 不过顷刻之间,青铜钟猛然抖动,在水中幻化,骤然一分为三,三个青铜虚影压根难分彼此。 而后,林奇的神识同样一分为三,一份寄托于青铜钟上,其余两份化作一缕金光,直冲秦风的天灵。 自古夺舍之法,往往先夺魂魄,后取神识。 林奇进入秦风的天灵后,便当即发现了秦风的神识之海确实不太正常。 越来越多的白丝在缠绕着那盘坐于海上的金色小人,眼看着便要到胸膛的位置了。 若细致观察,便是肩胛骨和脖子处也有几根白丝。 “到底是谁夺舍了秦风?” 得益于秦家诸人的神识寄托,如今林奇的脑海里已经有五片记忆碎片消融,修行故旧越发了解,其眼界自是比秦风要高上许多。 “看这夺舍之法,竟然是从神识之海开始入侵,逐步侵蚀,倒是真的好算计。如此一来,只要假以时日,非但可以修为无损,还可填补灵根缺憾。” 就在林奇准备在脑海里搜索出功法究竟出自何门何派时,突然间脑海里一阵猛烈的刺痛,几乎每一次的刺痛都让林奇的三个神识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林奇不敢再搜索,这些年来他逐渐发现了规律,似乎这便是青铜钟或其主人的一种保护机制。 虽说如此,但秦风之事也得有个结果,否则难保将来那神秘的白丝透过神识寄托侵蚀到林奇的神识中。 两个林奇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瞬间一同出手。 第90章 吞天之威 其中一个林奇虚影,依照碎片记忆,施展“灵犀术”,将自身神识之力凝练成一道无形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金色小人额头的“神庭穴”。 另一个林奇虚影,则眨眼间便欺近金色小人胸膛,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单手化作黑虎掏心,竟然直奔秦风胸膛而去,施展出“夺神诀”。 两股力量在秦风的金色小人中碰撞,却犹如一张捕捉神识的大网,硬生生地将秦风的神识从金色小人中硬生生抽离出来。 此刻的金色小人顿时萎靡不堪,恰似那即将熄灭的残烛,光芒微弱,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不过,如此手段却和夺舍不同,竟是道家经典所描述的“魂不守舍,魄将离散”之境,钓住了秦风的一口气。 摆脱了那缠绕在金色小人的白丝,秦风看着眼前的两个林奇,虽然依旧轮廓模糊,也知是自己突破练气境之时曾解救自己的灵尊,拱手抱拳,却不言语。 两个林奇和秦风本都是聪颖之人,相互看着对方,几乎瞬间便明白关窍,已然有了法子。 秦风将吞天魔罐交予了林奇,似乎丝毫不怕林奇用什么未知的秘法将这金色小人和自己的神识给锁在里头,从而雀占鸠巢,夺舍了自己的身体。 “这秦风倒是好生信任我”,林奇虽然终日读取碎片记忆,但毕竟还留存着前世的几分纯真,确实心生几分被信任的欣喜之感,又或者说知己之感更为准确。 秦风念头同样如此。 “灵尊,我便信了你。倘若事与愿违,也不怪你,是我秦风错信你罢了。” “何况,你若落入那天阴宗的商正之手,境遇不见得能似我秦家这般待你。” 秦风此举,正是鲁莽而理智,或者说理智之后的看似鲁莽。 秦风的神识虽然被林奇拽出了金色小人,但对金色小人却隐隐然仍有一种莫名的牵引之力。 在神识之海里,秦风没有林奇这般浑厚的神识之力,加上已然被抽离出魂魄,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奇摆弄着吞天残罐。 林奇在等。 就在神识之海再度掀起波涛,将将落回海面,正是那白丝也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头。 两个林奇猛然动了起来,将吞天残罐御使至离秦风的神识不过一丈距离。 随后秦风的神识骤然颤动,不停地散发着牵引之力,金色小人察觉到自己的神识,便从远处跑动而来要与秦风的神识合二为一。 在秦风的神识主动投入吞天残罐的那一刻,其中一个林奇同时将三清一炁功的部分灵力打入秦风神识,硬生生撕裂了个残缺的秦风神识出来。 而后,那神秘的吞天残罐仿佛嗅到了猎物一般,将主动投身罐内的秦风大部分神识和金色小人尽数吞没。 那本来弥漫在神识之海的天阴之力,似乎察觉到金色小人要去往某处神秘的结界,瞬间靠着海水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不过片刻,神识之海中窜出万千白丝,汇聚成几道一丈粗的白色藤蔓直奔吞天残罐而来。 那气势,竟将秦风的残缺神识、连带着林奇二人给直接横扫到数十丈外。 而后数道白色藤蔓戳进体型不断膨胀的吞天残罐中,似乎要把金色小人和秦风神识强行拽出来。 这时候,吞天残罐却猛然震动起来,而后一阵虚影浮现。 林奇等人只看到仿佛有个虚影直接映照在神识在海中,明明没有任何声响传出,却分明感觉到脑海里皆是回响。 “吞天!” 那白色藤蔓本来汹涌万分的气势,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多了几分惊恐。 “你到底是谁?吞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紧接着,那些从海水处蔓延出来的白色藤蔓,似乎被吞天残罐给强行吸纳进去一般,竟然要被强行吞入其中。 秦风和林奇一看,才知夺舍之人竟然如此可怕,那金色海面下居然已有如此多的白丝。 随着白色藤蔓被吞没,连海平面都足足下降了七八尺。 片刻之后,吞天残罐陡然盖住了盖子,虽然里面依旧在震荡,但却难逃这个神秘法宝。 又过一会,吞天残罐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没了林奇的灵力催发,吞天残罐散落在地,盖子却未曾打开。 不过,残罐里头却只是传来一阵阴毒的声音。 “秦风!!!”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劝你主动把我放出来,否则但凡我有出来的机会,一定教你秦家尸骨无存,连魂魄都世世代代不得安生。” 如此咒骂,自是让秦风心惊,那天阴宗修士商正果然如自己所推测的这般,竟然从一开始便动了夺舍的念头。 如此说来,那日商正的话真假夹杂,至于那个幼童显然还有隐情。 这个自称商正的修士想来该不是秦家先祖的挚友,只是看秦风天灵有秦破给的天阴之力,这才动了夺舍的念头。 只是,若真要夺舍,为何不夺舍那个幼童呢? 就在秦风还在思考之际,林奇想来是灵力巨幅损耗的缘故,两个神识相继散去,而秦风的神识也被顺势拖着回到了肉体中。 林奇毕竟从未试过将三清一炁功用在别人的神识上,二人也不知晓吞天残罐的威力,虽然此番算计了商正,但后患却埋下了。 在秦风神识完全与肉身合一的那一刻,他猛然咳嗽,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似乎摇摇欲坠般,强行挣扎着精神心才离开池塘。 在秦风盥洗过后,钻入被窝躺在沈宛边上时,他有股强烈得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直觉,似乎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第二天,当沈宛醒过来时,看到秦风却满是讶然。 只是一晚,不过二十六的秦风便已一夜白发,整个人垂垂老矣,看上去竟然比秦守时还要苍老一般。 “宛儿,你醒了?别声张!” 沈宛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却还是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声音,“相公,你……?” 只是那么一句话,便让沈宛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第91章 再入坊市 秦风的态度倒是有几分淡然,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是轻轻将沈宛拉入怀中,微拍着后背,似在安抚一般,然后语气平稳地安慰着娘子道: “宛儿莫要惊慌,不过是我昨夜练功出了岔子,今天爹要去那帽儿山,别声张,徒添他挂念。” 沈宛眼泛泪光,却还是点了点头,强撑着不安去张罗一家老小的早饭。 做饭之际,秦雪看见沈宛的异样,本想打听,却被沈宛托辞不过是和秦风发生了口角罢了。沈宛不欲细说,秦雪自然不便打听,虽是疑窦丛生也只得作罢。 秦守时用完早饭后,一同随行去帽儿山的族人已然在厅堂等候多时。 就在秦守时即将踏出秦家大门,他回头朝着秦风私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秦守时的修为,他自然没有林奇那种强度的神识,自是无法径直穿过厅堂,直接看到私室里的秦风。 只是,一种连秦守时也说不出来的不安让他自发使然,又多问了沈宛一句,“老大……老大可还好吗?” 公公的这句话,让沈宛颇有几分愕然,片刻后颇有几分不自然地回应道:“爹,秦风想必是昨晚练功练得晚了,还在房内休息。可要我去叫他?” “不用了,他醒来后,告诉他,我走了。爹对他很满意。” 秦守时带着两个诸门弟子和几个族人走在路上,他走得很快,直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眼中却有几分老泪。 “老大,辛苦你了啊。” 青铜钟所授的法诀,便是秦风修炼一夜,也不至于乏累到这般地步,想来沈宛之语不过是托词罢了。 秦守时毕竟也非寻常那没有见识的农户,琢磨片刻便一下子明白了秦风今日的异样,定然与昨日的徐琦或与那诡异的冷漠感之间有关,支开自己想必是还有事情要了结。 眼下这个节点,老大让自己去帽儿山,带上这些人无外乎是想保全秦家一部分力量罢了。 秦守时知晓老大的安排断然不会只有这些,肯定还有不少后手。 有秦风的安排,加上又有沈逸那浩气阁的身份在,至少不用担心王丰、秦武、秦妍的安危。 “唉,既然形势如此,那么便争取去把那帮山贼收到麾下,老大要是解决了危机,这帮人回去后也好壮我秦家声势,多开垦点灵田也好。” 想到这,秦守时尽管心神不稳,但不欲让同行之人看出端倪,免得动摇军心,只得脚步更快,走在众人跟前。 众人还以为是秦守时收拢势力心切,兀自赞叹家主老当益壮,奋勇当先。 在秦守时去往帽儿山之际,王丰和秦风在私室内已有一番对话。 王丰看着秦风,满是愕然,“大哥,怎的一夜就变得如此?是昨天徐琦……?” 秦风似乎还没完全恢复体力,微微抬头打断了王丰之语,“你……知道了?那么沈宛她们便……便拜托你了。” 王丰的一句话,让秦风意识到对方也察觉到了徐琦可能不知从何处发现秦家的异常。 恰好,这几日依照安排,是沈逸带着学子游历大山、广博见识的时候。 王丰经秦风同意寻了个托词,就说今日不便带着秦武二人去学堂,把沈宛和秦雪、陈氏也一并支开了。 等沈宛等人离开,整个秦家大院,留下的唯有秦风和王丰二人。 “王丰,你其实没必要留在这里的”,秦风看着王丰,颇有几分不忍。 王丰却压下了一眼伤悲,语气颇为坚定,沉声道: “我知道,但我不仅是沈老先生的弟子,还是注册在籍的浩气门人,只要我不出手,我便可以如中土的史官一般把今日之事记载下来。” “秦武他们总会长大,总该告诉他们今日发生了什么,总该让秦家族人知晓大哥为秦家做了什么。” “古人有云,诗书传家,实则是以精神意气传家,我们秦家要传承久远,当也如此。” 秦风此刻虽然咳嗽不断,但似乎越发适应了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只是你将来怕是要担了误会。” 假以时日,若秦守时等人知晓在此番死斗中袖手旁观,便是能理解,想来也要心生隔阂。 王丰却浑然不在意,“大哥你这番牺牲都不在乎,我又怕什么?况且,月儿定然懂我。” 他走到庭院,喃喃自语,“是吧,月儿应该会懂我。” …… 待秦风琢磨着秦守时已然离开了铁尖山后,他不惜耗费神行符,也要出门一趟,去的正是那药师山的坊市。 按理说,坊市每个季度才开一次,但秦风今日要去的却不是那固定的坊市,而是那藏在坊市里的黑市。 据陆达留下的辑要记载,黑市出现的时间甚至比坊市还要久远,可以说是万物有灵以来就有的行当。 修行界很多见不得光的器物、秘法便是在黑市中流转,只要价码够高,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陆达集记载道,只要价码合适,便是要请一些神秘的大能帮忙夺取秘境之传承也不成问题。 当然了,这样的价码自然不是几千、几万灵石所能实现,有时候可能是一本神秘大能凑巧需要的功法,有时候甚至是一个承诺,不一而足。 秦风背着包裹,独自一人来到了药师山的坊市。 在那日的万物阁牌匾前,秦风纵身一跃,在牌匾之上留下了十枚灵石。这看似是进入黑市的入场费,实则为的是那在黑市中畅通无阻的改头换脸之术。 黑市的改头换面之术,更贵,也更安全,万物阁还在交易完成后能够确保让交易之人安全离开至无人地带,因此反倒是万物阁的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秦家库存的三百六十二枚灵石,此刻有三百五十枚在秦风手上,另外还有十杆无纹黑金五行阵旗也被秦风带了出来。 至于其他的,则在秦风的授意下,由王丰一并交给了沈宛。 时隔不过数日,当秦风再次走进坊市,却发现那日满是街边摊位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万物阁的阁楼陆陆续续传来了喧闹的人声。 “莫非这黑市只能在万物阁里交易?还是万物阁本来就是最大的黑市?” 第92章 天文数字 这让怀揣着数百灵石的秦风不由着有几分惴惴不安,只是眼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是怕也得进了。 当秦风踏进万物阁之际,发现那日的小二并未主动上前接待,只是恭敬地弯着腰,连出声都不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戴着银色狐狸面具的人,拱手道了声“道友”,便领着秦风直接到了三楼。 才进三楼,秦风便发现了异常,明明在万物阁外还听到人声传出,怎的进入后竟然除了自己和万物阁的人,空无一人? “莫非此处也是个结界?每个人进来都有专门的空间?” 再看三楼,很是空旷,没有如秦风预料的陈设着诸般法宝,只不过有四个大腹便便、正在掐算的人坐在一旁的金丝楠木椅子上。 他们明明身上都穿着道服,但给秦风的感觉却更像个账房先生。 “道友,欢迎来到万物阁。三楼的规矩可还需要我和你介绍一番?” 其实陆达在辑要中本有写明,但秦风却还想交相印证,便点了点头。 戴着银色狐狸面具的人自我介绍道,“在下是万物阁闾山分阁的副阁主,道友唤我银狐即可。三楼不同于一、二楼,这里没有具体的修行百艺传承或修行器物陈列。” 秦风皱眉,“这是为何?没有器物陈列,如何知道是否合适?” “当是然为了保密,此处只有你我两方,道友既无法看到其他人,其他人也无法看到道友。” 秦风皱眉,“那如何交易?” 银狐在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一笑,“这很简单,道友说出你的需求,我们来评估,帮你寻来或帮你完成。” “至于交易,也很简单。万物阁报价码,你拿得出来,就可以成交。” 秦风对照了辑要的记载,银狐的说法倒是和陆达所言相差无几,便将自己此行所需一一道来。 “银狐,若我要万物阁帮我杀一个修士,修为是具灵境,需要多少价码?” “是何宗门?” “闾山御剑宗。” 不等银狐回答,边上四个“账房先生”开始掐算,泛出淡淡灵力,有个算盘轮廓的虚影出现在四人身后。 不过三个呼吸,四个人便互相点了点头,看向银狐。 在秦风的眼里,压根不见五人之间进行对话,只见银狐当即对秦风笑着说道: “这倒是容易,三千灵石,万物阁能够保证御剑宗也查不出到底是谁杀了这个修士,且身上法宝等物尽数归你。两千灵石,同样杀了这个修士,但法宝等物归万物阁。” 秦风沉声道,“若灵石有限,可否以器物相抵?” “自是可以。” 秦风从怀中掏出了十枚无纹黑金五行阵旗,递给了对方,“这几枚阵旗可作价几何?” 银狐没有马上回应,只是看向四位账房先生。 这次消息回传得更快,他很快说道,“一枚顶多算十五灵石。” 秦风暗叹,“还是秦家根基浅啊,自己身上满打满算,便是把那五行阵旗也换作灵石,顶多就五百枚灵石。如何能够买那徐琦的命?” 看来在这修行界,灵石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灵石也是万万不能的。 资源富裕,无论是世俗还是修行,都是亘古不变的追求。 既然第一种策略行不通,秦风便只有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种策略了。 “那万物阁可有什么功法,能够让我短时间内肉体恢复巅峰?” “功法自然是有的,而且有很多。只是嘛……” 银狐故意卖了个关子。依照万物阁的培训,这就叫做放钩,即通过宾客的好奇逐渐放大不安,从而逐渐达到交易,让万物阁获得的最大利益的。 “只是什么?”,秦风追问。 “看你出的是什么价码?”,虽然银狐戴着面具,但秦风总觉得对方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不把自己身上的灵石、器物掏空,誓不罢休。 听到这句话,秦风本来还想追问,却瞬息之间便意识到怕是要踏入对方的全套。他思虑片刻,觉得与其如此被动,不如按照百家注解上写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那般应对。 秦风觉得能否增加与徐琦一战的胜算反倒不重要了,便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如果我要万物阁帮我护住一个法宝周全,抑或说让具灵境修士决计不会发现某一处地方藏着器物,可有办法?” “有”,这次银狐倒干脆得多。 四个账房先生掐算价码的速度极快,银狐便接着说道。 “方法有三。 “一是用混元石放置于阵眼处,此物极其特别,修为越高的人,越看不出端倪,除非是化神境修为以上的大能才能一眼识破。但这混元石可租可借,价码各有不同。 “可租可借?分别是什么价格?” “借的话,一月便要三百灵石,若是要彻底买走,那么至少要一万灵石。” “第二个呢?” 如此价位,对秦家而言实属于天文数字,秦风便当即问了第二个法子。 “二是用去灵符,将周遭灵气尽数驱赶,修士若看到去灵符所在的功用区域,仿佛就像看到坊间的土石一般。但有件事须得先和你说清楚,若在斗法过程中该符箓被无意破坏,便会失去功用。此符箓只需要一百灵石。” “三是将贵族的法宝交由万物阁保管,一年后才可取用,万物阁可以本阁信用作为担保,决计不会有失,仅需五十灵石。” 青铜钟事关重大,更是秦家能否崛起的倚靠,秦风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交给万物阁。 在秦风看来,万物阁或许很讲究做生意的原则,有着所谓的底线,甚至为此坚持了悠久岁月。倘若不是如此,万物阁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名望。 但一来青铜钟的来历成谜,不知到底是何品级的法宝;二来秦家众人神识寄托其上,落入他人之手怕是要受制于人;三来人心最是经受不住考验,何必将秦家兴亡寄托于危墙之下? 几番思虑之下,秦风以一百灵石买下了去灵符。 “银狐,如果我要万物阁派出人拦住一个具灵境的修士,拦住三个月,又是作价几何?” 银狐没有立刻回应,等候着账房先生的报价。 “这个容易,三百灵石,不需要你提供此人所在。” 不需要提供所在,正合秦风的需求,自然合适,只不过秦风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第93章 秦家承诺 “银狐,再说回刚才的交易,若我不需要肉体恢复巅峰,只需要让我的外貌、体态、神识在短时间像恢复巅峰一样,不会被大修士看出端倪,可有办法?” “当然,这个我倒是可以直接报价给你,只需要一百灵石。本阁自有改头换面丹,非但可以换掉长相身材,连神识气息都可恢复如初。不过有个事情须得事先言明,顶多可以持续五天。” 其实,未到坊市之前,秦风未尝没有想过以灵石换来改头换面之术,然后带着沈宛等人从铁尖山逃走,去闾山山脉也可,去朝廷的王化之地也可。 只是天下虽大,但若秦风等人若一走了之,怕是只会让徐琦和御剑宗越发坚信仙物必定在自己手中,反而对秦家穷追猛打,后患无穷。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正是此理。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青铜钟的周全,秦家的灵石也无法直接买下徐琦的命,那么为今之计就只有等徐琦自己找上门了。 只不过,要让徐琦主动找上门,首要的是得让徐琦未察觉到秦风已然发现了异常。 秦风在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将改头换面的法子用在自己身上,但自己偏偏不能避战,反而要吸引徐琦到来。 他甚至连这场决战的位置都想好了,正是秦家厅堂。 按理来说,缝隙峡谷本也是个极其合适的地方,若能将徐琦再次骗入那日赑屃后裔所在的结界,便有极大可能把徐琦这条命留在那处。 可是,徐琦见识过赑屃后裔的恐怖威力,秦风思来想去,始终没有想出合适的法子能够将徐琦骗入那处结界,只得作罢。 说来也奇,自天阴宗修士商正被秦风收进吞天残罐罐后,他只不过是在那最初的一炷香时间里痛骂了几句,而后便悄无声息。 秦风自然不知,这商正虽然如今只是一介魂魄,却修为见识无一不是顶尖,居然在短短的一夜时间便找到了不被吞天残罐迅速炼化的法子。 商正发现吞天残罐的内壁满是神秘纹理,每隔几个呼吸便会有数道微光从这些纹理中泛出。若商正的神识选择当即躲避,越躲避则微光速度越快,落在神识上创伤越深。 商正琢磨了片刻,便想出了个法子,在微光射到自己身上时,才堪堪躲闪,反而微光增幅不大,大多分能被商正躲掉。偶尔未能躲开的,落在神识上倒是伤势轻了许多。 找到应对之策,商正反而在残罐内试图蚕食秦风的神识,并在这过程中渐渐感觉到并放大秦风的惶恐情绪。 “秦风,放我出来,元婴之下我无敌,有我附在你身上,什么元婴修士都无需惧怕,我自然帮你解决。” “秦风,我答应你,只要你放我出来,我必定不为难你,还会把完整的天阴大法尽数教授予你。” “秦风,若是你主动将全部神识让我吞噬,我保你秦家退敌无忧,还许你秦家满门富贵。” “秦风,你敢拒绝我?你放心,不用太长时间,我终究会让你来求着我。” 吞天魔罐里,商正不停地抛出各种话术,或诱惑或威胁,通过罐内的秦风神识,又借助于神识间的联系,不停地与秦风进行谈判。 秦风虽然在神识中态度强硬,惹来商正数次痛骂,实则内心已然有几分心动。 唯一让秦风压下自己心动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担心商正吞噬了他的神识还没完,将来会把毒手伸到秦家其他人身上。 长期以往,秦家便成为了商正的神识奴隶罢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风不理商正此时的言语,反而微微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对着银狐沉声道: “我曾听闻有一种秘法,可以在瞬息之间内燃烧修士全部的灵力,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能力,陡然提升一个大境界,确有这种秘法吗?” 尽管秦风尝试压下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被见惯了客人的银狐察觉到其语气中的期盼和急切。 银狐顿了顿,只是慢慢地走近秦风,在经过秦风身边的时候,露出几分叹息,正是要调动秦风情绪大起大落。 秦风暗念,“难道连万物阁也没有吗?这如何使得?” 却听银狐突然在秦风背后不远处说道,“有,而且你既然是老主顾了,那么万物阁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价码倒是很便宜,只需要一个灵石,前提是你的尸骨要被收到万物阁中。” “为什么?” “这就不是你能够知道的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们已知晓给你带来的麻烦怕是远高你一个境界,所以你才会找到我们。” “前面是生意,后面是交底。我们也知晓你是先天水灵根的天资,这对于我们有用,这就是最简单又直接的一句话。” “那我身上的法宝和物件呢?” “一概留给你的宗门或族人。放心,万物阁这点信用还是有的。若是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拟定一个灵契。” “你当然也可以不同意,但是你既然打算要死战,留着这幅尸骨又有何用?还不如尽可能重创来敌,给宗门或族人留下。” 其实,秦风也知道银狐的话很是在理,只是要坦然地接受自爆而亡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风突然想到,沈逸曾经提及过上古时期有个奇人名唤龙古,写过一本《楚氏传奇》,里面便提及到冲动而死比坦然去死要简单得多。 如今对于秦风也是如此。 毕竟修士不比凡人,一旦灵力自爆,那么绝无任何夺舍的可能,甚至连魂魄也会撕扯成碎片,连再入轮回都不可得。 “好。现在是最后一个交易,若以我的家族将来援助万物阁一次的承诺,可换来万物阁什么价码?” 秦风此语,却是陆达在辑要中记载的一个传闻,不过连陆达也不知是否为真。 只是他琢磨着自己既然已是此生最后一次和万物阁做生意,便是问一问也无妨。 银狐听闻此话,嘴角的微笑逐渐消失,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你此问当真?” 第94章 谈笑风生 “当真。” 秦风的神色坚定,让银狐只得道了声,“稍候,此事我做不了主。” 很快,银狐身上泛起一阵涟漪,而后陡然消失。 秦风眼神一动,颇有几分震惊,“好强的修为,好像便是那徐琦都没有这般虚空消失的本事。” 万物阁的某处密室,银狐恭敬地请示着自己的两位顶头上司,一个瘸腿少年,一个头上戴着金花的老婆婆。 “我和那人相互下过‘几手’棋,按照规则,我回避”,瘸腿少年听完银狐的汇报,当即提出了意见,表示此事和自己无关。 “既然如此,那么便由老身来吧。” 瘸腿少年意味深长地看着老婆婆,“那么便辛苦道友了。” 老婆婆也不言语,手轻轻放在银狐肩膀上,二人齐齐消失在原地。 消失之际,瘸腿少年喃喃道,“回避是回避,但是不代表这手棋就没下成,沈逸接招吧。这一次我看你怎么办?” 阁楼三楼,秦风身前不过一丈处,先是再度泛起涟漪,而后银狐和老婆婆齐齐出现。 但见银狐往后退了一大步,显然此间之事已然是以老婆婆为尊。 老婆婆见到秦风,也不先自我介绍,只是道了句,“道友,得罪了”,当即将手放到了秦风的肩膀上。 秦风不知其意图,便要躲开,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闪躲,那只手却如影随形,一直在自己的肩膀上。 既不轻了一分,也不重了一点,就像衣裳披在身上一般。 大概过了五个呼吸,老婆婆重新站定,而后直接回应秦风: “银狐已经和老身说了你的交易需求,万物阁的价码是五万灵石。” “五万灵石?那么岂不是可以直接了结那修士的性命。银狐,刚才那笔交易……” 老婆婆不等秦风说完,直接打断道:“不,此战过后,你的族人的承诺才值得五万灵石。” “那此战之前呢?” “不值一提,万物阁压根不需要。死了的人,有时候远比活着的人有价值。” 秦风已明白万物阁的意思,他非但不恼怒对方看轻自己,反而庆幸对方的思虑深远。 万物阁看好的不是如今的秦家,而是卧薪尝胆后的秦家。 他也不犹豫,当即道了声,“好,成交。” …… 当秦风从万物阁走出来时,随身携带的四张灵力契书,换来的一张去灵符,一枚改头换面丹,一个燃烧灵力提高境界的秘法和一个秦家的承诺。 在秦风离开黑市后,银狐躬身请教那头戴金花的老婆婆,态度颇为恭敬。 “阁主,明明这人的家族不过如此,便是都似他这般,其承诺顶多值五千灵石,为何您要溢价了足足十倍之多?” “咳咳……此人身上背负先天重水,……又只有三分之一的神识却能行动、思维如常。” “先天重水,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在那些大宗门或世家中……”,银狐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冒犯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阁主,便猛然住了口。 只是听到老婆婆的后半句话时,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继续说道,“只有三分之一的神识?”,银狐皱眉,很是不解,越发困惑地望向阁主。 按理说,神识有损虽然并不少见,但顶多损耗一小部分。若是换做一般修士,神识损失莫说超过一半,便是少了三分之一,都要终日浑浑噩噩,连人性都未曾保留。 那人虽然用了改头换面术,但能感觉到其修为不过平平,凭什么能够做到? “这说明他的家族身上背负着我们至今未知的大气运,今日此人之危机,恰恰是其族人后日的机缘。” “五万灵石,我们万物阁已然赚了。” 银狐这才服了,躬身一拜,“银狐学习了,多谢阁主指点。” 此刻,秦风依旧贴上神行符,极速赶往秦家,生怕被徐琦干了先。 才一到家,秦风便让王丰当即将去灵符贴在池塘底下,而后迅速给自己服用下了改头换面丹。 所幸,徐琦为人倒也谨慎,生怕仙物已然产生器灵,自主遁逃无踪,便在铁尖山外布置了捆灵阵法,反而又耽搁了一天有余。 次日午时,当徐琦完成用来防止仙物遁逃的捆灵阵时,秦风已然坐在太师椅上等候。 在他边上是正襟危坐的王丰,此刻早已备好笔墨纸砚,挥毫准备记录、描绘此战。 秦风临阵之际,心态倒也平和,反而和王丰聊起了与沈宛相识的日子。 “王丰,你可知我和你大嫂是如何认识的?” “不是爹与沈先生居间介绍的吗?” “自然不是,其实我老早就知道岳父大人,应该说那时候还是称呼为沈老先生,他的家中有个次女,只不过我并不相熟罢了。” “那时候,老三人长得俊俏,性子又外向,喜欢和村子里这些待字闺中的女子打闹,爹怕他惹了祸,便让我每日把他抓回来训教。” “有一次,我爬墙想把老三抓回来,却脚下踏了空,从墙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沈家内院。” “恰好沈老先生归来,我正愁没地方躲。你嫂子不仅让我躲进了院子里的空水缸中,还担心沈老先生看书看得入神,生怕我要在里面饿肚子,给我丢下来了个赤粿糕和一碗水。” 王丰本来神情凝重,此刻却被秦风与沈宛的往事所吸引,追问道: “按照沈先生的习惯,他一看书,若无旁人求教,怕是没三四个时辰都不会放下书。大哥躲在水缸里,怕是等的心焦吧?” 秦风轻轻拿起沈宛给他添置的青梅图样的茶杯,浅酌一口,颇有几分怀念地笑道: “可不是。我那时候又饿,又怕沈老先生怪罪我是登徒浪子,毁了沈宛清白,只能在水缸里面呆了足足四个时辰。若是没有你嫂子那一饭之恩,怕是要饿昏了。” “后来,还是你嫂子估摸着我要饿昏了,寻了个借口拉上了沈老先生去清溪河畔看鱼,这才解了我的围。” “我偷摸着离开了沈家宅院,许是你嫂子出门得急切,桌上的镇纸没能压牢纸张,你嫂子的一幅字竟然落在我的跟前,上面只有两句诗。” 第95章 千魂有幡 “嫂子家学深厚,所赋之诗,定然意蕴非凡。不知是哪一句?” 王丰追问之际,手中挥毫不止,将此刻意气风发的秦风绘于纸帛之上。 “不过是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罢了。” “噢?嫂子写的这句话怕本就是要赠予大哥的吧。” 秦风摇首道:“这却不知了,我也曾多次相询,但你嫂子每次都掩嘴而笑。后来得知父亲未经过我同意便向沈家提亲,方知沈宛乃是我未来之妻。那一晚,我心生欢喜,将这句诗抄满房间各处。” “我倒是不曾记得家中有如此多幅字。” “你自是不记得。只因第二日,我便攀至沈家墙院,将那数百张诗帖送予了你嫂子。” 秦风明知大敌将至,却依旧谈笑风生,只等着徐琦上门。这般泰然之态,反倒冲散了秦家庭院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徐琦打着如意算盘,想要裹挟秦家众人,逼迫秦风交出仙物。然而,当他来到秦家庭院时,却发现此处寂静无声,甚至还可听到清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莫非有诈?” 徐琦隐匿身形,仔细查看一番,却未发现伏兵的迹象。于是,他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径直闯入秦家大门,灵力不过些许溢散,便将那两扇木门瞬间化为木屑。 “秦风,把仙物交出来”,徐琦一声大喝,志在先声夺人,以他的修为与身法,自是不担心秦风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进入秦家厅堂,徐琦本以为秦风会惊慌失措,岂料秦风与王丰依旧谈笑自若,似乎自己不过是来秦家上门拜访求教一般。 秦风见徐琦到来,站起身来,“既然来了,我秦家一向好客,不如请道友就别走了。” 徐琦怒极而笑,“那日被你用仙物诓骗,今日我已识破你的诡计。就你这小小的练气境,也敢在我面前张狂?” 他看向王丰,脸上颇有几分蔑视之意,淡然道:“两个人?也是练气境,那就一起上吧。” 王丰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乃浩气阁修士,只是记录今日之事。放心,按照规矩,我不会记录今日你们二人争夺的器物。” 浩气阁在闾山虽声名不著,但徐琦对浩气阁的规矩向来清楚。只要有浩气阁修士声称要记录事件,那么无论哪一方都不能伤害这个中立的修士。 据古旧相传,这乃是某位上古人皇给史官这样的记录者的一种保护。 如今虽然人皇早已消失悠久岁月,但世家与宗门大多遵循这个规矩。 御剑宗在闾山势大力强,却也不敢轻易冒犯浩气阁的颜面。 徐琦自是无需担忧秦风会将仙物交予王丰保管,只因按照浩气阁之规矩,浩气阁弟子确可躲入浩气阁,进而寻求庇护。 然而,若浩气阁的修士想要保住自身性命攸关之物,诸如法宝、符箓、功法之类,终究还得凭借自己之本事。 徐琦瞧着王丰,不过练气境初期罢了,实力低微,甚至连秦风都远远比不上,自然是毫不在意。 “如何?你不出手?那我可要出手了!” 秦风如今面对强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子之道,当下便欲抢先发动攻势。 虽然碧水剑诀如今在秦风手上已经使得流畅无比,但落在徐琦眼中,却只觉得可笑万分。 他仅仅轻轻一侧身,甚至连平日里那赤芒佩剑都未曾出鞘,仅靠着外放的灵力,便将眼前那三道剑光尽数崩碎。 徐琦见局势尽在掌控之中,并不心急,心中反倒生出让秦风陷入绝望的念头。 他就这般缓缓朝着秦风走去,连拔剑的姿态都未摆出,仿佛只似闲庭信步。 秦风将修行所学的诸般法术一一使出,唯独先天重水未曾外放,只因生怕让徐琦联想到秦家众人。 那一道道剑光、一个个术法,落在徐琦外放的灵力之上,纷纷崩碎。 如今与具灵境修士直接捉对厮杀,秦家二人对具灵境的威力才有了更为真切的认识,王丰更是在边上奋笔疾书,只盼望着这场战斗能给将来秦家族人复仇留下尽可能多的信息。 徐琦见秦风脸色越发焦急,朗声大笑道:“怎么?此次怎的不继续装作化神境的前辈了?” 郎笑过后,徐琦口气转为狠厉:“好了,与你这平庸的练气境再玩耍也无甚趣味,便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刚落,徐琦不过迈出一步,身形便骤然一动,竟是欺身向前。 秦风脸上焦虑之色愈发浓重,甚至还带有几分恐慌,心中却暗道:“妙极,费了如此大的功夫,正是要你主动靠近,尝一尝那‘商正’的厉害。” 若是依照往日与人斗法,徐琦本可用赤芒剑将万剑诀尽数展现出来。 以万剑诀之威,别说是秦风,即便要直接将秦家庭院拆毁,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然而,他却突然觉得断不该让秦风如此轻易死去,而是要将其神识魂魄送入自己从黑市购得的万魂幡中,以解自己两度被骗之恨。 万魂幡里,是徐琦这几年里背着御剑宗从四处搜刮阴魂所得,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一开始,徐琦还是自持是御剑宗的宗门长老,坚持了些许所谓的宗师气度,干的不过是将那些本就死去多年的阴魂唤入万魂幡。 后来,他却觉得这样的收集速度还是太慢,距离那万魂阵的修炼要求相去颇多,便暗地里逼着些妖物放手杀害偶尔出没于闾山山脉边缘的巫人,直至今日也不过凑齐了上千阴魂。 不过,上千的阴魂里至今也还没有阴将出现。徐琦暗道,若能将秦风魂魄丢进其内被千魂撕咬,怕是能激发其凶性,说不定一直缺位的阴将也就有了。 就在徐琦距离秦风身前不过三寸的时候,突然间秦风从袖中再度取出天阴珠,秦破赋予其的天阴之力此刻透过天灵倾泻而出,神识却迅速与吞天残罐里的商正进行交流。 “商正,你此前所言可句句当真?”, 第96章 三方斗法 “自是当真,老道愿意灵誓为媒”,吞天残罐里传来商正的声音,欣喜之中夹杂着几分得意。 二人神识交流极为迅速,不过瞬息之间,交易便已达成。很快,那夹杂着天地间大道烙印的灵誓也已然起了作用。 在徐琦看来,秦风气势陡然增强,犹如那日在赑屃后裔处一般,分明有着化神境修为。 但此刻已然洞悉秦风底细的徐琦,再无此前那番毕恭毕敬,只是喝骂道:“好你个秦风,这时候竟还敢诓骗于我!待我将你收入万魂幡,定要让你尝尝千鬼吞噬的痛苦。” 见到眼下铁尖山并无其他修士,徐琦也不再顾及被人知晓自己用了鬼修功法,当即拿起万魂幡,便要一幡将秦风的神识夺了去。 岂料到,已然被秦风悄悄地放出吞天残罐的商正,此刻再度现身于秦风的神识之海。那金色小人身上的白丝化作数道藤蔓,将金色小人身躯捆得严严实实。 此时的商正,已经完全放弃了此前打算慢慢吞噬秦风的想法。既然交易达成,他便要趁着秦风心甘情愿,直接夺舍秦风。 商正身处秦风的神识之海,那金色小人模样的秦风,原本身上就有神秘的白丝藕断丝连。此刻这些白丝在商正的驱使下,迅速化作数道粗壮的藤蔓,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在金色小人的身躯上,将其捆得结结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就在他准备行夺舍之事时,陡然感觉到万魂幡的灵力,连夺舍的举动都稍微停顿了会。 商正突然在秦风的神识之海中出现,大笑道: “一个元婴境的修士,如果使用其他的功法,我可能还需要费些力气。但这万魂幡?不过是小小的伎俩罢了,也敢在天阴宗面前班门弄斧。” 在商正那诡异功法的操控下,原本被秦风用灵力紧紧束缚着的天阴珠,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间脱离了秦风的掌控,而后秦风的气势便不住地回落。 只见那天阴珠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志一般,主动朝着徐琦手中的万魂幡疾速飞去,就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吸引。 徐琦顿感手中一震,那万魂幡仿佛被一股比寻常阴力还要浓烈许多的力量牵引,瞬间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万魂幡内,此刻突然间爆发出剧烈的颤动,犹如那被镇压多日的上千魂魄猛然挣脱了束缚。 一时间,幡内的阴气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疯狂翻涌,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墨色云雾。 那无数的阴魂在幡中咆哮、挣扎,仿佛困兽之斗。 紧接着,这些阴魂似乎受到了天阴大法的召唤,突然间竟然冲破了万魂幡的禁制,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齐齐朝着徐琦汹涌扑去。 徐琦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怕的自然不是这些阴魂,以他的修为,这些缺了阴将统领的上千阴魂,其实不过金丹境修士的修为厚度,按理说本就挡不住他沉浸修炼多年的万剑诀。 他担心的是,难道秦风留了后手? 居然有人能够在瞬间破了自己给万魂幡下的禁制,让自己几年来偷偷收纳阴魂的功夫尽数白费。 徐琦试图再次掌控万魂幡,却发现莫说是那万魂幡里的禁制了,便是万魂幡都仿佛失去了控制,连自己留下的灵力印记也被尽数抹去。 此刻,在商正操控之下,秦风的身体陡然施展出轻灵术。 他明明尚未完全贴近徐琦,却瞬间将万魂幡从徐琦手中夺过,牢牢握于手中。 秦风当即轻点胸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涂抹在万魂幡上,阴力更甚。 依着商正所授,吟念起控魂法咒,万魂幡阴力顿时大盛,那原本围困徐琦的阴魂瞬间被灌注了秦风天灵处的天阴之力。 须知天阴之力,乃是世间诸多阴魂之力中最纯粹的能量,既可侵蚀魂魄,令人神识受创;又可滋养魂魄,提振魂魄的阴力。 秦风的天阴之力,在先天重水的滋养下,更比其他天阴之力要纯粹,滋养其阴魂来更是事半功倍。 在商正天阴大法催动之下,一道天阴宗功法全力施展,那被滋养的阴魂气势汹汹,瞬间扑向徐琦。 一时间,徐琦既要应对那神秘功法的灵力袭扰,又要应对这报复心切的阴魂,场面反倒颇有几分被动。 换做是寻常具灵境修士,怕是只能焦头烂额应对,胜负之势扭转。 但徐琦的灵力偏偏不惧这般阴魂。 此时,徐琦再无保留,此刻拔出赤芒剑,催发剑气,将阴魂逼退。 “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有两个魂魄。我说呢,为何你时而强时而弱,竟是如此。” 徐琦逼退阴魂后,反倒冷笑道:“既然不过是夺舍的阴魂,莫要真以为我徐琦是软柿子。”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整个秦家厅堂满是一阵扑面而来的高温,紧接着便是汹涌的火灵力散发而出。 此刻,尽显徐琦这单一火灵根的实力,火灵力控制得极好,除了战场之内,没有一丝一毫浪费。 徐琦掌间的火球被凝聚得密度极高,而后猛然朝着秦风掷出。 商正在神识之海中看到这个火球,不由得也有几分胆寒。若是换作商正的巅峰期,如此火球,不过是隔靴搔痒。 偏偏,如今他不过是夺舍寄居于秦风之身,还未完全适应这副身体。 商正陡然遇上这高度凝练火灵力的火球,只觉得自己的神识若不当即躲在天阴珠内,选择暂避锋芒,怕是要被炽热的火灵力灼烧,隐隐然竟有几分要被瓦解的感觉。 “真是小看这徐琦了,只是具灵境便能够凝练出纯度如此之高的火灵力。” 才躲入天阴珠的商正,露出了些许不为人所察的惶恐,也让他对神识的控制多少出现纰漏。 就在这个时候,秦风猛然夺回了神识的控制权,那金色小人身上的藤蔓突然断开一些,竟是秦风暗自运转起了在万物阁处交易而来的灵力催发之法。 第97章 极尽升华 本来,依照秦风那不过练气境中期的修为,是完全无法与商正争夺身体控制权的。 只是秦风见商正竟然主动减弱了金色小人的控制,内心暗喜,“天赐良机,决计不能错过了。” 夺回了神识控制权的秦风,此刻暗自运转起了在万物阁处交易而来的灵力迸发之法,竟然将商正的神识又重新赶出了金色小人。 与此同时,秦风的修为节节攀升,由练气境中期直接攀升至筑基境巅峰。 池塘之外,林奇其实早已经察觉异常,只是他不能干预,也不敢干预罢了。 昨日秦风才从坊市归来,当即潜入池塘底下,灵力催发贴上了去灵符。 虽然二人未能交流,但林奇已然明白秦风心中所想。此刻,若是林奇出手,怕是便坏了秦风的安排。 就在林奇发现异常之时,远在五老山的沈逸同样察觉到异常。 他此刻带着秦家诸人和学生们正在做着那看似无用功的地形探勘,陡然抬头,竟是感觉到铁尖山秦家的异动。 脚步慢上少许的沈逸,刹那间便在周遭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而后便有一阵灵力涌动。 而后这灵力便带着沈逸的神识化作一缕清风,吹向了铁尖山,吹向了秦家。 清风吹拂过秦家庭院时,沈逸长叹一声,“哎,秦风……,既是事不可为,又是命数使然。” 秦武生性跳脱,本来在队伍前头一蹦一跳,却似乎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手边那随处拾来充当佩剑的树枝被他丢在地上。 秦武看着还在好奇山色之美的妹妹秦妍,欲言又止,转而跑到沈逸边上,带有几分不安地喊了声,“外公。” 沈逸听到秦武呼唤,有点意外,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笑着问道,“怎么了?武儿可是玩累了?” 秦武摇了摇头,那平日里的神采飞扬此刻渐渐变得黯淡无光,眼神也有几分恍然若失,低声地问了句,“我爹怎么了?” 沈逸那抱着秦武的双手都有几分颤抖,只是还是强自撑着神色如常罢了,暗道自己这个外孙怎的如此机敏。 此番异变,怕是难再有这孩童稚气了。 成长太快,固然好,但这颗赤子之心,该如何保持? 他不想秦武过早知道消息,只是平淡地回应道,“没怎么,你爹历来是很可靠的人,只是辛苦了。” 秦武猛然往后挣扎,沈逸托不住,只得放任其落地。 而后,他只看到秦武一个人主动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头,眼带泪花。 只是这个听惯了仙侠故事的八岁孩童,还在不停地用手抹去眼泪,生怕让旁人见了自己的笑话。 说回秦家厅堂,此时秦风的身体宛若一个被引爆的坊间火药桶,灵力不停地四处宣泄。 偏偏,其身上那淬炼数年的先天重水在秦风刻意激发下,不停地倾轧着周遭的灵力,让其化作水雾,密度竟然比徐琦的火球还要凝练。 而后,随着秦风浑身逐渐臃肿起来,商正猛然惊喝。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连肉体都不要了。你这样以后连再入轮回都不能!” “你给我住手,那是我的身体。” “你给我住手啊!” “你敢骗我,违背灵誓,你可知道你会怎么样吗?” 此刻商正顾不上所谓的高人姿态,直接催动秦风天灵里的天阴之力,拼着损耗阴气,也要瞬间逼退徐琦的火球。 然后,他便要将神识从天阴珠中再次回到秦风的神识之海。 偏偏,此刻的神识之海早已经满是惊涛骇浪。 准确说是整个神识之海就像沸腾的水一般,完全控制不住。上古时期的焚山煮海的神通竟然微缩地呈现在商正面前。 这边的徐琦都被逼到这个境地的,自是绝无放弃之理,整个人化作三寸火人,附在赤芒剑上,誓要劈开天阴灵潮。 “无论如何,这个仙物我徐琦要定了。” 那边的商正却在拼命和秦风的神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已经被完全点燃而沸腾起来的神识之海压根无法被平息,反而如烈火烹油一般,灵力逸散越发严重。 就在此刻,秦风猛然卸了少许神识之力,竟让金色小人骤然又被商正占据上风。 只是在秦风主动退出金色小人的片刻,他反将吞天残罐再度催发,而那罐口的对象竟然便是自己的金色小人。 就在此刻,徐琦的万剑诀汇聚于赤芒剑尖,威势无匹,以点破面,竟然将那浩瀚的天阴之气给洞穿,直接刺向秦风的天灵。 商正前有秦风,后有徐琦,拉扯之下,竟然无法顷刻之间完全控制金色小人。 最终便是吞天残罐猛然将秦风与商正的神识尽数吸入。 这一次,吞天残罐不同上次,似乎是感觉到秦风身上节节攀升的修为与那神识之海的沸腾,竟然激化了残罐内壁的神秘纹理。 道道纹理泛起微光,每一道光落在二人身上,就如打魂鞭抽在神魂上一般,神魂便瞬间萎靡一分。 商正诧异道,“这怪光的威力变强了,这可糟了。” 依照商正之前摸索出来的方法,其实已有几分把握可以避开这微光,至少十次能躲开九次,从而大幅延缓自己被这诡异法宝削弱神识的速度。 没想到,此刻秦风的神识与商正的神识竟然因为夺舍紧密地勾连着,难分彼此,便是再想将夺舍中止,也全无可能。 商正明明想躲开,却偏偏秦风一动不动,任由那微光照在自己身上。 “秦风,你是不是疯了啊!” “秦风,你倒是躲啊!” “秦风,我只要能出去,定然上穷碧落下黄泉,誓要把你秦家诸人挫骨扬灰。” 面对着商正那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秦风不以为意。 他的神识虽然早已经千疮百孔,神识之力也在渐渐散去,他却平淡得仿佛往日里在秦家厅堂里最喜欢的模样。 许是秦风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坐在那太师椅上,沈宛给他递过茶杯,又添了两颗桑葚。 他眼里看着沈宛,言笑晏晏,只觉得佳偶确实是天成。 边上是认真的秦妍在练习着功法,秦武则调皮地捉弄着妹妹,祸害着庭院里那养得颇有时日的花草。 秦风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此刻,正是人间最得意。 第98章 暗度陈仓 渐渐地,秦风的神识又回到了吞天残罐,长叹一声,“要是能继续陪着你多好,要是能看着武儿和妍儿长大多好。” 秦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像亲手关上了自己的生门一般。 他的神识死死地与商正的神识缠绕着,不仅丝毫不躲避,还主动迎向那道道微光。 那内壁的微光似乎有灵智一般,只觉得眼前的神识竟敢挑战自己,更是威力煌煌。 片刻之后,吞天残罐掉落在地,一点灵力皆无,仿佛被坊间之人弃之敝履一般。 吞天残罐外,那被秦风激发而燃烧全身灵力的身躯犹如一道璀璨的光芒一般,和徐琦的一剑相撞在一起。 而后,天阴珠掉落,灵力潮猛然炸开。 浩气阁的牌匾本来被王丰放置于桌案上,不过一掌大小,此刻却猛然扩大,将涌向王丰的灵力潮尽数拦下。 至于那已然是具灵境的徐琦则被炸得老远,恰似出气多、进气少,体内神识之海中的金色小人都黯淡了几分。 就在秦风的身体也即将被灵力潮给炸得粉碎之际,突然间虚空中出现了阵阵涟漪,也不见有何灵力泛动,紧接着便是一个头戴金花的老婆婆出现。 王丰此刻顾不得再记录此间之事,当即站起身便要拦住此人。 明明王丰身形极快,偏偏老婆婆身形更快。 只见这个万物阁闾山分阁的阁主,身影连续闪烁,不过瞬息便出现在秦风边上,便要将秦风的身体带走。 王丰高喊,“你是何人,为何夺我大哥遗体?” 老婆婆明明身形已经消失在涟漪中,却有一阵清晰的声音传到王丰耳中: “秦风已与万物阁做交易,如今此间之事已了,按约定当归属于万物阁,其余物件万物阁一概不取,皆归于秦家族人。” 消失之际,秦风身上的几杆五行阵旗、吞天残罐及几枚灵石被直接送到了王丰身前。 徐琦昏迷之前,只是道了句,“万物阁,竟然是你。” 至于那天阴珠和徐琦,则被那阁主直接一掌送到了铁尖山的山下。而后,便是那银狐用天工舟带上已经昏迷的徐琦,顺着那清水溪,竟然直接送到了御剑宗的山门。 九头山下,几个御剑宗的弟子言笑晏晏,很是享受山下的村民对自己的顶礼膜拜,只觉得这才是神仙风流。 就在众人谈笑之间,其中一个弟子却神色突然大变,竟然僵住了。 “师弟,你怎么了?莫非禁不住师兄二人的调笑了?” “不是,你们看”,这个弟子脸上有几分惶恐不安。 “看哪里?莫非师兄还挂念那立霞村的村妇不成?” 其他两个弟子争相调笑,只觉得自己这师弟未免过度记挂坊间女子,难登仙道。 “不是,师兄,你们两个看看那”,那弟子神色激动,手指头指向一处,竟有几分颤颤巍巍。 二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大变,那在宗门里高高在上的徐琦长老,此刻竟躺在榕树底下,奄奄一息。 “快,你们二人将徐长老托起送上剑阁,我先行上去禀报。” …… 三日之后,当沈逸领着学生和沈宛等人返回铁尖山时,他才觉得路程虽不过几十里,却每一步都步履维艰。 他不知该如何和随行的秦家众人交代,“生死无小事,交代得好,或许能些许平复悲伤,交代不好,那却要用很长时间才能抚平了。” 就在沈逸为难之际,本来生性跳脱,动不动溜去别处玩耍的秦武却突然走在了最前头,神情分明是悲伤中夹杂着几分坚定。 待众人回到秦家之时,只看到王丰正在修葺秦家宅院的两扇木门,堪堪修好。 “王丰,三日不见,怎的这门便要换了?” “原来那个门换了,原来那个人走了。” 王丰这话,让随行归来的秦雪突然愣住了。 几年前,这两扇木门正是秦风亲自去寻李大壮,寻得寓意最好的楠木,制作完成后由秦风亲自将那楠木门装入门座。 “王丰,你说的……大哥他……” 虽然王丰已然做好被秦家众人视为懦夫的准备,但看着沈宛、秦雪,特别是秦武、秦妍等人的期盼眼神,他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毕竟,两天的悲伤好不容易才被王丰自己收拾好,此刻便又要悲伤得情难自已。 后来,还是沈逸先开了口,“王丰,可有什么文书留下?” 得了沈逸的解围,王丰颇有几分如释重负,将那已经被绳结的数张纸帛呈递到沈逸手上。 沈逸看到第一页,竟然是那日清风拂过秦家厅堂时,秦风坐在太师椅上的意气风华,又是一声叹息,转而将那画像递给了沈宛。 此后之事,不外乎是秦家众人逐一看过王丰的记录,而后由秦守时传讯于全族。 秦风为人公道,又温和儒雅,明明身负修为,却对普通族人礼贤下士,还曾与沈宛多次贡献出自己的份额勉励族人,秦家直系及归附族人无不信服。 那几日,秦家庭院及后山挂满丧事所用各类器物,全族同悲,按下不表。 唯可表者,大概是孙、李两家本想趁着秦家栋梁倾斜,想着趁机夺回被秦家拿下的本属于两家的抛荒之地,甚至想找机会去把秦家族旗给拔下。 偏偏孙里正却让心腹亲信拼命约束孙家众人,僵持到后来,孙里正直接约来两家族长,颇有几分诚恳与警告: “哀兵必胜的典故你们未曾听闻?遇丧礼不可攻,当以礼相交。人伦孝道,不可轻忽。古之大义,不可违也。” (《史海钩沉·陈国》,其上记载:上古时期,有一陈国,国主新薨,四海皆悲,素缟飘扬,哀声遍野。然邻国之主,贪念骤起,视其丧期,以为可乘之机。而丧国之民,闻敌来袭,悲愤交加。国中将领速整军御敌,士卒悲愤满腔。邻国之军渐为悲愤之力所慑。心怯胆寒,节节败退。经此一役,诸国皆知,遇丧礼不可攻。) 众人闻孙里正之语,皆为叹服,未生事端。 丧事之后,秦家与两家虽竞争激烈,但秦守时依然亲自到两家之间直言铭记于心,还奉上灵果、灵米若干。 至于秦武则在天井处给自己定下了十年之约,直指那九头山的御剑宗。 第99章 冷暖自知 自秦家族人知晓秦风与御剑宗的长老徐琦相争而败亡后,秦家那本来归附的他姓族人便已然心思各异,更不乏偶有动摇之辈。 只不过这少数几家农户,还未在明面上和秦守时提出来罢了,但眼见着和孙、李两家私下的往来越发密切,连本该遵守时序照料灵田的诸般事务都稍微放松了些。 秦守时明明知晓诸人的举动,却视而不见,并未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如今秦风已亡故,秦守时只得慎之又慎,思虑更远,其所虑者无外乎:秦家眼下风雨飘摇,虽说人心思变,但若运用得当,未曾不能以此考验人心,筛选出真正的嫡系心腹,也好密谋将来对御剑宗的复仇之举。 于是乎,秦守时就和往日一般,依旧每日在秦家的灵田里晃荡,只关心着灵石勘探和灵果收成情况,偶尔也过问诸门子弟的李固安和谢飞的修炼情况。 只有每日深夜,那曾经和秦家承租多年水田的李铁牛和李明泽会趁着四下无人,暗地里到秦守时的私室交代归附农户的情况,引得秦守时阵阵叹息。 但见秦守时的私室里,不过一个桌案,四条木制长椅,三人各坐一方,却姿态放松,一边闲聊,一边磕着瓜子,显然是要推心置腹。 秦守时长叹一声,将沈宛早已备好的酒水倒在桌案中的三个酒杯中,双手各举一个酒杯,递给二人跟前,随后说道: “铁牛、明泽,如今我秦家正值风雨飘渺之际,对外与那仙家宗门御剑宗不死不休,对内又有人观望骑墙。没想到你们二人还如往日一般勤勉、恭敬,对我秦家情义可谓云天高义。” 李铁牛双手接过酒杯,丝毫不因秦家如今势弱,而一改往日的恭敬神态,反而一饮而尽,沉声道: “家主,我铁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吾子固安更得蒙秦家垂怜,得授仙法,自当为秦家效犬马之劳。” 李明泽历来话不多,也不善言语,此刻倒也勉强蹦跶出几个字: “俺也一样。” 李铁牛继续说道: “我儿固安,若当真得授仙法却忘恩负义,便是来日死于秦家之手也属活该。他日若其反叛秦家,我就与他恩断义绝,任凭家主处置。” 李明泽看了李铁牛一眼,又是说道: “俺也一样。” 说到这,李铁牛突然想到或许此事也是个团结族人的机会,便大胆建言: “家主,我和明泽自与李家割袍断义以来,归附秦家已有时日,早就想改换姓氏,只不过铁尖山近来怪事颇多,才延迟至今。” “如今秦家既然内忧外患,何不我等二人当着众人表态,当即舍了这李姓,也请家主垂怜,赐予秦姓,至此亲如一体。” 秦守时转头看着李明泽,但见其神色激动,自己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而后道了句: “俺也一样。” 归附是一回事,改换姓氏又是一回事。前者或许两户人家将来还可与孙、李两家留点余地,后者在这个时点表态便是摆出针尖对麦芒的姿态了。 毕竟三姓家奴,古往今来殊为罕见,三人自不会钻牛角尖去想那历史上的一二荒唐旧例。 秦守时此时颇有几分动容,连声音都颤抖了些许,“二位肯归附秦家,是我秦家的福气。如今秦武年幼,我只得勉力支撑秦家。但我秦家承诺,自当于二位性命交关,永不相负。” 第二日,李铁牛、李明泽早早带着人布置秦家庭院,不过半个时辰便将那丧事器物逐渐收纳于地窖内。 如此举动,惹得无论是归附族人、中立村民还是孙、李两家尽皆议论不断。 围观的村民里,几个与秦家交好,只不过生怕得罪了孙、李两家而选择中立的村民略带惋惜地叹道: “莫非这秦家插旗不过一年,便要分崩离析不成?” “是啊,如此看来还是李家传承久远,算了下怕是传承了快上千年了吧。” 听到旁人惋惜秦家,又对李家多有尊崇,围观的孙家子弟当即出言相讥:“放屁,我孙家才是蒸蒸日上,看来很快便有人投靠我等了。” 说这话的孙氏族人得意洋洋,只觉得这场铁尖山的三家混战便要顷刻见了分晓,边上更多有说风凉话之辈: “有修士又如何?直系根基浅薄,又得罪那仙宗御剑宗,族中三名修士,一人远逃鼓浪门,一人神死,还有一人躲入浩气阁。” 但见人群中,或忧或喜,不一而足。 突然,秦家诸门弟子谢飞拿着一面铜锣,大力敲击,一下子吸引众人目光。 而后,便是家主秦守时、分管杂物诸般事宜的沈宛等人从秦家厅堂而出,齐齐站在秦家院门之前。 众人就那么对着诸多在秦家宅院外看戏的村民们说着今日秦家有喜事要发生。 人群中有人起哄一般,“秦家哪还有什么喜事?莫非是要整族归附那孙家不成?” “就是,秦风不是才身死,所谓的喜事莫非是这沈宛要再出嫁不成?” 此刻孙、李两家各自不乏煽风点火之辈,当即拱火道,“那也不对啊,那分明沈老先生家的喜事,和这秦家又有何关?” 听到这,沈宛脸色一寒,却还是按捺下性子,还把秦武牢牢地拉在身边,不允许其显露修为。 毕竟秦守时对今日的要事早有安排,绝不可乱了秩序。 秦守时听到众人讥讽,本不欲争论言语,但听到那对沈宛的孟浪之词,他便只是转头看向李固安。 李固安生性聪慧,年纪虽然不过七岁,修行进展破快,距离练气境不过只差破境关口,但身手已然远胜凡俗村民。 他直接御使起灵力,抓起随处堆放在庭院的横木,就那么对着刚才那孟浪之人。 那孟浪之人躲在人群之中,想着秦家可不敢随意伤了观望的众人,更是有恃无恐。 “怎么的?秦家难道还敢随意打杀我等不成?” “打杀你足够了”,秦守时缓缓说道。 第100章 十年之约 秦守时话音刚落,李固安当即往前猛踏两步,弓身而后骤起,猛然将那横木抛掷而出。 那孟浪之人还要躲闪,却发现这横木仿佛长了眼一般,朝着身后而来。 就在横木即将撞上那孟浪之人时,突然炸开,吓得那人当即倒退,摔落在地。 但见横木一分为三,竟然对着的便是那人的大腿两侧与那传宗接代的位置。 众人再看其大腿处的位置,地上竟然已有几分湿润,连带着那裤腿也是,显然被吓得失了禁,惹来其余观望村民的阵阵嘲笑。 “若再有他人如此孟浪,下次便不是这般客气了。” 李固安虽然不过八岁,声音自是稚嫩,但这骤然的出手还是让这些凡俗村民多了几分忌惮,议论之声渐少。 片刻之后,秦守时见众人皆等着自己发话,这才开始缓缓道来秦家的喜事到底从何而来。 哪曾料到,秦守时不过短短的两句话,便让在观望议论的村民无不讶然,议论之声又起。除了已交底细之人,其余众人无不满堂皆惊。 但见秦守时扬声说道: “今日秦家之喜,乃是李铁牛、李明泽、谢飞三户人家感念我秦家风雨飘摇,正是为家族尽忠效劳之际,从即日起改换姓氏,皆是秦家子弟。” 此话一出,议论之声更起。在议论声中,李铁牛领着李固安、李明泽领着李显德、陈二花领着谢飞等几人当即依照坊间旧例,在沈逸的指点下,行那改姓的仪式。 沈逸身着素袍,手持一本泛黄的古籍,面容威严,吟念着《子弟书》里的古文。 在香烟袅袅、烛光摇曳中,莫说这几位当事之人,便是观礼之人都觉得多了几分肃穆,仿佛姓氏变换后,身上便多了一层羁绊一般。 行礼过后,秦守时先将代表浩气阁的沈逸请上主座,其余诸人各自坐定后,才见秦守时又言道: “古语有云,骐骥有良种,宝马待英雄,今日我秦家得添诸位助力,正是暗合此理。沈宛,且将器物送上前来。” 沈宛得了秦守时之令,带着两人将一个木盘端到桌案前,竟然是三杆五行阵旗、九枚灵果、十八斤灵米和三十灵石。 秦守时看着三户人家,沉声说道: “你们三户人家既然已是秦家族人,又是在这紧要的关节点,族中特各赐下一杆五行阵旗,三枚灵果,六斤灵米和十块灵石。” “另外,家族后山还有不少空地,尔等可量力而行,各选良址,新建房舍。族中亦会派人支持,望诸位奋勇向前,为秦家建功立业。” 三户人家不过刚改换姓氏,便能获得如此多的奖赏,不仅归附在秦家的其他农户多有心动,连那只是看热闹的其他村民眼神里都多了些热切,还夹杂着些许嫉妒等心理。 不少人心中暗念,“要是之前主动归附,岂不是可以获得这般仙家器物?哎,都怪家里那帮人见识短浅。” 那本是秦家族人的骑墙之辈心中懊悔更甚,“都怪那谢遥,说什么鸡蛋哪有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下好了,要改变家主对我等的观感,可不知道得多费多少功夫。” 此后的酒席之上,多有探听口风之人,暗自找看似最好说话的沈宛打听如何再改换姓氏、彻底成为秦家人。 哪曾想,沈宛这次口风却罕见得紧实得很,众人东拉西扯,话题变换无数,却还是压根无法打听出分毫,只能让那些骑墙之人各自揣度。 铁尖山人心涌动,自是按下不表。 …… 自那一日归家之后,铁尖山的山林之间少了秦武的影子。 秦武每日便是在父亲最常教导自己的天井处,按照秦风生前叫他的方式一次又一次演练着御水诀。 有时候,想来是幻觉一般,他的耳畔总会出现些许秦风的声音: “武儿,修炼贵在心神专一,这御水术便是你姑姑秦月那般天资,也修炼颇久,你不可轻忽。” “武儿,虽然你的体质已被灵水淬体诀改造成适合修炼的苗子,但也不可轻易放下功课。” “武儿,修炼如逆水行舟,岂可如你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武儿,你老是跑池塘底下扰你三叔睡觉作甚?” “武儿,谁让你把这碧水剑诀用来打着麻雀的?” 秦风的声音,要依照过去的秦武,只觉怕得父亲未免对自己管教太严,如今想再听却不可得,只得将这番感情尽数地倾泻在修炼中。 如今的秦武,天才刚蒙蒙亮,便已经独自换好练功的衣裳,一个人在天井修炼。 其实,秦武的五行流转功法修炼得已相当熟练,实在不必练着那基础的御水诀。 但他不过是在体内变换着灵力属性,每当将灵力外放之际,便又化为御水诀。 其母沈宛看到秦武如此拼命,一天修炼八九个时辰,多次劝说其休息,秦武却只是摇了摇头,演练如故。 后来实在却不过,沈宛只好将饮食放置于天井旁,劝说秦武渴了、饿了便去多少食用点,莫要伤了身子。 四下无人之际,秦武自言自语,虽然有几分稚气,却语气坚定,“御剑宗,徐琦,十年内,我必教御剑宗从此在闾山除名。” 其实,周遭并未旁人,但秦武就仿佛在和天地之间立下了誓言,定要在十年内完成。 正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就在秦武苦心提升修为之际,池塘底下的林奇却感觉到青铜钟发生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变化。 本来,秦风的神识寄托于青铜钟上,此刻那四条黑蛇上的数道人形虚影,突然间有一道在短暂泛出光芒后,又沉寂下去。 而后,那道虚影在林奇的注视下,竟然开始由虚影变得仿佛坊间的皮影戏一般。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此刻并无人牵扯着这虚影,便可自行活动起来。 在他的诧异中,虚影缓缓走到黑蛇跟前,那本来静止的黑蛇纹理,此刻却突然“活”过来了一般,一对蛇眼就那么看着那虚影。 第101章 巫族圣女 这条黑蛇先是伸展了身躯,而后便俯下身子,然后突然间张开了口,却没有主动将虚影吞噬其中,反而只是温顺地等待。 只见虚影缓缓走到蛇口之前,那蛇口猛然泛起一阵温和的青光,虚影仿佛点了点头,直接走入蛇口之中。 林奇毕竟与秦风相识一场,不愿黑蛇如此作为,本想着用灵力阻止,却发现此刻的青铜钟压根不受自己的控制。 “难道我这本体竟然动的是吞噬他人神识的念头吗?” 自林奇附体在青铜钟以来,他几乎已经适应了自己便是这青铜钟的器灵,如今见自己对青铜钟失去了掌控,心中反而疑窦丛生,只是强自按捺下去罢了。 林奇虽然生前有时候也不太守规矩,但毕竟和华夏的大多数人一般人性本善,如今怀疑起自己这青铜钟确实是邪物时,内心竟有几分难受。 他似乎想到,有朝一日,一个浩然正气的修士一剑斩断自己的神识,大喊一声邪魔外道的光景。 就在林奇黯然神伤之际,他却突然说了句,“不对,这黑蛇好像并没有吞噬他。” 原来,在林奇的神识兀自琢磨之时,青铜钟上的黑蛇纹理又生变化,其腹部泛着虚影金光,倒仿佛像是给这神识虚影提供了个栖身之地。 “是了,这秦风的神识并未完全消散。只是依照碎片记忆,如今的秦风只是个神识寄托的残魂,哪有复生的可能,想来也是我痴心妄想。” 林奇长叹一声,却发现随着虚影完全打坐入定,自己的神识似乎如同被人醐醍灌顶一般。 不过片刻时间,神识便水涨船高,竟比那日吸收了那神秘幼童的阴力效果还要明显,隐隐然有种自己神识完全要跳脱出这青铜钟一般。 就在此刻,林奇意识到自己可能要从筑基巅峰破境了,迈入金丹境。 只是,若依照碎片记忆记载,器灵的境界提升最是艰难,不仅要寻来与本体相似的材料进行淬炼,还要炼制一枚器心丹,从而让器灵寄托其中。 而后,再将器心丹以丹炉之火淬炼,最终百炼成形,器灵始成。 “这倒是难办,这青铜钟我虽说可伸缩如意,大小由心,但若无那秦家族人相助,如何寻得这些奇特的材料?” “若是秦风还在世就好了,此人机敏决断,最是适合去寻觅那些材料,炼制丹药。不过秦家杂务颇多,料想秦风也不敢轻易离开铁尖山,倒是难办。” 林奇越是思虑,越是忧愁。 他惆怅中还夹杂着几分疑惑,自己居然搜索遍了脑海,也没能从那些碎片记忆中找到自己这个青铜钟到底是何材料制成,仿佛被抹去了这部分的记忆一般。 “是有人不想让我知道,还是有人不想让本来的器灵知晓,从而将境界永远禁锢在筑基境巅峰?” 林奇思来想去,能够带着自己去寻觅材料的人选,还是只能从秦守时、沈宛、王丰等人中寻觅。 其实,秦月其实本也是合适的人选,奈何已经返回鼓浪门。 在林奇看来,秦武的优势有二: 一是年纪小,暂不需要掌管秦家诸多事务,倒是行动相对自由;二是其天赋实则是秦家族人中最高,便是没有传授那灵水淬体诀,若是秦武有机缘拜入宗门,也可踏上修行之道。 想明白这一点,秦武也就成为了林奇的不二人选。 随着秦风的神识完全与黑蛇融为一体,突然间一个碎片记忆猛然消融。许是林奇的神识强度如今远胜于前,如今脑海里的疼痛之感轻了许多。 不过片刻,林奇便发现自己脑海里已经多了几门特别的功法。他不过一观,便叹服这个名唤凌霄的奇人。 “这倒是可寻个机会传授给那秦武,顶多再有一月,或许其修为便将迈入练气境中期。” …… 且说林奇还在琢磨器灵成形之际,被御剑宗长老陈可为不断追杀的秦月倒是在险象环生之后获得了短暂的安逸。 那日秦月靠着玄蛇族人躲过了陈可为的追击,好不容易安逸了两天,便发现自己的神识之海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铁尖山又有异样,还是秦家又出了事。” 只是秦月被陈可为这样连番追击,此刻早已经神识憔悴,莫说赶回秦家援助,便是自保也前途未卜。 说来也奇,自那日秦月用御水诀催发先天重水,化作水雾撒在那玄蛇上后。 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玄蛇竟然伤势迅速好转,凶性迸发,反倒让陈可为有几分捉襟见肘,这才让秦月短暂逃过了追击。 没想到,当秦月遁逃到某处丛林后,突然发现了数十上百的玄蛇族人,齐齐围着自己。 秦月以为玄蛇部落的族人也想找自己麻烦,心中暗道“吾命休矣”,却见玄蛇部落的族人纷纷放下了骨枪,齐齐跪拜在自己跟前。 秦月满脸愕然,正要出口相询,却见玄蛇族人中走出个高大的人影,便是那首领玄信。 不等玄信说话,秦月便抢先解释道: “我说了,这巫珠是家里给我的,我与那李宏元并不相识。” 玄信此刻哪有那日的敌意,反而极其恭敬地跪在地上,将骨枪平放于双手之上,高高举起,恭敬地说道:“圣女,玄信罪该万死,竟然还试图冒犯圣女!” “啊?什么圣女”,秦月更生不解。 见到秦月似乎对众人的举动感到困惑,玄信得了秦月的首肯,便恭敬地向她解释巫族圣女的由来。 原来古老相传,上古时期有十二大巫,其中一个大巫坐镇闾山地界,生养闾山的巫民子嗣。 大巫遁去之际,给此地巫人留下了个预言,若有人一女身怀先天重水,则巫族圣女降临。 巫族圣女降临,便意味着巫人可以不再被困守这些落后荒芜之地,可以向举世之人再次崭露巫族文明。 听到玄信的介绍,秦月心生疑惑,秦家里身怀先天重水的又不止是自己,嫂子沈宛和二姐秦月也是如此,便是那年纪尚幼的秦妍也是如此,哪有可能都是巫族圣女? “难道,我们秦家竟然夺了那巫女的机缘?” 第102章 巫族秘辛 如今大敌当前,秦月倒是没那么迂腐,学那不懂变通的老学究一般,急忙澄清自己的身份。 她转念一想,玄信等人的误解并非是自己造成的,自己也从未哄骗过他们自己就是巫女,因此心底的心理负担反倒少了许多。 靠着这个身份,秦月在玄蛇部落获得了不少优待,非但终日有人拱卫,还有玄蛇族人去狩猎、采摘果实以为吃食,倒是难得安逸了两日,给了秦月回补灵力的机会。 哪曾想,当秦月在那水龙一般的瀑布底下用着灵水淬体诀炼化灵气之际,那水汽被急速地转化为先天重水,连带着秦月也觉得此地似乎对自己的功法颇有助益。 “这里的水虽然不是灵尊转化的那种先天重水,但也甚是神奇,竟然可以温养自己的灵力,还可精进功法。” 就在先天重水化作水雾之际,感觉到周遭灵力变化的玄信当即带着族人跪拜在秦月周围,而后齐齐运转起玄蛇部落的巫法。 至于那些玄蛇,此刻尽数卷起身子,乖巧地感受着那先天重水的滋润,偶尔发出点声响,却是感觉到极为惬意罢了。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秦月这才收了灵水淬体诀,先天重水回复如常。众人见秦月缓缓站起身,这才互相搀扶着从跪拜的姿势转为站立。 秦月见跪拜之人中不乏老弱妇孺,想来是动了份恻隐之心,便和玄信问道: “玄信,你们不过是修炼你们的巫法,为何你们要如此跪拜?” “启禀圣女,跪拜是因为玄蛇族人对你的尊敬,感恩你运行功法,让我玄蛇族人得以修炼精进。” 秦月更生不解,转头看着那才刚刚站起身的玄蛇族人,“既然你们觉得我这功法有用,直接在边上打坐修炼便是,何必跪着修炼?” “吾等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就说我说的,以后若是在我身旁修炼,无需如此。” “谨遵圣女教诲。” 玄信当即转头和边上的族人说了圣女的意思,顷刻之间又是一片欢呼。 如今秦月与玄信已然相熟,便又多问了句: “既然你也是巫人,为何会如此精通中土的语言?” “启禀圣女,大巫遁去之际,曾有交代,巫族部落的首领都必须学习中土言语。因此我曾经扮作中土人模样,在岭南生活过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秦月颇有几分不理解,皱眉地问道: “学习中土言语?莫非你们要从中土获得什么吗?” “大巫的意图,哪是我一个部落首领能够知晓的,只是一代代首领传承下来都是如此做的。” 既然话开了头,秦月也就趁机打听起闾山山脉的情况,玄信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这闾山地界自大巫遁去后,逐渐形成了十个较为强大的部落,分别是九黎、共工、祝融、后土、玄冥、强良、天昊、奢比尸、巫咸、巫罗部落。 这些部落各有独特的巫兽与巫法传承,虽然里面的巫族大祭司与巫族战士不似中土世界的修士一般有境界之分。 但无论是哪个境界的修士,谈起这诡异的巫术之力,内心还是颇有几分忌惮。 “若照你这么说,你们玄蛇部落不属于这十大部落?” 秦月之问,看似颇有几分道理,毕竟玄蛇之名分明不在那十大部落里。 未曾料到,玄信的回答更是出乎她的预料。 “不,玄蛇部落只不过是我们这些人如今的称呼,其实我们之前的部落名字就叫做共工部落。 “之所以更换名号,实则是因为在悠久岁月前,我们遗失了共工的巫法传承,无法再召唤出水龙。所以依照巫人的规矩,我们不得以共工之名作为传承,只能用这如今的巫兽玄蛇为名。” 顺着玄信的话,秦月才知晓那日突然间从陈可为身后袭击而来的火鸦,其实是火鸦部落的巫兽。 至于火鸦部落,想来也和玄蛇部落的情况一样,也是遗失了祝融的巫法传承,无法召唤出金乌,所以只能以火鸦为名。 “玄信,那么说这方天地,其实有十个巫族部落了?” “不,只有九个。” “啊?便是都失去了传承,不是应该也是十个部落吗?” 说到这,玄信摇了摇头,“九黎部落并未失去传承,只是消失在悠久岁月中。” “那他们的灵兽是何物?” “这个问题,莫说圣女你想知晓答案,十余年前我也曾问遍九大部落,却无任何一个祭祀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皆言九黎部落并未有灵兽,另有炼体巫法。” 秦月听了听,对照了秦家地窖里那阵法图上的百家注解,更生不解。 在百家注解中,有一家流派号为史家,专司记载世间诸般大事,其中也曾经提及到古巫族,其中分明记载着九黎族曾在巫族中贡献巨大,为何就连部落都未曾留存下来? 不过,此番了解不过是全秦月的好奇心罢了,既然玄信不知,她也就少了点刨根究底的意思。 “你每每言及大巫遁去?这大巫又是何人,遁去又是去哪里哪里?” 玄信一边让其他族人快去给秦月准备食用之物,一边神色更是虔诚地回应着秦月的问题: “十二大巫乃是巫神的使者,传承着巫神开天辟地的巫法精髓,他们坐落于四海八荒的十二个角落,拱卫着这方世界,从而避免天地不被大道崩碎,让巫人得以存续。” “闾山大巫的遁去,其实便是我的先祖也不知。巫人传承不同于中土世界,是由老一代的首领以巫法将最紧要的见闻直接灌输至于下一代首领,是以往往那紧要见闻传承久远。” 秦月一听,备觉好奇,毕竟中土人之所以极其重视教育,便是因为若不从幼年之时学习,就难以完全学习到比先辈更多的见闻。 这才有了那句流传上千年的叹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就在秦月脑子里想法跳脱之际,只听这玄信长叹一声,好似这问题让他也多了几分无奈。 “恕我直言,这件事情确实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像是有意为之一般。” “你细细说来”,秦月只觉得这玄信怕是去岭南学了说书先生的技巧,竟然总是能钓着自己的好奇。 第103章 寿元将尽 玄信眼神里颇有几分无奈,说起此话时竟有几分哀叹: “哎,九个部落代代传承中偏偏唯独少了大巫遁去的地方,就好像被人有意抹去了这段记忆一样。就连我请我族大祭司去巫原之地,也未能在那巫原守卫里问到只言片语。” “否则,但凡我们巫人知晓这个地方,便是世世代代去寻觅,也得求大巫再度垂怜于我等,避免困守于此处。” “中土人谈及我们巫术瘴气,都心生忌惮,哪里知晓我们巫人同样被那巫术瘴气困着。” 此时,一个玄蛇族人神色带有几分欣喜,突然跑到了二人身前,打断了二人谈话。 玄蛇只觉得眼前之人冒犯了圣女,不由得有几分皱眉,还未责骂便听其兴奋地说道,“族长,大祭司回来了。” 自在玄蛇部落生活一段时间后,秦月对这个众人口中的大祭司最为好奇。 每一个玄蛇部落的族人都说大祭司是整个部落里最有智慧的人,能够预知部落的兴衰吉凶,还能够给族人们治愈伤势。有些族人还多次提及,只要大祭司一句吩咐,便可当即为了他去牺牲。 秦月跟着玄信来到了玄蛇部落里的祭坛,准确的说是一个巨大的木屋前。 在中土世界的坊间百姓,其修筑的木屋顶多也就可容纳十来丈的宽长。 而眼前这玄蛇部落的硕大木屋,空间极其宽广,足以容纳上千人,目测之下至少有百来丈。 看着那木屋四周的顶梁之柱,高逾百丈,难以想象,想来是那玄蛇体型变大后帮忙搭建而成。 木屋的地面,乃是用厚重的青条石铺就而成,中间有一个宽约两丈,长约四丈的火塘,大堆篝火熊熊燃烧,熏烤着一头被处理过的巨兽。 秦月对这些丛林异兽了解得并不多,自是看不出巨兽的跟脚,只觉得其外形像牛,却只长着一角罢了。 不过,巫族的烹饪之法颇为独道,那兽肉早已经烤得焦黄喷油,可以清晰看到一些油脂滴在篝火中,反倒倍添木屋里那浓郁的肉香。 秦月毕竟生性洒脱,既然暂时在这玄蛇部落短暂寄居了,倒也落落大方。 那火塘边上满是陶土制成的硕大酒坛,足足有数百个之多。 秦月见状,只是微微运转灵力,便有一个酒坛直接从远处落入其手中,她一拍封泥,便将酒坛里的酒给倒在了由石块雕成的酒碗中。 秦月的这番举动,引得玄蛇族人纷纷喝彩,只觉得这圣女着实亲近众人。他们当即跟着纷纷效仿,一时间气氛倒也热烈。 这时候,十来个体型瘦削的老人围着大祭司缓缓地走进了祭坛。 秦月边上的玄信,当即往前相迎。那些老人则纷纷停住了脚步,四下散开。 没了老人们的阻挡,秦月这才看清,那所谓的大祭司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不过年纪与秦月相仿。 大祭司似乎并无打破周遭热烈氛围的意思,微微一抬手,竟是让众人继续,又引来一声雷鸣欢呼。 这一夜,祭坛之内,皆是用骨刀切肉的声音,美酒斟满石碗的动静,篝火燃烧发出的‘呼呼’声响,还有热烈的觥筹交错声。 在众人热烈谈论之时,大祭司走到秦月的边上,却突然说了句: “你到底是怎么拥有先天圣水的?” 秦月刚要发问,又听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圣女。” 大祭司的这句话,让秦月一瞬间有要当即轻灵术捏起的冲动。 只是她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周遭是数百玄蛇族人,怕是真的翻脸,自己便要当场被擒。 秦月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脸色,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圣女,至于先天重水,本就是与生俱来。” 大祭司似乎又换了个话题,“你的心性不错,若圣女真的一直未问世,你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大祭司的话没头没尾,听得秦月一头雾水,只是她越发觉得玄信等人对他的信任确有此理。 大祭司细细看了秦月一眼,沉吟片刻,突然出声,“可惜,你可知你的寿元将尽了。” “啊?”,秦月满脸愕然。 自秦月见到大祭司后,大祭司总共说了四句话,几乎每一句都出乎她的预料。 只是秦月压根不信大祭司的话语,她寻思着自己不过二十左右,又修行了灵尊所授的功法,不说必定修炼而成,起码和寻常修士一样活个上百年。 大祭司所言的“寿元将尽”,又是从何谈起? 就在秦月还在内心感叹这个大祭司着实深不可测,也尝试捏起天眼诀观察此人跟脚时,却发现眼前之人就好像一个最普通的村民,没有一丝一毫灵气,倒比寻常玄蛇族人还要体弱。 秦月暗道,“这怎么可能?我捏起天眼诀看师傅,不也能隐约看到灵气,总不能眼前这个大祭司修为竟然比具灵境还要高,是那元婴之上的境界吧。” “圣女,有请”,大祭司知道秦月此刻疑窦丛生,似乎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当即主动走到了祭坛外。 大祭司的脚步不快,但秦月却发现无论自己脚步走得慢了还是快了,始终距离大祭司约一丈的距离。 秦月看着周遭的玄蛇族人众多,心想横竖自己避无可避,还不如坦然应对,也就屏退了一直保护她的四位玄蛇族人,跟着大祭司往外走。 走在大祭司的身后,秦月反复观察,似乎想从大祭司的身上找到些许破绽。 她琢磨若是等会的谈话二人谈不拢,那么要是能拿下大祭司,未尝不能让自己安稳离开玄蛇部落。 “这大祭司好生奇怪,明明没有修为,为何依照师傅教的法门,也没有发现他有丝毫破绽?难道是我修为还尚浅的缘故?” 寻不到机会,秦月只能亦步亦趋来到祭坛之外。 她一抬头,倒是发现比往常的日子发生了些许变化。 来到玄蛇部落的这些天,部落上空一直都是一片浓郁的雾气,连月华都不甚明亮。 此刻,却偏偏是白露暖空,素月流天,端的是天象大变。 第104章 各有圣女 大祭司先行两步,离秦月依旧不过一丈。 但见那变得浓烈的月华此刻竟然无人催动,便主动照在大祭司身上,不过并无丝毫灵力泛出,仿佛被其完全吸收了一般。 紧接着,秦月便看到大祭司肉眼可见地衰老得极快,一下子从不过二十年纪的模样衰老得垂垂老矣。 “大祭司,你这是……?” “圣女,其实我对你并无恶意。我才到玄蛇部落的外围,便从族人那里听闻了你的事情。无论你是何身份,我都代表玄蛇部落感谢你救了那些巫兽。” 此时,这个已经看似耄耋老人的大祭司露出了罕见的微笑,“我这模样没吓到你吧,我也知晓你刚才想要看我是不是有修为。” 大祭司顿了一顿,“我还知晓你刚才确实动了杀机,只不过或许你心有顾虑,这才又收敛起来罢了。” “你也不用再试探我了,我确实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任何修为。玄信他们之所以称呼我为大祭司,不过是因为我粗略懂一些吉凶预言,又是每一代首领给下一代首领灌输紧要见闻的必备之人罢了。” 大祭司说完这个话,便又转身,仰头直视那高空的月亮,突然吟念起神秘的古巫族语言,秦月明明听不懂,却又好似对这话理解得真切。 “伟大的大巫,伟大的大巫,您忠诚的共工子民在呼唤着您。” 那高高在上的圆月,本来散发着浓烈的月华,不过是在此刻听了这两句古巫族言语,便仿佛受到了号令一般,瞬间月光再度黯淡。 紧接着苍穹之下再度聚拢起一片浓郁至极的雾气,连圆月也不可见。 瞬息之间,那大祭司又从耄耋老人般的垂垂老矣变成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不等秦月发问,这个“年轻”的大祭司便主动说道: “其实我已九十有四,你看到的我的模样,并非真正的我,只不过是伟大的大巫让我如此模样,给此地的巫人些许信心罢了。” 能够让一个普通人恢复年轻,又能瞬间变老,这样的手段即便鼓浪门的藏经阁里也未曾记载。 “你们口中的大巫好生厉害,如此手段闻所未闻。” “大巫的神通,我们这些巫人不敢揣测,也无从揣测。” 大祭司顿了顿,又换了个话题,秦月发现他似乎每一次都不把话完全讲完,便会一次又一次的换话题。 秦月心中暗想,“到底这只是他的言谈习惯,还是那神秘的大巫不让他说得太多。” 秦月还在琢磨之际,大祭司似乎只是为了打断秦月的思路,给出的消息越来越震撼。 “适才我说你寿元将尽,你怕是以为我在诓骗你。但我以共工起誓,确实是真的。你可知晓你肚子里已然有了生命吗?” 提到肚子里的生命,大祭司居然微微的弯了下腰,比出了个唯有玄蛇族人才知晓的奇特手势。 如此举动,秦月倒是靠着玄信平日与自己的闲聊,知晓大祭司实际上敬的不是自己,而是那蕴含着无穷生机的新生命。 听到大祭司的话语,秦月如何能不联想到在自己与王丰在清水溪底下的那一天。 其实二人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虽然依旧恩爱,但二人心中实则早已有几分遗憾。如今她对大祭司的本事已有几分信任,骤然听到此话,自是欣喜居多。 大祭司看到秦月面露喜色,绕是他已活了九十多岁,不由得罕见地心生好奇,问道:“圣女,恕我冒犯,你为何听闻自己寿元将尽,不悲反喜?” 秦月脸色洒脱,淡淡笑道: “大祭司,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倘若你的预言果真是对的,以我的修为本事,难道有办法躲开吗?还不如先为眼下的事情欣喜一番。” 大祭司从未想到秦月的回答竟然是如此,心中赞叹,又言:“你虽非真正的巫族圣女,但心境却和圣女一般无二。属实罕见,在下佩服。” 见大祭司赞叹,秦月的脸上倒也无甚得意,只是追问着自己见到这大祭司后最大的疑问: “大祭司,你口中的圣女,好像和玄信口中的圣女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秦月反问,大祭司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长叹一声,而后徐徐道来: “其实都一样,又都不一样。只不过九个部落的族人各有自己的坚持,玄蛇部落觉得圣女必须是怀有先天重水的人,火鸦部落坚持必须怀有先天神火的才是圣女,那雷虎部落只认身怀先天雷霆的才是圣女……” “总之,各个部落有各个部落的坚持,这不是我们这九个部落大祭司能改变得了的。” 这一夜,秦月与大祭司的谈话,除了让她知晓自己有喜了一事,其余一无所获。 她好不容易从玄信那里打听来的诸多巫族掌故,竟然多数又被大祭司给推翻,反倒让她觉得整个古巫族的历史及传承皆是迷雾。 此夜无言。 …… 次日一大早,几个守卫在部落边缘的玄蛇族人便急促地吹响了巫族的号角。 号角声一起,部落里的众人当即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纷纷抄起骨枪,唤来灵兽,便要驰援。 其实,巫族的号角声相当奇特,似是巫兽的哀嚎,又仿佛是那种穿越魂魄的呼唤,令人不自觉般战意倍升,便是秦月也觉得自己体内的先天重水有几分不安分。 还在自己木屋内的秦月,稍稍从窗户内一探头,对着守在自己周围的四个玄蛇族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却见这几个玄蛇族人明明神色慌张,却还是恭敬而急促地回应。 只是秦月不过略微知晓个别巫族语言,如今情况紧急,玄蛇族人说的极快,让秦月听得一头雾水,只能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行退下,准备自己去问玄信。 就在玄蛇族人尽数离开秦月周遭之时,距离秦月约七八丈的某棵巨树上突然间传来了一阵令秦月熟悉的声音。 “秦月,这下你还怎么逃?” 第105章 又见劲敌 原来,那日秦月和大祭司密谈之后,大概二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一天,玄蛇部落寻到圣女的消息便已然传遍了其余的八个部落。 消息为何传得如此之快,只因为八个部落里突然出现了个硕大的玄光术,将那日秦月外放先天重水唤醒玄蛇的画面展现在众多巫人的眼前。 寻常巫人看得只觉得诧异,但八个部落里的族长和大祭司却相视一眼,几乎都在很短的时间便推断出秦月的身份,即玄蛇部落的圣女。 一时间,每个部落的族长和大祭司都想把秦月给“请”回族里,便是当真无法“请”回来,那么至少也得将秦月“请”出闾山山脉。 火鸦部落里,族长与大祭司商量些许时间,便由族长带着数十头金乌,浩浩荡荡冲向了玄蛇部落。 “快快快,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雷虎部落里,数十头额头印着雷霆的雷虎载着几十个雷虎族人风驰电掣,目的地也是玄蛇部落。 “孩儿们,给我拿下那玄蛇部落。” 冰雕部落里,上百头冰雕就那么载着冰雕族人从高空呼啸而去。大祭司在冰雕之上号令道: “无论如何绝不可让玄蛇帮忙家伙独大,快去联络其他部落。” 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余的数个部落尽皆派人前往,只不过人数各有不同罢了。 其所图者,自然是秦月这个“圣女”,为的自然是将圣女赶出玄蛇部落。 玄蛇部落的大祭司告诉了秦月不少巫族秘辛,却未曾告诉秦月到底圣女对部落意味着什么。 只要某个部落的圣女在部落里待得足够久,那么找回大巫传承的机会就越大,就越能回到上古时期的部落模样。 在其他部落看来,如今玄蛇部落既然先行找到圣女,那么便极有可能先行寻回传承,恢复为共工部落。 虽说那先天重水的圣女对自己部落无用,但便是将其赶出闾山部落也好过让玄蛇部落独占鳌头。 偏偏,这厢玄蛇部落要应对八个部落的围堵,那厢秦月却又见到那如影随形的陈可为。 如今的陈可为已然没有所谓的仙风道骨,一身道袍的污血之多,大概是连净衣咒都效果不显。 才看到秦月,陈可为便颇为狠厉地说道: “秦月,让你主动交出先天重水你不肯,害得我落得这番田地。我发誓,这次便要你在此处身死道消,你也别想保住那先天重水。” 秦月哪里知晓,陈可为此番来闾山山脉为了逮住她,费了多大的功夫。仅仅那诡异至极的火鸦,让他耗费了不少金灵气。 他每一次将火鸦斩落,随着火鸦族人的血迹,火鸦便会复活一般,几头火鸦汇聚成一头,越变化体型越大,越是灵力激荡。 最后还是陈可为放下了所谓的宗门长老的架子,躲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大湖里,这才靠着大湖之水给拦住了这难缠的火鸦。 未曾想,就在他准备借助这不知名的大湖进行疗养之际,却遇到了一头酷似清水溪常见的娃娃鱼模样的鱼,只不过体型大了足足有数百倍之多。 长逾百丈的大鱼看到这个胆敢进入自己领地的陈可为,当即撵着他跑,气势虽说比不上那日的赑屃后裔,但相差也不太远。 二者初次相遇时,湖面上不过是泛起了些许涟漪,陈可为只觉得眼前的大鱼大抵是空有体型,并无修为,自然全不在意。 奈何这涟漪每往前几丈,便强上几分。 等到距离陈可为不过数十丈的位置,那涟漪已然变成了浪潮,已然有数百丈之高,汹涌的水灵力令陈可为骇然,只得御剑逃跑。 就在陈可为即将逃离大湖之际,这头大鱼突然口中吐出一记冰刺,后发先至,竟然让陈可为躲无可躲,直接穿透其肩胛骨,惹得他当即吐出了一口真元,加速遁逃。 如今陈可为埋伏在玄蛇部落四五天,可算让他想到办法来调开这些玄蛇族人和几十头巫兽玄蛇,这才获得了擒杀秦月的机会。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陈可为只是见面,便直接一道剑芒斩向秦月,丝毫没有留手的迹象,显然是动了必杀的念头。 秦月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养,灵力不仅恢复如初,反而有些许攀升的迹象,当即捏起遁地术,便要躲入其中。 “小小遁地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秦月本以为躲入地中便可躲避这剑芒,奈何陈可为当即将手中的玄铁重剑直接插入地面。 这柄法器自被陈可为祭炼之后,竟然意外地带有一丝的土灵力。 虽说这一丝的土灵力对金丹境修士的效果大抵是寥寥无几,对付秦月却绰绰有余。 秦月正在地底下遁逃,却突然察觉到身边的土壤仿佛有了灵性一般,自己的灵力全然无法调动,反而被短暂地束缚在地下的某个地方。 “找到你了”,陈可为话音刚落,骤然凝聚起金灵力于重剑之上,而后电光火石间便戳向秦月所在的那处地方。 轰隆一声,剑芒挥洒在地面上,竟将秦月直接逼出地面,而后便见秦月剧烈地咳嗽出来,点点血花洒在了身上白衣。 “哬!你倒是再土遁啊?这一次教你什么叫做走投无路!” 秦月此刻本想言语回应,但体内灵力却激荡非常,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显然还是境界差距过大所致。 她骤然想起此前和这帮玄蛇族人闲聊时,偶然习得的玄蛇召唤之法,便开始外放其先天重水。 陈可为凌空而立,看到那先天重水化作水雾,将秦月点缀得更加水灵,不由得有几分心神一动。 陈可为以为是自己动了心思,却不知其实这玄蛇召唤之术在古巫里本有另一个称呼,名唤玄蛇魅惑术。 “这秦月如此观之倒是好生水灵,要不待会留个活口、享乐一番,或者干脆将她炼成傀儡。” 陈可为还在琢磨着如何折磨秦月之际,突然间其周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朝着陈可为逼近。 第106章 大巫附灵 在闾山地界的这些日子,陈可为对这种声音可太熟悉了,自然知道是那颇能吃疼的巫兽玄蛇。 “只是,这秦月居然才不过几日就学会巫法吗?” 说起巫法,陈可为眼神里多了几分热切。 别看世人看不起这些巫人,但对于他们那诡异莫测的巫法,修士们是既恨又怕,还夹杂着几分佩服。 巫人们的修为往往看上去不高,但透过那些巫法,能够和他们口中那神秘的大巫沟通,顷刻之间便能获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曾有大能修士推演了巫法的来源,想要找出其大巫的位置,却始终推演得不得其果。 他也曾暗地里捕捉过几个巫人,想要学会那巫术,可是却不得其法。 陈可为不甘心,从黑市买来了鬼修的法子,想着从魂魄入手,没想到要刺探那些巫人的记忆时,却有一团迷雾始终阻挡着他,只得作罢。 不过,陈可为脑海的想法虽多,手上动作却没停下,便是要生擒那秦月,也得先将那棘手的先天重水夺去。 他从怀里掏出了个碧绿色的葫芦,竟然和那日吕云洲在幻梦花中出现的葫芦一模一样。 不过瞅着葫芦的外壁,倒是更为圆润,显然品级更高。 他打开葫芦塞,对着法宝五行葫,吟念着咒术,“阴阳流转,五行汇聚,宝葫开启,无物不收。” 秦月见陈可为想直接夺了先天重水,意念一动,那吸收了河怪血元的右手竟然瞬间射出了一道水柱,水柱中夹杂着寒冷彻骨的灵气。 这道水柱虽然伤不了陈可为,但胜在速度远胜寻常术法,倒是让陈可为的咒术施放为之一顿。 就在此刻,几条玄蛇猛然从丛林中窜出来,而且战意极其高昂,似乎即刻便要把陈可为吞噬。 “这几头畜生怎么回事?怎的比前几日猛烈许多?” 陈可为哪里知道,自己倘若不拿出那葫芦要收先天重水,怕是玄蛇还会和此前一般,要沐浴了先天重水的水雾后才会开始猛然变化。 偏偏它们皆以为陈可为要夺了它们的造化,自是暴怒非常,连巫兽里的本命精元都被尽数催发了。 陈可为虽说修为最高,但被如今完全悍不畏死的四条玄蛇缠得着实有几分苦恼,迟迟未能完全将五灵葫催发出来。 秦月见状,当即以短匕划开了自己的双掌,手掌交替一抹,便有鲜血滴落。 她用灵力轻轻将这般鲜血往前一送,那先天重水仿佛被其吸引了一般,瞬间融合一起。 只是,便是教授秦月巫法的玄蛇族人,也未想到这共工传承下来的巫法落在这先天水灵力的天资,又身负先天重水的人身上竟会如此诡异。 霎时间,先天重水的水雾变得猩红,连带着秦月的双眼都泛着些许红色。 陈可为细看秦月的眼神,竟然仿佛沉寂了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反而逸散着某种久经尸山血海的死气。 但听秦月,时而语气僵硬,时而语气柔软地说道: “就算你真的要取我性命,那也不会是今日。” “不……会……是……今……日。” 秦月说完后,似乎整个人的神识全然被猩红的血气所包裹,竟比那日秦风被商正夺舍的气势还要恐怖。 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大的灵力潮抑或说是巫力潮,直接从秦月身上泛出,不过是被灵力潮顺势波及了下,便直接扫断了足足数十棵参天巨树。 随后那四条玄蛇仿佛像被秦月召唤了一般,互相首尾缠绕,拱卫着秦月。 “这秦月怎么回事?怎么好似巫人那请巫灵附体的法子?” 秦月此刻未用任何法宝,仿佛只是单纯地被巫力托起,径直升空到与陈可为一般高的位置。 “秦月,你这是?你竟然能和大巫的道统融合?” 陈可为毕竟透过黑市和御剑宗藏经阁了解过不少修行掌故,只以为秦月竟然能接受大巫的道统,否则便是她透支了自己的灵力与真元,也绝计不可能有如此气势。 不过,陈可为浑然不惧,他此番在闾山山脉连番血战,本来停滞了几十年的修为竟然又有了几分松动。 他有种隐约的感觉,只需要此战能拿下眼前这个诡异的秦月,怕是便要先宗主独孤策一步,登上元婴境。 说来也有几分可叹,御剑宗的三位长老中,徐琦整日里便是用御剑宗的门头在外面出风头,暗地里的肮脏之事陈可为不是不知晓,也想动用自己执掌宗门律法的权限。 只是他每次请独孤策处理时,都被以伤了宗门和气为由被拒绝,只得作罢。 至于另一位长老齐容,倒是洁身自好,未曾干过任何埋没御剑宗名头的事情,修炼也勤勉。 只不过每次面对死对头鼓浪门时,总是对那归海恋恋不忘,好几次能够在闾山秘境里和自己联手除掉归海时,每一次都手下留情。如此作为,惹得陈可为数次要以通敌之名处置,却也被孤独策给压了下来。 唯独这陈可为,全部的心思都扑在这御剑宗里,平日里教导弟子,不分师承派别,几乎倾尽心力,秘境夺宝也多次死战,让宗门壮大成为了他唯一的念头。 此刻,陈可为竟然主动将玄铁重剑插入剑鞘中,整个人的金灵力急速迸发,竟然化作了一柄比玄铁重剑的虚影还要庞大几分的璀璨金芒。 这金芒不断地吸收着周遭的灵力,连那拱卫的黑蛇都有几分被打乱了阵型。 瞬息之间,金芒冲天而起,似乎要将凝聚在上空的血舞给一剑劈开,而后化作一柄长剑直接斩向秦月。 那巫兽玄蛇此刻自然护主心切,四条玄蛇齐齐迎着长剑而去。它们仿佛有默契一般,身上鳞甲绽放出黑光,共同甩出了摆尾攻势。 只是金剑气势委实惊人,四条玄蛇的摆尾几乎都被金剑所破,先是传来了阵阵金属般的鸣响之声,而后便是血肉绽开的嘶嘶声。 紧接着,大概是玄蛇的身躯竟然无论如何也无法拦下这金芒,其结果便是齐齐被拦腰斩断。 长剑斩断蛇身后,剑势不减,继续直奔秦月。 第107章 神秘巫法 却见秦月仿佛成了傀儡一般,眼神里满是空洞,只是数道淡淡的血气从虚空中出现,牵引着的她的双手。 只见秦月双手齐出,一边嘴间迅速发出一种决然不似任何中土人的音调,一边双手急速不断地变换着手势,一手四指指天,一手两指按地,而后便有一道红黑色的气流在掌心盘旋。 随着两掌击出,便有一道诡异的红黑血盾凝聚于秦月的身前,随后迎上前去,径直朝着陈可为化作的金色长剑巨影而去。 轰隆一声,剑盾的碰撞溢出的灵力让施法的二人都往后退了足足七八丈,各吐鲜血。 至于更远处,那还在与其他八个部落周旋的玄蛇族人同样察觉到了此处的灵力迸发。 一时间,九个部落的人都停下了争斗,骇然地看着秦月与陈可为的争斗。 不少玄蛇族人虽然还紧握骨枪,却不停地用巫语念诵着圣女的伟大。便是那玄信,脸上同样满是震惊之情,口中喃喃自语道,“圣女才来部落几天,便已经有这般修为了,难道我们玄蛇部落要找回传承了吗?” 其他部落里的大祭司惊讶之声不断,“依照那日的画面,这圣女不是修为平平吗?怎么我们才赶到此地不过几日,便已经有如此骇人的修为。” 战场中央,这一击碰撞后的陈可为虽然吐了几口血元,但斗志更胜,爽朗大笑道: “好,痛快!此战确实痛快。今日可算领教了巫族的秘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陈可为今日便要在此破境,让御剑宗威名至此树立在闾山山脉。” 陈可为的朗笑声传遍了玄蛇部落,几乎只是笑声,便有阵阵灵力散发,让众人才知晓这个中土人此刻爆发出来的惊人实力。 不等他们感叹之时,秦月发出了一阵冰冷至极的声音,莫说陈可为了,便是围观的众多巫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我说了,不会是今日。” 二人这次并无任何术法,只是分别化作了一红、一金两道光芒,在空中争斗,仅仅逸散出来的灵力便让围观的众人都各负伤势,唯独几个部落的大祭司毫发无损。 就在这个时候,玄蛇部落的大祭司突然站到了众人跟前,喃喃自语道,“这是大巫降临,大巫降临啊。” 其他几个部落的大祭司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秦月那散发的红色灵力分明和巫原的力量极其相似,竟然也都认可的玄蛇部落的说法。 别看九个部落如今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大巫却是所有人所尊崇的,他们听到玄蛇的大祭司这般喊,也知晓其绝不敢拿着大巫的名义来哄骗诸人。 依照闾山巫人的说法,倘若遇到大巫降临,那么只要是此方天地的巫人就必须得立刻放下争端,以巫兽之血进行献祭。 上千个巫人,齐齐跪拜于地上,纷纷拿着各自部落的利器,划开了各自部落的巫兽血肉。 那本来凶悍的巫兽,此刻温顺得如坊间的家猪一般,任由巫人取出些许兽血。而后,但见巫人们齐齐诵念歌颂大巫的祈求声,而后将兽血洒落于地上。 很快,周遭的整片土地满是血红色,腥红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巫人的脸庞都泛起了淡淡的猩红色。 片刻之后,天空中的太阳被遮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的血雾,紧接着便是道道血红的月华从血雾中穿透而下,照射在巫兽之中。 此时的巫兽,瞬间膨胀,气势节节飙升,数十头巫兽当即抛下了族人,朝着陈可为而去。 但陈可为此刻却仿佛杀红了眼,不惜耗费真元也要振作灵力,竟然真就快把那坚不可摧的元婴境给破了。 “来啊,通通来啊。” 陈可为自己也未曾察觉到自己已然要进入到入魔的状态,身上灵力大幅上涌,还把周遭的巫术瘴气给吸入了不少。 那金色巨剑中渐渐出现了些许黑色纹理,倒像是金灵力夹杂着巫气一般。 至于秦月,同样陷入了某种道不明的癫狂状态,那道道血红之气,就那么如木偶戏一般,牵引着秦月凌空踏着巫族的舞蹈。 但见秦月时而双脚先后重重向地面踩踏,仿佛连那距离足足有十数丈的地面都微微震颤起来,将大地的土灵力都吸纳其中。 而后,秦月好似陀螺一般,整个人的步伐突然呈现着圆形旋转,难以分清是身体被周遭的红黑漩涡吸引而快速转动,还是秦月牵引着周遭的灵气形成漩涡。 就在漩涡越来越快之际,那漩涡中的秦月突然停下了脚步,只有身上衣裳飞扬,而后那漩涡便仿佛凝固了一般。 紧接着,便是突然从连静止中又恢复旋转的漩涡,此刻越发狂暴,蓄势而与那金黑巨剑再度猛烈碰撞。 …… 那一日,玄蛇部落开始下起了血雨,雨量并不大,淅淅沥沥,可是足足下了三天。 这三日里,玄蛇部落的族人几乎每日都在朝着祭坛木屋跪拜,祈求着伟大的大巫能保佑圣女能够神识清明。 这一战自然是秦月输了。 说来也属实正常,一个练气境的修士,便是被大巫降临,催发了极限,便是有数十头巫兽相助,也难以敌得过一个堪堪元婴境的修士。 玄蛇部落的诵念之声此起彼伏,再往外其他八个部落的族人都已经悉数退去,留下的唯有各个部落的大祭司。 他们之所以还留着,不过是在等待着两样事情:玄蛇的圣女到底什么时候死以及大巫的预言是什么。 依照巫族的故老相传,每一个巫女的出现,必定会带来大巫的启示,指引着大巫的子民该去往何方。 第四日的正午,明明该是皓月当空,天空中挂着的却是一轮猩红的血月。 祭坛木屋之内,大祭司站在床榻边上,忧伤地看着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秦月。 大祭司神色复杂,语气中却满是不忍。 “圣女,你的请求,恕我难以从命。你在巫族也有几日了,想来也知晓我们巫人是主张魂魄回归天地的,强行断了你的魂魄轮回,实在是有违大巫的教诲。” 第108章 回光返照 听到大祭司的话语,秦月激动更甚,在接连的咳嗽声中断断续续地说道: “大祭司,我求求你,我只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我说了,我只想要他活着。” “大祭司明明说我寿元将尽,你既然能本事能预言,肯定也有法子帮我解决的,是不是。” 秦月脸色白得可怕,却还是在不断地哀求着大祭司,似乎连身上最后一股气也要用尽一般。 大祭司别过脸去,似乎不忍再看秦月的眼神,却见她竟然拉开被褥,强行落地,蹒跚着拉住了大祭司的脚。 “求求你,大祭司。” 见到秦月如此哀求,大祭司只好再度给秦月强调那秘法的可怕后果: “可是,若我当真的依照那个秘法,从此六道轮回中便再也不会有你的任何痕迹了,连伟大的大巫都无法再将你从无尽岁月中召唤而来。” “你可知晓后果?你们中土人的六道轮回之术也无法寻到你,我们巫族的唤灵术也无法找到你。” “我知晓你的神识中有一小部分似乎寄托在某个神秘仙物上,但我也不能确保这秘法之下,那仙物能不能保住你些许神识。” “倘若那神秘仙物也不能,那么你从此将完全不存在于世间,比中土人所谓的灵力自爆还要可怕。” 大祭司历来话不多,但面对这个相识不过半月的圣女,此刻心中却难以抉择。 他看似不愿意违背大巫的教诲,实则不愿意这个他觉得有圣女心境的女子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大祭司,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愿意。” 秦月此刻的话,决绝而坚毅,全无后悔的余地。 这一次,大祭司没有再继续苦劝,他已经看到秦月的血气在以飞快的速度消逝,若再不使用那在巫术中也堪称神秘的秘术,便来不及了。 这三日里,他已经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连与玄蛇族人性命交关的巫兽都杀了两头,都未曾换来秦月一丝一毫的生命力。 被陈可为直接夺取了先天重水的秦月,非但灵根受损,赖以修行的道基破碎,连寻常人用来维系生机的天灵也已然支离破碎。 若非秦月挂念着腹中的胎儿,用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勉强凝聚着神识,怕是早就在两日前便要身死道消。 大祭司对护卫的四个玄蛇族人交代道,“去准备四大石杯的巫人之血,巫血中要浸泡着这四头巫兽的内丹。” 等了约两炷香,玄信唯恐出了差池,甚至还多准备了一倍,这才送到大祭司跟前。 大祭司看到多准备了一倍的施法材料,神色复杂的看着玄信,却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只见大祭司罕见地将一直披在身上的兽皮脱下,其后背满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而后,他让族人将那内丹尽数捏碎,再将巫人之血浇注于其背上,用内丹涂抹在自己后背上每一处疤痕处。 渐渐地,那恐怖的疤痕化作了诡异的纹理,仿佛是一个咒术一般,顷刻间便有一个阵法在祭坛木屋内形成。 “你们速速出去,没有我呼唤,谁都不许进来。” “是” 玄信和几个玄蛇族人当即退出了木屋,还顺带派人看着还在外围观望的各部落大祭司,扬言只要再敢往里闯入,便是大祭司也照杀不误。 在众人的眼中,那祭坛木屋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周遭的玄蛇齐齐伏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异动。 紧接着那血色天空中突然仿佛被某种力量给喝退了一般,直接透过木屋,照射着秦月。 周遭的林木迅速的枯萎,连那躲得慢的玄蛇都能肉眼可见地看到其尾部仿佛被夺取了生机一般,瞬间消弭。 渐渐地,黑色的漩涡笼罩着木屋祭坛。 众人难免好奇,可谁也不敢轻易踏入,只能心焦地在祭坛外等候,生怕坏了大祭司的秘术。 足足过了半个一炷香,漩涡才彻底消失。 当大祭司从木屋里出来之时,那本来不过二二十年纪的他,此刻却化为了垂垂老矣的老人。 要知道,他此刻并没有被沐浴月华,也就是说他永久地衰老了。 紧接着,木屋内便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玄信急忙命人搀扶着大祭司,而后便直接冲进了木屋祭坛,只在秦月的边上有一道柔和的光笼罩着那个新生的婴儿。 在这个婴儿的边上,有一条体型极小的玄蛇,安静地伏在婴儿边上。 玄信没有言语,实则内心波涛云涌,“天生便自带玄蛇,这不是……” 玄信看向床榻的秦月,此刻哪还有往日般的生机,整个人比大祭司还要苍老,死气弥漫。 紧接着,在玄信的目光中,秦月居然由衰老急速地回复了年少时期,几乎回复到了她还未出嫁的模样,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恢复了巅峰。 “圣女,你这……” 玄信将“回光返照”四个字吞进了肚子里,不忍继续往下说。 此时的秦月完全站起身来,只是身上透露着浓浓的死气,却笑着回应道,“这还得多谢大祭司。” 秦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温柔地看着那被柔光怀抱的婴儿。 玄信以为大祭司的那神秘巫法竟然真的能让秦月死而复生,不由得大喜若狂,当即命人传信给部落里的人。 不久过后,在其余八个部落的眼中,玄蛇部落虽然明明死了不少灵兽,但却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氛围。 这时候,玄信才走到这些部落跟前,“你们可以走了,我们玄蛇部落的圣女活下来了,我提醒你们,她是大巫降临过的,你们谁都不能伤害她。” 这些部落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觉得一连数日的忙碌竟然都白费了,失望之情笼罩着诸位。 他们甚至后悔,为何那日那个满身金光的中原人遁去之际,何不干脆拦着他,好歹这趟辛苦也不会就此白忙活。 祭坛之外约十来丈的位置,大祭司的木屋内,极其简陋,显得与他的身份极不匹配。 待他坐在床榻上时,两个搀扶着他的玄蛇族人被尽数屏退,而后关上了木门。 “唉,还是太勉强了。” 第109章 族人信心 床榻上,大祭司后背的疤痕不停地渗出血来,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在玄蛇族人眼中,总是神色如常的大祭司,实则其后背上的疤痕仿佛有无数的猛兽在一起撕咬着。 此番疼痛实在难以言表,若是换作寻常族人,只是十分之一的疼痛,便得在地上打滚哀嚎。 就算如此,大祭司还颇为洒脱地给自己宽慰了一句,“要是我还是个普通的玄蛇族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不用那么疼了。” 若依照那传承久远的秘法,秦月本该在生下腹中胎儿后,便会溘然长逝。 只是,大祭司看到玄信额外多准备了一倍的材料,便知晓了他的想法。 如今玄蛇部落的圣女,得而复失,怕是会让玄蛇族人陷入了长久的沮丧之中。 毕竟,在过去,等待圣女是所有人的期望,圣女一日不出现,虽然会心焦,但族人们大多觉得总会出现的。 如今,秦月作为圣女,不出现则已,一出现若是短短时间便身死道消,那么对于玄蛇部落而言,心理上的毁灭打击或许比肉体上的毁灭还要可怕。 “玄信这小家伙不错啊,坚韧、果敢,有远谋,看来玄蛇部落成为共工部落得靠他了。” 自言自语到这,大祭司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来的血已然不是血红色,而是带着腥味的黑色。 “但愿我换来的这一年,玄信能寻个由头,安安稳稳让圣女一事过度吧。” “不过,玄信以后难了,要是我也走了,接下来的九年得靠他勉力支撑了。” …… 一年的时间,对于有些人颇为漫长,对于秦月而言,却还嫌太短。 秦月看着一手抱着的儿子,一手轻轻地逗弄着他的下巴,满是不舍,亲了亲额头后,嘴上喃喃自语道: “小家伙,也不知你长大后是否还记得我呢?还是别记得我吧。可是娘……” 说完这句话,秦月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玄信的手中,只因为她得启程了。 “玄信,其实我已清楚你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了吧。” 虽然玄信确实如他所言,却还是对此时的秦月保持了十足的恭敬,眼神温柔地看着手上的孩子,然后回应道: “是,我确实在半年前就确定了你不是圣女。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秦月点了点头,其实按照道理,她本不该如此相信玄信。 但那日给自己强行施行了秘法后,大祭司却给自己留下了一句话。 “今后的一切,皆听玄信的安排,他对你没有恶意。” 这一年里,秦月才从玄信数次阻拦自己探望大祭司的话语中,推断出自那日大祭司后为何会就此再也无法恢复年轻模样。 她这恢复生机般的再活一年,竟然是大祭司与那冥冥之中的巫神做了一场虔诚的祈祷。 原来,大祭司竟然以自己余下的寿元和伤疤永不愈合去祈求巫神让秦月能够再活一年。 死而复生自然是不可能,一年的时间只要到了,便是比魂飞魄散还要彻底的湮灭。 “圣女,既然如此,那么今日便有请你和大祭司启程吧。” 秦月只是将身上所有的物件都放在了行囊里,就那么孑然一身的启程。 临行之前,秦月又从床榻的被褥中拿出了王丰给她亲手雕刻的木雕,赫然便是秦月少女时的模样。 她看着儿子,柔声道: “玄信,麻烦你将来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麻烦你告诉他,我本来是如此模样。” …… 去往巫原的路并不好走,四个玄蛇族人各自搀扶着大祭司和秦月往山间密林行进。 托大祭司的介绍,秦月这才知晓巫原之名从何得来,竟然是巫的本原,是所有闾山巫人心目中最靠近巫神的地方。 一路上,四个玄蛇族人在交谈时倒是相当兴奋,他们一想到玄信前不久刚和族人们说的话语,眼神难掩激动。 “大祭司和圣女感受到巫神的呼唤,要去巫原聆听教诲,带回玄蛇部落的未来。” “族长,你说的玄蛇的未来是什么啊?” “我自然也不知道,但大祭司在部落里这些年,哪件事情预言出过错?” “也是,有大祭司和圣女,想来我们很快就会重新成为共工部落了。” 玄蛇族人很单纯,只要是能让部落兴盛的消息都能让他们开心许久。 众人哪里知道,便是玄信也不知道所谓的未来在哪里,他压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得亏着族人对大祭司那堪称盲目的信任,这才让他避免了被追问的窘迫。 玄信行至无人处,暗道一声:“大祭司,但愿九年之后,你说的那个人会出现。” 只是玄信哪里知晓,大祭司所言的那个人竟然另有所指。 不过,此去巫原的路上,秦月倒是时隔将近一年后再见到大祭司,发现对方竟然又恢复了年轻的模样。 趁着四个玄蛇族人去寻觅食物,秦月偷偷问道: “大祭司,是你为我施行秘法消耗的本元恢复回来了吗?” 大祭司摇了摇头,只是掀开自己背上一直披着的兽皮。 秦月一看,端的是触目惊心,那背上的道道疤痕,非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不停地有血液渗出。 要不是大祭司那疤痕处长着蠕动的血肉,能够再次将其吸收,怕是鲜血早就滴了一路。 更可怖的是,秦月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大祭司背上的疤痕越来越深,仿佛能看到了内脏一般。 “大祭司,你这是?” 秦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对于眼前的恩人,她实在无以为报,竟有几分词穷。 “圣女,别为我难过。这一次来巫原,我反正也要和你一起离开人世,不如最后再给族人们留下一点信心。” 秦月还想再说,却听大祭司急速地道了句:“他们回来了。” 她当即收拾了神情,转而换了个话题,生怕被这四个族人看出端倪。 “这巫原好生奇怪,地势越高,却越是温暖,偏偏吹来的风又是冷的。” 四个玄蛇族人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入巫原,同样好奇地等着大祭司的回答。 第110章 巫原怪事 “据说悠久岁月之前,四海八荒虽然共有十二个大巫坐镇,但巫原其实仅有两座。一座位于闾山山脉,另一座则位于一个叫做不周山的地方。不过,不知发生了何事,位于不周山的那座巫原竟被巫神给收回了。” “那时候,共工和祝融部落刚好是轮值守卫闾山巫原的两大部落,他们担心这座巫原也被收走,便日夜不停地跪在地上祈祷,请求巫神不要抛下他们。” “最终,巫神留下了这座巫原,却也留下了一句神谕。” “什么神谕?” “水的尽头才是火,水与火本来就是一样的。” “啊?” 秦月和四个玄蛇族人一脸愕然,要知道无论是何种修炼体系,水与火本就不容。 偏偏巫神的神谕竟然是说水与火居然是一样,众人自然皆是不解,似乎还想从大祭司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 只见大祭司摇了摇头,那历来睿智的眼神里罕见地透露出了深深的疑惑,叹息道: “我也不知晓,应该说便是从古至今的九个部落里的历代大祭司也无人知晓。” …… 巫原上这离奇的天气,导致周遭的猎物着实少了许多,众人只能勉强果腹。 所幸几人倒也不是讲究的人物,便只是简单地吃点肉食后,就又继续上路。 不过,秦月越往巫原深处走,越发现不对劲。 大祭司口中的生机盎然之地,为何一路上各种野兽越来越少?连本来的郁郁葱葱也变得越来越荒芜? 在一开始,四个玄蛇族人只需要在附近几里地便能寻到猎物。 越往巫原深处走,寻到猎物的路程越来越远,达到二三十里。到后来,甚至足足要走五六十里地才能勉强找到足够几个人食用的猎物。 四个玄蛇族人眼见得猎物越来越不足,便主动减少了自己的份额,把食物留给了大祭司和圣女。 秦月本想推托,大祭司却用手拦住了她,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只得接受了玄蛇族人专门留下来的食物。 这一路上,秦月似乎有种错觉,越靠近巫原,大祭司似乎变得越发年轻。 只是她每次故意落在大祭司的身后观察,始终看不出对方到底年轻在哪里,好似只是一种生机弥漫的味道。 众人大概足足走了有小半个月,可算到了巫原的核心地带。 来到此处,秦月发现这个地方始终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迷雾,压根看不清漩涡里的光景。 秦月远远观之,推测这个漩涡的直径顶多数十丈,似乎比她早先预料的要庞大些。 不过,漩涡的外围,每隔十丈便有一个巫原守卫,脸色肃然,见到众人似乎连搭理的功夫都省了。 直到大祭司领着秦月开始要往里走,那巫原守卫才喝问道: “来者何人?” “玄蛇部落大祭司及我族圣女。” 秦月一听,好地道的中土语言,莫非和玄信一样曾经去过中土不成? 几个拦住的巫原守卫闻言,当即将骨枪、弓箭、石锤等武器尽数放下,这才放了二人进入漩涡迷雾中。 至于随行的四个玄蛇族人,则在不舍与担心中被大祭司挥手给打发回了部落。 走进巫原的腹地,秦月便询问大祭司,为何适才那几个巫原守卫中明明有玄蛇族人的模样,却未对大祭司显露出任何的恭敬之情。 “他们是各个部落中对巫神最虔诚的战士,他们舍弃了一切驻守与巫原,只盼着能在此等候巫神降临。” “凡是成为了巫原守卫的人,他们便不再以部落之人看待自己,所有人对他们而言都是大巫的子民罢了。” 秦月的好奇性子,便是寿元将近也未有丝毫改变,又问及了为何巫原守卫和玄信一样,说起中土言语如此利落流畅? 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他们和玄信不一样。若是你会的是其他言语,那么他们也能说得出来,这本就是大巫赋予巫原护卫的一种天赋。” 一个大巫,让守卫巫原的巫人能够懂得与来人相对的语言。 这种神通便是秦月搜刮了脑海里对鼓浪门与百家注解上的修行记载也未见任何记载。 漩涡之内,秦月本以为会有狂风肆虐,却连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 这时候只剩下两个人,大祭司反而将身上一直披着的兽皮给丢在了地上,就这么露着上半身一直往前走。 “圣女,这一趟有劳你陪我来了。” “大祭司这话说的未免生分了点,再说这本就是咱们计划的一部分。” 二人就这样一直走着,未曾再见到任何的人或生物,秦月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巫原没有尽头。 秦月曾想抬头看看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却发现压根无穷判断,因为巫原的天空上,分明是昊日与皓月皆在。 秦月在漩涡里越走,越感到诧异,她非但永远不会感到饥饿,看了下脚上的鞋子,连一点磨损都没有。 唯一有变化的大概是大祭司,非但话越来越少,而且外貌变化还越来越大。 一开始还是和秦月一般的二十年纪,后来便是十八年华,再往深处走竟然变成了十岁幼童的模样,以至于身上的衣裳显得大了不少,略有几分滑稽。 秦月主动问了好几次,可是大祭司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只是一直往前走。 就在秦月终于忍不住要拉住他时,突然看到他停下了脚步,往前一探,竟然是个黑白相间,泾渭分明,又一直流动的池水。 大祭司转头,终于又向秦月开口道: “圣女,我们到了。这是我的归宿,是每一个大祭司的归宿,也是你此行的归宿。” 说完这话,大祭司仿佛有某种诡异的术法落在他的身上,瞬间整个人开始如碎片般消散。 他转身看着秦月,脸上满是笑容:“后会无期了,圣女。” 而后神色突然又化为几分癫狂,“抓住这最后的时间,看看这时空的起源吧。” 大祭司的碎片就那么逐渐消弭于无形,紧接着便是秦月,亲眼看着自己手和脚变得越来越淡。 不知怎的,秦月突然想去试试那潭黑白相间的池水到底有何特别。 她用尽剩余的力气拼命往池水跑去,身形随着秦月的猛然发力也淡得越来越快。 终于在秦月整个人跳进池水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四肢和身体都已经尽数消散,只剩下了个随时溃散的神识。 在这潭黑白相间的池水上,秦月看到了好几幕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 第111章 秦月身死 “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每天都木楞地看着几个玄蛇族人在练习巫法。” “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每天独自一个人在戏台下看着几个大人在表演傀儡戏。”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每天都穿着戏服,在戏台上唱着戏曲。” “一个九岁的小孩子,站在某个看得并不清晰的山门前,一柄火红短剑贯穿了胸膛,跌落山崖。” “跌落之际,小孩子身上的衣裳舞动,露出了插在腰间的木雕。” “木雕清晰,正是秦月。” 秦月看到这,突然惊声道: “儿子,是你吗?怎的会如此?玄信!还是你爹,没有保护好你吗?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秦月的神识猛地一顿,似乎连头颅都要再次显形。 却见黑白相间的池水此刻好似那漩涡一般,极速转动起来。 而后,嘭的一声。 不甘心又如何,秦月终究彻底消失在世间,一点无存。 …… 上千里外的秦家,池塘底下。 林奇从修炼中猛然抽离出来,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为何这次我的神识波动比往常都要厉害?又有秦家的人陨落了吗?” 自秦风身死道消后,青铜钟外壁上的六道人形虚影,如今已然只剩下了五道。 那驮着秦月神识虚影的黑蛇,此刻身上的纹理猛然泛起了剧烈的光芒,竟然直接冲破了池塘之水,径直往空中呼啸而去。 林奇生怕惹得其他修士注意,还想将那道光芒给拦截下来,却发现已然慢了一步。 那道光芒直冲云霄,而后径直冲进了牛姆林的巫术瘴气中,不停地往前,来到了闾山山脉的最南部,然后又继续往前,来到了巫原的腹地。 数个巫原守卫看到这迎面而来的光芒,毫无恐惧之色,各自凝聚起灵力,就要拦住这光芒。 若有寻常修士在此,大抵会震惊于巫原守卫的灵力强度,居然每一个都达到了修士里的具灵境,这便是属于闾山巫族的底蕴。 他们手上动作不慢,口中却各自说着不同的语言,既有中土官话、三秦方言,又有闾山巫语、南疆苗语,不一而足。 唯一的共性,大抵眼下之意皆是:来者何人,胆敢冒犯巫神。 可惜,那道光芒没有丝毫威势无匹的气势,巫原守卫的灵力明明触碰到了光芒,却没有一丝一毫拦截的作用。 那道光芒就那么匀速地来到那潭黑白相间的池水之中,直接抹向秦月消失的位置,似乎要把秦月的神识从池水中给拉出来一般。 突然,漩涡迷雾的各处传来一阵声音,不过是四个字,“你越界了”。 而后,光芒仿佛被什么力量瞬间了捏住了一般,就那么破碎,消弭于无形。 至于千里之外的林奇,只看到那黑蛇纹理突然活了过来。 黑蛇猛然张开大口,没有秦风神识破碎那日的温和模样,便要立刻将秦月的神识虚影吞下。 秦月的神识虚影,突然间如皮影戏般动了起来,但速度比那日秦风要快上许多,似乎想在消失前遁入蛇口。 可是临到蛇口处,虚影却瞬间崩碎,唯有一股淡淡的神识之力冲进了黑蛇腹部。 顷刻之间,林奇只觉神识增幅远胜于那日秦风败亡的情况,似乎还夹杂着些许不属于秦月本身的气息。 正是些许充满狂野与自然的气息,即“巫”的气息。 想来是这股特别的气息,林奇只觉得自己的神识距离跳出青铜钟越来越近了。 至于那金丹境,不过一层窗户纸,只差捅破罢了。 “如此看来,倒是不好再继续耽搁了。我必须得尽快提升至金丹境,将神识凝练出来实体,化作器灵。 “否则若依照碎片记忆的说法,器灵不同于修士,修士在筑基境根基打得越扎实,将来元婴境破境越是容易。器灵在筑基境拖得越久,将来元婴境破境越是困难。” “这一年来,我总觉似乎还缺了什么,好似就在那天府之地的酆都城。” “这秦武必定想为秦风报仇,也是我的本意,倒是可以好好筹划一番。” …… 就在玄蛇大祭司与秦月一齐走进巫原腹地,九个部落的族人,几乎同时看到了一道从巫术瘴气南侧而来的光芒,竟然将笼罩在苍穹的浓雾都给劈散了一般。 八个部落的大祭司纷纷来到各自的祭坛,以秘法沟通大巫,期盼能从这异象中得到启示。 在牺牲了几头巫兽之后,各个部落的大祭司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启示。 只是他们未曾料到彼此之间的启示竟然是相同的,皆指向了九年后的玄蛇部落。 唯一例外的便是玄蛇部落,如今部落里并无大祭司,但该部落的大祭司在去往巫原之前,却给玄信留了两句话: “无论将来有何异象发生,都要装作已经知晓了一般。圣女的孩子,你当然要完成承诺将他送回铁尖山,但不是现在。” “务必要让圣女的孩子对玄蛇部落怀有感情,如此我的死亡才有价值。” 玄信看着抱在怀里的秦月之子,对身边的族人交代道,“无论圣女在与不在,都要照顾好他。” 玄信一边向心腹交代着要照顾好这个孩子,脑海却不由得想起了大祭司启程去巫原的前一晚。 那一晚,大祭司罕见地畅谈,与自己足足谈了一晚上。 那一晚,为了保持足够的清醒与智慧,大祭司放弃调用巫力来催发巫术,导致背上那疤痕的抑制不住,流血不断,以至于地面上没过多久便满是血迹。 “大祭司,你这伤势……,整个玄蛇部落都对不住你了。” 唯有玄信作为族长才知晓,其实大祭司对玄蛇族人的疗伤,是以一种大巫传下来的神秘巫法,将族人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 虽然这种神秘巫法能够在转移中减轻伤势,但架不住蚁多咬死象。 随着救助的族人多了,大祭司背上的伤势也越来越恐怖,且完全无法愈合。 这才会导致每个部落的大祭司在回归巫原后,由于灵魂早已经破碎,死后无法在这巫神垂青之地轮回。 “不用再说这些,这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大祭司此话,让玄信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趁着木屋内四下无人,恭敬地给大祭司叩拜了足足九次。 九,也是巫族文化中的极数,寓意着玄信对大祭司的无限尊崇。 大祭司此刻倒也就那么坐着受了,待玄信再度起身之际,这才说道: “如今玄蛇部落在九个部落的中部,四面受敌,如今圣女未出,那秦月又和我去往巫原,部落万难再在此处立足。” “我离开后,你便带着部落南下。” “南下?大祭司,闾山山脉最富饶的几块地都在中部,且越是往南,越是贫瘠,部落南下不就把这块地让出来了吗?” 第112章 归海怒气 “是的,南下。” “到底为什么?这块地是多少代人打出来,才守了几百年。如今主动放弃,族人谁会愿意?” “所以我要你主动挑衅其他部落,一直打败仗,打到所有部落都以为玄蛇部落是丧家之犬,顺势遁逃到南部。” “这……” “我知道,你这些年靠着勇猛,在部落里威望很高,你也希望能干出比前几任族长更大的功绩。但现在不是时候啊。” 听到“现在不是时候”,玄信突然站起来了,神色竟然比刚才还要激动几分,失声道: “大祭司,难道你这一次去巫原,便不会再回来吗?” “是,应该是说下一个‘我’不会再回来了。” “那玄蛇部落难道真要就此被除名了吗?” “不,我要你们到南部,正是我占卜了足足一年的结果,巫神的指示说玄蛇向南而生。” 说到这,大祭司强撑着疼痛站了起来,透过木窗看向了秦月的那间木屋。 “何况,谁说不是圣女,就不能产下巫子?秦月之子,或许便是那巫子也说不定。” 玄信听到这,那犹豫不决的眼神先是有几分愕然,死死盯着秦月的那间木屋,呼吸都乱了些。 要知道,九个部落虽然对圣女的人选各执一词,各有各自尊崇的圣女,但对于巫子却没有也不敢有任何争议。 只因为从悠久岁月里便传承下来的一个语言,“当巫族的瘴气被吹散,当巫族的土地满是鲜血,会有一个巫子从血海中而来,带领巫族从死地走向生途。” 玄信看了好一会,这才逐渐平复了气息,再转头看向大祭司的时候,眼神多了几分坚毅。 “大祭司,我明白了。那就南下,我自会好生照顾巫子。” “玄信,你可有信心应对族人的误解?” 玄信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大祭司,我曾经在中土待了十年,中土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好。” 大祭司见玄信难得卖一次关子,他也想以一个正常巫人在部落里最后待一晚,便没有和用巫术去猜测,只是像普通巫人一样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玄信见大祭司同样难得好奇,也有几分笑意,回应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至于知我罪我,一任诸君。” 大祭司长笑一声,似乎连疼痛也短暂消失了一般,长叹一声:“好好好,玄蛇部落有你,我放心了。” 临别之前,大祭司从兽皮中掏出了一枚巫珠,与那日秦月手上那枚极其相似,“这个便留给你吧。” “大祭司,没了巫珠,你岂不是连最后一丝回归的机会都没有?” “我本就没有回归的机会了”,大祭司转身,玄信这才看到其背后的惊人伤势。 玄信本以为只是疤痕难以愈合,未曾料到其后背竟然可一眼隐隐约约看到脏器,实则只是勉力支撑罢了。 “我活不成了,也死不成了。” 玄信还想劝大祭司将巫珠收下,却听到,“你走吧,明日我们照常启程。” 离开了大祭司的木屋,玄信摩挲着手上的巫珠,感觉到一股力量开始在温养着自己的身子。 直至今日,连带着秦月手上那颗巫珠,整个玄蛇的巫珠不过六枚。 是以那日玄信看到秦月声称是李宏元给的巫珠,才会如此震怒。数十年前,李宏元闯进无数瘴气,在与巫兽较量中意外受伤,得到玄蛇部落的照料。 哪曾想,修养了一年多后,李宏元在离开之际,竟然盗走了当时的大祭司和玄蛇族长的巫珠,着实忘恩负义。 “罢了,过了如此之久,听圣女说李宏元早已离世,巫珠也回到玄蛇部落了。” “只是,眼下多事之秋,还是得早做准备。” 玄信已然做好了,接下来九年接连吃败仗,自己会被部落里的勇士挑衅多少次,会被族人质疑多少次,会惹得多少信任自己的祭司觉得所托非人。 “哎,在大祭司面前说得轻松,我便真能扛得住这般非议吗?” “哎,便是扛不住,也得扛住了。” …… 在秦月神识消散的那一刻,王丰本来还在私室内一边看着书,一边手上刻刀挥洒自如,眼见得手上的木雕就要完成了。 偏偏突然间,那刻刀的力度竟然意外地稍大了些,以至于功败垂成。 “怎么回事?月儿十六岁之时,最喜这流仙裙装扮,若是这一刀没出了差错,顶多再来几刀就刻出来了。” 王丰虽然心忧,但毕竟也无预卜吉凶的本事,只是兀自不停地宽慰自己。 “月儿在那鼓浪门修炼,据说师门对她又极好,哪会有事?” “差错了就差错了吧,重新再雕刻一个也就是了。” 王丰转头,脸色温柔地看着桌案边上的十七个木雕,皆是秦月模样,只不过是每一岁的她便是了。 今年便是他记忆里与秦月相识的第十八年。 …… 鼓浪门的宣化殿,在偏殿供奉着各个弟子的长明灯,那守灯的弟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微风,竟然让他身形都有几分站不住。。 待他站稳了往那供桌上一看,这才发现秦月的长明灯熄灭了。 “不可能,寻常的风怎么可能让长明灯熄灭。这可是开门祖师寻来的鲛人泪,寻常的风绝计不可能吹灭。莫非……” “糟了,怕是得快去禀告归海首座,那秦月师妹竟然身死道消。倒是可惜,秦月师妹可才刚代表本门拿下了闾山大比的桂冠,本该是前途无量的时候。” 这个弟子走在路上,神色匆忙。 后来他大概觉得终究行得太慢了,还在山门广场便直接御剑而起,直奔笔架山。 掌管宗门执法的齐轩,恰好经过山门广场,看到这个弟子如此行径,只觉得最近确实对宗门弟子的操行疏于管教了。 听到这个弟子的禀报后,归海神色如常,道了句,“有劳来笔架山报信,辛苦了”,便让杂役弟子领着他去笔架山领用些奖赏。 归海的阁楼里,此时白浅跪在归海身前,边上则是一同跪着的陆达,归海怒气难平。 第113章 帽儿山民 “那日我叫你们待在鼓浪门内,为何你作为师姐,不以身作则,反而明知故犯?” 白浅跪在地上,难得见师傅如此暴怒,诚惶诚恐道: “启禀师傅,那日弟子见师妹心系秦家,神色焦虑,压根无法安神修炼,便想着与其让师妹如此劳神,不如让她离开宗门归趟家,也好了结这桩心事,再安心修炼。” 归海猛得拍了下边上的桌案,指着白浅道: “你……你历来性子泼辣也就罢了,但作为师姐,此番做事如此不知轻重,不虑后果……唉!” “你……你可知秦月修为不过练气境,又无你这般逃命的本事。” “你又可知晓她身上背负着先天重水,那是多少大势力都要抢破头的天材地宝,有多少人不惜抢夺此物而毁了她的道基。” “你既然想让你师妹归家了却心事,为何不护着她回去?” 说到了,归海怒极拂袖,虽然未伤及到白浅,只是那一拂袖,便把边上那用玄石铺就而成的地板给震得有几分裂开。 陆达见归海时隔一年后又再怪罪此事,急忙求情道: “师傅,白浅已经知晓那事做错了。这一年来,白浅每次回宗门休憩一二,便又没日没夜地找寻师妹,神色憔悴得大家都看在眼里。” 归海看向白浅,这个本是水灵非常的姑娘,此刻神色早多有风霜,便是这一年几乎都在奔波着寻找秦月所致。 归海似有几分不忍,长叹一声,整个人靠在边上的桌案上,指了指那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正是他那两百前已经身死道消的女儿。 “老七,老七如今在哪里?” “唉,如今秦月也去陪她了。” 听到归海这话,二人跪在地上,满脸难以置信,又觉得大抵是如此。 白浅顷刻泪如雨下,呜呜之声传出。 至于陆达,神色落寞,从怀里将一枚牌九掏了出来,正是他与秦月最后一次玩耍时,秦月递给他的那枚。 归海看到如此情状,怒气似乎也少了几分,长叹一声。 “好了,都站起来吧。秦月下落不明已有一年,我们总盼望着她另有奇遇,如今长明灯灭,身死道消,想来该是被人强行毁了道基。” 归海又凝神看了眼自己那女儿的画像,“罢了,管它什么修行自有命数,这次我们笔架山便要为她讨个公道。” 归海说到这,看在白浅仍然跪在地上哽咽,大声呵斥: “哭有什么用,我们这就去为你师妹逃回公道。” “为师去那黑市打听消息,白浅你再去那清水溪的龙船处,便是用尽各种法子,也得把秦月去向找出来。至于陆达,你去秦家,既然秦月不在,好生照料其族人吧。” 归海话音刚落,三人便各有行动。 片刻之后,笔架山突然间便有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没过多久,本来还在忙着其他事的弟子纷纷来到广场察看,有些与笔架山交好的弟子甚至直接上门追问。 “是归海。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苍穹山上的齐轩暗道。 归海身形极快,只是瞬息便已经消失在鼓浪门。 在归海之后,是一袭舞水绫飞出,竟是笔架山那平日里的那性子泼辣的五师姐白浅。 但她此刻却是满眼通红,连眼泪都来不及抹去,便也跟着归海的方向呼啸而去。 又过一会,笔架山又飞出了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法宝牌九,赫然便是那鼓浪门众弟子认为有辱门风的陆达。 然而,他们看到平日里与谁都和和气气、嘻嘻哈哈的陆达,此刻却一脸肃然。 “难道是?”,齐轩大抵明白了原因,便也就前往了宣化殿的偏殿去确认长明灯的情况。 …… 就在陆达飞往铁尖山之际,距离铁尖山几十里的河滩上,有上百个村民各自背负行囊,相互搀扶,似是已奔波了数日一般。 领头之人,赫然便是数年前被秦月等人搭救了那伙帽儿山的山贼。 那刀疤中年赵振,此刻领着众人依照一年前与秦守时的约定正要前往铁尖山,只是赵振的脑海里却如走马灯一样回放,似乎仍在琢磨去秦家后如何自处。 且说一年前,秦守时带着人去往帽儿山收拢势力,那伙山贼见到秦家等人,相谈甚欢,当即表态非但几人愿意归附秦家,连带着帽儿山的一些村民也愿意归附。 至于为何众人未当即跟着秦守时来到铁尖山,不过是那刀疤中年恳请道今年的农作物已然尽数种下,眼下正是收成的时候。 可否待众人收成之后,携上谷物等物资,再一起归附秦家。 秦守时本是农户出身,自然深明田间四时之理,也念及谷物种植收成之意,自无不允。 待秦守时等人离开帽儿山时,刀疤中年命人将帽儿山的村民聚在一起: “此去铁尖山机会难得,非但是因为秦家人曾救了咱们村庄。而是那秦家有修士数人,今日观其人之武备也有几分兴盛。我等去铁尖山,虽说至此便得归附他人,但总好过将来被那妖兽肆虐吧。” “我的话大家不信,老村长走之前说的话总该信吧。” 帽儿山不同于铁尖山,整个山只有一个村庄,但老村长却是村子上下所有人都钦佩的人物。虽然老村长身体羸弱,但却极其精通占卜之道,总是能趋利避害。 听完刀疤中年的劝说,在场所有村民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就被尽数打消。 毕竟寄人篱下,总好过被那妖兽肆虐而死,大多数人在这个乱世求得可不就是多活一日,给子孙一点生机? 好不容易等到收成之后,这几个山贼当即让众人从速整顿行李,不过一日便已将村里能带走的东西尽数打包。 而后几个山贼各自拖家带口,还带着村里面其他有归附心思的村民,足足一两百人,就那么浩浩荡荡地去往铁尖山。 走在路上,刀疤中年赵振还在兀自盘算,此去铁尖山,自己自然便是这些帽儿山村民的首领。 若是能在归附之时,寻个机会争得一定的自主行事,与这秦家互惠互利,那么将来或许还可寻个机会,脱离秦家,免得世代归附。 又或者,鸠占鹊巢也并非不可。 赵振喃喃自语道: “恩公的恩情总是要报的,否则也太不厚道了。只是将来之事,谁又说得清?” 第114章 山民归附 且说秦家众人自听闻秦风与万物阁的交易后,这才知晓灵石竟然可换得如此多的修行之物,不由得对灵石多了几分热切。 秦守时将如今秦家的人力给仔细摸排清楚,估摸着大致可以完成上交给鼓浪门的灵果、灵米后,便将绝大多数的人力都给投向了灵石勘探中。 “毕竟灵石有了,还怕缺什么功法、符箓、法宝?” 有了这番共识,秦家百来号人每日便是依着王丰勘探的地形图,在铁尖山和五老山漫山遍野勘探灵石。 恰在此刻,村口的秦铁牛却发现了来了群陌生面孔,男女老少皆有,估摸着竟有一两百号人的规模。 虽然秦铁牛只是一介农夫,但跟着秦家练习阵法这一年,不管是眼力还是身手都进步不少,立马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秦铁牛仔细观察众人,却为首之人竟然是个右脸处有个刀疤、身穿黑衣的中年人,眼神带有几分精光,走起路来脚印不深,显然是个练家子。 在他边上,还有几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一身劲装,显然同样身手不俗。 至于几人身后的百来号人,看着倒是稀松平常。 “难道竟然是孙、李两家请来找秦家麻烦的?” “也不对啊,来找麻烦还带如此多老弱妇孺?这不是碍事嘛?” 秦铁牛虽然多有腹诽,但手上功夫可没落下,当即抄起了这半年秦家托李大壮等匠人打造的铁枪,竟要一个人先拦在村口,让小儿子秦定安速去报信。 小儿子秦定安,年纪不过五岁,还没参加过弟子资质选拔,但对自己的大哥秦固安最是羡慕。 虽然,秦固安受限于秦家规矩,未曾传授法门给自己弟弟,但得空了便会给他讲一些修士间的意气风华之举。 秦定安哪里知晓,自家哥哥居然是从秦武那搬运而来的故事,对于来龙去脉不过一知半解罢了。 此刻,秦定安如今见到竟有如此多人要找秦家麻烦,生怕自家老爹遇险,居然一把拉开他,愣是说自己一个人要拦住这帮人。 “爹,孩儿如今已是修行中人。大哥曾经和我说过,我辈修士,何惜一死。今日正是时候。” 秦定安哪里知道,秦武不过和自家大哥同岁。那看似沧桑的话语哪有可能是他所领悟? 无非是秦武从外祖父沈逸那听来故事后,记忆下来只言片语,用来在同龄人之间装高深的罢了。 此刻小儿子的话语,让秦铁牛一听更是急了,自家这娃连修行都还未迈入,便妄自称自己为修行众人,这岂不是要在这遭了难? 他当即便要以父亲威压,让秦定安速速报信退去。 就在父子二人争相推让之时,刀疤中年的右手抬起往后微微一扬,众人便当即停下脚步。而后,刀疤中年向前一步,拱手抱拳,声音洪亮: “两位,敢问恩公秦风、秦云、秦月是否便在此处?帽儿山赵振携义兄弟五人及帽儿山村民前来拜见恩公。” “啊?这是什么情况?” 秦铁牛和李定安父子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眼前这帮人竟然是上门来结交的。 秦定安只觉得自己威风时刻便这般错过了,不由得大恼,却被自家老爹一脚踹走,去给秦家报信。 不过片刻,王丰便出现在众人跟前。 如今的王丰,修行虽说迟迟未能到练气境中期,但跟随沈逸做功课后,体内的浩然正气温养愈显,神气内敛,只是一人便颇有几分气势。 沈逸也未曾和王丰交代,浩然之气虽然无需修炼便可产生,但若某地的浩气阁建立后,浩气修士便可与一地的气运相连结,从而气势攀登。 刀疤中年未曾见到秦守时等人,骤然看到王丰,只以为是秦家派来迎接自己的人,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秦家底蕴,怎的如此深厚?只是一个来迎接我们的人,便看上去已有修为。” 在王丰和赵振短暂沟通后,考虑到人数众多,秦家庭院无论如何也站不下,便由秦铁牛领着众人直接去往秦家后山修整。 至于赵振等人则被王丰领着去秦家厅堂。 赵振踏入了秦家大门后,只是随意一撇,便发现秦家厅堂处的墙角处安放着个供桌,上面摆放着个灵位,只不过用白布给遮挡了起来。 依照闾山地界的旧俗,唯有离世不满三年之人才会放置于厅堂,以表达族人对其的哀思之情。 “这是秦家哪位族人离世了?” 这时候,秦守时已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迎上前来。。 赵振等人一看,忙往前快走了两步,互相给足了面子,而后主宾依次落座,不需再表。 如今秦家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一年前秦守时带人去帽儿山,本打算着能寻来二三十人便不错了。 哪成想,赵振这次带来了居然有一两百人之多。 秦守时神色如常,与赵振相谈甚欢,内心却已经起了几分嘀咕。 “虽说我们秦家已有几个修士,但这帽儿山的村民人数之多,竟然有几分客强主弱的意思,倒是得寻个机会敲打一番。” “否则,若是这帮人被孙、李两家拉拢,还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娄子,便是下黑手也不是不可能。” 秦守时还在嘀咕之际,赵振和几个义兄弟相视一样,多年来一起当拦路虎,早已经让他们形成了惊人的默契。 没过多久,那个身形似猴的村民便佯装没进过世面一般,在厅堂里张望,惹得赵振心生不悦。 “林厚,你还真是个猴子,你在秦家主眼前能不能有个正形?如此没大没小?四处张望作甚。” 秦守时贸然听到此话,又考虑这些人刚到铁尖山,便是好奇点也属正常,便帮忙递了个台阶: “无妨,初来乍到,想着先熟悉下环境,这是将来在族里负责侦察的好苗子。” 偏偏,这林厚仿佛听不懂话里有话一般,只是愣愣地回复二人: “大哥,秦老爷子,既然以后我们帽儿山的这些村民和秦家就是一家人了,那我们总该给这灵位拜上几拜。” 第115章 鼓浪来援 林厚边说,边指向了那供桌上的灵位。 顺着林厚的手指,赵振与其他几个村民佯装不知情一般,齐齐往那一看。 秦守时长叹一身,站起来走到供桌前,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上,这才缓缓开头道: “唉,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诸位以后还是我秦家的得力干将,便就直说了吧。” 他缓缓将白布拉下,露出了灵位,众人相继向前,这才看清灵位主人竟然是“秦风”。 “秦家主,这……恩公年纪不大,怎会如此?” “是啊,一年前秦家主来帽儿山时,不还说恩公修为精进吗?” 这几个昔日的山贼,看到眼前的光景,顿时心生懊悔,只觉得不该扰得恩公清静。 起这头事情的林厚,是七人中最讲究快意恩仇之辈。 他想到自己干得这事儿着实不地道,当即走到跟前,直接跪在地上,朝着秦风连续磕了几个响头。 其他义兄弟也没落后,在赵振的带领下,齐齐躬身数拜,以表哀思。 “秦家主,恩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既然大家以后便是一个家族,我直说也无妨。” “一年前,我儿秦风与闾山地界的仙门御剑宗长老徐琦死斗,结果一死一伤,可叹那仙物天阴珠居然被夺走。” 听到是得罪了仙家宗门,除了那林厚,其他人脸上那急于报仇的神色霎时间消退了几分。 毕竟是初来乍到,赵振倒不想就因为这事和秦家心生隔阂,便打了个圆场,“仇总是要报的,也不急于一时。” 就在此刻,王丰突然从门外进来,语气颇有几分欣喜,道了声,“爹,是陆达仙长来了。” 秦守时顾不上再和众人多说,当即迎了出去,心中却在琢磨着,“今日也不是上交宗门供奉的日子,怎的陆达提前来了那么久?莫非幺妹出了什么事不成?” 不过少许时间,在门口等候的秦守时和王丰,看到那惹眼的牌九先行轰鸣落地,而后便是从高处落下的陆达。 在一旁观望的赵振等人,瞅着陆达的声势,竟然比那日救了众人的秦月要强上许多,不由得心生骇然。 只是刚才听着那王丰和秦守时的说法,大抵秦家与这个唤为陆达的仙长似乎交好,那么自主一世倒是还需再观望一二。 陆达才到秦家,便发现庭院多了些人,看着与秦家众人的关系,不甚热络,倒像是做客或相识不久一般。 不等陆达说话,便听秦守时和王丰争先说道,“陆达仙长,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先前我秦家求助之事?” “秦家何时求援了?我这对牌九也没有丝毫感应啊。” 陆达乍听之下,只觉得莫名其妙,脸上神色如常,稍微一琢磨,便已知晓关窍,定然是这帮人便是来观望,探听鼓浪门对秦家的态度。 陆达也不多言,只是冲着二人道了句,“两位唤仙长可就折煞我了,两位皆有修为在身,又与我同论仙道,唤句道友也就够了。” 王丰抢先一句,“既是如此,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道友,此番来秦家,可是为了那日示警一事?” “不错,正是如此”,陆达听到第二句话,已然在等着秦家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到底想让自己在此间充当何种角色。 却见秦守时脸露悲戚,语气颇有几分伤感,“道友,吾子秦风,前些日子与御剑宗长老徐琦死战,意外败亡。” 听到秦风败亡,还是败于徐琦之手,陆达本来平静的神色差点猛起波澜。 “怎么可能?那徐琦修为不过和师傅相当,怎可能敌的过秦风那样化神境的大能?” “到底问题出在何处?还是另有故事?” 陆达反复观望众人神色,特别是想从秦守时脸中看出答案,却发现对方不似说假话。 那么此间便另有关窍,再看周遭之人,显然眼前并非深究的时候。 也得亏归海是有先见之明,派来秦家的是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思周全、处事圆融的陆达,这才避免笔架山和秦家在互相没有交底的情况下穿了帮。 陆达内心暗叹一声,“不过短短日子,眼前这秦家家主,便接连要接受秦风与秦月身死的打击,也不知道可还撑得住这秦家?” 见陆达似乎还在消化秦守时的说法,王丰为免赵振这些新人之人看出些什么,只得继续说道,只盼给陆达争取点反应时间。 “道友,正是此事,是以秦家才通过那信物给仙宗鼓浪门传信,盼能得到宗门支持。” 王丰边说,边指向了秦家庭院门口的那个奇特的界碑,赵振等村民这才发现这被那门前林树遮挡的信物,即一枚牌九。 有王丰这几句话,陆达也就明白了,当即沉声道:“哼,这御剑宗敢如此折辱我鼓浪门的下属势力,还请秦家放心,我鼓浪门必定会为秦家主持公道。” “宗门此番派我前来,正是为了要给秦家壮声势,很快还会有其他援助。” 得了陆达的话,秦守时和王丰暗自松了口气。 二人尽皆暗叹秦月的书信所写果然不错,这陆达实在是玲珑剔透的心思,幸好秦家对其坦诚居多,少有设计。 既然陆达来访,赵振等人发现实无任何异常,这才悻悻然以先到后山修整为名,待秦家主此间事了,再行拜见。 在赵振等人离开后,秦家厅堂一下子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三个人皆不知该从何开口。 秦守时在等着陆达发问,陆达在等着秦守时谈及秦风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足足沉默了一炷香,这才有王丰主动先打破了沉默,将那日秦风、徐琦一战的记录递给了陆达。 陆达看着那纸帛上的三四百个字,反复细读了足足三四遍,这才试探地向二人问道: “如此看来,秦风前辈其实从未修为到过化神境了?” 秦守时顿了顿,顺着这个问题,如实却又不那么如实地回应道: “是,秦风不过是借着那仙物之力,能够在短暂时间里达到化神境罢了。” 第116章 各有计较 陆达听说此话,可算松了一口气,要是如今的徐琦已然有击杀化神境大能的修为,那鼓浪门如何能与御剑宗相争? “既是如此,你们为何那日不示警?秦家既然是鼓浪门的下属家族,鼓浪门自然会驰援,为何秦家要独自挡那徐琦?” 秦守时苦笑,“那日贵宗的齐轩首座,误以为秦风是化神境大能,掏出来了不少赔偿,要是贸然示警,万一来的是齐轩首座,怕是……” “无妨,既是如此,那么不示警也就情有可原了。只是……” 笔架山与苍穹山暗地里不和已久,如今陆达听到齐轩竟然被忽悠得吃了瘪,本就乐见其成,如何会怪罪。 不过,陆达渐渐觉得不对劲,若只是怕齐轩怪罪,有笔架山在,未必后果会有多严重,何苦要搭了秦风性命。 “想来还是那池塘底下的古怪,竟然让秦家甘愿牺牲秦风。这个秦家不一般!” “应该说池塘里下的东西不一般。也好,有那池塘里的物件,怕是秦家也不至于一下子倒下。” 只不过,接下来陆达便难开口得多了。 “秦家主,有件事情还得和你们传个信。” 陆达边说,神色越是落寞,令秦守时和王丰竟然有几分不安。 “想来你们也知晓,本门的每个弟子在入门后便会被宗门以凝神术将一缕神识与长明灯相勾连。这长明灯乃是开门祖师鼓浪老祖从南海鲛人取来的,难以为寻常外力所熄灭。” 突然听到陆达主动谈起长明灯,秦守时和王丰闻言已有几分不安,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似乎这样便可让那可能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晚到几分。 “几日前,宗门负责轮值长明灯的弟子到笔架山禀报,六师妹秦月的那盏长明灯竟然熄灭了。” 长明灯,灭了? 秦月走了。 听到陆达的传讯,秦守时和王丰的脸色大变,但终究没有当即发作,只是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二人从难以置信,到不得不承认,悲郁之情逸散在整个秦家厅堂,坐在对面的陆达只觉得一股悲愤之情将将扑面而来。 秦守时从边上的酒盅中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下,只是暗自将拳头捏得铁青。 而王丰带有几分凄厉地问道,“到底是谁杀了月儿?到底是谁?” 陆达自然也想知道,却还是得摇了摇头,回应道:“我们也不知晓,首座和我师妹已经出山找寻凶手。他日知晓,吾等必定为秦月报仇。” 秦守时森森然地回应了: “不必了,三秦后裔,有债必偿。秦家的血,绝无白流之理。秦家便是这代人报不了仇,那就下一代。若下一代依旧报不了仇,那就再下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陆达是个识趣的人,知晓这个消息对二人打击极大,毕竟一人短短时间内连丧二子,一人痛失相知相爱的青梅竹马,便是有何要事,也得先压下再说。 只是秦家如今和御剑宗结仇,秦月又死于不知何人之手,同时与两个势力结怨,秦家真的做得到吗? 陆达虽然心存疑虑,脸上却未有任何显露,只是对二人拱了拱手,说道: “秦家主、道友,节哀,我明日再来。” 秦守时二人悲伤至极,无暇招待,只是唤来秦固安,领着陆达去了后山新扩建的客房。 此夜,秦家厅堂,众人相顾无言,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秦雪对秦月既有姐妹之情,又似母亲,悲伤最甚,溢于言表。 第二日,当秦守时和王丰在天井处遇到彼此时,竟不知该如何与对方说起,只是互相看了眼对方。 秦守时已然又老了六七岁,看着已有七十的模样。 而王丰则一夜白发,二十多的年纪竟然似天命之年一般。 二人来到厅堂,发觉沈宛的眼睛发肿,显然也是哭过了许久。 且说秦风身死的这一年来,沈宛虽然知晓王丰那日不出手相助的原因,却还是对王丰疏远了许多,平日里也不甚言语,倒真是将王丰当不存在一般。 说来也属正常,懂得道理,与能够坦然接受,终究差了极远。要想迈过那道坎,其实哪有那么容易。 王丰也不恼沈宛如此待自己,他反而只恨自己那日修为不够。若他修为高些,或许能在紧要关头给予援手也说不定。 说起来,他早已庆幸,至少秦守时和那两个外甥还是如往日般待自己,已是极好,岂可得陇望蜀? 这日早上,沈宛已经将准备好的早饭端至二人身前,时隔一年再度对着王丰开口: “王丰,月儿想来也不想你这样,多保重。” “陈姨……陈姨那想来是精神大受打击,才大清早便说身子乏了,我已请郎中来了,想来应该不会有大碍。” 听到沈宛突然再和自己说话,王丰本来悲戚的神色有了点些许宽慰,只是道了句: “嫂子,一年前我……怪我修为不够,没能救得了大哥。” 沈宛走到一边,寻了个座位坐下,长叹一声,“哎,其实嫂子也知道。只不过我自己一时间很难接受罢了。” 秦守时摆了摆手,道了句,“宛儿,爹对你历来是很满意的,只是这一年也苦了你,一家老小都靠着你和老二张罗。” 沈宛轻声细语道,“这都是宛儿该做的,只是咱们秦家接连失去了相公和月儿,怕是得先稳住内部,从速寻觅发展机会才是正理。” “你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与其哀怨,不如早做打算,也好积蓄力量来日报仇。” “我们不说这个了,如今老大和幺儿都走了,虽然还未和那陆达商议,但怕是鼓浪门也难护佑我们周全。” “为今之计,既然那万物阁已与老大达成协议,如今家中修为数王丰最高,那么便由王丰去接手万物阁到那五万灵石,尽快置办各种修行器物。” “若是我们秦家能有更多修士,便是修为不够顶尖,想来那鼓浪门也会和我们靠拢得更紧密。” “地位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求来无用!宛儿,用饭后去请铁牛、明泽还有固安他们来议事。” 第117章 分化为先 既然秦守时已有安排,众人也就各自行动起来,没过多久,秦家厅堂里便满是人。 秦守时坐在太师椅上,请秦铁牛和秦明泽依次落座,至于秦固安和秦飞碍于辈分,虽被请入落座,但只肯站于众人身前候命。 众人见桌案上早已备好茶食,各饮一杯茶后,这才由秦守时缓缓开口道: “昨日那帽儿山村民的声势,你们想必也看到的,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秦铁牛这一年来,灵田种植及灵石勘探,俱是一把好手,虽然碍于天资,始终未能迈入修行,但已然是秦家最为信任的族人。 但见秦铁牛急切地说道:“家主,依我看,这件事还真不能拖着。我昨日便两次观望那伙人,有六七人似乎在村民中颇有声望,若待其站稳阵脚,怕是难办。” 秦明泽历来话少,只是点了点头,显然是摆出家主让他怎么干,他就怎么干的态度。 秦固安颇有其父铁牛之风,虽然仍显稚气,但毕竟一旦踏入修行,心智便会提高极快,遑论近一年来的秦家风波,多少也添了点阅历。 只见秦固安抱了抱拳,试探地说道:“家主,吾尝听沈老先生教导,主弱客强乃是大患,为今之计只能分而治之。既然我秦家自有修行之法,那帽儿山村民也有孩童,何不趁此吸纳点苗子?” 秦飞跟着说道,“是啊,哪有父母不顾及孩子的,那些孩童若有幸入了秦家,他的父母也不好将来与秦家为难。” 顺着二人的话,秦守时的思路也渐渐理清,补充道, “诸位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选拔弟子一事,待王丰回来便去操办。铁牛、明泽,你们两个灵田种植和灵石勘探都是好手,便琢磨着先从那些帽儿山村民里选些人来吧。” “先把他们拆开来再说,切记不许一户人家既耕种灵田,又勘探灵石。” …… 秦家后山,帽儿山村民在秦家族人的指引下,各自先在荒地上休整了一晚,那随处可见的灵田看得这帮人好生羡慕。 “赵振,你身手好,见识也广,这可是是那仙人们说的灵田?” 村民们中几个辈分较大的老人,看到秦家的灵田便有几分挪不动步,看着那枝繁叶茂的灵树各生叹息。 有些老人见到那栽种的灵稻,此刻明明早已经过了收成的季节,却还是一茬茬的稻穗点缀其中,显然是已经克服了四时变化的影响。 倘若帽儿山的田地也能克服四时之影响,便是地少些,其实也够供养村里的人。 说到底,帽儿山之所以整座山村民不过两百来人,不就是因为土地较为荒芜,收成不佳,村民们难以维持生计。 赵振等人,不忍见村民们终日饥寒果腹,这才不得已只能去落草为寇,拦截来往行人,捞点买路钱,补贴村民的吃穿度用。 只见一个老人甚至趴了下去,将那灵田的土壤给挖了一小撮,嗅了嗅,又放入嘴中嚼了嚼,而后吐出,道了句:“你们看,这田地的泥土肥沃得压根不像寻常的农田。” 边上的村民听到这个帽儿山村最擅长干农活的老人都这般说了,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齐齐蹲在灵田处观察。 有的效仿老人握着土嗅着,有的甚至大胆地折下了一二枝叶观察纹理,而后赞叹之声不断。 “这秦家能坐拥这般灵田,兴盛也属正常。若是秦家能给我们十来块这样的灵田,便是就在此处扎根,又有何不可?” 听到此话,赵振等七个头子神色颇有几分复杂,难道还没筹划,这百来号人便要先分崩离析不成。 那没了这帮人,自己还如何能让秦家所倚重,又如何能在将来获得脱离自主的机会? 也不知为何,来到此地的赵振总会想到两年前,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流浪在帽儿山村三个月。 那人随手指点了自己几句,便缩短了帽儿山的农作物生长时间,让产量提高了约一成。 虽然不至于完全解决帽儿山村民粮食短缺的问题,但如此见识已经让赵振佩服至极。 他苦苦挽留,却无论如何留不下这瘸子少年,只得拼命磕头,盼着少年再给自己指点只言片语。 最终只听到了一句话,似乎是瘸子少年说其本人,又似乎是送给自己,“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不尺躯。” 离开了帽儿山,赵振整个人的心态似乎也变了些,他觉得自己二十七年都为了村子,总该为自己活一趟了。 不等赵振等人思虑,众人便看到秦家一伙人远远从山下朝着山腰而来,眼见得便是来这灵田干活。 领头之人,恰恰便是被委以重任的秦铁牛、秦明泽。 “奉我秦家家主之命,你们既然已到铁尖山投靠秦家,我秦家便无藏私之理。根据我秦家规矩,每户人家可派两人参与灵田……” 秦铁牛顿了顿,而后说道:“就是你们刚才围着的这田地。这在仙家中称呼为灵田,经过仙宗传授的功法秘诀,可以在其上栽种灵果、灵米,灵果可以有助修行,灵米可强身健体。” 听到秦铁牛的介绍,帽儿山村民顿时眼中多了几分火热,毕竟仙人高高在上,这秦家能与仙人们接洽,自然也是个极好的投靠对象。 秦铁牛和秦明泽扫视众人神色,已然知晓哪些人最为热切,当即趁热打铁: “我家家主说了,你们虽然是外来的,但和我们本来秦家族人一般,可十人为一组,齐齐共种灵田。” “若是种出灵果、灵米,在缴纳给族中和仙宗的份额后,余下可各自依贡献留下,自己享用亦可,族内交易其他物件亦可。” “若有意者,可找明泽报名。他自会带你们寻觅山间适合开垦的灵田。” 说到这,秦铁牛想起来之前,王丰专门寻到自己交代要善用人的攀比心,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就是好亘古不变的道理。他这才又说道: “不过如今山间适合开垦的灵田有限,估摸着顶多够三四十人报名,你们便自己商量着办吧。” 第118章 铁尖称雄 一听到这,一些本来在观望的村民顿时安分不住了,当即将秦明泽团团围住,便要争抢报名资格。 就在秦明泽还在登记之际,秦铁牛突然间大喝一声,便要稳住众人秩序: “各位莫要急着报名,且听我把丑话说在前头,适才说十人一组,若有哪一组的人动了点歪心思,只需一人动了这心思,那么整组便不得再耕种灵田。” 听着秦铁牛的介绍,帽儿山的村民这才知晓,灵田耕种,懂些农活,晓得昼夜取露水即可,因此有不少老弱妇孺报名参与。 但灵石勘探,需要跋山涉水,若非身强体健,便是可干得一日,也决计无法经年累月干下去。 何况,除了分化帽儿山村民的目的外,族中也确实需要提高灵石勘探速度。 据王丰所言,铁尖山和五老山皆有灵脉,少说有小几万灵石藏匿其中。 可是这些年勘探出来的灵石,便是未曾扣掉给仙宗的供奉,也就两三百灵石。归结其原因,终究是人力不够,又被孙、李两家牵制的缘故。 但见秦铁牛从怀中拿出一枚灵石,对着众人沉声道: “各位,此物是灵石,是修习仙道的人物用来交易的货币,就类似于咱们坊间的银子。” “我秦家自有勘探灵石之法,诸位也可随我修习勘探灵石,依照族中规矩,若勘探有得,留下上交份额后,皆归自己。族中很快会请来各种灵物、秘诀,可依照价值以灵石兑换。” 听到可以获得修行的机会,众人如何不脸色热切,便又要齐齐围到秦铁牛身边,却被他一句话给止住了脚步,一时间琢磨不定。 原来,秦铁牛竟然说道: “凡事不可贪心,灵田种植和灵石勘探,每户人家只可选择其一。” “诸位且随我等往前,各看灵田耕种及灵石勘探的要紧之事。” 秦铁牛话音刚落,便有数个秦家农妇相继而出,各自分散开来,开始在周遭的林木中轻轻将露水给点落水囊中。 他一边解释道,“她们目前的步骤是为采灵露。咱们秦家后山的灵露可非比寻常,乃是仙宗鼓浪门陆达仙长亲手布下的聚灵大阵,这才让此间灵气逸散,这露水也才有灵气。” “陆达仙长,想必赵振兄弟昨日也见过吧。” 秦铁牛看似憨憨地冲着赵振几兄弟拉近乎,实则是显露秦家与鼓浪门的紧密关系。 他顿了顿,“若是他处露水,定然无此神奇之处。” “不过,此番采露,实则效率较低。若是秦家子弟耕种灵田,则效率更高。” “秦飞,你来给众人演示一番。” 若依照往常,秦飞其实都不需要太张扬,只要双指轻捏法诀,御水术便能将周遭的灵气转化为水汽,汇聚成一条细小的水柱,落在木桶里。 偏偏秦飞此次上山前,王丰却叫住了他。 “秦飞,待会你上山后,若需要展露法术,那么别像平日里那般施法,展露术法时要声势怎么大,就怎么来,效果倒在其次。” “这是为何?” “因为你是在给外行人展露,不是给修士们。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门道,便是此理。” “秦飞晓得了。” 但见他来到众人跟前,故意往前急速踏出数步,身形极快,令赵振几个习有武艺的人都内心暗叹好身手。 随后,秦飞依照着寻常修炼之法,效仿着初学练气之术一般,倒踏天罡七步,双手捏诀,似出剑一般,先是翻身挂剑,再接弓步刺剑,将御水诀施展而出。 为了让声势显得尽可能惊人,他故意放松了对灵气的凝聚,反而极其发展,众人只见骤然形成一片水雾,而后见他径直以急速身法冲过。 水雾猛然崩碎,悉数落下,秦飞身手极快,当即以四个木桶,将水雾大多接入桶中。 一个看上去不过是秦家子弟的少年,竟然便有如此声势,引得帽儿山的村民震惊不已。 秦飞也不言语,只是退到秦铁牛身后,正是要凸显此间话事之人。 “诸位,适才展示的是灵田耕种最重要的采水浇灌,可随我移步往前,再看那灵石勘探之术。” 听闻此语,众人如何能不好奇? 一时间,百来号人就那么跟着秦铁牛漫山遍野逛着,引得在其他村落观望的孙、李两家族人暗自心惊。 这百来号人,众人还以为和那些流民一般,是来瓜分铁尖山的地盘,不过一日便已经俯首称臣了吗? 要知道,便是那流民如今只剩下四五十人,看似人数不如三个家族,但也还未完全倒向任何一方。 “各位,依照我秦家此前勘探的情况,此处便是灵脉所处的位置。田其柔,你来给大家展示下如何勘探灵石。” 虽然此前灵力资质测试,秦家顾虑其是猪肉荣之妹,没将她收为诸门子弟。 但田其柔加入秦家的这些年,每日勤勤恳恳,倒是秦家上下都觉得此人着实可靠。 偏偏,田其柔其实资质极高,因此用起专门勘探灵石的符箓效果竟然和练气境修士相差无几。 众人只见这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先是从怀里掏出了堪脉符,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一瞬间周遭便有不少灵力灌注其中,而后女孩双目猛然射出一道道精光,迅速看向了身前之地。 众人顺着其眼中精光,这才发现在那寻常的山地中有些泥土石块泛着微光。 知晓众人不解,秦铁牛这才解释道:“适才田其柔给诸位展示的便是灵石勘探之术,可以发现山间灵石。” “若以价值论,这样一枚灵石,便可换来足够一户之家二十年的口粮。” “二十年?” “你们听到没,二十年!” 帽儿山的村民如何能想到,不过一枚灵石竟然能换得如此多的物件。 不提帽儿山的每户村民各自的计较,待到秦铁牛二人要下山之际,恰似无意,给众人又抛下了个消息: “过几日,秦家会选拔族中子弟,若你们的孩子年纪不足十四,可来碰碰运气。若侥幸却有修行天资,便可如我儿固安,得授仙法。” “固安,你给大家露两手,也好显我秦家声势。” 第119章 巨额灵石 秦固安的修行时日虽然不久,但距离练气境不过一线之隔,此次王丰去取用灵石,便是要换回些许迈入练气境或筑基境的丹药或法器等助益之物。 秦固安领了自家老爹命令,又有先前王丰等交代,瞬间便往前踏了一步。 帽儿山的村民看到秦固安不过七八岁,此前料想着不过稚嫩孩童,跟着父辈来凑热闹罢了。 哪曾想,秦固安手上法印捏起速度极快,猛然凝聚其灵力,朝着距离自己约一丈多的一棵大树虚空一抓,便有一根足有几尺粗的枝干折断,主动落在手上。 然后,他朝着无人处猛然一掷,枝干飞行至半空中,众人只见枝干似乎受到某种催发,突然间崩碎,那气浪竟朝众人扑面而来。 显然要是离的近了,怕是会身上添了几分伤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秦固安从其他族人中随手接过一柄剑,朝着这棵两臂之宽的大树骤然一劈,散发着阵阵破空之声,砍在那大树上,瞬间化为两半。 “这……这家小子如此厉害?” “是啊,要是我们砍这树,怕是得十几二十下斧头下去都不见得有这效果吧。” “我看也是。赵振他们几个身手算不错了,但估计这一剑,他们也难轻易抵挡吧。” 恰在此时,沈宛带着村妇来给帽儿山的村民送来了吃食,足足够四五天之多,此番大气之举,引得赞叹连连。 至于帽儿山村民在秦家的恩威并施下自然是各有计较,倒是无需再表。 …… 且说王丰等了三日,这才来到坊市开放的日子。 他此行依照陆达给的坊市辑要,来到坊市后,依旧在那万物阁的牌匾上留下了三枚灵石后,便以改头换脸之术进入其中。 他本想像秦风所言,先在几条街道观察下有何可用之物,顺便增长点见识,回去也好记录在册,增进秦家族人的见闻。 没曾想,才来到街头,便有一个身形曼妙的蒙面女子直接来到王丰身前,轻声道了句: “万物阁已知晓道友来意,阁主有请。” 王丰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贸然提取五万灵石招摇过市,怕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转念一想,暗念一句,“罢了,便先去交接便是,这万物阁既然家大业大,倒是可询问下若购置得多,可否多些折扣。” 如今秦家缺的修行物件太多,能多买点总是好的。 这一次,王丰倒和那日秦风不同,非是走进万物阁的阁楼,而是由这个蒙面女子直接运转起已然提前设在二人脚下的阵法,一个传送阵径直送到了岭南的万物阁。 传送之时,王丰只觉得这阵法着实神奇,周遭的景象如走马观花一般,转瞬即逝,随后便出现在一处周遭满是黑暗的阁楼中。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带到此处?” “这分明不在闾山地界。”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王丰的问题,周遭寂静无声。 王丰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便是用天眼诀凝神望去,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却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无论从何种角度望去,依旧满是黑暗。 “这是如何做到的?好似所有的光线都被周遭吸收了。” 就在此时,黑暗处猛然有一处亮光,随后一个风度翩翩的华服少年走向前来,手上轻摇折扇,透露出王丰极其熟悉的气息。 “这是……这是浩然正气啊。” 那少年把折扇一收,拱了拱手,沉声道: “道友,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欢迎来到万物阁岭南分阁,吾等绝无恶意。” “因为你此次前来接收的灵石数额太大,闾山分阁没有如此多可动用的灵石,便由我万物阁代为接待与调拨。” “你是何人?” “我是阁主路之遥,还请出示契书。” 王丰从怀中掏出契书,递与对方。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灵契,本来只是微微散着灵气,落到路之遥手上却是不同的状况。 但见路之遥指尖泛出一丝气血,落在契书上,顷刻间便是涟漪泛起,而后又是道道灵力泛出。 显然,这承载着秦家与万物阁的交易的灵契不同于其他三份,明显要精良许多。 紧接着,便有一道光幕投射于黑暗中,竟然是玄光术一般,记录了那日万物阁与秦风就秦家承诺一事达成的交易。 王丰目不转睛,就那么死死盯着玄光术,只想弄明白那日两方交易的真实意图。 待路之遥收回玄光术后,这才说道: “道友,此番交易,可有疑义?” 王丰摇了摇头,倒真是秦风心甘情愿一般。 路之遥轻轻拍了两下手,周遭的黑暗中突然又亮起来一处地方,是十来个已经打开的青金石制作而成的箱子。 青金石,算是修行界极其坚固的材料,本就是打磨法器的地宝之一,不少丹炉都会以其作为材料,从而避免熔炼之后出现灵气逸散的情况。 这等材料,此刻却只是被用来当做存放的器物,大抵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实在是价值连城。 王丰上前一看,那让秦家众人每日跋山涉水勘探的灵石,此刻居然足足堆放了十几个箱子,就那么放置在自己跟前。 “道友,这是五万灵石,万书阁可以信誉作保,若是少了,可补你双倍,若是多了,皆归道友。” “不必了,万物阁,秦家自然信得过。” “好,道友好气魄,那道友可是要一次性领取还是?” “五万灵石,毕竟多有不便,既然你们能和秦风做交易,想必秦家底细不说被你们调查得一清二楚,也是八九不离十吧。” 路之遥似乎也没有狡辩的意思,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道友好见识,确实如此,如此大的交易,万物阁不做点调查怎么行?便是今日你我二人立场对换,想必你也会如此。” 王丰自从沈逸处学成之后,终日忙碌于浩气阁和秦家杂务,在家中又多是孝悌之风,难得遇到这般人物,竟然觉得相谈甚欢。 王丰哪里知晓,有此感觉的不仅是他自己,对面的路之遥同样有此痛快之感。 “不错,换做是我,也会如此做法。敢问阁主,以你见识,若是秦家想迅速提升宗族实力,可有法子?” 第120章 速成之法 路之遥虽然平日里在商言商,但遇到个别谈得投机之人,他也往往喜爱招待一番,在万物阁内竟还有个“好交朋友”的美誉。 “道友,不如移步一二,我们将就用点吃食,边吃边谈,可否?” 二人谈笑之间,周遭的黑暗又亮起一块,路之遥领着王丰进入那光亮之处,骤然掀起一阵迷雾。 待迷雾消散之际,王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已然是明月当空,周遭有高山流水,似有琴声传出。 “如此神通,着实是神乎其技。万物阁果然是家底殷实。” “谬赞了。请。” 二人一边随性地夹起饭菜,一边继续聊着刚才的交易。 “若以中土而论,不乏世家大族,除族中传承有序外,无外乎修仙六艺尽数齐备,可供族人和底层修士境界晋升。” “此理想必道友也明白,就似坊间之人钓鱼,钓得多了,就算总是空空如也,偶尔也会有个别大鱼上钩。” 王丰长叹一声,回应路之遥道: “道友所言在理,这我也知晓,只是眼下秦家大敌当前,若不从速培植些许修士,以让上层宗门倚重,恐怕难保家族稳定,更引得仇家反复上门寻隙。” “为今之计,唯有以诸般外物,获得速成之机会,从速拔高族人修为。” 其实,早在来到万物阁之前,王丰内心颇为纠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自然是知晓的。 但眼下秦风、秦月两个练气境中期的修士悉数阵亡,自己又不过练气境初期,总得有个人筑基境的修士坐镇秦家。 偏偏举目四望,信得过的里面天赋有限的又只有自己最为合适。 至于天赋较高的秦武、秦固安等人,倒是得根基再打牢些了。如此看来,速成之法,倒是最适合王丰自己与那些天资较差,顶多强行拔高到堪堪使用法器的族人。 路之遥见王丰态度坚决,万物阁本就是买卖货物的,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回应道: “速成之法自然是有的,中土有墨家天工,铸造出诸多攻防法宝。有其法宝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 “我曾经翻阅过闾山分阁与秦风的交易,其中有一样便是灵犀玉塔,其实便是速成法宝之一。” “不错,那玉塔我也曾试炼过,此物确实是神奇。主持法宝之人,不过练气境,得寻常之人气机相助,便可达到筑基巅峰,确实精妙。” “既是如此,那道友可再要那灵犀玉塔。那日的灵犀玉塔,其实品级不过中品,我岭南万物阁还有上品的灵犀玉塔,合阵御使甚至可勉强达到金丹境中期。” “阁主,此物好则好矣,但我秦家实在想要能单体提升之物。其可有乎?” 路之遥听到这,喊了声,对着虚空喊道,“万物阁何物不有?来人,且将法宝送上来。” 很快,便有三个人各持法宝送上前来。 居左之人,手持一片似黑似灰的甲胄,但其四周边缘似乎还可拼接,显然大小由心。 “道友且看,这法宝名唤困龙甲,最是适合境界较低的修士。此物若练气境修士穿于身上,虽然攻伐之力不过尔尔,但只要修士尚能运转灵力,足可跨境抵挡筑基境修士的攻伐。” “道友再看,这法宝号为打魂鞭,同样适合低境界的修士使用。此物在练气境修士催发下,却可伤得筑基境修士。” “另外,这些灵天雷更是攻伐之物。只需数十灵天雷齐出,便是金丹境修士也教他有去无回。” 一连看了几个法宝,王丰颇有一种琳琅满目之感,只觉得样样都是自己喜欢的,大肆采购了一番。 看着手上的灵契,三个法宝,每个十份,便足足已然用去了一千灵石。 “敢问道友,可有功法、丹药?” “自然是有。但功法、丹药种类之多,远胜于法宝,倒是不好这般储备,道友可随我等一日,待明日修士齐至,再在我万物阁的商铺挑选,定然能让阁下满意。” 此间酒席,觥筹交错,王丰有意打听之下,才知晓岭南的浩气阁与闾山地界边缘的温陵府竟然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 “宋清风,你今日未经岭南浩气阁允许,便要在值守之际去参与闾山地界之事,你可知犯了何错。” 宋清风转头看着万物阁里这些平日里对着下人颐气指使的所谓大儒,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几十年前便已经错了。 “地位高、说的人多,便是对的吗?” “在高阁里指点江山,美其名曰思考大治之策,便是对的吗?” “不做,不躬身做,又如何真正能给大治之火,添点火星。” 宋清风在喃喃自语中,不顾着自己前半生为浩气阁立下的功绩,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沈逸竟然连浩然正气损耗殆尽。 他此前去闾山,发现这些化外之名哪有中土流传的那般可恨,分明也是勤恳务农、兄友弟恭。 如果非要说和中土人有何差异,不就是少了个朝廷。 没有朝廷,便该被蔑称为蛮荒人吗?以前上千年都这般称呼他们,便该顺理成章吗? 宋清风的脑海里,沈逸的形象越来越清晰,那淡淡的一句,“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宛如寂静黑暗里的一声惊雷。 岭南浩气阁里的大儒或怒骂、或惋惜,只盼着能留下这个被认为是浩气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岭南一代大儒的宋清风。 最终,徒劳无功,宋清风依旧走了,径直闯入了已经被妖族完全控制的温陵府。 当他踏入这个连年被大晋朝廷嘉许的城府,只觉得实在是平生最大的讽刺。 且说宋清风入城之时,但见守城之人不过凡人,却言笑晏晏,宛若此间治安颇佳。 从城门口往里观望,俱是青楼、戏坊,着实是歌舞升平之象。 待他走近后,却发现在城墙的两侧,四处有淡淡的血迹,显然是颇多时日前留下的了。 宋清风走在街上,没有如在岭南城般有民众站立两侧,仰慕自己的风采。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些民众就躲在自家房屋内对宋清风的指指点点。 第121章 温陵惨像 “这个书生莫不是呆子?现在大家都巴不得逃命,怎么还有这种主动进来送死的!” “谁知道他是不是和那帮畜生是一伙的?”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等下府道兵听到了,那你先去喂那狼犬!” 宋清风神色如常地走在街道上,只好内心纳闷,所说如今王道不显,但温陵毕竟还是中土世界范畴,怎会如此! 难道那些高坐朝廷的妖孽,当真就敢如此做派不成? 就在这一刻,两座房屋中间的街道,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尖叫声,宋清风连凝神细听的功夫都省了,只是靠着修为便已确定是孩童的惊叫声。 紧接着,又陆续传来了哀嚎声,听着声音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宋清风两步并作一步,身形一闪,便已经出现在巷道中,便看到数头形如野狼却比普通野狼大数倍的妖兽,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奔跑,锋利的牙齿便是在白日里也闪烁着寒光。 正是几头银背狼正在将一对母女当做猫戏弄老鼠一般,不停地追赶,只等着这二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血翻涌之际,这才将要下口撕咬。 在银背狼看来,气血翻涌之时,血肉最是鲜美。 看着它们的狼牙满是血迹,显然已经撕咬过猎物,只不过不知到底是人的血,还是兽的血罢了。 这几头银背狼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跟前的书生模样,却压根不当做一回事,依旧朝着母子扑过去,獠牙大张。 “畜生,在浩气阁前,还敢逞凶!” 这几头银背狼,若是遇到练气境修士,基本都能稳稳胜过,悍勇之下,便是遇到筑基境也并非就不能与之博斗。 但在宋清风面前,却不过是一根长笛挥过,瞬间虚空四点,竟然似点穴一般,短暂于空中停顿后,瞬间刺向了四头银背狼。 不过瞬息,四头银背狼放出了一声闷哼,只见额头中间各有鲜血溢出。 这对母女见到四头银背狼瞬间从空中掉落,齐齐死在跟前,本就吓傻的神情更是呆住了,只觉得仿佛入了梦魇,竟产生了幻觉一般。 宋清风弯下身子,打算搀扶起二人,却见那村妇突然打断了宋清风的搀扶之势,惶恐又激动地喝骂道: “你个畜生。你不是人吗?为何和那帮妖魔一般欺辱我等。蕊儿才七岁啊!” 宋清风听到村妇的怒骂,也不发怒,反倒是怜悯着看着这对母女。 毕竟心思通透,只是一句便知晓温陵府已然出了人贼,多行不轨之事。 何为人贼? 看似为人,实则所为皆是背人之举,竟与那妖魔合谋,祸害人族。 宋清风毕竟修行了浩然正气,虽然不如沈逸那般纯粹,但骤然散发,倒也有一种安抚人心的莫名作用。 他也不还嘴,就等村妇骂的觉得出了气,加上浩然正气的安抚,这才缓缓开口道: “你们无需担忧,我乃浩气阁修士宋清风,眼下已经安全。” “多谢恩公,适才小女子不识大体,又受惊吓,多有冒犯,还请恩公恕罪。” “无妨。你们等人可告诉我家住何处,在下定可保尔等二人一路无虞。” 听到宋清风问到家住何处,那村妇神色竟然又激动了起来,仿佛癫狂了一般。 “家?哪还有家?我一家七口多遭横祸,若非相公牺牲自己被这畜生撕咬,我二人怕是还没跑到此处便已经身死。” 宋清风见农妇神色激动,颇为担忧,只得暗暗施展清心术,让农妇精神重新平稳下来,这才缓缓询问此间之事。 原来,温陵府虽说多年来朝廷支持有限,但还是拨付了不少经费供其组建其了府道兵,还有浩气阁的一处办事处、一处墨家天工楼。 虽说不至于兵强马壮,但有浩气阁振奋士气和天宫楼提供攻伐器具,多年来倒是自保无虞。 哪曾想,这一任温陵府的府尹不过是个靠着祖上余荫的草包,名唤董有为。 所谓的九品中正制,在温陵府此地,已然异化为官僚、世家的利益交换。 于是乎这个总是欺凌民女的草包,竟然被中正官出具了“天材英博、亮拔不群”的评语,顺利成为了温陵府府尹。 这个草包府尹,本就垂涎美色,骤然看到了宴紫苏这个妖族女子,端的是妩媚动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竟然言听计从。 不过一月,那本来负责拱卫温陵府的浩气阁被冷落一旁,墨家天宫楼的攻伐之器被尽数捣毁。 待到宴紫苏及其背后的万妖宗抵达温陵府时,此地已不复为人族王朝所有。 董有为以为自己失去的不过是温陵府府尹,哪曾料到那宴紫苏竟然有幻化之能,顶着其面孔,又四下求援、发书,竟然先后骗来五路援军,尽数袭杀,导致拱卫闾山地界以北的王化之地至此王道中落。 此后,宴紫苏作为狐妖,对人心最喜玩弄,总是逼着董有为动用府道兵,四处寻来周遭百姓,广开城门骗人入内,供府内妖兽以为血食,民不聊生已然两年有余。 宋清风听到眼下温陵府的活人已然十不存二时,历来颇有几分涵养功夫的他紧紧握着长笛。 他怒的是这董有为,怒的是浩气阁不作为,怒的更是朝廷就那么抛弃了此处的百姓。 宋清风将这对母女送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房屋,还准备足足七八天的饮食及几两银子给二人,便一人离开,重新回到了主街。 此刻,主街上竟然有数百府道兵,各持利刃,齐齐围在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书生。在府道兵之后,是几个骑着银背狼的甲胄之士。 宋清风凝神观之,这些甲胄之士瞳孔妖异,脸上泛着妖气,若依妖族境界划分,显然修为还是粗浅,大抵相当于寻常境界里的练气境。 这些府道兵和妖修,自然看不出宋清风的跟脚,只觉得是哪个有点修为的书生在做那行侠仗义的蠢事,便打算那这书生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为首的狼妖喝问府道兵道: “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动手?” 第122章 清风吹拂 那些站在宋清风前方的府道兵,明明脸色上皆流露出几分不愿,却还是拿起刀枪剑戟朝着宋清风而去。 宋清风一边往后撤退,一边以浩然正气喝问围攻自己的府道兵。 “尔等既有数百上千之众,为何要跟着那董有为干着这番为虎作伥的事情?” 这群府道兵见到宋清风不停后撤,只以为眼前的书生不过尔尔,此时不过是惧怕众人又好面子罢了,反而更逞凶势。 且说,此前岭南的老百姓大多以为文质彬彬的宋清风不过是一介书生,却不知晓其做学问之前,实则是个拳脚功夫不错的护院。 得亏他靠着闲暇之余喜欢旁听浩气阁讲学,这才摆脱了身份,被当时岭南的一个大儒勉强收为了旁听的子弟。 从此之后,宋清风鲜有显露拳脚,大多以浩然正气御敌。 此番,看着这些无能胆怯的府道兵,宋清风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感,连多年使用的拳脚功夫都用出来了一番。 宋清风见诸人皆执迷不悟,只得轻轻脚踏地面,瞬间便有灵力微波自脚下溢出。 而后他一个勾踢,再接后旋踢,那浩然正气与灵力相融,就那么朝着从几个方向自己奔袭而来的府道兵踢去。 不过一下,府道兵当即被踢得东倒西歪。 但宋清风显然是下手留了情,这才让众人只是一时间站立不起,倒是没有伤了性命。 见到宋清风一下子便能击退这些府道兵,还是退而不伤,身后的狼妖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凝重。 “这个修士不简单,兄弟们,我们一起上。” 话音才落,五个狼妖骑着银背狼便呼啸而来,各执狼牙棒尽朝着宋清风身上五处最紧要的位置招呼。 五个狼妖的狼牙棒,竟然封堵了几乎寻常修士所能闪避的所有闪避位置,显然几个狼妖配合已有不短的时日,可谓相当默契。 与此同时,五头银背狼的獠牙和爪子似乎被狼妖以某种特殊的妖法催发,獠牙与爪子均变得更长、更锐利,想来要是对方被不小心刮到一下,怕是不死也要残。 狼牙棒舞得虎虎生威,接连传出数道破空之声,紧随其后便是稍微变换位置的利爪,令倒在两边的府道兵看到都心生骇然,惊呼之声渐起。 “要是被那几个狼妖砸中,怕是顷刻要变为肉泥吧?” 就在众狼妖以为眼前的书生必定要毙命当场,而后被高悬于城门之上时,却突然看到眼前之人竟然消失了。 “你们还是太慢了。” 面对狼妖,宋清风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才一发动攻势,便是直接下了死手。 宋清风瞬息之间,便身形闪烁,出现在几头狼妖的身后,长笛不过轻轻往四头狼妖的脑后一点,便有血雾朝前喷出。 而后长笛往余下的那头狼妖的气海穴一点,竟然直接废了其修为,再夺其手上的狼牙棒,直接一棍横扫五头银背狼。 速度之快,竟然让毙命的狼妖和狼兽连哀嚎都未曾发出。唯独哀嚎之声响彻整个主街的,便是宋清风留手的那头狼妖。 “别鬼哭狼嚎了,带我去见你的顶头上司吧。” “倒是我唐突了,你是头狼妖,呻吟的声音本就是狼嚎。” 宋清风左手将长笛轻轻一转,落在右手上,直接插在腰间。 细看其长笛,竟然连一滴的血丝都未曾沾染,显然长笛速度比狼妖的鲜血迸发速度还要快上许多。 宋清风如此神勇,非但令一时间站立不起的府道兵心生恐惧之意,感叹匪夷所思,便是原先躲在自家屋内观望的百姓们也纷纷探出头,争先看着宋清风离去的身影。 宋清风对城里的老百姓始终保持了相当的善意,并未在意此前他们对自己的指点,和他们轻轻招手,反而在看向府道兵时神情颇有几分鄙夷: “尔等既然是人族军士,又多年来食用朝廷俸禄,对上不能报效君恩,对下不能保境安民,苟活于世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惜助纣为虐,岂可为人乎?” 宋清风言毕,只是微微捏起一个法诀,府道兵们只觉得虚空中仿佛有人扇了自己数个巴掌,随后身上的伤势似乎好了许多。 在宋清风即将离开街坊之际,突然从一处房屋的二楼窗户掉下来了一个蹴鞠,险些砸到了宋清风的头。 若搁前些年,极为注重形象的宋清风早已经心生怒意,但此番愤然离开浩气阁,加之沈逸之语,他的心境涵养的功夫倒是又有进展了许多。 宋清风竟然非但不恼,反而感觉到这温陵府还有些许人气,只觉得颇有几分欣喜。 这个孩童的父母,生怕惹恼了这个杀星一般的人物,当即打开房门,齐齐从家中冲到大街上,便要朝着宋清风跪下,嘴上不断地请求宽恕。 “这位壮士,全怪我等二人教子无方,犬子年少无知,竟然冒犯了尊驾,求壮士饶命啊!” “是啊,求壮士饶命啊!” 没想到,二人还未完全跪下,便被宋清风以灵力微微一托,站立如常。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觉得眼前之人的道法神乎其技,莫非温陵府当真来了救星不成? 宋清风随意地看着小孩子在二楼的位置,右手直接将蹴鞠就给扔到二楼,恰好不偏不倚,力道刚好的落在这个小孩子的手上。 他朝着那个小孩子招了招手,笑道:“你这小娃儿诶,你这蹴鞠脚法不错!比朝廷那所谓的蹴鞠队好多了。” 虽然温陵府内妖族肆虐,但小孩子看到如此英雄人物,难免也有几分安全感,大着胆子反问道,“叔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清风微微一笑道,“真的,你比朝廷的蹴鞠队踢得好多了。好了,你继续玩吧!” 小孩父母见眼前之人似乎并非凶神恶煞之人,只得齐齐问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我哪里是什么大侠?我不过是浩气阁的一个读书人罢了!” 小孩父母闻言,对着两岸的街坊邻居大喊道,“大家看,我就说浩气阁不会随便抛弃我们的,浩气阁来人了。” 第123章 温陵一战 一时间,街道两边的民众七嘴八舌,竟然是为浩气阁的修士敢在如此节点来到温陵而慨叹,只觉得眼前这段黑暗日子怕是要迎来一丝黎明。 而后,宋清风便继续押着那头已经被废了修为的狼妖,直接来到了温陵府邸的大门前。 他也不言语,只是掐着狼妖的脖子,就那么直直地从地上抓起,转身直接一个侧踢,径直将狼妖给“送”进了府衙。 那被踢向半空的狼妖,虽然并未觉得那一脚让自己受了什么力,但却见到周遭的景色后退的飞快。 显然宋清风的灵力控制颇有几分巧妙,一路过去竟然连破两道屏障和一道平分,直接冲着衙门里正在歌舞升平的众人而去。 一时间,那丝竹之声竟皆停止,与之而来是沉默无声。 那狼妖在空中看到了晏紫苏,此刻正在从近乎半裸的妙龄少女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下,只觉得盼到了救星,便高声地呼喊着“晏大人救我”。 那晏紫苏此刻一身青衣,却将系未系、将掩未掩,曼妙身姿当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惹得边上的府道兵总是不住地张望。 宴紫苏也不以为意,似乎很是享受这种众人那种火热的目光,反而将身上的衣裳给拉开了些。 她此刻听到狼妖呼救,只觉破坏了自己的兴致,不过面上的笑意不减。 只见宴紫苏纵身一跃,便将宋清风在狼妖身体蕴含的灵力给尽数卸往两边,而后将狼妖救下。 才接下狼妖,宴紫苏趁着众人不注意,不由得微微握了握拳头,暗道“此人的声势好强,来人不简单,至少在具灵境巅峰。” 狼妖见自己大难不死,便要跪在地上给晏紫苏叩几个响头,却突然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娇笑声,不由得抬头仰望。 只是看了一眼,狼妖的眼神便为之一滞,似乎看呆了一般。 却见那晏紫苏神色妩媚至极,那柔若无骨的左手轻轻地抬起了狼妖的头,娇笑了一声,“我说你,怎么宁可叩头,也不愿意看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那狼妖以为这个魅惑无穷的上司,竟然对自己有此想法,不由得大喜过望。 “你就没有丝毫想和我温存一番的念头吗?” 狼妖心中暗道正合此意,居然一时间忘却了身上的伤势之痛,便要双手搭上宴紫苏的细腰,一品佳人曼妙身姿。 谁曾想,晏紫苏却在自己将将被狼妖拦入怀中之际,本来柔若无骨的手直接化为迅猛的抓势,将狼妖之心直接抓出,还带着几分鲜血淋漓。 “果然,只是要雄性,不管是人还是妖,总喜欢如此幻想。” 狐妖杀人,最喜欢在对方情感大起大落之际动手。 此时心脏血气最盛,对狐妖最是大补之物,其效果远胜过寻常的丹药灵果。 坐在边上的李承宗,本来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压根不欲参与。 不过等到晏紫苏痛下杀手之际,不由得皱了皱眉,急问道:“你既然要杀他,何必还玩弄他的情感?” “哟,莫非李公子竟然吃我的醋了?你要是真有这想法,不妨先联手把这扫兴之人赶走。到时候,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 前半句话时,晏紫苏满是风情,后半句话时,却一脸寒色,狠厉至极。 二人对话之际,宋清风似乎也不着急,只是缓缓自大门进入。 那护卫的府道兵和妖修,乃至于从院墙外争先跃入厮杀的妖兽,几乎没有一合之力,大多当场身死,便是不死也皆身负重伤。 “此间话事之人是谁?”,宋清风喝问道。 宴紫苏面对如此浩然正气蕴含其中的喝问,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给宋清风施了个礼,身形微微侧转,竟然是要把身段展现得更为极致些。 “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此处是温陵府,话事之人正是这位府尹大人啊。” 宴紫苏的这番精心安排,落在宋清风的眼前,倒真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压根没被对方重视,不由得恼了几分。 宋清风往边上一看,发现一个人从酸菜坛中幽幽地探了出来,竟然只有头在坛子外。 他以为救星来了,大喊救命不止。 “你是何人?” “壮士,我是董有为啊,温陵府尹,我爹是…” “你作为温陵府尹,沉迷美色,驱赶浩气传人,自拆墨家天工,可谓昏庸至极。你既然作为一方主张长官,不思为民做主,名为有为,实则碌碌无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有为压根连一点反省的姿态都没有,只是继续求救道: “壮士,只要你救了我,我包你想要何地位、功法,应有尽有。我爹可是…” 不等董有为说完话,宋清风直接一指戳中董有为,天灵盖瞬间碎裂,连哀嚎都发不出,便死了。 “执迷不悟,临死之前都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见到宋清风如此声势,又瞬间杀了这个自己也不敢直接了断其性命的草包府尹,宴紫苏竟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感。 明明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麻烦,宴紫苏却依旧媚笑道: “公子好魄力,你可知他是何身份,他可是大中正官董琪瑞的独子。” “那又如何?” “我知道你是浩气阁的人,不过你难道以为在大中正官的压力下,你的浩气阁就保得住你吗?” “保不保得住,和做不做这件事情有何干?” 宋清风罕见地将腰间的软剑拔出,只是拔出的那一下,便让宴紫苏和李承宗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开始不停地朝那柄长剑涌去。 他看着边上瑟瑟发抖的舞女,只是道了句,“你们都快走吧,等下打起来,可就谁都护不了你们。” 舞女们明明怕极了,可是都怕了宴紫苏的手段,脚步纹丝未动,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乞求的神色看向宴紫苏。 “既然这位公子让你们走,你们便听公子的便是了,安心走吧,省的煞了此间的风景。” 那些舞女听到此话,岂有不走之理,争相要离开厅堂。 前脚才踏出厅堂,便见那宴紫苏猛地伸出狐爪,直取其中一个舞女的后背。 第124章 清风惨烈 “好胆狐妖,在吾面前还敢逞凶!” “是你让她们走的,又不是我让他们走的,死了也属命薄。” 宋清风急喝之下,一道灵力拦住了宴紫苏的攻势,这才让几个舞女堪堪离去。 “好了,你既然不走,那么便是这狐妖的鹰爪了?” 宋清风看向李承宗,却有几分蔑视之意。 岂料李承宗,自打入了邪修一道,虽然疯魔之状越发难以控制,但最恼旁人蔑视自己。 他压根不等宴紫苏招呼,便抢先朝着宋清风急袭而去,嘴边回应道: “鹰爪?谁配让我当鹰爪?” 宴紫苏见李承宗先动了,便也跟着袭杀而去。 一时间,三人交手不断,时而如狂风骤雨,时而又如暴雨初歇,节奏诡异,却攻伐不断,瞬息之间便有多种术法穿插其中。 很快,整个温陵府衙便仿佛被拆了一般。 一会是宴紫苏被直接打得撞墙而出,一会是李承宗冲天而去,一会又是宋清风传来几声惊呼。 三人的惊人气息,让边上的府道兵和其他幸存的妖族,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向前。 众人自然各怀忧惧,只觉得不消被三人的术法正面招呼,便是稍微被泛起的灵潮给轻轻刮那么一下,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一炷香后,三人的声势猛然间消失。 “怎么没有动静了?莫非他们都……” “猜有什么样,去看看。” 就在众人打算上前查看之际,才走到温陵府邸的四周,突然间浩瀚的气势再度涌起,靠得最近的众人瞬间便被碰撞的灵力给重创,眼见得便要一命呜呼。 紧接着,便是三人竟然分别朝着一个方向退去,将府邸都给拆了,连城墙都被撞破了一大段,而后一路喋血,不知生死。 …… 万物阁岭南分阁,王丰与路之遥,相对而坐,正轻声谈论着温陵府一事。 “敢问阁主,那宋清风后来如何了?” “我也不知。” “怎么会不知?竟然没有丝毫声讯传出吗?” “因为那日战况过于激烈,连我们万物阁的眼线都被尽数伤亡,实在无从探究。” “我曾听闻,所有势力都有万物阁的眼线,难道传言竟然是虚假的不成?” “这并不是传言,确实为真。只是连那妖族的眼线也都死光了。” “好生奇怪,朝廷的眼线死光了,万物阁的眼线死光了,便是连妖族的眼线也被拔除,莫非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成?” “道友之语不无道理,但我依旧是这个回答,此事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这个词很妙,既有可能是不知晓其中详情,又有可能是不能告知。 只是无论结果如何,显然都不是眼下的王丰目前能够刨根究底的。 “我明白了,还请阁主恕在下唐突。” 说到了,那路之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丰,只觉得对方好似对温陵府和宋清风的兴趣不小。 他轻轻喝了口眼前的灵茶,继续说道: “既然道友如此感兴趣,那么万物阁便交个朋友,不妨再将了解的情况说得更仔细些。” “我们只知道温陵府的妖族死伤大半,到了战局最后,有个人族邪修直接用邪法让城内所有的尸体都动了起来。不过他的功法奇特,似邪修,又似巫人之法。” “有目击的老百姓看到,整个温陵府的地面都泛起了黑气,又有阴魂仿佛在周遭低语,还有浓烈的血气涂抹在那人族邪修的身上。” “至于那万妖宗的狐妖晏紫苏,似乎连本体都在打斗中现了型,不过被断了一条狐尾。” “宋清风的伤势倒是无人看得清楚,温陵府的众人只看到一道白色人影直接撞破了温陵府的城墙,而后一身浩然正气倾泻,将街道两旁的妖族杀的一个不剩。” “那阁主可知晓那人族邪修姓甚名谁?” 几年前,王丰曾听闻秦守时和秦风说过,清水溪对岸的牛姆林曾经出现过能够控制尸骸的鬼修,自然此刻也就上心了许多。 若来日那温陵的大军中有那个鬼修的踪迹,秦家那日又曾与那修为为敌,怕是将来的日子不好过,便也就颇有几分热切地询问。 “哦?道友听到这个人族邪修,似乎热切了许多。可否告知在下原因?” 王丰心知,适才打听了如此多的事情,如今不得不答,这也是信息交换之理。 “实不相瞒,秦家曾经在数年前与牛姆林出没的一个鬼修结仇,后来还是那宋清风出现,这才击退了那鬼修。如今,闾山地界怕是风雨飘摇,自然关注得也就热切了稍许。” “既是如此,那么告诉你也无妨,那身穿黑衣的神秘邪修,不知其跟脚出身,但听万妖宗的宴紫苏称呼其为李承宗公子。” 王丰闻言,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端起眼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只是,在他双手举起茶杯遮掩住脸庞的一瞬间,王丰既有几分惊喜,却又更是心惊。 “这不是二姐夫的名字吗?还是说只是巧合,恰好同名同姓罢了。” 王丰心中甚是矛盾。 自打李承宗消失后,二姐秦雪是日夜不安,只不过平日里不表露罢了。 不过,若是让秦雪知道,李承宗已经成为了邪修,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道友……怎么了?” “没怎么,在下只是想着那宋清风与我同属于浩气门人,竟然有如此气势,实在令我汗颜。” “确实,宋清风的修为,便是在这一辈的浩气传人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路之遥知道王丰是故意扯开话题,也不点破,只是又和王丰聊起了明日的批发采购注意事项。 听到能稍微优惠点采购诸多修行之物,王丰急忙洗耳恭听,生怕听漏了紧要信息。 此夜谈话后来大多涉及修行趣闻轶事,但大抵无关紧要,先按下不表。 第二日,待王丰在那蒙面女子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万物阁岭南分阁之际,这才发现周遭的黑暗已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络绎不绝的叫卖声。 “这等修为造诣,似在阁楼,又似在街坊,仿佛完全掌握空间一般。” 第125章 大肆采购 这等叫卖声,让王丰甚至有种奇异的感觉。 眼前的自己,分明不是在万物阁这样的修仙器物交易之地,而是在闾山地界几座大山之间的坊市交易。 不过,叫卖的内容又确实是修仙之器物。 “各位道友,墨家天工楼的明雷珠,一百枚只需要一百五十灵石,杀伤力惊人,十枚齐出,便是筑基境要教他不死也重伤,百枚齐出,金丹境也得避其锋芒。”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浩然阁流出的浩然典籍,只需每日品读就可滋养浩然正气,最是适合走后门!只需要两百灵石。” “绕梁三日的九霄环佩琴,妙音阁出品,绝对质地上乘,是送道侣的必备精选。抚琴轻奏即可振奋五十里内的本方士气和灵气迸发,最适合大规模作战,只需要两百灵石。” “不明散修的神秘玉佩,内有不明洞天,目前已探明灵果栽种其中可缩短一半培育时间,是底层宗门积累必备,只需要一千灵石。” “神农阁的破镜丹,最是适合练气境修士破境,成功率可达五成,一人一生最多服用五颗,每颗只需要五百灵石。” 如此叫卖之声络绎不绝,让王丰一时间竟然觉得这次携带的灵石怕是要不够花了,只好按照轻重缓急,有侧重点进行选择了。 蒙面女子见王丰似乎觉得自己在边上有些碍眼,便主动寻了个理由退下,留下了王丰在这“市井”中穿梭。 “道友,你这九霄环佩琴怎么卖?不通乐理之人岂不是用不了?” “道友无需担忧,妙音阁不仅会有乐谱赠送,还会再送你一枚玄光镜,里面会有资深的乐理修士抚琴的记录,保你学会。” 王丰听了听,又转到了另一个摊位,是一个头上发根稀疏的修士,看着倒像是比王丰年纪大了不少,叫卖着神农阁的丹药。 “生发丹,神农阁出品,最是适合灵根受损导致的发量不济,百试百灵。” “呃,这位大哥,既然这个生发丹如此神奇,为何你……?” 王丰边说,边看着个发量不济的修士,哪成想对方却洒脱地一笑: “这有何难以理解的?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想必你就懂了吧。我这头发,不正是证明神农阁的生发丹效果显著嘛!” 王丰虽说跟着沈逸学了不少功课,但如此说法还是让他耳目一新,竟然对负阴抱阳、似是而非的演化似有明悟。 他朝着这个发根稀疏的修士鞠了一躬,道了声受教了,却被对方一把托住,“道友别光感谢啊,看不上这生发丹,破镜丹也不错啊。我和道友一见如故,就保本出,你看如何?” 见王丰还在观望,这个修士接了一句,“一颗算你四百灵石,你要是买超过二十颗,算你一颗三百灵石。” “你……” 见王丰似乎神色有所被打动,当即说道,“这样,四十枚算你一万灵石,不可再少了。这完全是看在我和道友相见恨晚的份上……” “道友,天宫楼的明雷珠,被不少散修认为是杀人夺宝、以弱胜强必备良药,买的越多、折价越多。量多的话,价格还可以再商议。” 王丰见识了不少修行器物,对明雷珠最是感兴趣,毕竟如今秦家最需要的就是能以弱胜强的法宝。 “敢问店家,这明雷珠作为法宝,怎么卖得如此便宜?可有什么弊端?” “道友大概对天工楼的名气不熟悉,天工楼可是四海八荒质量包括第一的组织。另外,明雷珠不叫法宝,叫做符器。法宝能够持续祭炼升级,孕育器灵,但符器不一样,符器内里有一道到几道不等的符箓,若是安排的好,威力与法宝自爆相差无几。 “若非要说明雷珠有何弊端,大抵是它不过是符器,无法持续升级、孕育器灵罢了。” 王丰闻言,点了点头,只觉得此物果然如自己此前预判,干的便是以小博大的买卖。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他大笔一挥,直接买下了四千明雷珠。 …… 这一趟,当王丰从万物阁离开之际,本来五万的灵石只剩下了三万灵石。 在来到万物阁之前,秦守时便早有交代,一切皆由王丰相机决断。 也不知为何,王丰总会想起秦守时的话,“王丰,你与月儿成婚多年,秦、王两家视同一体,你的决定便是秦家的决定,就放手去做吧。” 三万灵石,如何处理,成为了摆在王丰面前的难题。 王丰深明三万灵石的贵重,如果真将灵石尽数带回秦家,怕是要让秦家时刻担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压力,给本就捉襟见肘的秦家额外增添了不少需要防卫的地方。 需要防守的地方多了,进取的力量也就少了。 偏偏秦家莫说眼下,便是一二十年内想必都无足够的力量能够拱卫如此多的灵石。 于是乎,王丰顾虑以秦家目前的能耐,大抵无法确保这些灵石的安全,所以依旧以灵契的方式与万物阁约定了代为保管的方式,每年需要给万物阁支付灵石总数的千分之一的保管费用。 虽然说以修行之人而言,千年未必太久,对于大能而言更是稍纵即逝。 但对于秦家而言,时间却也合适,千年时间应该足以让秦家出几个能够护住这些灵石的人物了。 王丰未尝没有担心这余下的灵石将来被万物阁吞下,毕竟三万灵石属实不少,但他又暗想万物阁连五万灵石都照常给付了,遑论三万灵石? 若万物阁真要吞了,又何必凭白多花了这两万灵石? 不过,王丰此行购得的修行器物着实不少,一路上就在盘算着该如何与秦守时商量诸般器物的运用。 在蒙面女子的带路下,二人又靠着那传送阵重新回到了万物阁闾山分阁。 才到分阁,便听这蒙面女子说道:“道友,副阁主突然想和你见一面,不知你可愿意?” “副阁主?我从未与如此人物相熟啊”,王丰闻言,顿感不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副阁主只说是铁尖山的故人。” 第126章 铁尖故人 听到“铁尖山”三个字,王丰好奇心被勾起,也就点了点头,跟着来到了万物阁闾山分阁的三楼。 三楼的中间,不过一个桌子,两把椅子,俱是平平无奇。 其中一把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人,只是边上放着个拐杖,另一把空着的椅子显然是为王丰所准备的。 见到王丰出现在跟前,这个所谓的副阁主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说了句“你来了。” “阁主可认识我?又为何知晓我会来?” “容我先自我介绍下自己,正式的身份想来刚才阿幽已经给你说了,我的另一个身份便是那年和流民一起进入铁尖山的人。” 一连两句,让王丰不由得眉头有些许紧皱,两句话都没有如修士之间的寻常客套之词“道友”,显然眼前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同道之人。 莫非这人修习的并非世间的寻常大道不成? 可是眼前之人分明不是鬼修,要知道浩然正气对鬼修的气息最是敏感,便是境界领先了一两个境界的鬼修,也难以在浩气门人眼前隐匿鬼道气息。 那瘸腿少年缓缓站起,只是淡然地道了句: “在下何足道。既然你是那沈逸唯一的门生,我与沈逸相交时日颇久,特来告知一件事情。” “不日温陵府便会派出府内全境的府道兵,约有三四万之众,进军闾山地界。偏偏三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闾山秘境,此次出现的位置恰恰就在铁尖山。” 听到闾山秘境,王丰神色一动。 几年了,秦家众人一直等着闾山秘境里的三生花果,这可是能够让在秦家池塘底下结界足足沉睡多年的秦云寻回魂魄的宝物。 倘若那雄姿英发的秦云能够复生,那么秦家便能多一个修士,便是修为无法恢复,至少也多了个可以议事的人。 就在王丰还在思虑之际,何足道似乎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又继续说道: “顺便说一句,徐琦的万魂幡也是我劝他买的。” “徐琦?你为什么要帮他?你到底是何人?” “我说了,何足道,你也可以称呼我副阁主。” “你为何要帮那徐琦,害了秦风?” “不不不,秦风压根不是我的目标。秦风只是刚好是那被大乱的世道所顺势倾轧的尘土罢了,连螳臂当车也算不上。” “你可知这秦风为人忠实可靠,勤恳奋进,家有老夫、佳偶,儿女双全,你何苦令他遭此横祸?” 说到这,王丰竟然有几分悲愤,一个如此惨烈的死法,此刻却被眼前这个瘸腿少年给肆意调侃着。 “别生气,浩气传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动怒,看来你还得跟沈逸接着学。若是换做沈逸在此,他必然不会如此。好了,我只是想和你说,告诉沈逸。” 何足道顿了顿,“一年后,何足道会再来问他,可还觉得小治而后大治是对的吗?” “你到底是何身份?” “沈逸知道,你代为传达就可以了。” “好了,我累了。小幽,送客。” 王丰还想追问,却被那唤为小幽的蒙面女子给直接请出了万物阁。 一路上,王丰虽然心中多有不愿,但万物阁的功法极其诡异,加上王丰修为不过练气境,连挣扎也不得,只得作罢。 只是在离去之际,王丰用浩然之气偷偷抹了一道气息在万物阁的牌匾上。 他自然没有来寻万物阁的本事,只不过给沈逸留一点聊胜于无的线索罢了。 回到秦家后,当王丰给秦家众人展示了这次购置回来的修行器物时,足足让秦家众人愣住了许久。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赞叹之声,尤其是那秦家的几个孩童,只觉得修仙六艺下的诸般器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两万灵石,换来了六千明雷珠,两架九霄环佩琴,还有四十枚破境丹,和一块不明散修留下来的神秘玉佩,更附带了若干服用和催发之法。至于具体安排配置,众人商议后还是决定等过几日的弟子资质选拔后再行斟酌安排。 毕竟眼下陆达暂时在秦家后山修炼,有这个阵法大师在,想来秦家短期内应该无虞。 在展示完此次采购的物件后,王丰对秦家众人说了个难得的好消息: “还有一年,闾山秘境就要开启了,救三哥的三生花果便在其中。” “那么说,老三有救了?”,听到这,秦守时不由得激动了许多。 “想来该是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我还从万物阁那里打听了个消息,温陵府的大军很快便要集结,除了府道兵外,后面是更可怕的妖族和妖兽。偏偏,他们的目的可能不只是为了控制闾山地界,还包括夺得闾山秘境里的秘宝。” “我有点担心,他们的目标会不会也是那三生花果。” “如此看来,怕是三生花果很难落入我秦家之手了。” 见到秦守时神色顿时黯淡了许多,王丰只得安慰道: “爹,眼下倒是无需太过神伤。既然咱们家在万物阁还寄存了三万灵石,若实在没有法子,便请万物阁派大能出手,说不定可夺得三生花果也说不定。” 见到王丰如此宽解,其余之人相继劝慰,这才让秦守时神色渐渐恢复如常,继续听着王丰从万物阁大厅而来的消息。 “爹,之前温陵府发生了场战斗,连几年前在牛姆林大发神威的宋清风,都被重创了。” “王丰,是那个轻易便驱赶了鬼修的宋清风?” “正是。万物阁还透露了个消息,闾山秘境的再次开启就在铁尖山。爹,我们还是早做安排为宜。” “这……怎会如此奇怪,之前铁尖山便有地龙出,预示闾山大乱,又出现了缝隙峡谷。如今又有闾山秘境要出现,偏偏只有一年,我秦家这才创的家业难道便要抛弃?” “抛弃自然是不好抛弃的,贸然抛弃,除了我们秦家这几个人,怕是很难把大多数族人带走逃离,也会失去了好不容易形成的族人凝聚力。” “不过,坊间的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上,我秦家也决计不能把未来放在了闾山巫人和两个宗门能否挡住朝廷攻势上。” 上架感言 国庆日上架,实在是巧合,也很有纪念意义。 想感谢的人有很多,但首先要感谢的自然是我的编辑星河。尽管他经常被龙空战斗,但对我来说确实是伯乐了。 当然了,我算不上是那匹千里马。 我是今年七月一日开始写小说的,那时候只是有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但是从来没有提笔写过,也不知道连想要签约都千难万难。 我那时候看直播、看录播,每天高强度学习怎么写,这才终于在用了18个开头,累计修改了40遍后终于签约了。 还记得我刚开始投稿的时候,有的编辑见我邮件里写了刚接触网文,直接连打开附件都没有,就给我关闭了,有的编辑看我写传统仙侠,直接说题材不适合新人就给我关了。 只有星河,不仅打开了,还详细给我提了前后三次共计13条意见,我用了11天修改完成,然后过稿。 在这过程中不少老作者和同样是萌新的作者给了我极大的鼓励,特别是牢大、猪头强还亲自给了我详细的意见。 曾经有读者这么评论,一个扑街作者写一本扑街书,用来形容我想来是十分贴切的。 因此,本来是不打算写感言的,总觉得成绩那么差,写感言未免丢人了些。 后来一个朋友苦劝我,“扑街书只是没成绩,不是没有感谢别人的权利”。 是啊,只是写的差罢了,总归要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 在此特别感谢上架前支持我的书友,感谢铉博、玩就吃、秦武自带复活甲、夜与清晨0723、丸子大人169、电竞大魔王、看了等于白看、蛊真人的弟子、星儿响叮当、最烦看千篇一律、宝宝要飞升、读者1819599273408909312、我真是正人君子呀、|撒库拉、系统流不看、星空雾里、青秀区豪哥、DawnJJ、神级B0ss、在下合合子、车车木、书友202408200004414151、书友已注销、讨厌霸总、合欢宗懒羊羊等61位书友的打赏。 感谢月票支持,包括但不限于:夜雨清晨0723、书友202102200113198347、秦武自带复活甲、撑着纸伞的夜雨、阅尽千番皆不释、一系沧海暮成雪、不开心就冲一冲吧、无泪吧、我真是正人君子呀、书友20240804192409904、烨天、电竞大魔王、DawnJJ、若宇星辰、何家大先生、铉博、玩就吃、轨道机动突击队、轻骑兵、最烦看千篇一律、看了等于白看、神级B0ss的月票支持。 鞠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