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凶手》
1. 狐狸,无语(双开了,同作者专栏下开古言刑侦《山川不让尘辞
第1章
2007年,白木镇上唯一的麻辣烫店里,客人不少,都是挑着晚餐的点来这点一份麻辣烫。
等待的人里面就有一位年轻女子,哪怕裹在狗熊一样的羽绒服里也能看出姣好面容,她正看着店内电视机内播放的新闻。
什么315焦尸案,案名雪火案,死者跟烤鸡一样被调味了。
“隔壁长林啊,不安生,咱可别过去。”
“就是,千万别去,还是咱们小地方安全,长林出变态啊。”
好吓人,苏狸也嘀咕了一句,那店老板还安慰她,但也让她早点回去。
吧唧,吧唧,雪地靴走在厚重的雪层上。
偌大的小镇,显得特别空旷寂静,人的口鼻躲在围巾后面,一呼一吸冒着热气,手里拎着的麻辣烫也冒着热气。
苏狸抬头看了下远处,昏蓝天边染红的橘色夕阳下显现出来的客栈建筑体,天快黑了。
闻着麻辣烫的香气,饥肠辘辘的她加快了步子....
然后,她听到了其他的吧唧吧唧声。
跟着,吊着。
亦步亦趋。
也是这条路?是其他客人吗?
她紧张了些,不敢转头看,却悄然摸着兜里的手机...
还没来得及拿出。
后面的脚步声猛然加快。
“啊....”
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棉布中刺鼻的化学剂气味直窜鼻腔。
过了一会,人乏力了,啪嗒,麻辣烫落地,咕噜咕噜将温热的液体流淌在雪层中。
粗粝的麻袋套上.....
人被拖进了黑暗的地带,往林中拖行,很快被大片笼罩的黑夜吞没。
————
小镇隔壁,隔着一大片雪林的城市,大湖结冰,车道已被封锁,穿着厚重军大衣的刑警陈廖近期因为案子繁重,忙碌,吃饭不着顿,觉得口舌发干,哈气的时候都觉得口味很重——边上的老队长刘端就问他是不是因为太饿了,偷偷进厕所吃屎了。
陈廖脸都黑了,哼哼唧唧骂自己师傅嘴毒,“怪了,也没吃啥,怎么就这么臭....吃什么啊师傅,没胃口,上次315案那具焦尸......”
他看周遭有老百姓,压低了声音,语焉不详提到了一些字眼。
剥皮,折骨,涂抹胡椒酱油,炭烤烟熏....变态。
老刘也想到了,表情不太好看,想要抽烟,但意识到是在办案,周遭也有许多市郊村子赶来看热闹的群众,就把抽出烟盒的烟抵塞回去了,只盯着前面翻在芦苇荡中的面包车。
“连续几天吃不够主食碳水,人体脂肪消解,产生酮症,口气里会有丙酮的味道,就是口气。”
“接下来吃饱点就好了。”
身后传来的清冷声音让老刘跟陈廖都有点茫然。
说的什么东西?
一转头,人家已经越过两人,顺手把一袋热乎乎的面包塞到陈廖怀里。
热腾腾的老鸡蛋糕让两位卡着中老年期的警察都亮了眼,直接分了吃了。
陈廖:“这人谁啊?哎,没穿咱的警服?”
刘端:“才发现,你这都让他过隔离带了。”
陈廖:“你不也让他过了?等等,师傅你吃两个了,剩下最后一个是我的...”
刘端:“我徒弟,自然可以过。”
陈廖:“?”
你徒弟?你徒弟不是我吗?
刘端可不管他,抢了最后一个就顾自跟上前面的高个鸡蛋糕青年。
后面的陈廖跟其他警察谈话间才知道这青年是省厅请调过来援助调查3.15雪火案的刑侦专家。
他们对此有些不信,这么年轻,也算是专家吗?
但鸡蛋糕又让陈廖放不下狠话怀疑对方,只默默挪过去听着刘端跟这人的对话。
刘端抽出一根烟,递过去,“刚到?”
“没有,来了半天,刚从你们警局的证物房出来。”那人把烟抽走,但没抽,顺手又从刘端兜里取出一包,一并捞走。
刘端:“你?!”
那人:“抽多了,黑肝肺,显得没良心,而且这里人多,影响不好。”
刘端气笑了,“你以为我们这边小地方的老百姓有你们那边省厅的难伺候,动不动上新闻骂警局.....你们也好说话....”
青年冷冷淡淡:“雪火案查不出,你们长林这里也得上新闻。”
这话让长林市的老警察刘端也说不出话来了,叹口气,带这个青年专家去了面包车边上查看。
“是那人做的吗?之前315案的焦尸是一具女性焦尸,失踪三天后被发现已经....这个面包车是连着司机在内,一下子失踪了五人,车上的手机跟个人物品也是全部失踪,车内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线索,甚至连凶手跟受害者的脚印都没有,就特别诡异。”
负责现场勘验的小警察询问老刘,也看着青年,其实没必要问这么小白的问题,毕竟刑侦过程中,任何猜想跟定义都显得鲁莽。
是在探这专家的深浅了,毕竟他们这些前线刑警可不想跟着只会纸上谈兵的专家瞎跑。
青年的目光从面包车在路上急刹转弯扭曲的地面摩擦轨迹一点一点挪移到车子一头栽在芦苇荡中好不容易停下....但翻车了。
驾驶位车门敞开。
刘端还是爱护自己徒弟的,瞥了小警察一眼,给了当前的调查信息:“经查,这辆车是长林市客运站挂牌的小型面包车,但不属于编制内的公交车,其实算是私自拉客的出租业务,出事后,被路过的车辆发现车祸现场,报警,我们在车站那边经过调查,确定上车的客人一共有四位,当前全部失联....之所以怀疑这次车祸跟五人失踪与半个月前的315案挂钩,其一是包括司机在内的五人完全失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没有反抗打斗痕迹,这跟315的死者齐美娟遭遇的一模一样。其二是车内留下了一瓶这个。”
报告中,提及齐美娟的车子在回家路上中途停下,后来车子被发现,人不见了,车内财物洗劫一空,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劫匪绑架,三天后尸体在白燕冰湖边上被发现....
青年回头看,刘端接过小警察手里提着的证物袋——里面,是一瓶酱油。
“跟315现场遗留的那一瓶酱油同一个牌子。”
“太巧了,所以通知你过来。”
现在整个长林都在广为流传“一瓶酱油引发的命案”,如果加上这个车祸案,都不知道民声如何沸腾。
刘端其实也知道这样的关联条件有点牵强,但考虑到前面那个案子调查到死胡同毫无发现,当前这个失踪案更像是一种线索的延续。
虽然,查不出来的话是雪上加霜。
“有指纹吗?我看过报告,315的那一瓶没有指纹,这一瓶呢?”
“刚刚查看了,也没有。”
青年:“看来是有点过于巧合了,但我的建议是——你们先把它当做一个模仿案来定义,不要直接归类成连环杀人案。”
刘端跟小警察一惊,前者是在意他为何这么判断,后者则是下意识反驳,“为什么?因为凶手一下子升级了作案难度?从一人变成五人?”
青年:“不,要合并案子并不只是取相同点,还得看不同点——之前315的凶手作案,之所以没留下任何脚印,是因为用浮板捆绑了齐美娟,而凶手拖着浮板游泳过了河对岸,之所以确定这件事,是因为车子的后备箱沉压的灰尘痕迹跟物品摆弄中明显丢掉了一个类似浮板的物品。”
“还有我在来之前已经提调了你们证物科的一些证物送到省厅化验科检验。”
“结果出来了。”
“她的头发用了劣质染发剂,泡水后会有稀释,这类化学药剂会渗入头骨跟身体组织内,在高温下产生痕迹残留....还在头发等燃烧物中找到了另一种物质的检测数据,经过对比,可以确定是那块区域的水藻。”
“齐美娟的车子停下的地面没有急刹车痕迹,她是自己停下的,未被未认识的人物胁迫逼停,甚至驾驶位上的物品都是摆放完整的——按照齐美娟身边人对她的认知,这人脾气大,刁蛮,做事毛毛躁躁,但欺软怕硬,一遇到什么事,喜欢骂骂咧咧,摔东西摔碗,这样的人一旦被逼停,第一时间翻找手机报警,所以东西应该乱,她没乱翻,就说明她当时的情绪是稳定且觉得安全的。”
“综合判断,315案中的凶手水性极好,了解死者,死者甚至认识他,所以主动停车且让人上车。酱油是满的,未开封,是刚买的,一个会在路上提着新买酱油的熟人,不管凶手跟齐美娟是不是巧合遇上,他做案的时候,能随取随用后备箱里的浮板,甚至都不用翻找其他物品,这就不是一般的熟了,起码亲眼见过后备箱里面的物品,甚至十分确定它还在——而且这人还能用游泳带走受害者且脱离脚印痕迹,说明对杀齐美娟早有杀死的计划。”
“315案,凶手跟齐美娟是有亲密关系羁绊的,属于人脉圈子里,可查。”
“但现在这个案子,表面上至少这受害者五人是来自不同地方的乘客,凑齐了四人才拉人上路。”
“同样不留脚印跟痕迹,可,这一次用上了船。”
“看那。”
随着青年一指,一大片芦苇荡中有一块凹陷的口子。
确实能出入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把人经水路运走。
“315案的酱油,价位相比其他款更便宜,说明在生活用品的选择上,这人有点窘迫。”
“而这一次的凶手,用上了船,而且用的不是划桨船只,而是有发动机的水挺,所以水面上还有被绞碎的芦苇断枝。这样的船只,就算是最便宜的渔船也得好几万,别提更昂贵的快艇等品类。”
“两个案子的凶手存在经济差距。”
“这是第一个不同。”
青年又提到:“第二,齐美娟在被烧死时,人是活着的。”
“眼睑有鹅爪状改变,眼睑裂内可见炭灰,气管跟大支气管内有炭灰沉着,胃有炭末,呼吸道表现“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血液中有高浓度HbCo。”
“经典的、没有挣扎痕迹,活活烧死。”
“那她在被烧死的过程中,必然有药物控制了她的生理反应,无法反抗,无法动弹,报告中猜测有麻醉药物,但未检出?”
小警察觉得他这样背报告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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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显摆记忆力?
“是没检验出,可根据案情分析,她肯定是被麻醉了,可能是因为生理代谢消耗了药物,不是说麻醉剂24小时内一般就能代谢干净....又因为焚烧过度而无法检测?”
青年:“报告里面的提及的这些检验结果,证明血液是有检测价值的,一般麻醉剂的作用确实可以在24小时代谢干净,但齐美娟的情况不一样,从胃部情况来看,她没有进食,没有饮水,这属于非正常生理状态,会影响代谢,而且她失踪了三天,三天期间没有挣扎反抗,就需要更多的麻醉保持效果,这样的量度就更难完全代谢成功——没查出来,说明在最初的药物麻醉迷晕控制后,后面的时间都是用的物理控制,比如捆绑束缚。”
小警察:“焚烧的炭火堆里没找到绳子的焚烧残留物.....”
青年:“这反而是好事,可以进一步锁定凶手身份。”
小警察迷茫了。
这什么意思?
刘端反应过来了,迅速道:“经过调查,齐美娟喜欢赌,最熟悉的圈子,最常去的赌场就在长林市隔壁,经常借着去看那边镇上读书的儿子,开车半小时跨过山林区,抵达那边——而那边有一种落麻树,树皮纤维可以用来做绳子,当地土著会做,有些开店的商人也会拿来当什么手工艺品高价卖给一些老板或者旅客。”
青年:“都是木质纤维,烧了也就烧了,成分混在碳灰堆里,查不出来。”
“所以你们一直在用麻醉剂这类药物剂量在长林市各大医院跟药方去追踪凶手,这个方向恐怕不够全面。”
“不如去隔壁的白云镇查人,以及绳子。”
小警察恍然,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变了,带了些许敬重跟亢奋,“那您刚刚这两个案子的第二点不同,就是这药物问题吗?”
青年:“是,这一次的凶手,更高级,如果我是你,就离那车门远一点,它开着门,是在通风。”
小警察:“?”
刘端立即过去把人拽开,高声喊着其他人离那车子远一点。
青年双手插在衣兜,平静看着他们的躁动,在后面冒出来的陈廖发问下,才缓缓道:“车内五个人,四个成年男子,一个女人,不是凶手能一口气拿下的,按照翻车的严重程度,根本不可能造成群体失去反抗能力的效果,只能是人在车里就出了问题,因此车子失控,翻车到芦苇荡边上。”
“但车窗全部打开了,这不太像是凶手干的,也没必要,更像是车上的几个人察觉到不对劲,不舒服了,胸闷,呼吸困难,不约而同都降下车窗....所以当时车内空气有问题。”
“我刚刚看了车子,上面拜访的招财猫是个香薰盒,里面很可能是麻醉缓蚀剂。”
“虽然一直在通风,蛮久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释放。”
刘端几人:“!!!”
你早发现了,还能跟我们聊天那么久.....
刘端:“你这样....小李会生气的。”
青年:“我是你们申请上调求援助的,官方特准,你们还来审判我,考验我,没想过我也会生气吗?”
他面无表情,目光凉凉一扫。
“难怪这么久都查不出真相。”
陈廖下意识看向刘端:不是,真是你徒弟啊,连你一起骂?
刘端苦着脸,后来才告诉陈廖等人:人家就是在刚出顶级名校的时候实习,因为没有实战经验,刚好分到他手底下,于是有了师徒之名,但人家上限高,没用两年就被上调到省厅了。
“这次,他是真来帮我们的。”
“别闹了,赶紧去白木镇。”
他们刚上车,陈廖有心跟人家拉好关系,问人家姓名。
“真无语。”
“啊?我就问问....冒犯了?”
“不,真无语。”
“.....”
刘端:“你具体解释下文字,这谁不误会?当年我少骂你了?”
青年:“港剧《洛神》中甄宓的甄,你真让我无语的无语。”
其他人:“.....”
车子刚上出发白木镇的车道,就得到了消息——白木镇那边有位女游客失踪了,现场只留下一袋子冷冻的麻辣烫。
对了,那位女游客叫苏狸。
“叫什么?”
“苏州的苏,狐狸的狸,苏狸,怎么,你认识?”
甄无语皱眉,看向灰茫茫的公路世界。
下雪了。
“谈不上认识。”
“高中同学。”
“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你已经足够奇怪了,她还能比你更奇怪吗?
众人疑惑。
五十分钟后,他们抵达小镇的事发地,甄无语在所有人都在关注案情内容的时候,他站在雪堆,俯视着地上的一滩麻辣烫食材。
半响,他蹲下来,仔仔细细看完。
面露古怪。
刘端问他发现什么了。
“没,只是好奇。”
“这人好像口味变了,买的不是她以前爱吃的,倒像是随便买的。”
刘端迷茫:随便买的?这跟案子有关吗?不是不熟?
2. 骗人?
——————
有人在迷迷糊糊间,先听到了板车拖动承载着重物的声音。
齿轮滚过地面。
垂落的衣袖跟地面有过些微摩擦....
一切都慢吞吞的,有条不紊,像是从容不迫,伴随着些许的喘息声。
然后是卸载,板车又咕噜咕噜碾过地面,离开了。
眼皮很重,很想打开看看到底是谁,但做不到,人像是被溺毙在沉重的水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自救,只能在昏沉中继续睡去。
最后是....安静。
——————
睁开眼,一个陈旧的、潮湿的、从水道口泛着一股子苔藓腥气的偌大空间内,六个隔间被铁栅栏隔开,六个人被分开其中,基本都晕晕乎乎,保持着药物的昏沉虚弱感,双手双臂亦被束缚着,就这么狼狈或躺或卧着。
等到他们先后醒来,互相观望彼此,没人说话,只各自恐慌着,沉默着,观察着。
也就宋狸最后才醒来,在虚弱中开口。
“我,我的麻辣烫呢?”
其余五人齐刷刷看向她。
她在最左边的隔间,也是最年轻的倒霉鬼,很狼狈,白皙的脸颊上有脏污的苔藓印子,卧靠在角落里,不知为何来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她很奇怪。
衣着显贵都不是普通货,长得也很值钱的样子,却惦记着不值钱的吃食。
“你还记得你的麻辣烫?我们都被关起来了,你不害怕吗?”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看着面慈,没忍住提醒她。
她:“怕啊,可我太饿了,我最近减肥。”
胖子:“减肥你还深更半夜吃麻辣烫?”
她:“你没减过肥?”
两百斤的胖子:“.....”
好歹毒的反问。
没人再接茬,因为心事重重,直到.....
天花板一角挂着的老旧广播滋滋滋,好像在通风口吹气一样,可能在调试,又可能电路不顺,在一阵让人不舒服又不安的盲刺声中最终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第六个隔间的麻辣烫女子也安静了。
“听到了吗?”
声音粗粝,像是老迈的男子正在艰难喘气。
这样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带着沉沉的死气。
“你们失踪了。”
“抓你们的人,并不是坏人,可能找你们的警察,还觉得他是个变态杀人犯,可他真不是。”
“他只是,想完成你们内心的遗憾。”
“没错,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他说得很慢,用词还自以为幽默的样子,好像着力于强调——他不是个坏人。
谁信?
终有人忍不住。
“你不是坏人,那把我们放了吧,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抓起来,你到底是谁啊?”
那妇人体型丰满,皮肤粗糙且毛孔粗大,因为长期以来的生活疲惫,五官下垂,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其实看她衣着朴素,毛衣脱线,显是穿了很多年也没换的。
她也确实最禁不住事,直接带着哭腔求饶。
“你们没有错啊。”广播里的语调依旧轻缓。
“我说了,我是想完成你们的遗憾跟执念,或者说,你们有什么心愿吗?”
“你们提出来后,得到我的认可,我可以满足,如果是我不能满足的,还可以选一个人陪同你一起完成,你们一起出去。”
别的没完全在意,被关着的人基本都关注两个字——出去。
真的会放他们出去?
怎么听着这么不可思议?
没人敢应声,都在半信半疑,过了一会,第二个隔间里面五大粗狂的汉子实在耐不住这样渗入的气氛,加上绳子勒得他生疼,于是忍不住开口:“那我的心愿就是要钱,你能给我钱?”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有点过激了,可能会触怒对方——万一对方真是在戏弄他们,他先跳出来,岂不是找死?
“这是你说的,如果是开玩笑的,当我没说....我就是问问。”
从不耐烦到卑微怯弱,也就一小会的功夫。
但谁能有心思笑他?
谁知,广播里的老者竟和气问:“多少?”
汉子呆了呆。
其他人也有些躁动了。
“额......十,十万?不,五万,五万就可以了。”
汉子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互相摩挲手指。
广播:“姓名,账号。”
“但是别给你自己的账号,会被警方查到,会被冻结追回的哦。”
他说话一直慢吞吞,带着一点老派的沉稳,汉子却说:“不是我自己的,那还能用谁的账号?你真的会给我转钱?”
显然,汉子以为这怪人在推脱,怕是不想给吧。
本来财富近在眼前,突然卡住了,谁不怀疑?
也是,哪有绑架犯给肉票转钱的?
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他有点怀疑了,倒是边上隔间的黄毛男子半信半疑中撺掇他试一试。
别的禁不起试,但钱可以,它值得。
汉子默默报出了一个账号,“这我姘头的,她那可以打钱。”
竟不是亲人密友,是姘头?!
人渣!
众人神色不一,但很快....
滴,老者似乎将手机转账成功的语音提报放在了广播口上。
众人都听到了。
这熟悉迷人的女声,谁能不熟?
“真转了?而且是十万,不是五万,他按最高的给。”
“天呐。”
“不会是伪造的吧....”
“应该不能,刚刚账号报准的也是他给的号。”
汉子惊呆了,脸上笑意都止不住,不住得道谢,其他人心动不已,除了那个年轻女子,都顾不得处境危险,急喊着自己的遗憾都是要钱.....
老者似乎也不生气,笑呵呵问:“你们是在跟我要饭吗?”
虽然在笑,但笑声好诡异,众人被渗到了,除了汉子还沉浸于欢喜之中,其他人多少有些不安,于是安静。
那妇人难忍对金钱的觊觎,弱弱问:“那我们还能提类似的吗?”
“可是,可是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普通人,普普通通,能遇到的困难跟遗憾也基本都因为钱啊。”
其他几人附和。
老者:“可是,机会只有一次啊,谁能得到一模一样的幸运?”
这时,他们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齐齐抬头看去。
一个老者坐在自动轮椅上,戴着恐怖又熟悉的面具——便是在乡下,也有人是知道这举世闻名的恐怖片主角面具的。
坚锯老爷爷,慈祥又温柔,喜欢玩游戏,非常有耐心。
他拿着一个五彩色的玩具转盘,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既然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钱是小事。”
“只有勇敢的人享受到了最大的福利,接下来就得凭天意了。”
没有一个老板说出的话能比他更富有温度。
忽然觉得这老头一点也不变态,连那恐怖的面具都显得迷人且有艺术性表现力了呢。
“玩一个游戏,按你们的隔间顺序来,我转它,它确定哪个,你们就得提出那方面的遗憾跟诉求。”
众人看向他抬手显露的转盘正面。
的确五个数字,分别对应不同的文字。
1,金钱。
2,仇恨。
3,秘密。
4,情感。
5,自由。
“五个选项都是一次性的,选定了就不会再被选到,每个人也只有一次机会。”
“先说下你们的身份,再根据我转完的结果提出诉求。”
“我听着,然后帮你们完成。”。”
这人得有多无聊,选人玩这种游戏,而且都抓他们来这了,还不知道他们身份?
随机抓的?
为了避免他们有时间在脑海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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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虚假的诉求,坚锯老头子直接让他们按顺序开始了。
汉子已经得了一次转账,此时最为信他,“我,我我,我叫罗洪,是个木材商,来你们这进货的。”
“是个商人还这么贪财?但又只要十万?”黄毛对他的嫉妒溢于言表,不吝嘲讽,跟着道:“陈庆,是个司机。”
这人是司机?
苏狸看了一眼他的衣着打扮。
他们这边地域靠北,常年雪季长,冷,冰天雪地的,穿得就多。
当时,有些工作是没法这么穿的。
臃肿,袄裤,厚底鞋,还有厚乎乎的保暖手套。
她有了判断:陈庆不是司机,他撒谎了。
这人不管是胆小还是品德素质不高没几句实话,但在诡异绑架犯面前撒这个慌,有必要吗?
除非这人的真实身份有问题,怕被查出来。
苏狸还瞧见那妇人看了陈庆一眼,表情有点古怪,但很快说:“我...我没工作,就是在家里带孩子的,黄秀玲,我的名字。”
苏狸瞥过这人衣服袖子上的油污。
这不是平常厨房沾染的食用油,而是机油柴油。
这个妇人才是司机。
......
“林宗,是个老中医。”
比起前面几人,一直寡言的灰发男子大抵六十多了,自然不年轻了,神色阴沉沉的,那双眼一直在打量人,且观察此地,目光好几次聚集在轮椅上的坚锯老爷子双腿。
很细,似乎残废了,脚也很小,看着是个天生体量小的瘦巴小老头,别说现在残废了,就是健康的,也不是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吧。
可是铁栅栏上有锁,那锁不是一般的铁锁,好像是可以远程控制的,有电线。
这是一个早就被废弃但后来被看上,用心布置过的“关押游乐场”,电路,控制设备,药物,束缚,而且手机也没信号,说明还有信号屏蔽的装备,有了这些,一个残废的老头子才可以这么从容不迫玩弄他们。
更显得这老头不是一般人,应该是高级知识分子。
那胖子是个粗线条的,可没那么多心思,迫不及待嚎了起来:“章程,我叫章程,我可啥坏事都没做过啊,我还是个老师呢,这位大爷,我是个好人,你别抓错了....”
其他人一听就不爽了,什么意思!
他们就不是好人?
几句吵闹时,那坚锯老头咳嗽了声,他们安静了,随着他看向最后一个人。
“额,我叫苏狸。”
“我本地刚毕业的清纯女大学生。”
苏狸说着。
大学?
在场的人表情不一,互相看了彼此,那陈庆脱口而出,“白木镇哪里来的大学?”
这不是撒谎么。
坚锯老头也转头盯着苏狸,笑呵呵问:“骗我啊?”
苏狸手指曲紧。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陈庆却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胖子章程迅速看了一眼那坚锯老头,有心相助一二:“额,小姑娘是外地人?”
生怕因为苏狸撒谎就让那老头恼怒起来把她杀了似的。
苏狸松口气:“ 阿,我也没说是本地人啊,来这里就是给亲人祭拜的。”
面对那面具下的阴沉目光,她又不太敢说什么,讪讪补充:“我从不撒谎。”
“但我很纳闷——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来自白木镇?除非你认为我就是在白木镇被抓来的,所以我们见过吗?陈庆。”
陈庆顿了顿,“见过,我是司机,在车站见过你,本来来我们这的人就不多,你还挺显眼的。”
苏狸恍然,也没多说。
她心里知道:他撒谎,他不是司机,所以这话更是谎言中的谎言,但他又确实知道自己的情况。
要知道她到白木镇也不过三天。
这人有鬼。
难道,这人跟这个什么老头是一伙的?
他们不会是知道我家里有钱,想勒索我吧?
为什么不直接点?非要整这一出。
3. 团结
陈庆跟苏狸的对话也就是插曲,苏狸没再多问,其他人也没有对此展开讨论的意思,毕竟人还是得多关注自己的利益。
既然没有欺骗,坚锯老头仿佛视若无睹,“好了,开始吧,我转了,罗洪已经结束,从陈庆开始,我转到哪个就是哪个。”
陈庆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因为他排前面,如果先中了序号1——金钱,就可以免费得到一大笔钱。
他肯定不像那个罗洪那么傻,只要个十万。
还什么生意人,眼皮子这么浅,要是他,他就要个一百万!
老头很随意,直接转一下。
轮盘转了三圈,定准在一处。
——4,情感。
什么玩意儿,谁管这个情感啊。
这就好比让老百姓去思考《战争与哲学》。
陈庆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了,很失望,甚至带着几分愤怒,觉得自己太倒霉,怎么就没中?
“能不能再来一次?”
老头子的轮椅距离他们几米远,隐在半昏暗中,面具主色是白的,带着一点渗人的花纹,眼睛那地方也显得黑窟窿一般,但众人几乎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冷意。
沙哑,跟锯子一样。
“我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陈庆急了,身体被束缚下也往后瑟缩,“没,我听进去了,我错了,我就是紧张的,您别在意,就4,就4,我选的就是4.....情感这个,我有诉求的,我有的。”
不说还好,确定拿不到钱,他回忆起自己的生活,很快抓准了最大的怨气。
“我老婆,那个贱人,她出轨了,我一直都觉得她肯定出轨了,不做饭,做了也难吃,照顾不好孩子,老是发呆,我说什么都敷衍,还总是不回家。”
“在外面有了姘头,这个贱人....”
“我要老先生您帮我杀了她!”
老先生可沉稳多了,问:“你这么确定她出轨了吗?”
“我也没胡乱怀疑啊,我跟踪过,发现她竟然不上班,还去市场逛街买衣服了,天杀的,她花钱买衣服....我看店里挂着的,那么骚的衣服...”
苏狸跟听八卦似的,也嘴碎,还主动搭话:“她没准是买回家穿的,给她自己看的。”
她没说:给你看的。
而是说:给她自己看的。
但她的思维没有任何意义,这里的人也没人对此提出异议或者理解。
因为他们跟陈庆一样。
陈庆听不出其中差别,反而顾自认为:“给我看的?放屁,她哪里给我看了,我找遍了柜子没看到那种衣服,她肯定是穿给那姘头看的,贱人....”
他情绪上来,罗列了很多妻子不在状态的线索,仔细一辨别,确实不符合正常的生活习惯。
疑似出轨,或者遇上了什么事。
章程:“兄弟你别激动啊,老先生肯定会帮你的,他言出必行呢,下一个谁啊?”
黄秀玲:“我,是我,老先生您先转盘吧,轮到我了。”
坚锯老爷子:“他,可以出去了。”
什么?!
他们一直盯着轮盘上的1,没几个在意陈庆自爆的绿帽子,还觉得他啰里啰嗦的,耽误时间。
现在4情感已经被排除了,他们选到1金钱的概率又变大了。
可是但凡有人可以先出去,那给他们的冲击力又不一样了。
嫉妒?
陈庆本来还满腹牢骚,一听这个就激动了,可以出去?
对啊,不管选到了什么,不是说要满足冤枉,那叉掉那个贱人也是要出去办的....
能出去就好。
“那我马上出去,立刻出去弄死她。”
老爷子:“既然你提了这事,就一定要办到,所以,你再选一个人帮你,我才能放你们出去。”
“你们出去的话,得听我的安排去做,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选人的话....陈庆转过头,忽然盯着苏狸。
苏狸眼睛一亮,“要选我吗?我可以的,我跟你一起出去,大哥你是个好人。”
陈庆张开嘴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闭上了,顺手一指。
“我选他,老人家,我选罗洪跟我一起走。”
罗洪错愕,但马上狂喜,满口答应。
坚锯老头笑了笑,拿出一个按钮,摁了下。
啪嗒。
罗洪跟陈庆所在的隔间铁门解锁了,门,显然咯吱一下打开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谁都没想到这老头就这么直接开了门。
他不怕吗?
隔着已经打开的门,陈庆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坚锯,被束缚的手指曲起。
老头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似乎在笑。
幽幽说着话。
“要不要冲出来,拿下我啊。”
“我有好多钱的。”
“从被绑架,到绑架我,没准你们可以每人都拿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哦。”
“你们这垃圾一样的人生,就可以完全改变了。”
他真的是个疯子!
正在蛊惑无辜的受害者进入地狱.....
陈庆反抗了吗?
他没有,因为束缚在身后的双手感觉到了绳索的存在。
脑子里的火热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老大爷,您是好人,真是好人,我陈庆绝不会,只要您帮我处理掉那贱女人,我对您感激都来不及。”
“但我们两个现在都还束缚着手脚呢,这怎么出去?”
罗洪也说:“您能把帮我们解开绳子吗?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
坚锯老者忽嗤笑,也没多说,控制了轮椅管自己走了,但进入漆黑的甬道中时有冰冷的笑声。
“门都开了,给你们二十分钟,如果在这段时间都出不去,那你们也不可能完成杀人的事,还不如....永远留在这里。”
他消失了,跟着就是铁门啪嗒落锁的声音。
陈庆跟罗洪心急如焚,身体各种扭曲摆动,试图解开绳子,但整个隔间里面没有任何可用的道具,绳子能用来摩擦断绳子的条件也没有。
怎么办?
为此两人还求救了其他人。
章程跟黄秀玲没得办法,想到的也只是让他们对着铁栅栏不断摩擦绳子。
林宗一直没说话。
苏狸倒是好心,“没用,那绳子是尼龙绳,这铁棍表面圆滑,能弄断才怪。”
“你们两个只能依靠彼此才能解开绳子。”
陈庆:“我们都被捆绑了手脚,还依靠彼此?”
苏狸:“嘴巴。”
对啊,陈庆跟罗洪看了看彼此,再次努力挣扎....在地上蹭啊蹭的。
跟两条大虫子似的。
苏狸实在没忍住,说:“侧卧着滚更快点。”
她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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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了,身体力行给他们做示范,还不小心把衣服蹭上了后门的墙壁脏兮兮的青苔,露出老旧瓷砖的样子。
还真是。
两人也算是紧张之下糊涂了,如今被点拨,滚得飞快,很快到了门口,努力挪开门缝....总算接洽到了。
“这结法好复杂,要一点时间。”
“你别咬我手掌,靠!”
陈庆两人那边满头大汗折腾,苏狸这边看了看那绳结,又时不时抬头看广播位置。
这里两个出口,每一个出口都有铁门,坚锯老爷子走的那条路铁门已经关上,现在剩下一个口子....就是留给两人的出口?
过了几分钟,两人总算弄掉绳子。
黄秀玲:“快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弄掉锁,快点。”
陈庆眯起眼,还是过去查看了锁,“没用,这锁是电锁,我可弄不掉。”
林宗:“如果能弄掉,他也不会放心放你们出去,一切都是计算好的,别人没那么蠢。”
黄秀玲一时不说话。
陈庆立即道:“我时间不够了,反正也会轮到你们....”
他转身就往那个口子跑,后面罗洪也跟上了。
“大哥,你这就走了?我刚刚还帮过你们,回来啊,救我们....我家有钱的,你救我,我给你钱。”
苏狸一看,扭动身体呼喊了几句。
黄秀玲还是不甘心,骂骂咧咧,说他们没良心,见死不救,但身体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仿佛接受了这个结果。
苏狸看人走远了,这才放弃,苦笑安慰人:“黄大姐你别急,如果他们能逃出去,说明这老爷子言而有信,如果他们不能.....”
黄秀玲冷静下来了,“有道理,如果不能,他们也是先死。”
苏狸干笑:“我可没这么说,还是希望大家都能逃出去的。”
林宗年纪大了,似乎疲惫,微微喘气后道:“苏小姐年纪轻轻,脑袋瓜子这么好使,怎么会被抓到这?”
苏狸看了下那广播,小心翼翼说:“我也不清楚,我是外地人,就买个麻辣烫的功夫就被弄晕了抓到这,你们呢?你们都是本地的?也是被随机挑中的吗?都不认识?”
她一下子好几个问题。
黄秀玲:“不认识,哪里是什么白木镇的,我是来看亲戚的,有亲戚在这镇上,结果刚到车站就....天杀的,怎么就这么倒霉。”
章程:“鬼知道怎么被选来的.....我可不是白木镇的人。”
林宗:“我也不是,就是外面坐车来白木镇买点药材,白木镇的林子多,像人参这些也比外地的便宜,还正宗,可惜....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苏狸:“大家都不认识,来自天南海北,齐聚在这白木镇,也算是缘分了,希望我们能团结一点,一起帮忙,早点出去。”
其余三人无异议。
刚应下。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出口甬道那边传来,四人全部看了过去。
壁上的老电灯晃了晃光,广播中传来沙哑的声音。
“违规了啊,死了一个。”
“不过,是被同伴杀死的。”
四人表情都僵住了。
所以,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出去吗?
所谓的转盘游戏,就是来戏弄他们的?
等等,被同伴杀死?
刚刚还互相打气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四个人:“......”
4. 不干净
——————
苏狸失踪的第二天。
外面寒风冷冽,夹带雪花的风呼呼咔咔拍打着窗户,白木镇警局内,炉子里生着火,警服上的雪花已经花开,热腾腾的泡面味儿夹带着炉子上扔着的橘子烤出了香味。
但众人也只是糊弄,毕竟两眼发青,谁还有心思惦记吃食味道,都在一边吃一边整理资料。
长林跟白木关系素来紧密,不仅仅是下辖关系,当年,白木一度是长林市的经济工业源头,后来不景气,但当年热火时,不管是官方领导班子还是警员们的生源,两边人互通有无。
现在,多少也有点渊源。
这种渊源还有别的层面....
刘端认识白木镇警局的局长,两人还在后者办公室内,也不知在聊啥,陈廖给他泡的泡面都糊糊了,也没出来。
陈廖索性自己拿过来吃了,晚点再给刘端泡一包,一边吃一边把昨晚连夜查那酒店关于失踪者苏狸为数不多的资料整理出来。
其实内容不多。
就跟他们昨晚查到的一样不多。
风雪天,痕迹都被雪花盖住了,何况人是被拖进林子里的,就更难找到踪迹了。
还天黑了,于是他们昨晚在失踪现场基本无功而返,倒是在查访酒店的时候得到了一些口供。
“根据那酒店老板所说,苏狸并不是本地人,是来旅游的,但现在这个时节,虽然能看雪景,但风雪太大,不好外出,一般旅客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
“但他接待过这么多外地来的旅客,这姑娘算是最有钱的那一茬,衣服什么的都是外国牌子,有一次还听她说的外语,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匆匆出门,后来就提了一袋子东西回来了。”
“第二天出门了一次,后面就再没出去过。”
“房间咱们也看过,没啥发现,对了,甄无语呢?”
“不在,好像一大早出去了,昨天查房间的时候,他好像也没什么发现,倒是拿着那苏狸的一双脏鞋子看了很久。”
“她在本地应该没有认识的人,虽然话多,爱聊天,跟谁都能侃大山,看着很有人气儿,但是吧.....也不跟人吃饭,有一次本地的人要送她一点糖瓜,她也没要。”
看着热闹有生气,其实待人接物很疏离吗?
陈廖认为这很符合有钱人的特质,又好奇这么有钱的人,如果要旅游,为什么要来白木镇这种小地方。
“她不是来旅游的。”
门推开,冷风灌了进来,甄无语站在门口,脱下了肩头落雪的呢大衣,将手机点开相片放在桌子上,让他们看。
陈廖等人端起泡面起来看,发现照片里拍的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香灰蜡烛纸钱这些东西。
“啊?她是来祭拜亲人的?”
“这是从哪拍的?酒店房间?可是那房间我们查看过,没有这些东西。”
那酒店老板提及的袋子,可能就是照片里面这一袋,但他当时也不知袋子里是什么。
甄无语怎么找到这个袋子的?
陈廖:“你认识她,所以知道她有亲人是白木镇人?”
甄无语坐下来后,拿了毛巾擦拭雪花,脸颊很白,透着斯文秀气,但说话又没什么温度。
“不知道,对她并不了解,在长林读的高中,不知她以前哪里人。”
“但她房间里那双换下的鞋子上有黄泥跟苔藓,以及松叶,松叶是罗汉松,不是白木镇常有的本地植物,一般在寺庙会特地种植。”
“酒店老板提及她唯一出去玩的一次,应该就是去了白木镇唯一的寺庙,在当地提前买了一袋子的东西带去,一般也只有香烛贡品这些。我早上去了,原以为是她在寺里供奉了亲人牌位,问了寺里的人,才知道不是,她是拿这一袋子东西供在庙内沐浴佛光,定下今天去取。”
“我猜测,她供奉了庙里香火,借佛光来供这些祭品,再准备用祭品去亲人逝去的地方或者其他墓葬之地祭拜,是有这样的风俗吧?”
那确实有。
不管长林还是白木镇或者整个省,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
陈廖喊了同事给甄无语拿点吃的或者弄点泡面,一边说:“但这么周到在意,一定是很在意的亲人。”
“那袋子东西呢,没拿回来吗?”
“没,庙里不让。”
不让?陈廖呲溜了面条,喝口汤,有些不满:“查案所需,为什么不让?而且不是说了今天取用,时间也够了吧,你没说吗?”
甄无语:“那师傅知道她可能出事,不肯让我拿走,说要留一个因果,等她归来。”
当然前提也是他不是很强势,就留下了。
众人一时安静,佛家的事,他们说不上来,也不敢乱说。
“不对啊,这寺庙我跟我老娘以前去过,那会可没现在这么负责.....”
甄无语:“苏狸上供的香火钱是十万。”
好几个警察都被方便面的辣汤呛到了。
这面好辣,都要辣哭了。
——————
“看来,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有钱,长林跟白木镇这边这么有钱的人也不多啊。”
“长林,白木镇的户籍管理查询系统库里叫这个名字的人竟然也有好些个,还没找到吗?不至于吧,昨晚已经知会过连夜查,就是搜索下户籍资料的事而已。”
“还没,发来的照片跟酒店老板他们那边看到的对不上,那边上班的同事可烦死了....”
几人聊天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找不到苏狸的信息,按理说这人即便不是白木镇本地人,按照甄无语的说法,这人在长林读书,那就是长林人,难道是外地户?
甄无语听到长林那边至今未找到苏狸的身份信息,有点惊讶,“我记得她确实是长林人,读书那会本地户籍填资料跟外地的学生是不一样的,入学那会的收分也不一样。”
陈廖:“外地的可以低分一点进入吧?尤其是乡镇的,她的分数是满足了,所以.....”
甄无语:“不是,她是长林的中考状元,入学的时候挂了横幅,我记得,上面有备注是当地人,不然也不会到处挂了扬名。”
“你不是跟她不熟,不了解,记得这么清.....”
“我第二。”
哦哦,那理解了。
意难平啊,呵呵呵。
陈廖干笑:“既然是长林人,哪怕后来转学或者高考移户口这些变故,档案里面也是有记录的,不可能查不到,但学校那边也说查不到资料,连她家里人的信息也没有,这就不正常了吧。除非....”
“除非她的身份因为某些特殊条例被合法屏蔽掉,一般权限查不了。”
几个警察想到了很多种可能,神色越来越严肃。
甄无语很确定苏狸是长林人,拿起手机准备去联系长林的领导放权限去查这人,突然门被推开。
警员小李有些着急,满头大汗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盒。
“酒店老板送来的,说是今早起床发现苏狸的房间门口下面放了这个袋子,上面还写了字条。”
众人看了。
说是字条,其实是报纸剪字合成的一行字。
——给警局。
“那老板都吓死了,喊我去拿,我这就拿来了....”
卧槽!
不会是炸弹吧。
在场警察都惊了,原地弹起....
甄无语上前拿了盒子掂量了下,“不是,这个重量很轻,不太可能是□□。”
炸药是那么好弄的吗?
现在市场上醉清吟的□□也有一定重量,除非是国外或者军部的....上等货,不然这么轻的东西,能是□□才怪。
就算是,爆炸强度也有限。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拿到了外面空地,也让其他人远一些,用剪刀拆开后,甄无语皱眉了。
陈廖等人也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录像带?
而且是两盒。
一盒备注1,一盒备注2。
很奇怪,但甄无语把序号1的录像带先拿去播放了。
一打开。
画面里,两个人影通过铁门逃入甬道,可能身体虚弱,动作不是很快,但逃走的样子很迫切。
在场警员一眼认出是陈庆跟罗洪。
他们被拦在一扇铁门前,陈庆仰着头,朝上面天花板的角落喊。
“老爷子,您开下门吧,我们这就出去,不是要指点我们出去杀掉那个贱人吗?您放心,我一定动手,需要您的指点....”
“但也得先出去啊。”
在场的警员齐齐挑眉,杀人?这陈庆要杀谁?而且这绑架犯竟然在驱使他们做这种事吗?
过了一会,广播声出现。
“桌子上,有盒子,里面有两颗药丸,都吃下,才能听我的话,毕竟一定时间内不按我说的做,你们就会死。”
“当然也可以不吃。”
“看你们自己喜欢啊。”
陈庆的脸色变了,死死盯着那桌子上的盒子,他想拒绝。
“看到排气口了吗?”
“你猜它可以排出什么?五个煤气罐一起放气,放一会,你们那边....呵呵呵。”
罗洪急了,“吃,我们马上就吃。”
陈庆也没了办法,两人一人一颗把那白色药丸给吃下去了,那表情如同吃下钉子,但不得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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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洪咽下去后,干巴巴问;“我们已经吃了,现在可以开门了吧。”
铁门打开,露出后面的闸道,路径很窄,下面似乎是坑洞,往外是打开的门口,外面似乎冰天雪地,皑皑冷风灌入....
确实是出口。
两人争先恐后往前跑....就在要出去的那一刹。
陈庆忽然猛然一把推了罗洪。
罗洪摔下去了,一声惨叫,陈庆看了一眼,确定了罗洪的下场,继续头也不回冲出门去。
最后一个背影似乎是他往雪地里噗一下吐了一口。
他没咽下药丸,逃了。
咣当,铁门,一下子又封闭了。
隔绝了逃生者跟被关押者。
唯独死了一个人。
无声无息留在坑洞里。
没人知道那坑洞里有什么,但从罗松当时的惨叫以及陈庆看了一眼后的冷笑,显然是死了。
警局内,一片寂静,陈廖说:“这不是被胁迫下的杀人,而是主观上的谋杀,这陈庆是疯了吗?他为什么要杀了罗洪?”
甄无语皱着眉,没有下判断,而是打开第二个录像。
序号2的录像。
这是从六人醒来,到陈庆两人离开的录像记录。
看完,众人更寂静了。
因为以警察的敏锐程度,他们总觉得这一切十分古怪,矛盾,不可思议,甚至带着浓烈的——
“虚假。”
甄无语忽然说。
他的声音冷然,在众人看来时,缓缓道:“不提苏狸单独在白木镇被抓,其余五人,他们都是在车站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是接客制,黄秀玲是司机,她先后接到了林宗,章程,陈庆三个人,但按照车站其他师傅的供词,她当时就已经准备要走了,是那罗洪急匆匆来,非要上车一起,说是要赶时间去白木镇,不断提价,后来她答应了,车子才出发。”
“首先她在自己职业上就撒谎了,但撒谎的源头是陈庆先撒的谎,率先隐瞒了他的生活状态跟身份,于是她跟上了....”
“陈庆他的衣着打扮就不可能是司机,那鞋子底太厚,可能因为他太矮了,反正不是司机会穿的,操控力太不稳,很容易出事故,而黄秀玲才是司机,看这个角度,放大....对,就这里。”
“看她的鞋底阴影,右边鞋子磨蹭比左边厉害得多,底子薄一些,那是因为常年踩踏。”
小李:“确实,这么默契的吗?他们这算是为了自保,怕歹徒追踪到他们家人,所以才....”
顺着甄无语的提醒,陈廖这次有发现,他说:“不是,他们都认识彼此。”
什么!
小李震惊。
“你说几个不认识的乘客,中途翻车,被关押在囚牢里,醒来后第一反应是不是紧张,不安,急于跟其他受害者交换信息,商量对策?”
“他们的嘴巴可没被堵住。”
小李:“额....好像是应该这样。”
“但是你看这。”
陈廖拉了下进度,拉到最开始。
从一开始,这几个人就没有任何言语交流,都保持了奇怪的沉默,但又反复看彼此....
“陈庆,黄秀玲,林宗,章程,这四个人是认识彼此的,而且在这种处境里都能信任对方。”
“罗洪跟苏狸才显得正常。”
甄无语坐在椅子上,把进度又往后拉,看了一会,说:“而且这四人在互相交换职业撒谎。”
“虽然黄秀玲是长林的司机,住在长林,也有身份挂靠在车站公司,其余人的户口不在长林,现在还找不到具体身份,得等长林那边的人查到信息.....但现在其实可以看出他们的职业。”
“陈庆才是无业游民,毫无经济收入,他当然是有家庭,衣服都是妻子给他置办的,生活窘迫,缝缝补补打补丁,但他妻子对他很好,秀外慧中,所以衣服看起来干净体面。”
“黄秀玲在长林交通公司的资料上显示有孩子,经济负担很重,也没法保证衣着上的整洁干净,因为兼顾带娃跟司机工作,非常累,也因为她最缺钱,所以明明不该接纳罗洪,还是让他上车了。”
“林宗,说他自己是老中医,来白木镇进药材,但他醒来后,不像任何一个医生在身体上查看导致他们昏迷的伤口,或者去看他人的身体以确定药物类别,这是职业习惯,他没有,反而是章程有,他一起来后就摸脖子,查看手腕这些,因为这些是注射剂可能会留下伤口的地方。”
“章程才是中医,而林宗应该曾经当过老师。”
“这四个人不仅互相认识,还十分熟悉彼此,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不是干净的人?
5. 反差20%
如果说刚刚对这几个受害者的分析集中在他们撒谎的层次上,但因为是受害者,撒谎可以归类为自保,哪怕彼此认识,也实在谈不上罪恶。
可甄无语忽然说他们不干净,不武断吗?
“因为陈庆杀罗洪?他们互相认识,陈庆忽然杀罗洪,跟他们群体的打算有关?”
一个警员从结果往前推理,已经联想到了:“其实从陈庆选择罗洪就已经不对劲了——他竟然没选苏狸,她看着就有钱,他完全可以选择苏狸来换金钱,可是前面表现那么爱钱的人,在这紧要关头反而放弃了,选择带罗洪一起出去。”
“是不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罗洪活着?”
“或者说,这四个人让罗洪上车的那一刻,就打算好杀他了。”
小李作为一个新人蛋子完全被这几个前辈的猜想给吓住了,都惊呆了。
甄无语很满意这些警察进入了状态,“罗洪的材料商身份在上车那会就喊了,口供里面有,附近的司机听到过,所以说他加价要上车....其实不是因为加价,而是因为他对黄秀玲说要去白木镇进货。”
“那他一定有钱。”
“所以他能上车,那四人也没打算让他活着下车,现在问题在于——他们是来不及动手就被那面具人黑吃黑了,还是包括面具人也都是他们一伙的。”
陈廖深吸一口气,“有点复杂了。”
“还可以更复杂。”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原来刘端出来了,跟白木镇警局的局长站在那。
他们刚刚也看到了录像,也听了他们的分析,没什么好反驳的,他们也认可这种推理方向。
但刘端两人有进一步的猜测,也确定甄无语肯定也想到了。
他们看向甄无语,后者则是在看录像的最后。
他说:“分居不同的地方,一来就装不认识,又一起聚到长林,要前往白木镇,而且为了不知道能有多少的钱就想杀掉一个人,这四个人的过去肯定十分肮脏,也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甚至是熟手,也禁不起查,能让他们冒险聚到白木镇的原因一定比他们的安全更高层次,要么是足够的危险,要么是足够的利益。”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
这次是小李喃喃自语:“所以,他们早知道她在白木镇。”
她是谁?
“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苏狸而来。”
为了钱吗?
这个理由其实足够了。
罗洪是表面有钱其实没多少钱的货,从他下意识要钱也只敢喊五万十万可见他的上限。
然而,苏狸不一样,这姑娘是个金光闪闪的大招财猫。
这四人毒辣,如果连罗洪都敢冒险杀了,何况苏狸。
陈廖还是有点不理解,“那为什么不让陈庆直接带苏狸出去杀死或者控制了勒索呢?别说十万,百万恐怕都不在话下——她自己账户上肯定都有足够的钱财,别说她家里了。”
轻轻松松给寺庙十万,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因为不确定。”
甄无语:“这里反而可以证明之前的怀疑二选一,他们跟这面具人不是一伙的,陈庆不确定那面具人能否真的让他们出去,又是否有机会杀死苏狸,还不如把她留在囚牢里,这算是保守打算。而罗洪,如果真没机会杀死,只要不暴露,影响不了他们。”
“甚至可以在脱困后,两人合力回头救林宗这些人。”
这个逻辑说得通,所以在画面里可以看到陈庆有点犹豫,他当时看着的方向,分明是在寻求林宗几人的意见,而从他当时看着的角度.....
“他看的是林宗。”
“林宗让他选罗洪,说明在这四个人里面,林宗的话语权高于陈庆,应该是头头吧。”
这四人跟面具人不是一伙的,这算是好消息吗?
反正苏狸现在跟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一方面是四个虎视眈眈又善于伪装的恶鬼,一方面又是不明身份的恐怖坚锯老爷爷.....
“她现在很危险,被蒙在鼓里,还要跟他们团结....”小李越看苏狸越觉得她是羔羊。
太惨了,比那一袋麻辣烫都惨。
甄无语:“想多了,她知道。”
啊?
这次连刘端跟局长都惊讶了。
甄无语起身,把进度拉到一处。
“这么多破绽,她看得出来。”
不熟,但对她又很佩服的样子?
起码认可这人的智商。
“跟这几个空有歹心但没接触过高科技的土包子比,她早就发现广播里面有摄像头——拍摄过程中,它可能有微弱的红光,这是大部分当前摄像头型号具备的特征。”
“那面具人身体残疾,无法自如完成各个区域的控制,只能远程,加上那里的电路是连着的,一定有一个中央电脑控制电锁,铁门以及一切设备。”
“她知道,所以她在装作让陈庆两人救自己的时候,身体扭动的幅度其实是两个字。”
“工厂。”
刘端上前仔细看,还真是!
这两个字简单,好表达,所以她故意示弱求救命....其实早知道陈庆不会救她。
是在借摄像头留存线索给警方,万一这拍摄的视频被警方拿到了呢?
一个变态不直接杀了他们,反而用游戏玩弄,又不吝钱财,这种人很可能会挑衅警方,那拍摄录像就可能用上。
她也算是提前尽量留一手。
现在就应验了,能拍下两段视频还寄给警方的除了那变态坚锯老头,还能有谁?
这人是真变态啊,而且让人摸不清他真正的目的,就好像是在玩一个没有规则没有目标的绑匪游戏。
被戏耍的不只是被抓的人,还有他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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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
真让人懊恼。
甄无语在认为苏狸给了提示这方面尤为执着。
“我想,在拍摄角度涉及不到的地方,她一定发现了有工厂特征的环境要素。”
“这样的天气,长林跟白木镇相距不远,但就算用上车子或者船只,也不可能把几个人运送太远。”
甄无语让人拿来地图,跟刘端等人站在地图前面选地方。
“按汽车行驶速度或者船运过水路跟这两天的天气情况来计算,综合考虑,这个圈子是这面具人藏人的最大区域。”
大粗的黑笔头在长林跟白木镇中间圈了一个圈子。
反而不小了,基本不可能靠警局人力在几天内排查到——算上暴风雨天气,就更难了。
甄无语不急,从容问:“这里有多少工厂?都有什么工厂?”
不等人家当地局长提及,刘端就先报了几个名。
其余人惊讶。
“师傅你对白木镇这么熟?”
刘端表情古怪,语焉不详:“很多年前办案子知道的....”
局长有意转移话题,推他一把,道:“都那么多年了,这些厂子老早倒闭了,现在的厂子你哪里知道?我倒是知道一些,这里大多数是木材加工厂,家具作坊,还有一些就是承包山林的木材商人囤积木头的原料厂子....也有收药材的,还有车辆修理厂,其实说白了,我们两边的许多厂子都在这一区块,这可不好找,我马上联系人去查一下工商登记,那边可能信息齐全一些。”
“废弃了十五年以上的呢?”
局长跟刘端一怔。
那反而是刘端提及的那些老厂子更有可能是藏人的地方?
甄无语:“他们的囚牢后面墙壁斑驳不堪,布满青苔,但也有一块是能看清的——这一块,被苏狸用衣服蹭干净了一些,我看着像是彩釉砖,这种瓷砖在80年代比较流行,而且一般用在浴室或者大的洗浴房,生了这么多青苔,都腐蚀了材质,说明哪怕废弃了,那边水汽也很重,要么有不够封闭的水下管道,渗透了地基,长期衍生了这些青苔,要么是附近长期有水源,比较潮湿。”
还真是。
陈廖等人吃惊了,往前回忆录像里面的一幕幕,当时没看出的猫腻,因为她的外在气质很符合当时的表现,现在再去看,不得不承认苏狸这姑娘有点颠覆此前从酒店老板以及其他人口中的认知。
起码有20%浓度的反差——足够机敏是真的,有点演技也是真的。
“保守点判断也是十五年前的厂子。”
现在都2007了,再往前算80年代,估计都不止十五年了。
“而且应当有段时间十分赚钱,规模不小,所以才舍得在工厂浴室贴瓷砖。”
“在近几年有电路改造以及焊接、通道建造等工程量。”
“符合这些条件的厂子,有吗?”
6. 序号4
综合起来就是疑似有水下管道、或者有水源、规模不小、建造使用期至少十五年以前、现已废弃、经过电路等改造工程过....
官方信息里面不可能全部记录下这些筛选关键条件,毕竟长林他们这边地处偏远,经济不发达,不像沿海地区那边工商体系齐全,有时候许多工厂都是黑户,都不登记在案的,尤其是那些小作坊。
私底下做了什么改造工程,就更不可能为人所知了。
好在,当前要找的工厂规模不小,就算现在被人私下买卖了,在从前应该也是有记录的。
很快就锁定了七家工厂。
“这都还有七家?”陈廖等人惊讶了,他们是长林的,却见白木镇的警察见怪不怪。
老一辈的警察叹口气,说:“你们不知道八几年那会环境保护法出来,不准乱砍乱伐,要护林,许多法规修正,导致白木镇这边的产业链基本都断了,一定程度上肯定保护了环境,避免了当年黑暗乱象的木材产业,但也导致经济锐减,许多不太符合法规的厂子都废了。”
小李:“我看这上面的单子,这些一大片都是废弃的?乖乖,这么多厂子都办不下去吗?难道都是黑心产业?不合规的?”
老警察欲言又止,倒是刘端直接道:“一片区域发展不起来,路是不是没法修?不修路,运输怎么办?没有公路,那样的交通条件,运输成本是不是大幅度上升,一些商人是不是不来了?”
是这个道理。
这就是单方面依赖一个产业的弊端,一旦这个产业被约束管制,基本就废了,对当地影响巨大。
当年号称满山黄金白银的白木镇这些年一蹶不振是有历史原因的。
甄无语早就飞出了长林这些地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虽然是在查案,但面对单子上触目惊心的废弃厂子红色标点,他皱眉后,也只评价一句。
“据我所知,当年这里败落,也不仅仅是法律法规约束的原因。”
“保护环境是为国家长远计,不能图一时经济而毁根基,但促进当地社会跟投资环境变恶劣的是因为当时有过很严重的连环凶案,一直没有破,本来没了法规限制木材生意,还有药材跟其他方面可以投资发展,就因为这个案子,导致许多商人跟工人忧心忡忡,当地经商条件特别不好,这才一蹶不振。”
他突然提到凶案,在场都是警察,但大部分都是年轻警察,有好奇的,也有疑惑的。
但现场的老警察以及局长、刘端都变了变表情,却没有跟他们提及的意思。
甄无语也没打算耽误时间,也只是随口一句,手头的笔却没耽误,七个厂子分布的点还是比较散的,但不是符合每个筛选条件,都是占着几个,就被选出来放着,算是最有嫌疑的几处。
当地建造条件这么差,通电通水是不可能的,那地下管道肯定没有,或者早就废弃了,估计附近有水源,接的水——以木材为主的许多工厂本来就需要用到很多水。
甄无语划掉了一个最靠近白木镇接地下管道的厂子。
“这个点太近,跟其他正在生产的厂子挨着,被绑的人可以自由说话呼喊,不禁声音,说明是位于荒僻,且周遭没有人烟跟其他工厂的地段,这个位置太冒险了,就算是封闭的地下室也有可能被人察觉,毕竟常有人出没,甚至还可能有生意人看上了厂子要买租过去使用,常询问打听,这很危险。”
“这个点是家具厂,其实应该算符合条件的,但我看了下工厂的法人身份,是白木镇本地人,姓齐?一直有生意在本地,当年因为长林跟白木镇的经济环境不好,当地人普遍没什么钱,当地才兴盛起来的家具市场败落,许多生产出来的家具囤了很多很多,不过现在齐家还有家具生意,市场链已经到了其他市,这些年经营还不错,他们也算是正规厂之一,当地政府肯定有扶持吧,为了就业人数,也会促进工厂再开,所以这个厂大概率还会被使用。”
有门有户的人家,又是被政府扶持的,就算要杀人犯法,不可能蠢到拿这么一个大厂子去做这种事。
当前嫌疑很小。
果然,局长是知道一些的,他对甄无语的判断十分钦佩,道:“齐家的公司的确在我们这很有名,那个工厂也是政府派人去查看过的,认为生产条件依旧良好,今年上半年就督促重开,甚至在政策上给了许多方便——你们是不知道白木镇没工作没收入的人到底有多少,齐家的公司算是独苗苗了。”
“听说,齐家还把女儿叫回来了,就是为了让她负责这件事....”
那确实可以被划掉。
毕竟当前要缩小范围,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地方。
“还剩下五家.....”
“出发吧。”
从几十家缩减到五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众人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出发,结果刚出门,呼呼的风雪拍脸而来。
地面厚厚的雪层让人眉头紧锁。
车子,开不了。
这不可能坐车赶到工厂区域排查。
“走路去?”
“疯了,这要是在山里失联,会死人的!”
陈廖等人心急如焚,刘端沉思片刻,进屋拿了大袄子跟大毡帽。
“我以前来过白木镇,那边我也去过,认识路,我去看看,你们别动。”
刘端是队长,他有权命令他们,但甄无语看到后,喊住了他。
“那人给了录像带,这么有恃无恐,估计也是仗着这样的天气,我们查案的难度会无限提升,给他留出了足够的时间。”
“就算你认得路,大雪天通讯会断,加上视线障碍跟低温,别说找人,别是后面我们还得去找你。”
“年纪大了就别犯傻。”
甄无语的话很不客气,显得特别傲,但接触下来,众人也算了解这人外冷内...也冷,极端的冷静,精准的判断,可他也会在意人,不会不拿人命当回事,而且他很在意刘端,不可能让这么一个老头去犯险。
别说他,其他人也不许。
刘端急了,“那不救人了?你不知道,那姑娘可是....”
苏狸?
甄无语察觉到了,自打刘端来了白木镇后进了那局长办公室,两人就在里面不知道说了多久,出来,态度就有点奇怪。
避讳,隐晦。
苏狸的身份,恐怕他们是知道的,甚至清楚为什么数据库里面搜不出她的资料。
刘端差点脱口而出,局长打断了他,“换车子,这种车子不行,雪地车可以。”
甄无语也是这个意思,“对,找人借雪地车——那些做生意的,遇到这种暴风雨天气赶上要处理工厂急事的,肯定备有雪地车。”
“找人联系齐家。”
刘端跟局长对视一眼。
最后不是局长这边找人联系齐家或者本地其他人家借到了适用的雪地车,而是——
长林警局联系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直接打通了齐家当家人的电话,借到了三辆雪地车。
车子很快飙着雪到了警局门口。
甄无语一眼看到其中一辆雪地车的驾驶员是一位豪迈爽朗但十分明艳的女子,看着三十多,穿着厚厚的衣服,拉下口罩后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排人上车。
车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启动后,这女子说她是柳眉。
齐家的女儿。
刘端表情微顿,看了她好几次。
不是,资料里面不是说这位齐家女四十多了吗?
怎么看着这么年轻!
不过柳眉开口也让两人惊讶。
“昨天在我们镇上失踪的那个小姑娘叫苏狸吧?”
“她爸苏邺,是我们齐家在沿海产业的最大客户,有好多大商场,贼有钱,身家老早都过亿了,知道她出事,电话直接联系了我爸,给三辆雪地车,不是我们齐家只能给三辆,是因为只有三辆。”
“可千万要找到人。”
“不然....”
不然就麻烦了。
毕竟是在白木镇出的事,他们齐家也算是地头蛇,肯定会被连累。
这边刘端都懵了,手指头动了动,在算亿的后面是几个零....
甄无语缄默了片刻,看着外面茫茫飞雪,想到高中时期苏狸已经显露出来的物质条件,似乎很多事情有迹可循,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封闭身份权限.....
突然!
他想到了什么,在雪地车转弯的时候抓稳扶手,冷冽问:“苏狸来了白木镇的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苏先生知道吗?你们家,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先生还有其他孩子吗?”
刘端眼皮子直跳。
之前分析林宗几人是冲着苏狸来的,那就是确定了她的行踪,后者单人行动,要么是白木镇本地有人看到了苏狸后给这几人提供情报,要么是——有人知道苏狸的行踪,先一步通知了几人。
这么有钱的人家,家产巨多,会不会涉及资产继承的谋杀案?
这种案子可太常见了。
柳眉到底是聪明人,也是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从后视镜瞥了这人一眼,“怀疑我们家?利益攸关的事,我们可没那么蠢,而且她死了,苏家的钱还能到我们家?之前压根不知道她来了白木镇,不然能让她住那破酒店?”
“不过我听我爸跟苏先生交谈的时候提起过,苏狸以前都在国外,今年突然回来祭拜亲人,也没跟他说过,如果不是长林警局的人联系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回国了。”
“苏先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也没财产继承的纠葛,起码以我了解的是这样的。”
刘端:“那就是她私人行程了啊,能知道的肯定不多,除非是国外的人......”
总觉得这几个看似无辜的受害者背后牵连着很厉害的秘密,甚至这种秘密也可能是这个面具人做这些事的原因。
太刻意了。
毕竟有柳眉在场,两人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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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谈论案情的事,但刘端在路途中也问甄无语对苏狸这个人的看法。
“抛开财富因素,她会不会有什么仇怨?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甄无语觉得他这个问题问错人了。
“同班,当时很少接触,她这人很奇怪,异类。”
刘端好奇了,从酒店老板以及麻辣烫店主的嘴里,这似乎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皮囊上,按照他们的形容是——鹅蛋脸,美丽的同时带着几分纯纯的娇憨,看人的时候眉眼弯弯,甚至有几分不知世事的天真傻气,按现在对她的经济条件认知,那就是纯纯的白富美,走到哪都是要被觊觎的金疙瘩。
但在查案的过程中,他们又感受到了她的聪明狡猾,以及善于伪装做戏的能力,并不似表面那么娇憨。
这种反差,才显得她异类吗?
甄无语:“不是,那只能说明她在社交上选择的表现形态,而且以她的家庭背景跟学习能力,确实也没什么好烦忧的,因为没有烦恼,所以可以天真。”
刘端:“我很少看你对一个人有这么强烈的标签,甚至有点偏见。”
异类,对于甄无语这种漠视他人的性格,必然是很强烈的性格特征才行。
甄无语瞥了一眼前面开车的柳眉从后视镜瞧来的好奇眼神,缄默些许,冷漠道:“我对她确实有偏见。”
可他没说是因为什么事。
闭上眼,看着外面的风雪跟当地白雪皑皑的山林,仿佛一下回到了那个长林的秋季。
万物萧条。
他的班主任被人指认猥亵。
指认他的人是苏狸。
时间是昨天放学傍晚,图书室。
班主任被学校毫不留情处理了,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发生了这种事,班主任千夫所指,被处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有他当时隐隐觉得不对劲,也意识到了这个年级第一是跟他们这些普通学生乃至他这个年级第二不一样的。
当然,他更清楚另一件事——傍晚那会,图书室里,班主任并没有猥亵她,因为他当时也在那,只是在最边角书架的阴影处,本来要走的,听到了她那若有若无的调情娇憨言语,他皱着眉,有些犹豫,后来班主任恪守职业道德跟家庭责任,拒绝了她,狼狈走了。
第二天他就被举报了,被辞退,丢了编织,听说后来下场很惨....很快没了消息。
在那个年代,她的行为远比这件事件本身给学校师生造成的震撼要大得多。
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怀疑,嫌弃,非议,就像是每一个冬天都茫无边际的雪花。
但她无所谓,依旧正常上学下雪,但是,从未有任何混混或者学校的男学生敢去羞辱她,堵她。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学校坚定的维护,其他老师们的偏袒,校长亲自在校门口送她进校。
那会,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学校的正义对受害者的庇护。
正义跟人心的狭隘世俗对抗了。
而且赢了。
现在看来,换了任何一个女生都是其他结局,再比如现在了解到的——柳眉提到苏邺很多年前就已经资产过亿,那大抵是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如此了。
所以,一切逻辑就对得上了。
甄无语也无法对抗自己内心顽固的偏见——学校顶楼的图书馆,那黄昏之下窥见的谎言,以及她纯白娇憨,看人时仿佛不知世事的虚伪。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没有把这种旧事告诉别人。
保持缄默。
一直沉默。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他们抵达了距离警局最近的那个废弃工厂。
锈迹斑斑,荒无人烟,大雪堆压了厂棚盖顶,门都破败了,风雪灌进去。
柳眉没下车,但一老一青年俩警察也没下车。
“咋了?有问题?还是这里不对?”
柳眉还以为自己带错路了,但刘端说了后,她才发现不对劲——雪地上有脚印啊。
进入的脚印。
可能来的时间节点距离现在没有那么久,所以脚印还在,只是已经被盖住一大半了。
蔓延进那破败的大铁门。
但人在不在里面,没人知道。
刷。
刘端拔枪了,甄无语也让柳眉待在车上别下去,两人前后脚配合潜行靠近大铁门,借着铁门掩护....
猛然,里面有一道阴影咻一下蹿来,从门缝口跳出,吓了刘端一跳,差点开枪。
车子里的柳眉也吃惊,但还好没叫出声来。
甄无语:“是猫。”
三人其实都松口气,刚刚还以为是凶手。
不过刘端谨慎,枪口还是对着里面,一眼往内看去,表情不对了。
枪放下,让开空间。
甄无语手里也握着枪,进去后看到里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袋子。
里面有东西。
录像带。
序号4。
7. 蠢货
——————
刘端按照脚印追踪,追查到了后门。
这里有雪地车离开的痕迹,但同样很淡,而且外面区域雪层更加苍茫,风雪也更大了,恐怕很难再追踪到对方。
刘端心里失望,收枪后回去,瞧见甄无语正在查看录像带上的标签。
序号4?
“那人是故意的?早就预判到我们会追踪到这?”
“这里是序号4,难道还有个序号3的录像带没找到。”
刘端查看四周,没找到,怀疑序号3的录像带是不是在其他工厂。
甄无语也不确定,但他知道看内容就知道了。
“这里没法看。”
“先确定这里是不是藏人了。”
两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苏狸等人的蛛丝马迹,而且这里也没有封藏的地下密室。
上车后,柳眉得知他们需要看录像带,想了下,道:“距离这里最近有一个工厂,也在你们要去的下一个工厂路线上,那边可以播放录像带,你们要是怕耽误时间,留一个人看录像带,另一个继续.....”
她是职场女性,遇到事就喜欢直接解决,也不会等别人犹豫抉择再吩咐她。
她,更是喜欢给建议的那一个。
甄无语两人觉得这主意不错。
二十分钟后,在白雪茫茫中,他们赶到了齐家的家具厂,果然,这边已经在准备复工了,有当地工人跟两个政府人员在,得知是警察,也算同官方系统的人简单打了招呼,并不做干扰。
柳眉问了负责人雪地车有没有空余的,她是担心留下的这人万一看完录像带有了什么发现,到时候没法行动,所以刚到就在准备后手了。
“小柳总,就我们用的一辆,您要用?可以先开走....”
“成,等下如果要用....”
刘端跟柳眉走了,甄无语留下。
监控室的铁门打开,捣鼓了设备电源后,他把录像带放了上去。
刚看开头他就疑惑了。
因为序号4的这个录像带开头就是一声惨叫,接着是苏狸几人的震惊反应。
显然,它是接着序号1跟序号2两卷录像带的。
124?
3去哪了?
甄无语继续看着录像内容。
一阵慌乱叫喊后,那老头子出声提醒,说人死了,被同伴杀了。
叫喊这才寂静。
林宗三人没问谁死了,倒是交换过眼神......
如果已经揣测出他们的关联,针对性观察,就可以发现他们的互动真的不少,而苏狸是单独的一个,她没融入三人的小圈子,还在顾自紧张:“谁死了?”
坚锯老头:“罗洪。”
于是四人各有反应,真真假假不好说,反正都表达出了恐惧跟惋惜的情绪.....
“为什么会死人?你不是说要放我们出去?这不是骗人吗?”
黄秀玲声音都有点破嗓了,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苏狸只说:“我有很多钱,给你,你放我走?我跟他们这几个穷人不一样,我能赎身。”
林宗三人:“......”
可惜坚锯老头对钱不屑一顾,“我可不缺钱,小姑娘,我的钱永远比你多一些,所以别用钱来跟我谈判。”
苏狸:“那,用你的规则跟您商量?我能问问罗洪为什么会死吗?他的死是您促成的,还是因为陈庆本来就要杀他?”
本来就要杀他?
她的问题让林宗表情微晦暗,瞟了她一眼,也跟着问:“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杀他?难道是为了那十万?可是钱不在罗洪手头.....”
坚锯老头:“一个太乖,但是蠢,一个不乖,但是够狠。”
苏狸一惊:“那我完了,我既乖又蠢还不够狠,岂不是死定了?”
此刻看着录像的甄无语垂下眼,调整了下声量,他听到那个老头继续说:“所以,你觉得他们三个会跟陈庆一样杀你?”
一句话,四个人都安静了。
几个隔间都陷入诡异的气氛中。
甄无语冷眼看着,目光从这四人脸上各异的表情流转过,后看向那个广播口。
他看出这个广播很新,并不老旧,型号还有点特别。
他拿起手机想想要查它型号,发现网络很卡,可能因为暴风雪天气,基站信号不好,卡顿延迟的时候,画面中坚锯老头让他们再次开始。
黄秀玲:“我们怎么确定你不会再故意坑害我们,万一像陈庆两人一样死一个.....叫我们怎么忍心?”
苏狸:“也许两个都死了,谁敢说陈庆就真的逃出去了?”
黄秀玲:“......”
这话一说,气氛第二轮死寂。
这大小姐是懂得扎心的。
坚锯老头:“你们这样猜疑也没错,但你们有得选?”
是,如果不配合,哪里还有陈庆那样逃出去的机会。
好歹有二选一的概率。
四人在沉默中,只能配合坚锯老头继续往下玩。
甄无语知道其实这四个人里面不想继续玩的人很可能是0或者1。
黄林章三人一伙,一定想找到机会跟苏狸一起,趁机弄死他,至于苏狸,她大概率察觉到了这三人有问题,如果没把握对付他们任何一个人,留下是最好的,所以是1。
如果有把握,那就是0。
反正基本都在装.....群体演技派。
甄无语冷眼看着,目光却反复几次落在苏狸的身体跟神态上,他知道一旦有机会,这人还会留下关键信息。
第二轮开始了,下一个是黄秀玲,坚锯老头在转盘了。
黄秀玲闭上眼祈祷,双手合十,仿佛在佛前叩首三百年只求....
“钱,钱,钱,我要钱。”
“11111,我要1....”
“三清耶稣如来观音菩萨玛利亚....”
苏狸突然吐槽了一句:“大姐你这样脚踏一个远洋船队是要被浸猪笼的。”
啪,刚好结果出来了。
众人一看,2——仇恨。
黄秀玲的脸一下子黑了,刷一下看向苏狸,那表情竟一改原来的唯唯诺诺跟淳朴,有了几分狰狞。
苏狸吓了一跳,有点害怕,身体也往后躲了躲。
黄秀玲:“仇恨,如果真要说仇恨,我能提她吗?”
她盯着苏狸。
苏狸可冤了,“不是,大姐,这也能怪我吗?难道你觉得我不吭声,你就稳中了,你问问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章程再次帮了苏狸:“确实啊,大姐,你这样不好,搞得钱肯定是你的一样,而且咱们不能只看钱,人活着,得有点追求。”
黄秀玲:“那我恨你,你替她去死吧。”
章程:“当我没说。”
黄秀玲冷笑,“我不要钱要什么?家里好几个孩子,没钱我怎么过日子,我可不像你们男人....你这死胖子,看到年轻小姑娘就这样,对你们男人来说,除了钱,不就是女人,现在直接有了女人,就不爱钱了?”
章程恼了,似乎觉得她说话难听。
“大姐,我们压根不认识,你这也太恶毒了,何必这样...我是个老师,这姑娘都可以当我女儿了,我怎么会那么下流?”
黄秀玲:“不认识你这么热情?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章程不耐烦:“因为你年纪大,因为你不好看。”
黄秀玲:“你们年纪不大?不丑?”
素昧平生的受害者,本来该同仇敌忾的,就这么吵起来了。
苏狸不敢掺和,看向原本应该排到的林宗,发现这老者并不急切,仿佛对钱也没那么热衷,至少,他不会那么急,且表现出来。
坚锯老头:“确定了要定这个胡狸吗?”
苏狸:“苏,我姓苏。”
坚锯老头:“死了的话,姓什么都无所谓。”
她顿时变了脸色,转头盯着黄秀玲面露祈求,“大姐,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先说下真正仇恨的人,可别浪费了这次机会啊,要知道,您就算想要钱,用钱也未必能处理掉仇人,这不是更直接的一步到位吗?用我抵消这天大的好机会,我配吗?”
好像也有道理。
黄秀玲这时候冷静下来了,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后来才说:“我要杀掉我的同学。”
“她欺负过我,在初一的时候.....用钱买通那些同学,孤立我,甚至在我放学前把我堵在厕所里,不让我去上课,还殴打我,煽我的脸....我去找老师,但老师不肯帮我。”
这种事听着都让人生气,可想而知她年少时多委屈。
“她们家很有钱,以前是这个镇最有钱的人,后来好像生意发展到外面去了,最近回来了,如果您能帮我杀掉她,对您感激不尽。”
坚锯:“听着很让人可怜,你的诉求,比陈庆让我更愿意帮忙。”
林宗一听,表情有点微妙,沙哑道:“为什么这么说?他人到中年,老婆出轨,给他戴绿帽,他还不能杀她了?黄秀玲只是被欺负了而已,而且小女生闹来闹去算什么大事,就她们小心眼,这也能区别对待吗?”
坚锯老头:“我就是区别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宗沉默了。
苏狸:“林宗叔,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委屈?这就对了,就好比这位老爷爷欺凌你,你都觉得不公平,那人家大姐怎么就不能记恨了?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她高贵?”
这么一提醒,的确啊,众人幡然醒悟,林宗肯定也听懂了,但脸色更难看了,而且....看了眼苏狸,克制了下表情。
“你说得对,是我作为一个男人,一时没想开,养家太辛苦了,跟你们女人想的不一样。”
黄秀玲倒是对苏狸改观了,面露感激。
“妹子你是个好人,等下如果我能出去,选你一起,咱们先出去。”
苏狸:“好的姐。”
甄无语在想:林宗跟黄秀玲是故意的,在打配合,让黄秀玲跟苏狸拉进关系,而苏狸这边在刻意选黄秀玲一起出去?
坚锯老头:“那就你们两个?”
苏狸跟黄秀玲都没意见。
林宗忽说:“下一个就是我了?现在就开始吗?还是等她们两个离开后再开始?”
章程:“反正只剩下外面两个男人了,索性开始了吧,如果有要互相处理的事,没准还可以另外组合。”
这两个是想缩短跟苏狸两人的距离,差不多一起出去,三个人能稳稳拿下苏狸,干净处理掉。
然后.....善后。
坚锯老头突然怪异沉默一会。
这种中断的沉默甚至让现场四个人以及看着录像的甄无语有一种感觉:这个绑架犯是不是看穿了一切?
好在,坚锯老头很快说:“也可以,毕竟这个苏狸还没经过轮盘,可以凑一起。”
“其实我也很忙。”
“但我的要求是你们可不能撒谎,否则.....”
他没有继续,当后面的留白让在场四个人再次各有很小的反应。
林宗皱眉,章程迷茫,黄秀玲揉搓手指,苏狸在小心擦拭自己脸上脏脏的痕迹,一边像个话痨一样接话。
“那当然,如果我们有人撒谎,就诅咒六亲死绝,而且财富巨亏!身体跟精神都会出问题!”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诅咒?
全方位打击人生。
其余三人也只能配合响应,一口应下绝无撒谎,也绝对不会再撒谎。
轮到林宗,这人耐得住性子,也不催促,但剩下的选项也就是135,金钱秘密跟自由。
他拿到钱的概率可太大了。
黄秀玲说:“老大哥,你也一个人,没什么亲人,拿那么多钱没什么用啊,如果你拿到1,能直接兑换金钱,不如我们换一下....如果能换就好了。”
她贼心不死,还问坚锯能不能换。
坚锯老头:“不能。”
他的脾气实在好,作为阶下囚一直在上蹿下跳,也没见这老头生气。
也可能是——他没法做什么。
毕竟年纪大了,还瘫痪坐在轮椅上。
奇怪,这样的人是怎么能把他们六个人无声无息拐到这的?
转盘结果出来了。
3,秘密。
林宗皱眉了,“这个秘密是什么意思?要我说出我的秘密?可这也算是诉求?”
坚锯老者:“可以是....解决知道你秘密的人。”
林宗垂下眼,枯槁但骨节粗大的手指下意识摩挲,说:“可我没有秘密。”
“我一个中医,能有什么秘密?”
坚锯老者:“没有就没有,那就下一个,就剩下你们两个了,其实再选一次就可以了。”
轮到章程,等他的结果出来,如果不是1,那就是苏狸可以拿到钱。
他盯着,瞧见指针最后定在5,脸颊抽动了下,看向苏狸,“我是5,自由,你就只能1了,现在钱是你的了。”
黄秀玲看了看苏狸,欲言又止,后来还是说:“虽然我们缺钱,你不缺钱,但你是个好姑娘,也许这就是福气吧。”
似乎因为之前的缘故,她对苏狸亲近了很多,连对钱的贪婪都压制了。
苏狸看了她一眼,突然好奇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不缺钱?因为我之前自己说的?我说了,你们就信么,还是说你们认识我?”
黄秀玲一时卡壳,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反而去看其他人。
这时,章程说:“啊,你这姑娘,看着穿的衣服就很贵....不过如果我们两个能换,换你拿到自由也好啊,这个自由能直接出去吗?”
其实在问,拿到自由选项的他能直接出去吗?
坚锯:“不能换,但自由也不是让你们直接出去,而是让你们说出不自由的事,以及让你们不自由的麻烦,解决掉,不就自由了。”
苏狸:“那更想换了。”
其他人都皱眉了,章程:“你不要钱?就没有什么执念吗?”
苏狸一时沉默,好像在思考该选什么执念说明,过了一会,“非要提一个?”
坚锯老头:“太难选的话,可以直接要钱,账号多少?”
苏狸:“不用了。”
“我爸是富豪,我妈是局长,只有我一个孩子,本省高考状元,校花,追我的人排到法国,我自己就是老板,创业还成功了,抱歉,再给我点时间想想不快乐的事。”
其他人的表情如同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直勾勾盯着她。
不过,苏狸还真想到了。
“我最遗憾的,也就是今年回来,发现这个小镇的人更少了。”
“还是很穷的样子,这太让人遗憾了,本地应该发展越来越好的。”
黄秀玲:“好个屁,都不让伐木了,怎么好?家具生意都做不了,不知道多少人跑出去了,。”
苏狸:“你是本地人?”
黄秀玲:“不,不是,我是长林的,不是白木镇的。”
苏狸:“额,我没说是白木镇。”
黄秀玲:“........”
她表情微窒,又说不上话来了,垂下眼,眼底闪烁暗沉,林宗跟章程看苏狸的眼神也有点怪了,怀疑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怎么开始试探他们了?
所以,他们两人都没跟着搭话,怕连自己也暴露了。
黄秀玲只能自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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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转移话题:“所以苏狸跟章程能换?什么时候开始?”
她已经十分焦躁不安了,章程也再次提起——能不能跟苏狸换?
苏狸表情古怪,带着几分迷茫:“黄姐跟那个陈庆缺钱就算了,毕竟一个没工作,一个只是司机,但你作为一个老师,也这么缺钱啊?不是编制吗?85后改革过《教育法》,风气也好了,待遇不错的。”
她提到了85年。
林宗飞快看向章程,章程摸着身后绳索的手指也紧了紧,苦笑道:“我家那边只是小地方,还不如白木镇呢,什么编制,只能算是乡村老师吧,凭着一点教书育人的爱好跟责任支撑着,待遇好的是城里的正式编制教师,我可够不上。”
“而且作为临时教师,我这种的还挺被欺负的,上面一堆的人可以压死我,以前也曾经试过去申请转正,但真的太难了,要出具各种证明,前些年实在混不下去,主要是工资都不够养家糊口的,后来就去外面上班了,钱比那死工资多一些,但也累,老板抠门,天天让加班,还老克扣工资,我记得有一次出去请客户吃饭,当时借着喝醉让我先去结账,说回头让财务补我,结果等客户走了,我要钱,他说没这回事,还问我还想不想继续工作.....”
“那年,90年了,赶上失业潮,到处都是丢工作的人,我能怎么办?”
“不过,我虽然缺钱,但没那么贪钱,不至于谋财害命,苏小姐,你在我眼里跟那些学生差不多,都是小孩子,我不至于枉顾道德去害你,所以。”
“你不用试探。”
章程这人,竟突兀摊开了一角,也许是察觉到猎物智商不低,一味伪装会显得虚伪,还不如“以真心换真心”。
苏狸措不及防,露出尴尬的神色,“被你发现了,其实吧,就是因为罗洪被害了,他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唯独拿到了十万,我不确定陈庆是不是因为那十万要杀他。”
“对比起来,我比他有钱多了,还是个弱女子,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害我?”
这话,也很真心。
林宗沙哑道:“可以理解,就算是我,也担心你们几个会害我,毕竟我一个老头不可能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
“现在摊开来说也好。”
黄秀玲苦笑:“我一个女人还能对付你们两个男人?倒是你们,别欺负我跟苏小姐两个女人就好了。”
章程:“那不至于,我这个胖子顶什么用?我跑个八百米都跟要命一样。”
苏狸:“说这些,其实没什么用,毕竟你们没有被人害的价值,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让我先挣脱绳子,主动权在我手里.....如果你们答应,让我先开门,那我允诺出去后每人给你们二十万。”
章程三人一窒。
苏狸继续道:“假设你们刚刚没撒谎,确实缺钱,但有道德素质,不至于骗人,但人心难料,所以我宁可先给你们足够的好处,换你们让步。”
“这就跟做生意一样,愿打愿挨。”
“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如果你们不答应.....那我宁可不出去。”
很厉害的一招。
那三人在联合取信她,试图找近身机会最大把握弄死她,她则是一步步诱引,张驰结合,顺着三人的演戏,引着这三人做保证。
这么好的交易条件都不答应,就等于承认他们撒谎。
这个的前提还是——那坚锯老头刚说过不得撒谎。
现在怎么办?
三人神色各异,依旧只能顺着下去。
章程反应很快,都不带犹豫的,甚至故作欢喜,“真的?那我肯定答应啊!”
黄秀玲也高兴。
林宗自然也没反对,“不过貌似要解开绳索还是得你们两个女的互相帮忙,如果你信得过黄秀玲,就让她来,这样你总放心些?”
黄秀玲:“妹子你信我吗?我家里好几个孩子,不至于骗你,毕竟我真做了坏事,我几个孩子怎么办?”
苏狸:“我当然信你啊姐姐。”
黄秀玲:“那就让这位老爷子把门解锁了,我们两个先.....”
苏狸:“倒也不必。”
她突然挣脱了双手——绳索已经解开了,猛然跳起,扑向那扇铁门。
三人震惊,不知道她是怎么解绳的,但铁门还没打开呢?
那一刻,林宗三人身体几乎要跟着动....
啪!
苏狸的手指原来捏着一枚东西。
耳钉。
对,她在此前的那些肢体行动中,不知不觉把耳钉给取下来了,耳钉尖端锋利,她靠着这段时间背对着众人悄悄用它夹在手指上割磨挑断绳子。
之前插科打诨扩充话题,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现在.....
绳子解开,但门还是锁着的啊!
只见这人迅速脱掉了鞋子,从里面抽出鞋垫,对折鞋垫捏着耳钉的尖端刺入了锁的操控面板缝隙。
难道她会如同小说里的那些江洋大盗一样解锁?可这是远程智能电子锁啊?
靠一个耳钉也能成功吗?
然而下一秒?
其他门的铁锁已经开始....三人那边的门锁已经全部自动解开了。
哗啦!
第一个冲出的就是林宗,他的绳子竟也已经解开了!
这人?
年纪大,身体不好,但迅猛如鬣犬,跳起,拉开解锁的铁门,面带狰狞冲向苏狸这边。
三步如一步,粗大的手掌已经曲起。
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仁慈温厚真心。
那面容竟如恶鬼.....
面对他,苏狸这边脸色都白了,但啪嗒一声,耳钉戳进了卡扣,面板下面的电路电线露了出来,瞧准里面的线路后,苏狸隔着橡胶鞋垫迅速拽出一种一根蓝色的电线,这是零线。
拉出,扯断。
电线断掉后,那锁扣在电路系统中保留其他电线的电路支援但触发应激机制,啪嗒一下直接锁紧了。
相当于乱了枢纽,锁眼卡住了。
哗啦啦。
林宗疯狂拽拉铁门跟门锁,章程跟黄秀玲那边都在努力挣脱绳子,也看着苏狸往隔间牢笼后面迅速退,将电线拉扯到另一边.....
她要干嘛?
往那边墙下的下水道地漏一蹲,将电线端口往下伸长挤入。
难道她?
电线很快被往下伸长.....
“她要破坏电路系统!”
“你们快出来!”
林宗大喊,那章程身体扭起,解开的绳子掉落,冲向门锁那边....
但来不及了。
电线口往下拉长后,在地漏下面碰到了当地水源的蓄积口。
青苔这么多,这里自然是水分充足且潮湿的,年久失修,地漏下面早有蓄积的水份。
只要电线伸长足够....
滋滋滋。
下面电线口碰到水,果然!
滋滋滋,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黄秀玲跟章程冲出铁门赶到林宗这边的那一刹。
电灯,门锁,都在滋滋作响,接着啪一下,电灯烧灭了。
整个空间一片漆黑。
在这漆黑中,苏狸喘着气说:“你们三个撒谎精,满嘴没几句真话。”
“老早看出你们是奔着我来的了,罗洪也是你们杀的吧。”
“说过我是高考状元,不信?”
“现在外面的铁门也锁死了,没人出得去,但我这扇门你们也打不开吧,这焊接技术不错,有本事冲进来杀我啊?”
“都安生待在这吧,等着警察找到这....我看你们经不经得起查。”
“蠢货。”
8. 鞋楦
——————
自救这种目的明确,但过程未必一定是——逃出去,不让他们追上。
其实也可以是利用牢笼做成保护室。
苏狸考虑到这三人一伙,还有两个成年男子,她不一定能逃得过,所以宁可选择用这种方式自保。
但她也狠,顺便把三人死死困在这里。
就没打算跟他们善了。
林宗三人几乎狰狞毕现了,合理去踢打那门锁,林宗这么一个仁慈老者的嘴里也骂出了粗鄙不堪的恶语。
章程眯起眼,冷笑说:“这门锁又不是金钢打造的,小姑娘,你最好确定它不会被我们弄掉,否则....”
在黑暗中,不清楚他的表情如何,但声音诡谲且残忍,甚至透着几分男人对女人最卑劣的恶意。
一般人恐怕听着门锁被踹后发出的声响都会恐慌。
之前多嚣张,现在就多恐慌。
但苏狸不是。
她反而幽幽一句,“所以我说你们蠢货啊。”
“刚刚没跳闸声,说明还有电,你们不知道吗?”
然后。
一声惨叫。
是林宗的惨叫。
这死老头刚刚还在踹门锁。
但,上面有电。
原来苏狸在黑暗中把那电线抽出来了,她用了自己的鞋垫捏着电线,把它点到了铁栏杆上。
导电了哦。
让你们踹。
“不过,我这鞋垫质量是真不错。”
“纯橡胶,没骗我。”
“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哦.....”
————————
黄秀玲跟章程都吓得后退了,不敢再攻击那门锁。
林宗已经倒下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电死了。
反正,黑暗中总算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只剩下他们粗粗的喘气声。
僵持住了.....
过了一会,章程才说:“其实,我们这算是自相残杀吧,完全没必要这样,苏小姐,你也许误会我们了,刚刚如果不是你先挣脱,一副要做些什么的架势,我们三人可不一定会攻击你。”
“有没有可能,你在我们眼里看起来也像是表里不一、狡猾的坏人。”
“其实我们也是自保。”
苏狸:“是吗?那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互相交换职业,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开始就在撒谎,如果真是不值一提的普通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搞得别人会很在意你们去查你们似的。”
黄秀玲:“我们没撒谎。”
苏狸:“长林的出租车生意好做吗?容易长痔疮吧,所以你一分钟换了好几个坐姿,最后还是选择躺着。”
“林老头儿,你说你是中医,自己肝火旺盛,口臭厉害,是庸医吗?”
“死胖子,你说自己是老师,什么85什么90年,你倒也能顺着我的话搭茬几句,其实也没说错,逻辑也对得上,但你代入的是林老头儿的历史,却忘了你们两人的年龄差,以你这个年龄根本就套不入那几年的变革,演着演着自己都当真了?”
黄秀玲闭嘴了,林宗完全不知死活,而章程说:“我看起来年轻而已,其实已经不小了。”
苏狸:“那我出个题考考你,你喜欢当什么科目的老师?”
这一招把人给定住了。
完全接不了一点。
全军覆没。
章程带着不甘跟恶意,后面才阴森森道:“说实话,你的逻辑似乎很有道理,但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对你有恶意,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倒是你,现在搞成这样,看似是避免了我们跟你的接触,有没有想过我们真正的对手是那位老先生。”
“跟我们这样同归于尽,你觉得值得吗?”
苏狸笑了。
是那种经典的白富美高傲轻蔑看不起人的笑声。
反派似的。
“门都锁住了,之前我们追不到他,也伤不到他,靠的不就是外面封道的铁门,不然林老头明明早就能自己解绳索,为什么不反击?同理,能保护他,也能保护我们。”
“我看他一个残废怎么进来。”
黑暗中,气氛再次陷入司机。
章程也无话可说了。
按现在的处境,苏狸属于绝对安全,他们也安全,但一旦警察找来.....
黄秀玲突哭出声来。
“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太穷了,苏小姐,我家里孩子需要钱。”
“如果不是被抓到这里,回去后肯定要丢掉动作,我没有经济来源,肯定养不活孩子,也只能.....你太有钱了,我想着如果能从你这拿到钱,哪怕我坐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养大孩子。”
“难道你以为我以前不是个好人吗?如果不是以前被欺负,读不了书,我不会像现在这样。”
苏狸:“那个霸凌你的人?”
黄秀玲:“你本来就是有钱有势的那类人,你应该很清楚你们不管做什么都有人不计一切去保护你们,甚至为你们犯过的错做遮掩甚至找替罪羔羊。”
“我一直觉得他们家的生意不干净,我读书那会,最好的朋友....失踪了,很多人都说她被人贩子拐走了,她最后接触的人就是她。”
“但学校不敢拿她怎么样,警察来走了个过场,她安然无恙,我也因为举报她,被针对了,没法继续读书,其实我以前成绩很好.....苏小姐,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
“可能,我们这样普通的穷人女孩,就是这样的命吧,从出生到消失,都像雪花一样不起眼。”
“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际遇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害了我的一生。”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跟这个面具人老头是一伙的,为了就是杀我灭口。”
苏狸:“她叫什么?”
“柳眉。”
这话一说。
电视屏幕前正握着纸笔写写画画的甄无语猛得坐直。
柳眉?
柳家的柳眉?
她正在开车带着刘端去下一个工厂。
如果她跟那个面具老头是一伙的.....该死!
这案子这么邪性?
甄无语本来满脑子都是这个录像带透露的信息跟事态变化,现在一下子被“柳眉”给打乱了。
直接手机拨打电话....
未接听,未接听.....
就在此时,电视中忽然出现一道已经消失了有一会的声音。
“你们,还挺能折腾。”
“很有趣。”
“不过你们是不是没想过....这世上有发电机这种东西?”
黑暗中的三人一惊。
广播还能用,而这个坚锯老头叹息着。
“虽然很满意你们让我看到了一场好戏,可惜,你们也违规了。”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但我确实也是个残废,又不能冲进去打你们,何况打不开门。”
“天这么冷,给你们放点煤气取取暖吧”
别说苏狸三人,就是电视机前面的甄无语都听见了滋滋滋声。
他忽然想起了前面01录像带中这面具人威胁陈庆跟罗洪的话——五个煤气罐一起放气,经过排气口放入毒气。
所以,原来真有这样的安排。
完了。
里面的三个人也在惊恐愤怒。
“你一直在骗我们?!你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你个变态!”
“快放了我们!”
“求你了,放过我们.....”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我们?”
几个人都慌了,哭的哭,求饶的求饶。
苏狸倒是冷静,捂着口鼻虚弱说:“非要死吗?”
坚锯老头:“你们见过我啊,谁会放活口离开呢?”
章程:“你戴着面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
坚锯老头:“那就更该死了。”
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得罪过他?是以前的那些事吗?章程眼底凶狠,却也绝望。
他知道如果是以前那些事,招惹上的仇人肯定都是生死大仇,没得周旋。
他试图冲向铁门撞击开,但没用。
困兽之斗!
苏狸:“如果真要死,我要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给我转账。”
这很出人意料。
坚锯老头都意外了,苏狸奄奄一息,继续道:“给黄秀玲的账户打钱,二十万。”
“给她的孩子。”
坚锯老头:“你真信她啊......她可是要杀你。”
苏狸:“万一是真的,也是给她孩子,跟她无关。”
“孩子是无辜的。”
黄秀玲震惊,呼吸都不稳了,章程:“秀玲!”
这个胖子才是四人组里面最谨慎最狡猾的一个,他似乎在警告什么,但黄秀玲闻着真实的瓦斯毒气,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还是弱弱报了一个账号。
“这个号,打到这个号。”
“谢谢....”
“一定要救我的孩子,给他们钱,好好长大。”
甄无语握紧笔的同时,录像带04的播放进度到达100%。
结束。
它的播放时间不短,但也不长。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却很短很短——煤气中毒多久会死亡?
15分钟-半个小时以上会心脏衰竭或者脑死亡,再往上危及生命,彻底死亡。
——————
电视机安静了,外面传来工厂工人跟政府人员针对当地就业跟工厂复工的相关事项,还夹带着一些风雪声。
甄无语看着纸上备注的几条信息。
1,绳结法有点特别,苏狸用的急智,但林宗会解,而且另外两人黄秀玲跟章程都会,只是没林宗熟练,所以后面才出来。
可惜画面清晰度不够,没法把绳结还原,不然他真想画下来日后供给系统内的人辨认,看看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说法,是否牵扯了什么案子,也许可以查到这四人组不干净的过去。
2,苏狸提到了她的家庭背景——富豪父亲反而是其次,但最大的重点应该是局长妈妈,这个身份才是最敏感的,按理说就算这四人组有心要杀她,在面具人威胁下,苏狸的身份反而是警方有利支援的保护符,就算他们当年做过什么,毕竟现在也都套了个安全的身份,在被查到之前,先出眼前困局才是最要紧的事,可他们好像对此并不在乎。
除非,他们不仅仅了解苏狸,早知道她亲妈身份,甚至知道这个身份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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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具备效用了,这里就回到了前面的线索——苏狸回白木镇祭拜一个很重要的亲人,那这个亲人应该就是她妈妈,一个局长,甚至这位局长的死亡在系统内是一个机密,所以也契合了刘端跟白木镇警局局长对苏狸身份的讳莫如深,也契合了苏狸的身份调查权限为何有封禁。
3,罗洪是否死,陈庆是否活?以及面具人设下这一切的真正用意,他在办下这个案子之前,又为何主动跟315的齐美娟案子牵连上?
这三点本来是需要解决的疑难,但现在都得往后排,因为涉及的案子毕竟是过去的,眼前的案子跟人命才是最重要的,首要是得找到地方——关押苏狸他们的地方。
除此之外,前面好像没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了,无法做进一步锁定位置的推理。
很急切的局面,但甄无语反而更冷静了,他重新播放了视频,依旧没看出什么。
苏狸肢体上没给提示,不过,她说过的话.....
好像有些是需要留意的。
鞋垫?橡胶,这确实不错,是她的急中生智,也是盘算好的法子。
但不至于让她连说三句自言自语夸赞鞋垫。
她不是话痨。
至少在甄无语知道这个人开始,他就知道这人不是话痨。
老师被带走那天,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那天,她站在教学楼天桥三楼栏杆后面,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原本长得纯真稚嫩的漂亮脸蛋上只有嘴角微勾的弧度。
冷漠,高傲,不宣于口的胜欲。
她得意时,反而最安静。
后来等他成长,成了警察圈子里的明日之星,见过太多掌权或者被认为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他才意识到那是他们这类人固有的表现形态——大权在握时,本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那么小的时候都这样,他不相信她长大后,反而会变得低级。
所以....她是说给“别人”听的。
现在听到的人,是他。
甄无语的手指动了动,迅速写下一个字。
鞋?
想了下,后面又加了一个字。
楦。
鞋楦。
皮鞋制造业需要用到的鞋楦需要木头,而且对木头要求比较高,因为皮鞋不属于生活类低档商品,价值高一些,在当时那个年代应该是很有名的大厂,管理也严格,也可能还涉及到外来投资,如果是做品牌的,各方面建厂条件也高。
他记得之前圈出来的五个工厂之一就是鞋厂,还是香港那边的品牌投资建厂。
是它吗?
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去错地方,就算后面再找到正确地方,人也已经没了。
是他多疑猜错了,还是她真的用这三句话给他提示了,那前提就得是——她为何能察觉到那是鞋厂?
甄无语为了抓紧时间,人已经收拾好离开了房间,找了负责人拿来雪地车钥匙。
上车,手机上的搜索总算出来了,他看到了搜索栏上的广播牌子。
很贵的国外牌子,型号今年新出的。
但它内部容载量不低,要拆开往里面添加摄像头,不说技术,就是对电路的安排也比较复杂。
首先这个面具人一定擅长这方面的技术,其次是这个区域有很强的网络信号装置,能承载这种技术灵敏度。
暴风雪天,要成功录制视频而且全程丝滑没有任何卡顿,设备是一回事,网络强度是另一回事,所以这个工厂要么在改造过程中增添了这方面的设备,要么是附近挨着基站。
记忆里,这个鞋厂叫红枫鞋厂,隶属曾经的香港品牌,厂子挨着山体,山体顶峰的确有个电信基站台。
苏狸家里有钱,很可能知道当地商业布局跟历史,也知道鞋厂的来源跟位置,通过广播里面装载摄像头在这种地区拍摄的难度,进而猜到这里很可能是红枫鞋厂。
甄无语在猜测中将逻辑自洽,也准备一搏,又用手机定时往刘端那边发信息。
十五分钟后发送。
——315案子里的随行L同伙可能有问题,再查一下,可以让线人带去疑似目标地鞋厂。
然后他趁着信号还有立即给局里打了电话,要求彻查三件事。
一是鞋厂的资料,二是鞋厂附近的电力系统是否在两个小时的时段内有过不正常的波动,三是柳眉跟黄秀玲是否待过一个学校,还有过女子失踪案或者人口拐卖案上的牵连。
前面两点算是辅助了,万一路上得知不对,他还可以改变路线。
雪地车疾驰而出,雪花飙起,动静之大让外面的工人们以及政府人员顿时错愕。
“这么猛?这天气可不宜这么驾驶啊。”
“警察是为了查案才来的,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吧。”
“最近什么案子这么急?”
“你昏头了?忘记长林的315?听说昨天咱们白木镇有一个女游客还失踪了,被掳走,怪吓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凶犯干的,今早我妈听说这件事,还叮嘱我闺女别乱跑,她说十几年前白木镇以前这边就有过很凶的案子,叫.....”
政府人员皱眉,岔开话题,让说正事。
几个工人没继续说,等谈完了,这些政府人员一走,工人们打量了下,才窃窃私语,其中提到频率比较高的关键词有两个。
白面伥,雪灵道。
9. 人呢?
——————
风雪交加,拍打在雪地车上,但原本让柳眉开车自己稳坐后头甚至从未提过自己能开雪地车的人,此刻彪了时速,就跟旅游淡季去了新疆的野外公路......开得如入无人之境。
中间疾驰时,手机完全没信号,别说网络,就是电信讯号都没有,这让原本做好了中间迂回打算的甄无语没了改变主意的机会。
他从启动雪地车开始,就只剩下鞋厂这么一个冒险选择了。
大自然是不允许人类做精预判的。
它比之前更猛烈了。
但靠近鞋厂区域,雪地车窗户上剐蹭过雪痕后,甄无语隐约看到山顶峰林上伫立的基站信号塔。
这时候,信号有了一些。
消息叮咚叮咚刷了过来。
警局的回拨电话是打不通的,此前他们也联系不上他,根据通讯条件选择发了信息过来。
甄无语骨子里的冷静派上用场了,他没有直接看手机,而是把雪地车开到了遮蔽厂子高处视线的林子边角处,停下,开始查看。
时间不是不紧要,而是不能莽撞。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三个让警局紧急调查一下的问题基本都回答了。
一是鞋厂的资料,从投资建厂的时间跟详细资料,以及法人代表等等大概背景,这些年的经营情况.....
1984年投资建厂,到1991年废弃,红枫资本回流香港,法人代表陈婉容,但背后持有人是香港某个大老板....期间八年经营不错,稳重求胜,盈利情况基于当时的社会背景跟国家发展的车道,其实十分可观,且白木镇的人工实在廉价,属于人口红利,且当时注资时跟官方根据某些木材的资源谈下来的价格也很不错,对于红枫而言本来就是稳赢的局面,可能最大的支出就是交通费....后来经营不善,连线亏损,估计是产品的市场问题,赶上后来的1991年就宣布废厂,后来厂子就卖了,转了好几手,现在的厂子拥有人是一个叫张宝利的药材商人,在一年前买的,资料上已是72岁的老人,但那会没说身体问题,只说是个薄有资产的商人,来当地看好低价的成本,想要做个投资,让家里后人来做管理。
年纪大,但握有资产,购买产业完全不成问题。
整体看下来没什么破绽,而这个张宝利其实是符合面具人身份的。
这个名字是这些信息中当前最直观的有利价值。
张宝利。
甄无语一目十行,继续往下看。
二是鞋厂附近的电力系统在两个小时的时段内确实有过不正常的波动,按电信局技术人员的分析猜测那边有过不正常的事故,但当前环境条件无法就地查案检修,只按警方的询问查看鞋厂区域的电力设施部署,工厂并未申请过改造项目,但不确定当地是否有些师傅跟店铺接单负责此事。
三是柳眉跟黄秀玲的确待过一个学校,1984年,白木中学初一同班,当时黄秀玲还不叫黄秀玲,叫刘爱娣,年龄也改过了,那会她就已经17岁了,因为上小学晚,11岁才上一年级,她的同桌陈胜男在当年因为在学校跟同学发生口角争吵,大闹一场后离开学校,后来下落不明,当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柳眉,有人见过柳眉跟陈胜男吵架的画面,以前也听说过柳眉打压过刘爱娣,陈胜男跟刘爱娣是闺蜜,关系极好,平常焦不离孟,因为刘爱娣的缘故,陈胜男维护过几次,柳眉估计对其很是不喜.....这些是从学校那得到的一些信息反馈,至于当年的失踪案,因为无头无忧的,又是大雪天,小姑娘走失了后,因为出动警力找了几天没找到,柳眉那会有学校老师校长作保,加上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她跟此事有关,后来也有人证证明她没离开过学校,最后也慢慢湮灭下去了....
那个时代,赚钱养家生活奔向未来或者沉溺于艰苦之中成为无声的尘埃,消失的任何存在,能留在档案记录上的都算是幸运的。
甄无语只需要关注第二个问题答案就可以了,看到的时候已经从车子里拿出毛巾跟矿泉水,打湿,包住口鼻,拿了枪,悄然摸进林子里,快速潜行绕开了工厂那边的直接视线,很快到了厂子北面的围墙破口处。
曾经的确是辉煌气派的,现在只是被一层苍雪茫茫遮盖,有些雪层累落露出的腐朽铁皮跟墙壁竖直面斑驳难掩荒败。
这么大,体量大,那个张宝利作为药材商并不需要这么大的厂子,当地的药材资源也供给不了这样的商业制造需求,可见当时就是很古怪的购买项目。
但对于买卖腾拥有权的人来说,这实在不重要。
能卖就行。
于是这个张宝利的厂子被甄无语闯入了,时间紧迫,没时间慢慢潜入了,甄无语一改此前跟其他警察查案时负责脑洞分析的丧气脸跟斯文,迅猛走位中,握枪侯戒,直到闯入工厂内部....
没人,空荡得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地。
能看到被腾空了不少器械的空地到处都灰尘,当相比于其他废弃厂子的空荡荡——很多设备跟物质都被雁过拔毛弄走了,但这个鞋厂还留下一些东西,也没搬走,都堆灰成山了似的。
甄无语只看一眼,他在找澡堂,也顺着这个厂子最新的东西——电线找。
鞋子在幽深的走道中回荡声音,显得十分可怖,但甄无语在这看到了同样新鲜、起码是近期可见的推板车车轮折痕,都交叠了。
铁门有锁。
但还没对那铁门做什么,这幽深恐怖如同鬼狱的甬道尽头隔着那扇铁门,忽然传出刺耳的尖叫....
尖细,渗人,甚至有点.....非人?
——————
刘端这边毕竟是老警察,看到了信息后,不动声色塞回衣兜,继续跟柳眉聊天询问当地的情况。
柳眉:“刘队对白木其实算了解的,可能比我这个外出许多年的人了解,有些东西我能说的,你都知道,我不能说的,那就是我们这些生意人的商业机密了,可不能跟警察说。”
这人真的性情豪爽,言语直接犀利,但不失幽默狡黠,在生意场上必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刘端自知这种人最难对付,若是跟案子牵扯了,有钱有人有脑子,要直接试探侦察等于自爆。
所以刘端就没动这心思,权当对方没问题,“刚刚无语这家伙给我发信息了,咱们得去下鞋厂。”
“鞋厂?”柳眉皱眉。
刘端觑她一眼,“对,红枫鞋厂,你对它....”
雪地车轮转歪牛了一下,差点滑出道,把刘端吓了一跳,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是她有问题还是红枫鞋厂有问题?她要杀人灭口了?我可还没试探啊!
柳眉抱歉后说,“这一家我当然知道,小时候谁不知道红枫,所有我们当地的厂子就它最高级了,说是香港那边来的,啧,当年我们柳家也还是小作坊,混了这么多年,看似是有点产业有点钱,却还混不到当年人家的层次。”
刘端:“可人家后来失败了,撤出了,你们却是当地难得成功的本土企业,他们也就占着钱多吧。”
柳眉:“钱多就足以办成这世上99.99%的事了,而且红枫失败也是因为经营出错。”
刘端意外,他一听高端皮鞋就猜测是定位不好,或者款式没找对,投资失败什么的。
柳眉轻笑,“刘队你不会以为这种鞋子想卖给我们的吧?这种皮鞋,别说我们这里消化不了,拿到长林当时都没多少人买得起,本来就是加工厂,真正的市场在沿海发达地区以及他们香港本地,或者经品牌转销海外,一个产品如果在成本上就已经压缩到极限,基本就不可能存在失败。”
刘端疑惑:“那为什么撤出了?也是因为当年的法规?”
“那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个原因是之所以高端,是因为用的材料级别高,木头的品类跟年份以及木材质感都得符合标准,但木头成长起来是需要时间的,符合标准的树木本来就是固定的数量,那些年乱砍乱伐导致它总量锐减,二来,合同是一回事,价格是另一回事,当法规出来后,白木镇许多人没了生计没了钱,是不是得去找钱,那自然找有钱的——于是价格就想重谈,要提价,不然就不让砍木头,也不卖,就地起家,红枫不同意,于是就有了冲突,需要调停....你们是警察,这种属于商业局的事,不在你们管辖内,而且刘队那时在长林吧,家丑不外扬。”
刘端恍然,“那还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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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因?”
柳眉:“有啊。”
她一句轻飘飘的,但表情却沉重了很多。
“死人了。”
刘端眯起眼。
柳眉笑。
“这件事,估计刘队比我更清楚吧。”
“白面伥,雪灵道——说的就是91年前后集中在白木镇区域甚至覆及长林周边乡镇,那些年连发的几起凶杀案,死者什么人都有,基本都是惨死,死法惨无人道,其中最接近凶手的线索就有一个野钓的人在河对岸恰好曾经见过凶手的样子。”
“漫天风雪,冰封河岸,红木碳烤,活人天祭——凶手就站在林子里,穿着红色的长裙跟皮靴,婀娜绮丽,却戴着古怪的白面伥鬼面具....”
啪!
刘端手掌轻拍一下,“我确实记得,因为我参与过这个案子的调查,可惜无能,一无所获,但你当时应该还算很小,初一而已,怎么对这种事这么了解?”
柳眉笑了,笑声让刘端有点不舒服。
豪迈,浪荡,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天呐,刘队,你怕是不知道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而越恐怖越好奇,是人的天性。”
“至于我了解这么多,甚至比你以为的多,纯属因为雪灵道。”
刘端嘴角下压了,心脏砰砰了几下。
柳眉表情幽幽,“时间终究太久了,您怕是忘记了雪灵道是咱们白木镇最凶险但最省钱的入山捷径,几个凶案的位置分布在它周边,那年大雪纷飞,苍茫无边,其中有一个分尸案,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是我。”
刘端错愕,仔细一想,才算想起来,“死的是一个伐木工人,被人分尸后将尸块切成木头嵌装在其宿居的林中小屋上,人头挂烟囱.....因为第一见证人年纪太小,等我作为长林的警局介入,案情记录被隐藏了信息,你还住院了,最早都是女警去接触的,所以我没见过你。”
柳眉:“是,我当时确实被吓到了,很长一段时发烧昏沉,但至今记得那画面的恐怖,那人头其实是最明显的,但一开始我靠近的时候压根没发觉,因为都被烟熏烤黑了......后来雪灵道连续出事,什么传言都有,当地人都迷信鬼怪,认为有雪灵出没.....其实那些年还有许多年轻女孩失踪,也被人认为是雪灵要找人祭祀....因为女孩人数不够,才发疯报复本地人,疯狂杀人,以作要挟。”
刘端冷笑:“邪恶的一直都是人。”
柳眉:“确实,如此。”
“但当地人至今提起这事,还有很多人认为是雪灵作怪。”
“有人曾经在大山深处听过诡异恐怖的叫声。”
“尖细,哀戚,游荡....非人。”
——————
在怪叫中。
砰砰!
一枪打爆,一脚踹开。
铁门被踹开的那一刻,里面沉淀了瓦斯毒气的气体涌出来,伴随着是诡异蹿出的黑影。
甄无语眼尖,瞥见了小老鼠的狼狈模样,但它没跑多远就虚弱倒下了。
小体量的生物不如大体量的生物抗毒。
不过。
甄无语一眼扫进眼前的澡堂。
瓦斯气浓郁,但不如他猜想的浓郁,也没有持续释放的声音。
它停下了?
但问题是——人呢?
里面没人。
泄露了....?
甄无语第一时间想到了柳眉,但时间上,给的是拖延的机密。
对方就算有鬼,也不可能来得及....
除非....
甄无语猛然转身。
看向身后的铁板车车辙印。
地面脏,印记明显。
进入的,出来的,车轮胎的痕迹不一样。
进入不管多少次,最上面有压过的几条——出来的。
人被送出来了!
转移了!
甄无语立即从车辙印迅速追踪....
哪怕不在持续中毒的环境,万一那些人已经摄入一定量的毒气,在没有得到及时医疗救援,同样可能脑死亡或者脑损伤。
这幕后之人就是在戏耍他!
10. 124
————————
哪怕甄无语反应算快的,原路追回去的时候,那毒死的老鼠身体还在抽搐,还没死绝,但他追踪车辙到了分叉的通道,看到了后门,后门铁门是敞开的,风雪灌入,往外一看,车辙印已经消失了,再往外看就是白茫茫的雪山林海。
这怎么找?
甄无语腿脚迈出,似乎要追进山林,只因救人心切。
但是,他没有。
冷漠站在原地些许,也许就几秒,他猛然掀开左手边的大黑棚布。
只因它上面积盖的雪花很少,只有薄薄白色一片,大概承接了一小时以内的雪花。
哗啦,棚布打开后,露出下面的地窖口。
甄无语用力把地窖门最大限度敞开,让冷空气呼呼灌入。
——————
滴答,滴答。
潮湿阴冷的气流沉沉郁郁的,地上积雪化开渗入,水滴沿着石壁缓缓流淌。
甄无语走动很快,枪一直都戒备着,直到....
前面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生死不知。
甄无语直接冲了上去跪在一人边上,查看人的状态。
女孩呼吸微弱,还没死,但脸色发青,已经没了知觉,甄无语直接将她挪成侧卧位,防止人中毒后呕吐堵住呼吸口窒息而亡。
但他也缜密,特地查看了苏狸的鞋子跟身体伤痕。
鞋子下面没有新鲜积雪跟水痕,但她手腕跟手指都有伤,尤其是大拇指。
手腕是绳子缠绕的勒痕,手指是?
那就是跟绳结绑法有关。
再去查看其他人,情况基本都一致,手部伤势都有,但程度不一——林宗最轻。
这老头如他们预判的,他知道这种绳子的结法跟解法,早早就悄悄解开了它,所以伤痕比较轻,大拇指的血液蓄积也比较轻,至于中毒程度都差不多,不轻,但还没到脑死亡的程度,可见那面具人没有直接弄死他们的意思,很早就转移了。
不然但凡再拖个十分钟转移,既赶在他还没来救援之前,也能彻底断送这几人的性命。
确定苏狸暂时不会死亡,甄无语也不忘把其他人的身体姿势改为侧卧位,再观察这里,发现是个储藏木头的地窖,应该是以前大量度把一些符合标准的木头砍伐后一时没用上,就把一些优质木头储存在这地窖中。
这里对于储存物质可能有合适的条件,但对于活人实在不利,暂时保证他们不会窒息而亡后,甄无语就准备把人挪出去了。
抱起苏狸后,甄无语正要出去,突然看到前面的走道有拉长的阴影。
长长的头发,白白的影子....跟雪灵.....
心脏一震。
甄无语立即放下人揽在身后,一手摸向腰测,“什么人!”
哗啦!
两边人对上,都拔枪了。
雪灵后面的人,也拔枪了。
刘端。
不过刘端看清是甄无语后,松口气,又多看了甄无语另一只手揽着的人一眼。
——————
刘端跟柳眉既是在甄无语后面赶到,但也算来得及时,正好给甄无语搭把手,三人相继把人送到外面开阔的地带,雪地车中也有一些可以用于急救的东西,临时派上用场。
也是天公作美,风雪总算变小了。
其他警察赶到,把人送去医院。
刘端跟甄无语没走,留在厂子里负责调查。
地窖里,板车就在那,采集之下,没有指纹。
对方戴手套了。
“而且一个坐轮椅的,好像也没法推这个吧,尤其是下不了地窖。”
“这个面具人有帮手。”
刘端很笃定这件事。
毕竟四个成年人不是小体量,别说残疾了,就是一个健全的老人办起这事也够呛。
甄无语:“可能在这六个人里面,其中就有他的帮手。”
刘端:“你怀疑苏狸?”
他还记得甄无语对这个苏狸有强烈的偏见——认为她厉害,狡猾,信任她的能力,但同样的,也认为她具备策划阴谋的能力。
“是。”
甄无语承认了自己对苏狸固有的疑心,刘端震惊,“难道她就是?”
“不,我看了她的鞋子,下面没有积雪跟水痕,底部沾染了一些青苔,她的移动轨迹应该没有问题,也确确实实中毒了,不是伪装的。”
“当然,黄秀玲,林宗跟章程也一样,他们都没有嫌疑,确实是遇害之人。”
甄无语有偏见,但也实事求是。
刘端毕竟老辣,“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陈庆。”
“黑吃黑啊?他既是林宗四人一伙的,也是面具人那边的?”
甄无语查看完这个地窖,没找到什么线索,起身走出去。
“不,是两个可能。”
“罗洪。”
刘端震惊。
甄无语冷淡道:“谁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
——————
要确定罗洪是否死亡,就得确定陈庆推人下去的现场。
澡堂被改造过,连着三条通道,一条是以前的,正对着出口,也是甄无语进入的地方,右边一条则是铁门,是面具人坐轮椅离开的地方。
左边的才是陈庆跟罗洪当时离开的甬道。
在技术人员去打开铁门的时候,甄无语在边上查看六个人关押的隔间。
一一比对现场,确定之前从录像带中得到的那些线索,相关人员也得负责取证拍照。
但甄无语最在意的还是绳结。
现在绳结都是解开的,要还愿最初的绳结法,需要一些功夫跟钻研,比如顺着绳子长期捆绑后的固有形态跟痕迹去反推它的绑法,也比如....非正常结法,被直接割断的唯一一个绳结,价值最高。
“这个,苏狸她割开的,虽然松解了一部分,但剩下一部分还在。”
刘端看甄无语用手机拍了好几个角度的照片,也蹲下来看,看了一会,他下意识去摸烟。
“怎么?”甄无语盯着他,既是在眼神谴责他又不顾身体,也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特么的,这绳结,老子好像见过。”
刘端不敢当着甄无语的面抽烟,但敢说出刚刚内心一刹的念头。
因为记忆太深刻了,哪怕过了许多年。
甄无语:“以前的案子?”
“嗯....”刘端调整了下呼吸,说:“白面伥雪灵道的案子,其实五个案子被综合并案的其中一个关键就是受害者一致的绳结结法——饶手腕四圈,再往下拉扯大拇指跟食指折曲束绑。”
甄无语:“苏狸的手上确实有这样的伤痕,长期捆绑后血液不通外加勒痕。”
“其他人也有。”
刘端:“以林宗来反推,他跟雪灵道的案子有关?!”
天杀的,他想过这四个人不干净,可能犯过一些穷凶极恶的人命官司,但没想过会跟91年前后给这片土地带来沉重恐怖记忆的雪灵道有关。
那么,林宗就是白面伥吗?
他真的很想抽烟,那些沉重的记忆纷至沓来。
“五个案子。
第一个:人参案。
第二个:林中小屋分尸案,死者头盖骨顶在烟囱上,熏得跟腊肉一样。
第三个:缸中药婆。
第四个:幽灵车。
第五个:雪灵夜行。
具体的,我在这里我没法多说,怪吓人的,也容易搅乱你对这个案子的调查思维,回去后肯定要翻案宗了,到时候再说。”
“但我可以说一句,当年我们这批人负责调查这些案子的时候,记忆里没有这几个人任何印象,我不理解他们是怎么掺和进去又全身而退的。”
越在意这个陈年旧案,越谨慎,生怕牵扯进了希望又变成绝望。
只有老警察才知道经过光阴发酵的愧疚跟不甘会有多磨人。
但甄无语显然不是什么情商高的人物,他直接一句:“也没见你们挑出其他牵连深的嫌疑人。”
刘端:“......”
好好好,更想抽烟了。
这不孝徒!
不过现在可以证明一件事——柳眉没啥问题。
她既没泄露情报,也没干扰救援,一直勤勤恳恳帮忙救人,再多疑的人也不至于把她定罪了。
至于关于黄秀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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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霸凌指控,还真得详细查过才知道,但这种事很可能因为时间太久而只被当事人了解真相。
刘端跟甄无语都没有把这事摊出来跟柳眉求证的意思,而且现在有其他事要查。
啪,铁门被强行打开了。
“你们去查电路,还有这些广播跟里面的摄像头一定要小心些,不要破损了,按产品编号去查销售渠道.....”
甄无语吩咐完后走进通道,顺着录像的记忆很快找到了当时陈庆跟罗洪一个逃一个死的地方。
因为罗洪当时出事,可见这里是危险的,所以陈廖跟小李也跟着了。
四人前后脚小心翼翼,用探照灯照明后.....
“天呐,小心!”
其实没掉下去,但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够触目惊心了。
下面原来有个大坑。
坑里全是竖立着的锋利刀片。
尖锐,被照到的时候,银光闪闪。
“所以当时罗洪被推下去后,肯定直接挂了啊。”
“太恐怖了。”
“那陈庆好歹毒,等等是这里吧,下面有血。”
中间过道边沿,录像带里也可以分辨就是这个位置,陈庆一把推下罗洪,罗洪栽下去的位置就在这。
现在下面有很多凝固的血迹,也有染血的刀片。
但尸体不见了。
只有血液。
刘端:“查血液是不是罗洪的,让人来采集....”
陈廖:“那面具人把尸体带走了?”
“他是想隐藏罪证吧,若非你们及时,那几人也找不到了,毒死在地窖下都没人知道。”
“啊,小心!”
甄无语下去了,刘端骂他太过鲁莽,自己跟着下去。
沾血的刀片看着有点吓人,甄无语用手电筒探照查看上面的血液纹路跟刀片边缘....看了一会。
说了一句话,吓住了众人。
“按这些刀片的染血范围,大概是罗洪的身高倒下来刺穿身体....这确实没错,但尸体要拔出刀片,血肉剐蹭流淌的痕迹是全面纵向,但这上面不是,这上面,是涂抹痕。”
“而且刀片....不稳。”
他的手捏着这些染血刀片底部,摇晃了下,再去摇晃其他刀片。
“这些都是拆卸过新装上的,因为嵌入口被之前的一批刀片出入过,扩大了一些,现在就有了松伐。”
“最重要的是如果人掉下来的时候真的被刺死了,喷溅的血液痕迹会形成辐射溅射——其他刀片上,没有多少血滴,这不符合血液痕迹学。”
“也就是说,这是伪造的死亡现场。”
“罗洪当时是假死,陈庆看到的很可能是作假的软刀刺入罗洪身体,罗洪趴在那,有血液出来,他以为人死了就管自己逃了。”
“但很快,装死的罗洪就起来了。”
“我想,现在陈庆应该还在他手里。”
“压根就没逃出去。”
“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啊。”
陈廖都有点懵了,“那,这面具人跟罗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既没杀人,又没有彻底杀绝苏狸他们的意思,也好像是戏耍咱们来救人.....”
“图什么?”
甄无语站起来,站在坑下无数寒光凛冽的刀片中,脱下手套,面无表情道:“12345,金钱,仇恨,秘密,情感,自由。”
“金钱,仇恨,情感。124,这是代表所有罪恶案发的本因,是人犯罪的根源,而秘密跟自由是结果。”
“他们是想告诉我们那些案子的原因,但结果还未抵达。”
“当年的结果不是结果,他们要将一切重新开始——也借我们警方的力量重翻旧案。”
刘端喃喃自语:“等等,124?也许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甄无语看向他。
“12月4号,那是,是第五个案子,雪灵夜行的时间,也是局长,我们局长....她死去的那一天。”
甄无语抿抿唇,轻声道:“也是苏狸的妈妈,死去的那一天。”
所以,这就是他救苏狸的时候,内心的偏见跟猜疑并行的原因——苏狸,她是有动机的。
11.偏见
——————
外面风雪停了,甄无语跟刘端待在工厂后门外面的时候,得到同事传讯人已经送到医院,初步检查四人当前都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持续资料。
虽然早前判断人不会死,但到底是医生的判断最有效,刘端松口气,回头看见变小的雪花轻缓零星飘落在蹲在地上的甄无语脑袋上。
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查起案来毫无形象可言——他正在用树枝戳一些冻结黑色小颗粒。
边上的陈廖也跟着蹲着,在虔诚学习。
“这黑疙瘩是?难道是线索?凶手留下的吗?”
甄无语:“粪便。”
陈廖:“.....”
刘端一眼就看出这是动物分辨,“这么多,附近有雪兔窝啊。”
他从甄无语神色的微妙来反推这种生态现象的信息量,忽然眉梢微动,环顾四周,说:“雪兔胆小无比,能在附近筑窝,而且这粪便虽然被冻住了一些,但能留在表面,没被雪花掩埋,说明就在这一个小时内它们都还在附近活跃。”
“那么,起码这块区域外面没有动静——陈庆没逃出来,在里面就被罗洪抓住了,不然两个成年人搏斗肯定会有动静跟痕迹。”
“可是里面找遍了,没有罗洪跟陈庆的踪迹,也找不到那个面具人,他们三人去哪了?”
“这里也没雪地车的车轮印。”
好像一切都在厂子里发生跟结束,不影响外面。
但人不会凭空消失的。
总不能跟雪兔一样躲进地下吧?
那人到底在哪呢?
刘端:“我想到了雪灵夜行那个案子,木材堆积成篝火堆,像是古代火葬,詹局长躺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但又一动不动,周遭雪花铺盖,很厚,但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跟运输人体以及搬运木头的痕迹,就好像雪灵踏雪无痕之下用术法把人送进去烧死,你知道那会当地人说什么吗?”
“额,我忘了,你其实也不是长林人。”
甄无语其实不是本地人,他是转学到长林读书的,应该属南方人,对十几年前北方的事毫无印象,毕竟那会也才几岁,哪里知道这些社会大案。
所以他疑惑,但也不询问,反正刘端会自己说。
这人拿着一根烟,嗅了嗅,没抽,深吸一口气,将烟别在耳根上,才说:“他们说这是天葬,詹局长死后,案子就没有再发了,天葬祭祀,雪灵息怒。”
甄无语面露厌恶,“神鬼之说了无踪迹,但人的罪恶处处留痕。”
文化人骂人果然鞭辟入里。
“所以人只要作恶,总会留下痕迹,那三人到底藏在哪呢?也跟雪灵一样消失了?”
“天降风雪,虽然阻碍交通,但也做了时间的证人,不管怎么算,在这个时间点内如果要离开这个工厂,必须坐雪地车,也必然会留下痕迹啊。”
刘端苦笑,回头去看那地窖,“地窖里面彻底找过了?我再去看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密室。”
甄无语没有阻止他,顾自站起来,拍拍手,看了看辽阔幽深的山林雪海,说了两句。
“总觉得我也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笃定我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陈廖挠挠头,“你怀疑苏狸,是觉得她了解你,而且能掌控你吗?”
甄无语一怔,否认了。
陈廖:“那你找到了?”
这个警局没几个说话好听的人。
甄无语:“不,确实找不到。”
他皱着眉,确确实实有一种被人压制的感觉。
也想不明白那三人的藏身之处。
山林,工厂,外面的地窖,还能有其他地方吗?
“也许,有个人可以帮我。”
陈廖眼睛一亮。
他们私底下其实跟上级以及公安系统内的人脉打听过这位省厅下来的年轻刑侦专家,别的不太清楚,只知道对方师从名门,背后有司法界很强的大佬传承,各方面人脉也强,莫说他自己能力过硬,就是遇到不好查的,比如法医学,刑侦学心理学这方面圈子里的大佬也能摇来帮忙。
如果从315案开始就给了他们长林警局莫大压力以及目前的面具人案都能得到这些大佬的帮忙,破案指日可待!
——————
医院里,医生通知苏狸醒来后,陈廖呆滞看着赶到医院的甄无语开门见山第一句。
“苏狸,你知道那个面具人跟罗洪躲在哪吗?”
好直接,可太直接了!
直接到近乎尴尬了。
所以甄专家你的摇人帮忙就是受害者本人吗?
还是说.....只是试探。
陈廖一声不吭,在边上默默看着。
苏狸的脸色苍白着,既不像被迷晕带走之前买麻辣烫的乐观开朗话痨白富美,也不像是中学时期表面光鲜实则狼藉的高傲恶女。
虚弱,憔悴,迷茫。
对,她看甄无语的表情很迷茫。
“罗洪?他不是死了吗?难道他没死!”
甄无语:“你为什么认为他死了?因为录像带?”
苏狸:“真有录像?我就说那广播里面的红光不太对劲....我没看错,是国外的型号...”
甄无语:“你对这个有了解?难道你创业的公司就是卖这个的,那么,你进口这些东西很容易吧。”
苏狸:“没,我认识的同学以及朋友做这些产业的不少,电子设备,基础材料什么的。”
甄无语:“这么巧?”
苏狸:“也不巧,这不是家境摆在那吗?不过,那面具人说过罗洪死了,所以他真的没死吗?陈庆死了没有,其他人呢?他们不会就是一伙的吧!搞半天只有我是无辜的?他们合起伙来坑我?为了钱吗?”
甄无语:“当前不确定,还得调查,你不用多想,以你之前的表现,你对现场是有过侦察的,你觉得那个面具人坐着轮椅,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逃离鞋厂吗?你在中毒后,还有没有知觉,比如在被运送到地窖那会,是否见过他们的样子?对那个面具人,是否还有外表上的记忆?”
苏狸:“果然是红枫鞋厂,我没猜错.....逃离?看来你们没找到他们,怎么说呢,我只是在当时临时观察跟猜想,尽量给警方留线索救我。至于他们逃去哪,我实在没有概念。”
“我只记得最早躺在牢里的时候,依稀听到过板车拉过的动静......后来听到罗洪惨叫....”
“他们不能开车逃走吗?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们会藏起来?”
甄无语:“没有车辙印,在痕迹学上,但凡物体位移,肯定会有痕迹,除非降雪的量跟时间足以掩盖痕迹,然而当时的时间差不足以做到。”
苏狸:“录像带时间有没有可能伪造?”
甄无语:“验证过,是真实的,未被修改过。”
苏狸皱眉了,身体靠着病床,有点头疼难受的样子,“所以你拿这事来问我,是希望我给一些线索?”
甄无语:“主要是觉得你能在那样的条件下做出那么精准的判断跟提示,可能会比林宗几人有用,而且,他们不会说实话,会各种撒谎,但你,未必会。”
未必会。
这个字眼很有深意。
陈廖来回看看两人,依旧大气不敢出。
结果他也看到苏狸看似虚弱,其实基本没有停顿,直接回:“怀疑我?”
甄无语:“是信任,觉得你能帮助我们警方调查。”
苏狸:“那就是一边怀疑我一边利用我。”
陈廖:“.....”
甄无语:“你的判断很准,那对罗洪以及其他人有没有更深入的判断?”
苏狸沉默一会,说:“林宗这些人,现在应该在你们警方管控下,接下来你们了解的肯定比我多,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说陈庆罗洪以及那个面具人都不见了,那你们跟这三人并未实际接触过,我倒是能提供一些信息——事实上,我认为罗洪的体质非常好。”
甄无语:“高大魁梧?”
苏狸:“应该说是当时他们两个最早挣脱绳子,正常人吧,在药物作用下本来就虚弱,还长期被束缚,其实身体是很累的,反正当时我觉得特别疲惫,他们那会翻滚,挣扎,互相解绳,看起来是很简单的求生动作,其实消耗特别大,陈庆后来就气喘吁吁了,但罗洪没有,他的呼吸很稳,胸腔都没有这么急促的起伏,按照你们现在对他的怀疑,如果他是幕后之人,可能他当时就没中毒,身体状态是正常水平,所以状态好。”
“可是身体再好,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就离开工厂....”
“等等,那边是不是有河?”
苏狸突然问,陈廖一下子就站直了,“好像有啊,卧槽,那三人不会是通过那条河离开的吧,315齐美娟的案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甄无语冷静道:“是有河,但结冰了,不可能通过水路离开,而且河流跟工厂还有两百米的宽度距离,不可能踏雪无痕。”
苏狸恍然,“那确实不可能...除非飞过去,又不是妖怪。”
他这话一说,本来坐在窗边削苹果的甄无语一把将小刀插入苹果核内,猛然站起。
啊?
陈廖看向他,苏狸也侧目了。
甄无语打电话联系看管工厂那边的其他警察去仔细调查工厂建筑大楼屋顶。
“仔细侦察上面是否有人为痕迹,尤其是栏杆上,一旦有滑翔准备,肯定会留下踩踏痕迹,也没人能善后。”
最后飞走的那个人也肯定会留下痕迹。
过了一会,甄无语这边得到同事激动的回答:“有,真的有痕迹,该死的,如果我们晚点上去调查,可能被后面的小雪花给盖住了,完全找不到痕迹。”
“有踩踏的鞋印,两双。”
甄无语聊了一会,挂掉电话,陈廖问两双鞋印,是否意味着陈庆已经死去或者昏迷,被带飞。
“滑翔伞的质量规格足够,是可以携带两人重量的,以大楼高度,可以飞,甚至借着暴风雪天的风力,足以飞进山林成功降落——那罗洪有基本的运动资质。”
陈廖脱口而出:“但那面具人张宝利做不到啊,他不是残废?罗洪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带二,而且也不能飞回来带第二波吧,那耗费的心力跟时间太高了。”
甄无语正要说话,苏狸忽然插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那个什么张宝利他压根没残废?”
两人齐齐看向她。
苏狸面色凝重,“我观察过他腿部纤细跟表现出来的残废程度,看着是一个身体行动残障许多年的残疾人,但他乘坐的轮椅还算新颖,齿轮磨损跟脚踏板的磨损程度都很浅,可它的电动款式应该来自R本,并不是新型号,是老牌的,那就谈不上新换的,既然不是新换的,却使用痕迹这么新,可见他没用多久,甚至可能没怎么用过——在白木镇或者长林市这样地域广阔而且交通并不算特别便利且公共设施发达的地方,不论他有多少钱,只要身体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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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肯定是很麻烦的,基本离不开轮椅。”
“所以那会我就怀疑他是假装的残疾。”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观察,除非你们能找到他的轮椅....”
她这嘴巴也算是开过光。
很快,甄无语就得知其他警察在顶楼的库房找到了扔弃的轮椅。
“张宝利,这个人很有问题,必须立即找到他。”
其他需要调查的肯定很多,比如红枫集团那边的事。
等这几个人在法律跟医疗层面上达到可以询问的条件,还得对他们进行审问....
是,审问,尤其是对林宗几人。
现在他们在医院被管控着,私底下警方也在细致调查他们这些年在外地的信息。
其中最好查的是在长林的黄秀玲。
曾经在白木镇是刘爱娣,还有跟她关联的陈胜男与柳眉。
甄无语必然很忙,要离开之前,他让苏狸画一下当初还没解开的绳结。
“能记住吗?”
“能。”
陈廖拿出纸笔,苏狸用铅笔在白纸上素描时,陈廖看出她有绘画功底。
“苏小姐学过画?”
“在国外的时候跟朋友学过一点。”
估计不止一点。
苏狸很快画好了,把简单但明确的绳结捆绑表现形态清楚,甚至把手都画好了。
她自己的手。
几乎一比一形态还原。
甄无语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纸张,“苏小姐很适合从事刑侦学。”
洞察力,思维,智商带来的学习能力,伪装能力,心术.....没有比她再好的苗子了。
苏狸:“小时候想过跟我妈一样当个警察,甚至也可能当上局长呢。”
她像是在开玩笑,但在场的人都心里一沉。
房间内一时寂静。
甄无语伸出手,“为什么不报考警校?是有什么隐情吗?按理说你妈妈遇害,你对此应该有很强追求真相的诉求,有什么比自己调查更合适的?”
又开始了。
陈廖眼皮子猛跳。
苏狸:“你继续往后面调查就知道为什么了,从我妈妈的案子开始,但我很好奇,假设我有这样的诉求,会显得我更有嫌疑吗?”
甄无语:“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我好奇苏小姐好像一点都不好奇我是谁,好像一早就认识我,甚至知道我会介入这个案子。”
“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并不熟悉,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外表变化也不小。”
咯噔。
陈廖下意识看向苏狸。
苏狸一手捏着白纸,他也捏着白纸,纸张上是她的素描手跟绳索。
好像捆绑。
好像联系。
漂亮又纯真的脸蛋上有了浅浅的笑容。
跟中学时逗趣那些男同学一模一样的戏谑。
“甄同学。”
“你是不是不太清楚自己其实长得算帅的,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恰好,我真是随便学一学就有这样的画画功底,只能因为命好,天赋够用,记忆力也不错。”
“而且,我在中学那会,可一向喜欢跟你这样有点名气的男生不清不楚。”
“你不就是因此对我有固定的偏见吗?”
在尴尬的沉默中。
房间的门被扣响。
三人往门看去,门上的玻璃往外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庞。
他看着里面,急切,但有风度,还知道敲门。
——————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中年人。
高挺,英俊,儒雅,皮肤白皙且细腻,且长期在优越的经济条件下养出了风度。
且一定富有学识跟教养。
连眼角的一些眼尾纹都透着中年男性的风度翩翩。
跟他的女儿一样,与这个粗犷、冰冷且苍茫落后的地域格格不入。
甄无语暂时还没见过那位詹局长的样貌,但凭着这位开门后所见的苏先生模样,也能猜测出苏狸的好皮囊至少有相当一部分承继这位苏先生。
尤其是眼睛。
看谁都像是纯粹真诚的一双漂亮凤眼。
只是他更忧郁,沉默,在风尘仆仆的焦虑中自带憔悴的气质。
进门后,一眼扫过陈廖的警服,皱眉了。
他的身后有保镖跟秘书,脱下剪裁得体的风衣,露出里面的西装,风雪尤在墨黑但夹带些许白发的发髻上,几步走进来,始终看着坐在床上的苏狸,反复查看,然后才看向甄无语两人缓缓道:“我很感激警方救出了我的女儿。”
“但我也听说你们在调查她——她的学校联系过我。”
“所以,你们又要像当年调查我的妻子一样,调查我们唯一的女儿。”
“认为她们是凶手吗?”
甄无语一怔,陈廖也错愕了。
什么?
詹局长她当年?
“看来把受害人当第一嫌疑人调查,甚至最后当做凶手一样囫囵定案,一直是这十几年来你们世代传下来的先进侦察风格。”
“那等她身体好一点,是不是就得请进审讯室审问了?”
苏先生抬手,外面的律师进来了。
儒雅且风度翩翩的权贵者冷笑着,锋芒毕露。
“这次,你们可以试试。”
他有明确得、强烈的、完全压不住的恨意跟厌恶。
从他的妻子开始,从他的女儿重新复苏。
12.嘉士利
——————
甄无语跟陈廖都是年轻人,本来就不参与91年的旧案,甚至知道的都不多,面对曾经遇害的局长亲人质问,再多解释都显得累赘。
甄无语又是那样古怪的性子,所有在陈廖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这人看了看苏先生,又偏头看了看病床上的苏狸。
他说:“我不试。”
早已拿着高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律师等人:“?”
甄无语:“以前的事,如果是那些警局的人有错,也不是我干的,我不管。”
苏狸笑了,“甄同学,万一警局没错呢?你这算不算屈服于权贵而折腰?”
这人,很怪,哪有这么说话的,她不是为给她妈妈伸张真相而回来的?
甄无语瞥她一眼,冷淡又克制。
“苏先生没有针对性骂我,这点不如苏小姐你直接。”
“打扰了。”
他直接撤退了,而陈廖作为警察,可忌惮这些律师了,主要吃的亏太多了,所以立刻跟上。
他们一走,门一关。
病房内只剩下了苏狸跟苏先生。
苏先生走过去,站在病床前,看着苏狸好一会,最后才说了一句。
“你不该回来,你妈妈的事,我不能让它再发生一次。”
苏狸皱眉,看向窗外,嘴角下压着。
“但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爸爸。”
————
医院中,甄无语步伐不快,但腿长啊,陈廖追得吃力,快跑了几下才赶上,埋怨这位苏先生实在强势,不像外表那么温和。
“能把生意做到那局面的,能有几个脾气温善的。”甄无语倒不是偏见,而是如今这个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竞争激烈得很,大浪淘金,猛龙过江,哪怕他是干刑案的,也从经济部门那边的同事们得知不少事。
有个性格极端的同事甚至说过这样一句话——但凡大钱,你要指望完全干净是不可能的,机遇,其实某些时候就意味着是当时法规还未健全的漏洞。
可你不能说人家犯罪,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性。
比如白木镇的木材生意,当年乱砍乱伐引发的脏事不知有多少,都能追究吗?
大雪一下,白茫遮盖,春来冬往,一切翻新。
但共同点肯定一致——这些过江且上岸了的大佬,一定足够聪明跟冷静。
他不知道这位苏先生是不是干净的人,但一定特别聪明。
跟他的女儿很像。
陈廖叹气:“好在苏小姐目前没有任何嫌疑,反而帮我们出了不少线索,若非她,咱们不一定能这么快查到这个进度,现在怎么办?”
屋顶滑翔转移,肯定入了山林,现在恐怕不好追踪了,虽然已经停雪了,但山林里面的环境比较危险,道路不通,人力跟物力都不能有效支持。
而且,最主要你也不知道人家往哪飞落啊,就没有类似雪地车这样的车辙痕可以查。
甄无语也知道难查,所以他不打算回鞋厂那边投入时间跟精力,让其他在那边的警员调查就好。
“如果那张宝利的目的是为了把我们引入调查91年的雪灵道旧案,那他现在留给我们的线索除了林宗三人,以及曾经的那些案宗资料,也只剩下另外一个。”
陈廖:“什么?”
甄无语:“315案。”
“回白木警局。”
————
又是吃泡面的一天。
陈廖在长林就是专业泡面师,到了白木警局倒是把此名头贯彻了下来,忙前忙后为疲惫的众人煮了热腾腾的泡面,当然也不忘加一些鸡蛋跟火腿肠蔬菜等等。
“再图方便,也不能缺了营养,不然体力哪里跟得上。”
这话挺老妈子的,但众多男女警员都很受用,两个警局的警员早已熟稔起来,有人问刘端跟甄无语去了哪?
局长办公室。
————
办公室内,局长既给了档案资料,也从中单独抽出一份,既第五案雪灵夜行。
“这里就是91年时任白木警局局长的詹青遇害的所有资料.....”
甄无语没有直接打开看,而是看了刘端跟局长一眼,开门见山提及了苏先生的事。
“苏邺的态度跟当年有关?他说的那些...什么意思?”
他知道苏邺提及的事肯定不会记录在档案袋里面。
所以会直接问了。
局长尴尬,刘端在皱眉后,还是松垮了脸上的皱纹,叹气道:“当年詹局长年纪轻轻,功绩斐然,屡破大案,不断晋升,成了唯一的女局长,这事在当时很有名,因为91年白面伥四个案子频繁发生,警局内部压力很大,她日以继夜调查,但不知为何,后来遇害的一段时间前,她变得有点奇怪,总是避开其他警员,一些线索也藏着掖着,选择单人查探,那会我是长林的警员,就觉得她很奇怪,但那会并未怀疑过她,直到最后她脱离队伍,关闭了警讯系统,无法联系上....到最后发现她,就是尸体了。”
“地面没有任何脚印,没有任何第二人遗留的线索,她的体内也没有被药物控制昏迷的药剂,就那么乖乖且活活烧死了,好像是鬼做的一样。”
“其实基本雪灵道的五个案子,乃至现在的315跟刚发生的绑架案,都有这样的特点——借助风雪天的环境掩藏痕迹,造成踏雪不留痕的诡异效果。”
“而詹局的案子中,唯一留下的就是跟着她尸体一起被烧毁的手机,手机已经完全没有调查价值了,就是残渣,可是通过电信部查了她的号码,里面并没有通讯记录。”
“线索就断掉了。”
“毕竟死了局长,事情太大,警力全部投入调查,那会却疯传了一件事。”
甄无语皱眉,“什么事?”
“甄局长其实是养女,养父母早早去世了,但其生母原来是....嗯.....你知道二十几年前白木镇生意最好的时候,南来北往许多商人跟外地工人都涌来吗?一时间各种生意都有。”
“那时候经济说在发展,其实赚钱的都是商人,本地人好多还是很穷的,要从商人那赚钱,女性有时候其实就是....商品。”
“抓都抓不过来。”
甄无语眉心一跳。
“甄局长的生母是当地的一名非法从业者,这件事被爆出来后,本来她的好名声就毁于一旦,本地人好些翻了脸,都在辱骂她...也把当时让人恐惧的雪灵道案子无法解决的责任都推给了她,甚至那会都把雪灵的存在认为是她不详不干净,惹怒了雪灵,这才降灾....”
“警局内部调查不出真凶,白面伥对于我们而言就像是神出鬼没的魔鬼,根本不知其真身,这案子也成了悬案,可是我们也得承认,因为这样的压力跟无能,甄局长死前的不对劲以及她的出身....被一些不太好的警察拿来大说特说,转移民众的谴责压力,虽然明面上案宗是悬案,但因为后来没有再发案,社会上其实就是....污名化了。”
“可我们都知道真凶还在,这些年也一直在秘密调查,而且也一直认为甄局长当年的异常一定有原因。”
甄无语:“如果她不是凶手,那只能说明她认为警局内部出了问题,真凶在系统内,或者真凶的同伙在系统内,所以她不得不避开同事,私自调查吧。”
刘端苦笑,“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差距,我们只是普通警察,能力不行,当时想不明白的事,你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是,我们后来彻查她家里,发现她在查看当时调查小组内的所有成员资料。”
“那会内部高层认为这个内奸身份不明,敢杀死一名局长,可见凶残,担心詹局家人被害,所以把苏邺父女的身份信息给设了权限,让大部分人内部人员查不到。”
“这些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关于雪灵道的案子,我们一直都没有成果。”
甄无语收好资料,抬眸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淡淡一句。
“你们庆幸过没有案子再发了吗?”
什么!这什么话?拿他们当什么?!
刘端错愕后暴怒,跳了起来,局长也黑了脸。
但甄无语从来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他拿了资料起来,“但你们知道是哪些同事暴露了肮脏的嘴脸,甚至是上面某些人的推诿跟囫囵,碍于职场生态,你们没能逆转这一切,只能保持沉默,某种意义上,人类群体里面本身就存在无数个白面伥。”
“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人心是什么呢?
是地狱。
就算是警察也会变坏,也会有私心,也会急功近利。
甄无语出去了,刘端失去了力气,疲惫坐下,跟局长面面相觑。
最后,刘端说:“你后悔过吗?当年没有跟那些人对抗到底。”
局长木然,说:“我接了她的位置,成了最大得利者,你让我怎么说?”
“既然那个面具人把案子翻出来了,就说明白面伥一直都在,至少面具人在找他。”
“我们也不能闲着。”
“反正我话摆在这,这案子破不了,我辞职。”
——————
在吃饭的时候,众人总结了现在的调查结果,也算明确了工作。
在此之前,柳眉是第一个被审问的,其实她没必要配合,因为本来没有任何线索证明她跟案子有牵扯,但介于黄秀玲的事,柳眉自己也觉得好笑,主动上门来了。
刚坐下,她就问能不能抽烟,得到否定回答后,她就摸了下鼻子,刘端尴尬:“抱歉啊,我们忙,一直在吃泡面,闻不惯这个味儿,我们换个会议室?”
“不用,我加班的时候吃过泡面不比你们少。”
“齐女士这么有钱还要加班吗?还吃泡面?”
“你是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这样的最多算是代理人,搬运金钱,从中抽取分成,而真正的有钱人是创造项目,让我们这些代理人掌管一群人力资源去加班加点把材料变成商品,再卖到人群中去.....他们甚至也吃泡面,是不是觉得很恐怖?”
是很恐怖。
柳眉看着甄无语跟刘端笑了笑,喝口水,“言归正传,我也知道你们要问我什么——刘爱娣的事吧,我回去回忆了下,发现自己对这人记忆还挺深刻,你们知道伥鬼吗?”
两人眉心一跳。
“我当年针对她,就是觉得这人像个伥鬼,表面上清纯无辜,跟陈胜男关系特别好,实则什么事情都把陈胜男推出去——提前装隐忍,难受,等陈胜男问了,再不经意间提起谁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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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男这傻子没心眼,以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女侠,处处护着别人,有一次以为我欺负了刘爱娣,还约我,送了我一盒饼干,说以后不要欺负人,如果同意就吃下饼干,歃血为盟。”
噗....
喝水的刘端喷了,“那你后面吃了那盒饼干吗?”
柳眉擦脸,面无表情说:“我还能让这种傻子用一盒嘉士利夹心饼干给收买了?骂了她一通,后来她就失踪了。”
“别的我不敢说,不能胡乱冤枉人,但我很确定刘爱娣她吃过那盒嘉士利,她没有刷牙的习惯,第二天牙缝里的污渍都让我瞧见了,我当时还觉得懊恼,觉得这俩人有毛病,但没多久就得知陈胜男没来上课,后来就是失踪。”
“但这事能拿来做证据吗?不能,她就这么美美隐身了。”
刘端跟甄无语齐齐坐直了。
柳眉:“我能抽烟吗?很想抽一根。”
她眼底红了。
因为遗憾或者后悔——如果她拿了那盒嘉士利就好了。
很久以后她才从陈胜男家里得知那一盒嘉士利是这傻子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去买的。
——————
林宗三人以及罗洪还有陈庆一共五人,都被深入调查了,从他们现在的真假身份到过往经历,都摆在了明面上。
“罗洪,本名张憨,44岁,长林市下辖昭县人,经营一座小型屠宰场,身体素质强,在当地很有名,但85年时被发现所卖的猪肉中注入了盐酸肾上腺素而被逮捕,判了三年,等他坐牢出来,屠宰场也被其妻卖给了当地食品公司,后者拿着钱跟人跑了....罗洪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到处打零工赡养年迈老父母,后来89年时,其老父母相继重病去世后,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该县医院,后消失。”
小李:“他改名是为了抛开过往重新开始?他都坐过牢了,应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信息部的女警摇头,“不知道,还在调查,暂时只有这些。”
“后面是黄秀玲,白木镇人,原名刘爱娣,她的资料最简单,除了改名,生活痕迹都摆在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年纪都很小,丈夫酗酒赌博,后来卷了家里的钱跑了,至今音信全无。”
“章程,白木镇人,原名程章,91年时是本地的中医学徒,师从老中医,后来老中医病故,他接管了小医馆,后来因为当地经济不好,人也少了,生意不好,他就离开了白木镇。”
“林宗,白木镇人,原名李文,91年时是白木镇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名声很好,为人人缘也好,在当地很有名声,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从学校退休,说是在外投奔儿女去了。”
“陈庆,白木镇人,原名秦赫,没有工作,四处混迹,已成婚,有妻女,有家暴倾向,邻居常听到他打骂妻女,名声很差,而且好赌。”
“除了罗洪,这四个人都是在91年以各种理由离开了白木镇,而且他们后来定居的地方也都环绕在白木镇区域,并没有完全离开,甚至还在长林市下辖,可是奇怪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改掉了本名,斩断从前跟白木镇等社交关系,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甚至连他们现在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过去。”
女警总结了这些资料,甄无语问了一句。
“他们跟当年雪灵道的案子有关吗?案宗证人跟相关供词里面没有他们的记录。”
女警:“我查过,无关,至今不知道他们到底犯过什么案子才这么默契且急切逃离白木镇。”
甄无语:“那么,他们从前居住在白木镇的位置。”
他起身,在地图面板上点了四个红点。
线条刷刷勾结起来。
它包围了一个地方。
众多警员躁动.....
陈廖放下筷子,脱口而出,“白木车站?”
甄无语冷冷道:“罗洪,也就是张憨,他父母所在的白木医院在89年时曾经失踪过一位女医生沈惠,她是张憨父母的主治医师,她失踪后,医院曾经有人见过张憨跟女医师吵架,当时医院以为是他害了这位医师,对他控告声讨,后来警方调查跟他无关,也就没抓人,医院对此无奈,张憨后来才隐姓埋名,不过,沈惠最终失踪的地方——就是白木车站。”
“这是他们五个人的关联。”
“罗洪是回来复仇的——他认为沈惠的失踪跟这四个人有关。”
刘端这时候也在边上,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疑惑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资料里面没有啊,女警都差不到,他知道?
甄无语抿抿唇,道:“我是省厅的,我知道的卷宗在省厅档案库里面——沈惠的案子,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母亲一直在努力,她认为自己女儿是被人拐卖了,就是在那个车站,而且他们最后一则通话记录是沈惠当时很着急,说是看到有人受伤了。”
“作为一名医生,因为职业天性,她中了别人的圈套。”
“但作为高知人群,她不可能盲目跟着陌生人离开太远——所以当时,她肯定是去了附近的住所,那人还是本地人,所以她没有多怀疑。”
“黄秀玲的孩子都在哪?拿沈惠的照片去问....看看他们是否认得。”
甄无语的猜想是——当时的黄秀玲用孩子当诱饵,骗沈惠去了自己家,然后....
13.撒谎
——————
泡面都发胀了,吸满了汤汁,小李端着碗,年轻稚嫩的脸颊上没能掩住震惊的表情,在许多人的寂静中却先联系到了另一件事。
“所以,罗洪,也就是那张憨跟张宝利联手制造了绑架案——林宗四个人如果跟89年时绑架或者暗害或者拐卖沈惠有关,那他们在现在的07年,也就是时隔18年后,再绑架他们四人,同样在车站,这算不算对等报复?或者也是对我们的一种提醒。”
都是警察,跟罪犯似乎是天然对立的关系,但接触的案子多了,面对的犯人千奇百怪,如果是类似罗洪跟面具人张宝利这样明摆着要利用警局重查旧案,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林宗等人却留了活口,那就是这四人背后还牵扯了别的。
拐卖?
“拐卖这个字眼看似无关最早的91年雪灵道五连环案件,今年07年的315齐美娟案跟绑架案,但穿插进去的人物跟附带的案件都跟这个有关,提取介入最深的黄秀玲当关键人物——84年陈胜男失踪,黄秀玲17岁,上初一,89年沈惠失踪,那时黄秀玲22岁。91年,黄秀玲离开白木镇。”
女警是搞技术的,擅长做信息提取跟总结,说了以上一段话后,陈廖
“沈惠的母亲提到了拐卖,她是纯粹的猜测,还是别的?”
因为案宗不在白木镇跟长林,他们也不知道关于她们的信息,但甄无语记忆好,刚拿到林宗他们的资料就联想到了这件事,肯定对那位母亲的信息也记得很清。
甄无语:“沈惠母亲罗真是一位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因为很早就是单亲妈妈,靠着农业辛苦养大女儿,骨子里十分坚韧,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坚定认为她是被拐卖,可能一来是作为母亲希望女儿还活着而非被杀死的期盼,二来也因为你们这边的人口贩卖历史......似乎是重灾区。”
他不是本地人,但因为在长林读过书,多少了解这里的历史。
刚刚在会议室刘端跟局长难以启齿欲言又止的“黄”,后面跟着的也有其他混乱脏事。
其中一个就是赌。
但源头是穷,伴随着“黄”跟“赌”,于是有了更罪恶的穷。
这种罪恶的穷流通的速度远比金钱更快,更彻底,直接滋养了人的灵魂。
所以当时作为暴利之一的罪恶产业就有了人口拐卖,重灾区自然也是女性跟孩童。
因为是本地人,罗真从小就对这个地方有了顽固的认知,或者也从平常生活中感觉到了什么,所以认为自己女儿无故失踪一定有原因。
“首先,沈惠为人很好,医术也好,基本还未有什么医疗纠纷或者事故,因为职业的缘故,本地人对她还算尊敬的,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地位,工作忙碌,缺乏社交,在少有的社交人际关系上也没有矛盾跟隐患,虽然这不妨碍她被人盯上,可查案过程中没了这些线索,很难追踪犯案动机。罗真跟我说过白木镇跟长林下辖这些区域,从最早经济发展开始就伴随了这些事,被查过,中间一度销声匿迹,后来改制,经济一落千丈,这些事又开始复辟了。”
经济最好的时候,伴随着人员复杂,外来务工增多以及铁路以及面包车交通干线的热闹跟方便,滋长了这方面行当的“操作条件”。
经济最差的时候,没了收入,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什么都敢做。
所以在罗真的角度来看,她的希望跟猜测是有现实托底的。
但警察没查到,当年确实以失踪悬案结尾,那时候,没人知道黄秀玲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很可能在警方走访车站调查的时候,也曾站在热闹的人群堆里冷眼看着这一切,像一个最普通的热闹人一样嗑着瓜子。
“所以罗洪跟张宝利把四个人聚集在车站一并带走,需要一定的策划能力跟时间成本,而且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某个人来不了,而且现在的车站监管制度以及监控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他们都这么干了,目的性很强,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当年的事。”
“人口拐卖。”
“等等,315跟91年的雪灵道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
陈廖越想越着急,但甄无语反而沉淀下来了,冷静道:“这是我们主观推测,不能先入为主把案子都强行勾连,哪些人在手,就查哪些人,哪个案子线索最多,就查哪个案子,你们不要分心。”
其实这话是对基层刑警说的,人力跟心力不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案子,又牵扯了老的旧的还有曾经的那些失踪案,脉络复杂,很容易分心,反而在下基层调查的时候错失线索。
耽误时间。
梳理案情脉络,指点警员调查细节,用最快的速度抓住案情关键,是队长等人要做的事。
“我现在来梳理当前手头案件跟牵连人员的线索。”
“第一,表面上上林宗三人是受害者,但这个绳结的结法,你们看一下,局长您也看一下。”
为何要调查三人,需要一个理由,司法上立得住的理由。
甄无语已经拿到了。
他往立正的白板上贴了一些照片跟白纸。
“这边是雪灵道第三个案子缸中药婆双手被缚后留下的最完整绳结,材质跟绳结之法都对上了....这是关联点,可以用这个来审问他们,但在审问之前,要想做些准备,他们很善于伪装跟串供,得逼到绝境才行。”
于是有了下面的第二。
“第二,林宗四人一开始就混淆自己的职业,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自我保护,但我一直很奇怪,在那么危险而且也不知道面具人身份跟目的的情况下,陈庆的第一反应就是伪装职业,但在91年时,他们没人介入案子,他一个无业游民,本身在这一块是完全安全的,他为什么觉得职业需要伪装,才能自保?在这里需要分析这个人的性格——四个人里面,陈庆是水平最次、心理素质最低也最好攻略的那一个,他的这种自以为是的伪装,反而是自爆。”
“职业确实是他们四人的隐秘点,也是他们犯罪的能力。”
“我查了一下,林宗,作为小学老师,他所在的小学既陈胜男以及柳眉度过的学校,可以说,他了解这个镇所有小孩乃至少女们的信息。”
“章程,中医学徒,他的医馆面向的客户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妇女孩童,而且老中医时期去的都是当地老客户,后来他接管了医馆后,当地人说他经营不善关闭了,其实没有,他是把医馆转移到了其他地块——外来务工人员比较集中的下城区,那边人多,鱼龙混杂,虽然租金便宜,但相应的诊费也因为这些劳工的经济水平降低了,说明这人是有意识将生意就转向外来人员,锁定了那些工人们的妻子儿女。”
“黄秀玲,她当时是黄包车女司机,这个性别反而是大多数女性愿意选择她的黄包车乘坐的优势。”
“至于陈庆....这个人看似没有职业,其实最关键的就是他。”
众人惊讶,局长忽然说:“赌徒?”
甄无语颔首,“人口拐卖其实不是特别难查的案件,因为需要人为介入,交通运输,毕竟一大个活人要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要无声无息拐卖一个人,其实比杀人更难。”
“但本地人私底下接触认为很多人失踪,有女孩跟小孩被拐卖,可官方记录里面的案件没多少个,是为什么?”
刘端皱眉,后叹息,“因为丢了妻子孩子的大多数是赌徒?这类人自身难保,且缺乏道德底线跟自律能力,如果还是外来工人,在本地缺乏亲戚相助,要坚持调查跟上报的概率很低,如果遇上更没良心的,因为自己赌博欠债,怕被定罪或者被债主找到,反而连报警都不愿意,管自己跑了。”
甄无语:“对,陈庆他们四个人其实负责的就是拐卖的第一步——侦察以及选择,选最好对付,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而且他们搬到那块区域的时间都很相近,且,都是独居。”
“房子都是全款买下的,都带高墙跟院子。”
“这是拍下来的外墙样子。”
单独把外墙照片拿出来,那就是有猫腻,刘端看了一眼。
“翻修加高过?”
“是,而且用的砖块是同一批,连砌墙的手艺都差不多,也许他们请的泥瓦匠工人是同一班——封墙头的时候,把砖块切成三角锥,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地方小,师傅班底不多,但毕竟是一个共通点,可以查一下。”
刘端点点头,跟局长一样觉得甄无语当前关于林宗四人跟案情的分析有点东西,至少不至于空手去审问黄林章三个老油条。
“这么一看,陈庆被带走后,黄秀玲是最好攻略的。”
“陈胜男的失踪如果跟她有关,那会她才17岁,就已经跟这一通买卖有了关系,那肯定没现在老道,应该会留下一些破绽——审问就以她为主。”
到这基本就定下了对三人的审讯路数,刘端心里有谱了,但甄无语在小白板上写下了下面的字。
第三:315,齐美娟,白木镇赌场。
众人一愣。
“齐美娟被杀,一定不是巧合——按照315里面的其他人口供证词,她在91年以前就已经是老赌徒了吧,又常去白木镇赌场,你们说她是不是大概率会认识陈庆?”
啪嗒,甄无语把笔帽阖上,抬眸扫向所有人。
“罗洪他们用一个绑架案现场的酱油瓶连上315案,不是空穴来风。”
“去联系陈庆的妻子时,问下准确的赌场位置...白木镇的那些熟人赌鬼,还有齐美娟的儿子,他也在白木镇读书,看看两个赌场是不是同一个。”
这些人,在很早以前就是有关联的。
——————
兵分三路。
刘端局长负责三人审问。
女警跟甄无语负责去黄秀玲家看望孩子以及勘察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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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廖等人去白木镇当地查访赌场。
女警亲和力强,适合接触小孩,不过甄无语也是一起的,他们选择去黄秀玲的家实地勘察,而不是过去把孩子带来。
小孩住在长林市,既现在的黄秀玲住所,好在长林跟白木镇本来就距离不远。
刘端他们也准备出发去医院。
“人还在医院,那边回复说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但他们估计会装一下,装作身体不佳或者昏迷,得做完所有的检查,拿到报告后才能方便询问,也许那会你们也回来了。”
如果没做好准备,被这三个狡猾的人反手告一茬,也是麻烦。
刘端没有计较此前在会议室内甄无语的冒犯,一来是对方本来就级别高,又是省厅下来的,二来.....自己没法理直气壮。
“无语。”
他喊住了甄无语,后者回头看他,刘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
拉开车门,甄无语回头看了他一眼,上车了。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来到长林市边缘城区。
其实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贫民窟”,黄秀玲近些年在长林住着的地方属于老城区,民房很多,密集且杂乱,到处都是穿着拖鞋顶着爆炸头的小年轻。
衣着得体且体态淸健的甄无语走在其中像是一个异类,如果这样的异类身边还跟着两个警察,就更奇怪了。
敲门,门打开,19岁的少年隔着安全锁链挂着的门缝看他们。
一双眼很冷,紧紧盯着。
19岁,其实已经不小了,但在当今这个时代也只是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高中生。
资料里显示他目前读高三。
“你们是谁?”
女警上前,露出和善的笑容,“我们是警察,已经找到了你们妈妈,她现在医院,很快就能好了,我们是来照顾你们的。”
一听妈妈没事,少年眉眼一下放松,屋子里两个怯生生的孩子也一下闹腾了起来,叫喊着跑到男孩身后,喊着妈妈妈妈....
门打开后。
徐志成长得还算高,但很瘦,也算有礼貌,给三人泡茶端水,似乎黄秀玲这么一个不太光鲜的人物做到了对孩子的教养。
屋子里,很干净。
书桌上有码放整齐的学习书本等等,其中三个孩子的作业都还摊开着,显然他们在做作业。
甄无语瞥了一眼,确定三个小孩的心情都还算沉定,作业笔迹是清楚明了的,答案也都对。
“你们很乖,妈妈不在家,都还能把作业完成,街道办的人也把你们照顾得很好。”
甄无语故意这么说,最小的孩子忽说:“才不是呢,我们这可没人管我们,都是哥哥带的。”
徐志成皱眉,摸摸小妹的脑袋,看了甄无语一眼,说:“妈妈没回家,我们也是担心的,但弟弟妹妹还小,我不能放下他们出去找人,只能让他们先把昨夜做了,等着警察帮我们找妈妈。”
甄无语:“你报警过?”
女警眼底微闪:没有接到过这个孩子的报警电话。
这个19岁少年.....
徐志成:“还没,我一开始问妈妈所在公司,他们说妈妈接了客人开车去了,客人好几个,可能开的长途,风雪天,要回来不容易,让我们再等等,我都做好准备了,如果今天妈妈还没消息,就会报警。”
因为黄秀玲的职业特点,早出晚归很常见。
这个说法也正常,回头问一下那边的公司是不是跟徐志成接触过。
陈廖现在看谁都有嫌疑,哪怕眼前人是三个孩子,但毕竟黄秀玲不太正常。
甄无语:“那她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偶尔吧,毕竟客人不一样,一年到头开的地方也不一样,妈妈很辛苦,我们没法强求别的。”
徐志成如此说。
甄无语:“哦,那这一次她提前跟你说过要接客人去白木镇,可能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让你们别担心,所以你才会一口气买来好几天的食材?”
女警回头,看着厨房里案板上的一些食物,以及垃圾桶里装着的各种袋子——蔬菜,肉类,从菜市场买来后,有些带颜色的都会被取下扔进垃圾桶,再把食物归类装好,但大部分番薯土豆这些都会码放在边角。
这些,都证明了某些事。
她看向徐志成,看到了他作为少年人还未被社会打磨过的紧张。
黄秀玲跟林宗这些人是有备而去白木镇,目标是苏狸,那黄秀玲大概率跟徐志成说过要去哪,让他不用担心,但徐志成刚刚的说辞是——他当夜就担心了,也联系过交通公司。
不过他是否真的联系了。
实际上他买了好几天的食材,说明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撒谎了。
而且是针对性地在警察面前撒谎。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