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错误重启》 第1章 好似升入天堂的弥赛亚 “我还是搬出住去吧。” 饭桌上,本应该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塞东西的路明非突然开口,让这场再平常不过的早餐陷入死寂。一旁的小胖子先是愣住,又看了看路明非,最后心肝一颤,将手中饭碗托离桌面些许。 果不其然,震天响的拍桌声从婶婶掌下传来,好似那经年苦练的铁砂掌,一击便要打得在场三个姓路的家伙筋骨寸断。 “路明非!”中年妇女的嗓门和她的掌功一样恐怖,让路明非的耳膜都感到些许疼痛,而婶婶的咆哮自然不会就此结束,瞬间就吐出一套“白眼狼”,“这么多年是谁在管你吃喝拉撒”,“你是不是想翻了天”。 就连叔叔都被这“河东狮吼”震慑,如同认错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脑袋,生怕引火烧身,从路明非延伸到整个“姓路的”身上。他年纪大了,也习惯了,但明泽是无辜的…… 至于明非? 且不说自家侄子是今日乱局的挑起人,就说对方最近的变化,已然让他这位叔叔感到陌生。 路谷城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自家侄子。看着路明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被碎发遮挡住一半的眉眼,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句,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啊……’ 是啊,是什么时候呢? 路明非看出了自家叔叔的疑惑,同时他的心里也忍不住自问,原本仅用时一年就在仕兰中学闯出偌大名声的“路衰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答案是,一周前。暑假开始的那天。 那天风和日丽,轻松愉快,但却在少年心中平添些许忧愁。因为这是路明非见不到陈雯雯的日子。之后的一天乏善可陈,无非就是一个春心荡漾的衰仔幻想罢了,诸如找到了一个好理由将陈雯雯约出来,又恰巧遇到了小混混,更是恰巧地英雄救美了一番,最终抱得美人归。 只可惜,这一幻想停留于和小胖子抢电脑失败。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没抢过对方,还是不敢在QQ上敲下几个字。但这些都无所谓了,路明非向来都是失败者,他习惯了,顺势就在自己的狗窝里度过了白天。 这就是路明非完全不值得记录的一天,也是他重复了无数次的日常。但意外在傍晚时分降临,或者说,在路明非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能度过这寻常的十几年才算得上奇迹。 现在,奇迹结束了。 路明非看着透过窗户的夕阳,看着那如血一般的色彩,突然觉得“夕阳的刻痕”这个名字不错,若是再搜上几张网图,妥妥能将小胖子骗得找不着北。但就在他发呆之际,刺骨的寒意席卷了他的身体,血色的夕阳填满视野,就好像那夕阳真的变成了血与火,带来了独属于战场的冰冷。 “哥哥……” 有人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出声,像个流落于此的落难孩童,让路明非下意识地便要绷紧身体,捂住对方的嘴巴,免得惊扰敌军——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仿佛铭刻在骨子里的怯懦让他觉得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哥哥。”那孩子又喊。 真烦。路明非讨厌熊孩子。 “哥哥!”孩子的声音突然悲悯起来,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可这声悲鸣是那么宏大,仿佛埋葬的是全世界。 路明非的视野不再被血色填满,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看不清容貌,唯有那双恍若燃烧的金色眸子清晰可见,让路明非得以见证对方的疲惫和哀伤。 “这是意外,不要着急。” 没头没尾的话让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皱眉。 等等,应该? 路明非突然感到了恐惧。因为他在疑惑的瞬间与那道矮小的身影对视了,他从那双金色的眸子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属于自己的脸。但那张脸的主人太冷了,就好像亘古不化的冰山。 这绝非他路某人应该露出的表情! 但下一秒,这份恐惧也开始消退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感情,恐惧消退时的感触格外明显,以至于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正在离开自己,连同其他那些已经快要完全离去的东西,一起消失殆尽。 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大喊,像个在雨中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悲情人物,应该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喊着“不!不!不!” 但他做不到,他只能聆听着耳畔若有若无的、好似锁链破碎的声音,感受着整个人的灵魂都在拔高,就像升入天堂的弥赛亚,脱去了凡俗的枷锁,成为了与圣父、圣灵同格的圣子。 但就像圣子当年的死而复生一样,路明非并未直接升上天堂。或者说,是一双手将他拽了下来。 那个看不清脸的小男孩仿佛有千钧重,抓住了路明非的脚腕便要他坠地,像是妄图让圣子堕落的撒旦。但他的手又是那么温暖,让已经觉得自己失去了全部的路明非感到了仅存的温暖。这让路明非觉得对方不是撒旦,而是让耶稣死而复生的雅威,祂说让耶稣不要着急,再看看这世界。 于是,锁链声响起。路明非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遭到了箍束,也借由这沉重的锁链脚踏实地,重归现实。 只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 挽回远比失去困难。在那个小男孩的抓握下,路明非没有彻底失去全部情感,但也仅此而已。 夕阳消失,路明非如大梦初醒。他本应逃跑一般奔向卫生间,去验证男孩眼中的自己是否存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只是,他的脚步并不慌张。因为他无法感受到往日的慌张,仅仅出于“应该验证一下”的想法,驱动了他那有些僵硬的身体。路明非甚至还有余裕去思考那个小男孩究竟是谁,对方说的意外又是什么。 路明非自然是得不出答案,他只能在卫生间里,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勉强自己塌下眉毛,露出讨好的笑容。 “太麻烦了。” 路明非评价着镜中的自己,就好像在评价一个陌生人。 第2章 在青春的尾巴 无论曾经的路明非是个怎样的人,但现在的他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可以如同第三人称视角一般审视自己,冷静地分析应该做什么。 我不正常。路明非心想。 所以他才会说保持曾经的仪态和表情太过麻烦,才会在经过了一周的考察之后,判断继续生活在婶婶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就像网上鸡汤所说的那样,路明非这一“绝症患者”应该保持心情舒畅,说不定还能不药而愈。 可在这里,路明非只觉得耳朵生疼,大脑胀痛,并不利于“病情”康复。于是他在这一天的清晨,提出了搬出去住的想法。 这是一个不错的时间点,因为叔叔已经发现了他的变化,只是尚未前来谈心。而且,在早上提出诉求,起码给了路明非足够的时间。无论是“说服”婶婶,还是在离开之后找寻一个落脚之处。 时间回到现在,婶婶的咆哮渐渐声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了路明非,这个懦弱的侄子已经感到害怕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之后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中年妇女所追求的安心感还是被打破了,就在她停下的那一秒,路明非双手交叠在餐桌上,就好像胜券在握的谈判专家,轻松写意,看不出太大的情绪,那双原本应该充斥着讨好的眼眸宛如一潭死水, “多谢婶婶这么多年的照顾。” 这句话就像是在嘲讽对方的咆哮未能发挥半点作用,路明非已经决定了要搬离此地,他平静的表示自己所求不多,之前父母寄来的抚养费应该还剩下不少,他并不打算拿走,他想要的只是这个月和以后的生活费。若是能够联系上自己父母的话,他也会请求父母再给叔叔婶婶一份补偿。 没办法,路明非很穷,他只是想离开这里,并不想饿死街头。 婶婶突然怔住,因为她不相信路明非能如此清晰且冷酷的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这让她忍不住仔细盯了路明非好一会儿,然后才勃然大怒,打算再次拍桌,以声浪逼人。 但不想耳朵继续遭罪的路明非抢先一步,在对方掌势未落之际就已出声: “婶婶,争吵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让邻居们闻声而来。” 因为婶婶也算得上是牌桌间的交际花,在整个小区可谓人脉深广,加之老小区隔音较差,想必婶婶的咆哮早已传遍左邻右舍、通达上下,继续争吵下去,丢人的只会是婶婶。这对于好面子的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但路明非这一副“别再丢人现眼了”的作态还是点燃了婶婶的怒气,原本拍向桌子的手掌控制不住地就要对路明非打去,又被路谷城慌忙拦住。 “消消气,消消气。”叔叔也算是冒死为自家侄子站台了一次,“明非也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让他和鸣泽继续住一起也不是个事……既然明非有自信能照顾好自己,我们也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嘛。” “姓路的,你……” 婶婶当即转移火力,却被叔叔拉着离开了桌旁,拽进了卧室,其中传来了女人的哭诉和男人的无奈劝说。 如此一来,桌旁只剩下了路明非和小胖子,前者并无继续动筷的想法,而后者则是因为还没填饱肚子,猛炫了几口之后才抬头看向那个截然不同的路明非,忍不住问道: “路明非,你真的打算搬出去?” “嗯。” “那行吧。” 小胖子原本还想对自己堂哥说几句,问他就不怕真的挨打?问他真就那么想搬出去? 但一想到路明非之前的态度,他又憋了回去。而路明非也乐得清静,只是静静地等待结果。 约莫半小时过去,小胖子跑回房间躲灾,路明非坐在沙发上,看着似乎被挠了几下地叔叔从房间中走出,手里还攥着一张银行卡。 这让路明非感到了意外,没想到自家叔叔还真有当家作主的一天。然后,路明非就看到对方瞥了瞥房间,猫着腰走到门口,点了支烟。路明非心领神会,同样放轻脚步跟了出去。 “呋——” 刚一出门,路谷城就像是得胜的将军一样挺直了腰板,留给了路明非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背影,深沉道: “明非,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是压力过大?还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能。” 于是叔叔将银行卡交到了路明非手中。 “哈……别和你婶婶一般见识。”叔叔算得上是这个家里对路明非最好的人了,所以他和路明非也算得上是亲近,一只手搭在路明非身上,一只手夹着烟,像是抱怨一样: “但想要说服你婶婶可真费劲,要不是我急中生智,说她要是真的打了你,到时候闹到警察局去,这算是家暴还是故意伤人啊?反正无论如何,这个家你是待不下去了,毕竟你有麟城打来的生活费,也能照顾好自己,不还是一样要同意你搬出去吗?保不齐还要搭上一笔医药费……我这一说,她就知道不划算了。” 叔叔绝口不提自己婶婶在他身上留下的“罪证”,只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急中生智、口才清晰的靠谱成年男性。然后又说了很多,比如找好了住的地方跟自己说一声,比如最好别吃隔夜的菜,就算是当天的感觉味道不对劲也不要吃,勤打扫卫生,别再总窝在家里,可以买个电脑,别总去黑网吧…… 路明非时不时点头,平静的看着自家叔叔,觉得自己可真是叔叔的亲侄子。 因为叔叔的说法就是他原本的计划,彻底撕破脸皮的计划。唯一的意外就是路谷城主动出手,没让路明非和婶婶彻底决裂,哪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但也算有些关系。 路明非觉得这些话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否则叔叔都可能忍不住给他一个耳光。 于是,在青春的尾巴,路明非成功从叔叔家搬走了。没有太多东西,算上校服教材之类的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第3章 路明非很平静 成功脱离苦海,路明非并无太多情绪,只觉得内心平静不已。这让他想到了《不灭钻石》里的吉良吉影,那个追求平静生活的上班族。以此联想到了手控,又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一个恋手癖,在未来的某一天踏上犯罪的不归路…… 需要验证一下。 路明非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堂堂正正地扫视着过往人群,并未感到半点心动。但他觉得这也有可能是那些家伙的手不够漂亮的缘故。 而说到漂亮,路明非首先想到的就是陈雯雯。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感受不到那种酸楚的暗恋滋味了,但陈雯雯在他眼里还是有一定滤镜加成的,在以漂亮为关键词的情况下,路明非还是第一个就会想到对方,然后就是苏晓樯。 路明非按照排名顺序努力回忆了一下两人,但却都有不同程度的模糊,只记得前者在微风暖阳下飘荡的发丝和白裙,还有后者明艳的面容染上阴霾、给自己狠狠来上了一脚的场景。 不得不说,哪怕失去了绝大部分感情,路明非仍旧擅长胡思乱想,能从自己“平静”的状态联想到吉良吉影,又经过七拐八折想到了仕兰的校花们,最后又因为想到如果自己有她们的照片就能轻松验证想法,进而想到了自己没有手机,在搞定了住处之后要赶紧去买一个…… 能从正事想歪,然后又回到正事上,路明非也是个人才。 “路明非?” 某个被路明非忽略的仕兰校花站在马路对面,有些疑惑地看着鼎鼎有名的“衰仔”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当然,身为家教良好的钢琴小美女,柳淼淼不会用“衰仔”来称呼路明非,甚至于,柳淼淼是少数只把路明非当作普通同学的那一类人—— 路明非不打招呼她就不会主动问好;关于路明非的传闻听过就算了,从不往心里去;如果路明非需要帮助,顺手的话就帮,不顺手的话就拒绝…… 算不上朋友,但也算不上排斥,普普通通的、毕业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的同学。 这不是针对路明非,柳淼淼的处世方法就是这样,要不是她天生丽质,想必也乐于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所以,哪怕隔着街道已经看到路明非了,哪怕她有些疑惑今天的路明非有些不一样,但她依旧不会上前打招呼或是询问,只是多看了几眼,随后便打算转身离去。 她还有钢琴课要上,不想浪费时间。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刻的路明非,与楚子航有几分相似,只是几分,并不完全相同,所以柳淼淼忍不住停下来又看了一眼…… ----------------- 另一边,路明非并未察觉到柳淼淼的窥视,他只是拖着行李箱缓缓前进,他打算先找个旅馆把行李箱放下,然后再出门买个手机,之后再决定是买个电脑还是去网吧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回曾经的快乐。 只是,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路明非的平静日常本就是奇迹,在他产生变化的那一刻,奇迹就结束了。哪怕其中产生了不少意外,迎接他的并非瑰丽超凡的世界,但起码也是麻烦不断的人生。 就比如,活了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在抄近路的时候遇到小混混抢劫。 其实路明非见过的小混混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在网吧,那群家伙有的染着黄毛,有的纹龙画虎的,看着就挺唬人的。但路大师凭借着一手超凡入圣的游戏水平,不仅没被找过麻烦,偶尔还能混得一两瓶营养快线充作教导费用。 更何况路明非现在莫得感情,根本就不会害怕。加之全部财产都在银行卡里,对方要是抢走那可就是会引来警察的大事,想必他们也不想惹上如此麻烦。所以路明非在面对“小子,哥几个最近手头紧”的说法时,全当对方是在放屁,并不打算理会。甚至还大剌剌地张开双臂,表示如果你们能搜到一分钱,那就都是你们的了。 就连混混中的老大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先是看了一眼路明非那洗得有些褪色的白T恤,又扫了一眼有些陈旧的鞋子,忍不住换了个称呼问道: “兄弟,这么惨?” 混混老大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眼前之人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的场景了,若是再加上这一身陈旧衣物,想必家里人对他也不好,保不齐还是个后妈。 作为自诩讲义气的道上人士,混混老大也幻想过虎躯一震,小弟拜服的场景。现在就有一个落魄少年站在眼前,抢他吧…… 没啥可抢的。 不若主动招揽,带他脱离苦海,想必日后会对自己肝脑涂地,舍命效死。混混老大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都放下了嚣张跋扈的表情,宛如救苦救难的慈悲佛陀,想要上前一步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说以后你就跟我混吧。 但就在此时,一道略带犹豫的女声从巷子口传来: “那个……我会报警的。” 最新款的iPhone手机屏幕亮起,其上已经输入了数字,细嫩的手指距离呼出只差寸许,但并未按下。 柳淼淼曾经看过一个说法,说是要给犯罪分子留下一丝余地,免得他们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爆发出更大的破坏力。具体怎么说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差不多就行,所以柳淼淼只是在跑过街道的时候按下了号码,并未直接拨出。 同时,她也并未深入小巷,只是站在巷口,处在一个随时可以逃跑的位置。 看到同学被人欺负,柳淼淼的正义感让她做出了行动,但她不打算帮人帮到自己受伤的地步。 如果情况有变,她会直接报警,然后跑路,顶多替路明非祈祷一下不要受伤太多,这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但很显然,柳淼淼好心办坏事了。路明非原本可以附和混混老大几句,然后转头就再也不见。可现在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替他出头了,混混老大看他的眼神也变得险恶了起来。 第4章 路明非没有恋手癖 “小子,你朋友?” 混混老大对路明非的称呼立刻退化,刚才的慈悲模样也立刻消失,化作倒弄天宫的泼猴,要不是柳淼淼马上就能念出紧箍咒,他多半要翻到天涯海角去题字撒尿。 而路明非并未马上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混混老大,又扫过了周围的两个小弟,淡淡说了句普通同学,然后就做出上前两步要将女孩赶走的姿态…… 只可惜,混混老大比路明非想的要警惕,直接伸手拽住了路明非的肩膀,勾肩搭背地揽住了路明非,带着口气的大嘴就在他脑后寸许,威胁道: “你这小瘦猴子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 路明非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多亏了他现在没什么表情,要是换做以往的他,多半就要面色尴尬,用一眼就能看出来说谎的表情开始瞎编,说不定还会崩出几句“咋能呢大哥”“你我兄弟今天就斩鸡头烧黄纸,桃园结义”之类的烂白。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告破,想要重新建立就要花费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心思,作为武力远比脑力好用的社会闲散人员,混混老大在怀疑路明非的一瞬间就做出了行动—— 倒是没有用力伤人,只是威胁。不轻不重地怼了路明非后背一下,随后又挺起胸膛让自己显得魁梧,嘴上开始骂骂咧咧地飙几句脏话,旁边还有小弟在跟着附和。 路明非只觉得吵闹极了。他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疼痛,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快要按下呼叫的柳淼淼,摇了摇头。仿佛自嘲一样低声开口: “我差点都忘了……” 他路明非也不是全然没有血性,只是在被婶婶拉着去道歉的时候,他心里的泼猴就已经被压在了五指山下。泼猴蹲了五百年的大牢,出来之后也只是缓刑,还有和尚时不时拿紧箍咒压他。 路明非觉得自己和泼猴很像,只是当初的那一架不够狠,没有大闹天宫的气势。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所以路明非行动了—— 左手肘一个后顶,重重砸在混混头子挺起的胸膛上,哪怕是坚硬的肋骨也无法保护完全充气的柔软肺部,这个姑且还算得上健壮的男人眼前一黑,并未直接晕倒,但也一时间喘不上气来。 路明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提腕发力将混混头子扭转在地,狠狠在其头部和喉骨上各补了一下。毕竟他只是一个身体羸弱的普通高中生,哪怕毫不留手也不会造成太过可怕的伤势,而顶多就是让混混头子短暂窒息罢了…… 如此惊天逆转让一旁小弟先是一愣,随后便骂骂咧咧地朝着路明非扑来,沙包大的拳头径直落在路明非的身上。一时间,路明非盯着混混老大猛揍,其余两个混混在路明非身上施虐。 不远处的柳淼淼已经惊呆了,甚至都忘了报警。她如同木桩一样杵在原地,看着路明非像是被猎人围困的野兽一样做着最后反扑。 但实际上,路明非并无这种自觉。他不认为自己是野兽,他才是那个冷静的猎人。毕竟,擂台外的打架除了最基本的身体素质之外,主要靠的就是决心和意志。谁下手更狠,谁更不怕疼,谁就大概率能撑到最后。 路明非不会存有怜悯之心,也不会畏惧疼痛,所以他觉得自己能赢! 甚至于,在挥舞拳头和挨打的过程中,路明非竟感到了几分畅快,他觉得自己的拳头越来越重,混混落在他身上的攻击也越来越轻,直至路明非猛然挺直腰背,横冲直撞地顶开了两个混混,拎着如同死狗一样的混混老大站了起来, 但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这种表情,才是最能戳人心防的。人们会害怕面目狰狞的厉鬼,也会害怕作恶而不自知的无辜的怪物,前者尚有准备,而后者在说笑间就会暴起伤人,却好像在和你闹着玩。 所以,两个混混害怕了。他们跑了,丢下了满口都是义气的老大。 路明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眼中逐渐开始浮现的金色缓缓褪去,疼痛开始席卷全身。 他只是不畏惧疼痛,又不是感受不到疼痛,在受伤的时候也会本能皱眉。只是路明非的理性告诉他,面无表情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就那么做了。现在混混已经逃了,只留下了一个被揍成猪头的混混老大,路明非终于可以松开这个沉重的成年人,缓缓靠墙坐下。 “路……路明非……” 柳淼淼浑身僵硬,一方面是两个小混混刚从她身边跑过去,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小巷深处的路明非。她实在没办法想象校园里那个懦弱的、擅长讨好别人的路明非会有如此凶性,让她只想转身逃跑。 其实她很想逃跑,但看着跌坐在地的路明非,她还是善良了一次,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小巷,像只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两手纠结在一起,还险些左脚绊右脚,给自己来个平地摔。 但无论如何,柳淼淼还是走到了路明非身前,看到了那肿胀…… 欸? 路明非的脸上并无半点淤青,就好像刚才挨打的那个人不是他。 钢琴小美女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心中的恐惧消退了不少,甚至还想伸手戳一戳路明非的脸,看看是不是已经肿的发白了,所以才看不出来。 于是,那双只应在琴键之间跃动的细嫩柔荑被抓住了,而那只可恨的爪子上或许还带着混混老大的汗水和血液,让柳淼淼不禁俏脸一红,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甩开。 但不知为何,路明非的力气十分惊人,握的女孩指骨都有些发疼,所以他的爪子略微松些许,重新抓住了柳淼淼的手腕,像一个变态一样,认真盯了好久,最后又毫不留恋地甩开, 就像影视剧里描绘的渣男。嘴上还说着: “嗯,我没有恋手癖。” 第5章 您的女儿我就带走了 真能气死个人! 柳淼淼突然明白苏晓樯为什么总是看路明非不爽了,她原本还以为两人只是习惯性的斗嘴,其实关系应该还不错。但现在看来,就凭路明非这个态度,她要是苏晓樯,也会和路明非死磕到底! “路明非!” 但柳淼淼终究不是苏晓樯那般豪气干云的大女子,她的性格注定了哪怕是口诉斥责也只像是娇嗔,但柳淼淼还是在路明非甩开她手的瞬间站了起来,双手叉在腰间,勾勒出纤细腰肢,但却在路明非抬头之际觉得手掌滚烫,不由得将之藏在了口袋里,只留下Cartier的细链手镯在空气中微微摇晃。 而路明非也终于从身体素质暴涨的膨胀中走了出来,没来得及疑惑,便看到了女孩因恼怒而发红的俏脸,果断道歉,并不打算辩解。 毕竟他们还是同学,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路明非直接说出“你坏了我的事”“我本可以不用打这一架”之类的话,惹得柳淼淼生气是小,把对方气急了再次拿出手机报警可就糟了。 警察叔叔既可以作为他脱离婶婶家的靠山,也能在他惹事之后将他送回婶婶家。世道总是如此奇妙。 “不要报警,也不要说出去。”路明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点,模仿曾经那幅讨好的态度,但他毕竟不是影帝转世,没办法还原得惟妙惟肖。所以他只能弱弱地补上了一句: “拜托了。” 这一刻,柳淼淼仿佛看到了楚师兄。 与外人认知的高冷、不近人情的楚子航不同,柳淼淼虽然也没怎么接触过对方,但也算是说过几句话,知道楚子航只是不擅长交际,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而之前的路明非则是半点人性没有,在经过了蹩脚演技的拖累下,反倒有了点人味…… 呸呸呸。 柳淼淼在心中拷打了自己一番,然后才看着大变样的路明非,也是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 “路明非,你是在学楚师兄吗?” “没有。”路明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病了,感觉不到情绪了吧? “你就当我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路明非突然感谢起自己的烂白话基础了,只要用这么几句不着调的话,就可以轻松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不会再细问下去。 果不其然,柳淼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路明非的话,一张小脸复杂万分,左思右想也只能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那你加油。然后就有些尴尬的打算离开。 但就在这时,一首《CanoninD》从柳淼淼的小挎包中响起,经典的卡农以钢琴演奏,琴声清脆而略显稚嫩,可能是柳淼淼亲手弹奏的。但就是这首曲子让钢琴小美女的身体一僵,手忙脚乱地从Fendi包包中掏出手机,面露悲色。 “喂,妈妈……” 柳淼淼欲哭无泪,忍不住恶狠狠地瞥了一眼路明非。 “淼淼。”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略显严厉的女声,“于老师说你今天的钢琴课没去。” “嗯。妈妈,出了点意外……”柳淼淼吞吞吐吐,想要说自己美女救狗熊的功绩,但又因为已经答应了路明非不会说出去,优秀的道德不允许她转头就违约,还是在当事人的面前。 所以她决定自己咽下苦果,编造一些离谱的理由,然后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想好靠谱的理由,争取在回家之后的“二审”当中无罪释放。 “什么意外?你在路边遇到了一位即兴演奏的钢琴大师,所以忘了时间?”女人的彻底已经冷了下来,毕竟是自己掉下来的肉,对柳淼淼可谓是知根知底。柳淼淼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家女儿要开始瞎编了。 “淼淼,妈妈不是傻子。你身边还有其他人。苏家的女儿?不,如果是她的话你不会瞒着我。是个男孩子?你恋爱了?” “可我真的遇……” 柳淼淼还在嘴硬!同时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看向路明非的眼神也更加凶恶,却仍像是在撒娇。 于是,路明非看不下去了。哪怕路明非不知道柳妈的本事,但从钢琴小美女的日常就可窥其家境,想必柳妈想要查清今天发生的事也不太困难,到时候路明非可就真要登上“柳淼淼恋爱怀疑肃清名单”了。 饶了可怜的路明非吧,他还是个病人啊……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直接死刑插队,路明非决定主动出击! “阿姨您好。”路明非的主动出声让女孩的谎话彻底维持不下去了,柳淼淼瞪大了眼睛看向路明非,一副“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还有“你这个出卖组织的汉奸”表情, 但下一秒她就没这个心思了。因为路明非扔出了另一个炸雷,他说: “阿姨您真是当代福尔摩斯,只凭细枝末节就知道了我和淼淼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也不瞒您了,您可爱的女儿我就带走了,山高路远,我们就此别过。” “路明非!!!”柳淼淼成功破防,只觉得之前替路明非隐瞒的自己就是个蠢货,是只会哼哼哼的小猪!她现在恨不得掐死路明非! 但电话那边的柳妈却陷入了沉默,好像是被路明非的烂白打乱了阵脚,也好像在分析这里的情况。良久,她终于出声: “淼淼,冷静一下。” “路明非同学是吧?之前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你。”柳妈依旧记得那唯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塌下的肩膀只让人感到可怜,所以她认为自家女儿绝对不会喜欢那样一个男孩, “淼淼在隐瞒,你也在用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来扰乱我的想法,而你主动出声既是为了避免误会加剧,也在证明你的确需要淼淼的帮助……所以,你是遇到了一件让你觉得很丢人的事情?阿姨我很理解年轻人的自尊心,所以阿姨也不会多问。我只有两个问题……” “有没有危险,什么时候结束?” “没有危险。”路明非瞥了一眼柳淼淼的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写着10:28,他觉得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于是给出了“下午三点之前”的答案,并补上了一句: “我会请柳淼淼同学吃午饭以示感谢,保证安全卫生。” 第6章 樯樯~ 电话挂断,柳淼淼终于长出一口气,随后便是怒从胸中起,恶自胆边生。除了表演时光彩照人,平常都尽量低调的钢琴小美女能够被气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路某人也是控温好手,让女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却又无可奈何。 而路明非只是看着对方将手机收进包包,然后才抢先一步阻止了女孩的怒意发作,率先解释道: “对于成年人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分析出来的事。反推过去,也就意味着阿姨不会相信第一个听到的答案,之前的话只是为了证明清白。” 柳淼淼神色一僵,不得不承认路明非的小花招确实比她原本的计划管用,就是过程极度惊心动魄,以至于她的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乱跳。同时也忍不住思考自己若是学会,能否在妈妈手中多过几招,不至于咳嗽一声妈妈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可惜,路明非并不是那种良师益友,他可不会给女孩思考的时间。恢复了不少体力的路明非拍了拍T恤上沾染的灰尘,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未沾上混混老大的鼻血,又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 除了鼻骨有些塌、身上有些肿之外,并无太大伤势,索性就丢在这里不管,等着对方小弟回来捡尸。最后,路明非拍了拍手,平静看向身旁女孩。 柳淼淼只觉得浑身汗毛乍立。 倒不是说她怕路明非兽性大发,对自己做什么。只是通过对方刚才忽悠自家母亲的细节来看,路明非这厮绝对不像学校里表现得那么懦弱不堪! 相反,这家伙不止凶狠,还极其奸猾! 柳淼淼自诩智商不低,但还是觉得可能会被对方卖了还帮忙数钱。所以在迎上路明非平静的目光时,女孩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想要双手护在胸前,却又想起来对方抓着自己手的事情,不免又是一颤,双手藏在身后,低着头不敢对视。 好一副少女娇羞图。黑色秀发如丝绸般垂落,挡住了女孩精致俏丽的面容,却凸显出了柳淼淼白皙优雅的脖颈,像白瓷一般美丽而脆弱,负后的双手勾连着衣裙,绘出略显清瘦的弧度,唯一的遗憾便是强调了钢琴小美女的“小”字,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只可惜路某人连陈雯雯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区区柳淼淼? “走吧。” “哦。”柳淼淼下意识点头,却又猛然惊醒,不由问道:“去哪?” “去帮我找房子。”路明非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阿姨认为你在给我帮忙,那你自然要出力喽。如果事后阿姨逼问的紧,就说我离家出走,又不好意思和别人提起,你善心大发,打算帮我一起找房子。” 这倒算是个不错的理由,起码柳妈能够接受。但柳淼淼忍不住瞥了一眼路明非,看着他如同旁观者一般讲述的“故事”,不由得开始怀疑此般说辞的真实性。若是真的,路明非为何能如此冷静? 可若是假的,他又为什么要找房子住? 身为初中开始的同学,柳淼淼对路明非的家庭情况也有所了解,知道他父母常年消失,他住在婶婶家。 他不会被婶婶赶出来了吧?柳淼淼心想。那样的话路明非性格大变也勉强可以解释了,毕竟一个人失去了依靠之后就必须变得自立自强。 “……路明非。” 柳淼淼试探性地开口,又一次迎上了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一下就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钢琴小美女也不知是怜悯心发作,还是突然的责任感爆棚,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我一定会帮忙的!” 这一刻,柳淼淼觉得自己就是苏晓樯附体,是仕兰女生的大姐头,肩膀上的担子重重的,但心里的豪气满满的。 “……哦。”路明非也不知道柳淼淼吃错了什么药,甚至给他这个烂白话大王都整不会了,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只是配上他的表情,难免让人觉得是在嘲讽。 要是真的换做苏晓樯来,想必已是勃然大怒,掐着路明非的耳朵大声质问是不是看不起她,然后带着仿佛每一脚都要踏碎路明非心中怀疑的气势、漂漂亮亮地办妥这件事。 只可惜,在这里的是柳淼淼,她的豪气只有一瞬间,甚至还预支到了欺骗自家妈妈的时候,现在早已是油尽灯枯,泄气不已,低着头如鹌鹑一般跟上了路明非的脚步,只能听着行李箱在路面滚动的声音。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柳淼淼再度抬头的时候竟发现已经抵达了仕兰高中门口,门卫大爷伸头出来满脸嫌弃地看着走向大门的少年少女,决意对方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放他们进去幽会。 但路明非并不打算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的不远处回头看向柳淼淼,问道: “这附近有适合的地方吗?” 他路某人只是一介平头老百姓,抓到柳淼淼这个壮丁当然要物尽其用。只可惜对方不知什么就变成了一个闷葫芦,路明非只得忍到现在发问。 “……” 柳淼淼的反应像是一个刚穿越过来,正打算抓个路人问现在是几几年的白痴,让路明非不禁觉得前途无亮,只好扫视着周围楼房,希望能找到个贴着“出租”以及电话号码的窗户。 不幸的是,他没找到。 但幸运的是,柳淼淼突然来了精神,手忙脚乱地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后就放在了耳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甜的腻死人的“樯樯~”…… 半分钟后,柳淼淼颇具少女感地摇了摇手机,上面的通话已经结束,但还留着一个刚输入的电话号码。 “苏晓樯?”路明非问。 “对啊,不能找我妈妈的情况下,就属樯樯最靠谱了。”柳淼淼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再度拨通了电话,开始朝着电话那边指引的地点前进。然后又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面有歉意地对着路明非解释道: “我可没和樯樯说是你要租房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泄密。” 然后,柳淼淼就迎上了路明非那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第7章 路明非,你吃错药了? “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柳淼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刚才的豪迈劲又一次消失,转而变成羞恼之意,对着一言不发的路明非质问。 而路明非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情绪留在身体里的,不然也不会对钢琴小美女的欲盖弥彰感到无奈,最后竟憋出了一声叹息,反问道: “小天女家还有地产生意?” 作为真·家里有矿的苏晓樯,她的大名在仕兰中学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她家里的矿业公司风头无二,未曾听说过老苏麾下还有地产大将。 “苏伯伯说他觉得房地产很有潜力,所以就买了几块地皮,顺便在仕兰中学附近投资了几栋公寓楼……”柳淼淼的家世自然比不过苏氏集团,但也算得上不错,又因两家女儿是同班同学、还是好闺蜜,所以两家关系在这一年中也算得上是突飞猛进,柳淼淼也时常在宴会上得见苏总,从对方口中听得一二自是合情合理。 旋即,女孩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继续下去怕不是要泄露人家的商业规划,索性就捂住了小嘴不再开口,只是眨了眨眼睛,妄图路明非能读出她眼中的疑惑。 偏偏路明非还真的读懂了!又或者是他原本就打算解释: “我既然已经说过了你可以把我‘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阿姨,就证明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至于小天女那边……你想一下,按照她的性子,在听完你含糊其辞的说法之后会怎么做?” 自家好闺蜜突然说要租房子。 就算苏晓樯忽略掉柳淼淼的家世可以直接买的问题,就凭小天女那大姐头的处事风格,她少说也要问一嘴柳淼淼是不是和家里闹矛盾了,用不用她帮什么忙之类的。但根据柳淼淼之前通话的表情来看,苏晓樯显然没问。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 小天女打算亲自来一趟! 一想到要和那个冤家碰头,路明非竟然产生了这一周以来最强烈的情绪,尽管仍未表现在脸上,但他还是升起了一丝无奈和苦闷,声音也难得产生了些许波动,有些沉闷地嘟囔了一句: “行吧,就当多个劳动力了。” 说完,路明非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柳淼淼,觉得这女孩可以称为仅次于小天女的“克星二号”,毕竟从见到她开始,路明非所保持的平静就已经离他远去了。 不过这也应该算是好事,起码证明了路明非并不是一点感情也没剩下,长此以往下去说不定还能刺激他重新变回正常人。所以路明非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管柳淼淼有没有绕过劲来,直接朝着目的地进发…… 又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思考了一路的柳淼淼又和之前一样低着头,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在路明非身后,直到后者突然停下,柳淼淼才有些呆呆地抬头, 与此同时,一辆BMWE65停在了他们身边,后车窗缓缓下降,首先杀将出来的Chanel墨镜宛如包公铁面,足以照得心虚之人胆寒;随后便是被RoyalOak女士腕表箍束的白皙手腕,撑着小天女那颇具西方立体感的下巴,明明只是坐在车里,却好似高高在上,接受臣民的跪拜。 这要是换做往日的路明非,保准会在满口胡诹之间来上一句“好巧啊,小天女。你也来看房子啊?”之类的蠢话。 但现在,路明非只是静静地与小天女隔着墨镜对视,反倒是柳淼淼如同鹌鹑一样低着头缩在路明非身后…… “李叔,你先忙去吧。”苏晓樯向来没有太多大小姐的脾气,也不想麻烦李叔从驾驶位上下车再给她开门,所以她直接推门而出,先吩咐了一句,然后才转向路明非继续与之对视。 直到车辆渐远,小天女的嘴角才勾出一抹笑容,摘下了墨镜,绕着路明非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 “路明非,你吃错药了?” 她其实更好奇柳淼淼是怎么和路明非走在一起的,又为什么要替对方打听房子的事情,但在看到后者那张与平日气质截然不同的脸时,苏晓樯还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就当是这样吧。” “啧啧啧啧……”小天女又绕着路明非转了一圈,摇晃着小脑袋继续咋舌,活灵活现地演绎出了《猫和老鼠》中斯派克被拴起来,汤姆前去表面关心的场景。 “嘿~你能把原木咬成木棒吗?”苏晓樯显然也想到这副场景,笑嘻嘻地张望着,似乎真的打算找段木头让路明非来啃。但她也只是这么提了一嘴,很快就绷不住笑了出来,翘着脚、丝毫不控制力道地拍着路明非肩膀,笑道: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就算你冷着张脸也不像楚师兄哦。不过等开学之后装一装还行,说不定……”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 因为路明非没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跟着笑出来,也没有熟悉的烂白话跟上,这让苏晓樯有些不习惯,甚至感到了不安。所以她脸上明媚笑意也逐渐消失,认真的盯着路明非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皱着眉头开口: “你不会是来真的吧?好吧,我承认,我被你整到了,行了吧?” 小天女和路明非的斗嘴向来都是互有胜负,所以她在路明非面前并无太大的好胜心,也是非常光棍地举手认输。 只可惜,路明非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眉眼稍显柔软,低声说了句“抱歉”。 路明非也知道自己的演技不好,而恰巧眼前的苏晓樯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他没有自信演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就连之前用来糊弄柳淼淼的烂白话在苏晓樯面前都毫无用处,因为对方也在这一年内变成了烂白话大师,只是平时不常动用罢了…… 苏晓樯彻底笑不出来了,表情复杂地看着路明非,也看向了依旧缩着小脑袋的柳淼淼,抿着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后者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她连苏晓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路明非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不远处,一名恰巧路过的仕兰学子举起了手机。 第8章 下次一定 在路明非等人不远处的树荫下,将漆黑长发梳成高马尾、宛如剑道少女一般的酒德麻衣就藏在那里。在如此炎炎夏日,她依旧穿着那身看起来就不透气的束身忍者服,脸上妆容一如既往的极具魅惑与攻击性,但凭借着言灵·冥照,并无一人能够发现她。 “薯片薯片,这是长腿。”酒德麻衣不愧是顶级忍者,发声技巧可谓是出神入化,细若蚊子嗡鸣的声音传入耳麦,又经过设备增强清晰地传到了另一头, “你问一下老板,这个拍照的学生是不是他安排的?” 酒德麻衣非常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因为她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从路明非早上出门开始,她就近乎寸步不离地跟踪,甚至颇有预见性的提前引开了卡塞尔安排的监视人员,没让学院那边发现“路明非可能有暴力倾向”…… 而现在,她又遇到了偷拍事件。若是耳麦那边的老板一声令下,她还要想办法搞定那个学生,避免小白兔因为两大校花围绕而被挂在仕兰中学的论坛上。 “什么拍照?” 卡兹卡兹的酥脆响声从耳麦中传来,隐隐约约还有少年在唉声叹气,惹得酒德麻衣眉毛一挑,险些控制不住音量,但还是具体描述道: “小白兔现在被堵住了,前面是葡萄牙正宫苦主,后面是艺术范萌蠢情人,一个皱眉抿嘴,一个低头沉默,小白兔傲立中间,好像那‘你来的正是时候’的李寻欢。” “长腿你也看过《小李飞刀》啊,而且你确定小白兔现在还笑得出来?” 该说不愧是苏恩曦吗?她没去关注什么苦主情人的问题,反而质疑起了路明非能否露出焦恩俊一般温暖的笑容。随后,另一个不着调的声音也从耳麦中传来: “百分百笑不出来的啊,从我这里收集到的情绪来看,哥哥可没有李寻欢的本事,他身上起伏最大的依旧是『怠惰』,换句话说,哥哥只觉得现在很麻烦……顶多还有因为苏晓樯的关心而升起的些许好感,勉强可以归到『色欲』里面……” “您这也太勉强了一点。” “一点也不勉强。”老板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酒德麻衣甚至都能想象到对方坐在双脚够不着地的高背椅上翘着腿,语气慵懒地继续道: “若是哥哥不踏入那扇门,苏晓樯就是最适合哥哥的人。” “可路明非已经开始觉醒了。而且,他只用了一天就招惹了两位‘妃子’啊……” “觉醒了就一定要去卡塞尔吗?哥哥已经卷入复仇者的战争一次了,事实证明那并没有什么用。要知道,这一次可不是我们需要借着卡塞尔的手让哥哥成长了。说不定这次意外才是通向‘完美结局’的关键。” “我明白了,您的意志。” 酒德麻衣在关键时刻从来都不会反驳老板的意思,甚至远在此地都恭敬垂首,如同圆桌骑士中的阿格规文,她认定了老板就是最佳选择,也认定了路明非,所以她便是忠诚的骑士,亦是暗地里最凶狠的处刑人。 “很好,不愧是我选中的女孩。” 通讯到此结束,老板并未回答最初的问题。对于那个“偷拍”的仕兰学子,无论他之后是将照片上传论坛,还是经过思考后删掉,老板都不打算进行干涉,所以酒德麻衣也不会做出任何行动。 “那不也挺有趣的吗?” 忍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跟上了已经打算离开的路明非三人组…… ………… ………… 路明非并不知道树荫下的故事,也不知道有人为自己操碎了心,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苏晓樯,后者很快就败下阵来,也没有心思去询问他和柳淼淼是如何相遇的了,只是略显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是你要租房子吧?我带你去看。” 公寓楼的负责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所以苏大小姐不需要像个房老板一样挂着几大串钥匙。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苏氏集团的大小姐亲自领人看房,那必然是位置、户型、价格极佳,甚至小天女还暗示路明非,如果他暂时没那么多钱的话可以先欠着,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四舍五入就算是让路明非白住。 “不必了,我父母的生活费还会按时打到卡上。”路明非自然是拒绝,同时也让小天女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也知道路明非是寄宿在叔叔家中,现在拎着行李箱出来租房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大概率就是路明非变成这样的理由之一。 至于其他的理由,苏晓樯一时间想不到太多,只能联想到对方在学校中受到的委屈。只不过路明非在此之前都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加之他们见面时少不了一番斗嘴博弈,苏晓樯从来也没在意过这些事情。 虽然小天女并非“施暴者”的一员,也和路明非算不上正式的朋友,没有主动替他出头的必要,只是看到了就顺手帮一下。但毕竟是斗嘴了一年多的冤家,路明非在她心里还是占有一定特殊地位的…… 只不过这份特殊究竟是好是坏,那就不一定了。反正自今天之后,无论是出于善良还是愧疚,这份特殊都会朝着好的一方面飞驰。 租房手续办理的很快,有苏晓樯站在那里,管理员也没说什么让路明非的家长来签署合同的事情,只是从pos机上划走了租金,便干脆利落地让路明非签署了合同,并将钥匙做了交接。 至此,柳淼淼的任务已经宣告结束,耗时仅一个小时,路明非还能按照约定请她吃个午饭,加上苏晓樯才是帮忙的大头,路明非都已经做好钱包大出血的准备了。 只可惜,柳淼淼率先拒绝了。 这位绝大多数时间都很低调的钢琴小美女摇了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路明非和同样有些愁眉苦脸的苏晓樯,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美女救狗熊的是她,被路明非套路帮着找房子的也是她,但当苏晓樯来的时候,她就像是完成了使命的配角一样,所有的光彩都被吸引到了真正的天之娇女身上…… 这并非吃醋。只是,很不对劲。 她不禁想到,若是路明非在走进小巷之前,站在街道对面的是苏晓樯会发生什么? 想必天之娇女不会像她那样考虑那么多,只会拎起包包,如同将军拎上了宝剑,踏着能刺穿人心的坚定脚步走进巷子,抬头挺胸的、满脸骄傲的说“来,你敢碰我一下吗?” 小混混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遇到了如此彪悍的妞,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开局就会怂上三分,说不定都不用苏晓樯自报家门,他们就会落荒而逃。再不济,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路明非又一次暴起拼命罢了…… 至于之后,小天女可不会被家人查岗,自然不会被路明非套路着帮忙看房。因为苏晓樯在看到行李箱的时候就会主动帮忙,并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 这就是苏晓樯的魅力所在,或许她顺手为之的帮助,就会在受助者的眼中成为一道光芒,无论日升月落,长存于心。 而她,柳淼淼。就像那个削掉了脚跟才勉强穿上水晶鞋的姐姐,终究不是真正耀眼的那个人。 柳淼淼的心情也变差了,所以她拒绝了路明非的邀请,却又没有一口咬死,只是在转身离去之际蓦然回首,补充道: “下次吧。” “好,时间你定。” 反倒是苏晓樯心中藏了一万个问题,正好想趁着独处的时候向路明非提问,但一想到路明非已经拖着行李箱走了一上午了,之后还要收拾屋子,她也就偃旗息鼓,只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然后就飞快溜走了。 第9章 弗拉梅尔 夜晚,美国伊利诺伊州远郊,卡塞尔学院,守夜人钟楼。 这里是伟大的炼金术大师,莱昂纳多·弗拉梅尔的住所,他已经许久未曾踏出这座小阁楼了。当然,也很少有人会来拜访。其中自然是有弗拉梅尔导师的名声太大,不少自觉不够格的家伙在走到钟楼附近时便会偃旗息鼓,不敢打扰这位大师的研究;而另一方面,则是对守夜人知根知底的家伙, 他们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知道那里充斥着泳装杂志、牛仔碟片、酒,还有一个该死的肥猪! “你绝对是来找茬的吧!” 守夜人勃然大怒,拍着沙发暴跳起来,像是要和对面那个风骚的老人拼命,但却在行动的最开始就因为沙发散架而跌倒在地,只能哼哼唧唧地希望老朋友来扶他一把。 但很可惜,希尔伯特·让·昂热不是那么慈悲的家伙,也知道对方体内的龙血依旧沸腾,不至于会因此摔伤。所以,昂热只是把玩着折刀,看着想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的老友,自顾自地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瓶烈酒, “计划出了意外,我的朋友。” “是,是。”守夜人秉承着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的作风,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满不在乎。 “让我想想,是你的‘TheOne’出了问题。他在一周之前突然变的冷漠,就好像失去了所有感情一样……这不是好兆头。” 龙血的觉醒一般不会带来性格大变,所谓的“血之哀”也不是那么立竿见影的东西,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堕落的混血种身上,毕竟他们从人类变成死侍也勉强称之为“性情大变”。 “是的,明非失去了绝大多数感情。”昂热坦然承认。 但守夜人却不怎么买账,反问道:“绝大多数?” “当然,就我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明非他还是留有一定情感的,比如遇到麻烦时的些许烦躁,还有遇到漂亮女孩关心时的动容。” 听起来像一个办完事情之后将纸巾丢给女孩的渣男,以及一个很容易被女孩勾走魂魄的笨蛋。守夜人很难将这两个形象杂糅在一起,索性不再思考,灵巧地从地上滚起来,夺走昂热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So?” 他在痛饮过后耸了耸肩膀,一副你认定的人你去解决,来找我干嘛的无所谓态度。也就是他打不过昂热,不然早就将这个与他小窝格格不入的狗东西丢出去了。 “我想让你制造一个便携式的、可用于血统评定的道具。”昂热直抒来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龙文感应就足够了’、‘校董会也更认这个’之类的。但这次不一样。我需要在检测血统的同时,证明明非没有堕落。” “你想蹭我‘弗拉梅尔大师’的名声!你个混蛋!你要用我的荣耀给路明非背书!”守夜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的脸上浮现出许多年都未曾露出的愤怒与狰狞,一步便跨越了自己和昂热间的距离,拉起了定制西装的衣领,手上还握着空酒杯,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到昂热的脸上。 “你真的还有名声吗?”昂热漠然抬头,与自己的老友对视。“我很庆幸终日酗酒的你还有如此身手,但你应该明白的,莱昂纳多!你就是最后一代‘弗拉梅尔’了!” 如果无法跨越“预言”,人类再无未来,自然也就没有了‘弗拉梅尔大师’;可要是终结了龙类,要么就是昂热以血腥手段镇压其他混血种,杀的他们不敢冒头;要么就是昂热身死,新的、名为混血种的龙类出现,弗拉梅尔大师在继承了龙类遗产的新龙类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守夜人才会放任自流,整天“闭关”在钟楼里。 “就当废物利用。”昂热提了提衣领,守夜人的爪子无力垂下,像个失去梦想的老咸鱼。 但下一秒,这老咸鱼突然笑了出来,就好像刚才发怒的不是他一样,重重的鼓掌,声嘶力竭的大笑: “这才是我们的复仇男神!满腔怒火,不择手段,就像静静燃烧的火焰,远看只是抖动的色彩,只有靠近才能知道它有多么灼人!” “这个忙,我帮了。”这一刻的他不是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不是守夜人,而是闪耀于混血种顶点的耀眼星辰,他的眼瞳中燃烧着火焰, “你是个疯子,希尔伯特·让·昂热!当初升起反抗黑王想法的人类也是个疯子,既然你相信路明非是终结龙族的关键,那么我也相信你!” 他高举着空杯,只是一个恍惚其中便充满了酒液,而对面的昂热也高举起酒杯。 “总觉得要说点什么。”守夜人开口。 “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总是自诩为教育家,当然要由你来说。” “那就敬‘弗拉梅尔’,以此名的覆灭,敬将要覆灭的龙族。”昂热将烈酒一饮而尽。 守夜人则是苦笑一声,“你个混蛋,已经确定了要让我的名声尽毁了啊。” 随后,他也将烈酒一饮而尽,又从“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个小珠子,潦草地在上面比量了几下,丢给昂热。 “反正你也只是为了给路明非一个名头,意思意思算了。” 不管路明非是不是堕落了,是不是危险血统,昂热都会保下他,所以“龙血检测道具”也不需要那么繁琐,一个会按照昂热心意发光的小珠子就够了,剩下的随便他怎么瞎编。 “多谢。” 昂热将之收好,并未直接使用言灵·时间零离开,反而是缓缓转身。因为他知道,老朋友总是要转身之后才能说出心里话。 果不其然,就在他转身之际,守夜人突然开口了。因为背对的缘故,昂热甚至觉得对方重新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牛仔,在风沙喧嚣的岁月里,对着满心复仇的男人调侃: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复仇男神,别熄了你胸中的火。” “当然。” 昂热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那个还算年轻时的自己,与同样还算年轻的牛仔。 第10章 楚子航 他来了!一如传说中,骑着八足骏马Sleipnir,提着世界树枝条制成的长枪Gungnir,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暗蓝色的风氅,独目! 楚子航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但这不是恐惧,而是体内不知名的血液在沸腾!那个男人留给他的东西在血管里奔腾!咆哮! 所以楚子航也咆哮出声,他大喊: “来!奥丁!” 就像楚子航当年回首时看到的那样,Gungnir在一瞬间化作无数刺击,这柄神话里永远命中的长枪,它的每一记突刺都带着暗金色的微光,弧形的光线围绕着楚子航,向着他的不同要害,仿佛密集的流星雨。 而后者也如同当年看到的一样,流星雨中闪避,挥着刀旋转,高跳起来劈斩,向着奥丁,那个神的头颅! 不过这一次,楚子航是以第一人称视角面对着密集的流星群,看着那绚烂无比的弧光,感受着自己好像被命运包裹。他突然想起了,Gungnir有着众多名字,除开昆古尼尔、冈格尼尔之类的音译名,它还被人称作大神宣言。 这个名字太对了。 因为神明在刺出长枪的瞬间,就已经宣告了敌人的死亡! 接下来,流星应该像萤火虫般回转,从背后刺穿楚子航的身体,就如当年一样。 但也就在这时,梦醒了。 楚子航突然坐起,比听到了集结号的士兵更急迅速,表情也并非坚定,而是无穷无尽的狰狞,愤怒的火焰在眼瞳中燃烧,好似永远都不会熄灭,好似下一秒就要咆哮出声。 “杀了你啊!” 楚子航曾在那辆迈巴赫里捶打着方向盘,用尽全力地吼叫。但现在,他在家里,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压抑着声音,仿佛毒蛇在吞吐着信子。没人知道,他想要杀死的不止是奥丁,还有当初那个逃跑的自己。 “呼——” 愤怒让楚子航的胸腔、喉部乃至后脑都隐隐胀痛,他贪婪的汲取着空气,让自己过速的心脏平复。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三十二分。 睡意全无的他打开了电脑,又一次的搜索起“卡塞尔学院”。他知道没什么用,但这是那个男人仅存的线索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也不想放过。他希冀着那座卡塞尔学院就像是“霍格沃兹”一样,只有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才能登上列车,而卡塞尔学院只有在某一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才能被人所窥见。 而今晚,楚子航的运气似乎很好,那座神秘的大门向他敞开了—— 一封邮件以极为突兀的形式出现在了他的电脑上,没有给楚子航任何反应时间,自动弹开,迫使楚子航阅读。楚子航的第一反应就是电脑中了病毒,他想要关闭邮件并打开杀毒软件, 但映入眼帘的字迹让他停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沉重。 因为邮件的开头写着, “你在找卡塞尔学院?” 哪怕这是病毒,楚子航也绝对不会放弃。所以他立刻就控制住了力量,免得将手中鼠标捏碎,然后才让略微颤抖的手指在滚轮上滑动,让邮件滚动,得以看到下面的内容。 但很可惜,任凭楚子航如何滚动,邮件的下方都只是空白一片,就好像某个恶趣味的家伙在编写邮件时按下了无数空格,偏偏这些累赘空格还被算作了字数,成功地发送了出来。就连上方的发件人也都只是一团乱码。 楚子航颓然地向后靠去,激动过后的失望让他浑身无力,却又在下一秒打起精神,死死地盯着邮件,妄图找到更多破绽。 但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楚子航接通,并保持沉默。而通话的对面则是传来了一阵嘈杂,就好像破损的风箱, “楚子航。”那声音低沉而粘稠,刺耳得令人不适,“那封邮件只有你在打开电脑的时候才会抵达,目的是确认你的清醒。”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冯·施耐德,卡塞尔学院执行部部长。失眠和惊醒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也打乱了我的计划。” 按照预定情况,楚子航这种作息规律的好学生应当在早上五点至六点之间醒来,那时候昂热校长已经结束了和守夜人的谈话,施耐德或许还能和校长一起出发。但既然楚子航提前醒来,那么施耐德教授也不介意提前一点出发。 反正校长还要和其他教授乃至校董会扯皮一段时间,施耐德决定暂且借用校长的“斯莱布尼尔”,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那座南方小城。 “我会在六个小时后抵达你所在的城市,当地时间九点,我希望能在丽晶酒店见到你。” “……我明白了。”这是楚子航在电话接通后第一次开口,给施耐德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比起学院里乃至执行部中愈发放肆的二货,楚子航这种冷硬沉默的做派才像一个合格的专员,所以施耐德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轻松,只是依旧嘶哑难听: “我们会很合得来。” 随后,电话挂断,楚子航毫不犹豫地上床睡觉。 他需要有足够的精力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卡塞尔学院,并死死抓住这次机会,不能有半点闪失! 于是,早上八点三十分,楚子航来到了丽晶酒店门口,在前台女孩几乎要冒出爱心的目光中登上了电梯,来到了行政层的会议厅。 开门的瞬间,楚子航便愣住了。 “进来吧。”带着黑色面罩的施耐德坐在房间会议桌后,面罩延伸出的输气管连接在了不远处的小推车上,些许外露的肌肤满是暗红色的疮疤,如同从地狱的硫磺熔浆中爬出的恶鬼。 不过,楚子航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回过神来,静默地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腰背笔挺地坐在了施耐德对面。 “很不错。” 抓挠玻璃般的呼吸声与他那沉重的嗓音一起抵达,黑色面罩遮蔽了施耐德脸上的笑意。但他那双铁灰色的眸子依旧锋利如刀,哪怕吐出对眼前少年的赞扬,也像是吃人恶鬼在评价食材的优越性…… 第11章 苏晓樯(上) 这些天来,唯一让路明非感到庆幸的,就只有他的睡眠质量依旧良好了。就和往常一样,他几乎是沾枕头就能睡着,一觉到天亮。只不过这段时间没怎么光临那家黑网吧,也没和小胖子抢电脑,更没有打游戏的心思,所以他的入睡时间早了不少,让他缺少了赖床的理由。 翻身,下床。 向来都不是被精贵养大的路明非没有穿睡衣的习惯,或者说他的T恤就是睡衣,只要早上起来洗个澡,换上另一件干净的T恤就好了。 双臂向后舒展,构成白T恤的布料在胸前尽情舒张,随后又伴着收回的手臂回弹,依旧保持韧性。但其主人的骨骼却在爆响,将路明非从一夜的睡眠中彻底唤醒。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头,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身体,甚至能感受到力量在血管里奔流,不断强化着他的骨骼。 这也是他带来的吗?路明非忍不住想起了在“幻境”中看到的男孩,对方除了那双金色的燃火双瞳之外,给路明非带来了最深印象的就是抓疼了他脚踝的双手,好像捕猎中的鳄鱼一样,咬住了就绝对不会放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并非什么特殊的节奏,只是中间略微停顿作为间隔。这让路明非想起了近年来突然爆火的相声大师,那人似乎说过有关敲门的“学问”。但在路明非看来纯属放屁,图一乐也就算了。 而门外的客人似乎也只是一时想起,这才规矩有道。在听到屋内半晌也没有动静之后便是急脾气上涌,敲门声也愈发激烈起来。 “来了。”路明非从联想中脱出,快走几步打开了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象牙白的Chanel经典双排扣连衣裙,这种更偏向白人女性的裙装在苏晓樯身上竟也是颇为合适,甚至在女孩白皙如玉的肌肤映衬下,所谓的象牙白都有些黯淡。只可惜,这样一个精致俏丽的女孩此刻正一脸的不耐烦,一手搭在腰间,一手举起欲敲,直到看到路明非开门才面色稍缓,像是莅临宿舍检查的校领导一样,背着手从路明非身侧挤进房门, “嗯,还不错嘛……”女孩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未细看,却也赞扬道:“收拾得挺干净的。” “也没怎么打扫。” 哪怕只是苏总玩票性质的投资,但在苏氏集团如日中天的现在,这附近的公寓楼依旧不缺人手,安保、物业可谓是细致入微,尚未出租的房屋都有人定时打扫,路明非基本可以算得上是拎包入住。 这些话不必多说,在昨天看房的时候管理员就已经介绍过了,所以路明非不会邀功,也不会产生什么心情波动。 可苏晓樯却沉默了。 按照她和路明非从前的相处方式,他们相见之际少不了路明非不合时宜的一句“小天女,你怎么来了?”以及女孩佯装出来的勃然大怒,说着“我家的产业,我来查查岗怎么了?”或是“小路子你是不是不想住了?” 想必路某人当场就贱笑出声,回怼几句烂白,暗戳戳地讥讽小天女几句。 那样的路明非其实蛮有意思的,不会因为苏晓樯的家世让她三分,反而能发挥出在其他人面前没有的言辞犀利,经常让女孩说不出话来,只能动手。 “路明非。”苏晓樯心情低沉,却又再度打起精神,带着和往常一样的活力与嫌弃: “你昨天不是说还要买手机吗?买完了?” 路明非摇头。虽然这房子几乎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但水电费用还需尽早预存,冰箱同样是空空荡荡,他花费了不少时间用来让这里更像一个家。自然没有去买手机的余裕。 于是苏晓樯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昂首挺胸地站在路明非身前,同时轻咳两声,像个斗胜的公鸡。 但路明非毫无反应,以至于苏大小姐都有些绷不住了,只好再次重咳两声,示意衰仔不要把好心当作驴肝肺。 “……行吧。拜托小天女带我去买。”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女孩甚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她刚才都已经感到有些下不来台了,因为她下意识地就用上了以往和路明非相处的态度,而对方本来也会贱兮兮地接上几句。但现在的路明非不同,苏晓樯不确定他还会不会接话,若是让这个屋子陷入沉默,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羞耻地逃走…… 好在,路明非或许不会极其自然地贱上几句,但他依旧会迁就苏晓樯。 “我只能给你些建议。可不是要给你买噢……你要是钱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借给你一点。我有个伯伯就是做国外手机生意的,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女孩只觉得脸颊发烫,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甚至都掏出了手机打算打给那位伯伯。 照苏晓樯这么延伸下去,路明非说不定都要变成私人定制名牌手机的大客户了,父母打来的钱虽然不少,但也不支持他如此挥霍,更不想向苏晓樯借钱充面子。 所以,路明非抬手按住了那已经放到女孩耳侧的手机,指头一勾便取消了通话,本想说些不用了之类的话,但到了嘴边,却下意识地变成了“小天女你莫不是想要掏空我的银行卡?” 苏晓樯嘴角笑意更甚,直接脑补出了路明非接下来的话—— “要不是我提前交过了房租水电,怕不是要流落街头,到时候小天女你养我啊?” 可惜路明非已经不会说出这种话了,但苏晓樯仍感到了些许开心。 “路明非,你其实也没太大变化嘛。” “真的?”这还是近一段时间来,第一次有人和路明非这么说,甚至让他都露出了些许惊喜和疑惑。 “真的。” “路明非,你平时絮叨的烂白话都是真心的吗?” 当然不是,因为路明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想场面那么尴尬,所以才会有那些无意义的废话。 “所以,你说那些话的理由不是没变吗?”为了不让我尴尬。苏晓樯默默咽下后面的话。 路明非的心口仿佛遭到了一记重锤,豁然看向女孩,仿佛看到了从湖中走出的仙女,捧起象征着“誓约”的剑。只不过这一次,许下誓约的并非骑士,而是仙女,她说: “没关系的路明非。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毕竟,哪怕小天女的嘴上不承认,但路明非依旧是她从国外转学回来后的第一个朋友。 第12章 苏晓樯(下) 路明非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承诺。或者说,他曾想象过。在初中打架之后,他满身伤痕地回去找婶婶时;在那个台风天,他想要柳淼淼捎上自己一程时…… 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在他懦弱无助的时候,无论怎样向众神祈祷,也不会有人站在路明非这一边,让他在习惯性的期许之后失望;但在他失去了一切之后,这些原本不属于他的温暖接踵而至, 回想起来,柳淼淼似乎也在昨天拍着胸脯保证,承诺要帮路明非找到一个满意的房子,也因此拉来了苏晓樯;而在今天,小天女同样做出了保证,只是更宽泛、更温暖, 她说会帮助他,无论发生什么。 路明非无法理解,只觉得世界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他的世界本应该只有一抹温暖才对,来自那个夏日中被微风轻轻浮动的白色长裙,还有那本杜拉斯的《情人》。路明非就像一只井底的青蛙,抬头看向天空,既不知道光明从何而来,也不知天穹因何而蓝,他只是看着那片偶然飘过的白云,希冀着对方能为自己停留,并自顾自地将白云看作自己的私有物…… 曾经的路明非就是这么容易自我满足,也擅长自我欺骗。 但现在,青蛙从井底跳了出来,甚至都不再仰望天空了,自然无暇关注白云是否仍在。可哪怕他不去眺望天空,太阳依旧存在,依旧会洒下温暖的光,几乎要烤得他这只愚蠢的两栖类动物粘液干燥,痛不欲生。 直到这时,路明非才恍然惊觉,小天女这枚高悬天穹的太阳,似乎一直在照耀着他,只是他从未察觉。 可是,为什么? 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这种懦弱的衰仔永远也无法理解白天鹅一般的漂亮妞,但发生了改变的衰仔却足够心直口快,能够毫无羞耻心的问出在陈雯雯面前憋了一年也憋不出来的绝世好屁: “小天女,你喜欢我吗?” 如此突然的袭击让苏晓樯陷入沉默,就连隔壁监听的酒德麻衣都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声“牛逼”,耳麦中更是传来了薯片妞的放肆笑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直愣愣的路明非,还是突然爆出国粹的长腿…… 而作为当事人的苏晓樯就更不堪了,脸上表情就丰富到能开染坊。倒不是傲娇发作亦或是嫌弃路明非,想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只是小天女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就好像你在打游戏时认识的网友,你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名叫什么,他一直称呼你为“无敌暴龙战士”,你也只会叫他“光辉闪耀迪迦”, 但突然有一天,你们线下见面了,交换了真名,发誓从今天以后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哥们了,堪比桃园结义。结果到了晚上他突然整出了一句“兄弟你好香”…… 这叫什么事啊? 苏晓樯刚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觉得以前嘴硬不太仗义,路明非早就已经算是她的朋友了,结果路明非当场就是一番跳脸,想要把他们之间纯粹的友谊染成暧昧的粉色。 若是他们之间再磨合一段时间,女孩心里的好感度再催化一下,说不定小天女真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但现在, 苏晓樯只觉得路明非有病。 不对,他还真有病。这就是苏晓樯面色复杂的根本原因。 她清晰的知道路明非此刻的状态不正常,所以她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因羞耻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摇头,语重心长地对路明非嘱咐: “不喜欢,也不讨厌。总不能帮你的女孩就是喜欢你吧?那柳淼淼不也帮你了嘛……要是你当着她的面这么问,淼淼倒不会打你,但我会,她妈妈也会想尽办法把你沉江的。” 当然,沉江只是一种夸张说法。仕兰中学中还有苏晓樯想把路明非灌在水泥桩里沉江的流言呢,他路某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我不会在她面前这么问。”路明非摇了摇头,直视着面前的女孩,认真道: “因为你是苏晓樯,所以我才会这么问。” 是的,因为她是苏晓樯。一个能将傲娇和落落大方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形容词汇聚一身的特别女孩。她可能会因为路明非的问题发脾气,也可能会当个笑话一带而过,甚至可能会考虑到路明非的不正常而选择原谅,但无论如何,她不会一气之下扔着路明非不管。 因为她已经做出承诺了。 “啧……”女孩突然感到了一阵不爽,“总觉得被你拿捏住了。” 所以她伸手狠狠地捏了一下路明非的脸颊,让那张毫无波动的脸泛起微红,还不忘吐槽一句脸皮真厚,然后才转身走向房门,略微回身、扬了扬下巴, “走吧?” “嗯。”路明非迈步跟上。 但女孩却对身侧的路明非感到了些许不满,又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抱怨道: “就‘嗯’一下就完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就只打算帮你挑一个手机?你变成这样的原因呢?我可不是算命先生啊……” 于是,路明非趁着等电梯的时间,把暑假开始的那一天讲了一遍,包括如血的夕阳,刺骨的寒意,既像撒旦又像天父的少年,甚至还包括了衰仔的羞耻幻想。 可真够丰富多彩的。 苏晓樯的表情更加复杂了,先是吐槽了一句“你刚问完我是不是喜欢你,就在我面前提陈雯雯,好渣男啊……” 然后她才捏着下巴,思索道: “听起来像是精神分裂和妄想症,但也有点说不通啊。就算是‘思陈雯雯成疾’也不至于分裂出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更何况他叫你哥哥?对了,那个小男孩叫什么?不会叫楚子航吧?” 因为路明非此刻的状态真有点像楚子航,苏晓樯就随口猜了一句。 但下一秒,世界失去声音。 路明非惊讶地看着再度出现的小男孩,看着他拿着一只油性笔,满脸凶狠地打算在少女精致的俏脸上乱画…… 第13章 时间停止系列 男孩的每个毛孔都好像在写着“我要画下去了”,同时他的笔锋也在愈发靠近女孩那张宛如艺术品的脸蛋,但他就是没有戳下去,像个正在对其他同类汪汪叫的小狗,结果主人突然松开了绳子,小狗就突然陷入了尴尬。 于是,路明非再一次主动帮他人缓解了尴尬,他说: “停手。” 于是世界肃然。路明非不知道这是男孩故意演出来的,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他只看到了男孩在不足0.1秒的时间内立正站好,好似接受检阅的士兵。 下一秒,男孩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搓着小手来到路明非的面前,像个期待他人抚摸的猫咪,嘿嘿笑道: “哥哥别生气,嫂子叫错了名字,我这才想要小小的恶作剧一下,绝对没有冒犯嫂子的……” 一双手落在了男孩的头顶,并未用力,只是满足了他那“想要被人抚摸”的愿望,路明非一边揉一边开口: “我没生气。小天女也不是你嫂子。还有……你是真实存在的,真好。” “是的,哥哥。”男孩的表情也突然柔软了起来,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的孩子,低着头,沉着嗓子:“我是真实存在的,是你的弟弟。”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和路明非说的,比如像往常那样忽悠路明非,又比如“出谋划策”,让自家哥哥快点拿下苏晓樯,毕竟后面还有不少女孩在排队呢。但这些话都被他憋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路明非在近乎失去了一切之后反倒变得温柔了,不像之前的世界线里,认准了和尚就一直傻乎乎地保着和尚去西天取经,哪怕被戴上了金箍也无怨无悔; 没人能充当现在的路明非心里的和尚了,这只傻猴子真的变成了齐天大圣,正义、温柔,却也逍遥自在,不会为任何事情停留。那份原本只会滋润某一个人的温柔开始洒向全世界,就连他这个小魔鬼都能得到一份。 在不会流逝的时光里,男孩只作为一个弟弟,享受着哥哥来之不易的温柔,直到时间即将开始流动,男孩才从路明非的掌下脱离, “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男孩挥手作别,“还有,哥哥。我叫路鸣泽,不是那个身高160,体重也160的小胖子,是你真正的弟弟!” 时间开始流动。 路明非看着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油性笔,一时间陷入了呆滞。而苏晓樯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立刻就断定为“某个刁民想迫害她”,并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凶手—— 哈!还真是凶手!当场逮捕! 苏晓樯美眸一竖,就想将路明非绳之以法,但突然想起了某人还处在莫得感情的不正常状态下,应该没有对她恶作剧的想法和动机才对。 这种矛盾感让女孩提了半口的气一下就散了,只能双手抱胸,没好气地剜了路明非一眼, “病人路明非!是想偷袭你的主治医生吗?” “不。”路明非摇头,心中犹豫了一下,抬头认真地看了苏晓樯一会儿,刚才的誓约再度浮上心头。 那就没什么好思考的了,如果苏晓樯都不值得相信,那么路明非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所以他尽可能简要而全面的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小天女当场石化。 过了好久,直到电梯抵达,女孩都是迈着僵硬的脚步走进去的。 电梯刚开始下行的失重感让苏晓樯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也让她重新取回了思考能力,以一种极为犹豫的语调对路明非提出疑问: “你是说?刚才有个和你堂弟同名的小男孩出现了,还想在我脸上乱画?我不是怀疑你说的话噢……只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 “时间暂停系列?” “对!”苏晓樯立刻点头,但却又马上摇头,羞红了脸瞪着路明非,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你瞎说什么呢!” “下意识想起来了而已,况且当时真的很像时停。”路明非不会感到羞耻,甚至已经习惯了想什么说什么,但他还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小天女,觉得以对方的身份,应该听不懂自己说什么才对。 “咕……” 苏晓樯也很想把之前接话的那个自己掐死,哪怕不说出后面的反驳也好,这件事就能很快翻篇。但她偏偏就接了,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路明非可以说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她,她也不好藏着掖着,那有些不公平。 所以,苏晓樯犹豫了几秒,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那个……就是之前逛论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日本科技远超中国’的帖子……” 对于绝大多数的国人来说,精美、精欧乃至精印都算得上情有可原,但看到了精日的白痴,那是撸胳膊挽袖子的往上上,恨不得立刻就打到小日子本土去,给自己家族谱单开一页。 苏晓樯也是那么做的,抄起键盘就开始对线,百度了无数资料用以反驳,但谁能想到对面直接甩来了一句“日本有大范围时停技术”。 尚且纯良的小天女一下子就懵了,觉得自己怕不是穿越到了某条科幻时间线,最终忍不住搜索了一下。 要知道,07年的互联网可谓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那时候的网络还真能勉强算是不法之地…… 解释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苏晓樯俏脸通红,又白了路明非一眼,愤愤地反攻道: “那你呢?你怎么知道的?” 对此,路明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给出了答案: “好奇,好色。” 天衣无缝的答案!也就只有路明非能够如此洒脱的回答了! 小天女瞬间大脑充血,只觉得现在的路明非太难对付,倘若以往还能称之为瑜亮之争,但在路明非失去了羞耻心之后,苏晓樯很快就从周瑜降格为了王朗,只消丞相大人舞动三寸不烂之舌,她就要呕血三升、跌下马来,生死不知。 “叮——” 电梯抵达,女孩带着惊人煞气走出电梯,吓了门口的住客一跳。 苏晓樯其实不止是生路明非的气,更是在跟自己怄气。因为她再一次漏算了路明非现在的性格,忘了他现在只是略通人性,完全摒弃了以往的懦弱和羞耻,堪称立于不败之地。 她苏晓樯只是一介凡人,尚不能对付如同刺猬一样的路明非,所以暂时的失败实乃兵家常事,不应放在心上。 如此一想,女孩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带着路明非就来到了她伯伯经营的手机代售店。当然,既然是苏大小姐的伯伯,自然不是某个狭小店面、经营某一品牌手机的区区店主,而是在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了一层的通讯广场, 热门的品牌,诸如诺基亚、摩托罗拉、索尼、三星……可谓是应有尽有。甚至小天女还悄悄补上了一句,现在国外最流行的是苹果旗下的IPone,只不过还没有正式在国内市场上市,要不是她比较恋旧,这位伯伯也能给她安排上。 “对了,柳淼淼就换上了IPone,也是我这位伯伯帮忙的。”小天女小声补了一句,随后便骄傲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有没有想要的,或者我带你一个一个去看?” “那就看看吧。”路明非没有做过功课,但也知道现在市面上杂牌机横行,质量无法保证,还是选个大牌一点的比较好,无论是质量还是售后都比较可靠,苏晓樯直接带他来这里也就避免了被照着大牌仿造的杂牌机忽悠,倒也不错。 至于苏晓樯? 这位显然是做过功课的,没有带着路明非去看N95之类的、路明非绝对不会买的手机,反而是直接从Nokia6300看起,接着便是Motorola、索尼、三星店面里较为实惠耐造的款式…… 结果兜兜转转下来,路明非反而是回到了第二家店里选择了MotorolaRAZRV3。 原因无他,便宜。 在买完手机并办了个电话卡之后,苏晓樯便一把抢过了路明非还没捂热乎的摩托罗拉,手指飞舞,在上面存好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才塞回给路明非,咬牙切齿地说道: “今天可真把本小姐给逛爽了啊!” 苏大小姐是喜欢逛街不假,但那是和闺蜜有说有笑的、路过一个店就看上半天,一边互相品鉴还一边消耗奶茶的那种!不是和路明非这种特种兵一样的高强度挑选! 尤其路明非这个家伙不知怎么的,体力变得巨好无比,哪怕他已经放慢了脚步、偶尔还能问一句“小天女你累不累”的关心话,但都被苏大小姐拒绝了。 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路明非的体力比自己更好这件事实,而且还是在逛街这种天生就属于女孩子的“运动”上! 结果就是苏晓樯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路明非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让她不禁又想起了路明非手里突然出现的油性笔,再一次质疑起了世界的真面目。 所以,苏晓樯一边晃悠着小腿用以放松,一边戳了戳路明非,凑近了之后才小声问道: “那个油性笔,能借我看看嘛?” 如果说,苏晓樯之前还是因为自己的诺言而相信了路明非的说法,但在见识到了路明非如今的体力之后,她已然多信了几分,现在的她已经要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了。 在这个魔法少女仍旧正经的年代,哪个女孩没幻想过魔杖一挥,在绚丽的光效和歌舞中变身,然后惩奸除恶的故事? 就算是苏晓樯也会有少女心的好吗? 不过就算油性笔是“魔杖”,那也是属于路明非的魔杖,要变成魔法少女……魔法少年的也是路明非。 “扑哧——” 女孩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那强大的脑补能力已经在记忆中构建了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路明非。但不得不说,在苏晓樯的想象中,路明非穿上魔法少女套装也还蛮合适的,只要忽略他的身高以及不掀起裙子,说不定能迷倒不少男孩女孩。 越想,苏晓樯就觉得越好笑,最终忍不住肩膀剧烈抖动,搭着路明非的肩膀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以至于路明非把油性笔递给她都没看到,一不小心甩脱了出去。 “呀~小心。” 既是因为这油性笔对路明非颇为重要,也是因为路明非穿的白色T恤,如果被黑色的油性笔画上一道可不好清洗,所以苏晓樯立刻就伸手去抓。 结果,这只从半空中掉落的油性笔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苏晓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甚至想要揉一揉眼睛,证明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她刚一抬起手,却发现这只油性笔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路路路路……路明非,你……你看到了吗?” 哪怕苏晓樯对奇幻瑰丽的超凡世界异常好奇,但亲眼见证超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总觉得手里的不是油性笔,而是滚烫的烙铁,下意识就想丢出去,可又因为这是路明非的东西,她觉得不太好,这才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只是苏晓樯的眼角已经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路明非。 “我看到了,它是突然出现在你手上的。” 路明非也是眉头紧皱,搞不清楚状况。但为了避免苏晓樯真的哭出来,他还是伸手把油性笔从女孩手中取走了,这次倒是并未消失,甚至路明非将它放回到口袋里都没有异常发生。 “扶,扶我一下。我有些脚软。”苏晓樯可谓是切身实地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叶公好龙,本就酸软的双腿更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在路明非的搀扶下走到附近的长椅坐下。 “我真傻,真的。”苏晓樯突然想起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脱口便是名言,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后悔之情。 路明非倒是想安慰她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开口: “不用担心,它应该不会伤害你。”毕竟路鸣泽叫你嫂子。 “这我倒是相信……”苏晓樯抢先一步打断了路明非的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止了更为羞耻的事情发生,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双手: “但它就那么‘咻——’的一下出现在我手里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握起来的啊……” 第14章 人生总是充满观众 “……你看到了吗?” 冯·施耐德教授罕见的沉默了一秒,那双铁灰色的眼眸也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惊讶,以至于他都要向桌对面的大男孩求证。 楚子航点头,表示自己的视力没有问题,清晰地看到了不足咖啡馆包间楼下、不足二十米开外发生的“灵异事件”。于是他又将视线转向了施耐德,疑惑道: “这也是您所说的‘言灵’的一种?” 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楚子航和施耐德完成了史诗级会晤,那位铁血的执行部部长给他做了一套测试,然后解释了所谓的龙类、混血种还有卡塞尔学院。看得出来,施耐德部长对他非常满意,甚至不顾时差的问题直接拨通了卡塞尔学院校长的电话。 因施耐德的手机经过了特殊处理,又是用德语交流。哪怕以楚子航目前的超绝听力也无法从中获取任何内容,只是看着对方的表情, 似乎不太开心? 楚子航向来都不是擅察人心的家伙,所以他无法确定,只是在对方的示意下帮忙推着携有氧气瓶的小车,从丽晶酒店一路来到了这间咖啡厅,并找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包间。 没超过半个小时,楚子航就看到了一对奇怪却又合情合理的组合—— 路明非和苏晓樯。 “可能是言灵。”施耐德部长第一次说出了不那么确定的话语,随后又转向了楚子航,介绍道: “那是路明非,开学之后就是仕兰中学高二的学生……你认识他?” “嗯。”楚子航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路明非呢?他从《脑科学导论》那门课上知道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时间过去,渐渐地他会零星忘记点什么,然后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于是那个雨夜的画面就像是发黄、开裂、剥落的老照片,连同那个男人的脸,一起模糊。 可他不愿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 所以,每晚睡前,楚子航都会撕开自己的伤疤,一丝一毫也不放过的回忆那个雨夜。而他回忆的起点…… 就是路明非。 楚子航不止一次的庆幸路明非蒙着外套跑进雨幕,像个丧家之犬一般朝远处跑去,就和逃进迈巴赫的他一样。 “他也是混血种?”楚子航问。 “是的。而且据校长所说,他的血统远强于你。”施耐德很想从楚子航的脸上找到不甘,但却一无所获,只能继续道: “我刚刚和校长的通话就是关于他的。我向校长说找到了‘近年来最优秀的混血种之一’,他却说路明非才是最优秀的那个,没有之一。” 这让施耐德非常不服气。 他已经见识过了楚子航的优秀,不认为还有人能比得过如同开锋利刃一般的大男孩。但校长笑着说了一句你不懂。 好吧。 冯·施耐德永远忠诚于昂热,所以他不会提出质疑,只是提出了想见路明非一面,于是校长就给出了这个地址…… 但当真正看到路明非和一个不知名女孩出现的时候,施耐德只觉得遍体发寒—— 倒不是因为路明非展现了类似于“言灵·剑御”的力量,也不是在担心龙类文明暴露在普通人面前, 而是因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没有行动指令! 事实上,自从昨天开始,观察路明非的人就已经被撤走了,让这位“S”级处于一种难得的放养状态。可现在,昂热再一次展现出了对路明非超绝的掌控力,甚至远在大洋彼岸,也能准确的预测到“S”级的行动路线! 施耐德甚至觉得刚才的意外也是昂热一手造成的,就是为了在他和楚子航面前进行一场“表演”。 这怎么可能? 施耐德心中只有两种猜测,一是校长早就和路明非通过气了,后者才会恰好的出现在这里,献上一场表演;不然的话,那就证明校长藏着一股就连学院都无法察觉到的秘密力量,它不被任何人所记录,只围绕路明非一人行动! 至于校董会?施耐德从未考虑过他们,因为就连他都是在昂热即将行动时才被告知了“路明非”这个名字,之前的一切监视记录都未过他手,直接就封存在了校长办公室里——那是校董会也无法伸手的地方。 校长,你究竟要做什么?施耐德的心中感到了不安。 呼吸机的沉闷响声变大了不少,证明其主人对氧气的需求量开始剧烈提升,过了大约三分钟才逐渐平复,铁灰色的眸子再度看向楚子航: “你已经通过了‘3E’考试,证明了你的血统。虽然在正式入学的时候还要进行一次重考,但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算是卡塞尔学院的准学员了。正常情况下,我应该建议你去BJ读预科班,或是直接让你跳级入学、加入执行部。” “那么现在对我的安排是?”楚子航侧耳倾听。 “校长似乎有了别的计划,将在今晚抵达。之后他应该会见你一面,这几天保持通讯畅通。” “明白。” 楚子航心里其实很急,迫切的想要快点入学卡塞尔,希望从那里找到自己父亲的痕迹,但他已经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了,不介意继续等下去。 “还有,算是我的私人任务。”施耐德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帮我注意一下路明非,包括并不限于他表现出的特殊以及周围发生的特殊情况。” 当年的冰海事件就是因为情报不足才会造成如今的结果,一整个小队只回来了一个半人,从那以后施耐德就变成了如今这个铁血、谨慎的疯子。哪怕是他最信任的校长,在发现了异常之后也会报以最基本的警惕! 毕竟,昂热是疯子,施耐德也是疯子,只有疯子才知道另一个疯子有多么的不可预料,知道为了毁灭龙族,昂热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意外! “什么才算是特殊情况?”楚子航提问。 “这需要你自行判断。”施耐德回道,“毕竟你比我要了解他,也更容易接近他。” “明白。” 楚子航回答得干净利落,但他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如丧家之犬一般跑入雨幕的男孩,总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坏人…… 鉴于他们已经在这里坐得足够久了,楚子航早就喝完了咖啡,也没有续杯;而施耐德更是不想摘下那副遮掩他毁容面貌的面罩,咖啡根本一点没动。所以,在完成了主要目的之后,楚子航便主动起身帮对方挪动了小推车,在不少人惊讶的目光中抬着小推车下楼,并贴心的为“残疾人”打了个出租…… 这其实是比较吸睛的场面,高冷帅气少年乐于助人之类的,若是有从事媒体行业的人士路过,说不定在第二天还能看到《热心少年帮助异国老人》的大字报。 但很可惜,哪怕是07年,真正的媒体人也已经少得可怜了,而那些狗仔也只关心明星出轨,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不远处的路明非更是需要安慰战战兢兢的小天女,无暇顾及其他。 楚子航在将施耐德部长送走之后就转为了静默状态,戴上了墨镜的他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倒也不是没有女孩脸红心跳地看着楚子航,希望能走上前去吸引这位高冷男孩的目光,但最终都没能鼓起勇气上前说声“嗨~帅哥”,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幻想对方究竟是在等什么人…… 无论如何,这些女孩都知道那个男孩等的不是自己。或许在多年以后,已是白发苍苍的他们在夕阳西下时,还会想起这个帅气男孩,懊恼自己没有鼓起勇气、踩着能踏破人心的高跟,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但楚子航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周围的人流量突然增大了不少,女孩的比例迅速提高,甚至还有几个冒失的女孩在某个店铺里落下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反反复复地从他面前走过。 不过这也不错,方便他站在街道的角落(他自以为的)观察路明非和苏晓樯,看着后者浑身颤抖地打了个电话,看着前者陪女孩一起等待,最终将苏晓樯送上了车。 于是,路明非终于独处了。 楚子航也开始迈动脚步,打算和路明非打个招呼,隐晦地问一下对方知不知道关于“混血种”、“卡塞尔”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楚子航对路明非和苏晓樯的关系也蛮好奇的。 毕竟从施耐德部长的介绍来看,“A”级的他在选择混血种伴侣时都需要接受审查,那么血统比他还要强上许多的路明非无疑也会受到困扰。而苏晓樯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大概率没有血统,能够中和路明非那强大无比的血脉,不至于让死侍刨开母体的肚子,满身是血的钻出来…… 毕竟,自从那场台风之后,楚子航每一晚都会见到那个懦弱奔逃的少年,平日里也免不了对路明非多看上几眼,四舍五入之下也算是看着路明非长大的,所以楚子航在面对路明非的时候,总有一种老父亲看孩子的感觉。 但很可惜,在场并不只有楚子航一个人在悄悄看着路明非,甚至把酒德麻衣排除在外也还有一个—— “路明非。” 银质的HelloKitty发卡在阳光下闪烁光辉,秀气小脸上的表情竟与现在的路明非有几分神似,但更多的是复杂和纠结。 柳淼淼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路明非。从昨天的“落荒而逃”开始,她的心情就颇为纠结。因为小天女的盛大登场,让这位与其并称为“仕兰三大校花”的钢琴小美女黯然失色,仿佛透明人一样失去了全部存在感。 这其实很符合柳淼淼的处世之道,不张扬、不炫耀,只在自己喜欢的时候绽放光彩,比如在舞台上。 但柳淼淼就是心情不好。 因为她觉得昨天就应该是她的舞台,哪怕是被路明非套路着逼上了舞台,但她已经拍着胸脯向路明非保证过了,承诺要给予帮助。可结果呢?柳淼淼拉来的帮手远比她耀眼,对路明非能提供的帮助更大,态度也坚定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种感觉她可太熟悉了,就像之前的新年晚会,她穿着精致华丽的晚礼服,带着最自信、最有把握的钢琴曲,想要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但很可惜,就在她的前面,宛如一匹孤狼的楚子航,独自一人带着琴箱登场,在空空荡荡的舞台上,孤零零地拉完了一曲《辛德勒的名单》。 直到楚子航把琴收好,沉浸在悲怆琴音里发呆的老师学生们才意识到这家伙的节目结束了,全场起立鼓掌。柳淼淼当时也在鼓掌,甚至忘了下一个就是自己的节目,仓惶间走上了舞台,献上了不堪入耳的钢琴曲。 是的,不堪入耳。 哪怕事后同学对她的评价很高,但柳淼淼只觉得自己的琴声刺耳难听,甚至连七分实力都没能发挥出来,完全对不起她自己的努力。 从那以后,她对楚子航的感情就极为复杂。说是讨厌?太过了,没人会讨厌那样的男孩。说是喜欢?也太过了,任何少女在楚子航面前都会感到害羞,柳淼淼也是个正常的女孩,但那不是喜欢,只是憧憬。 柳淼淼又想起了路明非,想起了这个懦弱的衰仔在和小天女斗嘴时顺嘴跑火车甩出的一句台词,他说: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柳淼淼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了,但这句话她却印象深刻,后来还专门百度了一下,险些变成了蓝染的粉丝。只是练琴辛苦,她没有追下去,只打算等《死神》完结再看。 思绪越飘越远,远到柳淼淼都忘了自己为何会带着如此复杂的偷看路明非送苏晓樯上车,又是为何会迈开步子,上前来打一声招呼了。 还是路明非的开口让她回过神来。这个大变样的男孩冷淡着开口, “柳淼淼。”然后他才像是自觉太过冰冷,补上了一句:“好巧。” “嗯,好巧。”柳淼淼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发丝在微风中飘扬,其下传来女孩好似嗫嚅的声音: “我刚练完琴,打算回家,正巧遇到你了,就上来打个招呼。” 第15章 楚子航的记忆力毫无慈悲 这倒是实话,但却不是全部的实话。柳淼淼省略了她在五分钟前就已抵达附近的情况,也隐瞒了她看着路明非把苏晓樯送上车的事实。因为她也觉得自己“偷窥”的行为很不对劲,简直就像处在暗恋中的小姑娘。 但柳淼淼很清楚自己并不暗恋路明非,更不暗恋苏晓樯! 柳淼淼只觉得自己病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去抢吧,那么多事情都可以不争,但这次不一样。” 她争什么啊?!而且哪不一样了?! 烦死了! 柳淼淼现在只想回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狠狠的发疯!但路明非却突然开口了,指着不远处的咖啡厅, “你吃午饭了吗?如果不介意甜品和饮料的话。” 反正路明非是饿了,附近也没有什么烟火气十足的小饭馆,他倒也不介意去咖啡厅里“高雅”一次,总归能填饱肚子。正巧他就想起了自己还欠柳淼淼一顿饭,而当事人就在眼前,不如顺带着还清。 于是女孩的胡思乱想瞬间停止,喉咙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 倒不是说钢琴小美女就那么不争气,想要占路某人的便宜。而是她的家教实在太严格了,从学习到兴趣爱好,再到身材管理等方方面面,柳妈就好像一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精细雕琢着名为柳淼淼的璞玉。 家里的厨师已经竭尽所能的将饭菜做得兼具营养、健康以及美味了,但人类对于热量最本能的追求却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简而言之,就是馋! 越是不让吃就越馋! 柳淼淼平时在和朋友们出去玩的时候也只能喝点奶茶之类的东西解解馋,甜品更是浅尝即止,生怕回家吃不下饭被妈妈念叨。 “唔……你等一下。” 柳淼淼突然来了精神,满脸开心地掏出了手机,HelloKitty发卡似乎都感到了主人的开心,变得愈发闪耀了。 随着嗲嗲的“妈妈~”起手,紧随而至的就是“正好遇到了路明非,他说要感谢我的帮助。”“放心,吃完我就回去。” 女孩成功糊弄过了自家母亲,顺带着丢掉了心中的一切不愉快,只剩下了即将迎来的甜点大餐! 从小到大,她从未有过用甜点取代正餐的机会,现在,它来了! “哼哼~”柳淼淼背着双手转过身去,又俏生生地瞥向路明非,小心嘱咐道: “路明非,如果我妈妈问起来,我们今天中午吃的什么……你就说……在你家楼下的小饭馆炒了几个菜,反正以你的本事,随便扯几句就能唬住我妈妈了……” 那倒是不假,路明非这种烂白话大王专克正经人,而柳妈恰好就是那种最为古板正经的女人了,加上他现在面无表情的被动技能,准能把柳妈绕进去,话题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跑偏。 于是,钢琴小美女欢天喜地地“耶”了一声,迈着轻快地步伐走进了咖啡厅,无视了服务员上前推销的低脂、低热量、高品位的招牌咖啡,盯着菜单上看起来就很腻的甜品大点一通,还不忘补充道: “路明非,我可不是在宰你哦,一会儿我会付账的。” 这么多东西她肯定是吃不完,但每一个都想要尝尝,最后绝对会造成浪费,又不好让路明非把已经被她尝过的点心打包带走,况且咖啡厅的消费也蛮高的,起码对于“离家出走”的路明非来说是这样。 所以,柳淼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路名非请客。反倒是她借用了对方的名头在外面偷吃,理所应当要掏钱付账。 这让路明非把欠下的饭请回去的想法落空了,但看着女孩满脸开心的样子,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去破坏柳淼淼的好心情。 “真好。”有些甜品制作时间比较长,需要冷藏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咖啡店都是提前做好、放在冰箱中冷藏的,所以没过多久,柳淼淼就如愿以偿地用勺子挖起了一小块提拉米苏,满脸幸福地送进了嘴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把之前的不开心和纠结统统甩在了天涯海角, “之前一直不敢吃个爽,就算和樯樯她们出来逛街也是,根本不敢点大份的点心,生怕回家之后被妈妈念叨……还是你们男孩子比较好,没有身材焦虑。” 其实也是有的,只是没那么明显。路明非心想。 同时,他也没闲着,挖下一大块黑森林蛋糕送入口中,并未细细品味柔软口感以及由巧克力和樱桃带来的复杂甜味,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一般囫囵咽下,感到腻了就拿起咖啡抿一口。 但柳淼淼就不一样了,只见她这个尝一口、那个挖一点,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精准控制着份量,然后对较为偏爱的品类才会频繁出手,逐渐加量。 “如果你之后又馋甜点的话,还可以拿我当借口,我不介意。” 路明非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并非是趁机刷女孩的好感度,现在的他根本考虑不到这点,只是在感受不到快乐的现在,他觉得能看到别的快乐和幸福也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是柳淼淼这样的漂亮女孩,她们好像天生就应该远离烦闷和悲伤,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可路明非的话实在是太过直白,让柳淼淼都陷入了呆滞,瞪大了眼睛看向路明非,下意识觉得对方是想和自己发展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看着路明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女孩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只好拿起一旁的奶昔轻抿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才有些苦恼的接话: “就算想拿你当借口,我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啊……” 她总不能拿路明非还要感谢她作为借口吧?哪有三天两头要感谢一次的,太频繁的话柳妈怕不是又要怀疑她和路明非的关系了?而且柳淼淼可不想变成个小胖妞,这种放肆的情况有一次就足够了。 所以,柳淼淼的心情再度有些低落,一下一下地戳着芝士蛋糕。 也就在这时,一道和路明非极为相似,但却多了些许“人味”的清冷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路明非?” 楚子航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是路明非惹得柳淼淼不开心了,所以他决定为对方献上助攻,径直朝着路明非走来,略微拉下墨镜: “还记得我吗?真巧能在这碰到你。” 楚子航记得路明非是因为那个雨夜,但路明非可不是。 对于仕兰中学上三届下三届的人来说,“楚子航”始终是个遥远的剪影。你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却不记得他的模样。因为你很少有机会走近他,毕业典礼上他是代表全校学生讲话的学生代表,穿着海蓝色的校服,垂头看着讲稿,垂下的额发遮住了脸庞;篮球场上他是虐杀对手的中锋,担任突破单手扣篮,等待落地,楚子航已经掉头撤回中线附近了…… 可以说,楚子航身上汇聚了一切男孩女孩最希望拥有的特点,就连他那副难以生出表情的脸都是高冷的化身,只待某个女孩闯入他的心房,让坚冰只为一人融化。 路明非怎么可能不认识楚子航呢?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还会记得自己罢了。但这些无关紧要,在“仕兰万千少女的梦”当面的情况下,路明非也是将心中的疑惑咽下,略显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打算开口问好。 只可惜,路明非的行为被打断了。 因为他对面的钢琴小美女已然悲鸣出声,结结巴巴地大喊了一句“楚师兄!”,随后便看到了桌面上马上就要堆成小山的甜点,心中的羞耻宛如C4起爆,整个人涨红成了煮熟的螃蟹。 “嗯,我也记得你,柳淼淼,对吧?” 该怎么说呢?柳淼淼其实更希望楚子航不记得自己,因为那样的话就证明了下次见面楚子航也依旧不会把“咖啡店里的大胃王”和“仕兰高中的钢琴小美女”联系在一起,到时候大家都还是陌生人,起码不会尴尬。 但很可惜,楚子航毫无慈悲地展现了他那强大的记忆力,让柳淼淼心如死灰,仿佛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破罐子破摔地答道: “对。楚师兄记忆力真好。” “过奖。”楚子航面无表情,提起手里刚打包好的蛋糕,“介意我拼下桌吗?” 这家咖啡店开在商业街附近,此时又是暑假期间,自然是不缺生意。但远没有火爆到满员的地步,而且楚子航已经将蛋糕打包好了,看起来就没有留在这里的想法。 但他偏偏又问了能不能拼桌。 这让路明非和柳淼淼都忍不住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哪怕是我,也不喜欢孤零零地用餐。”楚子航解释了一下自己打包带走的原因,虽然是谎言,但毕竟是他说出来的话,没人会怀疑。随后又看向了落座的两人,补充道: “加上开学之后会要求你们填写一份调查表,正巧遇到了你们,我想询问一下意见。” 柳淼淼这才想起来,楚子航还是仕兰中学的学生会会长,而且看上去就不是很擅长交际的样子,如今正好遇到了一对学弟学妹,就打算抓来当壮丁了。 这要是一对情侣遇到了楚师兄,之后多半要吵架啊。柳淼淼心想。旋即又觉得此时拒绝楚子航的话就坐实了她和路明非之间情侣的名头,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尴尬,于是看了一眼路明非,在对方的眼中并未察觉到明显的排斥,所以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楚师兄坐下。 但楚子航刚一坐下,柳淼淼就感到了浑身不适—— 因为男女有别,楚子航自然不会在柳淼淼那边坐下,所以他非常自然地坐到了路明非身边。正因如此,柳淼淼这个还算开朗活泼的女孩就迎上了两张冷若冰霜的脸…… 虽然细看之下,楚子航明显更帅一点,也更具“人味”一些,但终究是一座冰山。他和路明非坐一起,双倍冰山,让已经有些适应的柳淼淼只想打喷嚏。 于是柳淼淼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反倒有几分路明非以前的样子,毕恭毕敬地把楚子航请到了自己那边,然后她转而坐在了路明非身侧。 “呼——” 只觉得活过来的女孩长出了一口气,想要喝口奶昔给自己放松一下,却发现它被留在了对面,只能尴尬地将双手交叉在一起,正色道: “楚师兄,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们保证知无不言。” 路明非同样点头,活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只会“俺也一样”。 谁知,楚子航的第一句话就把两人整不会了。因为他问的是: “二位是情侣吗?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柳淼淼号大破,甚至觉得眼前的楚子航是别人假扮的。但路明非没有那种羞耻心,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否定并提出疑惑: “不是。这不会是调查表要问的问题吧?” “不是。只是看到了二位在这里喝咖啡,好奇而已。”楚子航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倒也符合人设,随后又拿出了手机,将屏幕朝向路明非二人,继续道: “这也是我好奇的原因之一。” 同样是最新款的IPone,上面显示着某仕兰热心学子上传到论坛上的照片,配文是《路明非的逆袭——论衰仔是否是更吸引女孩的人设》,下方的发布人显示为匿名。 柳淼淼呆住了。 弹钢琴的手突出的就是“稳”和有力,但此刻竟在微微颤抖。柳淼淼不信邪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登上论坛,搜索相关话题,发现帖子早已变成了99+,具体楼层都看不到底了! “这……我……他……” “看来是谣言和盗摄。”楚子航一眼就看出了女孩的窘迫,沉稳开口:“我会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督促论坛尽快删除的。” 楚子航其实也觉得苏晓樯更适合路明非,毕竟那个女孩的开朗活泼程度已有他母亲三分,若是路明非投身密党,也能和楚天骄一样轻松糊弄…… 楚子航停止了思考,突然觉得苏晓樯也不是那么合适了。看向路明非的眼神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悲伤。 而这份悲伤,被路明非准确的捕捉到了。 正因为他失去了感情,所以他才会对别人的情绪更加敏感,几乎是在楚子航投来目光的瞬间,路明非就就感受到了那淡淡的、但却令人窒息的悲伤。 第16章 卡塞尔 而众所周知的,此刻的路明非几乎是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所以他不出所料地歪了歪头,确认了楚子航是在看自己,随后便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楚师兄,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因为声音缺少起伏,疑问句也被说成了陈述句。同时柳淼淼也被这陈述吸引,将视线转向了楚子航。 “没什么。只是在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罢了。”楚子航知道自己的表情向来隐晦,几乎没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想。而路明非却感知到了,就证明一般的谎言无法骗过对方,所以楚子航只能说出部分实话,并补充了一句: “其实我们很像,一直都是。” 哪里像了啊?! 柳淼淼心中更多的还是那个“衰仔”路明非,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昨天遇到的、如同冷静的疯子一般的路明非,不由得将话憋在了心里,同时打量着路明非和楚子航,不由得承认了几分。 所以,柳淼淼忍不住想到,曾经的楚子航会不会也并非如今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和路明非一样,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听说楚子航是重组家庭,虽然没路明非惨,但也…… 女孩思绪不停,开始在脑内编织故事。但路明非却没有那个闲心,只是认真地盯了楚子航一会儿,摇了摇头, “有点像。不多。” 他的冷漠来自于路明泽口中的“意外”,而楚子航好像是天生的;而且,他一介爹不疼、娘不爱的衰小孩,怎么能和堂堂“此僚当诛榜”榜首相提并论? “其实相似的地方比你想象的更多。”楚子航的眼中闪过金色,一闪而逝,随后便摆正了态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着眼前二人提问: “这是一次志愿调查,本来只有三年级会填写,但我觉得无论几年级,都要尽早确定自己的目标,所以打算让一二年级也一起进行。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院校?” “没有。”路明非在看到那一抹金黄的时候就已经坐直了身体,此时更是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回答,并反问了一句: “楚师兄呢?你已经有了想去的学校吗?” “嗯。不止如此,我已经通过了卡塞尔学院的面试,就是不知道之后是要去读预科班,还是继续留在仕兰。”楚子航耸肩,同时也在仔细地观察着路明非的表情。 只可惜,他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卡塞尔学院?”*2 两声疑惑,前者缺少感情,后者却感情过于满溢。 楚子航点了点头,“处在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大学,只对部分特殊人才开展面试,高中阶段,无论什么时候接到面试都不奇怪。” “听起来像是专门培养天才的学院……”柳淼淼嘟囔了一句,并未引起楚子航的注意,甚至对方都没在意柳淼淼还做出回答,紧接着就提问了: “第二个问题,你是更希望留在国内,还是出国留学?” “不确定。”路明非将卡塞尔学院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既然楚子航专门展现了“金色的眼睛”,又提到了卡塞尔学院,就说明那里很可能都是这种“特殊人才”,这让路明非有些好奇。 但他不打算过早下定决心。一方面是想要咨询一下路明泽的想法,对方看起来明显知道得更多;另一方面则是楚子航只是看起来和路明非很像,但实际上感情相当丰富,并非他这种“意外”。 “好吧。第三个问题,你对国外的学校有所了解吗?” 楚子航直接继续,让柳淼淼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确定”咽了回去,低着头悄悄瞥着路明非和楚子航。 这一刻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身旁的和对面的两位才像是站在了屋顶的决斗客,在清冷的月光和微寒的秋风中持剑而立,任何一方露出破绽便要血洒当场。 又是这样。柳淼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昨天也是,苏晓樯出现之后她就成了隐形人;今天也是,楚子航一出现她就再度失去了声音。 明明是她先来的啊。 也就是现在《白色相簿2》尚未面世,否则柳淼淼都要能脑补出那副画面了。 “问题四……” “问题五……” …… 路明非总能快速地给出答案,楚子航也只想当个提问人,并不想做出解释,所以一问一答飞快进行, 最后,楚子航终究还是没能把“你遇到了什么异常”变成更加合理的问题,也没能提起有关“高架桥”的问题,所以有些遗憾地宣布收场,并让眼前的两人给出评价。 “一坨狗屎。”路明非犀利锐评。除了最开始的问题让他得到了一个学校的名字之外,他都能感觉出来楚子航后面问题的敷衍。 而一个问题都没能回答的钢琴小美女也是捣蒜般点头,却又觉得这种评价太不淑女,瞪了路明非一眼,想试探性的编几句评价,却悲哀的发现这次提问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很辛辣的评价。”楚子航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提问就是一坨屎,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进行修改的。二位慢用。” 说罢,他招手唤来服务生,将桌上甜点的费用一并结清,又向两人点头致意,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路明非继续补充能量,柳淼淼有些呆呆地看着路明非补充能量,活像一位看着自家儿子的老母亲,充满了慈祥。 又因为钢琴小美女的目光过于灼人,路明非都忍不住停下了进食,看着满桌子的剩余甜品,倒不至于说些“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之类的话,只是觉得每次遇到柳淼淼都莫名的心累,随后这股情绪再度如流水般消退, 于是他极为冷静地开口道: “你应该没心情吃下去了吧?楚师兄是个不错的借口,你可以说这次是楚师兄给结的账,我改日再请你。下次就算是吃甜品我也会付钱的。” 就当是柳淼淼帮忙找来苏晓樯,以及这次当背景板的补偿费了。 往前数十多年,路明非的嘴里从来没吐出来过如此负责任的话语。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惹人误会,尤其对面坐着的还是心思较为敏感的女孩子。 不过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柳淼淼也没办法想多,只是觉得路明非说话愈发直白了,没往心里去,弱弱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又好奇地问道: “路明非,你下午有什么计划吗?” 倒不是柳淼淼在背景板的位置上坐腻了,想要奋起直追,以至于想要下午和路明非一起行动,只是看着路明非还没有吃完,她又没有胃口,没话找话罢了。 “下午……买电脑,或者去网吧。”路明非咽下蛋糕,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略微思考后回答,又补充了一句: “大概率是去网吧,暂时没想好要买什么样的电脑。” 于是柳淼淼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小混混、香烟以及乱飞的键盘和鼠标。毕竟对于她这样的富家女来说,网吧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词,就算有所好奇也都是通过父母的描述——通常来说是警告她不要靠近那种地方。 而事实上,07年的网吧还真是烟雾缭绕,时而也会出现打群架的行为,但对路明非来说远没有那么危险,甚至还有几分亲切。 “那你小心一点……”柳淼淼本想这么说,但却又想到了路明非之前满眼冷漠、盯着一个人暴揍的场景,不由得咽了回去,转而又补了一句: “尽量别和人起冲突,也别下手太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路明非是要上擂台。而路明非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向最后一部分午餐发起冲刺,并在之后与柳淼淼结伴离开了咖啡厅,就此分别。也没假惺惺地问“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实在是没必要。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而且此处离柳淼淼的家只有不足五分钟路程,不然她早就打电话让自家司机来接了。 ………… ………… “老板,开两个小时。”路明非把网费拍在吧台上,就像曾经那样,只是物是人非,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他再临此处,已觉得恍如隔世。唯有老板的那一句“开卡不退噢”一如既往。 但下一秒,老板便猛然抬头看向路明非,手里厚厚的一叠身份证都掉在了地上,像是见了鬼一样,试探性地问道: “小路?” “嗯。” “几天不见……大变样了哈……”老板其实更想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假冒路明非。”之类的话,但看着路明非现在的脸,他有点说不出来。 “出了点意外,生病了。你就当作是面瘫吧。”这是路明非和苏晓樯合计的说法,虽然他们都觉得有些不靠谱,但对于关系一般的人来说愿意给出个借口就不错了。恰巧,路明非没有什么关系紧密的熟人。 “啧啧啧……人家面瘫都是‘呃——’”老板做了个口眼歪斜的表情,有点像《生化危机》里的普通丧尸,“你可倒好,反而变帅了不少。” 果不其然,老板也只是随口评价了两句,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指着不远处角落的机器,调侃道: “路大帅哥,几天没来还记得老位置不?” “记得的。”路明非点头,朝着自己的老位置走去。周围都是把键盘敲得叮当响的网瘾少年,或许还有少女和中年,但数量太少,路明非没能看见。他只是轻车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感受着周围的喧嚣,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 只可惜,这里曾经带给他的安心和幸福早已离他远去, 旁边半戴着耳机疯狂操作的小黄毛感觉到角落坐了人,不由得咋舌一声,倒也没像绝大多数影视中描写的那样拍桌而起,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只是头也没抬地对着路明非“请求”道: “哥们儿,能换个地方不?这是老熟客的自留地。” 这家网吧很少有爆满的情况发生,现在仍有不少位置。况且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某人的出现,然后好好学上几手。只可惜,大师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让他有点郁闷。恰巧老板还“不识趣”的放了个陌生人来占大师的常用位置…… “我就是熟客。” “嘿……”小黄毛直接气笑了,心说他在这厮混这么久,还能听不出老熟客的声音,当场摘了耳机扭头看去,却突然结巴起来: “大、大师?” “嗯,是我。”路明非已经快要习惯被人喊大师了,起码在这间网吧是这样的。除此之外还有“路哥”、“路大师”、“明哥”、“明明大师”之类的称号,但无论哪个,都只能联系到路明非这位电竞大神,其他名号相似的都要统统靠边。 “嘿……大师变化有点大啊……” 可不是嘛,小黄毛要不是“真·熟客”,说不定都认不出来路明非。 于是路明非又把对网吧老板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果然没被小黄毛放在心上,只是嘿嘿笑着喊网管送来一瓶红牛,一瓶营养快线,让路明非挑一个,算是赔礼。 看着路明非拿走了营养快线,小黄毛也是一笑,搓着手说希望大师能指点几句。而路明非也只是想来这里找找曾经的感觉,并无其他目的,所以也没拒绝。 约莫三十分钟后,小黄毛便已是神情恍惚地看着电脑屏幕,只觉大火的洪荒流小说讲的果然没错,哪怕是圣人传法也要看徒弟天资,牛逼的才能排在前面坐在蒲团上,终有一日成就圣人果位; 而像他这种天赋较差的,就算是圣人亲自补课,几番实操演示,也只会头昏脑胀,只会念叨“圣人道法高妙,弟子暂时不能悟透”…… 三局。 整整三局。 路明非先是展示了他那无与伦比的统治力,然后又像是教学局一般放缓攻势,最后一局更是剖开了、揉碎了给他讲。 总计用时二十九分钟,小黄毛停止了思考,好似在顿悟大道。 第17章 何不问他惧我否? 也不去管对方所悟如何,路明非终于有机会多看一眼QQ。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头像依然灰着,那句“我去洗澡了”仍然留在最后,好像那个女孩从此就失去了音讯,和路明非远隔千山万水。 只是路明非已经不会再心生波澜了,也不会再期待着对方的出现。反倒是苏晓樯发来了几句消息,先是说自己到家了,随后又隔了一会儿,问路明非是不是没用手机登录QQ,最后又补上了一句路明非你死定了,还配上了一个流血小刀的表情。 苏晓樯是还有什么要紧事吗?可为什么不打电话? 路明非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只是逐条回复,知道了。是的。还请小天女手下留情。 路明非都能联想到自己说最后一句话时苦兮兮的表情,但很可惜,他现在做不出来。但小天女应该也能想象到,所以路明非才会这样回复。 一边想着,路明非一边瞥了一眼苏晓樯同样灰着的头像,心中腹诽了一句“你还不是没用手机登QQ”,随后便打开了星际群,打字输入。 【明明:来个人,组一局。】 原本翻滚的对话猛然一滞,转而便是铺天盖地的“卧槽,是明明”,随后便是一通推攘,不想被消失了好几天的“帝王”宰了祭旗,宣告王者的归来。 偏偏有一员猛将从人群之中杀出,看着满是胆怯的一干人等,痛心疾首地高呼“我剑也未尝不利”,“明明有鼠标,我也有鼠标,何不问他惧我否?” 旋即群内便是一串的“卧槽,是老唐!”,然后就转为了寒暄和鼓励,老唐好久不见和老唐真乃猛士之类的说法层出不穷。 “只可惜,我之前都没用鼠标和你玩啊……”路明非看着老唐的说法,不由得吐槽了一句,随后又准备私聊对方。 只是老唐的动作更快一步,游戏邀请和视频电话一起发来。 路明非先是切屏进了游戏,随后又同意了接通视频, 那张很喜相的脸立刻就出现在了小窗当中,表情有些愁苦,配着那对下榻的眉毛,让人觉得像是来了大姨夫。只是路明非还没问他发生了什么,老唐脸上的愁苦就先一步消失了,嗷嗷叫地问路明非发生了什么,一副想不开、马上就要去跳楼的样子。 “我没打算跳楼,只是生病了。”路明非又打算重复一次之前的说辞,但老唐可是和路明非拥有同样属性的男人,嘴碎程度堪比雪崩,直接就给仍自以为是烂白话大王的路明非好好上了一课,告诉他攻守之势异形了! “啥病啊?明明你不会是戴的假发吧?听老哥一句劝,那什么放疗化疗都是扯王八蛋,坑钱的。不如把钱用在旅行上,你们看过那个旅行之后发现癌症自我痊愈的故事吗……” 巴拉巴拉的一大长串,加之老唐的口音比较重,路明非还以为老唐上来就骂他“傻逼”呢,然后就不得不听了一通老唐亲身讲述的意林小故事,堪称折磨。 好不容易等到老唐说得口干舌燥,路明非才得以插话,说自己没得癌症,也没有钱出去旅游。 说到这里,老唐也是不由得表情一暗,说: “看来你我兄弟二人同病相怜啊。本来还想着你有朝一日能来美国的话,我就带着你玩,两个败狗、吃着热狗、坐着灰狗,咱穷游美利坚……只可惜,老唐我现在可不只是嘴上喊穷了,那是真快要穷得揭不开锅了,要不是之前出去打了一周的黑工,说不定就要饿死在家里了。” 随后,老唐又控诉起了美国的医疗体系,说根本就不像国内说得那样看病免费,简直就是一群吸血鬼!恨不得把他的原味裤衩子都扒了拿去卖钱。 于是轮到路明非问“啥病啊”了,老唐也觉得自己挨骂了。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没检查出来,而且我也觉得不是身体上的病,应该是心理上的。就是这段时间总感觉心慌慌的,等我再打几次黑工、攒点钱,就去看个心理医生。” “你这种情况,不是感情上劈了腿,就是心里面装了鬼。”隔着屏幕,路明非觉得自己还是能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所以按照以前的习惯,送了一句烂白话过去。 “嘿~好骂。”老唐只觉得这话精髓,反而是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但很可惜,老哥我是母胎solo,没有劈腿的机会,但要是说心里装了鬼……我这段时间总梦到我爸拿皮带抽我……” “你不是孤儿吗?”路明非问。 “是啊,所以我在梦里也看不到我老爸的脸。等会儿,是不是他在下面缺钱了?改天我去买点纸钱给他烧过去,只希望他在下面不要欠得太多,美国的死人钱说不定比活人钱还值钱,要是他欠太多……那我也不下去陪他。” 老唐对自己的孤儿身世向来无所谓,也不会对找到亲生父母抱有那么大的执念,甚至觉得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嗯……有可能。”路明非已经初步见识过这个世界的超凡了,对神神鬼鬼的东西也不敢下断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愧是明明大师,一语道醒梦中人啊。”老唐一脸赞叹。 “此‘大师’非彼大师啊。”路明非的心中又涌上了些许无奈,随后再一次如流水般消失。 “都差不多,都差不多。”老唐不想继续废话下去,似乎也因为和路明非的对话打起了精神,着急忙慌地开启了游戏,誓要将路明非斩于马下。 路明非消失了好几天后出现,群里那些家伙就觉得是王者归来,是要拿他们的尸首祭旗,他老唐也是多日之后归来,怎么就不能拿路明非祭旗了?! 于是…… “这次不算!” “这次是我状态不好!” “我手感火热,下局,下局一定能赢!” 耳机里源源不断地传来老唐气急败坏的声音,甚至让路明非都感受到了些许久违的快乐,只可惜,他的身体仍是泄洪的隘口,留存不得。 但不得不说,老唐真是一个执着的男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下午一直嚷嚷到了天黑,路明非也不止续了一次网费,还被老板调侃了一句“路大帅哥变样了,也有钱了啊……”,并亲情推荐了自家的炒饭套餐。 只可惜,路明非还是选择了泡面加蛋,让老板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也就在路明非嗦着面条,准备继续教育耳机对面那个不服输的男人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出厂自带的铃声尚未换下,剧烈的震动隔着裤子传到肌肤,让路明非不得不放下了泡面,有些不适应的掏出了手机。 他之前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而且他的手机是新买的,电话卡是新办的,本不应该有骚扰电话才对。 所以,显示屏上清晰的写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苏晓樯。 ………… …………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以前。 哪怕是夏天,白昼再怎么长,也终会有天黑的时候。况且外面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太阳更是提前下班。苏晓樯将面前的暑假作业一推,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原本那张精致漂亮的瓜子脸也在手臂的压迫下生出几分肉感,软乎乎的,就连她自己都喜欢戳上几下。 但桌子哪有大床舒服,所以苏晓樯很快就爬了起来,双手上扬着舒展了一下腰肢,展现了自己优异的发育情况,只可惜,少女的闺房内无人欣赏,甚至她自己都不甚在意。 只不过,在舒展完身体的瞬间,苏晓樯只觉得浑身冰冷! 同一时间,身处网吧的路明非起身去上了厕所,并未注意到口袋中的油性笔因钥匙和手机的挤压滑出些许,最终被勾住,脱困而出。 所以,苏晓樯再一次握住了那支笔。 又是这样,苏晓樯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握住这支笔的!她在伸懒腰之前还没有的!伸懒腰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按理说没有它挤进去的空间才对! 而且! 最重要的是! 路明非都不知道在哪呢!这支笔竟然还能跑过来?! 小天女很想骂人。骂路明非怎么没“看管好”这支笔,但最想骂的还是之前那个充满了好奇心的自己! 人家路明非有一个和堂弟同名的、能玩时间静止系列的超凡弟弟,她苏晓樯可什么都没有啊!万一这支笔里面封印着什么邪物,只有路明非这种隐藏大魔王才镇得住,那个超凡弟弟也是看重这一点才交给路明非保管的。 谁能想到一个笨蛋妞会好奇心发作,非要看看这支笔啊! 现在好了,只要离开大魔王,这支笔立刻就会找到笨蛋妞,跨越不知道多远的距离,来到她的身边。而且没了路明非镇着,它还不知道能整出什么乱子呢! 至于变身成为魔法少女? 苏晓樯觉得自己要是有那个天赋在摸到笔的时候就变身了,哪还用等这么长时间?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小天女心中闪过,各种恐怖狰狞的形象也在同一时间冒出,吓得她浑身冰凉,只觉得自己的闺房里热闹异常,全是她看不见的东西。 苏晓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叫家长”。既然她治不了这支笔,那就找一个能治的人,就算出了什么事情…… 嗯,路明非会给她报仇的! 但能不死,还是不死比较好吧。苏晓樯在心里嘀咕着,同时也想到了电影中的某些配角,没有发现鬼的时候还能晚点死,但要是暴露了自己已经看到鬼了,那就是马上死。 现在笔已经到她手里了,也还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她是不是应该等路明非自然发现? 要是以前的路明非,苏晓樯还觉得不太能信任,但现在的路明非就差把“冷漠”和“靠谱”写在脸上了!而且在苏晓樯脑子一热,拍着胸脯和路明非保证之后,她自己都能感觉出来路明非对她报以了足够的信任和包容,不会放着她不管…… 要不……再等等? 苏晓樯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并下定了决心。 于是,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苏晓樯开始丢笔玩—— 这个心大的女孩躺在床上,用力将笔甩飞出去,然后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希望能捕捉到它出现的瞬间。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苏晓樯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这支笔只会出现在她的右手里,而且当它“回来”的时候,就算握紧右手,也会不自觉地松开些许,让它回来…… 没什么用,但总归算是规律。 “白痴路明非……笔丢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找!”苏晓樯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拽过床头的大号玩偶,鼓着脸锤了几下,轻薄睡裙下的双腿盘在一起,脚踝忍不住抖了几下,带动着白嫩的小脚一起晃动,展现着主人的不耐烦。 实话说,苏晓樯已经不太害怕这支笔了。就像一只面相凶恶的大狗,逗弄了它半个小时甚至连一声威胁的“呼噜”声都没挤出来,反倒是贴着你的腿蹭来蹭去…… “我在想什么啊……” 苏晓樯觉得自己对这支笔有些不尊敬了,赶忙呸呸两声,嘴上说着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女孩一般见识之类的话,竟与曾经的路明非有三分相像。 但油性笔拒绝了她的道歉! 在苏晓樯惊讶的目光中,她那握着笔的手突然换了一个方便书写的姿势,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就开始写字! 还是在她的腿上! “喂喂!我错了啊!”苏晓樯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慌乱地叫喊出声。也就是她家隔音够好,保姆房间在楼下,父母都不在家,否则多半有人要破门而入了。苏晓樯不想别人看到“自写自喊”的神经病行为,但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但当她看到腿上的文字后,却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打电话给路明非。】 【离开这里,前往010号高速路口。】 什么鬼? 苏晓樯很想吐槽,但却无法说出口。因为在看到那黑色的字迹后,她就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就好像死神已经扼住了你的喉咙,只有那个男孩才能拯救。 第18章 『贪婪』 “路明非,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边传来了小天女尽可能简短的描述,省略了一大长串的心理活动,只剩下了略显干瘪的“笔出现了,在我腿上写了字,让我打给你,然后去010号高速”,很简短,简短得让路明非都一头雾水,直到一摸裤兜才暗道一声坏事了。 电脑耳机对面还在传来老唐的吵嚷,似乎因为路明非的疏忽已经从吹响了反攻号角,激动得好像把赤旗插在了柏林一样,全世界的记者都应该来拍照写文章,好好记录下这历史性的时刻…… 路明非渐渐感觉世界变得很安静,老唐的声音逐渐远去,周围只剩下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就好像那个永远明媚耀眼的女孩正贴着他的耳畔呼吸。 “路鸣泽。” 没有咆哮、没有急切。就好像君王永远都不会身体前倾去扇臣子的脸一样,因为他们知道对面的人不敢躲。而路明非也知道,只要自己说出这个名字,那个神秘的男孩就一定会现身! 果不其然,世界彻底安静了。神秘的男孩如约出现在了路明非面前,精致的小礼服就好像要出席某场宴会,但他却做着侍者的行为,俯身鞠躬询问主家的意见: “哥哥,要去吗?” 那是当然。路明非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有小天女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帮助他;还有女孩红着脸向他讲述曾经的黑历史;更有大小姐屈尊成为推销员,咬着牙跟了一上午;当然,你来我往的斗嘴亦是零碎,好像装点了夜空的繁星…… 路明非不能放着苏晓樯不管。所以他叫路鸣泽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下定决心,他只是为了蹭这段“时停”用以思考,同时也让对方好好解释一下那支笔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路鸣泽并未直接讲述,反倒是满脸欣慰地鼓起了掌,顺手丢掉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爱尔兰威士忌。好像宣告着那个需要烈酒才能浇灭懦弱的哥哥早已消失,然后他才打了个响指,解除了另一边的时停并解释道: “那是基督之羽(TheQuillofJesus),书写《圣经》新约的那支笔。” “合着小弟弟你还是圣经体系的啊,两千多年前就有油性笔了吗?”清丽声音再度从电话那头传来,让路明非不禁一愣。 “好槽,不愧是能成为我大嫂的女人。”路鸣泽对着自家哥哥挤眉弄眼了一番,没有理会路明非的眼神,更没在意电话另一边俏脸染上红霞的小天女,他只是觉得哥哥一定会把这番解释转达给苏晓樯,不如直接让她一起听着了: “那本来是一支羽毛笔,但为了让你携带方便,才换成了油性笔的样子。它的作用是提前察觉到危险,给出存活率最大的方案。” 存活率。 苏晓樯对基督教了解不多,想不明白书写《圣经》的笔为什么会和如此残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莫不是耶稣当年写书的时候还在被人追杀?可他最后不还是被抓到了吗? “你没有太多时间了,嫂子。”路鸣泽可不管苏晓樯在胡思乱想什么,更不在乎对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称呼,反正喊多了她也就习惯了,“警示时间只有五分钟,也就是说,要么哥哥能在五分钟内赶到你家,要么你就要在五分钟内抵达010号高架桥。”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刚刚电话接通的时候苏晓樯就听到一阵喧嚣,当时就明白了路明非是在网吧;而让她五分钟内赶到高速路口…… 她家虽然富裕,但也没有直升机,她更没在夏威夷学过开直升机啊! “这是可能的。嫂子你只需要找个空旷的地方等着哥哥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就好了。现在,我要给哥哥加buff了。”路鸣泽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眼看着就要挂断电话,却又看了一眼路明非,笑道: “哥哥还有什么要嘱咐嫂子的吗?” “有。雨很大,最好是穿雨衣。”路明非甚至都有些习惯这种叫法了,也没纠正。 随后电话挂断。 下一秒,路鸣泽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那双燃烧的金色瞳眸就好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要是让小天女看到,说不定还会吐槽一句自己真的没猜错,这小弟弟真是圣经系的人物,只不过是满身硫磺味的恶魔。 但路明非显然不会吐槽了,他只是盯着男孩的脸问: “小天女遇到的危险从何而来?” “当然是你啊,哥哥。”男孩的回答不出路明非所料。“你的改变超出了某些杂碎的预料,必然会引起试探,确认你究竟是路明非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呵,那个杂碎也配?” 哗啦—— 好像魔术师往天空洒出了一副纸牌,卡片如蝴蝶般纷飞着落下,最终只剩下了八张卡牌,在路鸣泽的身前一一摊开,牌面朝下,像是在等着路明非做出选择。 “要是换做以往,它只敢躲在尼伯龙根里,不然我直接就带着哥哥你去把它剁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没办法直接把力量借给哥哥你了。不过还好……有人可是很乐意借呢。抽一张吧,哥哥。体会久违的情绪,哪怕只是暂时借来的,可别沉迷其中哦……” 路鸣泽并未详细说明,甚至有些乱七八糟。而路明非也没打算让他继续解释,只是伸手抽出了其中的一张。 不认识的文字在掀开的牌面上出现。 “『贪婪』么……”路鸣泽沉吟一声,捏着下巴像是在促销清单前思考自己究竟要买什么的家庭主妇,最终咧嘴一笑: “就决定是你了!” 话音落下,路明非仿佛听见了枷锁破裂的声音,那种好似要升上天堂的感觉再度浮现,可枷锁并未全部破碎,只能带起些许上浮的动力,还在下一瞬被更加粘稠沉重的东西扯住了。 燃火的黄金瞳中情绪充沛,路明非那僵硬了一周多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寻常的情绪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但唯有“贪婪”格外突出,好像要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握在手中! ----------------- “真应该听路明非的,穿雨衣啊……”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苏晓樯完美展现出了练过舞蹈的身体素质,轻盈地从甩掉了拖鞋,仿佛狩猎中的猫咪一般溜出房间,并未惊动楼下房间内的保姆,套上了一双便于行动的鞋子,顺手带走了雨伞。 她很少能用得到雨衣,家中一般备着的也都是那种一次性的,权当临时应急。但那种东西也只能应急,苏晓樯觉得没什么大用。而且雨伞也更为方便,不用她浪费时间去找。 可当她出门之后,一路朝着小区最偏僻的那个公园奔跑时她就明白了自己错得离谱。在越下越大的雨幕中,她带出来的雨伞根本就没有半分用处,等她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浑身湿透,为了便于运动而换上的白T恤和短裤更是紧贴肌肤,让苏晓樯觉得自己就算能活下来也免不了重病一场…… 苏晓樯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表,好像在默默计算距离五分钟还有多久。但其实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在打电话过去之前还愣了一会儿,电话拨通之后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好像还被路鸣泽“时停”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算在其中。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那个需要用“存活率”来形容的时间节点在哪,她看手表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等待不那么煎熬。 “真挺吓人的……” 苏晓樯向来是个勇敢的女孩,在看到有同学被欺负的时候能够如同尖刀一般刺开人群,昂首挺胸的走到欺负人的混蛋面前,以诸葛亮骂死王朗的气势把对方喷得狗血淋头,灰溜溜的逃走,无人不伸出拇指赞叹一句“大姐大”。 但她依旧是个女孩啊。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穿着已经湿透的衣服,打着根本没用的伞,看着雨流狂落,仿佛泄洪一般敲打着她的雨伞,指头粗的水柱贯彻天地,就连溅起的雨水都能爬向膝盖…… 公园里的树已经被这大雨打得噼啪直响,无数绿叶坠落,嘈杂得好像闹市。但苏晓樯很清楚,这里只有她自己,孤单得好像被天地抛弃。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掺合到路明非的事情里,现在还要赌上性命期待着路明非来救她。但这种后悔只存在了一秒,便被她甩出了脑海。 因为苏晓樯突然明白了路明非之前的处境—— 生活天翻地覆,可却无从倾诉。就好像现在的她一样,孤苦伶仃的站在大雨之中,希望着某个人的到来。只不过她的大雨是实质性的,终有结束的一天;路明非的大雨浇在心中,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 有点可怜。 “那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啊。”苏晓樯明白自己已经闯入了路明非心中的雨幕,而比从未拥有过更痛苦的就是曾经拥有过,她做不来那么残忍的事情。 所以,苏晓樯突然站直了身体,甚至甩掉了雨伞,任凭它在地上翻转朝上,被雨水浇灌内侧。她的脸颊水流不停,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声音中带着恐惧和颤音,对着空无一人的公园大喊: “来啊!” 她就是要站在那个可怜的大男孩身边!因为他们约好了! 像是在回应女孩的宣战一般,雨滴敲打树叶的声音变了,好像某种金属在公园中奏鸣,清脆而剧烈,数道扭曲的身影好似从泥土中生长出来一样在她的视野里出现,一对对汽灯般的明亮眸子在雨幕中睁开。 苏晓樯看不清它们的样貌,但能感受到死亡舔舐般的恐惧,源自生物本能的寒意让她感觉浑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愿大声求饶,只是在心中暗暗埋怨路明非比这些怪物来得晚,非要像动画片里那样卡点救人! 是的,只要那些怪物还没有彻底撕碎苏晓樯,她就相信路明非一定会来救她! 于是,路明非真的来了! 就像约定的那样,从天而降! 他重重地坠落在了苏晓樯身边,巨大的冲击力在地表形成了大坑,甚至将女孩都冲飞了出去。只是还不等苏晓樯怒骂路明非这个猪队友,还没开打就先误伤自己人,她便感受到了身体一重,好像乘坐电梯上行时的超重感,带她远离了危险,却也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后她就被放下了,脚踏实地,也听到了路明非那臭屁的声音: “小天女,我来的及时吧?” “对对对,你来的可太及时了,就差一点就把我也一并带走了。”苏晓樯有些腿软,用力地拍了一下男孩,抬头看向路明非,瞬间便撇过了视线,随后才惊喜出声:“路明非,你恢复了?” 在那一瞬间,苏晓樯好像从那双恐怖的黄金瞳里看到了狰狞古龙——明明她在看到那群怪物的黄金瞳时都没有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路明非的脸上又一次看到了那种贱贱的笑容。 熟悉且令人安心。 “暂时恢复了,还有后遗症。”路明非悄悄倒退一步,和苏晓樯拉开了些许距离,“就像现在,你靠得我太近,我就忍不住想把你占为己有。” 这话说得令人误会,让苏晓樯忍不住俏脸通红,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色胚。 但她真的误会路明非了。路明非抽中的可是『贪婪』,而非『色欲』,他所说的占为己有可不是那种充斥着情欲的东西,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让苏晓樯从此之后成为他的金丝雀。 他不一定会来看望笼子里的金丝雀,但金丝雀一定要在笼子里。 雨流依旧狂落,两人之间安静异常,一个害羞,一个不想解释。但苏晓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讶地看向远处,那些怪物竟然就这么看着他们,没有上前分毫。 难不成她真的穿越到了影视作品中?在“主角们”交流的时候反派就会挂机? 苏晓樯在心中腹诽了一句,然后就发现她错得离谱—— 反派们可没在挂机,因为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七零八落,而路明非的手里正握着一根形状怪异的骨头,与人类腿骨类似,但却更加尖锐狰狞…… 第19章 行使奇迹之人 言灵·刹那·十阶! 这是只有通过奇迹才能施展的权能! 在某一条时间线上,曾有九阶刹那现世,但就像言灵的本名一样,那个老得快要死了才得到老师认可的男人只展现出了刹那芳华,挥出了人类历史上最快的一刀,带着诗意一般的杀机,寂寞的足以斩断时光。 然后他就死了,在抵达极限的那一天。 而事实上,犬山贺真的抵达极限了。不单单是他的极限,也是言灵·刹那的极限。哪怕是纯血龙类,再怎么琢磨、研究,也只能抵达这里,九阶·刹那,512倍的神速。因为再往上,那是永恒、也叫时间零的领域。 后者能以领域的方式加快速度,阻力更小、消耗更低、对身体的压迫感几乎等于没有,甚至还比九阶·刹那更快……它可以列举出无数个优点,所有能使用时间零的龙类都不会如同莽夫一样使用刹那。 可路鸣泽还是从『贪婪』的技能树中给他的哥哥选择了刹那,而非时间零。为什么? “我的哥哥值得最好的。”轰鸣的雨声中好像有魔鬼在低吟,亵渎般的吟诵着“祂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像,是一切受造之物的长子。” “奇迹应当由他来行使!” 血腥味开始蔓延。并非那种铁锈般的腥甜,而是浓郁的、充满恶臭的味道,这让苏晓樯感到反胃,捂住嘴想要抑制,但却终究没能忍住,蹲在地上好像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我不是嫌弃你……只是真的忍不住。”女孩还不忘含糊地向路明非解释了一句,不由得让他更加心疼。只可惜,他的口袋里甚至连一张湿透的纸巾都没有。 但下一秒,路明非消失在了原地,掀起巨大风声,又在瞬息间回到了原位,给女孩递上了一张带有檀木香气的手帕。 苏晓樯不由得看了路明非一眼,还以为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从某个正参加宴会的不知名倒霉蛋手里抢来一张手帕,可事实上,不知名的倒霉蛋也跟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材笔挺的老人,纯黑的定制西装配着足以反光的意大利手工皮鞋,白发梳得整齐,手里撑着黑伞,将骚包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很可惜,这位老人的脸上满是无奈,眼中的黄金明亮无比,也不眨眼,似乎在和路明非玩“谁先闭眼谁就输”的游戏。最终,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满脸纠结地对着路明非提出建议: “明非,你想要的话可以直接说,我还能不给吗……” 希尔伯特·让·昂热。他刚下飞机就通过诺玛定位了路明非的位置,一路跟了过来,正巧看到苏晓樯在那边大吐特吐。 本着绅士的原则,昂热打算把路明非和女孩一起拉入时间零的领域,并贴心的送上一块手帕,但他失败了,昂热可撑不住路明非在他的领域内使用刹那,那会流失海量的体力,一瞬间就足以把他抽成人干。 更要命的是,其实这个状态下的路明非也不太正常,他的意志能让他不把小天女关起来只做自己的金丝雀,但却不足以他看着一个老骚包给苏晓樯递手帕,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动手把“货”给劫了下来…… 要不是路明非竭力克制,说不定他连昂热袖里的折刀都想拿走。 直到昂热服软、两人一同关闭了神速系的言灵,苏晓樯这才突然发现昂热的存在,也发现了这位老人正无奈地看着她手里的手帕。女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路明非一把拉到身后,听着男孩冷声质问: “你是谁?” 不是敌人,路明非的直觉这么告诉他。否则他也不会抢对方的手帕给苏晓樯用。 但对方却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让路明非很不舒服,手里的死侍腿骨也不由得握紧了几分,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对面的老人敲个闷棍。 而事实上,昂热在路明非的注视下已经感到后脑幻痛了,心里忍不住嘀咕着那个魔鬼的附身怎么还不结束,莫不是还有什么大敌尚未出现?但昂热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颇为优雅地自我介绍道: “希尔伯特·让·昂热。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同时也是你高祖父的朋友,按照中国的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叔高祖父。” 那岂不是一百多岁了?苏晓樯震惊的看着昂热,只觉得对方除却满头白发之外看起来更像是五六十岁,不禁又瞥了路明非一眼,心想他们这种人都老得很慢吗? “昂热校长您好,昂热叔高祖父再见。”路明非白天才听说过卡塞尔学院的名字,现在就见到了他们的骚包校长,里面要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他肯定不信。而路明非深知自己现在的异常状态,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心中把昂热的折刀和黑伞都抢过来,然后把这个可以称为“古董”的老家伙做成标本的想法了。 事实上,『贪婪』加持下的路明非甚至有种想要成为世界之王的冲动,只是路鸣泽一直在帮他稳定状态,所以才让他显得还算正常。 “等等明非!” 一瞬间,时间零的领域笼罩了苏晓樯——昂热无法影响路明非,他无法阻止路明非离开,但他可以阻止路明非带走那个女孩。 而路明非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两种神速系的言灵在碰撞间产生什么变化,一不小心伤到身旁这个脆弱的女孩。 于是路明非眼中凶光暴涨,愤怒的情绪甚至险些压过『贪婪』,面目狰狞地看着昂热,好像下一秒就要悍然出手。 但昂热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路明非停下了动作,他说: “你真以为这就结束了?” 其实昂热也不知道。他对路明非、对路鸣泽的了解都太少了,日常生活的观察情报更是一点有用的都没有。但按照他对那个魔鬼的了解,既然对方交给路明非的力量尚未消退,那就证明今晚的事情还远未结束! 天色尽是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分不清时间的黑色扑面而来,夜色就像魔鬼一样降临,风雨就是他哭嚎的使者。路明非和昂热相对而立,一个手握奇形怪状的“兵器”,一个手持黑伞,暗暗准备好了袖里的折刀。 无形的危机感如这暴雨一般蔓延,好像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囊括其中。就连小天女这样的普通人都因加持于身的时间零跟上了这一老一少的对峙,缩着脖子往路明非那边靠了靠…… 突然,白光降临! 在场三人的全部视线都被白色填满,昂热暗道不妙,苏晓樯更是嚷嚷着让路明非小心,对面的老头不讲武德、竟然扔闪光弹——国内缺少“自由”的气息,哪怕是富家子弟对各类武器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游戏上,不知道那东西在放出强光的时候还会带来巨大噪音。 苏晓樯无疑是冤枉了昂热,老骚包可没有随身携带这种不致命武器的习惯,而且装备部就算制作出了闪光震撼弹也至少是个能炸出三米大坑的东西! 昂热来不及解释,折刀瞬间出现在了这位老人的手中,暴起的青筋于肌肤下浮现,鼓胀的肌肉好像要撑破西装,来一场悟天老师般的变身。 可有人比他更快! 哪怕失去了视野,昂热依旧能听到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就在路明非那边!随后便是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还有战马的悲鸣嘶吼,这迫使他停下了动作,以百分之两百的警惕倾听周遭…… 于是,对神速者来说颇为漫长的时间流过,昂热重新取回了视野。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只神异的骏马,它如山一样披着夜色而来,电光在它金属错花的甲胄上挂满雷霆,白色的皮毛沐浴落雨, 但它已经死了。 死于某种钝击,粗大的颈部被人以纯粹的暴力折断,附近的肌肉就像是被塞进了液压机,全都变成了肉泥,只有坚硬的骨骼还能以碎片的形式存在。因为死亡来得太过迅速,它那八只粗健有力的蹄子仍在抽动,在地面上抠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八足骏马死后的余力仍能造成如此痕迹,宣告着击杀者更为可怖的伟力,昂热甚至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庆幸路明非没有给自己来上一下。 “叔高祖父。”路明非突然开口了,一双黄金瞳耀眼得吓人,“帮我保护好小天女。” 直到这时,昂热才发现路明非手里的死侍腿骨只剩下了一半,刚才听到的断裂声就来自于此。可它断裂的原因却并非来自于路明非的暴力攻击,它的断口细腻而光滑,其中的髓质清晰可见,好像某柄绝世快刀所致! 还有敌人! 而且能让此刻的路明非都感受到危机,以至于不得不相信刚才还与他剑拔弩张的昂热! 而刚才发生的瞬息交战也证明了昂热这位最出名的混血种神速者还是不够快,对异常情况的抗性也不够高,在突如其来的“闪光弹”作用下,哪怕他提前张开了时间零,也无法察觉到袭击从何而来。 可路明非是怎么办到的?昂热不禁在心中疑惑。 他很确定路明非的身上并未发生龙化现象,这说明那个魔鬼借出的力量或许并不是太多,可路明非不止展现出了超越昂热的神速,对异常状态的抗性亦是远远超出…… 风雨仍在轰鸣,昂热瞬息间靠近了苏晓樯,满眼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黑暗,树木枝条在大风中如幸灾乐祸一般舞动,宣告着一代新人换旧人。 昂热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手腕翻转向前递了递自己的折刀,示意路明非总不能拿个破骨头棒子打架。所以狂风席卷,路明非手中的断裂骨棒出现在了昂热手中,而少年已经换上了当世最顶级的屠龙利刃之一! 看得清。勉强跟得上。 这就是昂热的感觉。想必在这种危急关头,路明非不会藏私,所以那就是男孩的极限速度了。昂热真没觉得他们之间的速度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一旦到了实操环节,路明非的移动就颇为诡异了…… 就好像无论昂热怎么努力,路明非永远比他快那么一线。 而事实也就是如此。以路明非的感受为基准,他此刻的身体素质甚至高出昂热一点,在施展刹那时的最高速度经过各种稀释后也和展开了时间零的昂热一致,他们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但路鸣泽早就说过了,言灵·刹那·十阶是奇迹,是不该存在的力量,也是只有路明非才能展现的奇迹! 刹那是时间零的死敌,这句话可不是出自现代混血种的研究,而是来自于太古年代的三位至尊之一!原因就在于路明非此刻引动的奇迹—— 绝对先手。 以绝对的速度攀升至概念层级,无论敌人多快,都能取得先手的奇迹! 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投出了“闪光弹”,不止是昂热,就连路明非都没反应过来,因为对方同样施展了神速系的权柄,同样的时间零的领域,包裹着八足骏马携着强光袭来,比昂热和路明非都要快! 但路明非依旧在对方攻击抵达的前一瞬做出了反应,只是准头有点差,没有砸中敌人,反而是砸死了八足骏马,还被敌人切断了骨棒…… 然后敌人就消失了,留下了惨死的坐骑,不知道藏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 但路明非知道对方还没有走,因为他能感受到某种领域在此地蔓延。并非时间零的那种主动释放的增益,更像是某种意志的降临,这领域便自然而然的跟了过来。 敌人就是在等这领域完全降临! 路明非有些不安,但他却没有办法。因为那绝对先手的奇迹无法用在找人上,只要对方一直苟着,他就只能站在这里淋雨,直到对方出现在他的面前,或是从某个角落发起偷袭! 风雨仍在轰鸣,领域依旧扩散,就好像不可视的巨兽在张开大口,将此地吞入地狱。 第20章 草必枯萎,花必凋零 终于,路明非感受到了异样,那种无形之物的膨胀停止了,宣告着领域的终结。这让他的警惕心再度攀升到了新的极限,折刀握得不能再紧,期待着对方的偷袭,也确保下一次不会出现失误,以绝对先手的奇迹斩下敌人的狗头! 但敌人并未偷袭,甚至祂就那么大剌剌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带着耀眼的光芒,和如同歌剧高潮般的电闪雷鸣。 踏——踏—— 又是一只八足骏马出现在了祂的胯下,沉闷的马嘶声像是口腔中喷吐着雷电,低沉的轰鸣像是在哀悼“前代”的逝去。又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盘旋哀鸣,绕着那宛如灯塔一般的身影,使得光芒明灭不定,在其下独眼的黄金面具上时不时刷过一道阴影。 祂践踏着风雨和雷鸣而来,雨水在祂的甲胄上镀起微光,枝干般的长枪微微下垂,本就高大的身影在如此充满神性的登场仪式映衬下恍若遮天蔽日,足以让人忘记祂刚刚才做完偷袭的无耻行径…… 早在看到八足骏马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但当路明非看到正主的时候还是不免大呼出对方的名号, “奥丁!” 若是换做楚子航在此,或许早就已经逆着雨水高高跃起,朝着那不可一世的神明挥出刀刃。但在这里的是路明非,他的胸腔里并未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有的只是愤怒和贪婪。 前者来自于奥丁对苏晓樯出手,后者则是随力量而来,无论路明非看到什么都难免会升起贪婪,只能由路鸣泽压制。 “你不是。”神明做出了判断,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但风雨中传来一声嗤笑,叫那神明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看看!于是神明暴怒,扬起充满雷霆的昆古尼尔便要刺出,天穹之上闪烁的雷霆都在为这一枪兴奋,从天而降爆响于神明的枪尖, 枝形的闪电连接了天与地与神,这一刻的祂宛如擎住了这片被风雨包裹的世界,将要携带着奔雷刺穿路明非的胸膛! 但,刹那·十阶带来的奇迹只为一人绽放,所以哪怕是世界也无法审判这份奇迹,路明非的身影如抽帧一般消失在了原地,身上由体温蒸腾而起的水汽将他包裹,正儿八经的利刃取代了骨头,划破了雨幕、划破了水汽,在世间画出一道清亮的月弧。 好似月神玛尼对着众神之父掀起了叛逆,以自身存在撞碎了父神的雷霆!但玛尼没有那个本事,奥丁也不配当路明非的父神,所以这不是叛逆,而是审判! 那独眼,那至高神,那真理的化身,那格林姆尼尔带着兜帽的人!那众神之父,那魔法的神,那名字就就像这暴风雨般瞬息万变的神!阿萨神族的王! 祂遭受到了审判! 祂那永远命中的昆古尼尔遭到了先制!祂那象征着神王的大神宣言遭到了悖逆!就好像预言中的命定之死,在此刻找到了祂! 传说中由世界树的枝干锻造而成的长枪被一柄凡人的折刀切断,进势不减的撞到了甲胄,祂的独目中出现了错愕和惊恐,空气中弥漫的无形之物开始破碎,却并非是被路明非斩断,而是随着这无形领域降临的存在感到了恐惧, 祂要逃! 路明非瞬间调转刀锋,践踏着斯莱普尼尔那硕大的马头,巨大的冲击力再一次送走了这第二代的八足骏马,以此化为动力让路明非挥出了神速的第二刀,直奔首级! 只可惜,缺失了奇迹的第二刀在对方的时间零面前并未占到便宜,独目的神明又一次翻身下马,瞬息间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随后,无形之物消散,领域破碎。 祂仍旧站在路明非的眼前,可路明非却知道,那不是祂了。 现在,轮到路明非的存在感爆棚了。他就那么站在八足骏马的尸体之上,仿佛登上了神座。雨水浸透的衣物包裹着权与力;胸腔的每一次律动都好似毁灭了世间的一切,又在瞬息间将一切重新建立;他的存在就好像在诠释着《彼得前书》,凡有气血者尽都如草,美与荣都像草上之花,而草必枯萎,花必凋零! 这就是奥丁在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只是由于领域的存在,路明非身上这种被激发而出的特质被极大程度的缩小了,直到祂与路明非无限接近的瞬间,祂才看清了路明非力量背后的真相,并头也不回地逃了。 而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一个随时都可以丢弃的道具。或许这次的道具比较珍贵,但相较于神魂俱灭来说,也算是及时止损…… 所以,假奥丁在躲闪之后便陷入了凝滞。真正的神明已经狼狈退场,祂在求生的本能下做出了行动,但却再也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奥丁借由面具刻下的约束开始崩散,无数错乱的记忆开始上涌,最终冲破了面具,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其上满是狰狞与痛苦。 路明非也愣住了,因为他从那张脸上看到了几分熟悉,而熟悉感的来源在中午的时候还和他吃过午饭! 路明非仍旧清晰的楚子航那张冷淡却还带着点“人味”的脸,若是狰狞痛苦起来想必也和眼前的男人无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路明非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开始消退,与之一同消退的还有情绪。自然,刹那的阶位也开始跌落,从十到九的质变消失,奇迹同样消退,仍旧不停的继续下跌,能在十阶·刹那的冲击下自由活动的身体素质亦是降低,无力感袭上心头…… 这让路明非很不舒服,但由于情绪远比力量消失的更快,那种落差感并未困扰路明非太久,以至于他可以慢慢评估自己的身体素质, 最终,力量也没有跌回原样,路明非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体素质仍有昂热的三分之二,甚至言灵·刹那也保留了下来,只是跌落比较严重,只能开启三阶。 “总比没有好。” 路明非冷淡地评价了一句,再度看向昂热和苏晓樯。这次,没有了如同深渊一般的欲望,反而清澈得让人心疼…… 这真是一个梦一样的夜晚。 起码对苏晓樯来说是这样的。只是她也无法断言这就是是噩梦还是美梦,毕竟她既遭受了死亡的威胁,也见证了如同神话降临般的交战。这也多亏了昂热没把她排除在时间零的领域之外,让苏晓樯可以勉强看到路明非那如同弦月一般的刀光…… 伟大。 恢弘。 转瞬即逝。 充满危险。 世间最绚烂的焰火也不及其半分,最刺激的极限运动也难比之分毫。所以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耳畔响起了稚嫩的童音,让她这位女主角赶紧去给大英雄一个拥抱,苏晓樯这才回过神来,仿佛看到了某个幼年版的路明非在一旁贱兮兮地笑。 所以苏晓樯俏脸一红,试探性地迈开脚步,朝着路明非走去,但终究没好意抱上去,只是关切地看了看满是冷漠和疲惫的路明非,小声问他有没有事…… “有事。”路明非淡淡回了一句,牵动了少女的心,但他却紧接着又跟了一句:“小天女你这么温柔怪吓人的。” 瞬间引爆了女孩的情绪,粉拳接连锤在路明非的身上,不痛不痒,但却让苏晓樯暂时忘了刚刚的惊心动魄。这是路明非判断出的,最好的安抚方式了,起码苏晓樯再回想起这个夜晚,说不定最先想起的不是神威如狱的奥丁,而是某个把她差点气成脑淤血的男孩…… 而另一边的昂热也是黄金瞳明灭不定,好像在和什么人沟通,最终无奈地笑了出来,也走到了路明非面前, “明非,你的‘战利品’我就取走了,你介意吗?” 他指的是倒在地上的男人,那个恶魔告诉他可以用这个男人换来一柄快刀,唯一的要求就是昂热不要对楚子航隐瞒今晚的事情,也不要找人清掉苏晓樯的记忆。昂热觉得这并不是一笔很亏的买卖,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而路明非也收到了自家弟弟的提醒,并未介意。 于是在他摇头的瞬间,老人和地上的“战利品”同时消失,将这个喧嚣的雨夜留给了两位年轻人。 唯一有点混蛋的就是,昂热也没想着把伞留下。而苏晓樯的那柄雨伞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不过他们两人早就已经湿透了,就算有伞也没什么区别。 再然后,苏晓樯终于打累了,扶着腿、喘着粗气瞪了路明非一眼,又觉得这种姿势容易被占便宜,不由得站直紧了紧衣领。又不免有些庆幸自己的白T恤质量很好、也属于重磅数的那种,不至于将内衣颜色透出来,然后才大手一挥: “走吧。” 她当然不是打算让路明非独自冒着大雨回家,无论是身为大姐大的苏晓樯,还是和路明非做下了约定的女孩,无论是出于责任心还是别的感情,她都是万万做不出来那种事的。 而且此处离她家也很近,不如让路明非去她家暂住一晚,也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免得男孩没有败给神明反倒是输给了感冒。 只是…… 苏晓樯忍不住笑了一声,踮着脚像好哥们一样搭上路明非的肩膀,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 “你的超能力还能用吗?搭个便车?” 眼睛一闪、金光四射,然后整个世界都慢下来的感觉实在是太帅了!苏晓樯亲身体验了一下昂热校长的言灵,只觉得热血沸腾,可以说是把她刚得上的超凡恐惧症给治好了,现在危机消失,她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而且,通过刚才的表现来看,路明非比昂热校长更强、更快。在她的认知里就好像是“TheWorld”和“StarPlatinum”,同类型的超能力,说不定也能带着她瞬间抵达家门口。 而路明非也只是思考了一下,觉得言灵这东西首先还是要方便自身,所以也没有拒绝,弯腰一揽,便将女孩在惊呼中抱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我真傻,真的。”家门口,苏晓樯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又念叨起了祥林嫂的经典发言,脸上的红晕尚未消失,白了身后的路明非一眼,倒也有几分别样风情,“我还以为你和那个校长一样,能够带着人时停呢……” “并不能。而且我现在也没他快。”路明非倒是坦诚,没有羞耻心的样子让苏晓樯又气又羞,只是考虑到这厮皮又硬、脸又厚,不免有些泄气,只能嘱咐道: “一会儿别乱说话噢,更别随便碰我。” 大门洞开,苏晓樯先是瞥了眼门口,没有水渍,说明老父亲又在公司加班了,妈妈则是前两天回西班牙了,现在家里只有保姆。 这一次,苏晓樯没有故意掩饰开门的声音,所以保姆陈姨很快就出来了,看到自家小姐浑身湿透的模样吓了一跳,看到后面那只落汤鸡更是打着哆嗦指向路明非, “陈姨,这我同学,路明非。”小天女对于这种情况倒是早有预料,随手一撩头发,“他出来玩,结果要回家的时候下雨了,没打到车,迷路了。看到小区门口认出来是我这里,打电话让我去接的他……” 这倒是合情合理,苏晓樯是什么人陈姨也知道,倒是能干出来这种事。加上后面那小子自从进门之后就老老实实的,也没四处乱瞟,也不像什么坏东西,所以陈姨也接受了这种说法,只是拿来毛巾给苏晓樯擦头发, “下次喊我去不就行了,快洗个澡吧,要是感冒了我可不好和苏总交代。还有,路明非同学是吧……” 陈姨看了看苏晓樯,示意对方下决定。所以女孩也是大手一挥: “外面雨太大了,我伞都被吹飞了,李叔还在公司等老爸,给他收拾间客房、洗个澡,暂住一晚吧。顺便再找几件我爸的……算了,一会儿我去找。” “那用不用联系下路同学的家长?”陈姨又问。 这还真超出苏晓樯的预料了,迷路的说辞还可以用路明非没有手机来敷衍,但现在她总不能说路明非和家里人闹掰了,自己在外面住吧?不太好,容易让路明非给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恰好,路明非的手机响了。 第21章 最后一次重启 “喂?” “喂?!”电话那边的家伙可谓是火气十足,好像吃了枪药,“路明非!你玩疯了!这都几点了!还知不知道回家?!” 声音很大,以至于苏晓樯和陈姨都听得到,路明非更是身体僵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他的手机号只有苏晓樯一个人知道,而女孩正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呢。若是此刻传出一个男声还好,路明非还能将之猜测为是路鸣泽紧急救场。 毕竟他那神通广大的“弟弟”想搞来一个手机号再容易不过了。 可偏偏手机里传来的是女声,还是那种仅听声音就知道很漂亮、带着点富家小姐的娇蛮和老母亲的急切。这让路明非不禁想起了只存在于叔叔描绘中的亲生母亲,那个一进家门就让整个屋宅都蓬荜生辉,好像全天下的珍宝都应该属于她的漂亮女人,也是婶婶自卑了半辈子的对象。 但这不合理! 他的父母已经“失踪”了好多年了,错过了路明非生命中的无数个重要日子,总不至于在今天突然出现吧? 所以路明非在短暂的大脑宕机之后就回过神来,弱弱地问了一句: “路鸣泽?” “找你弟弟干嘛?他可是早回家了!写暑假作业呢。”女人的火气更甚,旁边还传来一声熟悉的、属于稚嫩少年的“哟吼~哥哥找我吗?” 于是路明非放心了,顺着那女人的呛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想回家,但雨太大,没打到车,还是小天女义薄云天,冒着雨把他捡回了家,如果方便的话就找个车来接他。 这说法可把一旁的小天女急坏了。 在听到“路鸣泽”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路明非那个“圣经系”弟弟,明白了对面的女人就是找来冒充路明非母亲的“托”,想必以对方的神通广大程度,就算是冒名顶替的家伙也得是个腰细臀挺的靓妞,保不准还有趁机上位的想法…… 这让小天女有些不能接受,但却在开口阻止之前暗啐了一口,心说路明非也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就算扛不住女妖精的诱惑也不关自己的事,她只是大发慈悲的想要留路明非一晚罢了;可想要老实站着,却又不免嘀咕,为了纯洁的革命友谊,还是不能让路明非深陷美色当中。 就算要陷,她苏晓樯就不是美色了吗? 于是女孩又在心里呸呸呸了一阵,捂着有些发烫的俏脸,觉得自己一定是雨淋多了,有点发烧。。 好在,苏晓樯自我纠结导致的挂机并没有什么影响,电话那头的女人先是质疑了一句“哪个小天女”,然后又恍然大悟的跟了一句“你们班的那个苏晓樯啊”,接着音量稍低问了一句“不会打扰人家吧?” 这一套小连招下来,陈姨心中的警惕几乎全部消失。毕竟现在的路明非就差把“靠谱”俩字写在脸上了,陈姨本身就觉得他不是个坏孩子;加之对方“家长”表现出来的急躁、孩子气以及些许的跳脱,更是让陈姨觉得路明非如今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纯粹是被父母“累”出来的, 听说仕兰中学那个有名的楚子航母亲就很孩子气,所以楚子航才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冷静,想来路明非也差不多。如此一来,陈姨就更觉得路明非是个靠谱的好孩子了,绝非那种垂涎苏家大小姐美色或是产业的家伙…… 但陈姨终究只是一个保姆,不是苏家的话事人,招待别人留宿的事情也只能由苏晓樯来说,之后也应该由苏晓樯把这事告诉苏总。 电话那边的女人好像也想到了这一层,用恰到好处的声音在嘱咐路明非把手机交给苏晓樯。 路明非照做,女孩也颇为自然地接过了手机。毕竟今晚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演这一出只是为了糊弄家里的保姆和远在公司的老苏。但苏晓樯还是拿出了百分之百认真的态度,以这辈子最乖巧的声音问好: “阿姨好。” 不知为何,这声阿姨叫的就是解气! 苏晓樯在心里乐开了花,甚至她还听到对面也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笑声,娇媚异常,听着就让人脸红。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薯片阿姨”的嘲笑声…… 这让苏晓樯有些绷不住了,心说小弟弟刚才还管他叫嫂子,结果已经不知道在身边养了多少个美人了,一但她不同意是不是就要让这些美人上位?!、 不过还好,“薯片阿姨”还是很有演员的自我修养的,就算在这种情况下都未曾改变语气,只是原本打算随便附和两句、对对暗号的话术就此改变,好似温柔刀,刀刀致命: “别叫阿姨了,说起来我和苏同学还是本家呢,叫我声姐姐便是。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家明非是个笨蛋,他麻衣阿姨刚因为不规范驾驶被吊销了驾照,也没办法去接明非了……麻烦你收留他一晚了。” 好,刚才笑的那个叫麻衣! 苏晓樯抓住了重点,在心中暗暗防备,只是可惜薯片到最后也没报出真名,总不能真有人叫“苏薯片”吧?小天女觉得那也太丢人了,配不上电话对面的美人。于是苏晓樯干笑了几声, “不麻烦的,帮助同学嘛。更何况我和路明非可是好朋友,理所应当的。就是麻衣阿姨开车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安全第一。” 这话说得没有任何毛病,可对情绪颇为敏感的路明非总觉得话里有话,像是阎王点卯。 而对面的女人也是忙不迭点头称是,无差别的攻击起了同伴,说着明天就给麻衣阿姨预约手术,把胸前的两块赘肉切下去,免得出来影响市容市貌,还容易顶到方向盘。 这声音很小,不至于被陈姨听到,所以女人好像是挣脱了束缚一样,什么都敢往外说,以至于本来还乐呵呵地听着薯片妞和苏晓樯对线的她都笑容一僵,修长有力的大腿如蛇一般缠了上去,整个人骑在了口嗨正爽的某人身上,压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哑着嗓子说了及姐姐还有事,先挂了。 随后,电话就陷入了忙音。 ----------------- 而这一边,路明非租下的公寓隔壁,传说中的“黑金天鹅”刚准备好的新巢穴中, 苏恩曦好像那被压在了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双手都被拧在一起,又被酒德佛祖坐在了身下。 不得不说,酒德麻衣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技术都练过,甚至能苏恩曦的两只小臂互相挤压,半点力道都传不到末端,以至于她想要勾勾手指、占下长腿妞的便宜都做不到,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若非办不到,不然早就跪下来说“薯片飘零半生,未遇明主。今愿拜长腿为义母。”了。 “挂了?”酒德佛祖·董麻衣露出娇媚笑容,眉眼如刀,美的惊心动魄,偏偏像个美女蛇一样弯下了身子,靠近薯片妞耳畔。 “嗯嗯嗯,挂了挂了。”苏恩曦点头如捣蒜,扭动着身体想从对方的控制下挣脱而出,嘴上还不忘口花花:“长腿你是想掰弯我嘛……不用哦,最喜欢你了,mua~” 苏恩曦当然喜欢酒德麻衣,但却并不涉及爱情,只是友情。但她偏要这么说,因为别看酒德麻衣换男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但连手都没让人拉过,向来都是抛个媚眼让人自己遐想,等这个身份没用了就彻底消失。 属实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了!甚至思想上还颇为保守! 而她,上将苏恩曦,可谓是互联网时代最早的一批受益人,就算同样在行动上只是个矮子,但论起语言上的“身高”,区区长腿也只能甘拜下风,观之如插标卖首! 什么纯爱虐恋、正经变态、男男女女,她可都看过的!酒德麻衣这种仿佛生活在上个世纪的阴暗忍者,必然无法接受! 甚至,苏恩曦成功用意志力克服了酒德麻衣的钳制,硬是在对方的翘臀上摸了一把! 说真的,酒德麻衣真被恶心坏了。她也知道薯片妞都是演出来的,但就是忍不住难受,无论是刚刚的飞吻,还是对方的说辞,都让酒德麻衣有些不敢再看对方。但就这么放过薯片妞,她心里更不能接受。 所以酒德麻衣露出了一抹略显崩坏的笑容,让苏恩曦如坠冰窟,听着骑在她身上的恶毒忍者开口“狞笑”道: “既然挂了,那你也该挂了吧。” 一副被人玷污了清白,要和薯片妞同归于尽的样子。可把苏恩曦吓坏了,当时就忘了之前的计划,只得高呼一声: “老板救我!” 只可惜,老板也是无血无泪,连头都没抬一下,用装嫩的腔调跟了一句: “没空,写暑假作业呢。” 放屁! 苏恩曦本想大骂一声,但又不敢,只能倔强地抬起头颅,看向老板。结果却发现这家伙真的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本暑假作业,正认认真真地写着…… 于是苏恩曦瞬间认怂,嬉皮笑脸地看向酒德麻衣,从红唇间挤出了几个字:“唏,可以和解吗?” 而酒德麻衣也没让她失望,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你怕不是在说笑?” 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乡下过年的时候杀猪,怎是一句撕心裂肺能够形容? 十分钟后,揉着脸颊和肚子的苏恩曦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就锻炼。同样都是“A”级混血种,长腿妞的言灵只是适合刺杀,对身体素质几乎没有加成,同等条件下,要是她也锻炼一番,改日必能将之斩于马下! 只可惜,当老板拍着手说要开会的时候,苏恩曦顺手拿过了一包薯片,便觉得什么锻炼不锻炼的,她这种高智商人才要是冲到前线上去才是真正的浪费,她只要像个小猪储钱罐一样能随时吐出钱来就好了…… “哼哼~”满不在乎地学一下小猪,苏恩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摊在了沙发上,再也没有了梦想。 以至于老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捂着脸叹息道:“薯片,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这样的。” “老板你以前也不会叫我薯片啊!”苏恩曦哼唧着反驳,“以前老板你都是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有时候一隔就是好几个月,还会留时间给我们梳洗打扮,当然能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你面前喽……” 可现在,因为路明非的异常情况,老板也没办法出去撒欢,他必须长时间保持“在线”,要不是这次重启之后力量充足,早就呕血三升,一副要死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苏恩曦也不免有些疑惑,看着不远处扔在桌子上的暑假作业,抓了抓头发,问道: “老板,这次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止是她,就连酒德麻衣和远在俄罗斯的三无妞都觉得这次重启有些不对劲。按照往常来说,老板进行重启的时候很少会让她们保留记忆抵达新世界,但这次就奇了怪了,她们仨不仅保留了记忆,甚至还把数条时间线的记忆都带了过来。 只是由于大脑的保护机制,除了苏恩曦之外,酒德麻衣和零都只是接受了记忆,在遇到相关事务的时候偶尔能够闪过些许片段,绝大多数情况都和平常没两样。偏偏这次老板做了这么多事情,还一副力量充足、随便乱用的样子…… “女孩们,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老板是真的好像吃错药了,一改曾经的谜语人风格,甚至还在掏出了手机后对着苏恩曦和酒德麻衣唉声叹气。而手机上也显示着正在通话,显然对面就是远在异国的三无皇女。 “这次重启……很大概率就是最后一次了。” 开局就是王炸。女孩们皆是陷入了沉默,同时也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就连某条世界线上,老板突然带着一身血腥味出现在她们面前,说“我快要死啦”都没能让她们感受到如此绝望的悲伤。 因为老板总是无所不能的,哪怕死亡都很有可能是他的计划,而无数次重启的记忆灌输于身更是让她们深刻领悟了这个道理,明白老板为什么总是游刃有余,因为他有着无数次可以试错的机会。 放在游戏里,这种人一般都是玩家操纵的主角,被称为第四天灾。 第22章 真相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声音好像高原上的雪莲,让人不自觉的就会感到寒冷。但在场的人明显能听出其中的动容,只是女孩不知该如何表达。 “不要急,这次我会慢慢讲。之前只是觉得说了没用,我很少会有力量剩余,带着你们的记忆一同重启的余裕,但这次……没有下一次了,憋在心里很难受。”老板惨然一笑,让女孩们觉得这次真到了穷途末路了,就连老板这种永远骄傲、永远霸道的家伙都能说出这种话了, 就好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只是之前的老板不会死,他也永远都不会说真心话。 “重启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尼德霍格归来,这是前提条件。”老板给她们留出了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缓缓开口:“是不是很惊喜?你们一定猜测过我和哥哥就是尼德霍格吧?能抱着助纣为虐的想法继续为我效力,我很感激。” 苏恩曦很想点着小脑袋说是啊是啊,老板这么感激的话以后就别把我当黑奴用了。但她现在只是咬着嘴唇,表情复杂。 “其实你们这样想也没错,我确实想让黑王归来,但我希望睁开眼睛、看到新世界的是路明非,而不是尼德霍格。若不是祂的归来不可阻挡,我甚至想让哥哥就这么平凡的度过一生。” “所以……”酒德麻衣同样表情复杂,由电话那边的零接上了后续:“你们真是黑王?最高的王座上也坐着双生子?” 四大君王的王座上都坐着双生子,这对她们来说不是秘密。但根据她们的记忆,白王的王座上都只有一位,怎么轮到黑王反倒成了两位了? “准确来说,最高的王位上只坐了一位。”老板颇有耐心的解释,“祂是尼德霍格,是完全的龙;祂是路鸣泽,是完全的灵;祂是路明非,是完全的人。” “圣父、圣灵、圣子,三位一体?”苏恩曦接话。 “Bingo~不愧是我手下最聪明的女孩。”老板打了个响指,苏恩曦的胸前出现了一朵小红花。明明是这般恶趣味,但却只让女孩感到了悲伤。因为这次的老板真的很强,有多余的力量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小事,却又不够强,不足以解决问题。 但她不想让这份悲伤宣泄出来,仿佛幼狼舔舐伤口,咕噜着嗓子:“怪不得老板总是神神叨叨的,还那么喜欢《圣经》。我还以为北欧神话才是最贴近龙族历史的。” “事实上还真是北欧神话最贴近,《圣经》旧约就是扯淡,幻想出了一个尼德霍格,对人类友好的尼德霍格;新约更是僭越,一介混血种竟把自己带入了哥哥的位置,其他全是胡编乱造,要不是运气好得到了鼷(xī)龙化成的笔,他早就被剁成饺子馅了。” 哪怕是号称人形计算机的苏恩曦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了老板口中的“鼷龙”是什么东西,那应该只是一种形容词,用来形容胆小的,倒也蛮贴合“基督之羽”提前五分钟预警的功效。 “言归正传。既然知道了我们‘三位一体’的内涵,那么剩下的就都很好解释了。”老板重新正色开口,“就像旧约中的‘只有一位神’一样,尼德霍格是最初,是一切,是最早的全能者,在啃食了世界树后成为了世界的楔子,是高高在上的圣父。但祂不自由。” “祂就和‘YHWH’一样高居天堂,能降下灾难,能引动四时,但降临的时候却只能由‘天使’代劳。所以祂创造了‘路西法’,也就是白王,希望对方能代替祂坐镇天堂……” “但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无论是白王还是路西法都过于膨胀,带着三分之一的族人掀起叛乱,并最终失败。”老板摊了摊手,像是在嘲讽白王的不自量力,“然后,四大君王诞生。双生子的设定就是尝试;他们证明了双极的‘二’仍旧不够……” “最后,稳定的‘三’诞生了,完全的神设立救法,完全的人完成救法,完全的灵协助救法。” “救法”是《圣经》中的描述,几乎可以等效认为是尼德霍格偷梁换柱的计划,但由于《圣经》实在是太过僭越,而路鸣泽也很讨厌尼德霍格,所以他很喜欢用里面的词汇。 “按照计划,哥哥应该以‘能够施展奇迹的完全的人’游荡大地,最终升天成为神的人性面,‘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翠玉录》其实写的就是尼德霍格的伟大计划。我则是‘升天’和‘降天’的媒介,同时也是赋予哥哥力量,引动‘奇迹’的钥匙。” 所以是路鸣泽和路明非再度掀起了背叛,让稳定的“三”失衡了,而后果也比白王的叛乱更加严重,甚至直接导致了尼德霍格的死亡?苏恩曦快速联想,不免有些觉得尼德霍格傻缺,已经遭受过背叛一次了,还敢玩这种事情。 但老板却像是看穿了女孩的想法一样,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和哥哥没有背叛祂,是祂自己等的不耐烦了,选择陷入长眠。” “等等?长眠?!”酒德麻衣听不懂《圣经》和《翠玉录》,但她觉得老板口中的“长眠”和龙类口中的“死亡不是终点,只是一场长眠”不是一回事,尼德霍格好像…… 真的没死? 她突然反应了过来,老板好像一直都没说过尼德霍格是“复活”,他的说辞永远都是“归来”。 “是啊,祂甚至还给自己定了个闹钟,会在2012年醒来。” 这就是黑王预言的真相,也是路鸣泽一直保存的秘密,只是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他已经不想让路明非成为黑王的人性面了,他希望让路明非取得主导地位,甚至成为“一”! 自由的“一”,不受世界限制的“一”! 这也是重启的真相。 只可惜,这次出了意外。或许是因为重启的次数太多了,惊扰了尼德霍格的沉睡?又或者是在路鸣泽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路明非身上出现了缺失。 这种缺失非常致命,起码对于路鸣泽来说是这样的。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物质总是会从高浓度扩散向低浓度。路明非在失去了情绪这一作为人的重要基石后,他这边就变成了一种“低浓度”的状态;而尼德霍格可不缺少各种各样的情绪;哪怕后者仍在沉睡,这种扩散仍会进行。 不仅如此,和情绪一同抵达的还有尼德霍格的部分力量和权柄,几乎要将路明非直接拖上“天堂”和尼德霍格作伴。所以路明非在暑假开始的那个傍晚,才会感受到“如同升天的弥赛亚”一样的状态, 要不是路鸣泽及时出现,把自己和路明非强行捆绑在了一起,将他自己的情绪作为负重挂在了路明非身上,尼德霍格怕不是要被这次的异常吵醒了! 路鸣泽的一切谋划都会化作泡影!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路鸣泽从同样“高浓度”的那一方变成了路明非的外壳,用以保护自家哥哥不至于被尼德霍格的情绪冲烂,直接惊醒后者;可这也让他无法再将力量交付给路明非。 因为外边就是尼德霍格的情绪和力量,如狼似虎地盯着路明非呢,要说传输也是人家先来,只是传得多了,下次睁开眼睛的究竟是路明非还是尼德霍格可就说不准了…… “那情况不是很糟?”薯片妞忧心忡忡地跟了一句。 可路鸣泽却是露出了笑容,仿佛之前苦大仇深的家伙不是他一样,语调上扬: “很糟?不,现在的情况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路明非并非失去了全部情绪,起码还保留了它们的种子,偶尔也能感受到情绪的起伏,只不过在放任不管的情况下,这些升起的情绪还是会流逝得无影无踪。这时候就轮到路鸣泽出场了—— 因为把自己的情绪和路明非绑在了一块,所以他能准确的感受到路明非细微的情绪波动,并在它自然消散之前提取并保存下来,用在更关键的时刻。 就比如这次。 他主动放开了一部分对路明非的保护,让尼德霍格的情绪和力量流了进来,变相达成了原本应该由他做到的事情,并在一切结束之后收走这部分情绪和力量,用之前积攒下的、路明非的情绪慢慢同化这其中的情绪。 这需要不短的时间,也需要路明非那边有人源源不断地刺激他。但收获绝对喜人—— 这是在削弱尼德霍格,增强路明非。不仅如此,等到路鸣泽多来上那么几次,同化的情绪和力量足够多的时候,他一股脑的把这些塞回给路明非,说不定就能治好对方现在的“异常”! “所以,女孩们。”路鸣泽拍了拍手,“你们的责任重大啊……” 确实有够重大的。她们原本就已经是路明非的“奶妈小队”了,现在还要挑起给对方“选妃”的重任,不说别的,只谈酒德麻衣最近的工作量,那可是直线上升,整天跟在路明非的屁股后面乱窜,言灵·冥照更是不要钱一样的开。 长此以往,她都觉得薯片妞以后都不用羡慕她的胸挺臀翘了。毕竟女孩减肥先减胸,她要天天跑外勤,而薯片妞就只需要瘫在家里长肉。 想到这里,酒德麻衣就忍不住唉声叹气,恨不得在苏恩曦那肉乎乎的腰上再掐上一把,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麻衣确实辛苦了。不过我已经和昂热做好了新的交易,之后不用盯得这么紧了。”老板又给酒德麻衣的胸前发了个小红花,然后转向一旁“卡兹卡兹”炫薯片的苏恩曦,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薯片啊……” “老板。你放心吧。”苏恩曦自信一笑,竖起大拇指,“我很能搞钱的!” 这还真是实话。苏恩曦搞钱比抢钱还快,“奶妈三人组”的活动经费全是她挣来的,甚至还要加上路鸣泽时而产生的花销,以及未来用于给路明非撑场面的花销。 别看她总是像个守财奴一样在长腿妞面前絮絮叨叨,但刨除掉她是真的心疼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她闲着无聊想和对方斗嘴解闷罢了,真到了要往外掏的时候,她可是没差过长腿一分钱! 而且苏恩曦也明白老板不会让她这么一个战五渣跑外勤,那她的生活可不就是没什么改变嘛…… 该挣钱挣钱,该吃薯片吃薯片,凭借着已经遭到重启的世界线的记忆,她这次只会捞得更狠! 只可惜,老板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其实还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嗯?我?”苏恩曦的表情一僵,用还沾着薯片渣的手指指向自己,好像西游记里被命令去除掉唐僧师徒的小妖。但她可没那小妖的骨气,还敢上去和大圣碰一碰。苏恩曦对自己可是有着清晰的认知, “老板你认真的?” 无论是冲锋打架、还是溜门撬锁,乃至跑到隔壁去给路明非暖床,这都不应该能轮得到她啊!虽说她苏恩曦也是个青春靓丽的大美人,但跟旁边的长腿和电话那边的三无一比起来可就普通多了, 毕竟她既没二者的战斗力和经验,也没有前者堪称下流的身材,和后者极具犯罪感的样貌气质,她就只是单纯的漂亮罢了,放在外面还好,但从“奶妈三人组”里拎出来,她还真什么啥特色…… 若是非挑出一点的话,肚子软乎乎的、有适当的皮下脂肪用以保护女性的重要器官。 “扑哧——” 酒德麻衣忍不住笑出声来,饶是脸皮极厚的苏恩曦都有些绷不住,涨红着脸大声嚷嚷着: “马甲线什么的才是不健康吧!女性本来就要有点小肚子才正常啊!而且我也不胖啊!真的不胖啊!” “薯片,不胖。”电话里的零也淡淡地补了一句,让苏恩曦感动得几乎落泪,恨不得飞到俄罗斯去把三无妞抱在怀里狠狠地疼爱一番。 “没人说你胖啊。”酒德麻衣也是摊手,调笑着继续道:“可是某人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呢……” “咕,杀了你哦,长腿。” 第23章 往昔重现 轻飘飘的威胁没有半点作用,毕竟苏恩曦要是真的生气了也打不过酒德麻衣,只会默默停掉对方的银行卡。这也算是她们之间别样的相处方式了,路鸣泽也不着急,撑着下巴等待她们玩闹结束,然后才重新正色: “恩曦。我要说的事的确更适合你来做。” “老板您说。” “我需要你指导一下哥哥的‘演技’。” 苏恩曦的表情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与之前瘫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时候截然不同,也和在外表现出的、独属于老牌贵族的慵懒范不同。说起来,倒像是在金融场丛横四方的“黑金天鹅”。 但那也只是外人对“黑金天鹅”幻想才对! 他们以为“黑金天鹅”应该是一位眼里流淌着锐利,指尖闪烁着金钱,嘴角挂着冰冷的微笑,心脏泵动出的也不是血液,而是无数失败者的哀嚎和绝望…… 可事实上,“黑金天鹅”在金融场里大杀四方的时候并非那般冷酷和认真,甚至还会笑嘻嘻地和酒德麻衣斗嘴,还会在小本本上把除她之外赚得最多的家伙记下来,留着养肥了再宰。 所以,哪怕是酒德麻衣也未曾见过这种表情的苏恩曦。那张柔软漂亮的脸蛋好像突然换了模样,变得僵硬、冷漠、极具攻击性! 这种转变太突然了,让人反应不过来。以至于酒德麻衣联想到了仕兰暑假的开端,她被老板带到了这座小城,看到了那个与前段时间截然不同的路明非!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路明非的脸上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冰冷,好像无辜的怪物;而苏恩曦则是充满了攻击性,仿佛要将眼前的全部撕碎咽下!不然的话,酒德麻衣多半要以为路明非的“病”还会传染了…… 但老板却显得有些心疼,不知从何变出了一把折扇,晃晃悠悠地敲打在另一只手心,像是听戏的官老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忘记过去。” “曾经吃饭的本事,哪能说丢就丢呢?”女孩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无比明媚的笑容,温暖得好像冬日暖阳,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想起纯真时代的某个午后,阳光透过宽大的校服T恤,里面映出浅浅的纤腰影子。你偷看过去,却发现她也蓦然回首,对你露出了一个笑脸。 于是,满脑子的急色尽数褪去,只留下了那个温暖,也不知究竟是来自阳光,还是那个女孩。 当然,这种笑容也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初恋的笑容”。是每个男人在老死之前都会想起的东西,能激发他们最深处的感动。很难想象,这种笑容出现在了苏恩曦的脸上。 随后,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好像会说话一样倾诉着怀念和感伤,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凄惨而逞强,她问: “当年选中我的,是你,还是路明非?” ------------------------------------- 那真是一段久远的记忆了,几乎要被这些年来的“废人”生活捂得严实,藏得深远。 那时候的苏恩曦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在一家赌场工作。富丽堂皇,纸醉金迷就是那里最好的形容词,清纯而娇小的苏恩曦极具天赋,总能骗得人倾家荡产,却又永远都能把握好距离,不让人占了便宜。 她其实很享受那种生活,哪怕只是一个打工仔。但她依旧能在空闲时刻居高临下的看着赌场中的疯狂,冷漠地看着那些赌徒压上一切,计较着怎么才能坑出更多的钱,提高自己的业绩…… 其实她也没什么想要的,但看着自己卡里的数字越来越多,就是会感到难得的开心。 直到那一天,理应是她休班的一天。赌场老板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把所有女孩都叫了出去。那场面堪比皇帝选妃,整个赌场都停止了运转,拒绝了一切赌客,只有一张桌子周围热闹非凡, 一个个精致漂亮的女孩走上前去,迎接“皇帝”的检阅,却又一个个不明所以地退了回来,被告知今天可以休息。 当苏恩曦走上前去的时候,她不免有些震惊—— 那是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男孩,穿着好像从家里偷出来的、不合身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敲打,目光时而平静、时而疯狂地扫过走上前的这一批女孩,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她们这一批女孩就成为了荷官、赌客、还有侍女。 按照常理来说,苏恩曦应该坐在男孩的身侧,尽情地释放光彩,勾引的男孩心神不宁,最终被人丢出去。 但苏恩曦看出了赌场老板的恐惧,哪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明白老板只想快点把对面的那尊大神送走。所以她主动坐在了男孩的对面,隐形眼镜下的金色一闪而逝,将整个牌桌都纳入了计算范畴…… 输、输、输…… 男孩前方的筹码越堆越多,老板的脸色却越来越好。可苏恩曦已经没空关注这些了,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男孩的异常吸引了—— 就像“选妃”的时候一样,他时而冷静、时而疯狂。有时会极为轻松地和身旁女孩聊天,顺手丢下几枚筹码;可有时候却又像个把命都压在了赌桌上的疯子,癫狂的让他身边的女孩都感到害怕。 直到…… “算了,没意思。”男孩将身前的筹码推倒,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起身似乎打算离开,老板并不在意,喜笑颜开地打算把桌上所有筹码都换成钱送给男孩。但男孩却又在下一秒坐了回来,看向对面的苏恩曦: “我想和你单独赌一局。” 苏恩曦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胸口涌上一丝火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道:“您想赢,还是想输?” “你呢,想赢,还是想输?”男孩反问了一句。 没给苏恩曦回答的时间,厚重的赌桌突然断裂,切口光滑得好像镜子,筹码散落一地,又如摩西分海一般在男孩和苏恩曦的面前分为两半, 于是男孩径直走向了女孩,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说……这是谁赢了?” “您。” 苏恩曦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但在扬着头看向男孩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中小鹿乱撞,同时感到了眼睛一片轻松。 从男孩棕褐色的眸子里,她看到了一双明亮的黄金瞳,还有一张冰冷锐利的俏脸。随后男孩霸道地宣布: “你是我的了。” ----------------- 路明非从睡梦中醒来。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极少有这种半夜惊醒的时候…… 不过,那真的能算是惊醒吗? 挑起女孩精致的下巴,说着“你是我的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不必多说,总不至于命令女孩考上清北,抑或是出国留学,然后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吧? 那也太不是人了。 路明非虽然感受不到情绪,但他也深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但他偏偏就是醒了,难不成是因为梦境触及了他的“未知领域”,所以拒绝了他的探索? 真不至于,路明非再怎么说也是个身心健全的男孩,起码在暑假之前还是,他还是对“新奇事物”报以好奇心并有所了解的…… 起身从床上下来,顺手打开台灯,走到窗户前站定。 该说不愧是小天女的家么?哪怕只是客房也比路明非的小窝奢靡了不知多少倍,就连窗户都大了不止一圈,视野更是开阔,若是平日欣赏一下风景想必也是心旷神怡。 但很可惜,时至深夜,除了路灯的笼罩范围,外面的一切都是漆黑,路明非也没什么可看的,只能站在窗前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女主角还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孩…… “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轻微,像是担心打扰了屋内之人的睡眠。路明非看了一眼台灯,不免叹息有钱人家的门也有缝隙,能让光透出去。于是同样轻声说了一句: “请进。” 房门轻轻开启,一个小脑袋挤了进来,苏晓樯笑着向路明非挑了挑眉,不施粉黛的俏脸依旧动人,配上这俏皮的动作更是足以让无数男孩心脏骤停,往后岁月都念念不忘。 “来一顿夜宵?” 不需要解释说是看到了灯还亮着所以才敲门,也不需要红着脸说才不是想要夜袭之类的话,女孩只要打开门,做出邀请就好了。 路明非点头,走上前去彻底打开房门。苏晓樯也早就俏生生地背着手站好,不至于因此趔趄一下,发生倒在路明非怀里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她只是放轻了脚步,也放轻了声音,像是抱怨,又像是没话找话: “本来不想在睡前吃东西的……但越躺越饿,就越是睡不着,忍不了了,长肉就长肉吧。”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掐了掐纤腰,将睡裙之下的曲线完美勾勒而出,还毫不自知,只是在下楼走到餐厅附近的时候踩上了电子秤,警惕地回头防止路明非偷看。 “你其实一点也不胖。”路明非真心实意的说。 无论以任何人的角度来看,苏晓樯都算不上胖。或许因为具有一部分西班牙血脉的原因,她的发育远超同龄人,以至于把仕兰中学西服款式的校服高高撑起,但从手臂、大腿仍可旁证女孩的身材苗条。 只是,对于任何一个女孩来说,减肥是永远的课题。没有不胖,只有还不够瘦。 所以路明非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减肥也要注意健康。” 结果却遭到了苏晓樯的白眼,以及“嘘~”的一声,似乎是不打算吵醒楼下的陈姨,随后又说着她又不是傻子,不至于为了轻上那么一两斤就连饭都不敢吃了,不然也不会叫着路明非遛到厨房找夜宵…… 路明非仔细一想,倒也对,索性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苏晓樯熟练的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片吐司,又摸出一块火腿,两颗鸡蛋,又蹑手蹑脚地翻了个三明治机出来。 从熟练程度来看,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又何必如此麻烦呢?就算是不好意思再辛苦陈姨半夜起来忙碌,让对方提前做点东西放在冰箱里,用微波炉一热不是更方便吗? 路明非并不了解,毕竟他家没雇过保姆。但想来更像是苏晓樯在自欺欺人,好像没被人发现吃东西,热量就不会进到她的身体里一样…… 于是几分钟后,路明非端着两个盘子在女孩的催促下回到了自己房间,苏晓樯则是拿了两双筷子。 “这可是个技术活……”苏晓樯脸上带着笑意坐在了床上,一手托着盘子、一手用筷子费力的夹起三明治,不伦不类的同时也显得有些可爱,咬了一口之后就开始“斯哈、斯哈”的呼气。 而路明非则是被驱赶了椅子上,看着小天女那副分享秘密的样子,也是升起了几分开心。趁着这份情绪还没悄然流走,他也咬了一口三明治。 没外面卖的好吃。 虽然小天女家的食材更好,但路明非吃不出来,而且还缺少了每家店都不一样的酱料,味道有些寡淡。不过有情绪加成,可以得到九分的评价…… 不久,两人吃完。苏晓樯再度蹑手蹑脚地出门,把盘子、筷子洗好,看来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随后她也没直接回自己房间,反倒是又敲了敲门,钻进了路明非的房间,倒也义正言辞: “刚吃完东西不能直接睡觉的,闲着没事聊聊天呗。对了,你之前也没睡觉,是不是饿得睡不着啊?” 女孩有些调侃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着你们这群超人类能量消耗都很大吧,就像闪电侠,跑得快就要吃得多。她之前也忘了这件事,还好突发奇想找了过来,不然怕不是明天一早就要看到一只饿死的路明非了。 但路明非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很饿,只是做梦突然醒了。 “嗯?噩梦?”苏晓樯有些疑惑。 “也不算是噩梦,只是……有点奇怪。”路明非仔细回想了一下梦境,“我梦到我进了一个赌场,跟人赌博,还挑了人家的下巴。” 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加上路明非的极限精炼,苏晓樯暂时还没联想到暧昧部分,只是听着“挑了下巴”这种说法更像是“挑了人家的脚筋/手筋”,不由觉得真是个凶残的噩梦,然后又不禁好奇下巴怎么能和手筋一样被挑…… 所以,路明非很耿直地走到了苏晓樯面前,以手代扇,在女孩呆滞的目光中给她表演了一次。 第25章 听起来很可怜 “货,我送到了。”酒德麻衣起身,又补了一句:“老板就在隔壁,你随时可以去直接找他。” 路明非颔首,也没去问自家弟弟为何偏要在隔壁住着,不如一起搬过来。想必就算当面问他,那家伙也会嘿嘿地贱笑两声,说些给亲爱的哥哥腾出私人空间,免得打扰了好事之类的话,路明非索性也就没打算追过去问,反正不过几步路的事情…… 于是他起身打算送别酒德麻衣,却不想对方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身抬起大长腿就踩在了沙发上。 准确来说是踩在了那团被子上,让其再度发出了一声哼唧,随后酒德麻衣扭转脚踝,就像要碾死一只虫子, “这家伙不止是你的演技老师,也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富婆,这栋公寓已经是她的了。” 不仅如此,因为路鸣泽所剩力量颇为充裕,昨天已经动用权柄将那半边的大部分房间打通,只留下了必要部分,形成了半个大平层,并顺手完成了装修。 堂堂黑王的灵性化身做这种泥瓦匠的活确实有些丢份,但既然已经做了一次,想必也能再来一次,更何况还是替他亲爱的哥哥装修。 “如果觉得住得不舒服,可以找老板帮忙。他会很乐意的。”这话路鸣泽不好意思显摆,那她这个当下属的就替对方说了,正巧“户主”也在她脚下踩着,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 果不其然,被子象征性地蠕动了一下,然后就保持了静默,算是默认。 但路明非并无那种想法,他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突然住到卫生间比他家都大的房子里反倒感觉不舒服,他还挺满意现在的小窝的。所以路明非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又将酒德麻衣送了出去,转而回身看向沙发上的“大团子”,一时间陷入了呆滞…… 而这边,听到门扉开合的声音,苏恩曦也终于不再装死,像蜗牛一般把头从被子中探了出来,又觉得不太舒服,伸手把那一头秀发也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披散着头发看向路明非。 这场面着实有些惊悚,就好像索命的女鬼,让人不禁联想被子底下可能不是美人娇躯,而是充斥着腥臭血液的块状碎肉,保不齐还有触手和粘液。 好在苏恩曦足够漂亮,本身就是那种较为贴合森女系气质的女孩,这种慵懒和不施粉黛的形象也很适合她,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反倒略显可爱,让人觉得就算是女鬼也值得风流一场。 但这却不是路明非陷入呆滞的原因,他已经见过不少漂亮女孩了。单以容貌来说,苏晓樯无疑能排在第一,混血优势让她又有葡萄牙人的清晰五官又有东方人的温润,如果只是打扮起来站在那儿不说话,对别的女孩来说就是降维打击; 并列第二的就是苏恩曦和柳淼淼,前者是清纯女大,后者则是萌系邻家少女,各有千秋。 至于酒德麻衣? 她不入排行榜。因为这是只针对容貌的排行,可没人能忽视酒德麻衣的身材,无论再怎么“说公道话”,都不免要带上她那妖娆妩媚的身材,所以被踢出了容貌排行榜。 路明非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太远了,不禁摇了摇头,将思绪收回,看向露出个小脑袋的苏恩曦,略微思索后开口: “我觉得你很眼熟。” 昨天晚上才梦到过对方,虽然是少女版的,神情也与现在截然不同,但路明非觉得就是同一个人。 “冷吃兔你一看就没好好读书。”苏恩曦呲着牙笑了一下,“人家贾宝玉的原话是‘这个妹妹我曾见过’,不过我原谅你啦。” 随后她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地表情,伸出皓白手臂对着路明非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前,又说道: “看在我原谅你的份上,借套衣服呗。” 要不怎么说长腿今早的行为就是为了报复她呢?她都没来得及完全睁开眼睛呢,就已经对方打包好送过来了,现在身上只有一条到大腿根的短裤和一动就要露出肚脐的小背心,哪怕以她的厚脸皮都不好意思就这么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 而凭借她对长腿的了解,无论是路明非帮她去取衣服,还是她自己像个毛毛虫一样裹着被子回去,长腿都不会开门的! 这是多年以来建立起的信任啊! 虽然苏恩曦很不想让信任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但她也没办法,只能继续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路明非。 而路明非也没让她失望,并未纠结梦中的女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现实中,只将其归结为是路鸣泽搞的鬼,随后就快步走向了房间,拿出了一套运动服,递到苏恩曦的面前。 随后,运动服和小脑袋一起缩回了被子,原本的大团子也开始蠕动,险些从沙发上滚落下来,要不是路明非及时用腿撑了一下,说不定这个团子就要散架了。 而这也得到了苏恩曦闷声闷气地回应,要不是路明非听力都得到了极大强化,想必都听不出来对方说的是感谢。 “呼——得救了。” 大团子突然张开,穿着不合身运动服的女孩像大侠挥舞斗篷一样将之撩到身后,终于露出了全身。虽然远不及酒德麻衣的夸张,但也算是凹凸有致,配上路明非的运动服,倒是多出了几分青春靓丽。 “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年轻了不少。”她又将被子用脚踢到一边,在沙发的角落里形成一个较小的团子,随后才看向路明非,露出灿烂笑脸,伸手道: “我叫苏恩曦,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 她的气质青春靓丽,她的容貌精致漂亮,她的笑容温暖明媚,但就是给路明非一种极度不靠谱的感觉,甚至不由得在心里生出了一丝后悔,就好像自己才是对方变成这副不靠谱模样的罪魁祸首一样。 但路明非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突然升起的嫌弃,认真握住了向自己伸来的手, “我是路明非,请你教我。” 或许是昨夜大雨的缘故,又或许是时间尚早,今天的阳光略显温吞,一点没有炎炎夏日的感觉,太阳就那么挂在远处的高楼大厦尖角,慵懒地照射着房间里的一对年轻男女。 若是太阳也能勉强算作观众的话,就能在屋子里看到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 冷淡的男孩好像是在站军姿,曾经略微垮塌的肩膀早就不见了踪影,但也不像如今这般规范硬朗,路明非显得很不适应。双手紧贴裤线,甚至还被夹上了纸牌,突出一个严格。 与之相对的,苏恩曦就不是那么正经了。这个穿着不合身运动服的女孩正踩着一把椅子,在路明非的身边转圈。 是的,转圈。 椅子在女孩的故意施为下将重心都靠在了某一条、或是两条腿上,这样只要她偏转重心,就可以让椅子绕着路明非旋转,带动她那轻盈的身体一同进行公转运动,像是在森林中绕着树木独自起舞的精灵。 只可惜这精灵并非在舞蹈,而是在“修剪树木”,手上咔嚓不停的剪刀肆意施为,路明非只能看着自己略长的头发遭到修剪,却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觉得这样并不好。”路明非尽量保持不动。 “我觉得这样正好。”苏恩曦不以为意,甚至还空余出手敲了路明非的脑袋一下,“凭什么顾客能坐着,理发师就要站着绕来绕去?我不管,你也给我站着。” “因为顾客是上帝。”路明非尝试反驳。 但女孩早有对策:“你给钱了吗?” 摇头。 “你住的是谁的地盘?” 原本是小天女的,但根据酒德麻衣的说法,现在这栋公寓已经归苏恩曦了。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猪仔,变成了别人出售猪圈时的赠品。 椅子和地面依旧在发出咔哒声,剪刀和头发也同样在发出咔嚓声,好像一曲和谐的乐章。但路明非突然反应了过来, “我家不应该有这种专门用来理发的剪刀吧?” 那种带齿的、既像梳子又像剪刀的东西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家里才对,而且苏恩曦一大早上被人送过来的时候可没有带别的东西。所以苏恩曦是怎么在他开始“形体训练”从他家里翻出这种东西的? “当然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喽。”苏恩曦不以为意,此时正好转到了路明非的正面,运动服的拉链终究还是有些空隙,男孩呼吸带起的微风顺着缝隙溜了进去,让其下已经无法由背心遮蔽的肚脐有些痒痒的,所以苏恩曦顿了一下,立刻就调转重心,绕到了路明非的侧面, “不止是理发的工具,还有服装、手表、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到这里,苏恩曦的声音突然低落起来,又忍不住在路明非的头上抓了两把,恶狠狠地说道: “就是没想到今天早上会连带被子一起丢过来,没给我自己也准备一套衣服。我之后要在你家准备一个衣柜,里面全都塞满我的衣服!” 这话说得就好像要在路明非家常住一样。 虽然他租下的房子确实有两个卧室,但比起路鸣泽改造的半个大平层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苏恩曦怎么会愿意住在这个或许还没另一边的洗手间大的小窝里呢?所以路明非觉得对方只是为了防止再起不来床,被丢过来…… 这还真有可能啊! 视野的余光看到了沙发上仍旧团成团的被子,还有脚下已经被椅子移动带得到处都是的碎发,苏恩曦的生活自理能力可想而知。而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喜欢赖床。 那苏恩曦可就免不了被丢过来的命运了。 “对了,洗漱用品也要准备两套全新的。”女孩可不知道路明非正在吐槽她未来的悲惨生活,只是一边忙活着一边抱怨:“你的品味也太差了,那个沐浴露用完感觉皮肤都干巴巴的……” “租房自带的沐浴露,不要奢求那么多。” 毕竟是可以拎包入住的公寓,就像绝大多数的宾馆酒店一样,会在卫生间准备一些洗漱必需品。路明非也没直接丢掉,打算先把它们用完。 苏恩曦摆弄路明非头发的手停下了一瞬,突然转动椅子来到了路明非正前方,半蹲着将自己和路明非的脸保持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恰到好处的阳光让女孩的肌肤都有些透明,温润的光泽根本就不像她说得那样干巴巴的,反倒嫩的好像伸手就能掐出水来。 但路明非没有动手,苏恩曦先一步动手了。她掐住了某人的脸颊,让路明非不禁在心中反问“姓苏的女孩是不是都喜欢掐人脸”,然后才听苏恩曦抱怨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在葡萄牙小富婆家里用L‘Occitane,我在你家用力士也都忍了,你还想让我用那些牌子都没有的东西?好冷酷,好无情的男人。” 苏恩曦不愧是来教路明非演技的,这眼泪可谓是说来就来,七分真、三分假,恰到好处的拿出了那份我见犹怜的感觉。 但很可惜,路明非不懂得欣赏这种美,他只是扯动了面皮,预留出说话的空间: “你们都很了解我,也应该知道的。力士在我的印象中已经算是不错的牌子了,就算你和我说那些欧什么的东西,我也不懂。” 确实。 在这个网络还不算发达的年代,你没办法和穷小子说什么武夷岩茶或是什么金镶玉,他们能知道一个大红袍就已经不错了,就算你掏出一罐凉山2500米海拔高寒地带特产的苦荞,他们喝起来也和路边小店免费喝到饱的没有什么区别。 对当事人来说其实还好,但听起来总是有那么点可怜,不是么? 而这种可怜的场景苏恩曦已经看过无数次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或许曾经的她还觉得自己挥金如土的时候路明非在婶婶家受苦有些不太好,但人总是有习惯性的,时间一长她都有些漠然了。 第24章 麻衣快递,为您服务 苏晓樯脸红了。 一半是害羞,一半是气的。她原本以为路明非是做了个噩梦,还想着哪怕路明非有了一个神通广大的弟弟,还有一个能高喊丐版“TheWorld”的叔高祖父,甚至他自己都能使出丐中丐的“StarPlatinum”,但毕竟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大男孩。 生活天翻地覆,突然就被迫和神明打了一架。 虽然战斗的时间很短,甚至没有苏晓樯“选择战场”的时间长,而且路明非也对那些怪物、对奥丁展开了一次“虐杀”,但总归还是会对路明非造成影响的。 就连苏晓樯都觉得自己会做噩梦,更何况亲手处理了它们的路明非呢? 所以她是真的想安慰一下路明非,也是真的没想到路明非前脚刚打完架,后脚别说梦到那些怪物了,直接就是一场旖旎幻梦! 更何况,路明非在梦里调戏女孩也就算了,还敢把那一套拿到现实里来?甚至用在她苏晓樯的头上? 这算什么,花花公子调戏漂亮大小姐?路明非难道以为她会动心吗? 嘿嘿,还真有点。 苏晓樯有些丢人的在心里想着,同时也明白了“霸道总裁”这种题材为什么能火这么多年。不同于影视剧里表演成分很重的场景,如今路明非的行为可谓是流畅自然到了极点, 甚至让苏晓樯忘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仿佛变成了一个跪服在皇帝面前、等待宠幸的妃子,那种万千众生里他只看到了你的感觉其实挺微妙的,以至于让女孩都忍不住暗骂了两声自己不争气。 但苏晓樯毕竟是苏晓樯,她的这种害羞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后便仰着头看向路明非那张无辜的脸,故作镇定的问道: “你这是在调戏我?” 如果女孩的俏脸不那么红的话,这句话还能杀气更足一点,但苏晓樯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孩,就算是她也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更何况路明非还很不合时宜地指了出来, “小天女,你脸红了。” “精神焕发!”女孩旋即就一巴掌拍开了路明非的爪子,又一手叉腰站了起来,像是要挽回自己的名声一样掐住了路明非的脸,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什么叫做色厉内荏, “路明非!你找死啊!你信不信我把你送到矿井里挖煤啊!” 其实苏晓樯家也只是在顺嘴胡诌,不然路明非都不用等到今天,早就能够熟练使用各种矿山设施了。加上女孩看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就有点升不起气来,最终碎碎念道: “别以为你没有表情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调戏女孩啊,也就是我大人有大量,放在外面,你少不得挨一顿毒打……” 苏晓樯其实早就已经警告过路明非,让他别误以为柳淼淼帮了他就是喜欢,在人家面前说出什么失礼的问题,可谁知这个笨蛋半点也不长记性,竟然直接对她上手了。这也就是路明非的梦还没进行到更加少儿不宜的地步,要是继续下去…… 苏晓樯脸上的温度刚降下来没多少,便再一次攀升到了新的高度了,要是放在漫画里,头上多半都要出现蒸汽了。但很可惜,这不是漫画,路明非也不是常规男主角—— 那张满是冷漠和无辜的脸让苏晓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只觉得刚才胡思乱想的自己是个笨蛋,所以女孩不再继续掐路明非了,只是颇为无奈地捂住了脸, “总之,行动之前过过脑子啊。” 但这话可是冤枉路明非了,他只是觉得用语言解释比较麻烦,而且苏晓樯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互相知晓秘密,做出了约定的特殊存在。既然女孩能够顶着羞耻和他讲述黑历史,那么这种略显羞耻的梦境也不需要对苏晓樯保密。 就像苏晓樯相信路明非会赶过来救她,再不济也很会替她报仇一样,路明非也相信着苏晓樯。所以他并不认同女孩的说法,反驳道: “我思考过了,但因为是你。” “我是什么很不值钱的女生吗?”苏晓樯先是一愣,没好气地呛了一句。随后才无奈地转过身叹息,摆摆手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记得下次说全一点……真是的,总觉得你病情又加重了啊……今天太晚了,不然我一定要给你好好上一课,免得你之后再乱说话让人误会。” 说罢,女孩就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像逃跑一样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路明非换回了已经洗好、烘干的衣服,和面色如常的小天女道别,也没省钱,直接打了个出租车回家。 原本路明非还想说些什么,但小天女却瞪了他一眼,表示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路明非要是还敢再提她可就要发火了。随后女孩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名为基督之羽的油性笔,悄悄地挥了挥,又在耳畔做出了打电话的动作—— 自从昨天指引了苏晓樯一次之后,这支笔就好像认主了一样,不再那么“逼迫”女孩将它握在手中了,反倒像是在路明非那边一样,只要随身携带就不会闹出乱子。她昨晚想要和路明非“人生商谈”的就是这件事,但因为某人的一顿操作,让她一时间没想起来,之后更是羞耻到逃跑了…… 而现在,她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这些事情。所以只能用这种行为告诉路明非那支笔已经“听话”了不少,之后再抽时间会联络路明非,当面谈谈这支笔的事情。无论是还给他也好,还是留在她这里也好,总要有个结果。 毕竟路明非的弟弟才是这支笔的真正主人,就算找不到对方那也应该由路明非决定。 而路明非也没反对,哪怕他觉得这支笔就是自家便宜弟弟专门给小天女准备的。反正也不麻烦,索性遂了对方的意。 回家的路上倒是顺利,司机大叔是个很健谈的人,天南地北的张口就来,路明非只需要随便“嗯”上几句就可以让对方继续话题,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路明非是个怪人。直到下车,司机大叔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也只能偃旗息鼓,等待着下一个听众…… 路明非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突然觉得若是自己没有失去感情,多半能和司机大叔聊上一路,对方感慨国家大事的时候他就跟上几句烂白话,保准车里满是快活的气息。 但也没差,就算没有路明非的吐槽捧哏,司机大叔也能轻松愉快地吹牛,什么都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有路明非而已…… 坐电梯上楼,掏出钥匙开门。 明明只搬来了两天,甚至只在这里住了一晚,但路明非却好像忘了那段和堂弟共处一室的日子,只觉得这里才最让他感到安心。所以他流畅自然地踢掉了鞋子,径直走向了沙发,按动遥控器,也不是为了看什么节目,只是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换台,遇到感兴趣地就看一会儿,进广告了就继续换台。 “咔哒——” 锁芯转动的声音,哪怕电视里仍在传来某个综艺节目的喧闹,但路明非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门口的响声,并在第一时间就投去了视线。 于是门扉洞开,一双看起来就值得玩上一年的好腿迈入,随后便是只能用细支硕果来形容的妖娆身材。接下来本应吸引人注意的应该就是她那极富攻击性的美貌了,但很可惜,有些东西比她的脸更吸引人—— 那是一团被子。 在妖艳女人的肩头,极富存在感。若非路明非是坐在沙发上,不得已要从下往上审视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说不定连美人的腰腿都来不及看,就要被对方肩头上的“大团子”吸引了。 这真是一番奇景。 哪怕是如今的路明非都不免升起了一丝困惑和震撼,呆呆地看着女人和他一样踢掉鞋子,像是进自己家一样走向沙发, “酒德麻衣。”女人自我介绍,“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了,昨晚因违规驾驶被吊销驾照的那个。” 路明非印象深刻。他还记得电话那头冒充他母亲的女人还说了要帮酒德麻衣预约手术,免得出去影响市容市貌。 现在看来,那女人说不定是真心实意的,毕竟酒德麻衣的身材足以让每个女人羡慕嫉妒,以至于恨不得亲自操刀给她去除“赘肉”,最好还能安在自己的身上…… 酒德麻衣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随手将肩头的“大团子”丢在了沙发上,发出了“哎哟~”的声音,以至于路明非都不得不往另一边挪动些许,好奇的问道: “路鸣泽让你送来的?” 他早在酒德麻衣靠近的时候就听到了那团被子里传来的心跳声,从那一声“哎呦~”更是判断出了里面是个女人,大概率就是昨天冒充他母亲的那个。 所以这算什么?任务完成之后的卸磨杀驴?还是因为她冒充了路明非的母亲,送来给他亲自发落? “勉强算是老板让我送来的吧……”酒德麻衣很是自来熟地挤在了沙发的另一边,和路明非隔着那团被子坐下,又像是不太舒服一样挪动了几下,进一步压缩了被子的生存空间,然后才继续解释道: “这是老板给你找来的演技老师,她自己说的要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过来……” 酒德麻衣又忍不住在被子上摸索了一阵,找到缝隙之后更是直接伸了进去,狠狠掐了一把。倒不是只是埋怨某只薯片妞的赖床,更多的是因为对方昨晚给她带来的反差感。 毕竟她和苏恩曦也算是共事多年,还从未见过对方那副“百变”的模样。当时的酒德麻衣还真以为苏恩曦是个蛰伏了多年,只为寻求真相的悲情角色,甚至还脑补出了不少剧情。 在她问老板“当年选中我的,是你,还是路明非?”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知道要是打起来该怎么给薯片妞求情,让老板放她一条狗命。 但结果呢? 老板没回答,苏恩曦也没追问。只是突然变回了曾经那副废人模样,跳脱地拍了拍酒德麻衣的胸口保证,说一定能把路明非教得明明白白的,之后再去“高天原”都能成为头牌的那种! 那也太过了点吧。小白兔自从变成冷吃兔之后就已经很会招惹女孩了,这还是被动的,要是再经过“专业训练”…… 酒德麻衣想都不敢想。 但老板却觉得可行,一副要将重任尽付于君的真诚模样,甚至还开始和苏恩曦讨论该怎么培养了,是照着“右京”的模板培养,还是带着路明非出入高端场合,整一个冷面版的“BasaraKing”,又或者就顺着路明非现在这种“冷淡”、“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培养,在不经意间撬动女孩的心? 最后的结果就是老板大手一挥,说小孩在才做选择,他全都要! 苏恩曦在一旁附和着说老板威武,老板英明,老板天下第一。而路鸣泽却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过了过了,哥哥才是天下第一,他当个天下第二也挺好。 后面那句差一点就直接唱出来了! 那一刻,酒德麻衣只觉得自己还是太纯良了,根本就看不出这两人究竟是在飙演技还是单纯的在抖烂白话、互相比下限…… 然后,苏恩曦就拍着胸表示——这次拍的是自己的,因为被烦躁的酒德麻衣抽回去了,爪子都快被抽肿了——明天一早,她就走马上任! 但众所周知,不赖床的人不是好废物。 今天一大早,酒德麻衣就听到了路明非已经回来的动静。第一时间就闯进了苏恩曦的卧室,喊对方起床。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出于纯粹的报复,酒德麻衣只倒数了三声,便完美展现了老板将她收至手下有多赚。除了提刀砍人之外,还能精通家政事务,酒德麻衣仅用时不足一秒,在苏恩曦睁开惺忪睡眼之前就将其“打包”好了,径直就扛了过来…… 第26章 教学之前先考试? 不仅如此,老板这次将所有的重启记忆都交给了“奶妈三人组”。对于长腿和三无来说,那只是些隐隐约约的记忆,如同梦境一般闪烁,只有重要的部分才会多闪上那么几次, 但对于苏恩曦来说不一样。她的言灵·天演帮助她整理了那过量的信息,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纪录片一样清晰,在需要某些记忆的时候能够准确找到时间点,重新播放相应的画面。 所以,苏恩曦在路明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然无数次观看过了衰仔的人生碎片…… “为什么会这样呢……” 苏恩曦突然有些哽咽,并不来源于演技的泪水俏然划过脸颊,和之前那些虚假的东西混在了一起,再也辨别不出彼此。无数个时间线中对路明非观测时产生的碎片被拼凑在一起,强大的计算力让她好像看到了路明非逐渐长大的苦难一生。 她就那么冷眼看着路明非在婶婶家长大,在仕兰中学里当小丑,在卡塞尔里当米虫,只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为了某个根本不爱他的女孩拼上性命…… 因为她觉得那只是任务目标,是老板的哥哥,是“小白兔”。 不曾想过,路明非就是那个在无尽的欲望场中挑起她的下巴,霸道的宣称“你是我的了”的家伙。 毕竟任谁也无法想到,当初那个看起来刚成年的男孩,在她多年的留学分别之后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十二、三岁,依旧霸道;一个十、四五岁,好像全世界的恶意都施加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只能做五指山下的猴子,做现实生活中的衰仔。 在无数次的记忆中,好像只有昨晚,她才鼓起了勇气问老板,当年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久了,久到她在无数的世界线中都未能确定,也未能认清自己的感情。 在长腿和三无的视角里,老板并未回答。但在苏恩曦的眼中,这就已经是回答了。倘若老板真是当初那个选中了她的人,一定会直接给出答案。毕竟他都已经不介意把“三位一体”的秘密说出来了,想必也不会介意告知真相。 但老板偏偏没说,没有戳破女孩最后的幻想,没有让无尽的愧疚淹没这个冷眼旁观的女孩,给苏恩曦亲自来到路明非面前的机会…… “我真是个白痴,老板才更像那个疯子吧……” 如果不疯的话,也不会做出违逆“圣父”的计划。但苏恩曦偏偏就是没看清,她一会儿觉得老板的很像,一会儿又觉得那个身披鳞甲、面目狰狞的路明非更像,犹豫不决,唯唯诺诺,只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薯片和烂俗文学上。 “你怎么了?”路明非不明所以。但他能感受到苏恩曦身上弥漫的、难以言表的悲伤和愧疚,指向的还是他。 “没什么。”苏恩曦抽了抽鼻子,轻盈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扬起脸,先是对着路明非的新发型评头论足了一番,着重吹嘘了一下自己的手艺,说是哦能把路明非从八十分提升到九十九分,随后才对着路明非认真道: “第一课,你的面前有个伤心的女孩,该怎么让她转换心情?” 是你来教我的好吗!这怎么什么都没教呢,先留上课后作业了啊! 路明非不禁升起了一股吐槽的欲望,愈发觉得苏恩曦不靠谱了。就算退一万步讲,苏恩曦的确是个“影后”,但她真的知道怎么教别人吗?! “情绪不限?”路明非的脑中闪过一缕灵光。 苏恩曦显然还不知道危机降临,心想路明非多半也整不出什么好活,不如随他发挥,索性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限。” “好。” 不知为何,苏恩曦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不由得看向了路明非的眼睛。与老板那常燃的威严黄金瞳不一样,路明非的眸子是棕褐色的,非特殊情况不会点亮黄金瞳,就像老板的描述一般, 他是可以施展奇迹的完全之人。 但就是这双眸子,当年映衬了女孩那双充满欲望的黄金瞳,牵着她的手从欲望的最深处爬了出来,说你这样的女孩不应该留在垃圾堆里,跟我走吧,去往更大的舞台。 只可惜我自己长歪了。苏恩曦不由得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但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情况,有点眼熟! 165的身高在路明非的面前略显娇小,就像当年一样。而他也正切实地向女孩走来,缓缓抬起了手,并未用上折扇,轻轻挑起了女孩的下巴,说: “别哭。” 这太烂俗了!梦里一次,小天女家一次,路明非家里还要来上一次!也就是路明非感受不到羞耻,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用出来这一招的。 而且,路明非认为这招在面对小天女的时候达成了“暴击”,对梦里的苏恩曦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那么对现实中的她也应该能生效。反正是她自己说的“什么都不限制”, 那可就不要怪路某人了。 招式烂俗又怎么样,有用不就行了! 对于苏恩曦来说,她在路明非靠近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思考,满脑子都是“不妙、不妙、不妙……”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教路明非点真东西的,无论路明非做什么她都会给出不及格的答案,然后“手把手”的教路明非该怎么安抚一个伤心的女孩。 但现在呢? “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恩曦红着脸点了点头,恨不得把自己骂死,但就是没办法狠下心来甩开路明非的手指。甚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双澄澈明亮的黄金瞳都已经点燃了,跨越诸多年月,再度映衬在了那双棕褐色的眸子里。 只是,曾经那个满脸冰冷的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出现在倒影里的,是路明非专属的“奶妈三人组”当中的幕后军师兼财政总管,是路明非的演技老师,是慵懒废人薯片妞, 俏脸通红,如少女怀春。 十分钟后,苏恩曦在卫生间里狠狠地洗脸,把娇嫩肌肤揉的通红,完全违背了护肤课程的要求,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一遍又一遍用清水拂面,就好像要用单纯灌溉的方式把沙漠变成良田,补上多年以来都很糊弄的保养工作。 但她很清楚,混血种在觉醒之后本就趋于完美,哪怕血统低劣的混血种单拎出来也都是俊男美女,只是血统越高、越是在人群中瞩目。而她,苏恩曦,A级血统,天生站在了无数人的头顶上肆意妄为。 就算完全不爱惜,血统也会让她的皮肤光滑柔嫩,所以她对于水乳一类的不说是嗤之以鼻,也只是秉承着“女孩总要保养自己”的想法,完成最基础的护理,更多时间则是在美容院里一躺,一觉过后便是崭新出厂。 苏恩曦从未如此后悔过。 若是她在护理课上好好听讲,哪怕只是在美容院里少睡那么一两次,和那里的女孩多聊上几句,也不至于现在胡思乱想,手抖得不行。 真是个会冤枉人的女孩。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脸红手抖,也很清楚在路明非家里根本就没有让她用来护肤的各种瓶瓶罐罐,低着头溜进卫生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败北了,却非要将罪孽归咎到没办法用护肤程序让自己冷静下来…… “……真是丢人。”苏恩曦对着自己说,感受着心脏剧烈跳动,看着镜中的女孩俏脸逐渐恢复粉嫩、不再红得能挂在马路上禁止行人前进,终于长出一口气,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路明非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被剪掉的头发,并顺带着用电视机充当镜子,觉得苏恩曦的手艺确实不错,比起街边的五元理发好上不少,就是不知跟那种专业的造型师比起如何。反正路明非向来是个穷鬼,没体会过那种高端服务。 此刻,他正在抖开和苏恩曦一同抵达的被子,也没追求规整地叠成豆腐块,只是在沙发上尽可能的叠好,不再蜷曲着堆成一团。看到苏恩曦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投去了平静的目光,好像在询问自己的成绩如何,为什么她突然就低着头跑了。 实际上,路明非心中早已了然。毕竟相似的情景他已经在小天女的那里看过了,只是小天女明显比苏恩曦“坚强”一点,还能装模做样一段时间,之后再落荒而逃…… “咳咳。”苏恩曦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又强撑着转回,看着路明非把被子叠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满分。” 这是对路明非的肯定,毕竟她的表现实在是太丢人了,以至于不好意思给出别的评价,但苏恩曦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但你切记,不要随便对女孩子用这种招数,很容易惹麻烦的。毕竟绝大多数女孩子都很感性,面对一个冷淡霸道的男孩,哪怕心里只有一点点好感度,在这种事之后都会无限制的放大……”更别说我已经满好感度了啊! 苏恩曦在新中国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尖叫,感觉脸颊的温度又开始上升,不免又咳嗽了几下,拍了拍手,走向路明非: “那么进行下一步,针对训练。” 路明非心说怎么就跳到下一步了。第一课什么都没讲就直接留了课后作业,这第二步还不知道要搞什么花活?真就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呗。可这也太偏向“悟”了,人家菩提祖师都知道敲猴子三下,半夜还给人家留窗呢。 但路明非没说,他总觉得那会陷入无尽的吐槽模式当中,所以只是“哦”了一声,将叠好的被子放在了沙发角落,重新来到苏恩曦面前站好。 “很好,很有精神!”苏恩曦神经质地喊了一句,却更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针对性训练,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课题。根据老板所说,你应该没有失去全部的感情才对。” 路明非点头。他偶尔也能感受到心底产生的情绪,只是并不强烈,更不持久,很快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殊不知,他的情绪流失应该更慢一点,只是路鸣泽提前截胡了,免得浪费。 这一点苏恩曦倒是觉得没必要和路明非解释,还是由老板亲自说比较好。所以苏恩曦并未细说,只是针对路明非现在的情况做出合理分析: “你现在的问题不止是很难产生感情,而是‘怠惰’占了上风!”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路明非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当初遇到柳淼淼的时候,女孩主动上前帮忙解围,打乱了路明非原本的计划,他也只觉得麻烦;后来帮忙应付柳妈、忽悠柳淼淼帮忙找房子、乃至遇到苏晓樯也只当个免费劳动力, 这一切都是在感到了麻烦之后做出的选择。 难不成我还真是个天生的惫懒货?路明非心想,但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活得蛮舒心…… “咚——” 手指和脑袋发生了碰撞,前者来自苏恩曦,后者自然是路明非。 苏恩曦不免感慨了一下路明非的脑壳真硬,又悄悄把手藏在了背后,揉了两下之后才继续道: “你看,又在胡思乱想。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你是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懒也挺好的,懒人的发明创造改变世界之类的……但我们现在是在学习让你更贴近一个正常人啊……” 虽然苏恩曦揉手指的动作很丢人,但她的分析很正确。这一刻的女孩简直就像窥视人心的怪物,或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在路明非眼中光芒万丈,突然觉得苏恩曦也不是那么不靠谱了。 “哼哼~”苏恩曦双手叉腰,原本略显肥大的运动服贴合了女孩纤细的腰肢,证明了她虽然自己都吐槽“肚子很软”,但实际上并不胖的事实。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可是专业的。” 路明非点头,不再把苏恩曦当成一个只会插科打诨加卖萌的搞笑角色,转而认真听起了她的“授课”…… 第28章 梨地螺钿金装饰剑 传说中,救世主弥赛亚曾与他的十二门徒共进晚餐。席间,他宣称门徒中有人要出卖他。这是名画《最后的晚餐》所讲述的故事。 而这个背叛了他的人,便是十二使徒的末席,犹大。 当时的大祭司用30枚银币收买了他,让她指认出弥赛亚,这也直接导致了弥赛亚的受难。 大部分人对于这个故事的了解应该到此为止,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全部。 犹大亲眼见证了弥赛亚的受难,并希冀着对方展现出奇迹,期盼着对方能够在挥手间让仇敌跪服,让他们的一切阴谋和权势归于尘埃,就像万能的主用天火毁灭了罪恶之城索多玛和蛾摩拉那般…… 但这一切并未发生。 捆绑、侮辱、游行示众。弥赛亚遭受了众多折磨,却也只是在低声祈祷,请求天父宽恕大家的罪孽。 这让犹大感到了惶恐和悔恨。于是他在宣判之际强硬地闯入了审判庭,将卖主所得地银币都拿了出来,狠狠地甩到了大祭司的脸上,拉着对方的长袍要求对方释放弥赛亚。 但这怎么可能会实现? 犹大被大祭司狠狠地踢开,并且驱逐出了审判庭。 于是他在悔恨中跑出了城市,在郊外地一颗树上自缢而死。没有人会给这个卖主地叛徒收尸,知道几天后,背叛者的尸体或是因绳子断裂、又或是因脖颈部位腐烂而难以支撑,总之,他掉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尸体由于腐烂而肚子爆裂、肠子流出,将树下的土地染得猩红。他终于落地为安了,甚至还有人埋葬了他的尸首。 那是审判庭的大祭司,拿出了用于贿赂犹大的三十枚银币。他将这块土地买了下来,施以唾弃和讥讽,将这里指定为埋葬异乡人之所。又因此处曾被叛徒之血染红,人们也将这篇土地称之为—— 『血田』 而出现在陈雯雯雪白脖颈间的『X』型伤痕,也并非是利刃所留。那是罗马数字中的『10』,其数为三,意味三十银币。 女孩终于从朋友那收到了那张早已被撤去的照片。劣质的手机像素也不能阻碍那天生完美的构图,仕兰中学两大风云女孩神态各异、分列左右,其中夹着让陈雯雯眼熟的身影。 这一刻,脖颈间的痕迹蓦然加深,好似烙铁临身,又好似恶鬼锁颈,怨毒地审判着这一背叛者…… ----------------- 路明非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疲惫。 并非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自打和苏恩曦共舞了一曲之后,女孩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之前把小脑袋靠在他背上的颓废模样再无踪影,反而是精神抖擞,开始了全方位的指点。 一会儿说其实不用露出太多表情,少年的忧愁本就帅得一塌糊涂,路明非现在这张冷酷无情的脸配上她亲自操刀的发型,只要将视线的焦点后移,做出一副幽邃深远的神情就足以骗得无数女孩找不着北了; 一会儿又说但也不能过分冷淡,要懂得在合适的时间点露出合适的表情,就比如刚刚和她跳舞的时候,路明非就应该在不经意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既贴合现实情况,又能给女孩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说着说着,这厮还上手了。反客为主地扯过路明非的衣领,迫使男孩顺着她的力道略微弯腰,近得路明非都能看到苏恩曦睫毛在颤抖,好像难掩心虚和害羞。 路明非甚至看不出来这是不是演技,只听着苏恩曦俏皮地眨了眨眼,调戏他说: “小郎君,笑一个~” 于是路明非露出了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又被女孩在脸上胡乱捏了一顿,最终将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又抽身而退,伸出食指让路明非的目光聚焦于此,最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是堪比高山上的雪莲初绽。 路明非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笑容,只觉用花来形容他一个大男人有点怪怪的。不过想到论坛上还有匿名贴说想要数楚子航的睫毛…… 这个世界上有特殊爱好的人很多,不要细究。路明非在心里想着,可苏恩曦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一次贴了上来,开始教导路明非在其他情景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场面看起来不像教学,反倒是女孩得到了心爱的娃娃,正在给它换上一件又一件的小裙子,目光始终兴奋而热烈。 只可惜,这份热情被一段朴素的铃声打断了。摩托罗拉出厂时的默认铃声,有些人喜欢,但苏恩曦只觉得没品和庸俗。别说她不用摩托罗拉,就算是用,也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换掉。 如今她的“游戏”被这讨人厌的铃声打断,以至于“黑金天鹅”小姐怒火中烧,甚至考虑起了要不要攻击一下这家该死的手机厂商的股价。但又考虑到这么做会不会太亏了,影响到她未来嫁妆的含金量。 嘿嘿嘿~嫁妆…… 苏恩曦的脑内幻想瞬间跑偏,要不是路明非还在那边打电话,多半要忍不住捂着脸傻笑出声了。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是谁给路明非打的电话,也没听到那边说了什么, 直到路明非挂断电话才回过身来,投去好奇的目光。 “是楚师兄。”路明非解释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人工智能已经存在了?” 因为楚子航明确表示了想和路明非见一面,又说了昂热校长也在,他也是从卡塞尔学院的人工智能秘书那里得到的电话号码,突出一个坦诚。 苏恩曦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又补了一句不用太在意,这次诺玛不会是敌人,随后就急匆匆地跑到了路明非卧室,一阵东翻西找,最后拎了几套衣服和一个金属箱子出来。 迎着路明非疑惑的目光,苏恩曦拿着衣服在路明非身上挨个比量,最终选定了LouisVuitton的亚麻衬衫和HugoBoss的休闲裤,又从鞋柜里抽出了一双Prada运动鞋。 最后,苏恩曦郑重其事地打开了金属盒子,展示出了其中艺术品一般的刀剑项链…… 它的链身很长,起码对苏恩曦来说是这样的,若是由她佩戴,多半能越过胸前沟壑,直达下部。从光泽上来看并非银质,但考虑到女孩富婆的身份,想必也不是普通钢材,极大可能是钛钢一类。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下的坠物—— 那是一柄小巧却又完美诠释了精致的刀剑,并未竖直垂下,反而是由两个山形金属饰件挂在锥环之上,看起来颇为怪异。 “梨地螺钿金装饰剑。” 苏恩曦口称剑名,随意地甩动链身,原本还在充当坠物的精致模型瞬息间绽放光彩,绕着女孩的手部舞出剑花,最终化成一柄华丽的绝世凶器! “刀柄由鲨鱼皮包裹,中国式秤锤型的『镡』,金属饰件所用的底板采镀银,再施以镀金的高浮雕与透雕表现出纤细的『枝菊纹』,刀鞘上每段长形金属饰件之间则施以『梨地』作底,其上再以螺钿的技法表现出长尾鸟的图案,整体细长而略微弯曲,虽属饰剑却适合斩肉……” 苏恩曦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又将刀柄朝向路明非,看着他稳稳握住,这才补充道: “长腿从拉面师傅家里偷出来的,为了避免那老头发现,所以没拿那些比较出名的,不过也是难得一见的炼金兵刃,老板又为其添加了便携性,在『七宗罪』出世之前,你可以拿着应急。坏了也不要紧,老板会再给你准备。但国产的就别想了,真正的好货都被那些老东西把持着,恨不得每天都从头到尾舔上一遍,就算换个一摸一样的,他们一尝就能察觉到味道不对……” 路明非很想说什么拉面师傅这么牛逼,也想说她这比喻着实恶心,更想说自己只是去咖啡厅见一下师兄,顶多还要搭上一个便宜叔高祖父,用不着这么夸张。但苏恩曦却摇了摇头,略过了前两个问题, “昂热不可能每次都把折刀借给你,那是他故友的遗物。而且你也不应默默无闻,就该带着凌厉的气势,手握好剑,去告诉那个老东西、告诉全天下的混血种——你们算个屁!” 所以路明非无法拒绝女孩和自家弟弟的好意,又接过了苏恩曦递来的链身,将它挂在了脖子上,问道: “我该怎么把它收起来?” “正常来说,需要庄严肃穆的念出全名,就像我刚才那样。”苏恩曦笑了笑,“但你是特殊的,随便说什么都行,只要你有那个意图就可以。” 于是,流光再现,宝剑再度化作坠物。 苏恩曦像是了却一门心事般长出一口气,又像女色狼一样非要看着路明非把她准备的行头全部换上,却惨遭拒绝,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路明非回房间换衣服,瘫坐在沙发上摸索半天,下定决心要在这边也做好薯片储备…… 下午两点,让路明非感到熟悉的咖啡厅,楚子航标志的站在门口,周围依旧有不少女孩反复走过,却又不敢上前搭话,生怕一会就会杀出一个比自己要青春靓丽上无数倍的惊天美妞,笑着说等很久了吧,然后将周围女孩的尊严全部击碎,在烈日下蒸发殆尽。 但在女孩们晃神之际,冷酷帅男孩所等之人来了。这让她们不禁心中一喜。因为来赴约的同样是个冷酷帅哥,只是更年轻,也更冷淡。 “……谢谢。”楚子航见面就是道谢,但却并未多说,反而转身主动推开了玻璃门。 路明非则是摇了摇头,率先走了进去,又撑住门扉,让楚子航同样迈入。于是终于有女孩壮着胆子靠前,“临时起意”打算来喝一杯咖啡,但在入门之后只看到了一对少年上楼的背影,又瞥了一下眼中快要冒出爱心的女服务员,自觉无法问出少年所去何处,只能将苦涩咽下,哀叹自己的懦弱…… “坐吧。”包间内的老绅士早已做好待客准备,但或许是等待时间过长,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本咖啡厅提供的杂志,脸上满是忍俊不禁。 路明非在落座的时候瞥了一眼。嗯,《意林》。 “这东西真的很有趣。”昂热笑着合上了杂志,颇为怀念的说道:“让我想起了鲍勃。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在芝加哥郊外开了一个养猪场。嗯,用文雅点的话来说,就是从事畜牧业养殖工作……” 路明非不知道昂热为什么会从《意林》扯到畜牧业,所以只是默默听着,等待对方继续: “只可惜,老鲍勃不是个好饲养员,太过异想天开,把我们时常开玩笑的‘切碎了喂猪’当了真,竟然真的用家里的小可爱们去处理那些危险血统者的尸体,后果就是小可爱变成了大恐怖,他也成了饲料……” 和路明非的窝囊人生不同,楚子航也算是“睁眼看世界”的那批人,大概知道《意林》中的小故事有多么夸张,可谓是远程畜牧业的杰作。所以他听懂了昂热的冷笑话,甚至忍不住肩膀一抖,勾勒出一抹笑容。 于是,只剩下路明非不明所以了。 所以楚子航非常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但很可惜,这种笑话只有自己悟出来才能感到好笑,加上有“病”在身,路明非哪怕听了解释也没办法从心中升起一丝愉快,只能现学现卖,拿出苏恩曦所教导的微笑。 这可惊呆了对面的老人,小勺和咖啡杯发出了清脆碰撞声,昂热眼角抽搐,艰难开口: “明非……别勉强。” 其实昂热更想说他和楚子航不是光临牛郎店的顾客,没必要这样,怪吓人的。 但路明非只觉得自己学习演技的时间太短,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还需努力,随后就点了点头,认真看向对面两人,等待着正题。 一时间,包间内陷入了寂静,一个面冷心热,一个略通人性,让昂热这种喜欢口花花的老流氓颇为不适。甚至他都有点想念远在芝加哥的莱昂纳多了,无论昂热说什么那个死胖子都能接上话茬。 第27章 舞步,罪人,三十银币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女孩的手指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细微的班多钮演奏声从电视下方响起,路明非并不知道这种乐器,只当是小提琴,并未在意。因为他的绝大多数兴趣都被苏恩曦的响指吸引,看着她俏然将一枚小巧的遥控器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灵巧地抛到了沙发上, 动作轻柔、迅捷、隐秘,好似一场魔术。 但下一秒,路明非就没法思考女孩为何如此,也无再无闲暇去想苏恩曦昨天晚上究竟都在他的家里添补了什么。因为女孩已经甩开了拖鞋,就那么赤足站在地板上…… 每个指肚都圆润粉嫩,给人以玉石般的圆润感触,但踩击地板的力道却是那么大,好像她并非赤足,而是穿着童话里的水晶鞋,顺带让苏恩曦整个人的气势都一并拔高,慵懒与散漫好像突然远她而去,挺起的胸膛和绷紧的娇躯让这身宽大的运动服都变成了绚烂的礼服, “PorUnaCabeza,中文名《一步之遥》。你最该熟悉的探戈曲。”因为你本应在最难堪的时候遭人拯救,又像个皇帝一样君临整个舞池,配着那冰雪般的公主。 苏恩曦很想彻底抢了三无的风头,甚至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用那熟悉却不搭的芭蕾舞动作入场,如天鹅死去的美,让人心颤。 但她知道,这支舞不应该由自己来跳,所以她迈动着舞步向前,俏皮地揽住了路明非的肩膀,却又灵巧地抽身而过,转到了路明非身后,牵着他的双手,紧贴着他的背,摆出恰当而自然的姿态, “学过探戈吗?” “学过。”路明非回答,“仕兰中学对标国际,有上过相关的课程。只是舞蹈老师说我的舞姿就像给罐头插上了几根筷子,扔在地上还可以勉强翻滚几下,然后就再也不能动了。” “听起来很笨拙。”苏恩曦扑哧一笑,但却话锋一转,“那是因为老师不愿意将时间花费在你身上,是老师的问题。” “探戈可是最简单的舞步,它不像生活那样。简单才是探戈的魅力,哪怕乱作一团,跳下去就好了。这可是阿尔帕西诺说的,放在作文里都算得上名人名言。” 路明非没有看过《闻香识女人》,就算看过也记不住主演的名字,但他觉得这曲子熟悉,好像《辛德勒的名单》也出现过,是首世界名曲。身后的苏恩曦明显更加懂行,所以他不会做出任何反驳,只是疑惑道: “我以为舞蹈教学,你应该站在我的面前。” “可那样教不会你,不是吗?” 苏恩曦在路明非看不到的角度咬了咬嘴唇,想起了路明非在三无的引导下缓缓起舞的场景。当时路明非的舞步其实破绽百出,只是零的技术高超,配合着让路明非的每一次迈步都变得流畅而自然,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观众的心头,气势拔高到了无限,甚至压过了意大利贵公子的风头。 而那时,薯片妞在吃薯片。在众多的记忆中,她只有少数的几次看完了全程。 所以,让我来好好教你。苏恩曦并未发出声音。 曲调升高,路明非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可苏恩曦已经不给机会了,膝盖猛然前顶,柔和却又不失霸道,带动着路明非的腿也一起迈动,精准无误地踏在了正确的位置;手臂也顺畅的摆动,不紧不慢,像是诠释着何为优雅, 运动服长裤和路明非的短裤摩擦,好像舞曲的和声,并不像酒德麻衣那般夸张的身材紧紧贴住路明非的后背,隔着两层布料仍在传递柔软,可灵巧恰当的舞步却足以让人忽略这份柔软,只是伴随着音乐律动…… 房间里明明是两个人,却跳着一支独舞。 女孩握着路明非的手背,而路明非却好似在握着一个不存在的女孩,拉扯、旋转,从生疏到娴熟,《PorUnaCabeza》在房间里回荡了一遍又一遍,路明非的独舞也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可不知何时,女孩像是累了一样,不再紧贴着路明非,却又将头靠在了他的背部。若即若离,彻底隐匿了自己的存在感,只存在于路明非的影子里,任由他和空气跳舞…… “你累了?”路明非的问题有些不解风情。 苏恩曦也是如此在心里评价的,却又柔声回道:“没有啊。” 于是她牵着的手被轻易挣脱,她所倚靠的后背抽身而退,怅然若失,却又失而复得—— 路明非转过身握住了少女的柔荑,自舞蹈开始以来他们第一次对视。苏恩曦并未流出半滴汗水,却早已失去了那欲与天公比试高的气势,宛如羸弱的邻家女孩。 “我觉得我学会了。” 手把手的教导,不厌其烦地带着他在音乐中精准踩点,路明非怎么可能学不会。所以,是时候检验成果了。 恰好一曲终了,一曲重启。 BoseWave音乐系统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保证了体积足够小的同时,维持住了较好的音色和音质。但这一刻,苏恩曦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图方便了,应该选择Bose的Acoustimass系列,哪怕更麻烦,但能提供更好一层的体验。 恰好阳光洒入,照的两人璀璨。 苏恩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音乐渐进,路明非已经动了起来,她也不自觉的跟上,险些踏成了男方的舞步,却又被柔韧的身体硬生生止住,扳回了正确。 她本以为自己冷眼旁观多时,一朝拿起就应该一朝放下。可她从未真正拿起,又何谈真正放下? 苏恩曦其实有仔细数过,她已经带着路明非跳了十二次了,不算最初不完整的那一次,也有十一次。完全抵得上三无妞的那一次,说不定某人听说了之后会面无表情地略过,并决定以后再也不跳这首了。 ‘但,是我先了.’ 苏恩曦不会为此愧疚。 因为阳光突如其来,明媚又动人。路明非,就在刚刚,我想与你共舞的想法已经出现无数次了。 ----------------- “有人理应站在他的身边,因为她本就是这灰暗生活中最温暖的光,只是被他忽视了;有人恬静不争,却藏着一颗好胜的心,最终必将沉沦……” 老板摇着扇子,又在说些让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话了。恰好,房间里有他为数不多的“翻译器”,酒德麻衣一边看着老板发癫,一边按动遥控器上的橡胶按钮, “老板是在说苏晓樯和柳淼淼?” “对哦。我不止一次说过吧,若是哥哥不踏入那扇门,苏晓樯就是最适合他的人;其实柳淼淼也不差,但她对什么都看得太淡了,别人想要的她或许会争一下,却又不会拼尽全力,只有好好逼她几次……” “那……薯片呢?”酒德麻衣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隔壁的《PorUnaCabeza》已经响了一上午了,酒德麻衣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了,她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明心见性,得见真我。”老板摇头晃脑。 “乎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酒德麻衣突然想到了《水浒传》。 “麻衣你最近都看的是些什么玩意?《小李飞刀》也就算了,连《水浒传》都看过了。是不是想窃取我国的文化瑰宝啊!”老板脸色一僵,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又摇头晃脑的继续道: “不过还没学到家哦,金绳指的是经脉,玉锁代表着心脏,这是说鲁智深自断心脉而死,不吉利的……” 我管他吉不吉利。酒德麻衣在心里同样跟上一句吐槽,然后双手拍了拍脸颊,不再顺着老板的插科打诨往下进行,正色道: “认真点啊,老板。” 自从昨晚的对话之后,无论是老板还是薯片妞都变得神神叨叨的,酒德麻衣还以为是正常情况,毕竟他们两个时间长不发癫才是令人害怕的事情。但今天一看,苏恩曦这岂止是打算反抗老板啊,直接一步到位想当老板大嫂了! 加上本来就在无数条世界线里和路明非不清不楚的三无妞…… 那她酒德麻衣算什么? “算绝大多数世界线里哥哥的初吻掠夺者?”老板坏笑着跟了一句,成功让酒德麻衣破防,发出战败女骑士一般的“咕”声,却又在下一秒转移话题: “……老板,还有谁?您一并说了,小的我马上就去给她们办了,洗干净了送路明非那边!” “我们是正经人,不是土匪。”老板摆了摆手,可脸色却在瞬间阴沉了下去,好似叫人堕落的撒旦,阴狠毒辣, “更何况,犹大就该饱尝痛苦,无需我的爱将麻衣出手。” 路鸣泽可是不是自家哥哥那般温柔的家伙,无数次重启结下来的怨念,必须要得到清算才行! ----------------- “雯雯啊,去开下门,应该是快递。”陈母在厨房做饭,听见了敲门声,于是便伸头出来喊了一声正在学习的女儿,赶忙便缩了回去,继续在灶台前忙活。 陈雯雯也不拖拉,很快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地签收了快递,拿着巴掌大的小盒子走回客厅,一边摇晃着一边稍微提高了点音量问道: “妈妈,这是什么啊?” “你爸去意大利出差买的纪念品,提前邮回来了。你拆看看看吧。” 陈雯雯并未多想,只是顺手拿过了茶几上的水果刀,轻松划开了封胶,从中取出了一块…… 铁饼? 陈雯雯有些懵,觉得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纪念品,反倒有点像是蛋糕店里的千层,只不过是用金属做的,被强行压合在了一起,其上的花纹早就已经磨损消失,只是压合的缝隙里还带着些许泥土…… 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像纪念品,反倒像是刚出土的文物。但陈雯雯并未多想,毕竟她爸爸只是去意大利出差,又不是去意大利倒斗的。所以她只是拿起来看了看,便找了个小盒子装好,放在了茶几上。 另一边,陈母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在往桌上端。陈雯雯也主动走上前去帮忙。母女俩就一边说着关于那块“铁饼”的事,一边吃过了午饭。而后陈母洗刷碗筷,女孩则是在被母亲拒绝了帮忙之后回到了房间,看了会儿书,准备午睡…… ----------------- 那是灼热到快要将人肺部都烧熟的热风,嶙峋的岩地如植株一般生长而出,取代了原本的地面,病态的紫光从岩地的裂隙透出,仿佛地下的妖魔正在投来怨毒的视线。硫磺特有的诡异气味在整个世界蔓延,伴随着剧毒的瘴气和时不时冒出来的熊熊烈火,染让整个世界变得宛若地狱! 不,不是宛若地狱1 这里,就是地狱! 陈雯雯只觉得遍体冰凉,忍不住思考但丁或许并非妄想,他当年真的看到了地狱。而现在,轮到她了! 只可惜,她只是个普通的文学少女,写不出来《神曲》那般传世佳作。也就在这时,空气中响起了伟大的诵唱,它是那么宏大。它说: “他们欢喜,这样,就约定了银子。” 又是一个充满悔恨的声音:“我犯了罪,把无辜的血卖了。” 随后便是让人头脑胀痛的嘈杂,好像有人在说着绞死某人,又有人在说应该烧死,还有圣洁的祈祷和刺穿肉体的撕裂,以及低沉的啜泣和绝望的叫喊。最后,一个冷酷的声音总结: “于是这块地叫做血田,直到今日。” 陈雯雯突然惊醒,大口呼吸着空气,好像溺水者得到拯救,正在努力补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偏偏头也很痛,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太阳穴,却又想不起来刚才究竟梦到了什么…… 索性也睡不着了,陈雯雯便拿起了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仕兰中学的校园论坛,里面高悬着一封道歉贴。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点了进去,发现是学生会长责令某个学生针对之前所传照片造成的风波道歉。这无疑让她更加好奇了,好像放假后的一周就让她已经脱离了现代社会一般。所以她又点开了联系人,打算找朋友们聊聊,顺便吃个瓜…… 但在她看不到的纤细脖颈之间,渐渐复现出了三道『X』型的狭长伤疤,规整且均匀,好像陈年旧疤。 第29章 大弥老师 “好吧,好吧。”在一段时间的大眼瞪小眼之后,昂热反倒是最先认输的,摆出标准的法国军礼,无奈地笑了笑: “首先,请容我郑重的表达感谢,既是为楚子航,也是为我,为学院。” 昂热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昨天晚上,由他带走的“战利品”,说那是已经失踪多年的“S”级,也是楚子航的亲生父亲。虽然他还没有醒来,但他的归来依旧有着重大意义。 更何况,昨晚还暴露了这座城市存在着一个疑似龙王的存在,在其他方向暂且没有收获的当下,接下来卡塞尔的重心很可能要转向这座小城。 “但那些东西都太过遥远了,我仍在准备中。”昂热双手交叉,目光扫过路明非,也扫过楚子航,“这次会面并不涉及这些,主要是为了表达对明非的感谢。还有就是……由我和莱昂纳多来为你们的血统背书。”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本应该发生在路明非和昂热的初见。但很可惜,奥丁的降临打破了昂热的计划,所以在处理完那些事情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找上了路明非,就连楚子航都是顺带的。 这位老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像是用来求婚的戒指盒,但打开之后里面却不是钻戒,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珠子。 “来,子航。”昂热摆了摆手,“为我们拍个照。” 楚子航起身拿出手机,站在了桌旁,看着昂热托着盒子递向路明非。 “我该怎么做?”路明非问。 “伸出食指,按住珠子。”昂热无所谓地说,毕竟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他和守夜人知道。 路明非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只有三阶的刹那对上昂热没有半分活路,从对方带走“战利品”时顺手拿回了折刀就能看出来,这位叔高祖父要想对他不利根本就无需如此繁琐。 所以路明非照做了。 下一秒,纯正而明亮的金光从珠子内部浮现,楚子航准确的抓住了时机,将这副画面清晰地记录了下来。只是他的手机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控制,自动将这张照片上传到了卡塞尔学院不那么秘密的“秘密档案”中,并彻底删除了此机的内部记录。 于是,新的“S”级诞生了。 他是那么年轻,坐在旧时代最强屠龙者的对面。后者绅士地将“道具”推给男孩,像是交接名为“最强”的冠冕。在未来的几天里,全世界的混血种都将知晓“路明非”这个名字。 “放宽心,只是血统检测,并非强迫你入学。”昂热的这句话也被诺玛一并存入档案,为路明非添上“自由人”的标签。随后他又笑了笑,“这次该轮到你拍照了。” 于是,楚子航做了相同的事情,只是这一次并未绽放金光,而是幽邃的紫。照片同样被存入档案,并在路明非的手机上彻底删除。 一切事毕,三人重新坐好,路明非听昂热简单讲述了一下有关血统评级和危险血统的事情,回想了一下之前的金光和紫光,又想到苏恩曦“多说话”的教导,抿了抿嘴评价道: “有点像烂俗的游戏武器品级划分。如果B、C、D分别是蓝、绿、白就更像了。” 昂热身体一僵,转头就把锅甩给了远在美国的副校长: “可能莱昂纳多也玩过这种游戏吧,不过这道具只能测试A级以上和危险血统。” 这样听起来就不那么掉价了。昂热有些后悔光芒设定的过于草率,但经过时光考验的厚脸皮帮了他一把,哪怕是对情绪感知敏锐的路明非都没能看出破绽,只是听着老家伙转移话题: “子航,你的言灵非常危险,不要轻易动用。而你,明非……你现在能用出几阶的刹那?” “三阶。”路明非老实回答。 “八倍速么,还可以。”昂热评价了一句,心中却是忘不了那诡异的刹那·十阶·绝对先手。然后他便露出一副追忆的表情, “我很期待明非你对刹那的开发。这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银翼’夏洛子爵,他将刹那开发到了八阶,二百五十六倍速。那真是一段久远的记忆了,我都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否觉醒了言灵,只记得他手中的两把炼金左轮同时开火,只能听到一声枪响,但十二条弹道已然覆盖了敌人的全部退路……” “听起来很帅。” “确实很帅,所以后来觉醒刹那的混血种大多选择了枪械作为武器。”昂热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但他、他们都还不够快,所以大多变成了尸体。” 昂热想要将话题顺势带到是谁杀了这些拥有神速系言灵的使用者,引出龙类和龙王,但路明非却思索了一下,直直看向昂热, “那么,校长。您有多快?” 因为初见的时候路明非就已经处在十阶·刹那的状态之下了,所以他对于速度没有准确的认知,之后更是奇迹消退,无暇感知昂热是怎么取回折刀的。所以路明非现在很想见识一下。 而昂热也是一愣,顺势把手中的咖啡杯甩向路明非。 路明非不躲不闪,因为他知道这是“教学局”,所以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咖啡杯停滞在半空中,其中黑褐色的液体泛起波澜,却又几乎不动,好似失去了一切物理规则。 “真是夸张。”路明非伸手接住了咖啡杯,调转角度免得时间零结束之后洒自己一身,“都能和自己打乒乓球了。” “那其实很简单,现在的你也能做到。” 这倒是实话,自己和自己打乒乓球对于神速系言灵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难事,只是很少有人这么无聊。 至于同样被纳入了时间零范围的楚子航,他虽然并未表现出明显的震惊,但也没有昂热和路明非的余裕,只是在低头思索自己该如何面对拥有这种力量的敌人,一时间得不到答案。 言灵·君焰的确很强,但却需要咏唱,他无法做到瞬时爆发。 “你看起来很苦恼……还有愤怒?”路明非突然转向了楚子航,精准无误地读出了他的情绪。 说来也怪,路明非自从失去了绝大多数感情之后就发现了自己对于别人的情绪很敏锐,但也是失灵时不灵的,偏偏在楚子航身上效果最好。对于这点,路明非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觉得是女孩子们心思繁杂、昂热这老家伙经验丰富,只有楚师兄较为纯良…… “这我倒是能够理解。”昂热同样看向楚子航,明明没有点燃黄金瞳,可他的周身却仿佛满溢着沉重的压力,某种难言的情绪如海水倒灌,汹涌而致命, “仇恨总是那么难以消失。” 他能理解楚子航的心情,因为他真的和这个男孩很像,都是被龙族夺走了重要之物,将自己困在了永不消散的梦魇当中。就算路明非救回了楚天骄,可那仇恨已经铭刻在了骨血当中,必须由神明的死亡洗刷! “所以你要努力变强,楚子航。”并不激烈、也不热情,就像是忘年交之间唠叨的家常,可昂热就是把如此沉重的东西甩给了楚子航,甚至还看向了路明非: “这话也同样送给你,路明非。了解我的人都称我为‘复仇鬼’,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其他‘复仇鬼’,他们远比我还强大,是人类穷尽死力也不一定能获得胜利的存在,” “当他们从摇篮中苏醒的时候会掀起天火、地裂、大水、风暴……至时没有人能够安然栖身,你所珍爱的一切都将化作灰烬。” 昂热不愧是教育家,他的话如同鼓槌,重重的敲在了楚子航心头。无论是“变强”,还是后面的威胁论,这些都让楚子航心胸激荡,不自觉地点燃了黄金瞳。 但路明非没有。因为他感受不到这份激荡,也因为有一个声音在他耳畔讥笑、轻语: “别让人笑掉大牙了,老东西!这个世界就是因你而在,为你而转。哥哥,你确实需要力量,可那不代表着你需要昂热。在数之不尽的世界线中,他最接近胜利的时候就是完全依存于你的时候。我已经听够了他的慷慨陈词!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对付这些盎撒土匪就该这么干!你觉得呢?哥哥。” 我觉得不错。路明非在心中自语,耳畔是魔鬼的放肆大笑。 可惜,昂热听不到。这个老人可以向魔鬼出卖灵魂,绝不后悔,只求卖上一个好价钱。但他不知道,魔鬼已经抛弃了他,相信弥赛亚自己就能拯救世界! 所以,和楚子航不同,在听到昂热介绍他远在日本的“好学生”时,路明非没有半点波动,哪怕昂热说了那个名为“犬山贺”的家伙在冷兵器和刹那的造诣上首屈一指;说他是七阶·刹那的使用者;说他出刀划出的弧度美得就像富士山冬日白沿的曲线…… 都一样,无所谓。 “所以,男孩们。有没有兴趣来一场暑期旅行?”昂热图穷匕见,试图用犬山贺当作路明非和楚子航的磨刀石,或者反过来也一样。 但他显然失算了。 他没有算到路明非的不为所动,果断拒绝。也没有算到中国的教育方式—— 为了迎接高考,高二到高三的暑假只有十四天,甚至在一些地区还会更短。楚子航的假期时间已经明显不足了! 以他的成绩和名声倒是可以顺利请假去一趟日本,见一见当世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家,但考虑到自己的母亲和养父可能会觉得他面临高考压力太大而担心,又考虑到生父很可能在最近就会醒来,所以他也婉拒了昂热的提案…… “真是可惜。” 其实还好。昂热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钓路明非去日本,但在对方果断拒绝的情况下,硬送一个楚子航独去就有点亏了,后者的拒绝反倒让昂热省下了不少力气。所以他重振旗鼓,又给出了一个提议: “那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见见世面?时间在三天后,就在本市。” 这次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错,所以二人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兴趣,昂热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 “根据可靠消息,我们在市郊探测到了一处‘龙穴’……没错,不是比喻,是陈述。那是一枚龙类的藏茧之地,大概率是四代种,极小可能是三代种,应该是大地与山之王的眷族。挖掘将在三天后的中午完成,但为了方便处理下面的畜生,会延迟到晚上八点左右……” 其实昂热还没有说实话。他用了模糊的说辞,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可靠消息”来自于卡塞尔学院。但实际上消息的来源是那个魔鬼,同时昂热也早就准确的知道了那只龙类就是虚弱的三代种,是魔鬼用来给路明非练手和长见识的…… 昂热只是充当了一位带路党,到时候根本不打算出手,说不定还会提前准备好香槟和礼炮…… ----------------- 与此同时,大地与山之王、贫穷与色欲之王、最弱初代种、最强次代种、全身上下只有嘴和胸硬的耶梦加得·夏弥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是哪个瘪三想要算计她,随后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共有两条。其一是卡塞尔学院预科班的入学通知,她早就已经收到过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是提醒她,学院预计将在本市另办一所预科班,询问她是否还要前往首都报道; 其二…… 发件人是空白,内容则是一张照片。 那是路明非高高跃起,斩向奥丁的场景。前者暴戾凶悍,后者威武不凡,构图完美,说不定还能登上格莱美的舞台。配文则略显粗鄙—— “我像你爹不?” 咔嚓—— 手机碎裂,夏弥惊慌地扫视周遭,各种探知类的言灵不要钱的一样往外洒,甚至连王域都放出来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我像你妈!”大弥老师咬牙切齿、一语双关。只觉得这就是套用了奥丁名头的某个兄弟姐妹在和她跳脸,打个垃圾混血种也敢拉出来显摆,还在这嘲讽她绕了好几年也没找到尼伯龙根的入口。 随后她又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捏碎的手机,把这份账也算在了奥丁身上: “我还就不走了!别让我找到入口,不然马上就给卡塞尔学院当带路党啊!混蛋!” 第30章 不是偷,是买 总之,复仇男神完成了自己的第二目标,坐车返回下榻之所,并感慨世界真小,风云汇聚一座小城; 路明非目送着楚师兄离去,正打算回家的时候也不禁感慨世界真小,过了午饭的时间还能在这碰上柳淼淼; 大弥老师心疼的掏出了钱包,并决定不再买杂牌机,而是换个结实耐用的,结果隔着马路就忍不住惊呼一声世界真小,奥丁竟然连个混血种都没打死,那厮竟然还有闲心和女孩子约会…… 其实柳淼淼也挺尴尬的。于老师临时起意,考核了一下她对之前练习的曲子的掌握情况,又顺便留她吃了个午饭,结果刚出来就遇到了路明非。 连续三天,分别是早上、中午、下午,接连巧遇。先是帮忙租房、又是请客吃饭,今天该轮到什么了? “路明非……好巧……”女孩的食指在脸颊处刮了刮,看向路明非身后的咖啡厅,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反倒憋出了一句:“没想到你还蛮喜欢这家店的。” 其实并不算喜欢,连着两天的午餐都用甜品代替,挺腻的。路明非本想这么回答,但考虑到苏恩曦刚教过他不要随便反驳女孩子,所以将涌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换成了更委婉的说法: “只是与一位长辈约在了这里。” 这可是个新鲜事。柳淼淼也算是路明非的老同学了,从中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虽然没怎么关注过他,但也知道路明非的家长每次都要缺席家长会,他的叔叔婶婶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男孩。 这样的路明非,也会有长辈专门约他见面? 考虑到路明非之前的“离家出走”说法,不会是他的叔叔找上来了吧? 想到这个老同学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的样子,好像他的世界就只有那么大,只需一个行李箱就能承载全部的记忆。柳淼淼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也不免为路明非愤愤不平起来,觉得还是应该劝上一句,不要回到之前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中去。 若是路明非听,那以后若是他遇到了什么难处,柳淼淼作为建议的给出人也不介意搭把手;若是不听,柳淼淼也没办法,只能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了。 “路明非,是你叔叔吗?”女孩小心翼翼地提问,斟酌着接下来的用词。 “不是。”路明非一眼就看出了柳淼淼的想法,直接摇头否定,又考虑到说昂热是自己的叔高祖父有些离谱,毕竟正常人也活不了那么久,索性给对方降了个辈分: “是我祖父的朋友。很远很远的长辈了。” 女孩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听说了路明非叔叔一家的“不仗义”后愤而赶来,说不定下一站或是上一站就是路明非的叔叔家,抄起拐杖就要替老朋友教训这种不孝子孙。 随后路明非又想到了昂热毕竟要在这座城市待上一段时间,以柳淼淼的出现频率来看,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他和昂热走在一起的场景,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楚师兄之前说的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楚子航可是仕兰中学的名人。加上昨天才刚刚见过,柳淼淼无论是对这位师兄,还是对方口中的卡塞尔学院都印象深刻,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 “那……那位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柳淼淼的想象中,卡塞尔学院是一个专门培养天才的学校,里面都是楚师兄……比楚师兄略逊一筹的天才,想必校长也是个天才,多半胡子花白、古板严肃、充满了学术气息。 可实际上…… “是个满头银发却精神抖擞,风流倜傥且臂上能跑马的骚气老男人。” “……”柳淼淼陷入了呆滞。过了很久才捂住小嘴“啊?”了一声表示疑惑,最后想象着路明非描述的画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描述已经很准确了,只是你没亲眼见到他。” 路明非倒是想说得更详细一点,但他可不知道昂热身上的定制西装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更不知道昂热那双意大利手工皮鞋的价格堪比一台豪车,而对方胸前的红玫瑰亦是过分骚气,路明非很不想提起…… 等到女孩终于笑够,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够淑女,顿时小脸微红。又想到现在的路明非多半也不会在意这些,更不会到处乱说,所以柳淼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看向了前方: “路明非,你要回家吗?” 之前就曾提到过,钢琴小美女的家距此地极近,路明非所租的公寓稍远一些,但也算顺路。反正路明非已经和那位“臂上能跑马”的长辈见过面了,若是要回家的话也可以顺路。 不然的话,明明同路却偏要分开走,未免太过奇怪了。 路明非倒是并不介意,点了点头便打算跟上。可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元气满满却略显吵嚷的喊声: “诶——是路师兄吗?路师兄!嘿~” 路明非毫无反应。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毕竟他又不是楚子航那等人物,哪怕同级学生都忍不住喊一句“楚师兄”。他在仕兰的一年里、甚至加上初中的三年,都是名副其实的衰仔,不配享有如此“尊称”。 但很可惜,声音的主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过来,还颇为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右肩。路明非甚至都能闻到一缕清香朝着左侧涌去,险些直接让『梨地螺钿金装饰剑』变回原样,将来犯之人砍成两段。 好在路明非忍住了,转头看去,不由得陷入呆滞。 他是真的呆住了,也是真的升起了震惊的情绪。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不似人类,反倒像是妖精。君不见齐天大圣都对好看的喊“妖精哪里跑”,对难看的喊“呔,妖怪!” 而眼前之人,绝对是妖精中的妖精,漂亮得只能用完美无暇来形容,好像出自最杰出的雕塑家刀下。 “锵锵~青春无敌的靓丽美少女学妹,夏弥!参上!” 突然出现的妖精女孩以一己之力摆完了基纽特战队全部的姿势,甚至连队长那个撅着屁股从胯下看人的姿势都还原了,最后以“雏鹰展翅”的姿势定格在路明非和柳淼淼的面前。也就多亏了她穿的是短裤,不然百分之百要走光。 但就算这样,光滑细嫩的大腿和手臂也在阳光下折射着玉石般的光泽,晃得人眼晕。 “啪啪啪——” 不知为何,路明非此刻只觉得应该鼓掌。甚至带歪了一旁的钢琴小美女,也跟着一起鼓掌。 “哼哼~”夏弥的记忆力非比寻常,当然记得路明非这个在仕兰中学当中有名的衰仔。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家伙为什么能满脸凶悍地对着奥丁挥刀,但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拉近关系,终有一日查清一切的! 所以女孩颇为自豪地抹了一下鼻子,心中想着自己的表演还不迷死路明非这种宅男衰仔,然后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右手在眼角比“耶”,抱怨道: “路师兄也真是的,怎么喊你也不应一声。是我啦,夏弥啊……楚师兄篮球赛时的啦啦队长,你去偷饮料的时候还被我逮住了。” 路明非想起来了。在那个午后,穿紫色短裙和白色高跟靴子的啦啦队长,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在眼皮上抹了带闪闪小亮片的彩妆,她的眼睛那么亮,把亮片的反光都淹没了, 光彩照人,却不入衰仔的眼。因为衰仔知道这般闪耀的女孩绝对不会属于自己,可他却偏偏相信自己这只癞蛤蟆能吃到陈雯雯那只天鹅,在小卖部买不到后者喜欢的饮料时,悄悄地摸到了啦啦队的休息区,打算留下饮料钱后取走一瓶…… “不是偷,是买。” 仿佛时间回溯,路明非说出了当年衰仔的原话。只是那个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衰仔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平静得好像无垠雪原,一切都被埋藏在了厚重白色之下。 这显然出乎了夏弥的预料。在她的预想中,路明非应该还和当年一样支支吾吾,说着不着调的烂白,能让她轻松接话,自然而然地拉近关系。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倒是有些困难,可若是之后再暴露自己“卡塞尔学院预科班学生”的身份,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套出昨夜真相…… 可是,那个衰仔哪去了?! 如果夏弥没记错的话,在暑假开始之前她还匆匆瞥到过路明非一眼。那时的他还耸耷着肩膀,像只家养的沙皮狗一样跟在某个女孩身后。这才不过一周多吧?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夏弥表情依旧活泼开朗,心中却是忍不住一沉,心想路明非不会是危险血统,就在这两天觉醒了吧?现在也不是在和女孩进行腻死人的约会,而是一场毫无慈悲的狩猎,只待无人的角落就要将女孩大口的吞入腹中? 夏弥忍不住看了一眼路明非身侧的女孩。 好家伙,大名人,柳淼淼。路明非你可真会挑!她堂堂大地与山之王都不敢直接敲楚子航的闷棍,结果你小子第一个就拿仕兰校花之一开刀,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卡塞尔都要在这里建预科班了啊!你怎么敢的! 但是…… 说一千道一万,夏弥还真就只有路明非这一个线索了。毕竟楚子航那边已经证明了没什么用处,就好像过期食品一样,遭到了奥丁的嫌弃。但路明非可是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啊…… “啧——”夏弥忍不住在心里咂舌了一声,悄悄瞥了一眼柳淼淼,心说遇到我算你运气好,姑且救你一条狗命。 谁让夏弥大人天生丽质呢?所谓的仕兰校花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庸脂俗粉,而且还如此活泼开朗,比柳淼淼那种闷葫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更是亲自把自己洗得香喷喷、送上门来。 想必只要勾勾手指,即将失去理智的路明非就会被迷得找不着北,若是“一不小心”拐入小巷,路明非保准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 到时候,便是夏弥大人彰显神威的时候了!能撬出来多少情报就撬出来多少,然后放任路明非变成死侍再撬一遍,最后宰了给卡塞尔的预科班送去当投名状,若是找到了奥丁的尼伯龙根可是大功一件! 夏弥小姐大胜利! 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女王三段笑,夏弥立刻就变得更加热情了起来,恰到好处的把握着距离,在其它世界线有着“女版路明非”称号的她火力全开,叽叽喳喳的好像一只雀鸟,却又那么漂亮,让人升不起半点厌烦。 只是…… 柳淼淼看着突然杀出的夏弥好像蝴蝶一般绕着路明非翩翩起舞,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是了,前天是苏晓樯;昨天是楚子航;今天是夏弥。好像她每次和路明非独处都要杀出一个“意外”,而且都是和路明非颇有渊源的那种,让她直接就变成了小透明。 柳淼淼不禁陷入了沉思,却又在惊鸿一瞥间对上了夏弥的视线—— 它是如此的冷漠、高高在上、充满厌弃。就好像是柳淼淼的存在打扰了视线的主人与路明非独处,希望柳淼淼这一电灯泡快点消失。 再仔细看去,柳淼淼就发现了夏弥与路明非的距离已经逐渐变近,还时不时地扯一下纯白T恤的衣领,抱怨着天气炎热。也多亏了夏弥的胸前过于贫瘠,并未真的泄出半点福利。 但无论怎么看,柳淼淼都觉得…… 夏弥……好像在勾引路明非? 钢琴小美女的大脑又一次陷入了停滞,直到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让她转向,与路明非分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这才反应了过来,蓦然回首,只看到了路明非的背影,还有夏弥那同样回头时所带的笑容, 仿佛偷到了鸡的狐狸。 这一刻,柳淼淼突然觉得很不爽。她真的很少在钢琴之外的事上泛起好胜心,但有些人好像太过分了! 她难道表现出过想要争的意思吗?! 她难道就非要充当背景板吗?! 她难道就不是个美人了吗?! 这是你们逼我的! 柳淼淼猛然转身,裙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弧度,好似将帅出征时立起的大纛! 第31章 紫禁之巅与烤红薯 夏弥真是个神奇的女孩。 她拥有绝大多数漂亮女孩应该拥有的特质,就算身材有些残念,但也无法影响她的精致漂亮。偏偏她又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各类吐槽可谓是张口就来,偶尔出现的厚脸皮也让人莫名感到亲近。 她理应是一枚天上的星辰,却又好像《黑衣人》里的那只猫脖子上的珠子,让整个宇宙都变得近在咫尺。 甚至她一出现,便唤醒了路明非尘封已久的记忆,让他不禁推翻了之前列出的颜值排行榜,将位列榜首的小天女恭恭敬敬地请了下来,把夏弥放在了首位。但又考虑到往日的诸多情分,路明非的心中又把小天女往上拽了一把,强行和眼前的女孩位列同位,并列第一…… 但。 夏弥一会儿说着路师兄最近变化真大,她刚才都不太敢上前相认;一会儿又说起了她的慧眼识珠,当初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路师兄并非凡人,这不就气质大改,想必很快就能登上仕兰的此僚当诛榜;最后又极为自然地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近路。 路明非其实不应该跟进去,因为他本来也没承诺过要送夏弥回家。 可他偏偏就跟着拐了进去,前行了大约十米左右站定脚步。阳光被两侧的墙壁遮挡,漆黑的影子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路明非看着前方女孩的背影,朴素的T恤和有些发白的牛仔短裤,白嫩的胳膊和纤细的腿足一览无余,勾连在一起的手指都美得像是艺术品,足以让人捶胸顿足,感慨上帝怎么会造出如此杰作。 但路明非不会感慨,他只是暗自绷紧了肌肉, “我们应该并不熟悉,甚至可以称得上只有一面之缘。但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敌意?” 没错,敌意。就在他们刚刚相遇的没多久,路明非那时灵时不灵的敏锐感知就向他反馈来了结果,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个满是青春笑意的女孩对他敌意颇重。不仅如此,这份敌意甚至让路明非都产生了些许危机感。让他不禁感慨,仕兰还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各类“人才”齐聚一堂。 夏弥也是一愣,无法理解路明非那种玄而又玄的奇妙感知,只觉得是自己演技还不到家,在某些地方露出了破绽,这才引起了路明非的警惕。 索性她也不装了,转身后与路明非对视,脸上的灿烂笑意逐渐褪去,原本在身后勾连的双手已然放开,以一种颇为随意的姿势俏然站立,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想继续装甜妹的普通女孩。 但夏弥是何许人也? 她可是把持着一切事物之“眼”的大地与山之王,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弱、亦是最强的初代种! 前者指的是硬实力,夏弥就像一个营养都被自家哥哥抢走的小可怜,她在面对其他君王的时候处在天然的劣势方;而后者指的是『技』,不同于诺顿倾心于炼金术的钻研,夏弥的『技』着重体现在了战斗方面,是轻触肌肤就可震裂内部的可怕技术…… 她可是这世界上最初的武学大师! 而今展现的乃是名为“脱力”的技巧,让全身的肌肉、筋骨都处于放松状态,却又如同一条绷紧的弓弦,随时都能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随意、普通,却又致命。不想随随便便就龙化的夏弥觉得这就足以制服路明非了,只要贼人敢靠前一步,便是天翻地覆! 在夏弥的想法中,不管路明非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反正在他放弃了“狩猎”柳淼淼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当成了猎物。哪怕察觉到了敌意而略显警惕,可不也还是跟着走进了小巷吗? 现在还能站在原地纯属猎手的谨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源自血脉的食欲和暴虐操控,猛扑上来,将她这道香喷喷的大餐吞入腹中。 可路明非没想那么多,也不懂得“脱力”这种高端的技巧。在看到夏弥那略显随意的站姿时,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女孩。但自她周身传来的危机感仍未消退,让路明非不禁皱眉, “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但夏弥不想和一个即将堕落为死侍的家伙浪费口舌,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划开手腕放点血出来,就像玩游戏时按下“skip”键一样,直接跳过垃圾无用的对话,进入紧张刺激的战斗环节。 至于这会不会浪费了珍贵的龙王之血? 那不在夏弥的考虑范围之内。为了伪装成混血种、打入卡塞尔内部,她可是给自己加上了无数重保险,甚至不惜潜入了医院的血库,照着正常人类的血液样本研究了好几个月,终于配制出来了一份标准的“A”级混血种血样,现在还在她的体内独立循环呢…… 而有了第一份作为样品,想要制作第二份也就非常简单了。所以夏弥一点也不心疼,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圆润整齐的指甲好像一柄利刃,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娇嫩肌肤,独立循环的血液第一时间赶到了伤口附近,猩红的液体从中流淌而出,染红了女孩的皓白手腕。 “啪嗒——” 血液滴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溅开。细微的声音对于两人来说无比清晰。只是一者在心中呼唤着对方赶紧忍不住,像个野兽一样扑上来,她好理所当然的自卫反击;而另一方则是充满了茫然,忍不住思考女孩这么做的动机何在。 莫非夏弥的敌意并不只针对他一人?而是具有某种心理疾病,以至于对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充满了敌意?否则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残的行为? 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在学习演技之外,还应该学习一下心理学,也不知道苏恩曦能不能一并教他。 但在思考之余,路明非也没闲着。他一边保持着警惕,一边向着夏弥走去,同时打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 但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在夏弥认为路明非是危险血统、即将堕落成死侍的时候,不管路明非是不是危险血统,他都已经是了。这就是昂热不惜搭上老友的名声,也要厚着脸皮拿一个“玩具”去证明路明非的血统。 只可惜,夏弥没有本事黑入卡塞尔学院的“秘密档案”,她不知道路明非已经快和“昂热的继承人”、“混血种未来百年的领头羊”画上等号了。甚至在夏弥眼中,路明非从口袋里打算掏出纸巾的动作都像是猛兽扑击的前兆,她还在心里嘲笑着野兽遇到了真正的巨龙…… 所以,风起。 散漫的站姿自然要配上散漫的挥拳,哪怕在女孩的惊世容貌衬托之下,她的行动也像是孩子哭闹着撒泼。可就是这样不伦不类的动作,却在这炎炎夏日之中带起了风暴,呼啸风声甚至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来到了机场附近,钢铁的飞鸟正打算起飞或是降落。 可那只是一个女孩的随手一击! 劲风和白T恤瞬息而至,踏步以跨越距离,屈臂以发起攻击。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之前偶然了解过的同人御三家之一,其中有一名角色叫做伊吹萃香,是鬼王,也是“小小的怪力乱神”,其招式名为“三步壊廃”。 倒是和如今的场景相似,因为发动者都是极为娇小的女孩,同时也都带来了好似山岳倾倒的压迫感。 言灵·刹那·三阶! 8倍速。 远远比不上当初奇迹加身的速度,但已然足够。因为夏弥也没拿出龙王的本事,她的出力程度仅达到了一般“A”级混血种的水平,对于现在的路明非来说还是太慢,或许不使用言灵也能躲开。 哪怕夏弥是偷袭,相对的,路明非则是有所准备,他在女孩动起来的那一瞬间便应激一般发动了言灵。窄小的领域从体内激发而出,扩张的极限便是他本人的身体各处。感官活跃,肾上腺素、血清素、内啡肽等化学物质分泌加速,时间在他的眼中开始打盹。 “这叫什么事啊……”路明非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随后欺身而上,打算擦着来势汹汹地拳头过去,并还给女孩平坦的胸口一拳。 他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早在夏弥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开始,路明非的眼中就没有了男女之别,也没有了丝毫怜悯。 但这一拳终究还是没有落在夏弥的身上,因为路明非突然发现女孩的目光在闪烁,好像跟上了他的移动速度。为了稳妥起见,路明非并未靠前,反倒是后退了几步,口中轻念“饰剑”,宛如艺术品一般的利刃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一举动无疑让夏弥想要骂人—— 早在路明非开启言灵·刹那的时候夏弥就感到不妙了,因为这恰好属于她不擅长的言灵之一,往昔的应对方法都是直接张开王域,就相当于一个便携式的言灵·戒律,直接锁住对方的言灵。 但那是耶梦加得的做法,不应该套在“普通混血种”夏弥身上。所以为了隐秘性,女孩决定给自己加点数值。漆黑的细小绒毛从脊柱处蔓延,只覆盖了白色T恤之下的娇躯,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之上结成剑盾样的鳞片,互相咬合在一起并迅速扩散,伪装成人类心脏的龙之心也开始剧烈跳动,将女孩应有的身体素质归还而来,拔高到了能够对抗路明非的程度…… 谁成想,路明非这厮如此谨慎。 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就放弃了进攻的想法,转而还不知道从哪掏出了武器! 这真是一个即将堕落成死侍的混血种应有的谨慎吗?这种家伙不应该看到香喷喷的美少女就该流着口水扑上来吗?为什么能发现她的敌意,还能谨慎的后退、先拿出武器啊?! 夏弥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不仅如此,现在想要制服手持武器的路明非,她就必须进一步释放力量,可那样的话,清凉的夏装可就遮不住她身上的龙化现象了…… 也就在这时,夏弥明显地感觉到了路明非的身体一僵,巨大的破绽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夏弥决定抓住机会。如果是陷阱,那她就进一步龙化;可若不是,能够以这种姿态轻松赢得胜利,那更是轻松愉快。 女孩腿足猛然发力,速度在瞬息间暴涨,劲风与人影从天而降,完美绕过了路明非可能挥出的刀势,以最刁钻的角度直奔…… “咕……” 夏弥的身体也是突然一僵,喉咙里发出了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因为在她高高跃起的一瞬间,她知晓了路明非顿挫的原因—— 巷口处,银质的HelloKitty发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努力维系着普通混血种身份的夏弥根本就没有发现! 怀着将军出征心情跟了上来的柳淼淼怎么也没能想到,小巷中并非男女的浓情蜜意,反倒是少年如同暴徒一般手持利刃,少女则像个女超人一样凌空而起。 这场景惊呆了柳淼淼,也让空中的女孩惊慌失措起来。原本的气势瞬间消失,武学宗师的名头也只能让她较为平稳的落地。可大脑停滞的夏弥却忘了下面还有一个手持刀剑的的路明非! 好在,路明非的反应还算迅速,第一时间就收起了梨地螺钿金装饰剑,没让从天而降的美少女被利刃贯穿、血溅当场。然后他在接住女孩和让开一步之中考虑了一瞬,觉得在不知晓夏弥为何突然发起进攻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 所以路明非后退了几步,看着女孩以欧美电影里超级英雄登场的姿势落地…… 尴尬和死寂在小巷中蔓延。就好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约好了在月圆之夜决战紫禁之巅,一个白衣胜雪,一个剑气激荡,摆好架势、放完狠话就打算开战,结果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小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里了,还生了一堆火在烤红薯…… 夏弥的脚趾都快要把鞋底抠烂了啊! 第32章 把昂热的骨灰都扬了啊! 夏弥用手指绕了绕头发,强压下了心中的尴尬和羞耻,硬憋出了一个笑容,打着哈哈率先开口: “啊哈哈……好巧啊师姐,你也来烤红薯……不是,你也抄近路啊。” “不是,她刚才已经到家门口了,抄近路也不会走这边。”路明非半点面子也不给,惹来了夏弥的一阵怒视,甚至还毫无自觉地继续盯着女孩,质问道: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敌意,又为什么要袭击我?”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夏弥在心中咆哮,然后就看到路明非开着刹那来到了柳淼淼身前,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钢琴小美女护在身后,继续用冷淡的视线看向夏弥,同时对着身后女孩解释道: “如你所见,我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根据卡塞尔学院那边的叫法,我们应该被称为混血种。其中有一部分非常危险,很可能会袭击无辜者……” 大庭广众之下,路明非先手给夏弥扣上了一个大帽子,气得女孩牙痒痒,心说你才是那个危险的混血种好吗?不然老娘也不用…… 不对!卡塞尔学院?路明非这厮还是官方的人?! 也不对!这话是能跟普通人说的吗?! 夏弥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撼地看向路明非,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入学之前签订的《亚伯拉罕血契》在脑海中回响。这一刻,没有龙王耶梦加得,有的只是三观震碎的混血种夏弥! 所以女孩在第一时间哇哇乱叫了起来,大声说着路师兄你不要乱说啊,我告你诽谤的,然后又对其身后同样世界观破碎的呆呆女孩说着柳师姐你也别乱听啊,知道的多了可是要被抓去洗脑的,很残忍的,会变傻子的,以后都口眼歪斜,治好了也流口水那种…… 同时还快步走了过去,想要拉路明非一把,让他这个大嘴巴赶紧住口,免得到时候卡塞尔学院清算的时候还把她这个无辜的小女孩也拉下水。 结果路明非反倒在夏弥靠近的时候抓住了柳淼淼的手后退了几步,不让夏弥靠近。 “路师兄~”这是夏弥有生以来最夹的声音,嗲得她自己都犯恶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有精神分裂,即将堕落成为死侍。在确定你的安全性之前,我不会让你靠近。”路明非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对柳淼淼补充道: “死侍更喜欢狩猎带有血统的人,但普通人也在它们的食谱之内。” 柳淼淼显然还没从世界观破碎中走出来,眼前闪过的还是路明非变戏法一样把那么长的一柄刀变成了项链,以及夏弥高高跃起的样子。而且比起今天才见到的学妹来说,还是如今的路明非更加靠谱一点, 所以柳淼淼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也没管路明非牵住她的手,反而是靠得更近了一些,躲在路明非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似乎是打算见识一下对面的漂亮女孩是怎么变成死侍的? 总不能拿出一个神光棒吧? 想到那副画面,柳淼淼甚至有点想笑。 可这就让夏弥更加崩溃了。刨除她堂堂龙王的隐藏身份,就算是伪装的身份也是正儿八经的卡塞尔预科班学员,标准的正派人士!结果到了路明非的口中怎么就变成死侍那种垃圾了?甚至还要被当作猴子一样看?! “路明非我警告你不要信口雌黄啊!”夏弥也不顾什么甜美学妹的人设了,打算掏出手机展示卡塞尔学院预科班的入学通知,可却摸了个空,只能干巴巴的继续辩解:“这是诽谤啊!诽谤!谁是危险血统啊?!” “那你为什么袭击我?”路明非懒得去管对方的反应,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 “我以为你是危险血统啊!”夏弥抓狂道,“你才像是精神分裂呢!性情大变不就是堕落的前兆吗?!” 她此刻也不想去思考将混血种的事情透露给普通人会怎样了,破罐子破摔地决定到时候把锅都推给路明非!若是这样也会遭到卡塞尔学院的清算,那她连夏弥这个身份也不要了,直接换个伪装再重新被录取一遍…… “我的血统很稳定,昂热校长刚才还做了鉴定。”路明非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更是拿出手机打给了昂热。 夏弥又一次呆住了。心说路明非怕不是昂热那个老骚包的私生子吧?光明正大的泄露了混血种的秘密,现在还敢给混血种的头头打电话? 结果只听到路明非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嗯”了两声,就打开了免提,手机里传出了一位老人和蔼的声音: “马上就要入读预科班的夏弥同学,是吧?” “是!”夏弥一秒入戏,把少女突然接到了校长亲唤的样子演绎得淋淋尽致。 “很高兴我们又有了一位‘A’级的学生即将入学,同时也很高兴你是一位充满了责任心的好孩子。”昂热稍微顿了一下,“明非的情况的确容易惹人误会,但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明非已经证明了他血统的稳定性,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 “所以这是一个误会?”夏弥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是个很奇妙的误会。”昂热开怀大笑,“相遇总是由小概率事件提供,误会也是难免的一环。” 夏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老东西,等她找到想要的信息,逮住了哪个状态不好的龙王,吃下之后保准要把老东西的骨灰都扬了!还有路明非的! 随后电话挂断,全然没提柳淼淼的事情。 但夏弥记得路明非和那个老东西说过柳淼淼撞见了这副场景,可昂热半个字也没提到,更没说让拥有催眠言灵的人来处理,就好像故意忽略了一样。 于是夏弥忍不住看了一眼路明非,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露出的小脑袋。两个人几乎就贴在了一起,无比亲密…… 这副场景让见多识广的龙王大人都忍不住眼角抽搐,心说路明非不会真是昂热在外留下的祸根吧? 可不管夏弥怎么想,在路明非拨通昂热的电话时,今天属于她的戏份就已经结束了。所以夏弥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小绕了一圈重新回去买手机。 路明非则是有些自我怀疑,觉得自己这两天真的好忙,遇到的意外比他那平平淡淡的十几年还多,好像自打从婶婶家搬出来之后,他的生活就突然丰富多彩了起来,好像那里才是困住他的牢笼…… 只要离开了那里,路明非就不再是寄人篱下的衰仔,而是被“最强混血种”寄予厚望的“S”级。 直到一声软软地呼唤从身侧响起,路明非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柳淼淼。 这已经是他和柳淼淼第二次在小巷中相遇了。若是第一次还可以用女孩正义感爆棚,不想看着路明非被小混混欺负来解释,那么这一次呢? 已经到家的柳淼淼又是因为何种理由才跟了上来,这让路明非感到疑惑,心说不愧是仅次于苏晓樯的“克星二号”。旋即又在心里批判起自己来,说苏晓樯已经不算是“克星一号”了,毕竟对方已经成为了与他分享秘密的伙伴,是值得信赖的存在。 但柳淼淼呢?她值得信任吗? 路明非在心中反问了一下自己,最终得出的答案却是“无所谓”。哪怕从夏弥的言行来看,混血种的世界对普通人是保密的,如果泄露了就要尽快处理。可那关路明非什么事? 他又没有加入卡塞尔学院,也和昂热说过这些事了,老家伙什么都没说,那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当事人不这么想。 “路明非……能陪我走走吗?”柳淼淼低着小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声音略微颤抖,像是还没从世界观的破碎中走出来。 女孩本就属于娇小的类型,再配上这样的动作和声音,竟莫名的带上了几分破碎感,我见犹怜就是最好的形容词。 只可惜路明非这贼人不解风情,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对女孩献上关心,甚至还愣了一下,反问道: “你下了钢琴课没有直接回家,伯母会担心的吧?” 毕竟上次柳淼淼为了“救”路明非,以至于误了自己的钢琴课,柳妈的电话第一时间就到了,还是路明非帮忙糊弄过去的。而要是细细算来,女孩已经连续三天因路明非而没有准时到家了…… 路明非可不想被柳妈记在小本本上。 可柳淼淼只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妈妈其实很忙。之前也只是因为于老师给她打了电话,她才知道我没有去上钢琴课。而昨天是因为保姆已经做好午饭了,我不回去吃的话妈妈也会知道,所以才提前给她打了个电话。” 今天可就不一样了。于老师提前告知了柳妈要“拖堂”,保姆也不知道柳淼淼究竟该什么时候到家,所以直到晚饭之前,女孩都是自由的。 自由。 这个词突然让路明非有些感慨,不免想到了初中的时候,不少同学都羡慕他的生活,家里人从来都不会管他,放学之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同学们却要奔走于各种各样的补习班、特长班。 但他对那段被人羡慕的时光并无深刻印象,只记得通往楼顶的铁栅栏,嗡嗡响的空调外,还有这个与自己同样孤单的、在城市边缘落下的夕阳…… “好吧。我可以陪你走走……”路明非同意了女孩的要求,本想平淡的陈述事实,却突然想起了苏恩曦的教导,正好说过在这种时候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所以叹息着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来,好像从来没有认真逛过这座城市。” 或许不少人都是这样,在家附近、甚至陌生的城市读书三年,本以为自己对那里已经非常熟悉了,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脚步只被困在了学校附近。就像马戏团里自小被拴上链绳的小象,永远都在绕着木桩转圈…… 柳淼淼作为路明非的老同学很想反驳。因为她也是坐在车上看着路明非踢石子的人之一,也曾羡慕过路明非的家教不严,没有人来接,可以尽情享受放学的时光,而不是被送到钢琴老师那里。 可女孩只是张了张嘴,并未说出口。因为苏恩曦说得没错,少年的忧愁本就帅得一塌糊涂,加上柳淼淼刚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她甚至只有躲在男孩的身后才敢一窥那个世界,并不宽厚的背部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原本耸耷着的肩膀也不知在何时已然挺直,好像撑起了整个世界。 以至于柳淼淼再想到曾经的那个衰仔,都不免多上了几分滤镜,还以为路明非自小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事情,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对着危险,在夜深人静的时间里舔舐伤口…… 突然有些心疼。 所以柳淼淼决定就现在,就在这个午后,由她来充当路明非的向导,带在阳光明媚的时间里好好逛逛这个城市。可就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女孩悲哀的发现,她似乎也不了解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毕竟柳淼淼的生活也很单调,平时就是家、学校、于老师家三点一线,偶尔和朋友们逛街也都没什么新奇的,肯定不会是路明非感兴趣的地方,就算是全家一起出去玩,也大多是出去旅行,不会留在这里…… 她对自己的家乡也不熟悉,就像她不熟悉路明非这位老同学。 “我们随便走走吧。”柳淼淼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特定的地点,却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这座城市。”也让我重新认识一下你。 女孩的好胜心被一旦激起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在此之前,柳淼淼是个除了钢琴之外什么都不太在意、不会较真的女孩,但在“阴差阳错”之下,她有了第二个较真的事物。 “走吧。”柳淼淼背着手转身,裙摆飘扬,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歪着小脑袋笑道: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目的地清晰,但今天无所谓拐弯抹角,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累了就打车回来。” 第33章 错过了,不要紧 虽然柳淼淼说得豪情万丈,但炎热酷暑会教她什么叫做谦卑。好在他们已经扩展到了新地图,走进了一个公园,绿荫和人工湖带走了不少暑气,哪怕温度依旧不低,但起码经过树荫的风还是凉的…… 女孩找了个秋千坐下。那似乎是专门为小孩子设计,座位挂得很低,哪怕以柳淼淼这种娇小的身材都需要让身体尽量往后靠,仅让小部分臀部和大腿居于正中才能使得腿足悬空。 穿着短袜和圆头小皮鞋的双脚慢悠悠地在空气中摇晃;纤细的双腿因为高温而泛红,此刻正随着主人体温的下降而逐渐变回白嫩;故意靠后坐着的姿势只有挺直腰背、身体前倾才能维持平衡,让女孩那原本略显贫瘠的身材也勾勒出了完美的“S”形…… 这种时候,路明非应该上去帮忙,轻轻推动女孩的后背,让秋千摇晃起来。 但很可惜,他只是在旁边同样是为小孩子提供的摇晃木马上坐下,甚至颇为童趣地将双腿蜷缩了起来,还握住了小马用于把持的扶手。 “路明非。”女孩小心翼翼地松开了一只手,不再抓握秋千绳,而是理了理发丝,让精致俏脸尽数露出,比了个剪刀手, “可以帮我拍个照吗?我也可以帮你拍。” 这没什么麻烦的,路明非也没有拒绝,停止摇晃木马,掏出手机给女孩拍了个照,恰巧微风吹拂,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响动,几许阳光就像杀出重围的囚徒,终于得到了片刻释放,哪怕之后会被重重绿荫再度遮蔽,也要用尽最后的力气绽放光彩。 于是丁达尔效应出现,仿佛聚光灯一般照在了女孩周围,暗色的裙装配着圣洁的光芒,好似曾经尚未对主发起叛逆的堕落晨星,美不胜收。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柳淼淼的剪刀手了,那俏皮地动作与这充斥着宗教艺术感的画面有些冲突,所以在路明非通过QQ将照片发过去的时候,柳淼淼也有些遗憾。 “如果摆出的是祈祷的姿势就好了。”柳淼淼十指交叉着握在一起,距离下巴略微保持了一段距离,同时闭上双眼,旋即又失落地放下了双手, “真可惜……” 就好像在交卷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一道题写错了,奈何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并未察觉,只有失去了机会才后知后觉。也像柳淼淼已经认识路明非至少四年了,可当仅转学回来一年的苏晓樯出现时,她的存在感依旧会消弭无踪…… 女孩子的多愁善感总是说来就来,加上刚才的遗憾,让柳淼淼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不过下一秒她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想到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悄悄地瞥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 “嗯?” “樯樯知道你的事情吗?就是关于……唰——唰——唰——的……”柳淼淼用空余的手在空气中划拉了两下,还添加了配音,有些中二,但对于漂亮女孩来说只会显得可爱。 但这种说法有些令人难以理解,毕竟路明非记得自己说过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官方称呼是“混血种”,所以他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柳淼淼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于是柳淼淼刚打起的精神又低落了下去,撇过小脑袋用于遮挡嘟起的樱唇,含糊不清地继续道: “那她也是因为意外么?” 肯定不是啊。虽然知道的时间相差并不遥远,但路明非可是早在小天女拍着胸脯说要帮忙的时候就说过了有关路鸣泽的事情。加上他也不想让柳淼淼继续了解更多了,所以并未提起,只是摇了摇头。 这反倒让柳淼淼更不服气了,忍不住问路明非为什么能和樯樯直说,到了她这里却要遇到意外、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做出解释? 这无疑把路明非问住了。因为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若非今天夏弥引起的误会,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和柳淼淼说起有关混血种的事情。但归根结底,却也能用两个字来概括, “不熟。” 何等冰冷无情的理由。路明非在说出的瞬间自己都愣了一下,觉得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好,张了张嘴想要挽救一下,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柳淼淼脸上的复杂表情—— 她在这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路明非的影子,与曾经的衰仔截然不同的影子。旋即柳淼淼的眼中便闪过一丝了然和悲伤…… 就好像刚才错过的阳光,女孩也错过了四年。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理由。在这短短的一年当中,苏晓樯才是那个和路明非嬉笑打闹的人,陈雯雯才是路明非的白月光,她只是一个冲动上头、气急败坏地参与其中的笨蛋…… 等等?陈雯雯? 柳淼淼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但却又好像许久未曾听闻了。 因为她的名字本应挂在路明非的嘴边,她的身影本应刻在衰仔的心底,就算说到信任、说到分享秘密,也应是那个白裙的女孩排在第一位。 可柳淼淼已经好久没有听过那个名字了。短短的一周多却漫长得好像一个世纪。 “所以……陈雯雯知道吗?”女孩轻声又问。 这话也让路明非一愣。先是思考了一下柳淼淼为什么会提起对方,然后又察觉到了自己的心中也“好久”没想起过这个名字了。明明就在前天,他想起仕兰校花的时候还忽略了眼前的钢琴小美女,但到今天为止,他的生活却被小天女和柳淼淼塞满了,顶多还要加上一个苏恩曦…… 不过路明非已经不是那个衰仔了,哪怕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也不会产生任何波动,同样摇了摇头,反问道: “为什么会提起她?” 因为你暗恋陈雯雯的事情全仕兰都知道啦。柳淼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可路明非却直接看穿了她的表情,几许羞耻从心底升起,却又很快流逝无踪,让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这事怎么会传的人尽皆知呢?” 柳淼淼突然觉得路明非这副样子也还不错,若是换做了往常的他,多半已经涨红了脸,开始胡言乱语一通,然后把她甩在这里逃跑了。 而不是皱着眉头独自反思,究竟是哪一点出了纰漏。 不知为何,柳淼淼的心情好转了,先是忍不住捂着嘴轻笑了几声,然后才慌忙地摆手说不是在嘲笑路明非,最后笑着指点道: “笨呐~你靠在篝火旁会没有感觉吗?” 其实柳淼淼更想说她在网上见过一种说法,这世界上只有两种存在胜过日耀:生命的绽放,还有爱者望向被爱者的双眼。 但她胆怯了,因为她怕路明非也看向她的双眼,其中究竟闪烁着的是喜欢,还是不服输的欲望? 柳淼淼不知道,她只觉得大概率是后者。那太丑陋了,不符合少女对情感的期许。所以她忍不住低下了头,在内心批判起了自己,又安慰自己说时间尚短,且看来日…… 可路明非却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好像也被“篝火”灼烧过,就在最近,就在小天女身上,在苏恩曦身上,甚至面前的柳淼淼都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这让他不禁感到了迷惑,下意识觉得柳淼淼说得不对。 他突然很想问一下眼前的女孩是不是喜欢自己,借此来证明她的说法并不正确。可路明非又想到了小天女的三令五申,尤其还是以柳淼淼做例子,说柳淼淼脾气好,但柳妈可不是吃素的,她小天女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路明非迟疑了一瞬间,姑且将疑惑埋在了心底,继续拽着木马的握把摇晃,强行略过了这个问题。 柳淼淼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享受起了片刻的宁静。但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又引起了话题: “所以……路明非你不喜欢陈雯雯了?” “应该是不喜欢了吧?”路明非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现在也感受不到‘喜欢’这种东西。而且回想起来,如果真的和陈雯雯表白,简直就像马戏团开场的锣鼓声,大大伙都等着锣声敲响,看着我这个红鼻子登上去惹人发笑。” 正因为失去了感情,路明非才能冷静的审视自己,为原本记忆中几乎要被神化的白裙褪去光辉,想起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读书,只是为了靠近陈雯雯一点,才会硬着头皮加入。 “有些夸张了吧……”柳淼淼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双脚蹬地,摇晃起了秋千, “不过不喜欢了也挺好的……当你不再围绕着某个人转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就像我之前的世界里只有钢琴,从来未曾想过还有另一个危险而瑰丽的世界……” 路明非不置可否。因为他曾经也幻想过黑超降临,带着浓重的口音说我们没时间在这玩过家家了,世界需要您来拯救。随后他就披上一件风衣,在一众同学震惊的目光中踏上旅程。 所以他对混血种的世界也很好奇,就算遇到了奥丁也不觉得危险。但对柳淼淼来说可不一样,她甚至没有路鸣泽送来的礼物,就算哪天死在了无人的角落也没办法等到路明非从天而降…… 路明非可不想看着那种事情发生,他觉得应该尽可能地消磨女孩的好奇心,一盆冷水就泼了过去: “那个世界的确瑰丽而危险,你最好离它远些。” “我又不是笨蛋!”柳淼淼带着几分娇嗔开口,“我当然要躲得远远的喽,我又不是夏弥,一蹦三尺高……” 说到这里,柳淼淼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便宜师妹高高跃起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了路明非, “对了,路明非。把你的手机号报给我吧。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你口中的……额……死侍?我总不能用QQ给你发消息吧?” 其实打电话也来不及的。像柳淼淼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死侍吃的时候都不用细嚼,说不定连骨头一起吃下去都不会塞牙。 路明非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还是老实地报出了电话号码,同时,他通讯录里也多出了第二个号码。 柳淼淼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触摸屏上点击了拨号,成功让路明非的摩托罗拉响了起来,仍是那没品的出厂音乐。于是钢琴小美女又来了兴致,摇晃着秋千翻找了起来,问路明非喜欢哪首钢琴曲。 路明非哪懂这个,他对钢琴的了解就只有《海上钢琴师》,只记得1900弹琴的时候帅死了,甚至能点燃香烟,但他叫不上来里面全是英文的曲名。所以路明非只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什么钢琴曲…… 但柳淼淼没在意这个,说着那就她自己挑了,然后让路明非打开蓝牙,说是要传首曲子给路明非,免得他再继续用摩托罗拉的出场音效。 其实路明非也想换来电铃声的,但他既没买电脑、也没有读卡器,再加上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以至于根本没时间想这么多,所以也就一直没换。而现在可是钢琴小美女亲自给他挑来电铃声,这消息要是放出去,又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双目泣血,恨不得把路明非撕成八瓣活吞下去…… 于是,一首《CanoninD》被柳淼淼传了过来。 路明非不认识曲名,但点开之后却是想起了与柳淼淼在小巷中相遇时的声音,女孩的来电铃声就是这个。 “难道不好听吗?”女孩面色严肃的质问。 路明非当然不会被这小姑娘吓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首曲子蛮好听的,所以给出了令人满意的回答,并将其换成了手机铃声。 柳淼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随后又从树荫下看着已经不那么刺眼的阳光,轻轻声开口: “路明非。你说的对,我们的确不熟。” 女孩并不打算追究这种说法,甚至觉得很对,所以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对着路明非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柳淼淼。” 答错了题,没关系,以后还有考试;可惜了景致,没关系,以后还有阳光;错过了往昔年岁,没关系,还有以后。 “我是路明非。” 微风再度吹来,曾经错过的圣洁荧辉再度降临,就像在说, 你看,错过了不要紧。 第34章 见见世面 2007年,7月20日,傍晚,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这是楚子航暑假的最后一天,高考的沉重压力让仕兰这所自诩为“与国际接轨”的贵族学校也不免染上了特色,短短两周的暑假就像是在开玩笑,预兆着高三一年的痛苦与紧迫。 白T恤、牛仔裤,楚子航背起了藏有凶器的网球包,和妈妈打了个招呼—— 楚子航早就和妈妈说过了昂热的事情,并不详细、也不包括混血种,只说了对方是一所国外名牌大学的校长,正在这座城市考察,想要和仕兰合作设立预科班。他作为学生会长,要代替校方尽可能的陪同对方。 今晚外出则是约好了一起打网球。 这种说辞其实挺离谱的,毕竟在楚子航的描述中,昂热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绅士,正常人都想象不出这种老人打网球的样子。可苏小妍就是相信了,还笑嘻嘻的说让自家儿子用外旋发球狠狠的爆杀老家伙,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楚子航只能无奈的说那都是漫画,虽然现实中也有人能打出来,但他做不到。然后苏小妍就竖起了大拇指,说她相信自家儿子,只要稍微练一练就能学会,甚至还要给楚子航报一个网球班…… 楚子航果断拒绝,背起网球包走出了家门,昂热的座驾已在外面等候。 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仿佛隐藏在这墨色背景当中,唯有路灯能勾勒出它的轮廓。楚子航不禁看了下远处的小区门卫,同样昏黄的灯光从执勤室中透出,这让他难免想到了那个雨夜,还被他当成“自甘堕落”的父亲说着学校的保安根本就不敢拦下那价值八百万的迈巴赫…… 想来自己家小区的保安也没敢拦下玛莎拉蒂吧。 楚子航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无喜无悲。随后在昂热校长的示意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先是拿起了座位上的灰色风衣,然后才坐了进去。 “执行部的标准套装,其实应该更繁琐一点,配备各种装备武器,但我觉得你不需要。”昂热将雪茄从嘴边拿下,笑着吐出烟雾。 楚子航点头,将网球包打开,握住被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让村雨那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上行。 “御神刀·村雨。”昂热报出了妖刀的名字,“传说中杀人之后会自动渗出清水洗去血迹的妖刀。你手中的这把是影打,真打在你父亲被奥丁控制期间失踪了。” “我会取回来的。连同奥丁的头颅一起。”楚子航的仇恨并不会因父亲的归来而消失,就像昂热之前说的那样,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消失的东西,只有一方的彻底死亡才可消去! 于是车子发动,楚子航调节了一下呼吸,忍不住瞥了眼后座。 路明非还没上车,昂热似乎也没给路明非准备风衣。 “他比你想象的更加‘富有’,这些东西不需要我准备。”昂热继续吞吐着烟雾,就是语气略显羡慕和嫉妒,对于一个老人家来说略嫌恶心。 但楚子航不会做出评价,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十多分钟后,玛莎拉蒂在路明非的公寓楼下渐停,身材修长的少年打开后座车门,平淡的与车上两人打了个招呼,坐了进来。这让楚子航不由得感到了几分讶异—— 车上三人,昂热穿着好像要去参加宴会或是葬礼的黑色正装,袖子略微鼓起;楚子航披着执行部的灰色长风衣,手持利刃; 唯有路明非双手空空,长西裤、白衬衫、黑马甲。没有作为外套的西装,衬衫袖子向上翻起,露出半截小臂,偏偏却打了领带。给人一种正式、却又不够正式的错位感。 “沢田纲吉在指环争夺战时的打扮。”路明非迎上了楚子航的目光,毫无羞耻地解释,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我选的。” 楚子航并未听说过那个名字,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随后便陷入了沉默。反倒是昂热咳嗽了两声,主动发言让车里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日本漫画《家庭教师HITMANREBORN!》当中的主角。不得不说,明非这副打扮挺合适的,因为沢田纲吉在点燃死气之炎之后就是这副冷淡的模样。” 此话一出,就连路明非都不禁抬起了头,看向昂热,好像在说校长你还懂得不少,就连他都是在苏恩曦说过之后百度才知道的。但昂热只是笑着敲了敲耳麦,表示这都是诺玛的功劳,然后又看向楚子航, “你看,我就说明非比你想象得更加‘富有’,一会儿就算他从屁股后面摸出把一人高的刀都不要惊讶。”、 毕竟路麟城那边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那个魔鬼又变强了。找上门来强行更改了交易内容不说,能够提供的助力也大了不少,甚至还能挖出一只三代种给路明非练手。 昂热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路明非一眼,少年眼中的棕褐色并无半点威势,可他却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满是『贪婪』的眼神。 风声呼啸,车流不停,玛莎拉蒂的时速表开始狂飙,哪怕没有展开时间零的领域,昂热的反应速度在混血种当中依旧顶尖,区区车流无法成为他的阻碍,很快就驶出了市中心, 可却没有直接奔向市郊,反而是拐了个大弯停在了一个破旧小区楼下…… 路明非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也伴随着另一边车门的打开成真—— 精致得好像妖精一样的女孩打开车门,好像车内狭窄的空间影响了她施展基纽特战队的登场姿势,所以夏弥只是在坐进来之后不伦不类地敬了个军礼, “大兵夏弥,前来报道!” 车内被两坨冰块浸染的气氛终于打破,昂热终于不用挂着僵硬的笑脸,乐呵呵地回了个军礼, “我是上将昂热,准备好出发了。” 因为路明非之前的一通电话,让昂热注意到了这座城市还有一位高达“A”级的混血种。秉承着不能厚此薄彼的想法,他决定也带上夏弥一起去“见见世面”。 车内的空间突然均衡了起来。 骚包的银发校长和呲着小虎牙的青春少女联手抵御两块冰山释放出的寒意;后座的同样双手空空的粉色T恤和路明非的打扮相得益彰,与前面的两位泾渭分明;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但夏弥的心情并不美丽。 她怎么突然就被拉上了贼船,要去刨自家手下的坟了啊?! 虽然在做出决定,打算混入卡塞尔学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踏上征程的时候,夏弥还是不免有些怅然和悲伤。 直到玛莎拉蒂驶入郊区,抵达最终目的地,夏弥才有些恍惚地从车上下来,看着昂热走向了一个好像“太空人”的家伙。 “容我介绍一下,”昂热单手抚胸,老骚包的气质倾泻而出,“这是我们卡塞尔学院装备部的精英成员,里斯·鲁伯特先生。而这边,是即将成为龙类噩梦的路明非,楚子航,夏弥。” 路明非和楚子航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夏弥则是在心中嗤笑一声,心说我不单单是龙类的噩梦,到时候也要成为你们的噩梦。随后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在现场仪器的灯光下映衬下,可谓是光彩照人。 若是换做绝大多数男性,都要被夏弥的笑容勾走了心神,今晚做梦的素材都有了。 但很可惜,这里没有一个正常人。尤其是装备部的里斯·鲁伯特,这厮隔着透明面罩打量了一番夏弥,先是伸出拇指对她稀有的贫瘠身材表达了赞赏,然后才略微嫌弃的后退了两步,嘟囔着怎么就不是个纸片人…… 你已有去死之道啊!混蛋! 夏弥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刚才展露笑容时露出的小虎牙还没等收回,就已经是张牙舞爪的想要把“太空人”从那身装甲里揪出来暴打,还是昂热突然展开了时间零的领域,把里斯带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才回过身来解释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真的。我也不止一次想把装备部的家伙暴打一顿,但很可惜,他们身上的爆炸物实在是太多了……” 夏弥这才抽着鼻子哼了一声,反倒是路明非上下审视了一番“太空人”,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比如?” “比如我手里的操控面板!”里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挺起了胸膛,高高扬起了手中类似数位板一样的东西, “这可不止能操控前面的挖掘设备,还能在危急时刻充当破片手雷!而且它采用了……” 里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昂热打断了,后者招了招手示意三个小家伙过去。恰巧路明非等人也只是好奇“太空人”身上的爆炸物都有什么,而不关心它们究竟是怎么制造的,所以直接忽视了对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走到了昂热身边。 那里有一个漏斗形的坑洞,直径大约十米,深度仅有三米左右,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就和平地没有区别。 “就是这里了。”昂热指着下方的中心点,那里有一台自动化的机器正在进行挖掘工作,这也是现场只有昂热四人和里斯的原因。 “里斯是在看到我们的车子之后才重新启动了挖掘工作,所以距离它的‘墓穴’被打通只剩下了不到五分钟。” 昂热的目光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今晚的舞台本就只应属于他一人,三代种就是为他宝剑开锋的祭品,旧时代最强的混血种也只能充当观众,至于其他的两位“A”级更是沾了路明非的光,这才能在入学之前就见识到龙类与混血种的残酷战争。 忽而,雷鸣响彻,大地撼动。 下方正在施工的机械被土石包裹,掀翻到了一边,精密的机械结构当中闪出火花,随即彻底被掩埋无踪! 这不是预定当中的事情! 甚至大地与山之王都没有想到! 夏弥根本就没有在这种时候动手脚的想法,哪怕她的心中也感到了怅然和悲伤,但她没必要为了区区一只三代种露出破绽!哪怕是次代种也不行!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下面的东西出了意外,它要提前醒来了! 元素乱流开始在天穹之上凝聚,原本就已经被压得很低的云层终于得到凝结,化作了惊雷和暴雨,漏斗状的坑洞下方泥土飞溅,如神话传说中摩西分海一般向两边扩散,显露出原本在五分钟后才会重见天日的漆黑棺椁……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从棺椁处传来,它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土石托举着竖立起来,随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棺盖滑落,露出其中苍白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丝袍的“女性”,乌发及踵,肤色苍白,暴露在外的身体部分枯瘦无比,让人不禁联想到沙漠中死去却并未被分食的小动物,或是即将被绷带包裹的木乃伊…… 但现在,暴雨已至,枯瘦的身躯得到浇灌,干瘪的肌肤得到滋润,元素如鲸吸一般被她纳入体内,如同汽灯一般的黄金瞳已在缓缓睁开! 她将要醒来! 往昔的征战与罪孽都化作了尘埃,她有幸在至尊与君王的面前醒来!此时降临的暴风雨就是在为她接风洗尘!泥土间奔流的雨水都仿佛是迎接她的花瓣! 美丽! 震撼! 宏大! 这本就是她归来应有的威势,因为她是强者! 但“观众”不这么认为。 就在她即将完全睁开眼睛,重新恢复水润的双唇将要开口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了爆鸣声,一个闪烁着荧光的物体如流星般坠落,将所谓的“强者”脖颈贯穿,钉在了棺木的基底之上! 出手的是路明非,所用的…… 是“爆炸物”。 明亮的金色在路明非的眼眸中点燃,急速的新陈代谢拔高了体温,让他的周身都升腾起水雾。 比起下方的三代种,路明非反倒更像是冷酷的暴君,冷冷地注视着里斯·鲁伯特,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发生爆炸? “谁让你们没听完的,那个东西要按了启动之后才会爆炸,不然非常稳定。” 里斯缩着脖子辩驳了一句,然后就目睹了路明非的凭空消失。 第35章 勇武与决意 棺木之上,路明非双手双手握着不知何时取出的梨地螺钿金装饰剑,死死地抵住了三代种那纤细美丽的脖颈,试图断绝对方醒来后的第一口呼吸,却又许久没能刺入。 这当然不是路明非在怜香惜玉。 而是她已醒来,如同汽灯一般的黄金瞳已然全部张开,遍布狰狞鳞甲的爪子将利刃抓握在了手中,崩出火花与鲜血,可就是不让路明非得逞! 甚至于,卡在了她脖颈之间的控制器都因她的苏醒而被迫挤出,让路明非终于看到了之前的一击并未贯穿她的脖颈,只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卡在了喉管当中,并在此刻一点点被排出体外…… 她笑了。 真的很美。原本干瘪的肌肤在雨水和元素的滋润下变得饱满而富有弹性,妖异的黄金瞳明亮而深邃,好像映衬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也就是路明非不知道夏弥的真实身份,不然多半要吐槽一句大地与山之王怕不是根据颜值选的眷属,要不然怎么碰上了一个三代种都美得惊心动魄。 但这终究不是相亲节目的现场,是血与火的厮杀!路明非也早就不是那个能被白裙和杜拉斯的《情人》迷得找不着北的衰仔,而是能散发出澄澈杀意的怪物! 利刃一点点刺下,女人终于感到了不妙,觉得自己龙化的进度比不上眼前男孩逐渐攀升的力道,遍布鳞片的利爪也无法继续抗衡极适斩肉的刀锋, 她眼中的深邃和沧海桑田彻底消失,转而变成纯粹的愤怒。还未完全修复的喉管射出气流,震动空气,仿佛在咆哮, 退去! 巨大的波动以棺木为中心迸发,震慑了从天而降的雨流,也震开了路明非,让他带着蒸腾的水汽划出完美的抛物线,随后重重落地,看向破碎的棺椁和伸手拔出喉部异物的身影…… 随后龙文诵唱声终结,言灵·君焰爆发,如同凝固汽油弹一般从天而降,以火海席卷大地! 楚子航宣告加入战场。 而夏弥则是悄悄看了一眼昂热,发现这老头只在三代种提前醒来的时候惊讶了一瞬间,随后就恢复了镇定,现在更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战场中心。随后她又看了看路明非和楚子航,觉得他们两个都有武器、而她什么都没有是个很好的借口,索性没有跟着跳下去,反而是乖巧的站在了昂热身边看戏…… “砰——” 明亮的聚光灯突然打向了战场中央,里斯·鲁伯特在昨晚这项工作后跑得比兔子还快,笨重的“太空服”并未影响他的速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尽头…… 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并未伸手遮挡突然亮起地强光,反而挥手让火焰不再靠近,像是沐浴擢升一般享受着光与热,暴露在白袍之外的肌肤尽数被狰狞鳞片覆盖,就连那张美艳动人的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差不多了。 在没有血食的情况下,她只能恢复到这般模样。 但眼前不就有四个吗? 所以,她起步,大地崩碎,携狂风与暴虐,在暴雨中依旧燃烧的君焰被她的行动带成了一道火线,笔直杀向那个敢在最初向他张牙舞爪的男孩! 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肺部在瞬间膨胀,巨量的空气伴随着君焰的热量被她吸入,化作提供运动的燃料;狰狞利爪虽然已经被证明了不如刀刃锋利,但依旧是能划破喉咙,释放鲜血的绝世凶器! 路明非像是被吓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只是眼底的金色愈发明亮,周身蒸腾的水汽在瞬息间暴涨, 言灵·刹那·四阶! 本就体验过“奇迹”的路明非只是缺少了一块磨刀石,在察觉到8倍速无法对女人形成压制时,他的本能就开始驱使着言灵的蜕变,刚才在光与热中得到擢升的可不止是那头三代种,还有路明非! 炽热的利爪拂面,暴虐的力量在大雨中宣泄,两双黄金瞳在强光中碰撞,一者凶厉可怖,一者平静似水。 于是火花乍现,比起凶器更像艺术品的刀刃与利爪碰撞,在短暂的激起火花之后迸发出了鲜血,削掉了女人大片的鳞甲和血肉,却最终卡在了坚硬无比的骨骼上,不得寸进…… 为了不被女人顺手夺走武器,路明非只能握紧刀柄,以压倒性的速度踢出一脚,直奔对方腹部,成功将她击飞出去。 早已做好准备的楚子航立刻欺身而上,手中村雨在大雨中挥动,半圆形的斩击好像湖面荡起的波纹,比起路明非那种胡乱挥舞的架势更加迅猛凌厉,在短时间内对尚未稳定身形的三代种造成了压制! 但他毕竟初出茅庐,君焰也在当前的天象之下作用甚微,第一战所遇的就是无数密党精英都不一定亲眼见过的三代种…… 短暂的压制对他来说已是极限。 好在路明非可不会像昂热那样看戏,回稳身形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略显凌乱的刀势在刹那的帮助下成功避开了楚子航的村雨,让刚刚适应了楚子航攻势的女人又一次阵脚大乱,猩红的血花在强光下绽放不停,染红大地。 突然,女人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笑意! 那满是利齿的嘴里挤出一个音节,却好似装修的电钻声被强行捏在了一起,让人不禁感到烦躁和头痛。与此同时,掀翻机械时的场景再现,周遭的土石如同巨蟒一般扑杀而出,似乎想要两人步入那台机器的后尘! 路明非迫不得已,伸手擒住仕兰中学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毫不留情地朝着昂热的方向甩了出去,随后凭借着刹那的速度脱身而出…… “早该这样的。” 路明非很感谢楚师兄的仗义出手,他也不得不承认,楚子航的存在让他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压力暴降,但那需要路明非分出心神去配合楚子航…… “我还是想试试,和你单挑。” 路明非猛地一震饰剑,脸上无悲无喜,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开始蔓延,原本因楚子航加入战场而停滞不前的刹那,再度攀升。 女人在暴雨中站定,狰狞脚爪深陷泥地,这并不能影响她暴起伤人,但她选择了站在原地观望,既是让自己缺失的血肉尽快愈合,也是在考量着对面那个奇怪的人类。 女人可是跨越了数千年时光复苏于此的旧时代残党,对于人类这种弱小却强大的生物早已见怪不怪,哪怕路明非的言灵·刹那一再攀升都不会让她感到震惊。 因为人类总是那样,说不定就会因为某些小事触动,从而爆发出强大的精神意志,又在精神的影响下不顾一切,像是与魔鬼交换力量一般,在短时间内迸发出令纯血龙族都为之侧目的力量…… 但眼前的人类不一样。 他太冷静了。 哪怕是刚才那个使用了言灵·君焰的人类都只是表情较少,挥舞刀刃之时也带着极端的杀意,就好像要将她的每一寸骨血都碾碎。这才是人类面对龙族时的常态,剩下的全部都是贪婪或是不甘…… 那真是令龙兴奋至极! 因战争铭刻下的仇恨挥舞利爪!因对权与力的渴望彼此厮杀! 深埋骨血的暴戾是他们的力量源泉,天性的好斗引爆无休止的混乱。大地、天空、海洋,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战场。君王与君王对垒,臣子与臣子攻伐,那才是属于龙族的世界! 这种东西伴随着龙的血流入了人类,形成了名为混血种的杂碎,让龙族有了新的乐趣!在血与火的狂潮中慷慨高歌! 而不是像眼前的人类一样,无聊的令她作呕! 卑劣的窃火者,怎敢跳出龙族制定的“游戏规则”?! 女人突然愤怒起来。狰狞着面目发出咆哮,嶙峋残破的骨翼带着鲜血从背后挤出,黄金瞳中燃起的火焰好像要将时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原本身着白袍的美丽女人已然变成了充满宗教意味的亵渎怪物。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受着体内无形领域再次跨越门扉。 言灵·刹那·五阶! 32倍的神速让路明非快得好像一道影子,包裹周身的蒸腾水汽在雨幕中拉出一条白线,最终融在了连接天地的水里。 于是刀锋横落。 那是一记不怎么标准的横切,未经系统训练的刀术本应半点也不美,可在神速的加持下却好似弦月,还未彻底熄灭的君焰与奔流的土石为它作伴,让清冽的圣洁与地狱的污浊在此显现、碰撞! 残破的骨翼无法让女人飞行,但却让她相当于多了两只手,可以在路明非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艰难支撑。坚硬的骨骼与利刃之间连续崩出火花,伴随而起的还有鳞片和血肉。 女人终究无法完全挡下路明非的攻击,她也只能保住身躯的重要部位,那双遍布鳞甲的狰狞龙爪都已经倍削去了绝大部分物质,只剩白玉般的骨骼被手臂带动,勉强维系她那风中残烛般的生命…… 本不应如此的。女人心想。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茧化了,自然知道漫长沉睡之后的虚弱。所以她的墓穴选在了一个生物丰富的地区,茧化时造成的影响会将周围的一切污染,成为她醒来时的血食。 可这一次,迎接她苏醒的不是食物,而是平淡到令人作呕的少年,还有冰冷刺骨的刀锋! 女人像是要将心中不甘全部倾泻而出一般再度咆哮,震起的声浪甚至让路明非移动的速度都受到了影响,让他那原本无法被视野捕捉的身影再度显现…… 这一幕清晰地映在了所有人眼中。对昂热来说,这是为路明非“开锋”的仪式,是宣告龙族覆灭的号角;对楚子航而言,这事千载难逢的恢弘时刻,是百年之后、垂垂老矣之时也无法忘怀的时刻; 可夏弥只感到了悲伤。 她从那声咆哮中听到了太多的不甘,冷酷无情的龙之心与不知是否存在的人之心在这一刻巧妙地贴合,让她做出了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 一滴小到不能再小的龙王之血从她指尖滴出,通过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潜入地底,被权柄包裹着奔向了那苦苦支撑的三代种! 这份力量不足以让她抗衡路明非,但却可以让她长出完整的膜翼,从此以后远走高飞,在卡塞尔学院的追杀之下挣扎求生。 逃吧。 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赦免她的一切,赋予她逃跑的权力。 也就在龙之血滴落而出的瞬间,女人突然瞪大了双眼,却又死死抑制住了看向高出的冲动,只是口中森然利齿紧咬,顺着路明非的力道被打入泥土,让无论如何都保持着高傲的三代种卑贱得像一只虫豸…… 于是,她成功取得了那滴血。 无需考虑外服还是内用,在她们相遇的那一刻,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就已经产生,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女人的身体,化作最纯粹的力量。 “王……” 女人并未立即催动这份力量,反而是尽可能的蜷缩身体,用骨翼将之包裹。纯正的龙文从那张怪物般的口中呢喃而出,哪怕近在咫尺的路明非都无法听闻。 骨翼和利刃的碰撞声仍在暴雨中响起,如同一曲悲歌,为这位尊贵的三代种送葬。可女人却无动于衷,就那么蜷缩着身体,像个窝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一样,听着金铁交鸣之声,默默估算着骨骼断裂的时刻…… 她知道,王是想让她逃。 她嗤笑,王还是那么软弱。 她暴起,在骨翼破碎的那一刻! 无用的累赘已经破碎,碍事的废物已被切断,王的力量不应用来逃跑! 言灵·无动尊! 在人类神话中,这个词语指向的是不动尊菩萨,也就是不动明王。它具有在遇到任何困难的时候,均能扫除障难,并不为之动摇之意。而在龙族当中,这是强化肉体,锚定精神的决死言灵, 它的强度比不上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青铜御座,但它却可以让使用者的精神凌驾肉体,在意志消失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取消! “来!” 女人咆哮出声,违逆了王的意志,却又在王的面前,展现她的勇武和决意! 第36章 默默无闻的死亡 路明非不知道女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了骨翼破碎,就像敲开了一枚鸡蛋,露出其中柔软的内容物,那么接下来不是直接下锅就是搅碎了之后再下锅,顶多还会加点盐和胡椒粉,但都没差。 女人的“壳”已经被敲碎了,路明非手里的“筷子”自然要伸进去。带着『枝菊纹』的清亮刀锋在神速加持下几乎变成了一道流光,拖着不长的尾焰袭向女子,却被对方仓促间抬起只剩骨骼的手臂挡住。 这一次没有传出金铁交鸣之声,反而像是锯子被木结卡住,震得路明非手掌发麻,还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响声…… 路明非毕竟初出茅庐,手持凶器“作案”的经历更是只有两次,其中一次还有奇迹加身,在神速系的碰撞下转瞬分出了胜负。所以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生疏,在听到异响的时候还抽空看了一眼是不是自家弟弟给的宝剑破碎了。 也就是这一眼,让女人抓住了破绽。 在言灵·无动尊的作用下,她手臂上的血肉迅速增殖,就连青黑色的鳞片都重新生长了出来,变得更加坚硬狰狞。由新生肌肉带起的力量瞬间挣脱了路明非的钳制,将这个在战场上还敢分心的大男孩甩了出去,巨大的力道甚至震开了雨幕,让路明非的周身炸出一团团空腔。 多亏了刹那带来的神速,路明非在空中扭转身形,以较为平稳的姿态落地,并未被泥泞土壤中的尖利石块刺穿身体。 “呼——” 路明非的新陈代谢在刹那的作用下变得极快,心脏几乎是全负荷泵动,但相较之下,他的呼吸却显得很慢,每一次都悠长无比,像是要将体内的一切废料都排出体外,随之便是鲸吞牛饮,连雨幕都被他的汲取,在他周身形成漩涡。 这可不是混血种身上能够出现的状况。别说远在日本的老人,就连高处的“最强屠龙者”都无法做到。但离奇的是,在场的五位当中,竟有三位可以—— 夏弥,不知名的三代种,路明非。 这种汲取世界的场景独属于咆哮世间的怪物们! 狂风胡乱的拂动着路明非的发丝,雨滴汇聚在发尖处滴落,最终在下落时倒映出路明非那双明亮无比的黄金瞳,它依旧淡漠无比,目睹着女人活死人一般的起身姿势,看着她身上血肉生长,暗色气流遍布全身,像是为狰狞怪物又多套上了一层凶煞法相…… 随后,女人呼吸。 方向相反的涡流让雨水在路明非和女人的中间点转向,一部分围绕在了路明非身旁,搅碎了他周身的白雾;另一部分则是汇聚到了女人周身,被她贪婪地直接吸入体内,化作零星的能量。 “真是惊人。”女人再度开口,并非龙文,但腔调同样古朴,仿佛能牵动精神的共鸣,让路明非强行理解了她话语的含义, “你只是在单纯的‘呼吸’,并未汲取其中的能量,可恢复的效果却比我还好。” 女人已经竭尽全力的吸收了,可空气中游离的元素早在她醒来的时候就被掠夺一空,现在回流过来的都只是蚊子腿。 按道理来说,路明非所能吸收的能量也差不多,女人甚至能看出路明非的体力同样所剩不多,所以他才会放弃刚才的机会,没有选择追击,反而是和她一样站在原地恢复。 可就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路明非连环绕于周身的雨流都没有吸收,体力就得到了极大的恢复,而她竭尽全力却也难以填补身体中的亏空。 “听起来像是呼吸回血。” 路明非随口评价了一句,是女人难以理解的说法,所以后者明显一愣,不打算再和路明非继续这种不均等的恢复,反而如最初那般露出狰狞笑意,欺身上前! 这一次,无形的领域也同样包裹了她。言灵·无动尊赋予了她跟上路明非的速度,足以抵挡刀锋的坚硬鳞片,至死之前都不会停下厮杀的怪物躯体! 倏一交手,路明非就感到了明显的不同。原本能轻松削掉血肉的梨地螺钿金装饰剑在碰撞时带来了巨大的震颤感,溅起的火花在明亮的灯光下都清晰可见,偏偏缺少了那带着猩红美丽的鲜血! 任凭路明非如何奋力挥砍,最多也只能在女人的鳞片上留下浅浅刀痕。若非女人不想浪费体力用于自愈,想必这些刀痕在瞬息间即可消失…… 不妙。 连“观众”都感到了不妙。楚子航甚至又一次握紧了村雨,打算强行参与到这场超出了他能力范围的战斗当中,而昂热则是紧皱眉头,思量着那个魔鬼会在何时现身。 至于夏弥,她刚从臣子的“悖逆”中缓过神来,突然就看到了自家手下在压着路明非打,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女人以为路明非是在藏拙、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临阵变强了,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地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和更强的力道。但在前几天才见识过路明非“极限”的她不一样,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路明非没有那种因为情绪激荡而变强的条件,也没有藏拙的余地。 路明非只是因为对手变强了,他就理所当然的变强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只有夏弥看出来了。因为这个道理太过离谱,路明非又太被昂热和楚子航看重,所以他们无法理解。 “简直就像是在磨刀。”夏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随后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悚然—— 既然自家手下都可以被当作磨刀石,那么奥丁呢?奥丁都没能“磨断”的利刃,在真正出鞘时该是何等的恐怖? 夏弥突然觉得留在这座城市还真是选对了,如果她去了首都,还抱着不以为意的心态继续计划,那么早晚有一天,她也要被当作磨刀石搬到路明非的面前,像下面的“逆臣”一样,不明所以的走向终末。 “这是昂热从哪翻出来的怪物啊……” 夏弥又一次在心中叹息,看着下方的路明非将刹那推向六阶,心中已无波澜。 “噗叽——” 就像淘气的孩子穿着雨靴猛踩水坑,溅起的水花要么招来大人的几句责骂,要么引来同伴羡慕的眼神,跃跃欲试地也想来上一次。 但这次溅起的可不止是水花。而是带着剧毒龙血的混杂液体。 在路明非成功将刹那推向六阶之后,他的速度与力量也攀升到了新的高度,女人强化后的鳞片乃至骨骼都成了玩具,狰狞的面目定格在她脸上,空荡荡的右臂徒留上半部分连接躯体,断面光滑如镜,鲜血混杂着髓质一同流出,只有半截手臂如同垃圾一样被挥刀的力道带向远方,溅起水花。 痛楚没有让她大叫,只是让她感到了瞬间的惊悚,并在第一时间爆退出去,遥遥看向正在体会着新力量的路明非。 刚才的那一刀太快了! 无法捕捉! 无法格挡! 毫无还手之力! 虚弱的三代种哪怕得到了“王”的些微帮助也只能停留于此,说不定风雨中的魔鬼还要感谢小龙女的赞助,让路明非原本应该停滞在五阶的刹那成功攀至六阶,取得了超乎想象的结果。 但现场无人能听到魔鬼的窃喜,只有路明非毫无慈悲的刀剑,以及女人的咆哮和嘶吼。 这声音让路明非想起了还在叔叔家住的时候,楼下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大爷,整天擦一辆不知多少年都没动过的破皮卡。因为属于路明非的时间很多,所以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和老大爷聊上几句,难免就提到了那辆破皮卡。 路明非问它还能发动吗? 老大爷说早就动不了啦。那年台风,市里雨水积得齐腰,他老伴心脏病发作,可医院救护车都趴窝了。多亏了他们住的地方比较高,水还没完全漫上来,在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情况下这辆皮卡打着了, 嘿,你还别说,这老东西还真争气。硬趟着齐腰的水开到了医院。老人颤抖着手点了支烟,猛抽了一口,又说从那天之后,这辆车就再也打不着了,维修的钱都够买辆新的了,但他还是找拖车把他带了回来,搬家的时候都没忘。 然后老人一边嘬着烟,一边继续说,在我松开油门的时候,我就觉得老东西要不行了,这就是他最后的一段距离了。还有记者采访过我,取了个标题叫什么……内燃机最后的悲鸣? 扯淡!它可是咆哮着最后帮了我一把,我的老伙计可不是个懦夫。 路明非还记得老人最后掐灭了烟头,又抹了把脸,继续擦车…… 那么你呢?不知名的三代种? 路明非看着她的眼中闪过茫然,最后化作不甘,从满是尖牙利齿的怪物嘴里挤出声音。 这是她的悲鸣还是咆哮?如果她最后的力量用来逃跑而不是像个战士一样荣耀的冲锋,没能抵达六阶的路明非能够追上她吗? 但路明非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也没有像个战士遇到了惺惺相惜的对手一样问她还有什么遗言,他今天只是来“见见世面”的, 眼前的三代种让他很满意。 所以她该退场了。 在路明非如今的身体素质下,刹那·六阶不是眼前这个濒死的三代种可以反抗的,他闲庭信步般走过,已经摸索出来些许门道的刀术不再像是棍棒挥砸,总算有了几分澄澈明亮的意味,悄然划过女人的脖颈, 在巨大的速度和力量加持下,鳞片破碎,肌肉撕裂,骨骼分离。 不知名三代种,死亡。 她在太古时代也足以被称为强者,举手投足应当有元素乱流同行,统领无数血统不纯的怪物咆哮厮杀。可她还是死了,默默无闻,连名字都没留下。 猩红的龙血晕染大地,又被粗壮的雨柱打烂,路明非猛然一震手臂,让梨地螺钿金装饰剑上的血液连同雨水一起分离片刻,趁着这段时间心念一动,让它化作坠物重回项链。 断臂、头颅、尸身,这些都不关路明非的事,这是路鸣泽许诺给昂热的“带路费”,就连此地的龙血污染也会由卡塞尔学院进行善后。所以他只是微微发力,如同炮弹一样从坑底弹射而起,轰然坠落于昂热身旁,黄金瞳缓缓熄灭。 “干得好,明非。”昂热终究还是没有准备没品的香槟和礼炮,迎接路明非的只有老家伙的轻笑和鼓掌,以及一个便携式的摄像头, “是我们的估算错误,这明显不是一只四代种,而是三代种。我要为此向你道歉。但我们也有幸见到了明非你近乎独立的解决了一只三代种,从今以后,全世界的混血种都应该知道你的名字,知晓屠龙的大业后继有人。” “嗯。”路明非并不介意被人录像,所以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这就让昂热感到很尴尬了,因为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路明非忽悠上卡塞尔学院的大船,让这柄屠龙的利刃握在卡塞尔的手中。可路明非冷淡的态度让他泄了气,觉得如果此刻说出诉求只会得到路明非一声淡淡的“哦,不要”。 以后再想提起这件事可就难了! 不过昂热不愧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油条,这点挫折根本难不倒他,所以老家伙轻松地耸了耸肩,按住防水耳麦通知卡塞尔学院的人前来处理现场,务求把这头尊贵的三代种尽可能完好无损地“请”回卡塞尔,为混血种对龙族的了解做出贡献。 随后四个湿透的家伙返回车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稍微擦干身体,又打开了座椅加热,又按照接人的顺序一个个送回家中…… 随后,昂热回到下榻的酒店,简单洗了个澡,只裹着浴巾给自己倒了一杯纯麦芽威士忌,带有恐怖肌肉和比之更加恐怖纹身的背部暴露在空气中,抬臂饮酒时如恶鬼狞笑。 “呵……磨刀石。” 老家伙突然笑出声来,摸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也不管对方有没有休息,直接拨打。不到十秒,电话接通,首先传来的就是令少年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并非男女痴缠,反倒像是苏妲己在扭着纤腰在勾引帝辛,还伴有纸醉金迷的音乐,最后才是一个老人的声音,称昂热为老师。 “阿贺。”昂热并未在意那些杂音,眼中的金色在窗中倒映,“有没有兴趣来见见我的新学生,在中国,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