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丘处机》 第一章从入土到入道(新书求追读,求推荐,求收藏) 铛铛铛!木鱼敲击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 耳边似乎还有人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唱着让人容易打瞌睡的经文。 正负效果叠加,沉重的眼皮始终睁不开,身上像是压了个三百斤重的大胖子,这胖子还打呼。 “三天了,埋了吧!” “要不然都臭了!” “不成,得等外事堂的道爷们过来验尸,检查过后才能下葬,棺木和下葬的墓地也要选好,绝对不能就这样随便了事。” “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不过是混口饭吃。” “你可以先回去,这里我守着。” 两名对坐的小道士说完,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再念一次灵宝度人经吧!望他解脱今世,再无苦痛。” “你这说法挺和尚的,咱们不是道士吗?” “宗师主张三教合一,故而于终南山立下道统,称之全真,和尚、道士又有什么分别?” “你学问大,我辩不过你,万一诈尸,你别赖我。” 铛铛铛的木鱼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灌入耳中的经文诵唱声,大量的记忆在脑海之中翻涌,前世、今生时古时现,搅乱成了一锅浆糊。 大约是过了一天,亦或者更久一点。 他仿佛已经能嗅到泥土湿润的气息,重重的沙土不断的拍打着身体,迟钝的感官也在缓缓恢复,虽无呼吸,但周身毛孔却仿佛张开,模模糊糊的感触着什么。 然后猛地一瞬间,天地相合,以肉身为桥梁,完成了一次草率的统一,生出了奇迹。 啪!呼吸通了! 胸膛开始有了起伏,却又还有郁气,挤压在胸口,始终没有抒发。 “我是丘处机,脾气火爆,性情耿直,为了给挑山建楼的挑夫争取好一点的伙食,与全真教的火工道人们发生冲突,混战中被人一棍打中后脑勺,当场嗝屁?” “我是邱褚青,阳光开朗,性格外向,刚刚拿到律师证,为了给农民工讨薪,走夜路被打了闷棍?” “谁是我,我···又是谁?” “等等!丘处机?全真七子?” 猛地睁开眼,尘土弥漫之中,一左一右两名道士,正在往他身上堆土。 看到已经断气五天的丘处机突然睁眼,刘处玄、王处一两名小道士吓的一激灵,丢掉手里的木锹,灵活的跳出土坑,便往远处跑。 “回来!”挤压的郁气,化作春雷一般炸响。 丘处机开口大喝,声音虽还很沙哑,但中气却莫名的足了。 刘处玄与王处一僵立原地,同时机械的扭头,望向土坑里被草席包裹着,蠕动翘头的丘处机。 “静舒道长拨了三钱银子给你置办棺木,不过被做火工的那群泼皮抢走了,我用俺娘送来的草席把你包了。” “这个坑是我刨的,深五尺,宽也是五尺,绝对不会有野狼把你刨出来吃掉。” “求鬼爷爷饶我们一命!” 两名小道士当场磕头,毫无骨气。 丘处机挣扎了一下,发现被捆的还挺紧,居然没有挣脱开。 “过来给我松开。” “你···你是活的还是死的?”王处一小心看着月光下翘头的小道士,问出了核心的关键问题。 “你们再不过来给我解开,我保证你们活不了。”丘处机在月光下,露出森白的牙齿。 ······ 呼噜噜!杂役道士们临时安置的窝棚一角,丘处机喝着半温的糙米粥,就着半块烙饼,吃的很香。 虽然这些都并不合他的口味,但饥饿的时候,不会在意好不好吃,饱腹感就是幸福感。 王处一和刘处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时不时的吞咽口水。 丘处机吃的是他们攒下来的口粮。 看着两个面有青色,不断吞咽口水,却还是把食物让过来的小道士,丘处机一面不客气的吃着,同时深深记下这份人情。 此时天色渐明,早起的钟声已经敲响,工匠和道人们成群结队的走出临时的居所,即将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大宗师王重阳起义抗金失败后,在大弟子马钰抛家舍业的资助下,于终南山修建重阳宫,定下道统,曰为‘全真’,旨在‘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其真’。 跟随王重阳的道士,很大一部分是以往跟随他起义抗金的将士,但也有一些是附近招收的孤儿和流民,以及原本就在终南山修炼的野道士。 如今全真教草创,内部格局混乱一片,自然难免有一些腌臜之辈藏于其中,为非作歹。 当晨曦穿过瘴气弥漫的山林,将光芒无私的洒落在身上时,丘处机抹了抹嘴,先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见到大宗师王重阳,拜入他的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 既来此世,怎能不见识一番天高海阔,去会一会那些当世绝顶? ······ 一晃半月,丘处机已经习惯了挑水、劈柴、喂马、敲钟、诵经等等诸多事宜,然而···不说拜在王重阳的门下,就连王重阳的面,他都不曾见到。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每日晌午,都会有五大三粗,像兵痞多过像道士的道人,过来传授他们太祖长拳,以及一些最最基础的武学常识,也算是勉强为丘处机揭开了神秘武学的一角。 不仅如此,隔三岔五的,也会有更‘专业’的道人出现在广场上,操练小道士和火工道人们的列队阵型。 由此似乎可见这全真教,目前不过是一个幌子,王重阳的抗金之心,犹未彻底熄灭。 这也合理,毕竟被林朝英占去的古墓,原本就是王重阳散尽家财,修建的一处存放军械、粮草之地。 全真教最初修建的原因,也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古墓。 只是后来兼职干的久了,反而成了主业。 且又等了半月有余,丘处机的耐心逐渐将要耗尽。 没奈何,糙米太糙,烙饼太硬,窝棚太挤,刘处玄和王处一的鼾声太响亮,火工道人们也太生惹人厌恶,这些他都忍不了。 改变!必须改变! 外面兵荒马乱的,走是不能走的,所以必须得成为王重阳的弟子,获得身份、地位,改善生存环境。 他现在是个道士,又不是和尚,没有吃苦忍耐的说法,逆天改命才是道士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确定原本的丘处机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拜师了王重阳,成为其麾下二弟子。 现在的丘处机,打算人为的制造机会,主动出击。 为此稍微冒一些风险,也很值得。 就在丘处机下定决心的同时,一声清脆的钟声,在他的耳边嗡嗡回响。 恍惚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如烟尘一般抽离。 一条星光长河自其脚下铺开,随即蔓延至星天深处。 无须他自行走动,长河带着丘处机,涌向一处,随后光明大放。 此间种种,如福至心灵,自然接收,逐渐掌握。 玉虚钟鸣,诸天道汇,万法凝结,因果交集。 诸天气荡荡,吾道日兴隆! 第二章金刚不坏,炁体源流(求追读,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脑子里有一口钟···这不是什么大事! 此钟每月一响,钟鸣之时,意念可至诸天星途,路遇同道中人,与之交流结缘,便能得获传承。 受到传承之后,即可启动诸天巡钓,以身有的传承为锚点,定向截取此传承于诸界不同的应用分支。 这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在星途之中得到一个起点,而后站在这个起点,垂钓诸天得到理论上数之不尽的终点。 当然,位阶越高的应用,其份量也就越重,需要丘处机有相对应的性命之修,方能将其钓起,本身修行不足,却要强求,便容易反被拖拽入星河,溺亡于诸界时空。 开启诸天星途与诸天巡钓,即是此宝最核心,也目前于丘处机而言最大的机缘。 除此之外,每月一次的钟响本身,就有伐毛洗髓、静心开悟、宁神定性等等诸多辅助功效,即使丘处机没有获得任何的传承,在这些辅助作用下,日积月累即便是只单单修炼普通的太祖长拳,也能在一定时间后,问鼎绝顶,成为此世之巅。 只是若只是如此,岂不太过浪费? 再往上,获得了一定的能力,对玉虚钟的掌握更强,即可以此钟为核心,于虚空混沌之中,且定住少量的地火水风,开辟一方小天地,邀请诸方道友,在此天地之中汇聚,坐而论道,亦可获得对方许可之后捕捉世界定位坐标,以小天地为舟,横渡虚空,去往它界。 总结过玉虚钟的用法,丘处机没有迟疑,踏星光而行,虽是肉眼凡胎,却也能俯瞰诸界,搜寻种种可能。 猛然间,一道星光划过,便见一位干瘦短衫的老道士,龟背鹤形的走在不远处。 “小道丘处机,见过道长!”丘处机追上去,隔着不远拱手行礼。 老道士顿足,扭头看向丘处机,目光温和,宛如赤子:“全真龙门派第二十一代传人米晶子,见过祖师!” “啊这!”丘处机稍稍一愣。 老道却洒脱一笑:“无妨!无妨!闻道有先后,我叫你祖师,你叫我道长,我们各论各的!” 丘处机也不尴尬,立刻问道:“道长可有什么能教我?” 老道笑着说道:“老道能教你的不多,唯有一部‘八部金刚功’可延年益寿、锤炼体魄,一部‘炁体源流’阐述道理,讨论丹道,实则皆属寻常,祖师要学,老道当然都会教!” 丘处机立刻双手作揖,鞠躬到底。 米晶子老道传授的‘八部金刚功’和‘炁体源流’,果如其所说,并无多少超凡神异之处,妙用皆存于一心。 丘处机已经听过一次玉虚钟鸣声,本就不差的资质再上一个台阶,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仅完全学会了‘八部金刚功’,对老道阐述的‘炁体源流’也有了一定的理解,差的是更细致的感悟,以及时不时的反刍咀嚼。 “祖师既已学成,那老道也就该走了!”米晶子老道拱手说道。 丘处机略有不舍,虽不过是泛泛之交,但却是受其恩德,老道传授的二法,虽看似朴素,但照映诸天之后,却能得丰厚回报。 相当于是给了他第一桶金。 “今日一别,可还有再相逢之时?” 老道摆手,却是歌曰:“大智闲闲,放荡无拘,任其自然。寄雅怀幽兴,松间石上,高歌沉醉,月下风前。” 略带口音的歌声中,老道消失在星路之上,就像原本不重叠交叉的两条线,在完成了一次简短的相会之后,再次错开,各奔前程。 丘处机站立数息,旋即收敛心神,凝神沟通玉虚钟,开始第一次诸天巡钓。 虽以‘钓’字来解释,实则无须鱼竿、鱼线、鱼饵,炁体源流和八部金刚功为基准,开始与诸天星斗交感,从冥冥之中截取讯息。 八部金刚功先一步生出反应,数道光华凝于感应之中,或强或弱。 弱者有如微光,强者大若星斗。 八部金刚功为道家气功,有内外之分,虽以金刚为名,却是刚柔并济,内外合一的锻体法子,然而映射诸天之后,却被分开化用。 锻体之法,金刚之名,再无虚妄。 延寿之术,长生久视,也非空话。 丘处机看着诸多光华,收敛心神,并不贪婪,寻了一道约莫拳头大小的光团,定住心神与之沟通。 一道无形的丝线,勾连彼此,然后缓慢拉扯。 大约有半个小时之后,就在丘处机以为难以坚持之时,那光团终于落入掌中,须臾融入心神,其中内容宛如天生就会一般,只是如今方才想起。 金刚不坏神功! 出自天下第一,为天池怪侠所有,练此功后,人体外表如穿金甲,可抵御外力一切的袭击,能使全身强化成黄金色之躯,成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刚不坏身之人。 丘处机看着此神功,心中激荡,面上也喜色难掩。 要学会这门神功,时间、精力、天赋、内功修为缺一不可,但只要练成,在低武世界就约等于克敌之前,先立于不败之地。 丘处机所在世界的少林寺亦有一门‘金刚不坏神功’,或为同名异体,但防御、威力远远不如这门出自天下第一的绝世神功。 方才拉扯,虽是辛苦,但尚且还有几分余力。 而这八部金刚功牵动过一次之后,便需缓上一年,才可再次动用,以其为引,牵引诸天诸法。 丘处机将注意力改换到‘炁体源流’之上。 这门道家丹道典籍,为米晶子道长总结归纳而出,诸天映照之后吸引来的‘光团’比八部金刚功要少,但有一团格外的明亮,且最为靠近丘处机,便于拉扯垂钓,这说明这道法门,几乎与‘炁体源流’完全同源、同本。 这样的法门抓取,要省力的多。 丘处机等到精神彻底恢复,便直接沟通过去。 又是一番费力费神的拉扯,僵持了约莫一个小时,这团比金刚不坏神功还要大上一倍的光团,才终于被丘处机彻底捕获。 讯息灌输,丘处机顿时知晓这光团的本质。 一人之下,八奇技之一,术之尽头,炁体源流。 所谓的‘术之尽头’,便是能解一切术法,能用一切术法,打破门户之别,海纳百川! 感悟着炁体源流的应用法门,再与米晶子道长传授的原本对照,心中已有诸多想法。 只是每月一次的诸天星路,却已然开始逐渐暗淡。 再回神时,丘处机依旧睡在简陋的窝棚之中,两侧是王处一与刘处玄两个憨憨均匀的呼吸声。 丘处机悄悄起身,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着林深处走去。 既已得神功,不练岂不可惜? 第三章 我欲修仙 依照米晶子道长传授,于天将明未明之前,丘处机先走了五趟‘八部金刚功’,将气血都活泛起来,拉开了筋骨,这八部金刚功虽然只是养生健体的法子,但运对了窍门,也同样有着微弱的易筋锻骨之效,丘处机不嫌弃作用小,积少成多嘛! 等气血活动开了,便硬桥硬马的练习起金刚不坏神功的外练招式,配合呼吸吐纳,调动体内气血搬运,渐渐的于丹田之中,汇聚起一丝内力。 只是随着第一缕内力生成,再想将其壮大,却并不容易。 此门神功,并非那种易学、速成的类型,反而是恰恰相反,格外的难练、难成。 金刚不坏神功,低武世界堪称防御力第一,真气不散,防御不破,练至大成,便全身上下再无罩门。 等闲横练外功,多半只能防御手上、脚上的功夫或是刀剑、暗器等锐器、轻型兵刃,对于战场厮杀的重型兵刃,防御力并不见得比一件铁甲要强,金刚不坏神功却是由内而外,不仅筋骨皮可以锻炼的极其强劲,五脏六腑也同样为真气所护,远超寻常。 正因为如此,这等神功修行,每一寸的精进,消耗的气血都是极为恐怖。 丘处机在树林里练了大约三趟金刚不坏神功的配套外功动作,便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脸色变得苍白,双脚都有些发颤。 虽是年少,气血活跃,但毕竟长期缺乏营养,又无强横的内力傍身,修炼金刚不坏神功过度,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只是以这般进度,想要将这门护体神功练成,怕是短期内毫无指望了。 “难怪天池怪侠要将金刚不坏神功与吸功大法相合同修同练,若无吸功大法强行汲取他人精气神为己用,想要将这金刚不坏神功练至大成,怕是要耗费百年苦修不止,人生短短数十载,又有几人能有百年消耗?便是忍得住这寂寞,百年之后再出山,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练成一身绝世神功,就为了等着天命主角出现,然后将毕生功力当成大礼包给转出去?” 至于炁体源流,丘处机没去管它。 这门法门,相当于一种收束万法的总纲,本身并不具备出色的运炁效果,但却能让各种不同属性、不同性质,不同来历的内功、外功,完好无碍的汇于一处,同时敌人打入体内的气劲,也能在抵御住冲击后,将其吸收消化,容纳为己用。 可以说是在北冥神功、吸功大法这类速成类神功的包容基础上更进了一步,不仅求得广阔无垠的包容性,且极精极纯,可为修行者打磨大道之基石,却也没有北冥、吸功这类神功的邪性,通过夺取他人修行,来达到自身快速精进的目的。 丘处机现在只会金刚不坏神功,那炁体源流转动之时,附带的也便只有金刚不坏神功所蕴含、携带的一丝内力特性。 内力的积累速度,也是依照金刚不坏神功的基础而来。 如此看来,丘处机即便是获得了两门强横的传承,留在终南山,入王重阳门下依旧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王重阳为当世绝顶,虽还未有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与九阴真经,但先天功与整理出来的诸多全真武学,亦都很有学习和应用价值,能够让丘处机夯实基础。 丘处机现在虽掌握两门神功,却不意味着不需要名师教导,恰恰相反···他现在格外需要有人来给他指点,让他少走弯路。 “得想个法子,把王重阳给引出来。”丘处机没打算等一切自然发展。 神功在手,就得争分夺秒。 世界太小,而他的愿景太大,虽无危机逼迫,却有一种时不我待之感。 炁体源流可容纳百川,若是将先天功、九阴真经、九阳神功等此世绝学融汇一处,或许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低武世界中催生出真正的超凡来,先于未来的张三丰,领取‘别人练武我修仙’的专属成就。 随着清晨的朝阳跳跃至云海之上,嗡鸣的钟声亦惊醒了许多晚醒的飞鸟。 安静了大半夜的营地里,又热火朝天起来。 几名火工道人提着木桶,开始派发早上熬好的稀粥。 从山下招来的挑夫们,全都蹲在两侧,手里都捧着木碗,等着吃完早饭后干活。 “今天的工作很重,大家伙都卖力一点,别让我们抓住有人偷懒,否则免不了罚工钱,要是惹得那些正经道爷们不快,我们哥几个也自有招待。”领头的火工道人走在前面,背着双手,一步三晃的说话。 见到有挑夫稍微蹲的靠前一点,还会一脚踹过去,并不留什么情面。 火工道人们虽然在这山头上,也不是什么出挑人物,但因为管着这么一摊事,事实地位上对比道童、挑夫们而言要更高一些。 突然,一名干瘦身材的挑夫,叫骂出声:“他奶奶的!说好的每天两顿,必定是有干有稀,如今怎地只有稀粥,还这般的寡淡,米粒都不见几颗,这般吃食,叫人等会怎么卖力干活?” 负责打粥的火工道人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此刻人多,不宜闹将起来,且待人少了,管叫打烂这干瘦挑夫的嘴。 忽然却见一只碗从人群后方飞了出来,稀拉拉的米汤落了这火工道人满头满脸。 “狗日的中饱私囊,两月前他还瘦的和猴似,现在都长胖了!” 一人在后方高喊。 “谁?” “谁在泼我?”领头的火工道人大怒。 丘处机分开人群而出:“正是你丘爷爷我!” “好呀!果然又是你小子!” “上次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有认出丘处机的火工道人狠声说话。 这月余以来,他们一直防备着丘处机再闹事,却见他没什么动静,便也逐渐放松。 没料到居然会又突兀的跳出来发难。 全真教如今整体并不规范,但大致上的框架结构还是有的。 大宗师王重阳当然是金字塔顶端,再往下就是贡献了全部身家,跟随王重阳的马钰、孙不二夫妇,再之后便是一些王重阳的旧部,以及终南山上有一定名望与修行的野道人。 火工道人和招收的小道士们,都算是外门的杂役,都处于考核期。 只是相比起来,火工道人们还管着山上的一些琐碎杂事,便似乎更有地位一些。 “想教训你爷爷我?” “滚回娘胎再生十年!”丘处机张嘴就迸发芬芳。 如此也便成功的激怒了火工道人们,一众满身戾气的无德、无良的外门道士,便散开向丘处机围拢上来,打算擒下他,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四章 真正的道爷 面对手无寸铁的丘处机,火工道人们不仅打算围殴,并且还都就近拿起了打米粥的木勺,或是建筑用的木棍、竹棍,准备给丘处机一个深刻的教训,至于会不会收不住手打死丘处机? 他们不是已经打死过一回了吗? 现在的全真教,名为道观,实为军营。 打架斗殴,甚至是‘误’害了性命,都是有的。 既要当兵,那得有血性和凶性。 丘处机却也不傻,转身便往人堆里钻,他虽然身怀神功,但就练了一个早上,实际能发挥出多少作用,他自个也没底。 即便以金刚不坏神功的深奥,如果他抗住一波棍棒的击打,或许还能增进几分修为···但没有这个必要。 提升修为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没理由选最笨的那一种。 一名身材略微魁梧的火工道人满脸狞笑的向着丘处机扑来,丘处机一个矮身,躲开了···但没有完全躲开,对方拽住了丘处机的后衣领子,就要顺势掐住他的脖子。 丘处机回身一拳,一招太祖长拳里的‘回首双刁’,正中那道人的腹部,打中其气门穴,原本身材魁梧,气力不差的大汉,顷刻间满头的冷汗,蜷缩着倒地。 身侧又有一人挥棍劈下,丘处机侧身躲闪,然后扭身一招‘魁星踢斗’,正中此人裆部,却听见鸡飞蛋打之声。 丘处机脚步不停,再次钻入人堆里,左右绕开两名围拢过来的道人,口中还发出挑衅:“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些嘴上功夫,你们就打算用这个去打金人?” “早些回家躲在你娘怀里哭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也别浪费大宗师的粮草。” 周围的不少挑夫们,发出刺耳的哄笑声。 面对凶神恶煞的火工道人们,这些挑夫们不仅没有让开,反而都刻意的制造着障碍,让丘处机可以一次少面对几名火工道人的围堵。 “都给我滚开!”领头的火工道人气的眉毛都差点倒竖起来。 虽然这些火工道人们,基本上都是打着吃粮拿响,但不打战、不上战场的主意,但被丘处机这般轻视嘲讽,还是都脸颊通红,表情狰狞。 归根结底,这年月的人,脸皮还薄。 有时几句讥讽嘲笑,就已经足以构成生死大仇。 丘处机还未成年,身量也自然不高,脚步灵活,太祖长拳也用的纯熟至极,有着一众挑夫当掩护,虽然是以寡敌众,却没吃什么亏,反而屡屡得手,打的那些火工道人们吱哇乱叫。 “处机!我们来帮你啦!”两声喝声同时响起,随后王处一与刘处玄,同时埋头,向着一名火工道人撞去。 他们的加入,实际上并没有令丘处机的状况变好,反而是丘处机为了照顾到他们,屡屡被火工道人们的棍棒击中,打的背脊、胸口生疼。 虽然如此,丘处机却很高兴。 这两小道士,明知不敌,却还敢出头帮手,是好兄弟! 以后有他丘处机一口干的,就绝对有他们一口稀的。 不远处已经搭建好框架的木楼上,两名身材健硕,虬髯乱发的道士,正在楼上眺望着混乱一片的操场。 “好小子!身手灵活,脑子也聪明,合该入老子的麾下!”其中一名道士抢先说话。 看着正合理利用地形与一众火工道人周旋,同时还不断指挥着王处一和刘处玄,安排他们站位偷袭的丘处机,另外一名道士却摇头:“是个好苗子,给你这个莽货可惜了!” “宗师正打算开门收徒,他不错···或许可以推荐给宗师。” 听了这话,先开口的那名道士反而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恼怒道:“他是什么意思?真打算在这终南山上开山立派,当甚鸟的道家高人,江湖游侠?” “金人贵族多有崇信道法者,大宗师或是想通过蛊惑金人贵族,乱了他们的朝政。” “哼!旁门左道,按我说不如上战场厮杀个痛快,便是马革裹尸,也不过是去追随岳爷,有甚可惜?” “咱们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有什么用?金人不过是愈发猖狂而已,朝廷也不管咱们死活,既然正路走不通,想想办法···总没有错。” “呵!你们总有说头!” 谈论过很多次的话题,再次无疾而终。 不过关于丘处机的与众不同,却还是被他们报了上去,消息送到王重阳的耳中。 顿时也让王重阳来了兴趣。 此时的王重阳,不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只是披着一层‘道士’皮的抗金义军首领。 稍微了解一些道教的朋友都知道,造反起义···道爷们是专业的。 换个方向,造反起义的道爷,才是真正继承了道统的道爷。 起义虽屡屡受挫,但王重阳还未彻底灰心,如今还处于摇摆阶段。 是继续抗金,直至战死,还是彻底收山,真的出家当个道士,王重阳还没有下定决心。 遇到丘处机这样一个人才,如果是后期的王重阳,大抵会觉得:“此獠戾气太重,惯是会惹是生非,收入门下,恐非良善,不若早些打发下山,任他自去。” 而此时的王重阳,却想的是:“如此少年,天生的聪慧,若是勤学武艺,再传授兵法,战场之上或为良将。” 一念之别,便也注定了选择的不同。 操场之上,丘处机双手持双棍,打得一套乱劈风棍法,虽没有章法,却因为力道足,速度快,将几名逼近的火工道人打的节节败退。 身后刘处玄扶着王处一,两人身上都挂着伤,王处一的一条腿还被打断,只能拖着往后撤。 那些原本帮助丘处机的挑夫们,此时也因为数次的被‘误伤’而退出了中心区域,只是在旁叫喊,要唤来真正管事的道士,结束这场闹剧。 “哈!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小崽子,今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让你知道随意招惹我等的下场。” 领头的火工道人夹着臀,声音都有些尖锐的喊。 没奈何,太祖长拳三十二式,丘处机就把‘魁星踢斗’练的最是炉火纯青,爆蛋一脚简直神出鬼没,这也是火工道人们人数、兵器、力量占优,却还迟迟没有拿下丘处机三人的原因之一。 毕竟谁不怕这样神出鬼没的爆蛋脚? 火工道人们正打算收获胜利果实,突然听到人群中在喊::“大宗师来了!” 第五章 黑心小道士 人群迅速散开,却见一青袍长须,面容儒雅、俊朗神情却多有肃穆的中年道人,正步履端正的走过来,顾盼之间,目光如电般从那些火工道人身上扫过。 之前还嚣张跋扈的火工道人们,便纷纷心虚的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王重阳此刻虽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叹息。 这些火工道人在山上的不少作为,他早有耳闻,却刻意不多管,就是要养他们身上的恶气,这也是一种练兵法子。 只是如今看来,还是不成。 他终究不是岳元帅,做不到化腐朽为神奇。 这些火工道人们依旧还都是一些地痞流氓的做派,贯是欺软怕硬。 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便如同此时许多宋兵一般,敌人未至,便先一步望风而逃。 继续训练下去,除了多平添一些山匪路霸,欺压百姓以外,似乎也没多少益处。 “宗师!这几个小子不老实,不仅坏了规矩,更乱了今天的安排,只怕会延误工期。我们好几个弟兄都被他们偷袭得手打伤,只怕三五日内,都没法劳作了。” “不过宗师也莫要与他们几个小子计较,驱赶下山,让他们自寻生路便是了!”领头的火工道人还算是有些胆气,此时居然还站了出来,张嘴便要颠倒是非黑白。 他这不是蠢,恰恰是有些小聪明。 就实际情况来说,此时的全真教,可以少几个道童,但却少不了他们这些正经还能办些事的火工道人。 至于看似给丘处机他们求情的半句话,却是要直接定性。 倘若丘处机、王处一、刘处玄三个小道,不再是全真门下,那这深山老林里突然死三个小子,岂不再寻常不过? 孤魂野鬼,也不能给自个喊冤! 王处一张口要叫屈,丘处机却一把按住。 “宗师!我有办法可以缩短工期,尽快保质保量的完成重阳宫的主体修建。” 能惹事、不怕事,不算本事。 惹了事,还能平事,才是能耐。 丘处机要入王重阳的眼,就不能只是一个莽撞人,凭一腔血勇做事。 王重阳本就抱着考教丘处机的目的而来,闻言便道:“你且道来!” “若是说的不好,我可要数罪并举,重重的罚你。” 丘处机道:“前些时日,我便发现,此处虽还算开阔,但毕竟是山崖峭壁之上,难免有施展不开,这么些工匠、挑夫们拥挤在一处,看似热火朝天,实际上效率并不算高。” “不如分作三组,换班日夜开工,不仅可以节约人力、物力,还能缩短工期。” “哈哈!笑话!黄毛小儿,也敢在这里信口。” “且不说晚上大家伙都瞧不见,强行开工有多危险,便是点火把干活,能有多少隐患?又要耗费多少木材、灯油?” “还有山上缺建材,都得挑夫们从山下往上背,分作三组人,每天运上山的砖石、瓦块,岂能够用?”火工道人里领头者立即开口讽刺。 就连原本向着丘处机的那些挑夫们,也都变了脸色。 他们干一天的活,就是一天的工钱,大家伙一起挑东西上山,偶尔滥竽充数,偷点闲也很难发现,一旦分薄了人手,缩短了工期,他们可算是吃了亏。 丘处机只是冷笑:“且听我把话说完。” “往后开工,每日的工钱当然要算,但可以设一个门槛,超过了这个门槛,多做就多拿。” “往后大家伙有多少本事,就吃多大的馒头,别继续是干活的都喝稀的,不干活的却尽嚼干的。” 此言一出,一些听明白过来的挑夫们,纷纷露出了喜色。 多挣钱,谁不喜欢? 等快些干完了修建重阳宫的活,拿银钱下山,还能快些找别的活干···这么一想,肯定就不亏。 “说的好听,这钱谁出?” “你吗?”火工道人的领头听着感觉不对,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用不着我出,只要山上少些个吃白饭的蛀虫,这笔银钱自然就省出来了。”丘处机一言飞出,直接掐住了火工道人们的卵。 这些从各地招收而来的地痞流氓们留在山上,除了隐晦的练兵之用外,明面上的作用,就是盯着这些挑夫、工匠们干活,免得他们偷奸耍滑,每日白领工钱,却不推进工程进度。 但如果实行三班倒,那就用不上太多人手盯梢了。 而且干得多、拿得多,只要找几个人在关键处设卡登记,那挑夫、工匠们会主动、积极的干活,根本用不着人盯着。 “至于夜晚不好开工的问题,也很简单。” “晚上不干重活和危险的活,一些木工、泥瓦活还是可以干的,并且晚上干活的人,可以吃一顿带荤腥的夜食。”丘处机说出了另一个问题的解决办法。 这话一落地,不少工匠的眼睛都亮起来。 这年月难得开荤,终南山上虽然也有不少野生动物,但等闲又岂能猎到? 丘处机这话,是彻底的说到了工匠们的心坎上。 “不错!试行几日,若是得当,那以后就按这个法子来。”王重阳斟酌了一番,没感觉出丘处机的这个法子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工匠和挑夫们虽然更辛苦了一些,但酬劳也更丰厚,他们心甘情愿。 唯一失落的,可能就只有那些原本掌握一定小权利的火工道人们。 但这些时日,王重阳对他们积攒够了失望,早就到了处置的边缘,如今正好是下定决心。 “宗师···!”火工道人们还想求情,王重阳却不理会。 只见得王重阳继续对丘处机说道:“你今年几岁?” 丘处机摇头:“记不太清,大约是十六七,也可能更大一点。” 这倒是真的,穷人的孩子,没那么多的矫情,父母把他养活到大约七八岁,便接连撒手。 世道不好,几个弟兄姐妹,也都分别颠沛流离。 丘处机跟着逃难的同乡们一道跑到了终南山附近,正巧全真教在招收道童,丘处机为了一口吃的,便跟着道士们上了山,前后学了一段时间的经书,也认得了些字。 之前因为长期缺乏营养,所以长的瘦小了些,外表难以确定具体的年岁。 “那你可愿做我的道童?”王重阳又问。 愿意二字,正到了嘴边,却突然卡住。 丘处机没有听错,王重阳要收的是道童,而不是徒弟。 这可不行! 道童是道童,弟子是弟子。 前者虽也有师徒之实,但无师徒之名。 其中差距,可是不小。 玄都大法师和金角银角,能够相提并论吗? 丘处机立刻说道:“听闻宗师门下只有一名弟子!” 王重阳闻言,尚且没有什么反应,火工道人的领头便抓住机会,大喝一声:“放肆!大宗师自有判断,岂容你质疑?” 第六章 道童树下说西游 对于火工道人的发难,丘处机理也不理,只是盯着王重阳。 王重阳却是不恼,他虽统兵打仗,性子却算不得多强势,如今入了道门,修身养性更添了气度,听闻丘处机有此一问,便解释说道:“我门下暂且只收马钰一人,非是我不开方便之门,而是如今兵荒马乱,若是做了我的弟子,恐怕便是再难脱身。” “我年幼时,虽也请过蒙师,但武功、道学,却大多都是自学而成,遥尊了纯阳真人为师,却是勉强算是继承了些道统法理,不过是添些颜面罢了,所学、所用都属寻常,未必符合正道至理,你跟着我做道童,该传你的定不留私,若是有朝一日不测,你也自有去处,不必挂留,也不至于埋没。” 王重阳这话是收着说的,他是先学儒,再学武,后又融入道、佛之理,武功此时是否已然天下第一不好说,但单单以学问而论,天下可与之比肩者,已然不多也。 不过这一番话,倒也情真意切,显然是在为丘处机考虑,未有甚私心。 王重阳只觉得现在这般处境朝不保夕,故而不敢多有牵挂,但丘处机却知晓,未来至少数十年,全真教大兴,强压少林、丐帮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如今若不定下师徒名份,等到全真教开始发力,很多事办起来,那就名不正、言不顺。 既如此,那就只能再下点功夫,让王重阳下定决心,非收他入门不可。 “连续一年来,我经常做梦,梦到一只猴子。” “宗师不妨听我说一说这猴子的故事,若是听完,还认为我不能当宗师的弟子,那我便于宗师座下安做童子,再无多言。” 这话说的,一旁的不少道人眼珠子都要气红了。 他们渴望而不可得的位置,却是丘处机这个无毛小道避之不及的。 有人想出声呵斥,却被身旁的人拉住,宗师尚且没有反对,他们跳出来聒噪,岂不是惹得宗师厌恶? 更直白点说,就是不要触了霉头,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挡枪。 王处一和刘处玄两个小道士,也被小伙伴的操作惊呆了。 他们素来知道丘处机胆子很大,但没想过这么大。 “好,那我便听听你讲的故事,有何妙处。”王重阳指着不远处的一株古树:“日头渐亮,不如去树下详说。” 说罢甩着袖袍,当先走在最前面,路过一截伐倒的树桩,脚下用力一蹬,那树桩竟连根拔起,飞向那古树之下,又见王重阳顺手拔出身侧道人腰间的长剑,凌空一甩,剑气飞荡。 那树桩被接连劈开,化作了数个木墩,均匀的落在古树下,犹如早就摆放好的矮凳一般。 如此手段,在常人眼中,便已然与神通无异。 不去管周围人的惊叹与惊惧,王重阳已然在一截木墩上坐下,在他的身侧、下首,各有一截木墩。 随后他冲着丘处机招手,示意他过来选位置坐下。 丘处机大步跟上,同时一把拽住了王处一和刘处玄,等到了树下,先是将两小道童同时按在下首位置的木墩上,然后才一屁股坐在了王重阳的身旁,摆好衣摆,张口开讲。 “我先说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单只这一句,王重阳便目光微明,看向丘处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郑重。 接着便听丘处机接着讲:“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灵猴出世,出海求道,只当志怪故事来听。 等灵猴飘到了方寸山,入了三星斜月洞,拜见菩提祖师之后,王重阳便整理了一下衣冠,原本的考教之心,已然转为郑重。 西游记是顶有意思的,它的故事主体,是西行取经,弘扬佛法,但再细品一二,却又能读出几分不同,其中阐述的修行之法,更合乎道家的理论,而其中根深蒂固的一些基本观念,却又是儒家的根子。 王重阳创道‘全真’,走的就是三教合一的路子,只是目前还在草创,很多思想、观念还都不够完善、齐全。 如今听丘处机讲西游记,渐渐品出味来,原本模糊不清的东西,也在故事的讲述中,逐渐的清晰。 丘处机讲故事,也不是完全的照搬,一些可以省略的地方,也都一语带过。 普通的道人、工匠、挑夫们,听故事听的如痴如醉,那些有一定修行的道士们,却同王重阳一般,品出了其中蕴含的深意。 偶尔还会顾不得其它,开口让丘处机转头回去,将先前讲过的某个段落,再重新复述一遍,反复咀嚼,只觉得有茅舍顿开之感。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王重阳等听到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等五百年后取经人来,一同前往西天取经这一段后,不同于旁人的唉声叹气,反而是猛地豁然起身,随后仰头大笑。 他大笑时,周身气劲鼓荡,吹起狂风,卷起大量的落叶,隐约之间,仿佛还能见到玄光于其眸子之中流转,显然是功力有所突破,难以克制,便外显出不凡来。 王重阳早年通读道经,得了一卷邵雍所留的‘先天图’,他天赋异禀,从此先天图中推导出了先天功,短短不过数年,便功力强劲,可比天下一流。 但此功深奥,其中他还有诸多不明之处,如今受丘处机讲的‘西游记’所启发,居然就此撞开了关隘,破入了更高层次。 丘处机却是不知,他这一讲可谓是误打误撞,救了王重阳一命。 天下五绝,王重阳虽年长一些,却也没道理英年早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早年战场征伐太苦,而为了夺得天下第一,取走九阴真经,避免一场武林浩劫,又强行突破,以一人独战其余四绝,埋下祸根所至。 若是正常突破,以王重阳的根基,修炼的又是道家正经的绝学,少说也能活个一百来岁不成问题。 大笑过后的王重阳,扭头对丘处机道:“好你个小猢狲,这是拿我比菩提祖师了!” “你既是上天下地,百死无悔,那为师又怎能不收你这个混世魔王?” 第七章 四核运转 王重阳收下了丘处机做二弟子,但是教导丘处机的事情,却被王重阳暂时交给了大弟子马钰。 至于王重阳本人,则是要顶着道门宗师的名头,四处拜访北方各地的豪族,尽可能的收集钱粮,也好再战金人。 只是王重阳注定很难再获得多少支持了。 金人也不蠢,占领了北方诸地之后,虽免不了收刮与迫害,却也没有将事情彻底做绝,依旧是拉一批、打一批,一部分的大地主、大商人们的利益得到保障,于普通百姓而言,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剥削他们的统治者而已。 稳定的结构已经成型,逃往南方的南宋朝廷,也只是把收复失地,当成了盘剥百姓的一个口号,王重阳便是有再大的能耐,又能如何? 他虽有天下一等一的武功,却会逐渐陷入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窘境。 然而王重阳的困境,于丘处机而言,却不算坏事。 安稳、祥和的终南山,有利于丘处机积累实力,强大自身。 此起彼伏的江山更迭,乱世乱象里,唯有获得远超常人的伟力,才能自保。 依照丘处机的办法,不过三天,重阳宫的修建就有了质的提升,许多原本看不出模样的楼宇殿阁,纷纷有了雏形。 以前工匠们是按天收钱,当然不可能下死力气干活。 现在多劳多得,还不得卷起来? 看似每日消耗的钱粮更多了许多,但缩短工期的话,反而更省钱。 不过,如此一来,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欺压工匠、挑夫的火工道人,便也失去了他们存在的价值。 除了保留少部分老实、听话的,在山上帮忙管理一些后勤,大多数都被打发下山,让他们自谋生路。 终南一害,就此打散,再不成型。 山岭之间多瘴气,天未亮时,若是站在高处眺望,便可见浓浓一层雾气,厚实的压盖在山林之上,与草木熨帖在一起,宛如山河万物的魂灵,长风一卷,云雾翻滚之间,好似真有龙蛇,在山林之中游走。 马钰带着丘处机,站在一株古松之下,由其传授‘金关玉锁诀’。 “精血者,是肉身之根本。真气者,是性命之根本。故曰:有血者,能生真气也。真气壮实者,自然长久,聚精血成形也。”马钰担心丘处机听不懂一些道门术语,将其中内容掰开来讲,说的十分详细。 马钰在拜师王重阳之前,就已经成家立业,如今已有二十五六,一身的武艺却还属寻常。 他的武学天赋不算好,不过一心修道,于内功运气之法上,颇有几分见地。 “师弟!金关锁玉诀,乃是师父于三年前所创,我们修习内功,积累真气,无外乎于血肉精气之中萃取,这金关锁玉诀若是有成,便锁住了平日外泄之精气,可全然转化为真气,有一日抵过三日修行之功效。” “不过此功入门不易,需定心、定神,拴住心猿意马···这点想来师弟也很清楚,否则也说不出西游记这般好故事。”说着马钰冲着丘处机点点头,自以为和师弟开了个有点小幽默的玩笑。 丘处机尴尬的缩了缩脚趾,然后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回以点头。 接连数天,丘处机分别从马钰处学得了全真内功‘全真大道歌’,外采天地纯阳以补自身之漏的‘纯阳玄功’,以及今日所传的‘金关锁玉诀’。 虽然偏向各有不同,但一水的都是内功,一门外用的搏杀武功也无。 这不怪马钰,主要是马钰自己会的也都是内功,轻功、剑法、掌法等等王重阳暂时鲜有时间教,而马钰也不太乐意学。 马钰拜王重阳为师,为的可不是抗金,他是真喜欢修道。 在王重阳夺得天下第一,拿到九阴真经以前,马钰从未想过步履江湖。 之后习武,也都是为了帮助王重阳抵御江湖压力。 这也是为何在原本的轨迹里,马钰先丘处机许多拜师王重阳,武功却大不如丘处机的缘由之一。 栓心猿,锁意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古墓派的‘十二少’,其实也是类似的法子,只是要求要简单的多,刻意通过外部的环境以及对自身的行为约束,来达到类似的效果。 不过这种‘方法派’,明显属于旁门左道,一旦破功,便容易引起反噬,内功大损。 修炼‘金关锁玉诀’虽难,丘处机却有‘炁体源流’这个小外挂,但凡是内功所属,都丢到炁体源流的统帅之中,一勺烩了。 数种内功法门,皆可同时运转,配合着早就学会的金刚不坏神功,如今的丘处机可以说是‘四核’运转,每日增长的内力,都相当可观。 只是除了‘纯阳玄功’可于每日清晨采集一缕天地间的纯阳之炁,其余诸多内功,都还是向内求取精气,这就要丘处机吃的多,还要吃的好,由五谷、肉食甚至是温补药材,来弥补每日的精气消耗。 全真教提倡三教合一,故而也要守和尚般的戒律。 丘处机修炼内功,马钰则是蹲守在一旁,为其护法的同时,也在剥着松子。 不吃荤,不意味着不补充营养,山林之中,松子不算难得,而此物油脂丰富,多为道人们日常练气食用。 行气一个小周天之后,丘处机抓起马钰剥的一碗松子,便往嘴里倒。 大口咀嚼的同时,目光也贼兮兮的看向一只正好从头顶树梢上飞过去的肥鸟。 可惜了,还没有学暗器手法,否则断不能让这般好吃食,就这样嚣张的飞走。 “师弟!我在一处山谷里发现了不少野生的黄精,等会便带你过去,你可挖出来吃掉,补充气血。” “既是师兄发现的,那师兄自个留着吃,师弟不夺人所好。” “师弟,有火工道人禀报,他们留着守夜的狗儿少了两只,师弟可知下落?”马钰见丘处机完全没有听懂他话中意图,索性更敞开了说。 “那我怎会知晓,或是狗儿自个贪玩,在山林里迷了路。” 丘处机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好了师兄!你自去忙,我去寻王处一和刘处玄耍会。” 马钰闻言,只能窝囊叹气:“师弟,众生有灵,不可贪图口腹之欲。” “知了!知了!” 丘处机摆手离开,不打算听马钰唠叨。 第八章 周公剑法 “香!真香!丘哥···你是这个!”吃的满嘴是油的王处一,一条胳膊下还夹着拐棍,另一只手却在炭火中不停的伸手扒拉。 丘处机厨艺实际上一般,不过他毕竟也算是穿越者,荒野求生类的短视频也看过不少,小动物开膛破肚,去了内脏,再弄些能去腥增香的植物塞进肚子里缝上,抹上些许盐巴,用层层树叶裹着丢进炭火里烘烤,那滋味确实不孬。 刘处玄要比王处一实在,他就一直在埋头猛吃,毕竟多说一句话,就要少吃一口,而少吃一口,就要少吃一口,这亏吃不得。 “我现在拜了宗师为师,也不会忘了你们,等宗师回山,我就向他推荐你们。” “如果宗师愿意收你们为徒,当然最好不过,若是迟疑,便先让你们当个道童。”丘处机丢掉一根野鸡骨头,嗦了嗦手指说道。 “我听丘哥的!你总不会骗俺!”王处一貌似憨厚的傻笑。 刘处玄抬头,只说了一个字:“装!” 随后便继续埋头苦干,他是真的饿了,兔头都不放过。 王处一抬起拐棍,就朝着刘处玄捅,被其灵活躲开。 “行了,先别闹,处一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有结果了吗?”丘处机扭头看向王处一。 王处一吞下口中的肉块,点点头:“我问了同乡的郝大通,他和周伯通认识,有些关系,据他所说周伯通确实是在终南山,不过并不常居住在咱们这里,而是喜欢四处耍弄,很难捉摸,不过如果周伯通回来,他会通知我,介绍给我认识,到时候我带上你。” 周伯通与马钰、谭处端、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等人,都算是同乡,不过王处一与周伯通并不认识。 “对了,你要见周伯通作甚?” 丘处机叹气:“大师兄人虽是个厚道人,但会的都是些内修的法子,并不会什么御敌降魔的手段,咱们全真教是干什么的,你们心中有数,这终南山虽山广林茂,躲在里面天高皇帝远,但如今北方几乎尽数被金人占据,宗师高举抗金义旗,难保不会引得金人攻山,防范未然···也总得学一些杀敌手段才是。” 虽说太祖长拳练好了,也能横行天下,但学得上乘武功,更快横行天下不好吗? “那不必去寻周伯通,丘哥可以去找静舒道长,他管着咱们这些道童,又曾是宗师的近卫,手上定然也有真功夫。”刘处玄终于吃饱了,开口说话。 等闲道童去求学武功,肯定吃闭门羹。 不过丘处机现在是王重阳的弟子,上门求教,大概率能有收获。 “那就先去寻静舒道长!”丘处机也不拖沓,埋好了满地的鸡、兔骨头,便架上王处一,一并去寻那静舒道长。 重阳宫尚未建成,多数道人都是就近结庐而居,静舒道人也是这般。 他每日早晨到营地,带领着道童们诵读道经,再分出一个时辰来教道童们读书认字,随后便撒手不管,任由道童们自己发挥。 丘处机三人登门,道出来意之后,静舒道人也并未推辞,只是说道:“我确有一门剑法,虽只是残篇,却也勉强算得上乘,教你们不难,只是你们能有什么回馈于我?” 道士们不搞‘无私奉献’这一套,也并不耻于言利,何况静舒也算不得什么正经道士。 丘处机当即回答:“我有一套锻体法门,偶然受一位老道人点拨所得,可分享给道长。” 他说的当然是‘八部金刚功’,这套锻炼法子,后世都被传的到处都是了,想来米晶子也并不介意丘处机把它再于此世传给其他人。 倒是王处一和刘处玄,同时退后。 “不必如此,我二人也可以不学!” “对啊!对啊!你教我们的八部金刚功,我们还没学熟练,哪能分心其它。” 他们都不傻,静舒要求交换,大抵是看他们二人也在。 若是只有丘处机一人前来求教,静舒定然是直接就教了。 “少废话,我不能白占静舒道长便宜,你们也是!”丘处机一把拽住一人,不让他们跑开。 这山上的大小道童分明有上百个,最后却只落得全真七子,若是再除开马钰和孙不二,那这百多人中,只有五人成功拜师王重阳。 究竟是王重阳选择弟子太过挑剔,还是后来又发生了某些变故,以至于可供选择的目标太少,丘处机也不得而知。 他穿越而来,受王处一和刘处玄照顾,有活命之恩,他便也要不遗余力的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活命本钱。 “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就跟我过来!”静舒道人见三小道拉拉扯扯,只是翻了翻眼皮,然后引着三人入小院,不多时便从里屋内取出一柄铁剑。 “我要教你们的剑法,名为周公剑,是何来历,我亦不知,不过这门剑法,招法繁复,需智慧过人,方能掌握其中精髓。” 说话之时,静舒道人已经先舞动起了手中铁剑。 只见寒光闪烁,剑若流星,空气撕裂的声响不断传来,令人寒毛竖起。 丘处机三人都看的出神,其中唯有丘处机功力深厚,且天资不凡,将这剑法瞧的分明。 “这剑法多是虚招,几乎是九虚一实,然而这唯一的实招,却是藏在虚招之中,让人难以分辨,有时前一刻的虚招,下一刻便化作实招,此等剑法,果真不差,若是全本,怕是比之全真剑法,也不遑多让,不过这也只是江湖武学,运用不到战场之上。”丘处机心中有所明悟,却已然开始以指为剑,跟着舞动。 静舒道人见丘处机如此天资,心中欢喜,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反快。 周公剑法虚多实少,若是剑出的慢了,那就是浑身的破绽,唯有快才能将虚实结合。 不过,静舒道长也没有放弃王处一和刘处玄二人,运剑之时,口中亦将剑法口诀诵念而出。 这二人资质虽谈不上顶尖,却也不是庸俗,有着静舒道长为引导,又有丘处机在一旁打样,很快也都跟着练的有模有样起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无论是丘处机,还是王处一、刘处玄,都有着一定的功底,不算是门外汉,否则除非资质可比达摩、张三丰,否则别想就看看剑招,听一听口诀,便立马登堂入室。 ······ 却说另外一边,大部分的火工道人被驱逐下山之后,便脱了道袍,也不返乡,而是继续在附近的镇上厮混,一些做回老本行,聚拢一处后,凭着从全真教学的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倒也博了些恶名。 这些人不懂得节制,更不知何为收敛,数次得手之后,便愈发的猖狂,很快就引来了金人官员的注意。 一众人等被挑翻之后,为求活命便坦白了一身武艺来历,并愿意做先锋,领着上山去抓全真教的道士。 第九章 金人搜山 初秋,树叶虽未发黄,但寒风已经先一步横扫了山岭。 终南山即将进入一片肃杀之时节,候鸟南迁,山林里的小动物们,也都开始储存过冬的食物···或是被当做食物储存。 一株临近悬崖的古松上,丘处机盘坐于树梢,身若浮毛,随着树枝的摇晃而跟着一并摇晃,而无论树梢如何的摆动,他都稳稳的坐在上面,没有丝毫掉落下来的痕迹,显得尤为松弛。 静舒道人不仅教了丘处机‘周公剑法’,知道他还未修炼轻功之后,便也将全真教的轻功‘金雁功’给一并教了。 只是原本‘金雁功’擅长登高、远跳,胜在长途奔行,属于急行术的一种,而丘处机在洞悉了轻功提纵的窍门后,却自行琢磨出了一些身法门道,虽不涉及阴阳五行、八卦、九宫之类的复杂变化应用,但却是师法天地,应气流变化而变化,可随机应变。 如遇强敌,敌人拳脚、兵刃之气未至,丘处机便自生出感应,提前躲避,堪称料敌先机。 只不过这门身法,远远谈不上拔尖,因若是有高手精通‘无声掌’‘无风拳’之类的手段,这门身法的妙用,便会大打折扣。 迎风摆柳,终究是不如壁立千仞。 猛然间,丘处机睁开双眸,眸中精光微闪。 修行内功不到一月,四核运转更只有半月,丘处机的内力,却已然有所成,对比之下已如许多一流大派的主流弟子水准一般。 “丘哥!丘哥!山下的猎户传讯,金人又要搜山了,如今已至山脚小琼池。”刘处玄一路飞奔,如灵猿一般,在山石之间跳跃。 丘处机飘然落下树梢:“静舒道长怎么说?” “依照之前规矩,各点好被褥、干粮,入各处山洞躲藏,以哨声为号。” “金兵入山搜索,已然不是第一次,每次最多不过十日,这回也定是这般。” 丘处机摇头:“没这么简单,以往搜索,必然都是宗师回山之时,金兵搜山多是怒急而来,败兴而归。” “这回宗师不在,他们却来了,显然是有些成算。” 终南山与秦岭实为一脉,纵横深幽,多有古木茂林,更有数不清的毒虫猛兽,暗藏了无数的凶险,自古以来不仅仅是修道之人的清修、避世之地,也是受官府缉拿的大盗、凶人的藏身之所。 如今金人近乎全占老秦之地,却奈何不得这躲在山中的全真教,便是因为即便是上万大军开拔入山,也不过是泥牛入海,付出与收获,根本就难以平衡。 偶尔浅尝辄止的入山搜索,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表达态度。 “你且先去躲藏,我去瞧瞧看。”丘处机怀疑其中有问题,便不会坐视不管。 刘处玄道:“既然如此,那我和王处一带几个同门,在天峰峡附近接应你,若是遇到强敌,你便往天峰峡撤退。” 山中多有奇景绝地,天峰峡实则便是一处一线天,只需在山顶用树藤捆好落石,便可构成天然关隘,斩断树藤,滚落山石,即可阻断追兵。 告别刘处玄,丘处机背着静舒道长给的铁剑,运转‘金雁功’一路向着山脚下疾驰,一身深青色道袍与山林融为一体,远看好似山中鬼魅一般飘动于草叶、树木之间。 还未至山脚,便在一条只有全真教弟子,以及挑夫们知晓的小道上,听到了哗哗的灌木、草叶被砍伐的声音。 丘处机跳到高处,藏在树冠上往下看,只见几名短衫开到肚皮,手里拎着朴刀,做泼皮打扮的汉子,正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一队数十人的披甲金兵,这些人一路过来,还在道上留做记号,显然是大部队的先头兵。 “竟是他们!”丘处机双眸之中,显出冷意。 “倒是来的好,先前被宗师赶下山去,我也不好做的太绝。” “如今他们自个送上门来,还带着金兵,当了走狗,再杀他们便不冤枉。” 胸中杀意已然沸腾,丘处机却不冲动,而是悄然后撤,准备等他们到了阴风谷再动手。 ······ 阴风谷实际上就是一处天然的风洞,山林茂密,草木幽深,且处在两山相夹,怪石俯瞰之间,每有长风吹过,都仿佛有万鬼哭嚎一般。 如今正是秋风起时,阴风谷便是人间鬼地一般。 “直娘贼,每次过这阴风谷,都让人浑身不舒爽,改日一把火点了,管叫它烧作白地。”领头的泼皮说着,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此人便是曾经的火工道人领头,下山之后也是其带着一群不安分的火工道人做回老本行。 身后的金兵们,听到阴风呼啸,宛如山鬼哭嚎的声音,也都纷纷用女真语叫骂起来。 一名金人用生硬的汉话对领头的泼皮喊:“你们···是不是带错了路?” “这里怎么会藏着宋贼?” 领头的泼皮背对着金人的时候,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咒骂,转头却堆满了笑容:“这就是全真教的那些妖人的奸诈之处,他们故意藏在这样的地方,好躲避各位金人爷爷的搜捕,不过金人爷爷们都是天兵神将,必然不会受他们哄骗。” 嗖! 一枚石子,携带着内力而来,本是对准了泼皮头领的牙齿,岂料投出石子之人的手法太差,位置偏移了很多。 一声···或者两声脆响之后,泼皮领头瞪大了眼珠子,死命的夹住双腿,发出咯咯咯的怪叫声,声音颤抖而低沉,就连中气都被这一下给打没了,冷汗顷刻间便布满了额头。 “有敌人!列阵!”金兵们用女真话喊。 只是他们的军阵,在这山林茂密之处,明显就不好使。 丘处机一发误差,便不再求精准,而是以量取胜。 大量的碎石,化作飞蝗石一般,打向那些金兵。 金兵们竖起圆盾,遮住头脸,一些石头砸在他们身上的甲片上,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 丘处机的一波试探攻击,效果很是一般。 不过,乘着金兵的阵型微乱时,丘处机却提剑从树梢上扑下,没用什么繁复的剑招,而是快准狠的一剑,直接抹过两名金兵的咽喉,随后化作一团风一般,再飞掠上树梢,转移身位。 阴影里,丘处机消失之处,数道箭矢钉在树杆上,尾羽不断抖动。 丘处机如法炮制,多次偷袭,连杀六人,引得金兵军心涣散,纷纷胆寒。 “是陷阱!这是一处陷阱!”金兵中有人喊。 领头的金兵,也不管真假,抢步上前,一把薅住还在打滚的泼皮头领,一刀划破他的脖颈,然后将带着肉皮的脑袋半拎起来,还拽着尸体。 “这就是欺骗我们的下场。” “不要怕,我们的大军很快就跟上来了。” “现在围在一处,别被他逐个偷袭。” 第十章 装神弄鬼 树梢之上,躲在枝叶交叠的阴影里,丘处机看着一众金兵结成的盾阵,还真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之感。 他虽身法迅捷,剑术也入了门,但内力却还谈不上浑厚,一旦被困入阵中,陷入缠斗,便有马失前蹄的凶险。 毕竟他手中的铁剑,碰到了金兵身上的甲胄,杀伤力十分有限,如不能直接击中咽喉要害,那就只能靠内力强行压害,强斩三、五人后,丘处机就肯定乏力。 至于远程手段,投些飞蝗石并无多少用,除非有强弓在手。 又看了一会之后,丘处机没有强求杀敌,而是悄然抽身离开。 他此来本就是为了探听情报,如今既已知晓了金兵为何会来,便没有必要纠缠。 天峰峡,丘处机汇合了王处一和刘处玄等人,除了一些相熟的道童,静舒道长也跟了过来。 “如何?” “可看清楚,有多少金狗?”王处一杵着拐棍问。 “只看到了先头部队,不知具体人数,不过恐怕不少,那些赶下山的火工道人,将咱们给出卖了。”丘处机说道。 “早知这般,便不该让他们轻易下山。”王处一愤恨不已。 刘处玄却道:“不放下山又如何?难不成还杀了?或是囚起来?那不成土匪了!” “哎!这个时候了,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表示一番不痛快···!” 丘处机扭头看向静舒道长:“师父应该提前想过此种可能吧!” 静舒道长果然点头:“咱们在山里大兴土木,少不了雇人,无法保证工匠和挑夫,全都守口如瓶。” “大宗师分别在数处要道上,设置了机关和阵法,只需启动,若无数万大军伐林凿山,便万万攻不进来!” 听闻此言,一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金兵虽凶残,却也还是如多数北方游牧民族一般,强在弓马骑射,这些上了山便都不管用了。 全真教于金人而言,不过是癣疥之疾,断不可能将大量精兵耗在此处。 “那就不必管了,只需躲上几日,等这些金狗们不耐烦了,自然会下山。” “就是万不可摸到咱们修建重阳宫之处,将已经建好的楼阁给毁了。”王处一拍了拍胸口说。 丘处机却摇头:“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不显得咱们惧了他们?” “管他们来多少人,总得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厉害。” “诶!丘哥!你别冲动,金狗人多势众,咱们不和他们计较。”刘处玄开口劝丘处机。 “我不冲动,我想办法!” “杀不尽这些金狗,我也让他们先脱一层皮。” 丘处机举目向山林眺望,今日天色阴沉,山林也显得格外的晦暗,秋风扫过,山林之中仿佛藏着无数的冤魂厉鬼。 “有法子了!” “静舒道长,咱们全真教可有前辈擅长炼丹?” 静舒摇头:“咱们全真走的是内丹修行的路数,和那些烧炉炼丹的不是一个路数。” “之前在终南山潜修的前辈们,也无人擅长此道?”丘处机还不死心。 “若善此道,何必在山中枯坐苦修?”静舒道人反问。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开炉炼丹,那可是要费大钱,历来也只有达官贵胄才供养的起,或许等将来全真教做大做强了,也能开炉炼些好药,不过现在···不可能,别想了! 山里的苦修道人,多数连饭都吃不起,哪里还能开炉炼丹? 采集些野生药材,搓几粒丹丸,那可算不得真正的炼丹。 “也···也无妨!大家伙速速去搜一些动物骸骨来,若是不够可收集大伙的尿液,再弄些沙子和水,还有记得搬一口大锅。”丘处机发号施令。 “这是作甚?” “先别问,做就是了!” ······ 一夜过去,金兵还未抵达天峰峡附近,可见昨夜金兵没有摸黑上山,显然也是怕被偷袭。 太阳方才升起来,数百金兵,便驱赶着附近强行招募的一两千民兵,开始继续沿着之前泼皮们指引的道路,前往重阳宫。 金兵们小心翼翼的闯过昨天遇袭的阴风谷,却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凶险。 再往前走,便到了天峰峡。 天峰峡前,金兵领头的将领呵住了队伍的前行,抬头仰望高耸的山石和密林,然后开口:“为防有埋伏,三十人一队,分开过去,弓弩手列阵,若有人在山上冒头,尽管射死。” “每队人中,至少押上二十名宋人,他们若是有胆,便用石头连同这些宋人一并砸死。” 后一句话,金人将领刻意放大了声音。 一队队的金人押着宋人民兵过峡谷。 小小的一段路,耗费了一两个时辰之久,等到所有人全都通过了峡谷,峡谷上方始终没有任何异样。 金人将领露出几分讥讽之色,大手一挥就要指挥队伍,继续前行。 轰隆隆! 一瞬间沙土混合着石块滚落下来,将天峰峡的一段堆填,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金兵们抬高弓弩,对着山顶来了一轮齐射,却并无用处。 山体虽不算多高,但崖壁陡峭,丘处机等人只需躲好,便没有被射中的风险。 金兵们被封了退路,纷纷露出惊慌之色。 金人将领却道:“无须惊慌,只要杀向他们的老巢,定能擒住几名贼人,另寻出路。” 话音未落,就见几棵古树倒下,横七竖八的挡住了前路。 树木阻路,当然不算是彻底的无法通行,攀爬、转挪一番,也能艰难而过。 但一旦如此,便失了阵型,暗中偷袭者便可借机杀人夺命。 “不要慌,刀盾手守在外面,再用宋人围做人墙,再让宋人开路。”金人将领显然也懂一点点兵法,但懂的不多。 就在阵型勉强结成之时,呜呜的声音,穿过了山林,呼啸而来。 寒风一吹,已经让人浑身的寒毛竖起。 “啊···鬼!”一人突然高呼。 然后很多人都同时看见,在山林里的幽深阴暗之处,飘荡起了一团团的鬼火。 同时,几块白布,在丝线的拉扯下,快速的在山林之中穿梭,金人们本能的发射箭矢射过去,却只是从白布之间的空挡中穿过,并无用处。 如鬼哭之声,若不知名的野兽哀鸣,凄厉骇人的声响里,鬼火在阴风的吹动下,不止是摇摆不定,且好像在慢慢的逼近。 湿草木燃烧时会释放出大量的浓烟,当浓烟覆盖向金兵,已经吓破了胆的金兵们,便再也无法忍受,纷纷放弃阵型,开始溃逃。 阵型乱了,他们便从狼,变回了待宰的羔羊。 数道身影就在此刻扑入烟雾缭绕的林中,他们脸上都戴着湿漉漉的面巾,提着手中的铁剑,辣手无情,将利刃捅进一个个金兵的咽喉,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第十一章 周流六虚,天子望气术 金兵阵型已溃,自然便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虽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但金贼不在此列,道人们在烟尘弥漫中扑杀金贼,丝毫没有手软。 大约一柱香后,所有的金兵尽数被刺破了喉咙。 只余下那些被强压过来的宋人民兵,还在呼喊奔逃,少部分不慎滚落山崖,或是摔成重伤,或是干脆被石头砸死。 一众道人提着滴血的长剑,汇于一处。 “这些人怎么办?”摘掉面巾,露出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问道。 “放了吧!总不能都杀了!”静舒道长叹了口气,视线转向正在补刀的丘处机。 “不必了!全都是一剑命中咽喉,断没有活命的可能。” 丘处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有人天赋异禀呢?” “保守起见,我还得在心口和太阳穴,都再来上两剑!” “若非手中铁剑实不趁手,把头砍下来,才是最保险的。” 一众本就是战场上退下来的道人们闻言,都忍不住抽一口冷气,这是何处来的杀星,好重的戾气。 丘处机却毫无所觉,补刀完毕,同样也不擦剑身上的血渍,提着滴血的长剑说道:“我听到方才诸位道长所言之事了,这些人放了也不好,不如且先留在山上,做些杂活。” “修建重阳宫,还需大量的石块、木材,这些都可原地取材,不过是太费人力。” 道人们面面相觑,还是静舒说道:“如此···是否过于严苛了些?” 深山之中伐木、采石不仅辛苦,并且危险,如果不是熟手,那危险程度更要高上许多。 “放下山去更危险,金人若知晓山中虚实,只怕会派更多人上山,虽然我等无惧,但也是麻烦,若无人下山,他们不知其中究竟,定会迟疑,生出惊惧之心。” “还有,这些人无论是被迫而来,还是主动投靠金人,这般下山,以金人的残暴,岂能不治他们的罪过?留他们在山上,反而是救他们一命,也算是我等功德。” 众道人小声商议之后,都觉得丘处机的话也有些道理。 随后等烟尘散尽,便开始吆点这些宋人民兵,摔死了的收拢尸骨,摔伤的也予以救治,让这些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之后的清点、安排问题,无须丘处机这个小道来操心。 金兵搜山之危暂解,藏起来的道士、道童们,也都纷纷听着哨声,从各处山洞中跑了出来。 待到人群汇于一处,相互交流之后,丘处机做的那些事情,便再也瞒不住。 继口述了半部西游,以及拜师王重阳之后,丘处机又成为了人们口中最常出现的话题。 很多小道童都开始抛开嫉妒之心,将丘处机视为偶像。 ······ 天渐凉,阴气上涨,阳气渐消,山川草木,露凝而白。 位于终南山西段的古楼观台上,丘处机双眸明亮,俯瞰山河大地。 此处楼台相传周大夫函谷关令尹喜,最先于此结草为楼,以观星气,后有道家修者,多次修缮此台,宋徽宗也曾命人在此大兴土木,不过如今也早就荒废,徒做了狐穴鸦巢。 丘处机不惜攀爬数峰,腾挪至此,自然不是闲着无聊,来此地瞻仰游玩。 昨日,他再听钟响,入诸天星途,见到了第二位结缘同道,风水大师赖布衣。 丘处机以全真教的‘金关锁玉诀’与米晶子道长传授的‘炁体源流’丹经,从赖布衣处换来了一卷‘青乌序’和一卷‘催官篇’,又以此二卷垂钓诸天,获得了源自‘昆仑、沧海’世界的周流六虚功与天子望气术。 此番到观星台,便是修行二法,且验证其效。 周流六虚功,修炼八种劲,若是八劲齐合,便有仿佛合天道之威,一招一式都犹如自然发怒。 天子望气术同样不凡,能一眼看穿人体内的气息变化,再以此推导出对方的破绽,习得此法后,同级较量,则永难落后于人,便是高出些许的对手,只要露出破绽,也能战而胜之。 有此二功,丘处机的根基再踏实三分,但却让他陷入了幸福的苦恼。 周流六虚功自然强大非凡,至少比全真大道歌深奥许多,但依旧还处在可以被‘炁体源流’统辖的范畴,丘处机实质上,不过是从四核运转,晋升为了五核运转。 且在周流六虚功的作用下,内力多出了八种强大的变化,可以依照需求,任意更改体内的内力属性。 然而如果有得选,丘处机宁愿要‘黑天书’。 “我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缺少神功,而是缺少功力。无论是金刚不坏神功,还是周流六虚功,要将它们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都需要有极其高深的内力打底,依照江湖上的规矩,少于一甲子的内力,都不配全力运转它俩任意其一,要想两者同步运转,那怕是要将功力提升到百年不可。” “修炼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再怎么压榨潜力,修行高明的内功,也无法更进一步的缩短这个修炼过程。” “除非给我吸功大法,或是类似黑天书这类激活潜力的武功。” 丘处机自然没有此类法门,且也只是想想罢了。 修行最忌走捷径,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无论是吸功大法,还是此世界或许有可能寻得的‘北冥神功’,它们的本质都是强行夺取旁人的精气为己用,只是高明者在吸收、转化上有些门道,能提纯一二也只是解决了反噬的问题,却总归不如自身修行得来的好。 依照全真教的‘内丹法’,踏上了吸功这条路,一辈子都别想修成金丹,窥见大道。 “以天子望气术,结合赖布衣传授的两篇观山河气脉之法门,或许可以看清这终南山中的气机走向,寻得一二宝地,采集灵药,提升内功修为,这才是我该走的正道。” 双眸明亮,丘处机以金雁功一跃腾空,于满山白云缭绕之中,隐约窥见了一丝紫气。 脚下用力点在石台上,丘处机顺着一阵北风,整个的飘入了山林之中,踩着树梢飞驰。 功力虽长进‘有限’,但以周流六虚功中的风劲驾驭风气而飞驰,不仅速度更佳,且更加节省内力。 踩着树梢飞驰了数十里,丘处机的内力只堪堪消耗了三分之一,且因为五核运转,回气速度不慢,只比此时消耗稍差些许,若是停下脚步,片刻即可回满。 这也足以见得,丘处机的爆发力虽然还不行,但续航能力却已然可以比肩当世一流。 待到其身形如大鹏一般落地,便已至一处宛如仙境的山谷之中。 已是秋风萧瑟之时,此山谷却百花争艳,好似暖春一般。 踩在柔韧的草叶之上,丘处机并未放松警惕,而是先拔出了铁剑,小心戒备。 荒山深谷,无人之地,越是看起来美丽、幽静之处,越是藏着凶险。 毕竟,好地方,人有眼睛看,凶猛的野生动物们也有眼睛看。 第十二章 秦岭赤虺,千年灵芝 山谷瑰丽,鲜花满地,绿草如茵,谷中有一池,蒸腾水汽,散发温热,竟是一处天然的温泉水。 而就在这一池温泉的中央,有一株枯死的巨木,巨木之上则生长着一株磨盘大小的紫色灵芝。 丘处机远远的,看见这灵芝却并不如何激动。 他融合了穿越者的灵魂与记忆,知道绝大多数的灵芝根本存活不过一年,无论大小药效其实都差不多。 然而他显然也忽略了,这方世界虽无那等远离尘世束缚的超凡,却也并非寻常的无魔世界,一些天地异种虽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 千年灵芝在现实之中可能是无稽之谈,但是在这方世界,却并非没有。 哗啦啦! 温泉池水晃动水声。 猛然间,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出了水面,然后高高的扬起,冰冷的眸子,安静的盯着丘处机,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喝!好大一条长虫!”丘处机面色微变,却不害怕。 这长虫半探出水面,却已有至少五米高,粗壮的身躯呈现赤红之色,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在这巨蟒的肚皮上,还有四个分布不均的鼓包,好似随时有什么东西,可以从中破皮而出。 这赤色巨蟒俯视着丘处机,吐着蛇信子,却没有扑击上来,显得还有些礼貌。 它只是冰冷的盯着丘处机,指望丘处机自觉一点,退出它的领地,莫要打搅它清修。 丘处机则是在想,莫不是他在观星台上看到的那一缕紫气,便源于这条大蛇? 这倒是很合理,毕竟这条大蛇,已经有了几分化蛟之相,若吞其血肉,服其内胆,对气血定是极大的补充,强化了气血,也就能提速内功的修行。 “这大蛇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我,或是活的年月长了些,生出了灵智,且存了善念。” “既如此,我不妨与它做些交易,或许能说服它,主动放血。” 想到此处,丘处机先抛去了手中的铁剑。 这等寻常铁剑,连普通金兵的劣质甲胄都破不开,想来对这巨蟒也是无用,拿在手里反显得累赘···一会谈不拢,跑的时候都碍手。 “晚辈丘处机,乃是这山中的修道之人,见过蛟龙前辈。” 看着丘处机拱手行礼,大蛇也居然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 丘处机心中一喜,这大蛇能听人言,或是与人相处过一段时间通了人性,当真好事。 “在下误入前辈清修之地,好生抱歉,别无所长,便以一道呼吸口诀相传,还望前辈能够见谅。” 丘处机打算用‘全真大道歌’里的基础呼吸法门作为诱饵,吸引这大蛇上套。 待它练上了,有求于丘处机,那便好提要求了。 全真大道歌是王重阳结合道家丹功,于先天功中简化而来的内功心法,其中的呼吸吐纳之法,也蕴含了极深的道理,依照周伯通所言,此功越是往后修行,便越是能显出不凡来。 大蛇稍微歪头,看着丘处机,等待下文,却也依旧存着几分戒备。 丘处机开始传授呼吸法,气息以深吸缓吐为要,但却有特定的节奏,以及配合吐纳的音节。 内功在被创造之初,并不是用于争斗杀伐,而是用于强身健体。 故而正道内功,多用于先强壮脏腑,推动气血。 那些不求养生,只求速成杀伐的内功心法,则是后来被篡改而来,误入了旁门左道。 丘处机吐纳之时的音节,便是以震动之力,不断的锻炼内腑,清扫五脏六腑之中的杂质,每一次吐纳都是一次复杂的淬炼。 大蛇听着丘处机的呼吸声,那冰冷的眸子里,却多出了人性化的笑意。 然后,它也开始呼吸。 它的吐纳呼吸,要比丘处机更长,一次的吞吐,甚至能造成周围草木的飞扬与晃动,池水也荡漾起一圈圈很有节奏的波纹。 丘处机感受着这大蛇的呼吸节奏,愕然发现,它并没有依照他传授的方式呼吸,而是运用了一种更高效,却也更考验内脏承受能力的呼吸吐纳方式。 下意识的跟着这大蛇吐纳了两口气息,丘处机既觉得精神振奋,同时也感觉到了胸腔气膜,被震的生疼。 这等呼吸之法,在将金刚不坏神功练到小成之前,不宜多练,否则定会伤身。 “前辈好高明的吐纳之法,是小道班门弄斧了!”丘处机心知得了机缘,也不再多想,打算再说两句客气话之后,便转身告辞。 大蛇却来了兴趣,盘着身体游出水池,显露出了十几米长的全身。 它示意着丘处机看过来,然后猛的张开全部的鳞片,好似有无形的气息,被快速归纳入其体内,原本就庞大的身躯,居然又膨胀了一倍不止,随后鳞片闭合,气息不泄。 吼! 大蛇张口,吐出浊气,浊气撕裂空气,发出了如虎豹、如龙吟的声响。 随后,大蛇看向丘处机,示意他跟着学,也试试看。 丘处机见之苦笑:“前辈见谅,晚辈修为有限,若是效仿前辈这般,只怕还未吐出这一声龙吟,便先内脏炸裂而亡了!” 大蛇闻言稍有些呆滞,随后竟然从眸子之中,显露出几分落寞之色,似在追忆。 片刻之后,只见其长尾一卷,从那巨型灵芝的一角扫过,卷起一些灵芝粉。 灵芝粉若萤火微光一般飞向丘处机,丘处机下意识的用手一兜,却感觉一股温热气息,顺着手中的毛孔流入,然后迅速的流入四肢百骸,进而温养脏腑。 整个身体,都像是干涸已久的天地,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滋养。 在炁体源流的统帅下,同时运转的五门内功,也都像是久旱逢甘露一般,开始吸收这侵入体内的温热气息,尤其以金刚不坏神功与周流六虚功构成的真气吃的最凶、最狠。 此时的丘处机方才知道,这五种内功,跟着他算是受了许久的委屈。 如金刚不坏神功、周流六虚功这类强势内功,本就可以独自包揽修习者体内活跃的全部气血,却在炁体源流的压制下,还要与其它内功分享。 换了没有炁体源流压制,又无强大的内力修为协调,这两种绝学合练一处,随随便便就能让修习者走火入魔。 片刻之后,全部的温热吸收殆尽,丘处机睁开双眼,爽朗大笑:“多谢前辈赐予灵药,有此一遭,可抵得我苦修一月有余了!” 这一月说的是丘处机的一个月,放在马钰身上,或许至少可以抵得上他修行一两年。 丘处机承认,他看走了眼。 那灵芝,确实是好宝贝、好灵物。 不过他却不贪婪,灵物有主,强求不得···当然如果大蛇肯互通有无的话,那是另一回事。 第十三章 夜半女鬼哭 稍加思索之后,丘处机便接着说道:“此灵药于我有大用,在下厚颜想要多求一些。” “我知前辈修为高深,不缺吐纳之法,都说龙行有雨,小道这里还有一篇内功口诀,修成之后可凝水劲。” “前辈若是愿意,晚辈愿以之换取灵芝粉,多少无碍!” 丘处机此刻准备拿出来的筹码是周流六虚功中的水劲篇,这门强大的神功绝学,八劲合一堪称神通,但亦可拆分出来,单独其一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内功,而且拆分之后,学习门槛也会降低。 这大蛇非人,内功心法给了它,它其实也修炼不了,不过周流六虚功毕竟高深,这大蛇若是曾跟随某位高人修行过,未必不能从中获益,拆解出一些对自身有益的部分来。 独孤求败一个练剑的,都能教出一只剑法超群的大雕来,秦岭之中某位隐世的修道之人,教出一条会修炼内功的大蛇,又有什么稀奇的? 大蛇听闻丘处机之言,稍加思索,便重重点头。 也是痛快,尾巴又是一卷,竟将那硕大灵芝上覆盖的一层灵芝粉,全都扫向丘处机。 丘处机都来不及说话,整个人便被灵芝粉裹住,全身的气血瞬间便如烈焰燃烧般沸腾,整个人的筋骨肌肉,都开始膨胀与收缩,看上去如同凝结成了一个紫红色的胚胎。 这也就是丘处机,五核运转,其中还有金刚不坏神功这种内外通炼的绝学,功力每增长一分,身体也跟着强劲一分,换了等闲之辈,有这等‘奇遇’,究竟是福是祸都很难说。 这一次的量有些大,以丘处机的底蕴,也吸收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换算过来,相当于为丘处机节省了至少一年的苦修,兑换普通的江湖一流门派精英弟子内功进度,则相当于增长了二、三十年的功力。 这也已经是丘处机一次提升的极限了,那庞大的药力,一部分还储存在他的体内,一部分则是进一步的强化其根骨天赋。 功力的激增,算是缓解了丘处机之前的尴尬状况,虽然两门神功依旧不能全力施展,但收着点用,都已经能够发挥出威能。 单有此等内力,江湖上便合该有丘处机的一席之地,五绝不一定打的过,但裘千仞之流,已经可以打打看了。 “多谢前辈成全!”丘处机也不含糊,立刻将周流六虚功中的水劲篇道出,遇到一些关键处,也无须大蛇提醒,便自发的认真解读其中的关窍。 如此反而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等说完时,天色竟已经黯淡下来。 丘处机起身告辞,大蛇挽留他,丘处机却道:“叨扰前辈已久,如今再不折返,只怕长辈牵挂,明日或是后日若有闲暇,再来寻前辈坐而论道!” 大蛇处还有许多羊毛可薅,丘处机可不会放过。 旁的不说,那灵芝上的灵芝粉,可是能再生出的,若是长期使用,把功力拉到一甲子以上,那丘处机往后出山,即便当不得祖宗人,也可以肆无忌惮的说‘我不吃牛肉’。 大蛇转过身去,不看丘处机,独自钻入了水池之中,好似有些生丘处机的气。 这大蛇,混熟了就发现,它的脾性很似小孩,或许周伯通能和它玩的来···前提是现在的周伯通不被这大蛇不小心玩死。 离开山谷,丘处机以更轻盈的姿态立于树梢,转身回望。 只见夜幕之下,整个山谷都被群山环抱,古木遮蔽,即便是高空俯瞰,也寻之不见。 周围又有大量的山林瘴气弥漫,天然生成的迷魂阵也乱布山林,若非是天生的福源深厚,便只有如丘处机这般,修出了一双慧眼,又能通晓山河气脉运转的高人,方能寻入此山谷之中。 一路功力全开,踏叶而行。 身穿深青色道袍,身形还有些消瘦的丘处机,仿佛在黑夜里御风而行一般。 脚尖猛地用力,随即金雁盘空,风劲鼓舞,丘处机完全脱离了所有的借力点,双臂张开,袖袍臌胀之下,在半空中滑行了上百米之远。 此等轻功,若如显示,足以惊世骇俗。 从重阳宫到无名山谷,如果是盘山绕路,可能很远。 但丘处机走的是直线,不到一个时辰,便几乎已经抵达了重阳宫营地附近。 从高处落下,丘处机缓了缓亢奋的心情,正欲抬脚走回营地,却听到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呜呜呜’的女鬼哭声。 丘处机目光一凝,随即大喜。 “竟有女鬼?” “贫道正要瞧瞧,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脚下一蹬,人已经如箭矢般射出。 不多时,便至一处溪边,瞧见一白衣女子,蹲坐在溪水边,一边揉搓着衣衫,一边发出呜呜的哭泣声。 感受着对方短促的呼吸频率,丘处机遗憾摇头。 居然是个活人! 无趣! 不怪丘处机多想,全真教忌女色,故而在孙不二拜师王重阳之前,整个全真教上下,都是男子。 这深山老林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半夜却传来女子哭声,丘处机会想到女鬼,也是理所应当。 “白衣,女鬼···莫不是古墓派的?” “林朝英?” “瞧着不像,脸太嫩了,还挂着婴儿肥,难道是林朝英的徒弟?”丘处机心中思量,脚尖转向,准备离开。 姑娘家躲在溪边哭,他这么看着不好,出去安慰更不好,还是当没来过吧! “呜呜呜···师父!” “呜呜!师父!要是没了你,我···我小兰该怎么活啊!”少女搓着衣物,突然就又抱着湿衣服大哭出声。 丘处机不是没礼貌,但他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主要是想到了一个追车跑的胖子。 “是谁!” “出来!”脸上还挂着眼泪和鼻涕的少女,豁然起身,然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冲着丘处机发笑之处大喝。 丘处机非藏头露尾之人,既然露了痕迹,便走出树阴遮蔽:“姑娘勿怪,在下非是有意,只是恰巧路过···。” “原来是全真教的臭道士!”少女见丘处机一身的道袍,便气不打一处来。 满心的羞恼,再加上之前对全真教道士积压的不满,此刻便都化作愤懑一剑,向着丘处机的胳膊刺来。 她没打算伤了丘处机,但要给他一个教训。 第十四章 走火入魔的林朝英 面对少女刺过来的一剑,丘处机屈指一弹,不过是用了三成不到的功力,少女便不得不偏移了剑锋,从丘处机的身侧掠过,身形都有些踉跄。 强行止住偏移之势,少女双足连蹬就近的树杆,调转剑锋,又是一式‘浪迹天涯’,直劈向丘处机的额头。 她既知丘处机的功力胜过她良多,自然也便不再收手。 “冒昧打搅而已,用不着要命吧!”丘处机之前一指验证过少女的功力,自忖无碍,此时便想以金刚不坏神功硬抗一剑,试试这门低武横着走的护身神功,究竟有多硬。 少女却见丘处机居然站在原地说话,身形晃也不晃,剑锋即将劈中丘处机的额头,只能强行收回内力,凌空翻转甩出手中的长剑。 劲道反噬,长剑脱手,飞入林中钉入一株大树。 咳···咳咳! 少女咳出两口血,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向丘处机。 此刻她的脸上眼泪、鼻涕、血渍混合一处,活像是开了个美妆铺子,月光一照便显得分外滑稽,那张圆圆的,可爱的小脸,仿佛打翻了调料罐的花猫。 “你···咳咳!你不要命了?”少女瞪着丘处机,只觉今日时运格外不济。 若非师父交代她,万不可以与全真教的臭道士为难,她方才一剑,就直接落下去了,也不至于强行回转内力,震伤了自己。 “收剑作甚,我还想试一试,头够不够铁!”丘处机拍了拍脑门,然后一个闪身,突然出现在少女身侧,在其反应过来之前,便先扣住了她的脉门。 “还好!只是手太阴肺经稍微有些受损,我运功助你推功过血一番,就能好个七八,你再修养几日,莫要运功,便能痊愈。”丘处机放下少女的手腕说道。 少女先是发愣,随后又怒又羞。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她也是第一次被男子捏住手腕。 “怎么?不乐意?” “那你自己回去养伤也行,左右不过是多耽误几日。” 丘处机丝毫没有在意少女的羞怒,语气依旧挂着平淡。 少女原本还不想丘处机替她疗伤,听丘处机这么一提,反而倔脾气上涌:“好!你既想要替我疗伤,那就来吧!左右损耗的也是你自个的真气。” 说着看了看周围,显然想要寻两人方便盘腿坐下之处。 丘处机却再次捞起少女的手腕,强横的内力直接输送过去。 全真大道歌修炼出来的内力虽无任何附加属性,但却胜在中正平和,用来替人推功过血,疗愈内伤也算合适。 数个呼吸之后,少女原本略显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因为强行回撤内力而受损的经脉,也得到了蕴养,不再难受。 “古墓派林小兰,多谢道兄出手相助!”少女一脱手便先后撤两步,然后隔着小溪,对丘处机拱手。 丘处机看着前倨后恭的少女,看出了她的另有所图。 “你有事?”丘处机问道。 少女点头:“我师父···我师父身受重伤,如今就快不成了,我白天去你们重阳宫找你们宗师求助,却听那些道士说他不在山上。” 说着明显露出愤恨之色:“莫要让我知道,是否在敷衍。” “师父他确实不在山上,而是下山去募集军饷去了。” “你若是觉得我的功力还算过得去,便带我去见你师父。”丘处机此刻倒是想起来,林朝英也算是英年早逝。 武者身体强健,寻常的病灶,要不了多久就能自愈。 只怕多半还是修炼内功出了岔子,就如同后来的王重阳一般。 少女道:“好!你跟我来!” 说着便带着丘处机往古墓方向走。 几十年后,古墓派对全真教弟子不假辞色,完全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实则都应该都是受了眼前这名女子的影响。 林朝英一代女中豪杰,即使是与王重阳之间纠葛、纠缠,也断不至于扩大到两个门派的层面。 何况,古墓本就是王重阳囤积兵甲钱粮之地,林朝英也相当于是替王重阳当了仓库管理员。 两人之间的暧昧与若即若离,究竟为何,也只有他们自己说的清楚,旁人恐怕难以洞悉全貌。 至少在丘处机看来,现如今的王重阳打着‘全真教’的幌子不与林朝英修成正果,更大可能应该是不想林朝英受到牵连过深。 毕竟王重阳现在还在抗金,金人哪怕是不派大军攻上,也有可能搜寻一些高手,一同上山来围攻全真教的道士。 古墓深埋山中,不过入口倒也还算明显,少女转动墓门前的机关,将丘处机引入古墓之中。 “跟紧一些,看准我的步伐,你师父在这古墓里埋设了许多机关,若是不小心被机关暗算,那可真成了个大笑话。”少女头也不回的说话,无人看见她脸上的红晕。 就在不久前,她方才在以前的小姐,现在的师父面前发誓,往后不会让一名男子进入古墓。 不曾想,誓言发下后不过半日,她便破了誓言。 跟着林小兰连在古墓里七圈八转,终于打开一道石门后,显露出了明亮的灯火。 凿着大量气孔的石室内,一名大约二十七八岁,身穿白衣,容貌惊人且英气十足的女子,正盘腿坐在寒冰玉床之上,面色时红时白,气息却在不停地衰弱,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林小兰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家师父,小声对丘处机道:“师父这般已经有足足七天,不仅没能破关,并且气息一日弱过一日,我担心再过不久···再过不久就···。” 丘处机点头,他虽修行时间不长,但见识却在数种神功绝学的冲击下,颇为不凡。 林朝英应该是修炼内功早就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选择坐死关来解决问题。 然而,她显然没能成功,如今继续耗下去,一旦一口气散尽,便是油尽灯枯。 这种情况下,无论外面的人闹出多大的动静,都很难唤醒她的神志,唯有寻一内功高手,强行以内力干涉,压下她体内的真气沸腾,逼出她的灵智,方能打断这种自我消耗。 “按道理该等师父回来,再做打算,不过看林前辈现在的状况,只怕支持不了太久。” “如果你同意,我便出手试上一试。”丘处机扭头对林小兰说道。 丘处机对自身还是很有自信的,他的内力或许还多不如王重阳强横,但续航能力上,因为有炁体源流兜底,且进行的是五核运转,故而有些信心。 而替人推功过血,续接气脉,要的就是续航能力。 当然基础的内力强度不能差,入无名山谷之前的丘处机,便肯定没资格,如今单论内力比肩一流,倒是可以一试。 “少说废话,快些去!”林小兰心中打颤,嘴上却泼辣。 显然是打定了死马当活马医。 毕竟林朝英眼看着就撑不住了,如果没有丘处机出手,最多再熬一个晚上,就会彻底的气消人亡。 她即便是再担心,再忐忑,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丘处机试上一试。 第十五章 救了师娘 丘处机跳上寒冰玉床,绕到林朝英的身后,收束心神,调整内息,随后快速出手,双手各出双指,分别点住了灵台、命门两处要穴。 走火入魔者大多都是体内真气紊乱,以至于气血溃败、精气涣散。 而丘处机要做的,就是以自身功力,帮助林朝英先稳住体内的状况,让她自身的功力能够正常的运转起来,收拾体内的残局。 这也是为什么功力弱者干不了这活。 若无深厚的内功修为,孱弱的真气渡入伤者体内,除了添乱,没有任何益处。 丘处机以督脉两处要穴为起手,过渡真气进入林朝英体内,便是要想办法先打通任督二脉,此二脉贯通,便可唤醒人体大龙,四肢百骸即便还有损,也可徐徐图之。 真气注入林朝英的督脉之中,丘处机立刻感受到了对方体内厚实的功力反弹。 冰冷空寂的真气,如今犹如疯狂暴走的列车一般,在林朝英的身体里乱窜,释放着与其真气性质本身完全相反的狂躁。 丘处机抓不到头绪,只能强行输出更高频率的真气,进行强压梳理,一点点的去改善。 这次丘处机没有保守的使用‘全真大道歌’修炼出来的真气,而是直接驱动周流土劲,此劲重在生机与创造,最合疗伤之用。 如此施展,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丘处机才勉强梳理了督脉的三分之一,距离以督脉为起始,先贯通任督二脉的目标,还差了许多。 而丘处机的额头上,已经冒起了阵阵白烟。 功力高速运转之下,即便是身下的寒冰玉床,也无法完全压制丘处机此刻身体升腾的高温。 “水!”丘处机开口喊道。 早就有所准备的林小兰立刻凑过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就挨着丘处机,将手里玉瓶中的玉蜂浆灌入丘处机的口中。 身体得到了一定能量的补充,丘处机功力输出的更猛烈。 又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好似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丘处机,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一只手指继续按着林朝英的灵台穴同时,猛地跳起身来,一掌劈在她的头顶百会穴处。 伴随着这一掌落定,真气贯通,林朝英被梳理好的真气,从督脉冲向任脉。 任督二脉的真气,于百会穴会师,她原本好似坏死般的身体活性,也在此刻被激活,真气开始缓慢、沉重,却又习惯性的依照某个路数规律的运转。 丘处机收回双手,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至少两三次,脚下也有些发虚,若不是灵芝粉的残余药力激活渗透出来,缓缓的滋养身体,丘处机已经软倒在一旁。 不得不说,他稍微有些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林朝英。 丘处机原以为林朝英能压王重阳一头,靠的是取巧,以及王重阳的心中有愧。 方才真正见识过林朝英的功力之深厚,便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确实是一位全方位都绝不弱于王重阳的大高手,她若有机会去华山论剑,那就不是天下五绝,而是六绝。 噗! 林朝英猛然睁眼,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 随后浑身无力的软倒在寒冰玉床上。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林小兰扑上前去,拽住林朝英发冷的手掌。 她年幼时便跟着林朝英,名为侍女,实则情同母女一般。 林朝英疲惫的抬眼,看了看林小兰,伸手触摸她的脸颊:“莫···莫慌!别哭!” 简单的四个字,却说的极为吃力。 林小兰原本还撑着,听了这四个字,反而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林前辈本就内功修行出了偏差,偏没有好生静养,而是强行冲关,似乎还有更改运功路线之举。” “如今虽已醒来,但身体的亏空并未弥补,生机缺漏,就像是木盆凿底,迟早漏尽。”丘处机跳下寒冰玉床说道。 林朝英闻言神情没什么变化,反而是林小兰,哭出了声。 “你是···他的徒弟?” 林朝英看着丘处机,却振奋了精神,撑着一口气坐正了些身体,依靠着林小兰对丘处机询问。 丘处机抱拳:“全真教掌教王宗师座下二弟子丘处机,见过林前辈!” “我终究还是输了,不仅功力差了他一截,如今连弟子也比不过。”林朝英气息平复些许,说话也恢复了点气力,只是这关注点,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丘处机可不知道,林朝英提前走火入魔,也有他的锅。 先前他说西游记,让王重阳找到了突破的契机,顺理成章的功力大进。 此后王重阳见过林朝英,二人又切磋了一回,让林朝英感受到了差距。 这才使得林朝英奋力追赶,直至积重难返。 当然,林朝英的问题是一早就存在的,就像后来的小龙女,因为心系杨过,破了古墓派心法中的‘十二少’,因而导致走火入魔,功力大减,林朝英的问题可要比徒孙小龙女还要重的多。 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此十二少,林朝英是一个没少,且她的功力远比徒孙小龙女深厚,一旦失控则更加的无法收拾,她不走火谁走火? “前辈谬赞,我这一身功力,另有些奇遇。” 说到这里,丘处机突然茅舍顿开:“前辈之疾,我或许还有办法!” 他却是想到了无名山谷里,大蛇守着的灵芝上的灵芝粉。 这玩意可以再生,以他和大蛇前辈的交情,应该还能再搞到一些。 有了这些灵芝粉,或许林朝英就能补全身体的缺漏,哪怕根本问题没解决,命也能先保住。 林小兰闻言,立刻神情振作:“需要我怎么做?” 她性子还是要强的,不愿只当一个看客,无能为力。 “你照顾好林前辈,让她好生疗养,万不可再动用丝毫功力。” “我先去找药,最多三日便回。” 虽然灵芝粉可以再生,但时间太短,恐怕恢复不了多少,丘处机打算先去无名谷探探风,若是不成,还能以天子望气术,于秦岭之中再寻找旁的灵物为林朝英疗伤,拖上一段时间再说。 这一波救了师娘,等王重阳回山,还怕他不倾囊相授? 虽然丘处机现在五核运转,还有两门顶级神功护体,但他不介意再多一门‘先天功’,把五核进化到六核。 第十六章 王重阳回山 虽然林朝英看起来快死了,但替她梳理过真气的丘处机心知,以她的功力之深厚,只要不乱来,至少还能再顶半个月。 所以丘处机一点也不着急,返回重阳宫营地点卯,然后吃了顿刘处玄留给他的冷馒头以及半只烤野鸡,又洗了个冷水澡,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照例上早课,随后才背着又从静舒道长处要来的铁剑,施展轻功前往无名山谷。 还未进入山谷,丘处机便先听到了轰隆隆的水声。 待走入谷中,便见赤红色的大蛇,在温泉湖中翻腾,显得有些暴躁。 “前辈!又来叨扰了!” 大蛇停止了翻滚,然后高高的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向丘处机,仿佛先前在湖水里恣意翻滚的并非是它。 “看来前辈修行的不是很顺利!”丘处机扯下身后的铁剑,横在了胸前。 “那不如和我切磋一番,好好感觉一下这水劲的妙用。” 大蛇闻言,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 它的正常发声,也与寻常蛇类已经大不相同,少了阴冷之感,显得浑厚。 丘处机长剑飞扬,一连挽出九朵剑花。 周公剑法,九虚一实,说是要求出剑够快,才能显露出威力,实际上功力到了,手里拎着根狼牙棒,都能打出一道道残影。 而此刻,丘处机运用的正是周流六虚中的水劲,剑法因而又多了变化与连绵之势。 “前辈,看招!” 剑影凌空,抽出啸音,只是丘处机的运剑技巧还不够精深,虽力道不轻,却未能于剑锋处劈出剑气。 大蛇摆尾,居然也能用剑招,细长的尾尖,向着丘处机手中的铁剑迎来,看得出来还收着力。 铛铛铛! 蛇尾与剑锋碰撞,丘处机的每一次虚实变幻,都会被大蛇精准掌握。 一连斗了上百个回合,丘处机根本没能让大蛇挪一下位置。 “前辈好厉害的剑法,以不变应万变,深谙黄老之法。” 丘处机用袖口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同时不断的回忆着方才与大蛇的交手。 大蛇以尾尖为剑,全程并无繁杂招式,只有架、挑两个动作,却封住了他想方设法从四面八方打过来的攻势。 这可以说是大蛇身为蛇类,本就有着与人不同的动态视觉,能够轻易抢占先机,然后进行破招,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启发? 丘处机有‘天子望气术’,理论上也具备了类似于大蛇的优势,所以大蛇的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守势之法,他或许可以学会,然后应用。 “前辈切身体会水劲,可有感悟?” 面对丘处机的询问,大蛇略有些兴奋的点点头。 它常年待在这山谷之中,所见之水,便是这身下的温泉水,水下虽也有暗流,却毕竟以平静居多。 丘处机对水劲的灵活运用,给了大蛇不少的灵感。 “那便好!前辈若是放心,时而可以将此山谷暂时托付给我照看,自行出山谷,瞧瞧这山中的瀑布、溪流、河水,或许能有更多的体悟。” 丘处机还是没有提再要灵芝粉的事。 总得先交流一番感情,否则只舔着脸既要、又要,岂不格外市侩? 大蛇闻言,兴奋的又叫了两声。 这山谷是一处福地,又生有千年灵芝,每隔些时日灵芝上便会自动生出灵芝粉末,吸食这些粉末能增强气血,强大内息,属于十分难得的灵物。 它正是为了守护这灵物,才多年不便出山谷。 大蛇向前爬行,做出立马就要出山谷的架势。 “等等!今天不行,我有一位师门长辈,身受重伤。” “说来惭愧,晚辈今日又是来求药的!”丘处机对大蛇说道。 大蛇扭头,看了一眼灵芝,无奈的摆摆头。 千年灵芝本身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灵药,无论是疗伤还是补充气血元气,增加功力,都无比合用。 但若是这么采摘使用,则无异于杀鸡取卵。 “那前辈可知,何处还有灵物,可供采用?” 大蛇闻言,似乎沉思了片刻,然后冲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然后疯狂在地面上拍打尾巴。 又将蛇脸转向丘处机,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丘处机想了想试探问:“你是说,那个方向有灵物,不过也有危险,让我不要去?” 大蛇点头,又指了指磨盘大的灵芝,似乎是在告诉丘处机,耐心等待一些时日便可,不要冒险。 “好!若无把握,我定然不去!”丘处机肯定说道。 深山虽有灵物,然而但凡灵物,都必然有灵兽守护。 守护千年灵芝的赤虺,曾经受终南山隐士点化,开了灵性,所以并不凶残,却不能要求每一头灵兽都是如此。 又与大蛇交流了一番后,丘处机先去往观星台,站在观星台上,以‘天子望气术’看向之前大蛇指的方位。 起初只见山涧云雾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但随着丘处机不断的增强功力,还真看出了些猫腻。 西北方向,升腾的烟雾缭绕之中,似乎掺杂着赤黑色泽,这颜色虽淡,且断断续续,但却十分的持久、绵长,可见这两道气息,皆非无源之水。 “老秦之地,历多征伐,莫不是有处古战场?” 想到此处,丘处机彻底熄了独自前往寻药之心。 他是很热心肠,但还没到不要命的地步。 古战场多杀伐之气,若是催生灵兽,必然剧毒无比。 空手返回营地,丘处机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大宗师王重阳回山了。 丘处机立刻去求见王重阳,准备将为林朝英寻药之事甩给王重阳。 再次见到王重阳,丘处机敏锐的察觉到,相比起上回见到他时的精神焕发,此刻的王重阳由内而外的散发出颓废、晦暗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大半的精气神。 很显然,他下山募集钱粮之事,并不如意。 岳飞的冤死,不止是断送了难得的收复失地之机,也是彻底的打碎了北方宋人回归故国的心气。 连宋庭都已经不把收回北方再当一回事,那又还有多少人,能够抛家舍业,把全家老小的人头挂在裤腰带上与金人做对? “师父!弟子有事禀告!” 丘处机整理好心绪,将救治林朝英之事,向王重阳娓娓道来。 听闻林朝英有事,王重阳果然神色起了变化,一把拽住丘处机的胳膊,便拉着他直奔古墓。 半途感受到丘处机强劲的脉搏跳动,不由诧异:“方才听你说,你以自身真气助···助你林师叔压制伤势,为师还未反应过来,此刻一观,你这功力···究竟是如何修炼的?竟比为师增长的还快些!” 王重阳自身已经是个挂逼了,青年习武还能短短数年内便跻身天下顶尖,其间肯定也有诸多奇遇。 但是与自家徒弟一比,又好像被碾压了。 第十七章 私人订制武功 古墓,静室,烛火微光。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但我还是来了!” 一问一答,简洁有力,如果不了解其中内情,人物纠葛,还以为是两名高手正在约架。 虽然某些时候,确实也是此种后续发展。 “我现在肯定很丑。”林朝英的话还是软了下来,一个人淌过鬼门关后,想法总是会发生一些变化的。 她和王重阳都太骄傲、太自负了,即便没有国仇家恨,他们其实也很难修成正果。 他们太习惯于将男女相处,演变成江湖上的高手对弈。 “不会,你永远都和初见时一样,风姿绰约,举世无双。”王重阳下意识的回答,随后又猛烈的干咳起来。 站在静室一角的丘处机低头,退后两步,躲在了林小兰的背后。 “师父喜欢王道长,王道长也喜欢师父,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 “王道长你是道士,又不是和尚。”林小兰心直口快。 林朝英看了一眼自家徒弟,然后代替王重阳解释:“王宗师想要三教合一,创立全真教一心苦修,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个小丫头又懂什么?” 这是拿话点王重阳。 若是以往王重阳多少也要反驳几句,不过今天他不想让林朝英动气,便也只能生受着。 “我教你的金关锁玉诀,你为何不练?” “若是练了,便能将十二少的反噬降到最低。”王重阳生硬的挪开话题。 “你的功夫,我不学!我倒是有一门功夫,你学不学?”林朝英倔强说道。 金关锁玉诀她其实不是不学,而是将王重阳教的武功与自身所学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创造出了一门‘玉女心经’,只要练成玉女心经,她的问题就能缓慢解决,平稳着陆。 只是这玉女心经,需要两人彼此完全没有保留,心意相通,方能修炼。 在创造玉女心经,包括古墓派剑法的时候,她内心所思所想,皆是王重阳,想要合练者,自然也非王重阳莫属。 而以王重阳的功力之深厚,一旦与林朝英合练玉女心经,便定能替她化解体内的顽疾,解决内功心法上的隐患。 如今面对王重阳的质问,她心里觉得委屈,嘴上却更冷了些,不愿彻底告知实情。 王重阳闻言,却只当林朝英继续在闹脾气。 “哎···你还是这般要强!” “罢了!我也不勉强你,接下来几日,我来助你调理内息。” 丘处机这个时候,也怕自家师父继续说下去,直接气的林朝英当场去世,于是只能走出来说道:“师父!林前辈最大的问题是体内的精气即将漏尽,需要尽快的为她弥补缺失的精元。” “我白日观山,察觉有一处气息不凡,或许有灵物藏在其中,只是担心有护灵猛兽在,不敢贸然独闯。” 王重阳立刻转身:“既如此,那便带我去寻来好药,熬煮些汤水。” 说罢已经走出了室内,显得十分的匆忙。 丘处机冲着林朝英抱拳拱手:“林前辈,家师心有挂碍,难免处事不当,还请前辈见谅!” 林朝英闻言,心情好了不少,对丘处机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待我恢复一些,传你些古墓派的武学,也算是稍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丘处机闻言心中大喜。 古墓派武功和全真教的武功,属于当世最顶尖的组合技。 即便没有左右互搏,单单只是将全真剑法与古墓剑法结合起来施展,都能提炼出更强的剑法绝学。 又行一礼后,丘处机这才跟着师父王重阳的步伐,走出古墓。 师徒二人踩着树梢,一路用轻功奔行。 “好俊的轻功。”奔行之中,王重阳跟在丘处机的身后,在丘处机引路之时,也看出了他的轻功身法并非金雁功,而是脱胎于金雁功的另外一门轻功武学。 “献丑了!”丘处机心中欢喜,嘴上客套。 “确实还差了点意思,你这轻功有如柳叶随风之意,但要是遇到了无风掌一类的武学,便要吃大亏。”王重阳说道。 无风掌是一种并不算罕见的运功技巧,郭靖在归云庄打梅超风这个瞎子的时候,就用过此技巧,打的梅超风十分狼狈。 而这种技巧,是江南七怪传给郭靖的。 没什么高深传承的江南七怪,都能教郭靖的本事,在江湖上即便没有烂大街,也不至于到十分罕有的地步。 简而言之,就是高端局里,基本就没有不会这一手的。 “那师父有何指教?”丘处机停下脚步,站在树梢上问。 王重阳道:“风为凭,意为本,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王重阳这是拿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话点拨丘处机,身法随风而动,自然风止身歇,但若是通过观察对手的动向,了解对方的意动,再以风为凭,借势而走,便能处处抢占先机。 丘处机内心总结了一下,他之前自己领悟的轻功,可以类比海军六式中的‘纸绘’,而王重阳则是点拨他向‘见闻色’的路子去走。 虽然根基不同,不能完全照搬,但是方向是这么个方向。 “多谢师父指点!”丘处机心中有了方向,脚下的步伐也更加稳健。 两次钟鸣,早就将他本就不凡的资质又拔高了好大一截,自悟武学这种事,对于他而言,着实不难。 “何必如此说,我是你师父,未教你什么武功,便下山办事,是我对你有亏欠。”王重阳却叹气一声。 然后又问丘处机:“你都学了什么武功?” 丘处机答道:“除了自身机缘所得的内功心法,便是师兄传授的金关锁玉诀、纯阳玄功、全真大道歌,以及静舒道长传的周公剑法与金雁功。” 王重阳摸了摸胡子点头:“你内力却是够用了,外用的护道武学却是少了些,待此事之后,我便为你补齐拳脚、暗器、兵刃上的修习。” “你若有什么偏好,也可以告诉为师。” 王重阳一代武学宗师,虽然不见得什么武功都会,但他早到了一法通万法的境界,只要不是太过高深的武功,他都能自行推导而出。 一如张三丰本人并不用铁钩、铁笔为武器,却也能随手为张翠山创出一门‘倚天屠龙功’来。 这个就叫做因才施教,属于宗师级导师的专属教学技。 “我想学锏!”丘处机道出了心中已经有一些时日的想法。 寻常的薄刃刀剑只能混江湖,要想来去千军万马之中,重武器加持必不可少。 锏是丘处机为自己选好的重武器,既方便携带,且有些招式可以与剑法互通。 平日里可以不用,当做负重背在身后即可,一旦陷入军阵之中,便可以此锏透甲碎骨,杀人夺旗。 王重阳闻言点头:“行!为师曾在岳元帅麾下与牛皋牛将军有过比试,见过他使用双锏,推演一番也能成一门锏法,最迟三月之后,便教给你!” 丘处机闻言,心中暗爽。 这就是救了师娘的好处吗? 享受师父的私人订制,爱了!爱了! 第十八章 师徒组团打怪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丘处机和王重阳没有骑马,所以他们累脚。 一连翻过了好些个山头,终于在夜幕降下来之前,丘处机停下了脚步。 前方好一幅山河凋敝之景。 周遭的山头上,都是草木繁茂,唯有眼前之处,从山顶到山脚,竟是一毛不生。 就连鸟雀,都不往此处山头上飞过。 再往前走上几步,便可见路边多有荒骨,有些是动物的骨头,也有一些是人骨,骨头上还残留着一些啃咬过的痕迹,却很难辨认是什么动物的齿痕。 “好一处绝地!” “死气如此浓郁,该是一处古战场。” “此地距离五丈原或已不远。” 王重阳感慨出声,脚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面对千军万马,他或许只能徒呼奈何,但独闯这深山险地,他信心十足。 天地之间,或许还有些奇珍异种,但人始终都是万物之灵,而王重阳于武学一道,早已是万人之上的顶尖强者。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徐徐而行。 既已到了目的地,反而不着急,缓慢行走之中,双双回复内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直往山中险处走,跨过满是碎石的荒石坡,踩过有着大量骸骨堆砌的浊水潭,二人渐入了一处斜插向下的地洞之中。 地洞阴暗,却居然呈现出与地表完全相反的生机。 大量的苔藓,以及喜阴、喜寒的植物,生长在地洞之中,层层叠叠。 一些飞虫也都在植被之中活跃,带来了与外面决然不同的繁盛景象。 最奇妙在于,随着不断的深入地腹,周遭的‘颜色’也在发生变化,最上面的一圈植物,都是翠绿色,往下是深绿,然后是浅蓝,走到更深一些,渐变成了紫红。 而就在地洞的底部,凝聚着一湾寒潭,寒潭之中盛开着一朵如莲似兰的奇花,花瓣呈现紫、红、青、蓝四色,却并不显得杂乱,而有一种独特而又盛放的美感,花香清幽,令人嗅之通体清爽。 “四色幽兰!又称‘还魂草’,此处竟有这般灵药,朝英有救了!”王重阳脸上的欣喜格外的明显,显然是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丘处机却防备着四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小心,为师已经嗅到了那畜生的臭味。” “你保护好自己。” 话音一落,王重阳已经拔剑,狠狠的一剑带着剑气劈向右侧的石壁。 嗤啦! 声音刺耳,紫红色的石壁上,脱落了一条足足有七八米长,半米宽的丑陋大蜈蚣。 它的外壳坚硬,并且还有如变色龙般的模拟周围环境颜色之能,气息与周围完全融合,如果不是王重阳的功力已达近乎天人合一的地步,只怕也无法快速察觉到它。 张开硕大的口器,凶恶狰狞的大蜈蚣,朝着王重阳冲了过去,企图将王重阳连人带剑一口咬断。 同时,剧毒的腥臭气息,已经释放出来,弥漫在山洞之中。 王重阳挥剑劈砍,斩碎几片巨型蜈蚣的外壳,同时挥掌,带起阵阵寒霜。 寒风掠过,毒气消沉,化作冰晶,掉落一地。 履霜破冰掌,全真教的上乘掌法之一,此掌法初时似柔弱无力,但如敌人胆敢进招,就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故而有履霜破冰之名,并非是真的挥掌之间,便能带动冰霜。 然而王重阳非比寻常,他挥动掌法,自可因敌而应变,内力单走一路阴脉,以掌法调度真气,化出了冰霜,消除毒雾,使得名与实符。 王重阳手中的长剑,带动剑气,不断的切入巨型蜈蚣的足节关节之处,将它的足肢斩去,影响它的整体平衡,降低其速度与灵活性,同时游走于山石之间,将这巨型蜈蚣引离洞底,显然是不想在与其搏斗时,意外的伤到了洞底的奇异幽兰。 丘处机看出了王重阳的意图,绕开一段距离后,悄然的飘到洞底,打算先采了这幽兰再说。 “小心,四色幽兰的花瓣和花径实则为剧毒,沾之必亡,真正有着‘还魂’之用的,是它的根块。” “不过你在挖出根块之前,万不可伤其花瓣、花径,否则药效会大减。” 王重阳一边与巨型蜈蚣搏斗,一边还能对丘处机传音入密,告知他采集此灵物的要领。 丘处机点头,站在洞底水潭边,稍加思索,便先以铁剑为锹,快速的挖开一条向下的渠道,将潭中冰寒之水往外引。 这潭水本就不深,随着水位降低,水面下隐藏的东西,也浮出水面。 四色幽兰靠近根茎之处,居然还蹲着一只全身殷红胜血,眼睛闪闪发出金光,长不逾两寸的蛤蟆。 它看到丘处机后,立刻发出了如牯牛般的叫声,威胁着丘处机。 “小心,快退!”王重阳的声音立即传来。 丘处机在看到这怪蛤蟆的第一时间,其实便已经退了数步,同时寻找着掩体。 他也认出了这玩意。 莽牯朱蛤,万毒之首,一口毒雾,能轻松将活物化作脓血。 段誉百毒不侵,全靠吃了这玩意。 只不过段誉的奇遇,基本无法复制,闪电貂、红黑斑斓大蜈蚣的毒素,平衡了莽牯朱蛤的剧毒,才让段誉能够将这万毒之首消化。 这可不是单纯的组合搭配问题,而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计量问题。 噗呲! 红色的毒雾,落在丘处机方才站定之处,毒雾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大坑。 莽牯朱蛤又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那原本纠缠着王重阳的巨型蜈蚣,像是听到了召唤,忍着剧痛被王重阳连斩数剑,也退向洞底,往莽牯朱蛤靠近。 这奇异的地洞之中,守护四色幽兰的居然不是这大蜈蚣,而是莽牯朱蛤这个万毒之王。 丘处机和王重阳都被骗了。 如果丘处机不是谨慎了一把,选择开渠放水,而是直接伸手入水中挖根茎,只怕就已经被一口咬住,直接了账。 此刻冷汗,方才爬满了丘处机的背脊。 同时脚下不停,一个凌空翻躲,避开了大蜈蚣的一次撕咬扑击。 “给我回来!”王重阳甩开袖袍,卷起巨型蜈蚣的后肢,施加了一股磅礴沛然的拖拽之力,这巨大的蜈蚣便腾空而起,重重的砸向了一旁的石壁。 与此同时,莽牯朱蛤又喷出了一口毒雾,飘向丘处机。 显然是不杀丘处机决不罢休的姿态。 第十九章 剑罡 老王发飙了! 浑厚的内力排山倒海一般的倾泻而出,先是重重的压在了大蜈蚣的身上。 刚柔并济的掌力直接透过了坚硬的外壳,击碎了大蜈蚣甲壳下的血肉。 大蜈蚣扭曲着身体,毒血从甲壳碎裂的缝隙里不断的渗透出来,老王却没有停手的意思,接连又是三掌,掌力澎湃,犹如三花聚顶,砸在岩壁上,发出哐哐之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重阳的另外一只手,也顺势摘下了身边的两片草叶,射向莽牯朱蛤。 莽牯朱蛤喷出一口毒雾,腐蚀了一片草叶,却被另一片草叶掀起,狠狠的撞击在另外一面石壁上。 一点寒芒炸开,王重阳掌中的宝剑,璀璨如流星一般射向莽牯朱蛤。 这一剑的流光里,丘处机仿佛看到了空气的流动与剑锋的碰撞,好似于虚无之中,溅射出了火星。 伴随着一阵毒雾的喷射蔓延,地洞底部的战斗宣告结束。 “好厉害的剑法,师父这一招,便是我全真教的剑法绝学‘一气化三清’吗?” 丘处机脑中回想着王重阳方才的一剑,羡慕不已。 他的剑法与王重阳的剑法比起来,就和小孩舞木剑差不多。 “不是,只是普通的刺击而已!”王重阳回答。 这样的答案,更加让人觉得丧气了。 丘处机这两日因为功力大增而涌起的些许自负,瞬间被打磨下来。 “莫要多想,都是一点点练上来的。”王重阳温和的冲着丘处机说道。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走到四色幽兰前,将它连根挖起来,塞进口袋里,妥善保管好。 丘处机则是远远的指着莽牯朱蛤被钉死在岩壁上的尸体道:“师父!我曾听说莽牯朱蛤可以炼制抵御百毒的丹药,不知我们能否效仿?” 虽然说金刚不坏神功大成之后,可以硬生生扛住江湖上九成以上的毒药,但总还有一些奇毒无法防备。 如果能将这莽牯朱蛤炼制成解毒丹,那便再好不过。 丘处机未雨绸缪,要防的不是旁人,就是西毒欧阳锋。 王重阳道:“是听说过,不过全真教并无擅长炼丹之人。” “那师父您认识黄药师吗?” 东邪黄药师这个称呼,究竟是华山论剑之前就已经流传江湖,还是华山论剑之后,才被好事者传扬,丘处机也并不知晓。 不过,但凡能够在江湖登顶之人,在登顶之前,都不该是籍籍无名。 王重阳或许与黄药师早有交集,也未可知。 “确有耳闻,但未曾见过。”王重阳的回答,多少让丘处机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天下五绝里段智兴现在还是大理国王或者王子,欧阳锋也还在西域打野,黄药师喜欢改头换面的浪迹江湖,也习惯在东海孤岛上当宅男,也就王重阳和洪七公,常在中原走动。 “那倒是可惜了,我听闻此人医卜星象无一不长,炼丹制药更是个中好手。” “若是能寻来,开炉炼丹,想来无论是莽牯朱蛤,还是四色幽兰,药力都能完全的激发出来。” 丘处机不过是随口感叹两句,却听王重阳道:“虽然不认识,但也可派人到江湖上打听一番,若能寻来炼药,许以报酬,想来不错。” 丘处机古怪的看向王重阳,以他对王重阳不多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这般喜欢兴师动众之人才是。 后看到自家师父郑重放入怀中的口袋,心中便了然。 四色幽兰虽然号称‘还魂草’,但它也只是一味神奇些的草药而已,能否让林朝英彻底痊愈,其实也没有保障。 王重阳这是想多做个保险。 寻了些树藤、草径搓了草绳,将莽牯朱蛤和大蜈蚣的尸体捆上,师徒二人开始启程回山。 两个时辰之后,回到重阳宫营地的王重阳,直接便去配药,准备先从四色幽兰的根茎上刮一些下来,配合一些辅佐之药,熬一锅补汤给林朝英送过去。 丘处机不必跟着去当大灯泡,便寻了一处僻静地,不断回忆着王重阳那一剑,然后试着模仿。 一连数十次后,居然还真被他找到了一点窍门。 找到窍门的丘处机,又练了几十剑,却发现虽推开了一丝门缝,却怎么都无法将缝隙扩大,自我反思一番,自查出了问题所在。 “我的剑,还不够稳!” 这是基础上的缺失,也是积累与肢体习惯、本能反应上的缺失。 天才习武,确实更容易登顶,但这不意味着,不需要练习与积累的过程。 如果不算之前练习太祖长拳的时间,丘处机正式开始习武,满打满算也不过两月不到,再怎么天赋惊人,运气逆天,也很难将基础的环节打牢固。 知道了问题所在,丘处机便老实的练习起‘周公剑法’。 至于所谓的返本归元,死磕‘基础剑招’,大可不必如此纠结。 任何剑法其实都是由这些基础的剑招,通过不同的方式排列组合在一起而形成的。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是一门完整、正规的剑法,多多修炼就有锤炼基础的效果。 时间,便在这般修炼剑法中悄然而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重阳的声音突然在一侧响起:“先停一停吧!” “你再看我如何用剑!” 丘处机转头,便看见王重阳抽出宝剑,然后便在他眼前挥动起来。 “咦!” 丘处机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王重阳也给出了解释:“我们常说内外兼修,但如何兼修?” “我以为,便是将呼吸、节奏、韵律,融入到一招一式之中。” 长剑横扫,山林弥漫的雾气,在剑锋之下不仅没有荡开,反而是一收一放,如王重阳手中的剑是活物。 “剑有灵,吞吐山河之炁。” “招无碍,总揽天地万象。” 一剑,一剑,又是一剑,快与慢、退与进、攻与守,不停的在丘处机的眼前变幻,起初看的真切,逐渐反而开始模糊。 挥舞长剑的王重阳,于丘处机的眼中,仿佛化作了一枚闪烁寒光的大丹,天地为烘炉,不断的将之淬炼。 嗡! 长剑震动的声音响起,王重阳手中宝剑的剑尖处,凭空再涨一尺,白亮如烈日之辉。 “剑罡!”丘处机喃喃说道。 剑气或许一流的剑术高手,都能施展出来,但剑罡具有无坚不摧之能,则只有真正的绝顶剑客,方能施展。 第二十章 古墓学剑 王重阳一趟剑法走完,气息完足,隐约之间反而还显得精神更加强势、旺盛了几分。 “这套全真剑法,你看明白了几分?”王重阳还剑入鞘,对丘处机问道。 “招式全都看明白了,气息运转也能与全真大道歌契合上,没有什么疑问,唯有最后的人剑合一,人如大丹,还有些看不明白。”丘处机回答说道。 王重阳知晓这个二弟子天资极其不凡,也不惊讶,只是点头道:“这便是为师的道,道存于心,是悟,道显于外,是术。” “等你将全真剑法练的精深,为师再传你更进一步的剑法绝招。” 丘处机抱拳称‘是’。 已经明悟了一些剑道正理的丘处机,并不着急追求所谓的‘杀招’‘绝招’,而是沉下心来,精修剑法套招,再从中具体感受,总结出属于自身的道理、规律,如此一连数日,看似进步不大,实则是将之前忽视的根基逐渐的补全。 王重阳的时间很紧,除了要关怀林朝英的病情以外,也要处理全真教的一些事务,以及继续联络北方各地流窜的抗金义士,他真正可以拿出来教导丘处机的时间相当有限。 幸好丘处机的天赋惊人,往往是一说即明,一点就通,这省了很多事。 时间快速推移,转眼又过了两月。 黄药师没有找到,林朝英的伤势却在灵药的调养下好了大半,至少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还不能全力运转体内真气,一身的修为,最多还留存一半。 王重阳又下山去筹集军饷,准备再在明年发动一次起义。 山上的成年道人们,也跟着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隐修之士和上百道童,以及少量的火工道人在山上继续修行。 刘处玄和王处一在丘处机的推荐下,都做了王重阳的道童,算是记名弟子。 此刻正由丘处机教他们全真教的基础武学。 “全真大道歌看似基础,却是当世一等一的上乘内功心法,初时进展缓慢,但只要持之以恒,便会越来越强。”丘处机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王处一和刘处玄听着一脸的向往。 “那我们多久能追上你的进度?”王处一问道。 丘处机竖起一根手指:“一年!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你就再也不会想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王处一:“···!” “所以你学的也是全真大道歌?”刘处玄发问。 “是,但不全是!” “好了!少问点为什么,多想想怎么做,你们不要和我比,要和自己比,每天都胜过昨天,每天都有进步,那就是最好的修行。”丘处机哐哐两口鸡汤灌下去。 “等你们学完了全真大道歌,我便教你们全真剑法和昊天掌法。” 刘、王二人立刻点头,然后各寻一处,开始凝神定气,感知内息。 待到他们进入状态之后,丘处机扶摇而起,飞到树梢,单脚独立,持剑平刺,继续着日常的修炼。 全真大道歌修炼最是中正平和,修炼初期更是绝无走火入魔的可能,初冬之时节,山中猛兽早已归巢不出,丘处机不担心二人的安全问题。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愈发寒冷的北风,卷动着黑压压的云层,似乎随时要降下一场大雪,覆盖整个山峦。 虽然内力深厚,无惧寒冷,但此刻的丘处机,突然也有些想无名山谷里的温泉水。 这样的时候,去温泉里泡一泡,应该是极舒服的。 定住心神,丘处机克制住偷懒享乐的心思。 他的修为还没有到达一举一动皆修行的地步,所以克制享乐之心,也是修炼的一部分。 过去的两个月,丘处机看似修为没有什么长足进步,但他自己知道,实际上的改变有多大。 只可惜,玉虚钟虽然又响了两次,但却并没有再遇到‘同道’,都只是等着时间到了之后,空手退出诸天星途。 不过聆听玉虚钟声,本来就是由内而外,从灵魂到肉身的一种蜕变,倒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你这么练,有什么意思?” “枯燥、乏味、还不好看!”林小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早就察觉到她靠近的丘处机也不转移视线,继续刺剑的同时,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寻你有事,而是师父!” “她请你去一趟古墓。” 丘处机看了一眼打坐运气的王、刘二人,点了点头收起剑。 跳下树梢,将刘、王二人唤醒,嘱咐他们回营地,顺便给他留些吃食,然后便跟着林小兰到了古墓。 古墓深处,一间石室之中,丘处机再次见到林朝英。 她换了一身红衣,头上也戴着一顶女珠冠点缀,显得要比之前鲜活几分,不再是一派清冷。 “你师父下山前,嘱咐我可以教你剑法。” “你先练一趟全真剑法给我瞧瞧。”林朝英没有与丘处机寒暄,开口直奔主题。 丘处机倒是没有想到,王重阳为了他,居然还会‘求’到林朝英这里,不免好笑又感动。 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抱拳拱手,然后拔剑。 剑花一圈圈的荡开,全真剑法在丘处机的掌中剑刃上,如流水一般顺势而转。 此时的丘处机,已经脱离了剑法的套路框架,而是到了剑出由心的地步,即核心不变,剑招可以随意而走。 这般剑法修为,放在江湖上,已经可以称一方人物,夺一个‘剑侠’美名。 “不错!你师父在你这个年纪,绝对没有你这般剑法修为。”林朝英给了一个正面的评价。 “不过,全真剑法里的破绽,依旧还在你的剑法之中留存,你还没有练到脱胎全真剑法,却又高于全真剑法的地步,将剑法天然存在的破绽化尽,做到剑法有缺,人无缺。” 听着林朝英紧接着的这句点评,丘处机好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不久前,王处一那震耳欲聋的沉默。 “之前我曾说过,要教你古墓派的功夫,如今可以兑现。” “这套古墓剑法,你瞧好了!” 林朝英说罢,拔剑而起,开始施展古墓剑法。 刹那之间,红影在狭小的石室内穿梭游走,宛如一条绯红的神龙。 丘处机瞧的极为认真,古墓剑法果真一招一式,都是针对全真剑法而来,但这种‘针对’并不绝对,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暗藏情谊,留有余地。 而这余地,又是两套剑法相互嵌合的基础。 丘处机不禁想到,这天下间,相互克制,相互针对的武学,不知凡几,又有几门能够做到‘相生相克’? 接下来一段时间,丘处机便都会到古墓去报到,跟着林朝英学习剑法。 古墓剑法的招式以及口诀、心法不难学,但丘处机要从林朝英这里学习的东西,可不止是单纯的剑法而已,她的经验,她的感悟,她的见识,都是让丘处机快速成长的养份。 林朝英本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响亮,不代表她的见识不够多。 事实上,要比起见闻来,林朝英甚至胜过王重阳。 王重阳年少时为一儒生,四处求学,之后也是在北方组织抗金,虽名满天下,却大多困居一隅,而林朝英却是出身商贾之家,豆蔻年华时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最远去过大食与极北之地,那块打磨成寒冰玉床的千年冰玉,便是她走了七年,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 去过那么多的地方,林朝英的见识与武学经验之丰富,便可以想知。 第二十一章 恶客临门 立冬刚过,终南山便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绵延仿佛无尽的秦岭,换上了皑皑的白雪素装,又多了许多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 也是在此时,韩愈诗中的‘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才被具现化。 如此时节,如此恶劣的情况之下,山里的人很难下山,山外的人也基本无法进山,山内外的世界,被完全的隔断开来。 然而偏偏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有三人却结伴登山,顺着一张地图的指引,直往全真教营地方向而来,一路所行之地,在积雪上只留下浅浅的一层脚印。 “师伯,咱们这次领了都元帅之命,入终南山挑战全真教,为何不等开春之后,多召集一些人手再来?”三人中,长相端正,颇有几分方正之貌的中年,吐出一口长长的热气,对走在最前面的老者问道。 最前面的老者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囊,分别递给身后的两人。 “王重阳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我不是他的对手,这天下只怕也很难找的出人来,可以单打独斗的胜过他。” “所以我们要避免与他正面为敌,将他彻底的从山上逼迫下来。” “大雪封山是个好时机,咱们这个时候以江湖规矩登门挑战,全真教安排不出人来应战,便再无颜面在江湖上立足,等来年开春,王重阳回来也无可奈何,只能下山再谋出路,如此都元帅交代给咱们的任务,便也算是完成了。” 老者搓了搓手,又扶了扶背后的包袱,神色之中还带着凝重之意。 “师伯好算计,但也用不着拿这么重的登门礼吧!” “三株百年老山参,便是咱们也轻易不好拿出来。” 老者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若要江湖事,江湖了,便要将事情办的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记住我说的话,咱们可以挑战全真教的弟子,将他们尽数打败,但不可伤他们的性命。” “这三株百年野山参,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不是在保他们的命,而是在保咱们的命。” ······ 重阳宫营地现如今,已经不能再以‘营地’称呼了,因为除了少数需要更费些人力物力的主殿还未彻底修建完成,重阳宫的其它楼阁,都已经修建完毕,弟子们也早都搬进了弟子楼。 丘处机身为王重阳的二弟子,在全真教中地位颇高,自然有单独的房间。 此时马钰在房间外敲门,声音急促。 “师弟,大事不好,有三个来自关外长白山灵参门的江湖人,要挑战咱们全真教,若是咱们败了,便要摘掉咱们的牌匾。” 丘处机才拉开门,马钰便急促说明来因。 “莫慌!”丘处机淡定的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外袍罩在身上,同时也摘下宝剑。 师兄弟二人一并往前殿方向走。 “师兄可知他们具体来历?”丘处机对马钰问道。 马钰道:“我只听他们说,领头的那个老者,叫什么长白仙翁。” “金人?”丘处机问道。 “不知,但至少也是金人派来的爪牙。” 脚下迅疾,师兄弟二人很快到了前殿。 三个身穿熊皮大氅,头戴厚厚的皮毛毡帽之人,站在殿前,态度倒也并不嚣张,只是执意要挑战全真教的高人。 留在山中的一名专研内丹术的老道正在应付。 却听领头的老者说道:“我们师徒三人,自辽东一路苦行而来,便是为了见识一下王宗师的神通绝技,如今王宗师不在,你们总是要派几个人出来,让咱们看看王宗师的绝学究竟有何妙处,也好死心回辽东。” “若是这般徒劳而返,传到江湖上,懂事的知晓是咱们没机缘,碰不得王宗师,不懂事的还以为是王宗师沽名钓誉,怯战不出,咱们爷三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没法子解释清楚。” 那老道只能说道:“既如此,那劳烦三位高士,就在我重阳宫暂且住下,等宗师回来,再做打算。” 老者身后的中年人却道:“请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要等开春!”老道回答。 “那定不成,等开春再见到王宗师,咱们返回辽东至少都已入夏,稍稍耽搁,便误了入山采参的时节。” “你们全真教这么些人,不会只有王宗师一人拿得出手吧?” “随便来几位高人,让咱们开开眼,咱们便下山去,绝不纠缠。” 说话之时,老者却从背后包袱里取出三口木盒子,然后分别打开,露出了里面三只根须繁茂,品相极佳的野山参。 “咱们也不是空手而来,这三只百年野山参,便算是咱们的拜山礼。” “无论胜负,这三只老山参,都留在你们全真教,绝无反悔。” 老道士闻言,一脸的愕然。 他只是个苦修静悟的老道,没什么与江湖人打交道的经验。 面对三人的以退为进,他不知该如何应变。 “你们要斗可以,怎么个打法,可有章程?”丘处机走了出来,朗声询问。 辽东所来三人定睛一看,却见得是一名身姿挺拔,气质不俗的青年道士,手里提着一把宝剑,却感觉不出修为如何。 一般的江湖中人,内功修炼有成,太阳穴都会微微臌胀起来,但也有一些内功高深者,所习得的内功又极为不凡,外表上很难看出端倪。 小半年的修炼,以及营养充足的进补,丘处机此时至少又长高了一个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身高,一身的深青色道袍披在身上,手持宝剑,面容虽谈不上儒雅俊秀,却也有刚毅、果敢之色,令人见之便觉其不俗。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那些站在一旁观望的道士、道童们,便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的表现,让辽东三人看出了些名堂,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便是此刻全真教中的顶梁柱。 “敢问可是王宗师的弟子?”老者客气发问。 丘处机道:“不才正是王宗师座下二弟子丘处机,还未请教?” 老者回道:“辽东灵参门赵冀生,这是我徒弟王元之和师侄马大量。” 丘处机闻言,心中微微有些惊愕,他原以为跟在老者身后的两个中年之中,会有一个是参仙梁子翁。 “既已通报了姓名,那你们想怎么打?”丘处机审视三人,虽自信十足,却没有小看对手。 “客随主便,我师徒三人一体,你们可同时派出三人应对,亦可列阵而战,以一柱香为限,若不能胜过我等三人,便摘了牌匾,以后江湖上便没有全真教的名字。”先前还说话客气的赵冀生,此时却又嚣张起来,直接提出了一个让所有全真门徒不可接受的要求。 第二十二章 叶落而止 狂妄! 赵冀生表面的谦和态度,掩盖不住他狂妄的本质。 按照他话中的意思,全真教甚至可以一拥而上,用全部的人手来对付他们三人。 如果这种情况下,都还被他们撑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全真教的脸面,就彻底被踩进了泥泞里,便是王重阳都拔不出来的程度,这才是真正的砸招牌。 哪怕是成功的在一柱香内,击溃了三人,传扬出去也不是什么美名。 只要稍微模糊一点细节,就很容易给人一种全真教输不起,所以选择群起而攻的恶劣印象。 但如果用相对‘公平’的法子与这三人较量,又陷入了陷阱。 一柱香的时间,这个限制,能造成很大的攻防压力。 而赵冀生三人只需要保守防御,便可稳操胜券。 马钰走到丘处机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轻轻的摇头。 左右都是陷阱,不可贸然行事。 丘处机却骄傲的笑了。 “一柱香太久,反显得我全真教的武功不够精妙,师父若是回山,定要怪我等没能招待好贵客。” 转头看向一旁只有稀松两片树叶,勉强挂在树梢上的大树,丘处机指着它道:“既然是客随主便,那我便以一人战你们三人,叶落即战,落地而止。” “倘若我不能在这两片树叶彻底落地之前,将你们击败,那便算我全真教技不如人。” “但如果你们三人输给了我,我便要你们刻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全真教’三个字,从终南山背回辽东,片刻不可能落地。” 丘处机此言一出,不少围拢过来的全真教道人,都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只有少数人明白丘处机的真意,目光灼灼的看向丘处机。 此举看似是缩短了比武时间,于全真教更加不利,但却是在心理博弈上,反向压制住了赵冀生三人,使他们不能再专注的拖延时间,用比较消极的方式,来拖赢比斗。 赵冀生老于世故,当然一瞬间明白了丘处机的目的,但他却不好反对。 因为这样的条件,明面上于他们三人而言是有利的,如果这都拒绝,那先前说过的话,便全当在放屁,今日登山挑衅,便很难达到预期的结果。 如今他只能期望,丘处机的实力并不强,树叶落地之前,无法取得优势。 “哈哈!好!果真豪气!不愧为王宗师的弟子。” “你身边的这位,可是你师兄?你们师兄弟一并出手吧!”赵冀生慷慨豪迈说道。 马钰表情微变,他突然后悔,因为不喜争斗,而从不修炼搏斗之用的武功。 “大师兄为我全真教代掌教,师父不在山中,他便是我全真教的擎天之柱,还是由我这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来与你们切磋吧!”丘处机抬了抬手中的长剑,将它平放在前方,右手手掌却没有握住剑柄。 随着丘处机抬起带着剑鞘的长剑,一股凌冽的气势,猛然自他站定之处释放出来。 内力鼓荡之下,以丘处机为核心,爆发出一股狂猛的旋风。 风吹动树梢,树枝一下一下的摇晃,沾染在树枝上的雪花,一点点的洒落下来,那稀松的两片树叶,也揪动着人的心弦。 赵冀生三人明知要集中注意力,随时准备迎接丘处机狂猛的攻势,却也还是不得不抽出一部分的心神,把注意力转移到树梢上,盯着那将落未落的树叶,心中的郁燥,无端而生,乱了气息。 呼···! 一阵山风呼啸而来,树枝猛的打颤。 赵冀生身后的马大量,猛地拔出长刀,一口真气凝而不发,顷刻间涨的脸颊通红。 那两片树叶,却像是在故意逗人一般,任由风如何的刮,它们总是粘在枝头上,将落不落。 丘处机始终眼神平静,在他的角度看过去,赵冀生三人与树枝,是可以一并收入眼底,无须分神它顾。 风渐渐地又稀疏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强劲。 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都下意识的放松。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根本无法耳闻的清脆声响,却好似同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两片树叶,一前一后,在两个不同的瞬间,飘飘荡荡的从枝头掉落,然后调皮的在风中打转。 噌! 丘处机的右手指尖,猛地一点剑格,长剑一瞬出鞘,如有灵性一般跃入掌中。 刺! 一剑炸开,犹如星河倒悬。 首当其冲面对这一剑的,便是马大量。 他先前便泄了气势,此时被丘处机这一剑所来的声势所震慑,刹那间居然呆住,没有能够及时的防守、反击,不像是个江湖中人,反而像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 “遭了!”赵冀生眼见这般,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甩出袖子里的长鞭,卷向丘处机持剑的手腕,原本思量好的应对之策,此刻都抛到了天外。 胜负只在须臾间,那当然没有留手的可能。 所以生死也在刹那。 是求胜负,还是救师侄,这根本没有给赵冀生理智考量的余地,只能交给他的身体本能。 而如赵冀生这样一个前来与人交恶,想要踩着全真教的招牌完成任务,却还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老家伙来说,他并没有那种泯灭人性的天赋,身体本能做出的判断,与理智思考下的判断,无法达到一致。 丘处机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一剑分光,天河倒悬般的一剑,分出了两道支流,分别涌向赵冀生与王元之。 全真绝技,一气化三清! 刷刷刷! 电光火石间,三剑同时命中,赵冀生丢掉了手中的长鞭,而王元之和马大量,则同时捂住了淌血的手腕。 三人的面色,都是同样的难看。 飘飘扬扬···两片顽皮的树叶,此刻才乘着喧闹的风儿缓缓落地。 血滴答、滴答的落着,将地上还未彻底扫尽的雪,染成了鲜红。 “我们输了!”赵冀生喉咙干涩,艰难的吐出四个字。 “等下山后,我们便去刻碑,一路背回辽东。” 赵冀生说着,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形,逐渐佝偻。 折损颜面倒也罢了,关键在于他们这么做了,都元帅若是知晓,又该如何处置他们灵参门? 沧浪,长剑归鞘,丘处机道:“戏言耳,不必当真!” “三位!我全真教酒冷肴薄,便不招待了!快些下山吧!” 这话听着,既像是真的放三人一马,又像是一种讽刺。 赵冀生听闻此言,面色一番变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纸:“多谢丘道长宽宏大量,是我等三人不自量力,石碑···我三人确实背不回去,此物为我灵参门的不传之秘,便当做赔礼,赠给道长。” 说罢将这兽皮纸往地上一放,便一左一右扶着徒弟与师侄就下山而去,连掉落的兵刃,都没有捡起来带走,可见是颜面失尽,再不愿多留片刻。 第二十三章 养蛇秘卷 “师弟,这次···多亏你了。”马钰走到丘处机的身边,小声说道。 “还有,你得空的话,能教我剑法吗?”马钰似乎犹豫了一下,方才补充了一句。 丘处机一愣,然后笑着点头:“当然!我很乐意!师兄终于开悟了。” 马钰愿意学武,当然是好事,他的内功修为其实已经不凡,补上了短板,立刻就能化身为不弱的战斗力。 短短数月时间,终南山上就先后来了两波攻势,可以预见类似的事情,将来也必然少不了。 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庙堂,全真教想要成为天下第一派,那都少不了真刀真枪的博弈,即便不去争那些虚名,全真教想要发扬光大,也难以避免争斗之事。 而自古以来,道理上辩不赢的,都会以暴力来进行最后的存亡之争。 马钰是重阳首徒,没有足够高强的御敌手段,如何能成? 此时那些围观的道士、道童们,方才从之前的争斗中回神,看向丘处机的眼神充满了热切,一些养气功夫不够的,甚至按耐不住,发出了欢呼之声。 本嫉妒丘处机运道极佳的道童们,此刻也都看清了自身与丘处机的差距,不敢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思,而是对正式投入王重阳门下,有了更高的热情与期待。 无论何时,依附强者、成为强者,都是大多数人的本性。 丘处机却并没有过于关注周围人群气氛的变化,径自走到了赵冀生留下的兽皮纸前,用剑鞘将它挑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兽皮纸上有没有淬毒? 展开兽皮纸,丘处机看了几眼,神情逐渐的郑重。 这张兽皮纸上,有着大量的神秘花纹,以及少量意义不明的文字,而能够读懂的部分,则是一种圈养灵蛇的法子。 通过特定的药材,周期性喂养,增强一些异种蛇类的天赋与灵性,再配合长时间的训练与培养,让它们能够听懂人言,与人配合行动,甚至是成为可以依仗的强大攻击手段。 “咦!这些图案···是萨满教?”马钰凑了过来,也看了一眼丘处机挑起来的兽皮纸。 “你是说,这上面记载的是萨满教的巫术?”丘处机好奇问道。 马钰点点头:“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北方的萨满教会喂养、祭祀灵兽,然后驱使它们,获得神力。” “这张兽皮上记载的内容,与书中记载很是相似。” 丘处机看着兽皮纸上记载的喂养灵蛇的药方,却是想到了梁子翁养的那条大药蛇。 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关联? 只是梁子翁明显只是把药蛇当成了活体丹药,而无法控制它为己用,或许是缺失了后续的训练步骤? “总之先收起来吧!”丘处机说道。 他现在对养蛇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用十几年的时间来养一条药蛇,然后喝了它的血,功力大增? 对丘处机来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十几年的时间,他干点什么不能天下无敌? 非要去养一条蛇? 还有,无名山谷里那么大一条赤虺,丘处机不去勾搭,反而来养一条小蛇? “嗯!也不是不可以,要是养一条变异的菜花蛇,能不能用来专克欧阳锋的毒蛇?”丘处机突发奇想。 马钰见丘处机看着兽皮卷出神,却是开口说道:“既是巫术,师弟···还请谨慎一些。” “古籍有载,巫蛊之祸,历来流毒无穷,当年正是有张天师执剑,立五斗米教荡魔天下,铲除巫蛊,才让中原百姓,少受了许多祸害。你若修行了巫术,被天师道的人知晓,怕是要再引起两脉之争。” 丘处机闻言,郑重点头。 意思他懂,以后要是学了这法子,一旦使用,就不留活口。 对比起枝繁叶盛的天师道,全真教哪怕有王重阳当扛把子,也只是新生的小嫩苗。 若不是那位道君皇帝一通瞎搞,导致道门被儒家全面排斥,势力大衰,只能龟缩于各派祖庭,如今又逢金人入侵,占领了北方诸地,逃到南方的天师道无法将爪牙再伸过来,全真教要想发展,可没那么容易。 ······ 两天之后,丘处机拿着药方,找到了无名山谷的赤虺。 听丘处机说有办法可以点化灵蛇,让它多一些真正意义上可以交流的‘同伴’,赤虺显得很兴奋,立刻表示药材的事情交给它来办。 这段时日,有丘处机偶尔帮他照看山谷,赤虺终于可以偶尔出谷放风。 也就是在这些时间里,它收服了大量秦岭的各种蛇类作为‘下属’。 如今正是严冬,万虫沉睡,也只有无名山谷这类有温泉的地方,蛇类才能继续活动。 等到开春之后,惊蛰炸响,秦岭之内无论是高山还是幽谷,都挡不住蛇群的扫荡,想要什么药材,只要秦岭群山里有,就绝对逃不过这些蛇群的收刮。 而这对丘处机的好处,也相当明显。 毕竟赤虺不可能自己配药,有药方它也干不了这活。 药材都交给丘处机,他在中间过一遍手,就保证绝对不缺各种名贵草药。 有了足够的药材,全真教就是用药堆,也能堆出一位炼丹大师。 丘处机看自家大师兄,就很有一代炼丹大师的风姿。 “可惜,我现在还在学艺,武功修为还不够,否则就去襄阳附近的荒山里去寻菩斯曲蛇,把它们弄一些迁移到你这山谷里来同你作伴。” 赤虺:“嘶~嘶···吼!” “你同我一起?” “那不成!早些年那个道君皇帝还在的时候,带你出山,给你化化妆,演条真龙,或许还能哄个龙君的册封,带你自由行走天下。” “现在你出山,怕是会被人抓住机会,给你来一刀,演一出斩赤蛇起义!” 丘处机和赤虺好像很默契的交流着,似乎已经能听懂蛇语。 实际上,丘处机就是纯靠猜,然后自说自话。 毕竟这赤虺虽然灵性十足,能听懂人言,实际上的智商却也就和五、六岁的孩童差不多,想要表达些什么,是可以顺着脉络自行猜测的。 “对了,我的剑法又有些精进,蛇兄···咱们再比一次?”丘处机对赤虺邀战。 蛇虺的鼻孔里喷出水汽,人性化的露出个不屑的神情。 “你瞧我不起!好!我们打赌,我要是能破你的防,你就输我一块蛇蜕。”丘处机露出激动之色,拔剑便刺。 赤虺自信十足,甩动尾尖应战,丝毫没有察觉丘处机这话有什么问题。 第二十四章 神功与美人 丘处机日日在山中打磨剑法,修炼内功,同时也精修拳脚功夫,力图让自身没有丝毫短板,闲暇之时也到无名山谷,寻赤虺打秋风,从它那里掏点好玩意。 不过灵芝粉对丘处机的作用,渐渐稀松。 倒也不是因为耐药性,而是基数大了,一点点的进步就没那么明显。 江湖上所谓的甲子功力、百年内功这样的说法,其实相当的笼统。 人和人存在区别,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水准,也存在区别。 拿王重阳为例,他初出茅庐时每日的内力积蓄,与如今已经逼近巅峰时,每日积蓄的内力,就至少有着十倍的差距不止。 丘处机再想要在内力上,获得短时间内的突飞猛进,要么是自身对几种内功心法,都有了更高的认知与见解,也就是常说的‘练到多少、多少层’,要么就是获得更生猛的进补,用数量换取质量。 前者需要认知与见识上的积累,以及某一瞬间的灵感迸发,后者则是需要机缘。 灵芝粉没什么效果了,丘处机便收取起来,送给大师兄马钰,还有刘处玄、王处一服用,助他们快些积攒功力。 独木不成林,全真教要发展壮大,也非一人之能。 独孤求败一人一剑荡平天下又如何? 百年之后,天下还有几人记得他? 丘处机立根于壮大全真教,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这么想,也同样是为了将来的修行。 玉虚钟虽有定住地火水风开辟小天地,甚至是跨越时空之能,但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开启这些功能,却没个准。 如果是达到王重阳的境界就可以开启功能,倒也罢了。 倘若需要更高于王重阳,甚至是高出很多呢? 那便非得从这方世界挖掘出更多的养份,来供养修行不可,正应了那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山上清修,一旦入了迷,十日或是百日,都感觉不到区别。 唯有每日的进步,尽在心中,充实心灵。 师兄弟之间,相互切磋,相互交流,又有林朝英这等见识广博的大高手可以时常请教,丘处机融合穿越者的灵魂而携带的浮躁,也都被一点点彻底消磨干净。 山上不知年月,而山下的江湖,可并不平静。 金人愈发的猖獗,苟在南方的宋廷也只是一味的苟且,权贵们除了依仗天险,然后继续醉生梦死,内斗频繁之外,看不出半点要收复失地的决心。 江湖中人却还未失去血性,不少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便做起了半夜摸入官邸,暗杀金人官员的勾当。 一些中、高层的官员府邸,有高手护卫还有精兵把守,倒也还算安稳。 但底层官员,损失极大。 短短数月时间,金人便连续折损了两百多名底层官员,甚至有还在赴任半途,便被直接格杀的案例。 如此惹得人心惶惶,一时间正值鼎盛的金国,居然好似陷入了无人可用的窘境。 长此以往,对许多地区的控制将会失控。 这种暗杀底层官员的风潮,或许最初还只是一些江湖中人的自发行为,但后来却肯定有诸多势力加入进来,在暗中推波助澜。 中都,都元帅府,暖室内的炉火烧的很旺,还穿着皮袄的一众金人官员们,额头上都沾满了汗水,却都不敢擦拭,只能任由汗水在脸上流淌,然后侵湿了衣襟。 上首的软榻上,已经苍老虚弱的都元帅完颜宗弼,正在看一部由宋廷送来的兵书,显得极为认真,端在手里的奶茶,迟迟未能送入口中。 这部兵书据说是岳飞所留,他当然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只是看到一半,却露出了冷笑,重重的将手中的兵书,摔在了桌面上。 前半部分尚且可以一观,后半部分东拼西凑,甚至是胡言乱语,若是岳飞就只有这点能耐,那他完颜宗弼岂不就是个笑话。 见到都元帅发火,一众官员愈发的战战兢兢。 完颜宗弼是都元帅的名字,而宋人则习惯称其为‘金兀术’,若非有岳飞,昔年金兀术已挥师南下,彻底灭掉了宋廷。 岳飞死后,完颜宗弼也因被金国皇帝猜疑,而放下手中的军权,回到了上京蹉跎岁月。 如今年老将死,反而是被安排出来到中都治理这江湖人士作乱之事。 “咳咳咳!我来中都前,陛下再三叮嘱,让我最多三月便返回上京。” “诸位,可有能教我,该如何行事,才不让我误了与陛下的约定?” 声音不大,甚至显得有些虚,但听到此言的官员们,感觉自己比眼前这位老人还要虚的多。 皇帝要借机累死功高震主的大功臣,他们这些人敢多说什么? “元帅!宋人喜欢内斗,江湖中人也都是一盘散沙。” “不如就让他们狗咬狗,如何?”逐渐凝重的氛围之中,终于一名官员站了出来,给了一个办法。 完颜宗弼微微抬首,示意对方继续。 “我曾听投靠麾下的江湖中人说过,他们最向往的便是神功、神兵、好马还有美人。” “我们但可以筛选出一两种,放入江湖,引发争斗,让他们自己乱起来,然后再约定一处,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了周围一众官员的支持。 这个处理办法,表面看有些消极,充满了随机性。 但他们此刻求的就是随机,从上京到中都,路途遥远,且如今正是苦寒时节。 三月来回,就是一张催命符。 而若是地方办事不力,让完颜宗弼有借口盘桓而不归上京,在中都调养身体,则难免让皇帝猜忌,引发动荡。 用‘随机’的事端,来解决问题,虽然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却也算是一个勉强的解决办法。 “不错,不过神兵和好马便算了,给一些江湖草莽可惜了!” “速去挑选神功和美人,一月之内,我要让整个北方江湖,彻底的乱起来。” 随着这位都元帅的一声令下,整个中都的各处府衙,全都动员起来。 很快,美人和神功,便都被挑选完毕。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北方江湖便谣言四起。 皆言昔日被俘的金福帝姬之女,携带神功《九阴真经》逃往华山,欲寻得一英豪,托付自身与神功,只为其人学成神功之后,杀尽金人,为其母报仇。 神功、美人、杀金人,每一个点,都精准的踩在了江湖人士的‘要害’之上。 神功是无与伦比的实力,美人代表的还有江湖地位以及荣誉,而杀金人便是大义,三者到手,若是登高一呼,未必不能效仿昔日宋太祖,从江湖走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