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总偷看我小号》
1. 偷看
“我要把你们都告了!”
蒋萤跟着覃师兄从病房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白绿色调的走廊尽头有一位人高马大的病人在吵闹。两名带着口罩和手套的保安一左一右费力地拉着他,把人控制在了电梯口前。
潭水山医院建院的年代久远,早年为了防止病人失控出现意外,走廊窗户被做得又窄又小,通风不畅,五月的滚烫阳光又加速了分子运动,蒋萤没走几步就闻到了熏天的臭气。
“卧槽,又有病人在茅坑掏炸弹。”
覃师兄脸色发青,捂住口鼻,拉住蒋萤就往一侧的楼梯冲去。
蒋萤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男护士拿着湿毛巾试图给病人把手上的脏污擦去,病人随即反手一巴掌糊到了他脸上。
男护士呕了一下,哭得好大声。
抵达停车场的时候,导师林胥文教授和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到了。师兄师姐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蒋萤和覃雨亭一脸崩溃的样子,脸上神情纷纷一肃,与他们拉开了一米的距离。
只有林教授还站在原地,“有你们这么当师兄师姐的吗?”
他转向两人:“没受伤吧?”
覃师兄心有余悸,“老师,我一见那病人,灵敏的旁中央小叶和初级运动皮层都着急了,我这是拔腿就带着小师妹往楼梯跑啊。”
林教授看向蒋萤。
蒋萤:“我俩没事,一看见就立马溜了,只闻到了点儿臭味。”
确认没出什么意外,所有人都上车坐下,林教授开始安抚大家。
“精神卫生医院里经常会有小意外发生,有时候新来的护士缺乏经验,不熟悉病人的一些小情绪、小习惯,就有可能导致病人失控,这个时候得反应快一点,不过咱们心理学系的遇见这种情况也不多,以后就算要当咨询师,一般也是在访谈室里和病人见面。医学部那边儿学精神医学和护理的同僚们,过得比我们精彩。”
张师姐很同情他们这两个亲历现场的人,掏出一瓶香水分装瓶,一人赏了三喷。
酸酸甜甜的梅子味在空气中弥散,大家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正巧蒋萤等会儿要去见男朋友吧?这下你香香甜甜的,他见了你都得先亲三口再说话。”张师姐笑着说。
八卦是人的天性,林教授立刻加入了话题:“哟,蒋萤交男朋友啦?”
“您消息忒滞后了,人家都谈挺久了。”张师姐说,“那学弟眼睛又大,皮肤又白,长得比明星都好看。”
林教授主张学生在大学就该多谈恋爱,享受青春,他也很热衷于给学生们介绍对象,立刻关心起蒋萤男朋友的情况。
蒋萤笑着说:“也是咱们华大的,今年大一,在金融学院。”
林教授一听,笑着说:“不错啊,看来咱们华大的男同学还有些实力,没让女同学们都被隔壁清大拐跑,张薇,你说是不是?”
张师姐的男朋友是清大应用心理学系的博士,经常会送她来开组会,林教授对他的称呼为“那个隔壁来的间谍同志”。
“我在为两校友谊作出贡献。”张师姐笑嘻嘻地说。
车停在华大南门,大家要么有午课,要么有作业要赶,林教授见没法聚餐,就让大家原地解散。
张师姐下午没课,邀请蒋萤一起去食堂吃饭,蒋萤遗憾地摇了摇头,说自己要先去马路尽头那家糕点店买甜点,然后赶地铁去朝阳区CBD。
张师姐听过那家店,有些惊讶,“那不是绕远路了吗?”
“男朋友喜欢吃。”
张师姐立刻露出慈祥的微笑。
小情侣热恋嘛,她是过来人,都懂,都懂。
路上没找到共享单车,公交也不顺路,蒋萤走了四十多分钟才抵达甜品店,买到蛋糕后,又在隔壁一家花店买了十几朵粉色月季,随后抄近道穿过一片小区内部去地铁站。
这是个老小区,六幢灰棕色、五层高的居民楼分列两排,掉漆的外墙上布满爬山虎,破旧的空调外机如黄白色的寄生虫一般咬在了墙皮上。
她绕开堆得乱七八糟、散发着隔夜饭菜臭味的半人高黑色垃圾桶,转个弯,途径一家已经倒闭的打印店,跨过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走到位于天桥下同样破旧的地铁口。
周一中午乘坐地铁的人不多,半个小时到站,一出地铁站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地铁站右边儿坐落着一座大型高端商场,外墙挂着亚历山大·麦昆最新季度的巨型品牌广告,再往左就是爱马仕低调奢华的门店。商场的停车场出口接连开出来四五辆车,看起来都价格不菲,但蒋萤只认得奔驰和宝马的标志。
蒋萤人生的前十八年都生活在成都的一个小县城里,那里的房子都是一样的矮,一样的土。后来县政府搞规划,统一街边小店的装修风格后,除了矮和土,还多了呆板单调。
高考考来北京后,蒋萤才知道原来一座城市能既破烂陈旧又光鲜奢华,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之后算是见惯不怪了。
她熟门熟路地沿着干净宽敞的街道走了十几米,往右一拐,就抵达一处自成天地的公寓楼前。
公寓楼外墙是深灰色的,周围栽种着高大的竹子,翠绿与厚重的灰调交映,里里外外就写着一个无形的“贵”字。两个穿着Lululemon的年轻女生从电梯走出来,用余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蒋萤平静地走到电梯口从包里拿出卡,刷卡进电梯,按下19楼,缓缓关闭的电梯门挡住了两个女生有些惊讶的视线。
拥有这里的房卡意味着至少是这里的租客,而这里无论是租客还是房客都不会背看起来只有三十块钱的帆布包。
蒋萤来过许多次,对这种惊讶也见惯不怪。
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最后稳稳停下。
这座公寓从十五楼往上就是一层一户,蒋萤走出电梯就到了门口。按指纹,推门。
室内是灰白色调的极简风格,门口整齐摆放着一双男生的网球训练鞋,一侧的柜台上放着网球包和护腕。走廊最靠外的房间半掩着门,里头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陆之奚在书房里跟他的学业顾问进行视频。
每周一中午都是陆之奚和学业顾问谈话的时间,谈话往往会持续一个小时。
这些毕业于世界名校的学业顾问会根据陆之奚的职业目标将他的学习安排精准地规划到每一天。不仅如此,陆之奚还有其他的专业顾问打理他的生活和运动,他的能力也在入学后迅速展现,高GPA、在知名商赛里拿奖、运动能力超强......每一项拿出来都能让人跪地膜拜。
反观蒋萤自己,在大一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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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光是应付上课就晕头转向,还根本不知道未来想要做什么,更别说有什么规划了。
人很容易对与自己相差不多的人产生比较心理,但是在与对方差距过大的时候,就只剩下赞叹和崇拜。
蒋萤就很崇拜陆之奚,哪怕他年纪比她小。
书房里安静了一秒,陆之奚忽然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正在门口偷看的蒋萤冷不丁和他对上目光。
对视两秒,陆之奚朝她轻轻笑了一下。
他的眉眼很秀气,瞳孔是偏浅的琥珀色,在日光下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清澈湖水,带着笑意看人时,像有一把小勾子往人心上抓挠。
蒋萤心里微微一颤,不争气地脸红了。但陆之奚很快就把目光收回,继续跟视频那边的人交谈。
她悄声离开书房门口,把切片蛋糕放冰箱,鲜花泡进醒花桶,径直去了浴室。
浴室的淋浴区地面还有些许水迹,空气中飘着清爽的须后水气息。保姆一般在下午四点才来做饭做家务,陆之奚早上网球训练结束后冲澡换下的衣服还放在脏衣篓里。
她看了眼放在最上层的黑色内裤,联想到了一些记忆中的情.色画面,脸颊发烫地收回目光,将衣服一件件脱下,迅速洗了个澡。
当蒋萤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时,陆之奚已经忙完了,正站在门口帮她把放在玄关处的包挂起来。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香水,这是新爱好吗?”
他闻到了包上沾染的梅子香气,“我可以带你去多买一些,听说女孩子都喜欢收藏不同的品牌。”
“千万别买!”蒋萤连忙说。
陆之奚花钱的方式也很夸张,之前见她只背帆布包,不声不响给她买了十几个奢侈品包,见她收藏了美妆帖子,又一口气直接把里面测评的口红全部买了。
她经常和导师出入心理咨询室和精神卫生医院,平常打扮都是素面朝天,基本没有用得上的时候,那些他买的东西全部在吃灰。
怕他又买多了,蒋萤只好把潭水山医院发生的事情跟他简单讲了一下。
陆之奚听她提起一个热心师兄反应迅速地拉着她跑到紧急出口时,捏了捏她的手,“之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他刚刚加入林教授的课题组。”
蒋萤说,“对了,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那家蛋糕,你现在想吃吗?”
“那家店很远离校门很远,你专门去买的吗?”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给你买东西,多远都不算远。”
陆之奚凝视她片刻,忽然低头吻住了她。
他的唇瓣很软,吻也轻柔。
蒋萤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睁着眼睛,将他长长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
心脏急速跳动,她主动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顺从地接纳他。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湿润又缠绵的水声,内裤顺着她光洁的小腿落到脚踝。
陆之奚抽出手指,动作忽然一顿。
蒋萤感觉到他迟迟没动,也低下头看去,面露愕然。
白皙的指尖湿漉漉的,掺着一丝淡粉色。
“这个月你的生理期提早了两天。”
他淡定地扯过纸巾,先替她擦拭干净。
“肚子疼吗?我刚才应该没有用力。”
2. 小号
「想吃男朋友,生理期不让。」
蒋萤一直有用小号记录生活的习惯。
小号里都是僵尸粉,头像图片都是花花绿绿的,唯一一个黑色头像粉丝的昵称也是一串乱码,典型僵尸粉。
由于没有活人,这里很适合放置情绪。发完这条帖子后,蒋萤心里的沮丧少了许多。
陆之奚从厨房走出来,将冒着热气的汤碗放在她面前。
散着甜意的红糖水里放着红枣、桂圆肉和干玫瑰,喝进肚子里很暖。
蒋萤捧着碗,说:“刚才我听见书房里你的手机响了,是不是有人找你?”
“可能是一起完成小组作业的同学。”
陆之奚陪着她喝完,收起碗,“我还有作业,晚点再陪你,好吗?”
蒋萤不想打扰他的时间,但很多天没见他,又想跟他黏在一起。
她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你去吧。”
陆之奚很喜欢她这种含蓄的撒娇,又跟她交换了一个湿润绵长的吻才起身,“我买了最近新出的游戏,你应该会喜欢。”
公寓里游戏设备齐全,还有一面超大的屏幕,游戏体验感极佳,但陆之奚基本没时间玩,购置游戏都是用来哄蒋萤的。
他有非常严格的日程安排,除了要完成金融学院繁重的学业外,每天都会进行三四个小时的网球训练,还要参加一些外籍教师开设的远程课程,几乎是从早上六点开始忙碌,一直持续到深夜。
陆之奚的自律让蒋萤经常感到自愧不如。她手上也堆了不少文献要看,但一拿起PS5的手柄根本放不下来,小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玩游戏,这间公寓对她来说像天堂一样。
一下午加一晚上都沉迷在游戏里,蒋萤最后卡在一个小boss上怎么也打不通关。陆之奚忙完了洗过澡出来,坐在她身后环抱住她,接过游戏手柄,干脆利落地替她把boss杀了。
“你太厉害了!”蒋萤惊呼,“之前你玩过这个游戏吗?”
“没有,不过像这种游戏初期的小boss,只要观察好它的技能特点和出招模式,注意规避伤害,很容易通过的。”
他说的轻松,蒋萤脑子会了但手不会。
陆之奚摸摸她的头,站起身,“玩了一天了,休息吧,熬夜对你的身体不好。”
蒋萤洗漱完时,陆之奚已经躺在床上看书等她。
好看是真好看,唇红齿白的好看,稚嫩俊秀的好看,温柔斯文的好看。
她掀开躺在他身边,松松环抱住他的腰,被子下的小腿蹭着他的腿,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一般这个时候陆之奚还在书房做他的事,蒋萤知道他今天是专程为了陪她而来到床上,她应该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旁边睡觉,不该打扰他。
但她按捺不住。
体温融在一起,陆之奚果然放下了书,“怎么了?”
蒋萤和他对上目光,脸颊微微发红,眼睛也是湿润的,“几天不见,有点想你。”
陆之奚笑着问:“是想我,还是想和我做?”
“都想。”她诚实地说。
蒋萤的眼睛圆,瞳孔很黑,眼尾微微下垂,是俗称的狗狗眼。
她注视别人时总给人一种单纯无害的感觉,现在面含春色,又有一种柔弱可欺,任人蹂躏的意味。
陆之奚是个功能正常的年轻男性,被蒋萤用这种目光看着,听她用软和的声音说想他,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但蒋萤现在处于生理期,他不可能浴血奋战。
不过陆之奚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他没有推开蒋萤让她好好睡觉,而是将书放在一旁,双手扣住她的腰,轻松地把她提起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他眼里含笑,声音不紧不慢:“你在特殊时期,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之奚,我帮你吧。”
“你会很累的。”
“没关系。”
陆之奚扇了下她的屁股,笑着说:“就这么想?”
“我每天都想亲你,想抱你。”
陆之奚看她的目光变深了,没有拒绝。
既然开了头,就得有始有终,蒋萤过了十分钟就有些乏力,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的手完全裹住,掌心因为常年握拍而有明显的茧子,磨过她细嫩的手背时撩起一阵暧昧的瘙痒。
陆之奚4岁开始打网球,手臂肌肉漂亮又结实,远比普通男性要富有力量,他一参与,速度立刻提升。
“握紧,萤萤。”
声音压抑着喘息,勾得蒋萤手抖了抖。
陆之奚被捏得闷哼一声,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
清澈的眼睛染上浓重的欲望,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闪烁着某种原始的、直白的光泽。
蒋萤头晕目眩,几乎要溺毙在侵略性的乳白色气味中。
陆之奚用温毛巾为她擦拭手心和脸颊,又为她掖好被子,才继续看书。
有时候,蒋萤会怀疑陆之奚是不是用某种未知高端科技造出来的完美机器人,也许他胸口或者尾脊骨的某个地方就藏有他的电源开关,他可能睡前会趁她不注意悄悄躲进这间公寓的暗室里充电。
她每次升起这个念头,都觉得很有道理,因为无论作为男友还是作为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看,陆之奚一切都过于完美无瑕,像是老天按照她的喜好专程定制的程序。
而支持蒋萤这个猜想最重要的一点是,陆之奚从不在她面前展露上半身,哪怕她在做的时候从他的衣服下摆摸进去过。
他有漂亮的腹肌,胸肌也一定很好看,但每次蒋萤只要越过他的腰际线往里伸一点......
陆之奚放下书,按住蒋萤往他衣摆里钻的手,有点儿疑惑地看她:“还不困吗?”
——他就会像这样阻止她。
“我想摸摸你。”
“你现在明明不在排卵期。”
“你连这个也知道?”
“我说过我在努力了解怎么照顾你,包括你的欲望。”
陆之奚温和地看着她,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指尖往下,落在她的眼皮上。
蒋萤温顺地让他在自己的眼皮上抚动。不知道为什么,陆之奚很喜欢摸她的眼睛,他的动作也很轻柔,从眼皮到鼻梁,摸得她很舒服,也让她忘了要钻他衣裳这件事。
困意渐浓,蒋萤半张脸都陷入了柔软的羽绒枕里。临睡前,她问:“之奚,你闻到床头的花香了吗?”
陆之奚垂眼看着她:“嗯。”
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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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她没听见下一句话。
“可我不喜欢月季。”
卧室一片寂静。
陆之奚凝视着蒋萤安静睡着的脸庞,指腹抚过她柔和的眉眼,像在思索什么。
*
蒋萤早上起床时,看见陆之奚在修剪床头花瓶里的花枝,动作熟练,那一瓶粉月季很快成了一簇完美的球型。
见她有些惊讶,陆之奚笑了笑,“我妈妈喜欢花,经常亲自给家里的花瓶添上鲜花。”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母亲,蒋萤愣了愣,随后说:“她一定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她是名艺术家。”
蒋萤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形象,她跟陆之奚描绘,问他自己说得对不对,他安静了片刻,才说:“在很多人眼里,她的确是这样的。”
话题到此为止,陆之奚放下剪刀,“去吃早饭吧。”
保姆玲晶把煎三文鱼、牛油果泥贝果和水果沙拉端上桌,因为蒋萤在经期,她特意煮了糖水蛋,给陆之奚也盛了一碗。
“我不用。”陆之奚说。
玲晶立刻把碗从他面前端走。
等用餐结束,陆之奚先离开餐桌,玲晶又小心翼翼地用不标准的中文问:“蒋小姐,味道可以吗?”
玲晶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菲裔法国人,专程为了照顾陆之奚来到中国,不过她不住在这间宽敞且有保姆间的公寓,而是住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区里,不菲的租金也是由主顾出钱。
每天清晨玲晶会来这里做早餐,搞卫生,如果陆之奚接下来一天不在家,她做完清洁就会直接离开,如果需要做午饭和晚饭,她会提前回来进厨房准备。玲晶的话很少,不会跟蒋萤闲聊,更不会和陆之奚闲聊,埋头苦干之后就会默默离开,像个被按了静音键的人类。
蒋萤敏锐地察觉到玲晶在面对陆之奚时似乎有些过分小心,这种态度也延伸到作为他女朋友的自己身上。
她冲玲晶笑笑:“很好喝,谢谢。”
玲晶感受到她的善意,也露出一个笑容,又问:“今天晚上我不过来,需要我给您准备一些食物吗?”
蒋萤一愣,下意识问:“今晚之奚不在家吗?”
玲晶面露为难。
她不太方便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谈论主顾家的事情,就算蒋萤是陆之奚的女朋友,但严格来说,她还是外人。
蒋萤很理解,连忙对她说:“没关系,我今晚在学校吃。”
两人都吃完早餐换了身衣服,就一起出了门去了学校,要去的地方不一样,一进学校就要分开了。
临别前,陆之奚跟她说:“今晚我有聚会,你先睡,不用等我。”
他从不刻意隐瞒行程,有时候同学聚餐也会带上她,不过有一些私人行程安排,他从不会跟她细说,也不会带她去。
恋爱总是两个人一点一点慢慢接近的,但蒋萤已经和陆之奚在一起一段时间,偶尔也会希望在这方面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蒋萤看出他没有邀请她的意愿,心里有些失望。
不过她很快整理好情绪,笑着对他说:“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陆之奚盯着她看了两秒,似乎将她的情绪看透了,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我尽早回家。”
3. 偷看
蒋萤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诊疗中心。
进入二楼办公室,跟行政老师打了声招呼,她在专属于学生助理的位置上坐下,开始写工作总结。
现在已经进入期末季,她在心理咨询诊疗中心的工作也结束了。
这份助理工作事情不多,主要是协助中心的老师开展校内学生心理健康教育,说来也巧,她能认识陆之奚,也是因为在一年前新生入学时参与了当时新生的心理健康测评工作。
学生心理健康测评这事儿听起来是个流程性工作,但实际上是华大学生管理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就这么说吧,华大虽然聚集了全国的优秀学子,但这里竞争压力大,每年都有自杀的学生,跳楼的、跳湖的都有,所以学校教务、院系学生管理部门和心理咨询诊疗中心的联合测评工作是重中之重。每年不回答问卷的、或者评分异常的学生都会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而当时陆之奚恰好就在未及时回答问卷的名单上。
也正是因为这项工作很关键,当时蒋萤按照老师给的联系方式,每天都给陆之奚发邮件、打电话,连续三天没有回音,最后灵光一闪,去金融学院找同学拿到他的专业课课表,才在金融学院的教室里堵住了他。
蒋萤找上陆之奚时,他的态度有些疏离戒备,应当是把她当成了不知分寸的追求者。
她听说过类似的情况,陆之奚一开始还住在学校宿舍里,那段时间,男生宿舍楼下经常传来“陆之奚我喜欢你!!”的尖叫声,很快他就搬出了学校。
美貌的人也会有他的困扰,困扰就是太过受欢迎,有时候蒋萤也觉得陆之奚有这样的好脾气属实算不容易。
好在陆之奚很有礼貌,他听她讲完来意就诚恳地道了歉,说自己刚从国外回来,还在适应华大和中国的方方面面,忽略了这项重要的事情,请她见谅。
她加上了他的微信,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填好的问卷,结果显示他的心理状态很健康,是个倾向于帮助他人,融入新环境的人。
在这之后,陆之奚坚持请她吃了一顿饭,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了。
陆之奚比多数入学的新生年纪要小,刚进华大的时候才十七岁,去年的圣诞节才满十八岁。但是他做事很沉稳,很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让蒋萤觉得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一方,这种男孩子摆在面前,任谁都会心动。
那天是情人节,挑这个日子有点儿俗气,但也算是有仪式感。
蒋萤在学校的湖边跟陆之奚表明心意的,然后从他眼里看到了惊讶、意外,别的没了。
这让她也很意外,随即是很沮丧。
就在她以为陆之奚要拒绝她的时候,她听见他说:“抱歉,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但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他主动亲了她。
于是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蒋萤在下午五点正式交接完工作,还收到了老师送的一个纪念笔记本。
一跨出心理咨询诊疗中心的大楼,她打开微信正想约好友周安宁去食堂吃饭,却没想先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萤萤,你今晚有没有空?我们家晴晴今晚本来是要上小提琴课,老师临时有事不来了,你能不能今晚过来陪她看书?”
*
清水庭是著名的富人小区,绿化极好,靠近了就能看见里面一座座被绿植环绕的豪华别墅。
蒋萤按响门铃,很快就有保姆来开门,刚穿过一道挂满油画的走廊,她就听见小姑娘卫晴高兴的叫声。
“蒋萤姐姐,你看,我有新裙子!”
蒋萤一看,墙边衣架上挂着一条粉橘色的刺绣纱裙,上头点缀着许多闪耀的细钻。
她发自内心地惊叹:“真漂亮!”
给晴晴当阅读伴学是蒋萤这学期做的一项课外兼职,原本上课时间都放在周四和周五,恰巧今天陆之奚要聚会,她没怎么犹豫就过来了。
拿到这个阅读伴学的工作是个十分偶然的机会,晴晴的妈妈吴溪是比她大十几届的学姐,很有钱,家里有两个上市公司,生了二胎后想找个靠谱的人陪孩子看书。华大校友圈的信息总是很通达,吴溪经人介绍就找到了蒋萤,简单聊过之后就爽快开了价。
一小时四百的工资,一周两天,每次四个小时起,可以说是一份活很少钱很多的工作。最近蒋萤光是在学业和科研上就忙得昏天黑地,偶尔也想过放弃这项校外兼职,但每次想想这个工资,咬咬牙又坚持了下来。
没办法,很多已经工作的心理学系前辈们都拿不到这么高的月薪。
吴溪满眼喜爱地看着小女儿卫晴,像在看自己完美的作品,“这是晴晴人生里第一套高定,很值得纪念。”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永远是超乎想象的,六岁的晴晴拥有了人生第一件高定,价格等于二十岁的蒋萤兼职一整年并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存款。
蒋萤心里响起一声忧愁的叹息,拉住晴晴的小手走上二楼,进入她堆满各种各样娃娃的房间。
这里光是迪士尼的玩偶就放了一整面墙,像是个真正的童话世界,但生活在童话里的公主也不喜欢学习。
蒋萤拿出阅读册子放在桌面,把一只浅紫色卷毛棉花兔子放到书桌边,“星黛露已经准备好了,晴晴准备好了吗?”
晴晴立刻坐在了书桌前,但很快就蔫儿了。
“为什么朱丽叶要跟罗密欧私奔?离开家后她就没有漂亮裙子可以穿了。”
晴晴还太小,根本没办法理解爱情、解放、自由这种概念,但吴溪说国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开始这个级别的阅读,之后晴晴要去国外上学,必须提前准备。
蒋萤曾经试图跟同是心理学系毕业的吴溪探讨皮亚杰和维果斯基(注1),暗示也许晴晴现在的课程有点揠苗助长。
结果吴溪笑她没当过妈。
唉,蒋萤确实没当过妈,她也不想当妈,想当爸。
她觉得不仅晴晴累,吴溪这妈当得更累。
两小时后中场休息,晴晴抱着星黛露欢呼,拉着蒋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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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吃饭。
“我准备再给晴晴报个壁球兴趣班,听说纽约的私校很多孩子都会打壁球,如果晴晴有天分,还有机会用体育生的身份上藤校呢。”
饭桌上,吴溪跟蒋萤聊起晴晴的暑期课程规划。
蒋萤不了解这些,只是问:“晴晴不是已经在学马术了吗?她忙得过来吗?”
“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
晴晴不是很想听这个话题,她打断了吴溪的话,问:“哥哥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吴溪说:“哥哥在隔壁聚会呢,宝宝,今晚你替妈妈批评他,天天玩,都不知道学。”
“可是哥哥打篮球很厉害。”晴晴说。
“又不是专业运动员,也就是玩玩而已。”
小姑娘正是崇拜哥哥的年纪,听妈妈这么说,起了护短的心思,直接撂筷子不吃了:“妈妈,你不能这样说哥哥。”
吴溪很宠爱晴晴,立刻改口:“对不起啊宝宝,哥哥也很优秀,但是妈妈期望他更优秀嘛。”
却没想到怎么也哄不好了,晴晴开始闹着要找哥哥。吴溪连忙给儿子发了条微信,但估计是聚会上玩得太嗨,根本没收到回复。
小姑娘的脸说哭就哭,一开始假假地嚎了几声,听说哥哥不回微信,眼泪直接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吴溪一看这收不了场,满脸发愁,蒋萤提议:“卫桢是不是就在隔壁?不如我带晴晴去看一眼?”
“哎,可以可以。”吴溪一听,立刻答应,“萤萤啊,你顺便就把卫桢叫回来。你也替我说说他,他们两兄妹都听你的......顺便看看他有没有跟哪个小姑娘走得近。”
卫桢今年十六岁,刚好是叛逆的年纪,蒋萤给晴晴伴读的时候碰上会和他聊上两句,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吴溪一直想把蒋萤发展成刺探卫桢私生活的探子,每次听到这种暗示,蒋萤都得装傻。
她带着晴晴在保姆领路下到了一间别墅门前,按下门铃,很快有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她说明来意,男人了然点点头,“我不是这里的房主,只是管家而已,您们进来吧,卫公子应该在泳池边上。”
这栋别墅在这一片是最大的,里面绿化也很好,还有一小片月季花圃,让蒋萤想起了她给陆之奚买的那束花。
前院很大,靠近通往后院的走道才隐隐听得到嬉闹声。
蒋萤拉着晴晴跟在管家身后,看见灯火通明的后院有不少人。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少女,不是她想的泳池趴,而是一堆人在一旁的草坪上烧烤,一堆人在唱歌玩桌游,落地推门后的一处沙发上,LV香奈儿迪奥之类的包包跟什么不值钱的包装袋一样堆在一起。
蒋萤搜寻着卫桢的身影,目光忽然落在一个坐在露台沙发上的男生身上。
高挑的个子,漂亮的脸蛋。
他正跟对面的一男一女聊天,脸上挂着她熟悉的、温和的笑容。
她愣住了。
那是.......陆之奚?
4. 偷看
当管家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进入后院的时候,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们。
圈子里有也在华大念书的男生,知道蒋萤和陆之奚的关系,对陆之奚喊了声:“之奚,那不是你女朋友蒋萤吗?她怎么来这儿找你了?”
陆之奚原本在跟身边的男生说话,闻言抬头看过去,果然在远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男生身旁坐着一个染了一头金粉色头发的女孩儿,她万般震惊地问陆之奚:“你交女朋友了?你竟然会交女朋友?!你才来中国一年呢!!”
陆之奚眉头微皱,没有理她。
蒋萤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跟陆之奚打声招呼,便见他也注意到了她,起身走过来。
“萤萤,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晚在这里做家教,卫桢是不是在这里,他妹妹想找他,我就带她过来看看。”
“你在给卫桢的妹妹做家教?”
蒋萤跟陆之奚提过她在给学生做课外补习,不过没有细说,陆之奚也没有细问,两个人在这里见面,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意外。
卫桢刚从餐厅吃完甜点出来,立刻注意到了露台沙发边上的两个人,一路小跑过来,“蒋萤姐?”
他又看向蒋萤身旁穿得粉不拉叽的小女孩,瞬间换了一个语气:“你来这里干嘛呢?”
晴晴看见哥哥很开心,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但说话还是理直气壮:“我想去哪里去哪里,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卫桢:“行,你牛逼,看完热闹赶紧回去,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小屁孩儿。”
兄妹俩自小在北京长大,嘴皮子比快板儿还打得快,蒋萤连忙跟卫桢解释:“晴晴在家里闹着要找你,正巧你妈妈找你,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卫桢当然不想那么早回去,但他知道自己妹妹的德性,肯定是在家里闹得他妈和蒋萤都没法子了才会找过来的。
他没办法,弯腰抱起卫晴,跟陆之奚说:“奚哥,我家里有事儿,先走了啊。”
陆之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蒋萤身上,“你也一起回去?”
蒋萤点头:“我还要给晴晴上两个小时的课。”
一个金粉色头发的女生忽然从一旁跑过来,拿着手机笑盈盈地说:“嗨,我叫莉莉,我们加wechat交个朋友吧?”
莉莉长得娇俏又夺目,说话有明显的ABC说中文的腔调,微胖,但十分大方地展露自己的身材,一身露背高腰吊带和超短裤,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又活泼的气息。
“莉莉,她还有事,别打扰她。”
陆之奚忽然开口。
莉莉有些不情愿:“你别这么小气嘛。”
她说话的语气和她的长相一样,带着娇滴滴的意味。
陆之奚对她说:“行了,你去玩吧。”
蒋萤的目光迟疑地在两人之间徘徊片刻,随后见莉莉竟然真的听话地收起了手机,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她刚才的位置。
周围无论是在烧烤的、聊天的还是玩桌游的、唱歌的,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好几个女生都低下头,一边打量蒋萤,一边窃窃私语。
她们都打扮很时尚,身上的布料也很少,不一定长得都漂亮,但身上都有种骄矜傲气的、和莉莉身上很相似的气质。
和陆之奚在一起后,蒋萤没少被人打量,不过那都是在学校里,同学们的目光大多是好奇和羡慕,但在这里,她察觉到她们看她的样子有些高高在上。
在这座豪华别墅的后院里,似乎有一道无形有深厚的墙,把这群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围起来,自成一个充斥着优越感的国度,向来内敛低调的陆之奚则是他们的中心。
蒋萤收回目光,声音平静:“之奚,那我走了,你玩得开心。”
陆之奚看着她,“上课几点结束?”
听出他有接她的意思,蒋萤笑了笑:“没关系,你忙你的,结束了我坐地铁回去。”
说罢,她转身轻轻拍了拍卫桢的肩膀,“我们走吧。”
陆之奚让管家把人送回去,看着三人离开后院才重新再露台沙发上坐下。
一旁的戚州对他说:“卫桢这小子跟你女朋友站在一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哈哈。”
陆之奚微笑:“是吗?”
戚州被他这一笑弄得发毛,双手举起,对陆之奚说:“行,我知道你还挺喜欢她的。我不说了,妈的,得亏国内不让民众持枪......”
莉莉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感叹:“好可惜哦,卫桢才十六岁,他的肌肉好大。”
“我的肌肉也大,可以免费让你摸。”戚州说。
“他是打篮球练出来的,我喜欢打篮球的人。”
莉莉爱不释手地摸着戚州的胸肌,一听戚州说他吻技很好,笑嘻嘻凑上去说真的吗,我不信。
戚州揽过她的腰,也笑:那试试呗。
两个还不怎么熟悉的人直接在陆之奚面前接吻,吻着吻着,莉莉就骑到了戚州身上。
她又问:“你没有女朋友吧。”
“现在才想起来问啊?”
莉莉作势要从他身上下去:“我不跟有女朋友的男人接吻。”
戚州拉住她:“急什么,我说有了吗?”
莉莉又笑着把手往他T恤下摆里钻,“那你怎么不问我?”
“哦,你有吗?现在给他发消息说分手也行啊。”
陆之奚放下手机,提醒他们:“发情就去开房。”
这话轻飘飘的,但对面沙发上的两人迅速分开,调笑了两句之后又各自找朋友玩去了,仿佛刚才的天雷勾地火压根儿没发生过一样。
蒋萤在回去的路上才从卫桢口中知道,这场聚会是陆之奚办的,是为了招待几个从美国来北京的朋友,很多是陆之奚父母朋友的儿女,而这座豪华的别墅也是陆之奚家的,平常没人住,都是管家定时打理。
就连吴溪,以前也跟陆之奚的母亲认识。只能说富人都共用一本通讯录。
九点准时结束下半场阅读时,晴晴已经昏昏欲睡,一读完书,保姆就带着她洗漱睡下。
蒋萤背着包走到楼下,却忽然看见陆之奚坐在沙发上正在跟吴溪聊天,卫桢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显然是被硬拉过来参与的。
蒋萤走到陆之奚身边,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这里离家里远,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吴溪对陆之奚说:“真没想到你已经来北京一年了,还是萤萤的男朋友。之前她回去的时间太晚,我不放心,一般都是让卫桢送到地铁口,这回有你送我放心多了。”
陆之奚笑了笑,客套地道了句谢,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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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揽住蒋萤的肩膀,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卫桢。
后者朝他摆手,表示不用谢。
一辆深灰色,线条凌厉的车停在门口,司机喊了句小陆总,给他们打开后座的门。
门刚一关上,蒋萤问:“今天没有耽误你的聚会吧?”
“管家在看着,没什么事儿。”
陆之奚看向她,“今天这场聚会是我爸妈要求办的,都是些必须保持联系的同龄人,之前没跟你详说是怕你多想,希望你不要介意。”
蒋萤一怔,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确有一点介意,任谁撞见自己男朋友出现在那种青春荷尔蒙洋溢的地方都会有点儿不高兴。
不过那个聚会上的每一寸空气都和她格格不入,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想去。
“以后你要去这种聚会可以跟我直说,我会理解的。”
陆之奚神色柔和地握住她的手,“好,我记下了。倒是你,之前跟我说补课的地方地铁直达,我还以为地点不偏僻,没想到这里离学校和公寓都远,以后还是别做了。”
和他把话说开,蒋萤的心情也松快下来,说话时也带上了笑:“这里工资高,而且晴晴很乖很可爱,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你不是加入了新的课题组吗?现在还能忙过来?”
这个问题戳中了她的忧虑。
加入林教授的课题组后,她整理数据和看文献的工作量大增,阅读伴读这个工作负担是会有点儿重。
“不要勉强自己,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
这句话很令人心动。
事实上,陆之奚在一开始知道蒋萤在挣生活费后,就立即给她转了一笔钱。那是不小的数目,蒋萤拿了以后都不必忧愁自己留学的费用,甚至可以过得很宽裕。
蒋萤不是圣人,但她和陆之奚在一起只是想谈恋爱,如果她拿了陆之奚的钱,那两人关系就会变得更加微妙,甚至会变得有点难以定义。而且上大学以来她给人补习、做学工和当学院教授们的科研助理,已经靠自己的努力攒了一笔可观的存款,所以她最终还是没有接受。
可能显得有些矫情,她就是想在陆之奚面前腰板挺得更直一点儿。
“之奚,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陆之奚垂眼看着怀里的人,车顶灯从上往下落在他脸上,秀气的眉眼下投射一片阴影。
“可总是麻烦卫桢送你去地铁站,也不太合适,该怎么办呢?”他轻声说。
蒋萤解释:“其实这条路很安全,卫桢现在高二,有时候晚上在学校上晚自习,我就会自己走过去,他回来的时候才会送我到地铁口......”
陆之奚静静听着,等她说完,忽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力气有点大,蒋萤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他低下头,与她柔柔地接吻。
亲吻持续好长时间才结束。
陆之奚长得实在犯规,平常是沉稳文雅的样子,沾染上欲望后会变得很性感。淡粉色的唇瓣因为刚才的亲吻变得湿润,像是沾了露水的花朵,柔嫩又诱人。
蒋萤被亲的迷迷糊糊,脸颊发烫,心跳加快。
她感觉自己像在品尝汁水横流的水蜜桃。
甜、软、糜艳。
充满勾引的意味,让她忘记刚才自己了说什么。
5. 小号
在被陆之奚提醒要把精力集中在科研和学业上后,蒋萤再次认真考虑放弃阅读伴读这份工作。她本想至少工作到今年年底,那时候她需要集中精力处理毕业论文,不会有多余的时间这样在学校和清水庭之间来回跑。
犹豫来犹豫去,蒋萤却在第二天的中午先收到了学姐吴溪的电话。
“萤萤,我决定给我们家晴晴报壁球班了,安排的训练时间刚好和你之前上课的时间冲突,所以我打算暂停她辅助阅读课这个安排。”
“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决定有点突然,姐给你转了这周的工资,还给你转了点儿小红包,谢谢你这么久以来陪姐和晴晴,咱们保持联系,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蒋萤点开支付宝。
这周她只给晴晴上了四个小时的课,但吴溪按照往常每周两天,每天一小时的工作量给她转了钱。不仅如此,她还给她转了88888.88元人民币。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数了足足三遍。
这钱抵得上她给晴晴上课到明年的工资。
“溪姐,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接。”
“不多不多,就当姐给你的祝福了,可不能退啊。我做生意的时候问过风水大师,像六或者八这种数字是很有讲究的,你要是退掉就把福气和财气都赶跑了。”
吴溪真不愧是生意人,听她这么一说,蒋萤还真不敢退了。她给吴溪发了长长一条感谢的微信,还说了一堆祝福的话,两人一来一去跟拜年似的,补习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有点儿突然,但结果还蛮理想。
不,应该说是超乎预期的理想,近九万块钱,对蒋萤这个穷学生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保姆敲响了门,问她是否现在吃饭,蒋萤放下手机一看墙上的时钟,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
今天早上她和陆之奚分别都有课业要做,而陆之奚在做事时不喜欢被打扰,她就在另一间专程为她腾出来的房间整理实验数据。
蒋萤走出房间的时候,书房的门还紧闭着。玲晶先给她拿了杯果汁,又问她明天是否还在这里,她摇了摇头。
该回学校了。
蒋萤这学期从周一到周三都没有早课,所以一周其实有五天都可以住在陆之奚这里。但自从加入林教授的科研组后,经常需要到现场开组会,有时候还要去医院参加临床访谈,所以从上个月起,她来这里住的频率少了,加上两人院系不同,连平常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在餐桌边等待陆之奚出来吃饭的空隙,蒋萤打开微博,有些失落地打了一行字。
「不想回学校,想长在男朋友身上。」
陆之奚走出来的时候,在低头看手机。
他不是个沉迷社交软件的人,从不刷短视频,据她观察也从不与人在社交软件上闲聊。但现在,他正带眼带笑意地看着手机屏幕。
蒋萤好奇地问:“在看什么呢?”
陆之奚看向她,笑着说,“没什么,一个有趣的东西。”
他关上了手机,在她身边坐下,“但你不会感兴趣的。”
蒋萤一怔,沉默了一下。
玲晶把牛排、烤虾和海鲜饭端上餐桌,她刚拿起勺子,就看见手机屏幕显示来了一条新消息。
点开一看,是陆之奚给她转了一条外网的帖子。
那是一个英文的谐音笑话,蒋萤看完才意识到陆之奚是特意发过来给她看的。
“挺好笑的。”她放下手机,小声说。
陆之奚切下一块牛排,声音温和,意有所指:“那你开心了吗?”
蒋萤有些不好意思,但陆之奚很体贴地没有戳穿她。
她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开心了,谢谢你。”
金融学院的期末周比较早,陆之奚这几天特别忙,虽然今天两人都没课,但却没什么时间待在一起,吃过午饭后蒋萤就打算回学校了,但陆之奚却让她再待一会儿。
“睡个午觉再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听到陆之奚说他会陪她一起睡的时候,蒋萤很惊喜,十分没有原则地放下了收拾好的东西,等他一上床就钻进了他怀里,“你忙完了吗?”
“事情不着急,先陪陪你。况且你在生理期,今天是不是腰酸?我给你揉揉吧。”
蒋萤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掌心隔着衣料在她后腰处熟练地按摩,很舒服。
她在生理期时会腰酸,这件事之前只是随口跟陆之奚提过,但他都记在了心上,几乎每次生理期都会给她揉腰。
虽然当初表白的时候,陆之奚没有正面说他也喜欢她,后来也不怎么提喜欢这两个字,但他对她真的很好,记得她的口味、记得她的小习惯、偶尔会容忍她在他有事要忙的时候黏在他身边,蒋萤还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他倾诉烦恼,他听完会认真开解她、带她吃好吃的,哄她开心。
相较之下,陆之奚却从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展露在她面前,甚至从不提及他的烦恼。
他似乎没有这些东西,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在课业、比赛和网球训练之间不停歇地忙碌,从不抱怨,也从不喊累,也从不会损坏。
蒋萤忽然想起了晴晴,小姑娘才六岁,也是每天课程排得满满当当的,现在也要立志当个运动员。当然,这是她妈替她立的志。
她跟陆之奚提起了今早跟吴溪商谈结束伴读工作的事情,又感叹了一下晴晴忙碌的生活。
“这很正常,如果她要去纽约上学,那她需要提前学很多课程,因为纽约的私校课程很难,如果她成绩很差又不想被退学,那父母就得给学校捐很多钱。她最好擅长一项运动,在美国的学校,书呆子会被排挤。”
蒋萤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之奚,那你在学校的时候一定很受欢迎吧?你成绩也好,还是网球运动员,你是不是赢过很多比赛?你的爸妈一定很骄傲。”
陆之奚垂下眼睫,和怀里的人对视,笑了笑,没说话。
琥珀色的瞳孔像蜜色的酒水,让人意志沉迷、捉摸不透。
蒋萤忍不住道:“之奚,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特别漂亮。”
“不,你的眼睛才漂亮。”
她以为陆之奚只是客气,却没想他在很认真的分析。
“你的眼眶比较圆,瞳孔很黑,眼白干净。”
说着,他忽然掐了下她的脸蛋。
没用多少力,但男孩子手劲儿重,蒋萤被掐得猝不及防,眼睛泛起生理性的泪水,“疼。”
陆之奚微笑着,“你哭的时候眼睛更好看,总会让我想起帕比。”
蒋萤略微回忆了一下,“是你以前养的那只已经去世的小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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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陆之奚轻轻抚摸着她的眉骨,微凉的指尖往下一划,“你和帕比有一样讨人喜欢的眼神,只有你们会这样看着我。”
干净、真诚、热烈的眼神。
帕比是小狗,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所以它以为他是个很好的人。
而蒋萤,她对他一无所知,所以她也以为他是个很好的人。
这种眼神真惹人怜爱。他想。
*
午觉泡汤了。
蒋萤被陆之奚按在被子上接吻抚摸。
他的亲吻从浅入深,舌尖舔着她的唇瓣,又伸进她的口中,捕捉她的舌头,吮吸,啃咬。
双手扣住她的腰,劲儿有些大,把她弄得眼睛泪汪汪的。
陆之奚用一种几乎是钳制的姿态压在她身上。
蒋萤红着脸,试图把他推开一点,“之奚,我生理期还没结束。”
“我知道。”
他声音还算冷静,动作忽然一顿。
“不是生理期吗?怎么没有用卫生巾?”
蒋萤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了,“我们做过之后就用卫生棉条了。”
陆之奚的目光忽然扫过她的小腹,伸手给她揉了两下肚子。
收着力,像是抚摸,蒋萤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下意识往后退。
陆之奚扣住她的腰把她拖回身下,含住她的耳垂,牙齿轻咬着、慢磨着。
不疼,却让她莫名紧张,心里又有点儿想跑,还没来得及动作,陆之奚猛然从她身上起来,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床上一片凌乱,蒋萤躺在被子里听着浴室的水声,心脏突突突地跳。
过了很久,浴室的水声停了,她等啊等,但陆之奚没有出来。
蒋萤开始担心是不是里面水汽太热,出了什么意外,下床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之奚,你还好吗?”
没人回答。
有的情侣会在一起洗澡,但陆之奚不喜欢。她犹豫了片刻,出于关心还是推门进去。
浴室还弥漫着水雾氤氲,蒋萤看清里面的景象后瞬间僵住了身子。
淋浴间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门被推开,玻璃上的水雾消了一半,高挑的身影在玻璃后半隐半现。
水雾消散的地方露出了陆之奚半张优越漂亮的脸,往下的身体却被水雾遮挡,他单手撑在玻璃墙面上,另一只手臂肌肉绷紧,水珠顺着肌肉和凸起的青色血管往下流。
看见她进来了,他没有停下,反而抬眸看向她。
蒋萤知道自己现在该退出浴室,严格来说她现在算是冒犯了陆之奚的隐私边界。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定住了,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充斥着她从未见过的压迫感。
像是一个看起来温和的野兽暴露了凶性,正在瞄准他心仪的可口猎物。
“萤萤,过来。”
过了片刻,他开口了。
还是用往常的语调叫她,却莫名有些危险。
蒋萤仿佛中了咒一般,身体不听使唤地走过去。
她赤着脚,走得很慢,还没走到陆之奚面前,就听见一声低哑压抑的闷哼。
白皙的脚背上溅落了温热,浅淡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
6. 小号
「Marshall(1989)认为,异常的性偏好行为的核心特征是无法成功地与成年人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系。他们常常是很孤独的,缺乏安全感,与他人隔离......」(注1)
“你好像吃了春药。”
周安宁在蒋萤身边坐下。
这堂变态心理学是心理学系的专业课,也是向其他院系开放的选修课,得益于它的名字,这门课非常抢手,蒋萤到的时候只找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
助教已经将PPT展示在大屏幕上,今天上课的主题是性偏好障碍,到场学生比往常更多。
容纳一百人的大教室里,讲台远得几乎成了一个小点。还没上课,教室里声音嘈杂,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谈话。
周安宁补充:“你每次从陆之奚那里回来,就像是在春药里泡了三天三夜。”
“没有,别瞎说。”
蒋萤低下头,回想起昨天在浴室中的事,感觉有一团火在脸上烧。
在浴室无意中撞见陆之奚那样后,他倒是很淡定,像往常那样用温毛巾替她擦掉脚背上的液体。
然后握住她的脚踝。
让她踩他。
“我才没瞎说。”
周安宁凑到她耳边。
蒋萤吓了一跳,迅速回神,周同学还在继续:
“我的眼神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真不知道陆之奚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他这人肯定有问题。”
周安宁自从知道蒋萤和陆之奚这个富家公子交往后,就对陆之奚竖起了一百二十个戒心,她也不是针对陆之奚,她是针对所有富少。
拜她那位前男友所赐。
周安宁那位前男友也是华大的,金融学院大四,两人在乒乓球课上认识。
那哥们儿很热情,一开始是教周安宁打乒乓球,后来就是教她接吻,在教到上床这个项目之前,被周安宁发现了他手机里装着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的炮友,按大城市均匀分布,备注清晰了然。
分手的时候,周安宁眼睛都哭瞎了,前男友也许是心怀愧疚,给她转了笔分手费。
不过周安宁一身上下206块骨头,每一块都是金刚石做的,硬得很,不仅没要那笔钱,反而冲到他面前,当着他们院系老师同学的面把人喷了一顿。
一大段没一个脏字儿,但字字都骂得很脏。
那位前男友的脸色当时相当精彩,最后撂下了两句话。
“第一,我是有炮友,但跟你交往的时候,我没有约。”
“第二,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跟你谈恋爱真晦气。”
如果当时不是蒋萤拉着,她怀疑周安宁一脚踹过去,能把那哥们儿踹死。
在那之后,周安宁这位前男友在华大的名声变得很臭,可身边的女生却从来没缺过,但据说他再也不找同学谈恋爱了,找的都是些身段软脾气也软的小姑娘,人家问起来,他说:“供个祖宗找骂?”
而周安宁从失恋后走出来就清醒了,虽然嘴上总是diss富二代,但她跟蒋萤语重心长地谈过。
华大这个学校吧,很神奇。
外人眼里,就俩字——名校。
但只要在这校墙后生活过,就知道这学校里装着形形色色的人。
出身普通家庭的好学生、接受学校资助的特困生、家中有权有势的富贵子弟,以及出身高知世家的学生们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在同一个食堂面对面吃饭,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课。
这座美丽的校园给人一种假象,好像大家都是同学,彼此没什么区别。
不是的。
“我们和他们有壁。”周安宁说。
就连富贵子弟里,人与人的差别也大得出奇。
富二代比不过富三代富n代,新贵比不过老钱。同是家里有公司,公司账上全是负债的和光是个人账户就趴着以亿为单位的流动资金也全然不同。
而这些公子哥儿大小姐们也有区别,那些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都是些有钱的废物。真的努力学习、认真规划自己人生的,你不仅上学的时候得跟人家借作业抄,毕业了还会成为人家自个儿公司里的牛马,谢他们给自己赏口饭吃。
“不管这些少爷们优秀还是不优秀,赶着上去讨好他们的女人多了去了,他们才不在意真心,只要享乐,就跟花钱买服务、给小费一样。”
“要真跟他们结婚了,还得防他们养情人。你要是工作吧,自己都累死累活的,肯定比不上某类专业群体擅长提供情绪价值,你要是不工作吧,就得不停地生孩子养孩子,啊不,那叫下崽,你的人生就和他绑死了。”
从情伤里走出来的周安宁,思绪冷静锐利得可怕,“我问你,陆之奚有没有说过给你钱?你觉得他是在认真跟你谈吗?”
蒋萤叹了一口气,说:“安宁,我觉得你有点儿过于敏感了。我知道有钱人里经常会出现不对等的男女关系,但我和之奚就是普通的情侣,我也没拿过他的钱。”
周安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也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希望他真的是个好人,能对你好。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也一定要跟我说,我去给你把他那张漂亮的脸揍一顿,得不到咱就毁掉。”
周安宁她爸是开拳馆的,她从小练拳,虽然不是专业运动员,但打起来有模有样。
蒋萤笑出声:“放心,我又不笨。”
“不,你什么脾气都没有,一看就很好骗。”周安宁摇了摇头。
上课铃响了,教室安静下来。
三个小时的课让人听得精疲力尽,时间将近六点,学生们都又累又饿,但在听到老师宣布期末以开卷考试的形式进行后,整个教室都响起了欢呼声。
期末临近,几乎每门课的考试和大作业都接踵而来。周安宁在晚课有小组展示,去小卖部买了面包和饮料就去下堂课的教室准备。
蒋萤晚上倒是没课,不过因为暑假要留校参加林教授的课题组科研,早上恰巧看见学校流浪猫协会在招募暑期喂猫的志愿者,顺带就报了名,今晚要去熟悉喂猫工作。
她是第一个到学校流浪猫协会总部的。
说是总部,其实是华大一个旧教学楼的地下室,装修简陋,角落里堆着捐赠的猫粮和罐头,还有一些猫抓板和猫玩具。流浪猫协会这些年一直收到了校内外的捐款,全部用于流浪猫的绝育、喂养和伤病救治,财务收支勉强平衡,但因为是学生自发组织的公益组织,连间像样的办公室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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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是在华大读研究生的学姐,而和蒋萤一起负责暑假喂猫的是物理学院一位大二的学弟。
三人是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过后就拿着猫粮桶和标记着流浪猫出没地点的地图在学校里熟悉路线。
蒋萤在草坪边缘的角落里倒上猫粮后,一只胖胖的白猫立刻跳了出来。
“它第一次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跑进历史学院的专业课教室试图驱赶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最后被助教强制镇压送出了教室。那堂课正在学第一次英荷战争,讲到荷兰被英国打败的那一段,于是历史学院的学生们给它取名荷兰。”
学姐尚依茗说。
蒋萤摸着荷兰的脑袋,“学姐,它怎么有点怕你?”
尚依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就是那个助教。”
荷兰似乎还记得旧恨,冲尚依茗嗷了一嗓子。
它性格亲人,长得很胖,学弟郑金平扣住它的腋下,抱起。
荷兰的后腿稳稳踩在地面,身体拔地而起,整只猫被拉得老长。
郑金平:“这猫怎么跟拉面似的。”
蒋萤笑得前仰后合,拍了张照发在了小号上:「荷兰拉面。」
照片把学弟的手也拍了进去,p掉又很奇怪,索性就这么发了。
喂猫结束,她一回到宿舍,陆之奚的视频就弹了过来,问她今晚在忙什么。
他应该是刚刚打完网球到家,高挺的鼻梁上还冒着汗珠。
屏幕离得很近,琥珀色的眼睛透过屏幕注视她。
蒋萤给他发了荷兰的照片,说今晚去喂猫了,陆之奚又问和谁一起去的,语气里似乎有点儿审问的意思。
她没太在意,简单解释了一下,陆之奚听完却罕见地皱起了眉:“你的科研本来就忙,刚刚结束了兼职,怎么又找一件多余的事情做?”
“暑假很多同学都回家了,不够人手喂猫,我恰好在学校,也能趁喂猫的时间出来散散步。”
“那暑假里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少了。”
蒋萤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尽管听到的是反对的话,但心里却升上一丝高兴。
她解释,喂猫的时间都安排在了住在学校的那两天,不会影响他们见面,但陆之奚却说:“我本来想让你在暑假直接搬过来。”
蒋萤暑假有两天会固定开组会,时间都是下午开始到晚上结束,但喂猫的时间是每天早上九点一次和晚上十点一次。如果没有喂猫的工作,暑期完全搬去陆之奚那里住也还算方便,现在定下这份工作,时间上就有点安排不过来。
这件事如果早一些提,她肯定就放弃报名暑期喂流浪猫了,但现在事情已经成定局,也不能反悔退出。
蒋萤有些歉意地说:“名单已经定下了,下次我会和你商量的。下学期我就没有专业课了,到时候我可以再搬去跟你住。”
屏幕那头,陆之奚在听她提下学期时忽然神情一滞,垂下眼去,“好。”
蒋萤感觉他有些沉默,“之奚,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了笑,“只是觉得暑假这两个月很长,不能天天看见你很遗憾。”
听他这么一说,蒋萤的心都软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他身边亲他一口。
7. 偷看
在学校上课和做科研的日程是枯燥的,听课、做笔记、看文献、写作业,每一天都忙到筋疲力尽。
此外,等这个学期结束,过了暑假,蒋萤就要升入大四,也到了考虑继续读书还是毕业工作的时候。
心理学毕业的学生在就业市场上的位置很尴尬,哪怕读的是985重点院校也并不好找工作。心理学对口的职业里,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心理咨询师,但且不论心理咨询市场需求如何,这个工作的前几年光是请督导就要花不少钱,几乎是贴钱工作。
综合考虑之后,蒋萤还是打算继续读书。
华大心理学系从前年开始和美国常青藤院校开展了一个硕博联合培养项目,如果能入选,在国内读一年研究生后就能去美国继续深造,一直读到博士,到时候留在学校教书、做研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个项目竞争十分激烈,好在蒋萤学习成绩不错,从大二开始陆续进了几个课题组,现在跟林教授做的研究是用计算建模的方式研究精神疾病,在临床心理学领域里属于前沿课题,她在科研组里协助进行数据处理和比较,工作内容也比较有含金量。
只要这个学期的考试成绩不拖后腿,毕业论文写得够好,不出意外就能申请上。
虽然毕业论文是下个学期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但蒋萤这两天递交了项目申请表,顺带开始思考可以写的论文题目。
苦苦思索两天,想到头大。
周六上午,林教授临时通知这周和下周去医院和病人谈话的日程因为系里开会重新调整,蒋萤决定在考试季来临之前让自己休息一天,高兴地跟陆之奚微信说可以提前去公寓。
五分钟后收到了一个定位。
他这天清晨照例在打网球,说替她叫了车,让她吃过早餐后去学校南门上车。
蒋萤本来以为车会将她送到公寓,却没想到会停在了网球馆的门口。
这片网球场地就位于寸土寸金的CBD内,挂着奢侈品横幅的商场大楼遮挡了马路的喧嚣,让这里自成一片天地。
六月初的北京本该很炎热了,但前两天连下大雨,空气里飘荡着清凉的风,清晨六点钟的时候阳光就从云层里冒了出来,这会儿恰好在城市天际线处漫出连天的金光,天气好极了。
蒋萤之前来过两次,前台小姐姐记性好,跟她打了声招呼,直接领着她往里进。
抵达场地时,陆之奚正在打网球。
他穿着白T和运动短裤,戴着白色发带,移动步伐挥动球拍时,手臂和小腿绷出流畅又漂亮的肌肉线条,充斥着力量和美感,单手击球时精准又暴力,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网球是一项考验极其考验判断和力量的运动,与此同时,好的网球运动员还能在挥拍移步之间兼具优雅和冷静。陆之奚打球时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蒋萤对网球没什么关注,为了更了解陆之奚,她上网做过一些功课,才知道网球被称作优雅的贵族运动,而且培养一个专业的网球手需要巨额的资金,不是普通家庭负担得起的。
虽然不是资深观众,但她觉得陆之奚在网球运动员里一定属于非常优秀的那一拨。去年他刚入学时身上还带有伤病,经常去医院做复健,恢复得好一点了之后就开始雷打不动地坚持训练,毅力惊人。
陆之奚在球场有专门的教练,之前蒋萤来的时候见过,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香港人,叫林家杰。但今天那个林教练却没来,在球网对面跟陆之奚打球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白人男性。
蒋萤觉得他有点儿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坐在一侧的长椅上安静等候,一场球结束,陆之奚走到球场旁喝水,她看见那个白人男性也走过去,他们交谈间说的是法语。
“我这次来中国除了见你,也去上海见了一个球员,女孩儿,十三岁,天赋不错。”
陆之奚笑笑,“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说明她有希望拿大满贯。”
“有这个潜力,但谁说得定呢,要是论天赋,没人比得上你.......坐在那儿的是你的女朋友?”
他们只简单交谈了几句就朝蒋萤走了过来,那位外国人用英语友好地向她打了招呼,说他的名字叫安德烈,是陆之奚的前教练。
蒋萤用英语也介绍了一下自己,却没想到安德烈说他听陆之奚提起过她。
“我一直很担心他的情况,这段时间有你陪伴他,我很替他高兴。”
听到安德烈的这句话,蒋萤有点疑惑,可陆之奚却突然打断他,转而用法语再次跟他交谈起来。
“留下来吃个午饭吗?”
“不了。”安德烈说,“我今晚的飞机回纽约,等你到纽约后我们再一起打球吧。”
陆之奚和他拥抱了下,“我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安德烈拍了拍他的后背,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道:“孩子,对于去年的事情,我们都遗憾。你的伤已经恢复得很好,但你的右肩部仍然存在乏力的情况,轻微,但......我们都知道那对一个想走上顶峰的运动员意味着什么。你的人生还有很多条路,非常光明,要向前看。”
蒋萤听不懂法语,等安德烈走了,她才突然想起来:“他是安德烈·杜布瓦!是那个很有名的网球教练,带出过大满贯的网球运动员!”
陆之奚拉住她的手,带她往休息室走,“对,是他。”
蒋萤惊喜地说:“那你肯定也跟那些大满贯的运动员是一样的天才啦?”
休息室的门砰的关上,陆之奚没说话,直接把她压在了门背,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刚打完球,身上出了汗,但因为平时相当注重个人管理,饮食也很严格,就算出汗也并没有体味。他很高,就算蒋萤是一米六五的个子,被他压在门背也显得娇小。
向来在这种事情上温柔的陆之奚一反常态,在一开始就吻得很用力,强势地侵入她的口腔,唇舌纠缠在一起,许久,他低声问:“生理期结束了吗?”
蒋萤被他吻得脸红,在急促的心跳中点了点头。
没想到下一秒,陆之奚直接把她的身体翻过去。
蒋萤急忙要推开他,“之奚,别在这里.......”
她心中又惊又急。
陆之奚虽说不算是有洁癖,但对地方是挑剔的,他不喜欢在家以外的地方洗澡住宿,譬如出去旅游时,没有他选定酒店的地点就不会去,又或者像现在这样打球打了一身汗,他哪怕想做,也会第一时间回到家先洗澡,再把她拉到床上做。
他现在动作不疾不徐,但已经算得上很反常。
“这是我的私人休息室,没关系的。”
蒋萤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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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心中的疑虑,连忙说:“可是没有套......”
话音落下,她感觉到腰间扣着的双手骤然收紧。
“之奚!”蒋萤着急地叫着,根本挣不开。
陆之奚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抚她:“不做。”
在休息室一耗就是两个小时,陆之奚中途专程去洗了个手。
陆之奚在这种事上面总是很照顾她的感受,但她经常觉得陆之奚也许本来也乐在其中,就譬如现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哭。
“萤萤,我的衣服都滴水了。”
他笑着说。
离开的时候,蒋萤走两步就差点儿跪在了地上,她怕别人看出端倪,坚决不要陆之奚抱。
网球馆离公寓还算近,全靠陆之奚揽在她腰上的力道走回去。
*
“在美国有很多青少年网球赛事,球员通过参加比赛提高UTR,也叫做通用网球评级,UTR高的球员可以借此进入很好的大学,包括藤校。”
回到家,洗过澡,两人坐在电影房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沙拉当午饭。
相比电影,她更好奇陆之奚的网球运动员身份。
她之前只知道陆之奚从小就开始打网球,学得很专业,这段时间训练似乎都是在准备比赛,但之前问他在准备什么比赛,他都说还在看情况。她还试过在网上搜陆之奚的名字,看看有没有他参加巡回赛、积分赛之类的视频,但都没有找到相关资料。
“那你的UTR一定很高吧?你又为什么回国上学呢?”
陆之奚笑着看她,“也许是为了遇见你吧。”
他将她拉到怀里,拉下她的肩带,询问:“对这部电影不感兴趣?”
“你什么时候会参加比赛?”
“不会参加了。”
“为什么?”
“肩伤恢复得不理想。”他说的云淡风轻。
被咬了一口,蒋萤有些吃痛地叫了一声。
陆之奚翻身把她压在沙发上,握住她的小腿,反问她:“我刚才舔得不好吗?你一直在走神。”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语言却很直白,在床上总是一本正经地讲出这些话。
蒋萤脸颊发烫,声音磕磕绊绊:“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你。”
陆之奚忽然又说:“如果你想让多了解我,不如把在暑期喂猫的工作交给别人,搬来公寓多陪我一会儿。”
没想到话题竟然突然转移到喂猫上面了,蒋萤失笑:“一个暑假而已,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呀。”
他不说话了,忽然抽身,低下头去。
蒋萤吓了一跳,刚想往后躲,就被湿润的触感电软了身体,脑子也成了一片浆糊。
陆之奚再次起身的时候,鼻尖和嘴唇都是湿的,长长的睫毛上都沾了水珠,蒋萤想去拿抽纸去给他擦脸,一转身就被撞趴在沙发上。
她声音断断续续,像小狗发出惹人怜爱的呜咽。
陆之奚虚掐着她的脖颈,让她抬起头侧过脸和他接吻。
“萤萤,你怎么这么会叫?”他声音温柔,“我可以再用力一点吗?”
蒋萤误解了他的意思,轻轻点头,却没想到他的手骤然收紧。
肺部空气忽然紧缺,她睁大的眼睛里溢出泪水,陆之奚俊秀面容开始变得模糊。
8. 小号
窒息和疼痛有时候会产生加强快感的作用,包括心理和生理上的快感。
陆之奚说这是他从周安宁运营的公众号上看见的。
在感情上遭遇重大挫折的周安宁同学为了打发时间,开了个公众号从心理学角度研究人类小众xp,并且在创号时鼓动身边的同学朋友帮自己宣传,在风气自由的华大颇具盛名。那公众号里面提到的内容尺度之大,花样之多,如果不是从性质上看属于学术型公众号,估计早就被封了。
“看来是真的,萤萤,你要成喷泉了。”
陆之奚拿着纸巾清理沙发和地面。
他说话有打趣的成分,但手里擦过地面的纸巾的确都被水浸透了。
蒋萤洗完澡腿还是软的,一从浴室走出来,恰好看见陆之奚正在把球拍收进柜子里。
他的神情很平静,但蒋萤猜测他心里应该是难过的。
简单想一想,他从四岁到十八岁都在努力训练,在这一年里也努力地尝试过复健,明明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却因为伤病不能继续打球,蒋萤光是自己心里想想都觉得遗憾极了。
有时候,说不出口的情绪反而更深更重,难以消化又无处排解,就会久积成疾。
但陆之奚不想提,她也不好再问。
“之奚,今晚我来做饭吧。”
为免被保姆撞见,陆之奚还抽空给玲晶打了电话让她今天不用来了。
陆之奚有些意外:“你会做饭?我正打算订餐厅。”
“其实我爸爸就是开餐厅的,他教过我几道菜。”
蒋萤怕他预期过高,连忙又解释:“不是那种高级餐厅,只是小餐馆而已。”
她站在料理台前,将长发用发夹挽在脑后,将袖子卷到手肘处,说干就干,坚决拒绝陆之奚打下手,还榨了杯果蔬汁给他喝。
切菜切肉,烹煮炒菜,她上大学后很少做菜了,但手感还在,没一会儿动作就熟练起来。
陆之奚听她的要求,坐在岛台边上喝果蔬汁等开饭,也没玩手机,就撑着脸看她做饭,神情里有些略显稚气的乖巧。
简单鲜香的骨汤、蒜香煎牛肉和烤蔬菜逐盘出炉。
她看见他这幅样子,心变得软软的,脱下围裙,洗手擦干,走过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他的鼻尖:“开饭啦,快去尝尝好不好吃。”
陆之奚盯着她看,轻轻应了一声。
“很好吃,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厨师做出来的菜。”
在蒋萤期待的目光下,他把每道菜都先尝了一口,脸上浮现出惊讶。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早知道我该早点儿露一手的。家人做的菜和其他人做的菜味道不一样,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只要吃上家人做的饭,心情肯定能变好起来。”
她给陆之奚将骨汤盛进碗里,又将用现炸的辣椒油和生抽做的蘸料放进蘸料碟。
“不是我自卖自夸,我爸跟我妈离婚那阵子,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似的,他那个人有什么事都藏心里,难过得狠了就喝酒抽烟,连饭都不吃。我就给他做了餐饭,还真别说,我九岁第一次做饭,可有天赋了,我爸那晚吃得特别多,是端着盘子吃的。”
蒋萤将碗放在他手边,笑着说:“快吃吧,等会儿就凉了。”
陆之奚凝视了她片刻。
此前他从没听过蒋萤提起她的家庭,既没想到她的父母已经离婚,也没想到她可以云淡风轻地提起一段听起来十分灰暗的过去。
好像一切在她眼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喝一口她做的汤,吃一口她做的饭,一切都会过去。
他用勺子喝了两口汤。
口味清甜,恰到好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充满着私密气息的温馨感。
“谢谢,我很喜欢。”
陆之奚低头看着面前的碗,清亮的骨汤里散发着鲜香的气息,微烫的温度透过瓷碗,散入空气,漫过他的手背。
*
周六一整天,蒋萤除了炒了一桌子菜,几乎就一直在被炒,吃完晚饭又没管住自己玩了会儿游戏,躺在床上时身体精神都累到极点,以至于第二天睡到了中午。
手机叮叮叮的消息通知声像□□一样把她闹醒,她着急忙慌地打开手机一看,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心里随即泛起一丝疑惑。
自从和陆之奚在一起后,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只要她一遇到两难的问题,很快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转机。
譬如她还在纠结是否继续给晴晴当阅读伴学,吴溪就先一步提出了结束上课。
又譬如这两天她有点儿遗憾因为提前报名了暑假喂猫而没法跟陆之奚暑假天天住在一起,现在就收到了一个学妹想要跟她换名额的消息。
学妹很急切,说是只要蒋萤愿意让出名额,她愿意发红包、请吃饭等等,还给出了一个让蒋萤不忍心拒绝的理由——她想追郑金平。
“你看,昨天吃了我做的饭,今天就有好事发生了吧。”
蒋萤在厨房里熟练地把牛肉切块,跟陆之奚提起这件事。
他在一旁洗菜,按照蒋萤的指导让清水漫过每一片叶面。
“那你答应她了吗?”
“当然了,成人之美嘛,她一定要给我发红包,我没要,小事儿一桩。”
“那她一定很感谢你。”
“其实我也有点儿庆幸,这样我刚好可以在暑假搬过来跟你住。”
蒋萤接过他洗好的菜,笑眼盈盈地对他说,“希望那个学妹也能顺利追到那个学弟,追到喜欢的人可是天大的幸福。”
陆之奚一怔,等蒋萤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处理食材,他还没收回目光。
蒋萤总是这样,表现得很单纯,甚至有一点不合年纪的天真,但他知道其实她很聪明,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毕竟是个人,不管看上去多单纯,人都是复杂的。他想。
陆之奚既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却又常常忍不住揣测她什么时候能展现一点失控的人性。
他陷入沉思,在洗手池前洗了很久的手,清凉的水哗啦啦地流着,漫过手背,顺着指间淌下。
啪地一声,水龙头被关上。
蒋萤忽然凑到他身边,又用那种哄人的语气对他说:“你去休息吧,饭好了我叫你。”
他盯着她,忽然想起来了。
在有那种时刻,蒋萤会摆脱那干干净净的样子。
华大校园的湖里养了一池的荷花,她很像那里面的荷花,性感藏在骨子里,风一吹才会半遮半掩地露出娇娆的花蕊。
她的花瓣打开时,枝叶之下的池塘里装的全是她流出来的水。
手腕被突然握住,切肉的刀撞在了砧板上,滑出去和大理石板做的台面转出清脆的声响。
蒋萤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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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之奚,我......啊——”
尾椎骨一路麻到了天灵盖,她身体一软,被陆之奚从后接住了身体,只来得及用最后一点理智扯下套在手上的手套,就被他从后抱起来,放在岛台另一边的干净台面上。
灯光太亮了,岛台有些凉,膝盖跪得有点疼,蒋萤往前爬会被抓回去,只好向后倒,靠在他结实的怀里。
“腿疼。”她说话带着哭腔。
陆之奚双手分别扣住她的膝窝,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不去镜子前......”蒋萤连忙说。
“那去哪儿?”他耐心地听取她的意见。
“床上,去床上。”
垃圾桶里装着三个打着结的避孕套,鼓鼓囊囊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CBD里林立的高楼格子窗里纷纷亮起了灯,与粉紫色的天际线交相辉映。
床上一片狼藉,床单上有一大片深色水渍,像有人往上头倒了好一整杯水,香薰蜡烛也暂时无法掩盖住卧室内暧昧的气息。
玲晶已经被叫来收拾房间,但蒋萤坚持在她进卧室前自己把床单被罩拆卸下来。不过这种行为颇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味,因为床垫也湿了。
床垫很贵很贵。
陆之奚正在给她榨西瓜汁补水,她一脸歉疚地走到他背后,抱住他的腰跟他道歉。
“没关系,你尿床也很可爱。”
“那不是尿床。”她小声解释。
“可你那时候明明说你想上厕所。”
说到这里,蒋萤难得有些气愤:“那你应该放开我,不是让我在床上解决。”
陆之奚见她羞恼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将西瓜汁倒进她的马克杯里递给她,温声说:“好,下次让你去洗手间。”
虽然陆之奚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在床上却有一点强势,每到那时候她都有点儿想逃,但又总是哆嗦着被逼上高点。
在和陆之奚在一起之前,蒋萤以为自己对性这种事是不敏感的,但陆之奚让她重新认识了自我。
甚至有些食髓知味。
本来打算做的饭自然是吃不成了,玲晶把蒋萤处理好的食材炒成小菜,蒋萤吃饱后就回了学校。
陆之奚陪她一起坐车,送她到宿舍楼下。他不住校,期末季除了要现场考试的课会到场外,基本不在学校出现,但还有不少人认识他,就算不认识的也因为他长得好看而频频回头。
“你快回去吧,那些女生看着你都要眼睛冒火了。”
蒋萤眼带笑意,又有些神秘兮兮地说:“接下来你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陆之奚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也笑着应了声好,心里没真的在意。
等回到车上,他打开手机一看。
关注的人在半小时前发了一条新微博。
六张截图里:
「好运来!接好运!真的灵!」
「你的不快乐立刻飞走。」
「爱的人被巨大的喜讯环绕。」
「明天开始,收获好运!」
「文曲星找你,接不接」
「幸运玄学,诚心的人会越来越顺利」
下面一个名叫“虫虫”的用户发了清一色的:
「接接接!替男朋友接!我也接!用麻袋接!(接了一大麻袋)(泼到男朋友头上)(举起麻袋继续接)」
9. 偷看
蒋萤在陆之奚的公寓里度过了一个幸福又□□的周末之后,一回到学校就进入了天昏地暗的考试周。
心理学这门学科,外行人接触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心理测试,但实际上学心理学的学生不仅要读文献、学理论,还要会实验研究设计、还会涉及生命科学、数学、计算机之类的交叉领域。
所以蒋萤的课表上除了“xx心理学”之类的典型课名外,还包括解剖学、高数、统计和神经建模之类的课程。
蒋萤把解剖学和神经建模这两门课都放在了这学期,此外还有好几门要背厚厚一本的理论课,最后一门考试在周日早上九点开始,考到中午十一点。
考完,蒋萤背着包走出教学楼,头一抬,眼一晃。
好家伙,天上怎么挂着三个太阳。
她又低下头,平静地往宿舍走去。
学心理学的人迟早都是要疯的。
因为复习紧张,她这一周和周安宁一起在五教找了间小教室复习,同进同出同吃,复习到夜里教学楼关闭再一起回宿舍。
回宿舍也不是睡觉,而是继续复习。
开玩笑,考试周谁睡觉啊!
这一整周下来,蒋萤哈个气都是咖啡味的,吃饭纯粹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和陆之奚更是没空见面,只剩下每天早安和晚安。
由于被考试蹂躏,现在蒋萤的精神面貌和外形都很精彩,有一种从丧尸堆里爬出来的美妙气质。
为了维持自己在陆之奚面前的形象,她拒绝了直接去公寓的邀请,恰好吴溪学姐一家邀请他们明天去家里玩,两人就决定直接明天再清水庭见面。
一到宿舍,蒋萤倒头就睡,睡梦香甜,再次睁眼就到了夕阳落山的时候。
周安宁晚上有聚餐,已经出门了,宿舍里静悄悄的。
蒋萤打开手机一看,有两条微信消息。
一条来自陆之奚,让她睡醒以后记得吃饭。
还有一条.......是好友申请。
「嗨,我是莉莉。」
蒋萤努力回忆了一下,才通过用户头像里那头金粉色的头发想起了这是谁。
是之前她误入聚会时,想加她好友的那个女孩儿。
点击通过。
没多久,对方就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耶耶耶你加我了!千万别告诉奚哥,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蒋萤不知道莉莉为什么要加她好友,被她热情又自来熟的招呼弄得有些迷惑,跟她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
莉莉说交个朋友,想约她出来玩。
蒋萤礼貌地回复有机会一定,结果莉莉直接发来邀约,问她现在在不在华大,她可以去找她。
这未免也太自来熟了。
蒋萤发过去一个华大官方的预约入校通道,跟她说只要登记就可以入校。
结果莉莉给她发了一段语音,用ABC不标准的腔调和软绵绵的声音,仿佛撒娇似地对她说:“可我很容易迷路,国内又不能用google map,我需要你陪嘛~”
她全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女孩子撒娇,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莉莉到底是真的特别想来华大玩,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莉莉又发了一条消息,说她已经到华大门口了,身边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走。
蒋萤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五秒,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人怎么不安常理出牌呢。
她最终还是回复了莉莉,确认她的位置后,简单梳洗一下就匆匆赶去了校门口。
莉莉穿着宽T恤超短裤,脚踩着一双亮晶晶的单鞋,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她看见蒋萤就跟看见了亲人似的扑上来,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你是个善良的人!”
莉莉说得太顺口,蒋萤都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随口奉承,无奈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玩呀。”莉莉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奚哥呢,他不在吧?”
蒋萤神情一滞,“他不在,你要找他不如直接联系他。”
“我找他干嘛?他都不让我找你玩,我躲他还来不及。”
“他为什么不让你找我玩儿?”蒋萤想起那晚他阻止莉莉问她要微信,有些疑惑。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你跟他说我来找你玩儿也没关系,反正他打不着我。”
莉莉把手里的小礼盒塞进蒋萤手里,高高兴兴地说:“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蒋萤一看到梵克雅宝的标志,立刻把袋子塞回莉莉手里。
“太贵了,我不能收。”
“我买都买了,你就收着吧。”
“我不戴这种首饰。”
蒋萤叹了口气,“而且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莉莉不笨,有些遗憾地接回礼物,“好吧,那你还愿意带我进学校玩儿吗?”
来都来了,蒋萤不可能把人撂在门口。
她带着莉莉到了华大最大的食堂,这里共有三层楼,一楼和二楼是自助式的,三楼是西餐厅。她原本以为像莉莉这样娇生惯养的人吃不惯食堂,可能会想去三楼吃西餐,但莉莉在一楼和二楼逛得特别开心。
她更没想到莉莉真的是来当游客的,而且莉莉确实是饿了,点了中份的麻辣香锅、一碗毛血旺、五串烤羊肉串和一盘西瓜。
暴风吸入。
“真香啊。”莉莉捧着饭碗。
蒋萤只点了一份简单的烧鸭饭,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是怎么加上我的微信的?”
“戚州给我的。”
蒋萤一听,心里很诧异。
戚州这个男孩子,她不能说不熟悉。
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周安宁她前男友戚闻的弟弟。
得益于他哥的名声,戚州在去年九月作为新生入学时也受到了一定的关注,入学后女朋友不断,校内校外都有,月抛。
蒋萤有他的微信,就是因为周安宁跟戚闻闹分手闹得太难看,传到了戚闻父母耳中,让戚州通过蒋萤这个朋友劝一劝周安宁,让她消停一点儿。
当时戚州说明来意后,蒋萤再也没有理过他,如果不是那晚在清水庭的聚会上看见戚州,她都不知道陆之奚和戚州认识。
当时碰见得太突然,她没怎么多想,现在仔细一想,蒋萤忽然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怪异。在她眼里,陆之奚和戚州完全不是一类人。
“既然你和戚州认识,怎么不找他,要找我?”
莉莉说:“我和戚州又不熟,不过他的吻技还挺好的。”
这个回答信息量有点大,蒋萤沉默了两秒才说:“你们都在之奚家里聚会,我还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当然不是,戚州在国内长大,上次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至于奚哥呢,我和他中学都在一个私校,他妈妈和我妈妈是好闺蜜,他爸爸跟我爸爸是生意伙伴,夏天的时候我们两家会一起去南汉普顿度假。”
听起来像是青梅竹马。
蒋萤沉默地吃了一口饭。
莉莉一头金粉色的头发十分夺目,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偷偷打量她们,这时恰好有一个男生上来问她要联系方式。
莉莉相当大方地给了,等人走了,撩了撩头发,脸上颇为嘚瑟,对自己的魅力很满意。
她已经吃得差不多,涂着亮丽指甲油的手捏起一片西瓜,一脸八卦地问蒋萤:“快跟我说说,你和奚哥是怎么认识的?他表白的还是你表白的?”
她目光十分兴奋,满脸写着“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蒋萤坦然地说:“是我。”
“哇!”莉莉嘴巴张成了O型,“然后他就接受了?OMG!”
她的表情太夸张了,蒋萤失笑:“这很奇怪吗?”
莉莉疯狂点头,“你知道高中的时候有多少女孩想和他上床吗?现在也是。Everyone wants to fuck him!”
蒋萤一口饭哽在喉口,差点儿被她的用词呛晕过去。
“他是网球队的,天使吻过的脸蛋,亚裔和白人都喜欢他,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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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萤喝了口水,“但是什么?”
莉莉咬了口西瓜,耸耸肩:“没什么,反正你真厉害,拿下了他的一血。他那个人本来就很难接近,去年又因为他爸爸的私生子受伤,被迫在迈阿密的大师赛里退赛,养的狗也死了,那时候我光是看见他就吓得腿软.......”
她提起那时候,似乎还有些后怕,也不愿意多说:“所以他愿意接受你,肯定是你有过人之处。”
莉莉给蒋萤比了个大拇指。
“......什么?私生子?退赛?”
蒋萤愣住。
莉莉看懂了她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他没跟你说过吗?那你千万别跟他提,特别是私生子的事情,你就当做我没说过。”
沉默了片刻,蒋萤点头:“我不会说的。”
因为私生子受伤。被迫退赛。
她花了十分钟分钟才消化这几个字。
这光是听上去就知道是件给人打击多么大的事情。
说实话,蒋萤一直以为陆之奚生活在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毕竟他教养好,又优秀,情绪还很稳定。
没想到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这种事。
这种事情,陆之奚没跟她主动提起,她当然不会去揭他的伤疤。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黑了,夜里的校园黑漆漆的,莉莉怕黑,直接打了个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莉莉忽然把手中的梵克雅宝包装袋塞进蒋萤手里,拔腿就往车的方向冲。
边跑边说:“收下吧,这只是小礼物,我想和你交朋友,我很喜欢你!”
她还给了蒋萤一个飞吻,随后转身砰地关上了车门。
蒋萤失笑。
莉莉就像她表现的那样,是个有点儿娇气、自来熟,但实际上没什么心眼儿的人,想法情绪都写在脸上。
其实多数时候还挺可爱的。
华大的北门临近校医院,蒋萤回到学校里走了两步,抬眼看到北门外校医院那几栋隐没在夜色里的建筑。
她停住脚步,静静站立在原地,望着医院的放下,忽然想起了过去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
为了心理测评的事联络上陆之奚时已经是九月末,北京的天气已经转凉了,他总是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穿着简单又单薄的T恤和长裤,人也很安静。
跟他说话时,他会笑,很有礼貌,回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但多数时候略显沉默。就算是他因为心理测评的事儿请她吃饭,一整顿饭基本上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测评的事儿了结,饭也吃过了,原本两人的交集也该到此为止了,但仅仅过了三天,蒋萤就在医院里偶然碰上了陆之奚。他独自坐在运动医学科前的走廊座椅上,因为个子高,长得好看,很扎眼。
她走上去打招呼,才知道他是听说今天有专家坐诊,来看肩伤。
蒋萤秉持着照顾学弟的心态,给他推了校医院的内部预约通道。
华大有很多专业运动员,有的奥运冠军退役了会到华大上学,也有的年轻运动员会进入华大学习同时备战国内或国外的赛事。所以校医院里会定期有这方面的专家坐诊,这些专家的门诊号在外面很难抢到,但在校医院里就很容易碰上。
那天陆之奚跟她说了好几次谢谢。
想来他那时是抱有希望的。
蒋萤心里忽然替他泛起浓重的难过。
从去年九月末相识到恋爱,她认识陆之奚的时间不短了,但却对他知之甚少,甚至唯一那一点知道的信息,都是不经意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她不笨,能感觉得到陆之奚是不想说,但她其实很希望自己能成为陆之奚诉苦的那个人。
如果他愿意跟她敞开心扉,她会觉得很高兴。
蒋萤打开对话框,两人的对话停留在她说自己去吃晚饭,他说好。
「我想你了。」
陆之奚很快就回复,但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也想和你做,今晚来我的公寓吧。」
10. 偷看
蒋萤是自己坐地铁过去的,一出地铁口就看见了陆之奚。
他目光迅速地落在她手上提着的梵克雅宝包装袋上,“谁送的?”
蒋萤跟他说了莉莉来找她的事情,但没有提她们聊天的内容,只说在食堂吃了个饭。
“莉莉去找你了?”
陆之奚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替她拎着包装袋,牵住她的手往公寓的方向走:“莉莉那个人没什么分寸,所以当时我不想让她打扰你。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
“没有,我们相处还挺愉快的,也很聊得来。”
“是吗?你们聊了什么?”
“她说你在高中的时候非常受欢迎。”
蒋萤强调:“非常非常非常的受欢迎,而我睡了那些女孩子们的梦中情人。”
陆之奚被她语气中的自豪逗笑了。
“所以这是你突然说想我的原因?”
“我每天都想你呀,不只是想和你睡觉。”
蒋萤低头看着水泥路,小声说,“一考完试,知识咻地从脑袋里滑走,就全剩下想你。”
陆之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
不得不说,陆之奚这个人很敏锐,蒋萤虽然说的是实话,但确实隐瞒了一部分和莉莉聊天的内容,这会儿被他看得竟然有点儿紧张。好在一直回到公寓他都没再说什么。
一进入公寓,两人就吻在了一起。
分别了一整周,连在微信上都很少说话,身体像是第一次接触一样热烈地反应着。
陆之奚将她抱起来,双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身体,低头与她额头相碰,呼吸温热:“你刚考完试,会不会太累?”
“下午补了一觉,已经休息好了。”
蒋萤亲了亲他的耳畔,“你可以用力点儿。”
陆之奚在床上并不是温和的风格,但多数时候为了照顾她都有所克制,只有在关键时候偶尔会控制不住。
以前她到那时候总会下意识哭着叫他慢一点、轻一点,今天她主动配合,陆之奚却开始慢慢磨她,吊得她不上不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温声问。
蒋萤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陆之奚笑着说:“你现在明明在让我快点儿让你舒服。”
“这是因为以前你总是......”她说话吞吞吐吐。
“总是什么?”
“总是突然用力......”
“所以呢?”
所以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
蒋萤说不出口,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陆之奚也不再问了,还是慢条斯理的样子,悠悠然地欣赏她的模样。
然后在某个无法预料的时刻猛然发力。
球拍击中网球那一刻的声音,是清脆而暴力的。
她想到了陆之奚在球场击球时那种从容不迫又充满爆发力的样子。
那时他的手臂也像现在这样,肌肉紧绷,线条起伏不夸张,但非常紧实,蕴藏着绝对的力量。
击球、球落地、再击球。
富有节律、极具力道的拍击声。
“我爱你,之奚。”
蒋萤躺在他怀里,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潮红,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
眼睛潮湿,身体滚烫,声音热切。
伏在她身上的人动作顿了一秒。
灯光暗沉,夜色遮住了陆之奚的神情。
他喉头微微滚动,紧闭上眼,不看她。
他将刚才那一刻的内心震颤归罪于动物性本能。
*
第二天是个清朗的天气,六月的北京已经很热了,站在太阳下有种被炙烤的感觉。
车开进清水庭,停在路边。
吴溪和她老公卫应明一起站在门口等候,卫桢也牵着卫晴等在门口。
一见车到了,卫应明和吴溪都热情地迎上去,小姑娘卫晴直接扑到蒋萤怀里,大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卫应明没有像普通长辈那样打招呼,而是跟陆之奚握了手。
陆之奚将礼物递给了一旁的保姆,对夫妻俩笑着说:“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卫应明连忙道:“是啊Alex,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爸爸妈妈还好吗?还要麻烦你替我们跟他们问好!”
陆之奚爸爸,财经新闻上经常叫他小威廉姆斯,全名叫做Anthony L. Williams。陆之奚的中文名是他妈妈陆琇取的,实际上他的正式名字是Alexander L. Williams。所以很多认识他父母的人更喜欢叫他Alex。
这是蒋萤头一次听见有人叫陆之奚的英文名,出于好奇问起,陆之奚才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
蒋萤心里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打个比方,就好像好朋友周安宁一直告诉蒋萤她的名字是Anna,蒋萤也一直以为她的名字叫Anna,但实际上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周安宁一样。
陆之奚注意到她有点儿沉默,揽住她的肩,说:“只有亲近我的人才会叫我的中文名。”
蒋萤冲他笑笑,“没关系,我也习惯叫你之奚了。”
显然卫应明和吴溪让人仔仔细细地打扫过别墅,连后院泳池的水都抽走换了一轮,客厅桌面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四个保姆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
卫晴只熟悉蒋萤,拉着和蒋萤一起去楼上看她新买的娃娃,而陆之奚则在楼下跟卫应明和吴溪聊天,卫桢也被迫坐在沙发上旁听。
陆之奚爸爸的家族在北美很有地位,发家的历史可以一路追溯到上个世纪初,抓住了几次全球经济热潮,又扛过了萧条和滞涨,根基之深厚,如同一棵百年巨木伫立在北美的土地上,地面上是粗壮高大的枝干和树盖,地面下是盘根错节、深入土层的根茎。
如果不是早年为了他妈妈陆琇在清水庭购置了这处房产,卫应明和吴溪也不会有机会结识这个层次的富豪。
不过那时候,陆之奚的爸爸基本不出现,陆琇也只是在秋天的时候为了看望在中国生活的姑母才会带着陆之奚回来暂住一段时间。
和吴溪这种家境富裕,又跟老公在市场上实打实联手打拼过的女人不同,陆琇是个很具有小资情调的画家,没什么生意头脑,参与不到丈夫的生意里,她本人虽然自小在国外长大,但家境不算特别富裕,身上那些昂贵的首饰全是靠夫家给钱买的。
她能和陆之奚爸爸结婚,吴溪猜测多半是因为长了张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看了都会惊叹的东方美人脸,而陆之奚爸爸的母亲是新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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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华裔,所以对东方脸有特别的偏好。
吴溪一开始接触陆琇,只是为了有机会跟陆之奚爸爸见个面,搭上线,在生意上找到合作机会。但和陆琇喝了两次下午茶,她忽然发现陆琇在育儿方面很有心得,不仅有家庭教师提前教陆之奚学校的课程,保证他成绩在学校遥遥领先,还抓语言学习,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能中英法三语无缝切换,不仅如此,陆琇还让孩子从小学打网球,运动上也不落人后。
吴溪觉得这真的很牛逼。
如果不是那时候她忙着事业,没空管卫桢,也不至于开了卫晴这个小号,把那一腔无处实战的教育理论好好实践一番。
“你妈妈真厉害,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
吴溪看着陆之奚,语气欣赏中不乏羡慕,“要是我们家卫桢和卫晴能像你这么优秀就好了。”
其实重点在卫晴。
大儿子卫桢虽然成绩还可以,要是高考吧也能考个重点,要是出国读本科也能挑个看得过眼的学校,以后接受他们夫妻俩的公司,脑子也够用。
但卫晴不一样,吴溪一定要卫晴上常青藤,而且要碾压同龄人,踩在她和她老公的肩膀上更上一层楼,变成一个闪闪发光耀眼无比的卓越女性。
二楼。
蒋萤在满是玩偶的房间坐下时有点心不在焉。
她发现又在自己意料不到的时候多认识陆之奚一点,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晴晴吸引了。
晴晴拿了一个半人高、泛着细闪的包装袋给她,说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蒋萤有些惊讶地道谢,随后见小姑娘默默坐在了她身边,没过两秒开始掉眼泪。
卫晴脸圆圆的,像个白嫩的小包子,她一哭,就像个沾了露水的小寿桃儿,又可怜又可爱。
蒋萤连忙把她抱在怀里为她擦眼泪,“怎么了?”
晴晴哽咽着说:“萤萤姐姐,你可不可以还像以前一样每周都来陪我,我喜欢和你一起读书,我可以用我的零花钱给你付课费。”
蒋萤一怔,缓声说:“可是你现在有新的上课计划呀。”
“我不想打壁球,打壁球很累,打完还要学小提琴、英语、作文、阅读.......我好累,姐姐,我不想学了。”
晴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攥着她的袖子不放手。
当晚吃饭时,蒋萤跟吴溪提起这件事。
吴溪捏了捏晴晴的脸,“哎哟,宝宝你怎么这么聪明,还会找心软的人给你说话。”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把晴晴的诉苦当做是小小的抱怨,只有蒋萤有些担忧地说:“晴晴年纪还小,如果学太难的东西反而会打击她的自信心,增加她的厌学情绪。”
吴溪说:“玩呀,怎么不玩,我们最近还打算趁着暑假带她去瑞士呢,顺便滑个雪,看看晴晴在这上面有没有天赋。”
她又对卫晴说:“晴晴,妈妈再给你买两条漂亮裙子,不哭鼻子了好不好,你现在咬咬牙,坚持一下。你看,Alex哥哥小时候也哭鼻子,现在他变得这么优秀。”
吴溪看向陆之奚,后者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模样好、有教养、聪明还能吃苦,全方位的优秀。
难怪他爸爸花名在外,有那么多情妇和私生子,一个都没认回家。
11. 小号
“没想到你小时候还会哭鼻子。”
告别卫应明和吴溪夫妇一家后,蒋萤打趣般跟陆之奚提起刚才听到的事儿。
陆之奚牵着她的手走进上次举办聚会的别墅里,穿过前院的月季花圃,“是啊,如果哭的时候碰上我妈妈在插花,她就会用花枝当鞭子。”
“那她肯定提前把刺去掉了吧?”蒋萤问。
陆之奚笑着,没回答。
卫应明和吴溪很想跟陆之奚多聊聊天,于是劝蒋萤和陆之奚干脆今晚留在他们家里住,或者在隔壁陆之奚家的房子住也行。
这一晚上,蒋萤陪着晴晴在一边儿玩,卫应明、吴溪夫妇一直拉着陆之奚说话,从纽约的私校聊到藤校申请,从国内市场聊到北美市场,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走的时候晴晴还是哭了,要蒋萤再三保证会多来看她。
被临时通知过来打点的管家按照陆之奚的要求,从朝阳区公寓里拿来两套换洗的衣服。当下还在布置他们要住的房间,两人索性趁这个空档坐在别墅前院的藤竹椅子上吹风。
北京入夏以后,市内区域在夜里也一片闷热,但清水庭这一片绿化生态做得好,各家都有泳池,附近还有人工湖,夜间晚风吹过还颇有凉爽的感觉。
蒋萤上一次来时,这里人很多很热闹,这回别墅空旷无人,就显得略有点儿冷清。晴晴送给她的星黛露被她抱在怀里,小姑娘说希望这只兔子能让蒋萤经常想起她。
“我觉得溪姐对晴晴的教育有一点......太激进了。”
蒋萤摸了把兔子,忍不住提起这件事,“之奚,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六岁的时候还坐在家里餐馆的收银台后看动画片,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写不全。
“不是。”
他随口道,“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没她这么轻松。”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在小时候都会过得像个小王子小公主一样。”
陆之奚转过头凝视她。
一阵晚风吹过,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开,露出还有些稚嫩的秀气眉眼。
“从历史上看,王室是人类社会里生存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如果幼年成员的成长不及预期,要么被放弃、要么被杀死,过得好的多半需要学会仰人鼻息。类似的情况也会发生在富裕家庭,优秀的孩子代表着脸面、保有财富的能力......所以很多人不仅会倾尽全力培养孩子,还会生很多孩子。
“而那些不能满足父母期望的孩子不是会被父母放弃,就是自我放逐,用□□和性发泄痛苦,还有一些人,会用这种方式拉其他人下水,一起堕落。快乐在哪里都是奢侈品。”
蒋萤没想到陆之奚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愣了一会儿,陷入片刻的沉默后,说:“其实人从幼儿开始就需要专业的心理学方面的引导和照顾。”
陆之奚忽然笑出了声。
少年人的笑声清朗又轻快。
“萤萤,你真可爱。”
*
「如果小时候很辛苦,那希望他长大后能拥有很多自由和快乐。」
「我想要带给他很多很多快乐。」
蒋萤收起手机,看向和管家在门口交谈的陆之奚。
她从他的话中隐约猜测到了他童年的轮廓。比晴晴还要忙碌,那绝对是负担极重、休息娱乐近乎被挤压到没有的生活。这种生活延续到了现在,就算一开始令人无法忍受,但到现在为止,也许他已经习惯了吧。
人真的能在这种生活里习以为常吗?
虽然他现在的生活几乎刻板到像既定程序一样在运转,但没有人能做到真的像机器人一样。每个人都会疲惫、伤心、难过、崩溃,当陆之奚笑着提起那些事的时候,她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开心。
管家很快就整理好了房间,冰箱里放了水、水果和甜点,房间里毛巾、牙刷、浴袍一应俱全。
“......会在明天晚上到。”
“知道了,你让车明天中午来接我们。”
陆之奚跟管家说完就带着蒋萤进了别墅,一路走上二楼。
二楼有好几间卧室,尽头是一扇对开的雕花木门,是主卧的位置,门上安装了一道非常老式的锁,蒋萤一上楼就注意到了这把锁。
蒋萤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主卧锁起来?”
“我妈妈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锁上的,她不喜欢别的女人睡她的房间。”
蒋萤站在卧室门口,愣愣地看着陆之奚走进房间,脑子还在消化他刚才那句话。
他回过头,见她呆立在门口,“你怎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以为莉莉已经告诉你了。”
蒋萤的神情随即从愣怔变成了惊愕,“你怎么知道.......”
陆之奚笑着走到她面前,捏了下她的鼻子,“我就说你很可爱。”
........他刚才竟然在诈她。蒋萤有些挫败地反应过来。
“这在国外不是什么秘密,我爸爸很有名,他的花边新闻到处都是,他有很多情妇,但多数都在他身边待不长,其中有一些人生了孩子,我爸爸不会做亲子鉴定,如果他觉得那孩子确实是他的,他会给抚养费。”
陆之奚的语气十分云淡风轻,“国内对他的了解不多,所以大家并不了解。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蒋萤搂住他的腰:“......抱歉,之奚,当时莉莉是无意提起的,我知道你不想提,所以没有说。”
“所以昨晚你那么主动,是在心疼我?”
她和陆之奚对上目光,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
“莉莉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爸爸的私生子让你肩膀受伤,不得不退出网球比赛。”
“还有呢?”
“没了。”
“没了?”陆之奚打量着她的表情,像在确认她是否有什么隐瞒。
“没了。”
蒋萤摇头,像个偷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小孩,脸上有些小心翼翼,又小声问他:“那住在这里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陆之奚笑了笑,“没关系,这里是我的房间,你看,那里还有我们一家的照片,我爸爸不会带别的女人进这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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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萤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角落的柜子上果然放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清澈的大眼睛像是美丽的琥珀石。他被一个乌发雪肤的美貌女人抱在怀里,脚边站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狗。站在他们身后的青年有着亚欧混血特有的俊美容貌,像个风流绅士。
陆之奚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和她一起看这些照片,“小时候我的发色更浅一点,像我爸爸。”
“但你长得很像你妈妈,你们都很好看。”
蒋萤轻轻赞叹。
这么可爱的孩子,这么美丽的妻子。看上去多么完美的一家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之奚的爸爸还要养情妇。
蒋萤盯着这几张照片,忽然想起了她的妈妈。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她妈妈虽然没有陆之奚的妈妈好看,但也长得很美,在蒋萤九岁那年,她爱上了一个酒吧老板。蒋萤曾经见过那个男人几面,他浑身上下都闪动着某种浪荡又不安分的气质,把她妈妈迷得神魂颠倒。
有的人总在动荡和危险中得到锋利又刺激的快感,然后用这种快乐给另一边带来天崩地裂的灾难。
略微相似的过去带给她一点从未有过的、与陆之奚同病相怜的心情。
也许是在新环境里睡下,蒋萤在这晚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渐渐又醒了,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陆之奚怀里。
陆之奚竟然也没睡,正在看手机。
“之奚,你还不睡?”她睡眼惺忪,看不清他手机上的内容。
他放下手机看向她,“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蒋萤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不是,是我忽然醒了。”
陆之奚不喷香水,但玲晶每次洗衣服都会往洗衣机里放一点特制的岩兰草凝露,他的衣物上都有淡淡的香气。岩兰草有镇静安定作用,和陆之奚的体温融在一起,让她迅速地平静下来。
平静是平静了,但也没了困意,她试着再次入睡,偏偏就是睡不着。
陆之奚已经躺入被子里,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陷入睡眠。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半晌,她小声叫了声:“之奚。”
“嗯?”他回应了。
“你也睡不着吗?”
她说话声音轻极了,像幼儿园睡觉时间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你想不想.......”
陆之奚睁开眼看着她,明知故问:“想什么?”
“那个。”
这么晚了,蒋萤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点儿躁动。
月光从窗子里漏进来,陆之奚枕在她身侧,脸庞浸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像一幕颗粒度拉满、褪色模糊的电影画面,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闪动着光,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说清楚,萤萤,你想要什么。”
他声音温和,像是在鼓励她。
蒋萤呼吸有些迟滞,心跳变快,片刻才小声说:
“我......想坐在你脸上。”
12. 偷看
陆之奚把她当成水蜜桃食用。
他浓密柔软的发丝沾上了水,长长的睫毛也湿了,小幅度地扑闪着,像被露水打湿的羽毛。
蒋萤将手插进他的发间。
陆之奚抬眸看她。
黑夜让他的瞳色变深,半藏在眉骨的阴影里。
暗流涌动的渴望。
“喜欢吗?”
“嗯......”
她声音绵软得发颤,然后屁股被打了一巴掌。
“下去。”
他湿润的唇瓣微动,柔声说。
陆之奚拢住她的头发,握成一束,按住她的后脑。
他的声音很好听,还有少年人特有的清冽。那声音低低地叫她的名字,落在她耳中,成了一句简短的情话。
性之中涌动着颠覆性的快乐,这种快乐在此时此刻无所不能、摧毁一切伤感、困惑和小心翼翼,带来无所畏惧的勇气。
蒋萤抬起头,看向靠在床头的陆之奚,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之奚,你爱我吗?”
他怔了片刻,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蒋萤被他看得心脏乱跳。
空气安静了几秒,陆之奚忽然倾身上前,高大的身形如昏沉的阴影一般罩住她。
“之奚......之奚......”她依恋地叫着他的名字。
陆之奚的身体背着光,神情全部隐没在黑暗里,他忽然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将所有疑问、喘息和哭音都死死封住。
然后将她压入汹涌的波浪中。
*
结束时已经到凌晨四点,蒋萤精疲力尽。
她的腿在抖,手酸腰酸嘴巴也酸,桃子皮差点儿破了,嗓子也在冒烟,趁陆之奚洗澡的时候撑下楼去找水喝。
这间别墅很大,一楼除了客厅、开放式厨房,还有书房、放着长桌的宴会厅、分落在一楼各处的会客间和客房。
只有楼梯亮着灯,一楼黑乎乎的一片,看着有点儿渗人。她摸黑打开了客厅和厨房的灯,光线把这沉寂的别墅一角照得亮堂。
这座别墅的装潢既有法式的优雅风情,又有东方的古典气质,桌椅柜具明显都经过精心挑选的,兼具低调奢侈的气息和独到的艺术品味。
蒋萤找到厨房,打开冰箱,里头整齐地放着玻璃瓶装的水,一侧的柜子里有各式各样杯子,像是在世界各地旅游后收集的,还残留着一点主人曾经在此处用心生活过的痕迹。
想到这间别墅背后的故事,她无声叹了口气。
蒋萤挑了柜子最下面一层的普通玻璃杯,打开瓶盖,水落入玻璃杯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似乎响起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她心脏猛地一跳,倒水的动作也停了。
就在蒋萤以为自己是出现错觉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角落里。她吓得惊叫了一声,玻璃水瓶落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一个年纪大概在十六七岁,一头深棕色天然卷发的男孩子出现在角落里,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别怕,冷静。”
蒋萤看清了他的样子,这个男孩子也在打量她,片刻后,他说:“嗨,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见蒋萤没反应,他转而说起了蹩脚的中文:“不懂英语?”
“你是谁?”蒋萤问。
“我叫丹尼,不过我不姓威廉姆斯。”男孩儿话中带着玩笑的意思。
丹尼的眉眼轮廓很深,虽然年纪还小,但有种锐利又肆意的帅气,很像陆之奚的爸爸,甚至比陆之奚还要像多了,蒋萤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显然丹尼的母亲不是亚洲人,他长了一张欧美少年的面孔,不像陆之奚虽然瞳色浅浅的,发色浅浅的,皮肤白白的,轮廓上整体还是亚洲人特有的柔和。
蒋萤握着水杯,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这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象征性地打个招呼还是立刻走人。
她猛然想起陆之奚的肩膀就是因为私生子而受伤的,看向丹尼的视线瞬间又带上戒备。
丹尼脸上浮现灿烂的笑,两手一摊:“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我不吃人,更不敢吃我哥哥的女人。”
他说的依然是英文,把“dare”这个词咬得特别重。
蒋萤沉默片刻,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套房子登记在我爸爸名下,而不是陆夫人名下。所以我们只要得到允许,都可以借住在这里。”
丹尼饶有兴致地反问:“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这不公平。”
这时,楼梯口传来陆之奚的声音:“萤萤,过来我这里。”
蒋萤水杯都没拿就跑到了他身边。
“原来你叫萤萤,中文怎么写?真好听。”丹尼的目光始终跟着她。
陆之奚皱眉看着丹尼:“你不是明晚才到吗?”
“飞机航班临时改了,这里离机场近,况且爸爸同意我住在这里,早一天玩一天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Alex。”
陆之奚看上去没有跟丹尼寒暄的兴致,“今晚我要住在这里,你去住酒店。”
“现在太晚了,我坐了那么久的航班,很累啊。”
丹尼说,“别这么小气,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但不得不说你的女朋友叫得很好听,。”
蒋萤脸色瞬间变了。
丹尼看向她的眼神直白。
“你真的很漂亮,我保证,我爸我哥还有其他兄弟们都喜欢你这类型的。我哥哥未来的妻子肯定会嫉妒你在这里和他睡过,而我们这些兄弟都会嫉妒他睡过你。”
蒋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什么意思?”
陆之奚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你先上楼。”
“他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吗?我以为你们中国人都很看重结婚呢。如果他够喜欢你,也许会愿意让你当他的情妇,就像我们的爸爸那样,你说是不是,Alex?”
丹尼挑衅地看着陆之奚,口中的话却是冲着蒋萤去的:“但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蒋萤甚至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陆之奚带到楼上。他让她乖乖进房间等着,他很快就回来。
她站在二楼的走道内,又看见尽头主卧门前那道锁。
身体不动了,视线像是也被那道锁锁住。
蒋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房间里在床边坐下的。
丹尼那番话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忽然横扫过她的理智,让她来不及反应,大脑直接乱作一团。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陆之奚回到房间时神情很平静,上衣和裤子却有些湿,蒋萤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看他这样连忙问,“没出什么事吧?解决了吗?”
“没事。”他说,“丹尼已经走了,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想要激怒我。”
蒋萤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一些冷淡,迟疑片刻,还是问:“就是他让你的肩膀受伤的?”
“不是,是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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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蒋萤一噎,转而担忧的问:“......你还好吗?”
陆之奚似乎不想多讲这个话题。
“别多问了,我的家庭很复杂,之前不跟你说,是因为你没有必要受这方面的困扰。忘记今晚的事吧,你之后不会见到他了。”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可以跟我说这些事情。”
蒋萤声音有些着急,“而且我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对我说那种话......”
她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陆之奚看向她,“萤萤,你想问什么?”
蒋萤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问:“你......在国外是不是有未婚妻或者女朋友?”
“没有,你在想什么呢。”他失笑。
“我不是怀疑你,我......我只是脑子有点儿乱。”
“我说了,你不用在意他的话。”
“......之奚,你没有更多想说的了吗?”
过了几秒,陆之奚才开口:“你想听什么?萤萤,你是希望我说出未来会和你结婚这样的话吗?”
她呆愣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我说过了,丹尼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我未来的妻子、情妇之类的话都是为了挑衅我而已。结婚这个问题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太早了,不是吗?我们还没有到谈论它的阶段。”
温和的声音里平白透露几分冷淡。
蒋萤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的,她不是因为丹尼的那段话而要求陆之奚给一个结婚的承诺,她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他们两人而言都过于早了。
她只是想,也许他可以稍微对她多说一点儿、解释一下。
比如告诉她,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和他爸爸并不一样,或者他是有意愿和她长期相处,期待他们的感情能发展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更重要的是,她认为凭借陆之奚的聪明和敏锐,他的心里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可他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更多解释的意愿。
会是她的错觉吗?是她太矫情了吗?
蒋萤脸色有些苍白,“之奚......”
陆之奚打断了她的话,像往常一样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别多想了,我去换一身衣服,你先睡吧。”
说罢,他走进和房间连通的更衣室,关上门。
蒋萤感觉身上因为刚才亲密接触而燃起的体温骤然冷了下来,像坐在冰窖里。
而她的嗓子又像被炙烤过一样干涸。
她想起来了,刚才她下楼是为了喝水,杯子还在楼下。
蒋萤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楼。
打开楼梯口的开关,灯光再次亮起,她正准备往厨房走去,却忽然看见走廊有一串凌乱的水迹,一路延伸至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那里正亮着灯。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
这间洗手间非常宽敞,干湿分离,一道玻璃门后是装着浴缸和花洒的浴室。
她看见那浴缸装满了水,地面一片凌乱的水迹,墙壁也渐上水渍,像是有人在这里拼命挣扎过。
蒋萤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猜测,背脊泛起凉意。
她踩在一片片小水滩上,走到浴缸边,看见了许多根卷曲的深棕色头发。
浴缸的出水口还在滴滴答答地掉落水滴,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幽冷又阴森。
“萤萤,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之奚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13. 偷看
“你是说,你在陆之奚家的别墅撞见了他爸的私生子,私生子对你们疯狂口头输出,陆之奚把他赶跑了,然后你下楼发现浴缸里装满了水,还有私生子掉落的头发,陆之奚的解释是私生子在那里洗过澡。”
周安宁在电话里总结:“这个私生子的妈应该是英国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脱发。”
蒋萤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中午的太阳十分毒辣,照得她头晕目眩,原本就没休息好的大脑一阵阵抽痛。
她调整了一下有点儿滑出耳朵的无线耳机,叹了口气:“安宁,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天晚上发生了特别多的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很混乱。”
浴室里凌乱的水迹、刺眼的灯光、溢满浴缸的水,还有尖锐的水滴声,构成了某种让她心惊肉跳的信号。
那晚她根本来不及细想,陆之奚就把她从浴室里带出来,他听她说口渴,贴心地为她倒了温水。等回到房间里,他还跟她道了歉,说自己刚才情绪不佳,他们可以过一阵子再聊那个蒋萤关心的话题。
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相处得也很愉快,随着暑假到来,陆之奚似乎也彻底闲下来了,他陪她打游戏,带她参观北京的画展和书展,去尝试各种餐厅。
然后在夜里高强度地□□。
蒋萤几乎要忘记那晚的事情了,只是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余悸和担忧始终回荡在心底,等她从陆之奚的公寓离开,踏上学校宁静的大道,这种怪异的情绪又开始浮现。
“没事,你开完组会我俩一起吃个饭呗,本军师给你好好分析。”
“那晚上见。”
挂了电话,蒋萤穿过公共教学区,抵达一座红墙黑瓦的小院儿,在牵牛花的藤蔓之间挂着一块深棕色的木牌,刻着“心理学系实验研究中心”几个字。
小会议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林教授和张师姐已经到了,正在天南地北地聊天,蒋萤跟教授和师姐打过招呼,一坐下就被拉进聊天组。
“蒋萤,来,说说,你的毕业论文有思路了吗?”
立组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人也没来齐,林教授闲着也是闲着,关心起她的论文来。
“如果有思路可以说来听听,不用紧张,就是聊聊天儿。”
毕业论文?
这件事已经被蒋萤完全抛在了脑后。
迟滞的大脑缓缓转动,她坐直了身体,逼自己要说点儿什么,然后再脑海里捕捉到了一个词。
“......我在思考人格特质和人格障碍相关的主题,老师。”
“人格障碍?”
林教授思考了一下,“啊,对,你跟我提过,上学期选了韩教授的变态心理学是不是?我昨天还跟韩教授聊呢,变态心理学这名儿还是不太合理,应该改为异常心理学。扯远了,你继续说你的思路,写论文需要提出具体的问题,你有进一步思考吗?”
蒋萤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迅速开机运转,搜索关键词拼凑成句。
“我想尝试用统计学结果观测.......家庭财富量级........和儿童人格特质和人格障碍是否具有显著关系。”
林教授颇感兴趣,放下保温杯,问:“你的研究假设是什么?”
对上林教授鼓励的眼神,蒋萤稍微有了思路。
“像生态系统理论、个体与环境交互作用理论都可以说明家庭对个体的心理发展有重要影响,如果把家庭看作一个经济单位,我认为财富量级对夫妻关系、亲子关系和亲子关系的模式都有影响,从而影响儿童的人格特质.......包括人格障碍,也许可以通过统计看到相关性。”
蒋萤把自己暂时想到的思路都说了,随后林教授接连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国内外有学者在这个主题上进行过研究吗?
已有的研究数量和发表时间是什么情况?
打算用什么量表?
有没有现行可用的数据库?
诸如此类。
蒋萤这两年出于各种原因接触了不少类型的家庭,之前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题目,但还没有时间仔细研究,这会儿直接被问得低下头,气若游丝地说自己回去再研究一下。
林教授温和地笑笑:“没关系,时间还早,我这么问也是想让你在确定选题时多做一些研究,以免论文写到一半发现数据出错或者没有相关性,那可就麻烦了。对了,你今天看起来很疲惫,是不是没有睡好?”
蒋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睡得有点儿晚。”
“刚放暑假嘛,玩一玩很正常,不过也要注意休息,年轻的时候不要消耗自己的身体。”
林教授一说完,覃师兄也到了,嘻嘻哈哈地跟大家打招呼,会议室一时间热闹起来,话题也从蒋萤身上转移。
其实蒋萤也不是故意熬夜,自从在清水庭的别墅里撞见了陆之奚的私生弟弟那件事发生后,她这几天一直都有些失眠。
而陆之奚除了在那晚因为丹尼的挑衅而展现出一点异样情绪外,后来几天都非常平静,仿佛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加重了她的不安。
组会结束,蒋萤匆匆赶到学校宿舍区,周安宁正站在树下东张西望寻找她的身影,一看见她就顶着太阳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啊,跟陆之奚住了几天就一副被吸干阳气的样子,他不会是什么狐狸精吧?”
蒋萤失笑,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我是狐狸精,吸他的阳气呢?”
周安宁揽着她,思考了片刻,说:“一方面嘛,他长得确实倾国倾城,另一方面嘛,他自从出现后就把你大部分的课余时间占走了,每次我想约你出去,总是撞上他找你。在我眼里他就是狐狸精,你就是色令智昏的蒋纣王。”
蒋萤觉得周安宁这口才不去中文系真是可惜了。
她们去了学校东门外一家校友开的小酒馆。
这里的烤串和特调是华大一绝,每天都开到凌晨四点钟,现在是下午六点,时间很早,她们是第一桌客人。
周安宁打开酒水单,给蒋萤念特调酒名。
“回收垃圾大学牲。”
“第五教学楼,一跃解千愁。”
“早八不点名。”
“DDL再爱我一次。”
“华大废物特饮。”
蒋萤:“这名字起得挺好,老板可能给我的生活安了监控......我不喝酒,可乐就行。”
周安宁直接去前台找老板点菜,拿着一杯特调和一杯可乐坐回位置,“要我说,你爸喝酒过量是你爸的问题,你自制力那么好,喝一点儿也没关系,不用紧张。”
她喝了一口酒,发出惊艳的赞叹:“这杯‘学术小丑限定’真好喝,果味儿的,你尝尝?”
蒋萤摇摇头,“算了,我怕这玩意儿,尝到酒精的味道我就回想起我爸喝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周安宁知道她对爸爸酗酒的事情有阴影,也不劝了。
充斥着炭烤香味的烤串被摆上桌,挂在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放球赛,不大的酒馆内部有了热闹的声响。
“说说吧,你们怎么回事儿。”周安宁拿起一串掌中宝咬了口。
蒋萤把那晚的事情详说了一遍,包括她和陆之奚谈到结婚的话题以及在浴室里看见的场景。
周安宁听完,脸上浮现出纠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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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她有些丧气地喝了口可乐。
“那我就说了啊。”
周安宁放下签子,煞有介事地直起身子,竖起两根指头。
“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你这位男朋友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儿,我俩十八岁的时候不是傻乐就是傻悲,所以他没有把你们未来的事情想得长远也很正常。至于你看到的浴室的情况,他说是那个叫丹尼的小男孩儿洗了澡也没什么问题。
这时,周安宁的声音忽然压低,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说: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陆之奚这个人智商极高、内心阴暗,还很绝情冷漠。他其实根本只是跟你玩玩儿,只是不想闹僵才会安抚你。而那个挑衅他的私生子,在你上楼之后就被他压在浴缸里狠狠教训.......
蒋萤被她的话弄得后背发毛,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是第二种,我跟他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要是他有问题,我怎么可能没发现?”
“甭管是不是,他让你不高兴了就该挨骂,我周安宁就是个帮亲不帮理儿的人!”
周安宁喝了口酒。
“但讲实在的,我也觉得第二种情况不可能,刚才那么说我也是开玩笑罢了。你这小男朋友年纪确实太小,相比其他同龄人,他在很多方面其实算是很成熟稳重的那类了,跟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聊结婚肯定没结果。不过如果他是跟你玩玩,平常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就应该跟戚闻那傻逼一样.......”
“你说谁呢?”
一道声音幽幽从一侧冒出,把周安宁和蒋萤都吓了一跳,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两个高个子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们旁边。
黑衣服的那个冷脸看着周安宁,他对面穿着蓝色T恤的男生则笑着跟蒋萤打了声招呼。
“好巧啊,奚哥没跟你一起来?”
是戚闻和戚州两兄弟。
周安宁的脸立刻拉得老长,拿起酒杯蹭地站起来,戚闻脸上立刻露出惊悚的神情,下意识往一侧躲去。
周安宁看他这怂样,冷笑一声:“泼你我还嫌浪费了我的酒。”
她又对蒋萤说:“走,我们换个桌,在这里吃不下饭。”
蒋萤默默看了一眼戚闻,提起包跟周安宁换到了另一个角落。
说实在的,戚闻真是自己活该,但凡他当初没骗周安宁说他是初恋,也不至于被周安宁记仇到现在。
距离周安宁这段惨烈失败的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换了个桌子,喝两口酒,她就把刚才的插曲抛在了脑后,反倒是另一头的戚闻和戚州偶尔还会朝她们看过来,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期末季刚结束,学生们还没有回家,都三三两两地结伴聚餐,七点出头的时候酒馆内就坐满了人,室内也变得嘈杂。
“今晚你就别回去了,反正这几天你因为陆之奚的事情恍恍惚惚的,还不如跟我回宿舍住一晚,自个儿冷静冷静。”周安宁劝她。
蒋萤虽然跟周安宁一个宿舍,但两人很久都没有坐下来慢悠悠地聊过天,再加上她确实想自己冷静一下,于是给陆之奚发消息,说今晚在校门口的酒馆跟周安宁吃饭,准备聊久一点儿,夜里跟她一块儿住宿舍里。
刚把消息发出去,蒋萤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萤萤?安宁?好久不见啊。”
一个模样斯文,戴着眼镜的男生走到了她们的桌边。
蒋萤一抬头,立刻惊喜地笑了:“承明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顺手关上了手机,没注意到陆之奚几乎是秒回了她的消息。
“怎么突然说不回来了?今晚吃饭只有周安宁吗?现在安不安全?”
14. 偷看
蒋萤少有不回复的时候,除非有什么事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而今天下午一出门,她回复消息的速度明显变慢,回复的内容也比往常变得简短,甚至连表情包都没有用。
陆之奚盯着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发出去的问题迟迟没有回音。
绿色对话框里的文字像是变成了胡乱爬行的虫子,密密麻麻地爬在他的神经上。
而微信里另一个群聊正持续有新消息。
戚闻连发五个表情包抱怨流年不利,晚上吃个饭还他爷爷的遇见刺头前女友,戚州说学校东门酒馆的酒单又更新了酒名,莉莉吵着要他们有时间带她去吃,几个人聊着聊着,戚州说起在这里还看见了陆之奚的女朋友。
他随手拍了张照片,镜头都晃出了虚影,只得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头发又黑又长,皮肤很白的女孩子,身边还坐着个穿着衬衫黑裤的年轻男生。
陆之奚点开这张照片。
放大。
再放大。
“Alex,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电脑屏幕上正连接着视频通话,对面的黑发女人目光冷淡地盯着他,说着流利的法语,语气像漫过冰水的天鹅绒一样优雅又凉薄。
陆之奚抬眸看向她,语气平淡:“妈妈,我在听。”
他说的是中文,引得陆琇皱起了眉头。
陆琇在法国出生长大,中文不怎么好,平常和陆之奚对话都是用法语,丈夫安东尼在场的时候才会说英文。
什么时候说什么语言,是规矩、是礼仪、是教养。
陆琇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在中国一年,连家里基本的要求都忘了吧,从小到大只会给我丢脸。”
陆之奚换成了法语,“抱歉。”
“我听管家说你前几天带了一个女孩在清水庭的别墅里住了一晚。”
“是。”
陆琇冷笑了一声,“你打算和她结婚?”
“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那你为什么要带她进入父母的房产里居住?在你自己的公寓里放荡还不够吗?”
说到这里,陆之奚已经不回答了。
母亲的提问不是真的要知道答案,她只是在发泄不满,就像往常一样。
“你们还在那里遇上了丹尼·劳文,对吗?真有意思,父子兄弟都是一个样,你们不愧是一家人。你看看你现在这个表情,没有羞耻心,让我倒胃口。”
陆琇的语调还是柔和的,但每一个字都如针刺般带着尖锐的嘲讽。
陆之奚却忽然笑了一下,反问:“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他看着屏幕对面的母亲,脸上的笑容浅淡,似乎对她刚才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
这回轮到陆琇不说话了。
儿子带笑的神情让她如芒在背,像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让她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熄灭,变成一种忌惮和警惕。
她的儿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不是一个通过打骂、训斥、控制而臣服的孩子。
陆之奚凝视着屏幕对面的母亲,她的目光也穿过镜头一直盯着他。
他知道陆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定又一次在心里愤恨地后悔将他生下来。在这一点上,陆之奚和她秉持着相同的观念——这是年轻又天真的陆琇所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也是她此生最大的教训。她试图去相信爱情,然后被逼成一个没有人会爱她的女人。
“您不用为这点小事生气,免得伤身体。”
这话无疑是一个台阶,陆琇的神情缓和下来,那双如秋水般的双眸也带上了温柔。
“Alex,刚才那么说,是妈妈太着急、太担心了。之前一直跟你说过,妈妈没什么能力,给不了你任何支持,以后你要接手你爸爸的集团,就要娶一个合适条件的妻子协助你。
“而你的妻子如果不能成为你的盟友,就会成为你身边最大的敌人。所以你最好谨慎一点,不要让中国的杂事影响到你之后的生活。”
陆之奚静静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他不喜欢考虑这个问题,只是陆琇总是反复在他耳边强调。他也许会结婚,也许不会,无能者才需要盟友。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说:“我知道怎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陆琇松了口气。
断掉视频前,她扬起一个笑:“妈妈很想你,Alex。早点回纽约,所有人都在为你回家做准备,你爸爸到时候也会回来。”
陆之奚没有从陆琇的表情上看见任何的思念,但他仍然对她笑了笑,“我明白,我会按照安排及时回去的。”
电脑屏幕在视频通话结束后不久便黑了下去,漆黑的面板反射出陆之奚的面容。
他的神情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厌烦。
书房的门被敲响,玲晶小心翼翼推开门,问是否要等蒋小姐回来吃晚饭。
陆之奚关上电脑,拿起手机,“等。”
他顿了顿,又问玲晶:“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你向陆夫人汇报关于她的事,我会让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在上东区再也找不到工作?”
*
许承明比蒋萤和周安宁大两届,她们入学的时候他大三,当时是心理学系的学生会主席,之后顺利保研继续在心理学系读认知神经科学,研究生和本科生的课程安排不同,上课的教室和教学楼都不怎么重合,两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
“这不是刚期末结束嘛,跟几个同学聚餐聊聊天。”
许承明指了下不远处靠墙的那桌,两男三女正在吃烤串聊天,蒋萤和周安宁望过去发现都不认识,应该都是读研究生的学长学姐。
周安宁在院系的学生会内工作过,和许承明很熟,笑嘻嘻地打招呼:“承明哥你坐下跟我们聊聊呗。”
“行啊。”
这家酒馆就是华大学生的基地,没什么外校客人,大家来这里一坐下经常能碰见熟人,基本都默认要聊天撸串到后半夜。
这是个靠墙的位置,周安宁坐在里头,蒋萤坐在外侧,里面的位置有些挤,许承明个子高,坐不进去,就拉开蒋萤身边的椅子坐下。
蒋萤笑着说:“承明哥变得帅了,刚才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最近怎么样?你女朋友没来?”
许承明无奈笑了笑:“别说了,刚分手。”
她们去年听说过许承明谈恋爱的事,女生是一个外校考研考上华大社会学系的学姐,人很开朗外向,周安宁和蒋萤都是她的微信好友,经常能看见她发各种参加校内活动的朋友圈,还有不少秀恩爱的照片。
两人听许承明说他分手了,都有些意外,不过学生情侣分分合合都是正常的事情,她们都不多问,举起杯跟许承明的酒杯碰了碰。
周安宁:“啥也不说,都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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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蒋萤:“啥也不说,都在可乐里。”
许承明被逗笑了,摆摆手:“我没事,过一阵儿就好了。倒是你们,最近怎么样,继续读书还是准备找实习?”
听到周安宁准备直接留学,而蒋萤则准备申请中美联办的直博项目,许承明点点头:“挺好的,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大家都想在学校继续苟两年。需要什么帮助就跟我说,安宁,回头我把几个我这届申请留学结果不错的同学推给你,你有需要可以跟他们咨询。至于萤萤想申请的那个项目......竞争很激烈啊,不过我也认识一位被录取的学姐,回头也把联系方式给你。”
许承明在学院内的名声特别好,人又稳重又靠谱,很照顾学弟学妹,这一番话让两人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直呼亲人。
“小事儿,你俩还是新生的时候就分配给我引导,能在学校过得顺利我也很高兴。”
许承明看向蒋萤,面露关切:“对了,你这段时间状态怎么样?脱单以后心情有没有变好?”
许承明和周安宁都清楚蒋萤还是新生那会儿的情况,三人坐在一起说话,这话题也不算忌讳。
蒋萤那时刚孤身一人从小县城来到北京,父亲反复酗酒对她在学校的状态影响很大,所以她在新生的心理健康测评工作里被列为了重点关注的对象。
许承明作为那年的学生会主席,手上握有院内被重点关注的学生名单,而周安宁跟蒋萤关系好,也被学院老师嘱咐多多关心蒋萤的状态。当时许承明经常会约周安宁和蒋萤一起吃饭聊聊天,也不说什么沉重的话题,一般就说说八卦,吐槽一下专业课,讲些好玩儿的事儿放松心情。
严格来说,许承明那时关照蒋萤是职责所在,但他给了蒋萤很多很有效的建议,比如试着记录自己的心情,找个合得来的人谈一场恋爱等等。
蒋萤笑着说:“很好,按照承明哥你的指导生活,现在过得很开心。”
“那太好了,看你脱单之后气色都好了不少。咱们虽然学的是心理学,但该有的烦恼一个也不少,不过至少我们可以稍微理性地看待自己面对的问题再想办法解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太久没见面,三人越聊越热烈,没注意到酒馆门口进来一位新客人,个高腿长,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了小半张白皙的脸,刚一进店就吸引了门口几桌人的注意力。
戚闻和戚州原本在跟朋友聊着天,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两人朝他招了下手。
陆之奚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目光在酒馆里扫了一圈,径直往角落里的那一桌走去。
蒋萤正在听周安宁和许承明讲起院里的恋情八卦,忽然被人从后按住了肩,吓了一跳,而原本一直叽里呱啦说话的周安宁也把嘴皮子闭上了,呆了两秒才说:“陆之奚?”
许承明也有些意外地抬头,打量了一会儿这位在华大名不见经传的大一学弟兼直系学妹的男朋友。
蒋萤非常意外:“之奚,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很担心你。”
陆之奚虽然是对她在说话,目光却看向了许承明,“这位是?”
和陆之奚对上视线,许承明微微一怔。
他上大学后活跃在学生会里,一直和各式各样的同学、老师和外校人打交道,最擅长察言观色。
这位学弟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好。
15. 偷看
“这是我们院的学长许承明。”
蒋萤完全把微信消息的事儿抛在了脑后,但这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没想到陆之奚竟然亲自跑过来找她。
她站起来挽住陆之奚的手臂,又对许承明说:“承明哥,你还没见过之奚吧,正巧今天可以认识一下。”
许承明跟陆之奚打过招呼,笑道:“之前就听说过你,确实长得很帅,萤萤真是有福气。”
陆之奚笑了笑,“是传言夸张了。”
靠墙的位置挤,蒋萤本来准备和周安宁坐在一起,让陆之奚坐在她坐的位置,却没想许承明先站了起来。
“学弟坐我这里吧,我也该回我那桌儿了,萤萤,安宁,那咱们以后就微信群里多联系,之后有空再约个饭好好聊聊。”
三人以前有个小群,叫做「承明在上,受小妹一拜」,在蒋萤和周安宁入学时建立,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一年前,许承明给两人发专业课的期末复习资料和往年题,被期末折磨得精神错乱的两人哭天喊地地谢他救命之恩。随后许承明研究生课程太忙,她俩一个谈恋爱一个斗前男友,三人的联系也是这个时候变少的。
今晚碰见,周安宁在群里嚎了一嗓子,群聊复活,改名为「我们都有精神正常的未来」。
等许承明走了,蒋萤才跟陆之奚说:“其实你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不用专门过来。”
“今晚不忙,也可以顺便过来接你回家。”
蒋萤愣了下,“嗯?我今晚打算跟安宁回宿舍睡......”
周安宁在一旁咬着吸管,幽幽道:“陆少在跟我争宠呢,唉,今晚我又要独守空房了。”
陆之奚笑笑:“不着急回去,今晚我结账,想点多少点多少。”
他又看向蒋萤,“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回家吃饭,特意让玲晶做了你喜欢吃的帝王蟹,最好留着肚子回去再吃一点儿。”
周安宁这只情商智商都在线的单身狗看见两人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哪里还好意思拉着蒋萤继续聊天,再加上她跟陆之奚也不算熟悉,索性说:“今天周六,你们要是在晚点儿回朝阳那边就该堵车了,干脆直接回去吧,之后有空再吃饭也一样的。”
蒋萤猜到陆之奚没吃饭,又知道他不喜欢吃烧烤,点头:“行。”
陆之奚坚持结账,但不巧手机没电了,他让蒋萤安心坐在位置上和周安宁再聊聊天,只拿着她的手机去前台借了个充电宝付款。
酒馆的员工很少,老板身兼调酒、端菜、收银数职,这会儿人太多,忙不过来,让陆之奚在吧台的地方稍等一下。
陆之奚坐在吧台处,给蒋萤的手机屏保试着输入密码。
她的生日。不对。
他们在一起的日期。也不对。
他停了半晌,输入自己的生日——成功解锁。
一点开微信就看到了一个三人群聊。
他通过群聊点开了蒋萤和许承明的聊天记录。
在两人最后一次对话里,许承明对蒋萤说:「可以试着找人谈个恋爱,进入一段新的关系,一个能给你带来积极情绪的人可以很有效地帮你走出负面的生活状态。在学校这么久,没遇上合适的吗?」
这段对话结束的一个月后,陆之奚接受了她的表白。
*
“其实我在学校里关系亲近的同学不多,除了安宁以外,承明哥也算一个,今天能碰见他还真是巧,我之前还在想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和他吃个饭呢。”
蒋萤随口说起晚上的事,却发现陆之奚安静得过分。
他看着车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穿过窗户落到他的眼里,像一汪盛满夕阳的湖。
“之奚,你怎么了?”
蒋萤担忧地看向他。
陆之奚目光转向她,神色很平静,“没事。”
蒋萤今天心里有事,这会儿见陆之奚兴致不高,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罕见地一路无话。
等站在公寓门口时,她终于为这异样的沉默感到一丝忐忑不安。
这时,陆之奚忽然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到了餐厅。
餐桌上摆着弧形流线状的银质烛台,烛光变成一圈圈温暖的光晕,烛泪在银盘里积成透明粘稠的河。桌面上摆着从挪威空运来的帝王蟹,火腿沙拉和肉桂苹果派,因为她不喝酒,高脚杯里被贴心地换上了苹果气泡水。
蒋萤眼中全是惊讶,“这么丰盛?”
“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
陆之奚坐在她身边,亲自将晶莹饱满的蟹肉从长长的蟹腿中完整地剥下,放在她面前的瓷盘里。
蒋萤一吸溜就把肉质果冻一样鲜美的蟹肉吃进口中,“的确很好吃,之奚,我可以自己来,今晚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陆之奚的动作却没停,“没关系。”
看着他专注剥蟹肉的样子,蒋萤一时间有些愣神。
这几天里,不安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一样挤在她心口,可这会儿,那气球忽然被扎了一个口子,迅速地变小消失了。
陆之奚一直表现得温柔体贴、周到成熟,但实际上他只有十八岁,在别墅那一晚,她的脑子很乱,他的情绪也有些失控,发生不愉快他很快就道了歉,就连周安宁都觉得很正常。
蒋萤想,自己不该多虑的。
“之奚,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陆之奚笑了笑,目光落在蟹脚上鲜红又尖锐的齿勾上,说:“你说过你喜欢温柔的人,现在看来,我做得还让你满意,是吗?”
蒋萤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异样,点点头,“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会照顾人的男生。”
“你还了解过别的男生?”
这个问题很突然,但蒋萤还是仔细想了一下。
作为大一新生入学的时候,脱单当然是个热门话题。大家刚从枯燥沉闷的高考中解脱出来,来到大城市,进入好学校,周围环绕着优秀的同龄人。如果仔细盘算起来,蒋萤也跟两三个男生试着聊过天、约着出去看过电影,但没发展出什么粉红泡泡,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她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一五一十地跟陆之奚交代了这几件事,又半开玩笑般地问:“你以前也有跟女孩子出去玩儿过吧?”
陆之奚捏着蟹钳,将蟹肉撕扯下来,这回用的力道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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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条蟹腿从中间生生断开。
“我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蒋萤都开始有点儿心虚了。
“之奚,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之奚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蒋萤的脸庞被柔和的光晕裹住,与他对视的双眼泛着明亮又温润的光泽。
他笑了笑,将蟹肉放在她的盘子里,“快吃吧。”
夜里,蒋萤洗漱完后在床头修剪昨天刚刚换过的粉芍药。
芍药最外围的花瓣是圆润的半弧,里面重重叠叠,清浅的粉色一层层绽开,充斥着饱满又素静的生命力。
背后的浴室门打开,温热的水汽漏进空调房里,脚步声逐渐靠近她,陆之奚带着水汽的怀抱从身后将她笼罩。
蒋萤没回头,将喷壶放下,轻轻拨弄花朵看有没有枯萎的花瓣。
“这一次的花是在网站上团购的,我本来以为网购的鲜花质量不好,没想到醒过花之后开得比花店买的还漂亮。”
她抽出开得最好的那支,递至陆之奚面前,“闻闻看,是不是特别香?”
浅粉色的芍药花贴着他的鼻尖,冷白的皮肤似乎都沾上了芍药的粉。
蒋萤突然突然明白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意蕴,哪怕手里这朵不是桃花。
陆之奚细细嗅了一下,“嗯,很香。怎么不买月季了?”
她把花插回花瓶里,小声说:“我感觉你似乎不喜欢月季。”
刚说完,蒋萤整个人跌进他的怀抱里,顺着他的力道倒在松软的床上。
陆之奚压在她身上,亲她的脸颊和脖颈,用高挺的鼻梁蹭着她柔嫩的皮肤,像刚才细嗅花香一样闻着她的气味。
两人唇瓣相碰,一触即分,如同嬉闹一般浅浅地亲着,亲了又亲。
他脱下她的内衣,吻上她的眼皮,突然说:“我也很满意。”
蒋萤一怔,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陆之奚这时却将她翻过身,单手把她双腕反扣在身后,抓住她的后颈。
她真像他的小狗。
眼睛像,性格也像。
她跟帕比一样,柔顺、聪明。谁对她好,她就亲近谁,喜欢谁。谁对她最好,她就最喜欢谁。
陆之奚想,自己早就想清楚这件事了,所以这段时间他扮演得很好,也从她身上得到了满足。
人与人只有各取所需和利益交换这样简单的规则,无论交换的是什么。
那股躁动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看着她雪白的身体。
抚摸。
如果她有尾巴,应该就像小狗一样摇起来了吧。
尾巴?
陆之奚想起来戚闻送过一个盒子给他。
“趴好。”
蒋萤被他按在床上,一个柔柔的吻落在她的肩头,随后见他离开了卧室。
她察觉到陆之奚的状态有一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正想下床去找他,就看见他拿着一条毛绒绒的东西进来。
“之奚,我.......”蒋萤下意识缩到了床角。
“过来。”他哄她。
16. 小号
小狗真的摇起了蓬松的白色尾巴,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他扯着尾巴根,“喜欢这样吗?”
“之奚,慢一点......”
蒋萤声音里带着哭腔。
身后的人像没有听到一样,还扇了她屁股一巴掌。
暴雨降临,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土地,雨水浇在身上又潮又热,让她浑身颤抖。过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像一颗可怜无助的小网球,被球拍啪啪啪地拍着,声音也变得呜呜咽咽的。
陆之奚听她哭,听她叫,看着她眼冒泪花、身体颤栗。
离开他以后,她会用这样的模样去亲近谁呢?
床的剧烈震动让手机感应亮起,光线刺眼的屏幕上写着的日期撞入他眼中。
他忽然回过神来——
没有必要。
她以前的经历,不关他的事。她以后的经历,也不关他的事。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让她老老实实待在身边就够了。
蒋萤额头汗津津的,还在试图确认:“之奚,你到底怎么了?心里不开心吗?我可以.....啊——”
陆之奚忽然俯下身来亲她的后颈。
“不,我很好,你想要慢一点?告诉我,怎么样能让你更舒服?”
温声软语像暖流一样淌进蒋萤心里,她撑起身,反将他推倒在床上,坐上去。
“我想让你舒服。”她环抱住陆之奚的脖颈,眼睛湿漉漉的。
陆之奚凝视她。
他们离得很近,鼻尖相对,呼吸交织,
急促、灼热。
随后用力地亲吻,让身体融在一处。
*
北京进入了盛夏,所有热烈的东西都挤在了这座大城市里。
灿烂的阳光、炙热的温度、嘶叫的蝉鸣让人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各处凉爽的空调、清凉甜腻的奶茶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冰淇淋强烈地增加了人的幸福感。
别墅的意外事件过去之后,蒋萤觉得这个夏天似乎变得特别幸运。
陆之奚也罕见地闲了下来,用所有时间陪伴她。当她要看文献整理数据的时候,他坐在她身边看书,她要去学校开组会,他就亲自送她到会议室门口,然后在学校的咖啡厅里坐着等她。
有一次他们在学校里遇见了许承明,许承明还开玩笑道:“萤萤,你这男朋友护食啊。”
今天下午也一样,组会在五点半结束,蒋萤一走出学院就赶去学校的公共咖啡厅。
暑假里咖啡厅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坐着,有老师也有学生,不是在看书就是在低声聊天,室内飘着舒缓的音乐,有一种别样的静谧。
一路往里走,蒋萤很快注意到坐在角落里戴着鸭舌帽,穿着黑T黑裤白球鞋的男生。他单手撑着下颌,正在看一本打印版的书。
她放轻脚步,从另一边绕后走到他身边,扑上去从后抱住了陆之奚。
“猜我是谁。”
为了不吵到其他师生,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在他耳畔呢喃出来,带着调笑的意味,试图吓他一跳。
陆之奚笑着回头看她,“你是.......”
他故作思考,也跟她开玩笑:“......是自我本能和性本能结合而成的矛盾体。”
桌上摆着蒋萤上学期的课堂阅读资料,今天出门时她忘记从之前用过的包里拿出来,书又厚又重,就被陆之奚带到了咖啡厅。
期末考试的记忆还留在脑子里,蒋萤不假思索:“《超越唯乐原则》!”(注1)
“你的记忆真好,这本阅读材料很厚。”
“人格心理学这门课每年都考这个知识点,我期末的时候看了五遍,有的段落我都能背了。”
蒋萤提起这门课还心有余悸,好在昨天出分,她拿了九十五。
他们一起离开咖啡厅,本该往校门口走,但蒋萤拉着他绕过主干道,往宿舍区的小路里走。
“有一个快递到了,我想马上取到。”她神神秘秘地说。
陆之奚自然没有意见,陪她一路走到女生宿舍区的快递柜前。
这一片的学生比教学区多,基本都是女生。
虽然女生们出门都讲究,但平常下宿舍楼取个快递的时候都穿得很随便,大多都是拖鞋短袖大短裤,有的人的短袖一看就知道是睡衣,还有的女生刚从公共澡堂出来,头发都是湿的,手里提着的桶里还装有沐浴露洗发露和换下来的脏衣物。
陆之奚站在取快递的入口等蒋萤,每个路过他的女生表情动作都很一致——先是面露惊艳,然后立刻打量自己的穿着,接下加快脚步迅速走过他身边,有的甚至直接遮住了自己的脸。
众所周知,脸这种东西,只要藏得够好,就不会丢。
蒋萤取完快递出来,没看见陆之奚,左右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站在宿舍区不远处那条路的树荫下。
她跑过去,“这么热,怎么不在快递点那儿吹空调?”
“女孩子太多了,不方便。”
陆之奚看向她手里的袋子,“这个是什么?”
蒋萤献宝似地递到他面前:“去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的那款小熊娃娃有了升级款,我看到就马上下单了,还买了好几套小熊装,可以给它们换新衣服,你喜不喜欢?”
去年圣诞节,也就是陆之奚生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但蒋萤给他送了生日礼物,是一个寓意快乐的圣诞装微笑小熊。
后来两人确定关系,蒋萤又觉得小熊一直穿着圣诞装不合适,找了网上专门给娃娃做衣服的人又定制了西装、网球套装和好几套休闲服——完全是按照陆之奚的打扮习惯来的,她觉得这小熊跟陆之奚一样又可爱又漂亮。
陆之奚笑着说:“喜欢。但你现在送我这个礼物,今年我生日的时候——”
他话音猛然顿住。
“每年的礼物都不能重复呀,到时候有新的给你!”
陆之奚却不说话了,接过她手中的礼品袋,牵住她的手往校外走,“现在该轮到我给你送礼物才对。”
蒋萤惊喜地看向他:“你记得?”
“当然。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明天是八月十日,是蒋萤的生日。
“我有预感,这会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她说。
陆之奚亲了口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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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的。”
这晚上恰好下过一场大雨,生日当天放晴了,但空气很凉爽。
一大清早,司机就等在公寓楼下,送他们去了蒋萤一直心心念念要打卡的野生动物园,陆之奚甚至在前一天晚上抢到了动物园里幼崽养育园的票。
蒋萤带着拍立得让饲养员给他们拍了好多和卡皮巴拉、羊驼、小豹子和小狮子的合照。饲养员小姐姐一直夸他们般配,一个劲儿地按快门,生生把蒋萤的相纸干掉了三盒。
从动物园离开的时候还是下午四点,陆之奚早就安排好车等在停车场,载着他们一路抵达一家位于京郊的餐厅,这座面积惊人的餐厅后头是一片宽阔的草坪,还有小鹿和兔子穿梭在草丛中。
蒋萤一下车,就远远地看见草坪中央堆着呈小山状的礼物盒,每一个都裹上了绚丽精美的包装袋。
没有夸张,那就是一座小山,她站在礼物堆前要仰着头才能看见顶部。
“之奚,这......这太隆重了。”蒋萤惊呆了。
陆之奚包了场,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们来来往往,一角还有人在演奏钢琴曲。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餐桌边,为她拉开椅子。
蒋萤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仙境的小姑娘,甚至有一点紧张,陆之奚却体贴地告诉她,今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开心,她只要好好享受就好。
当晚,有专车把这些礼物拉回了公寓。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几乎把空置的房间堆满,和蒋萤从未用过的那些奢侈品包袋、首饰放在一起,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到家,陆之奚的父母忽然来了电话,他匆匆进入书房关上门,蒋萤独自坐在房间里拆礼物。
她看着面前一个个象征着惊人价格的logo,心里又升起一股突如其来的惴惴不安。
那是一种无端的忧虑,来源于她面前这一切奢华到令她不敢想象的东西,还有这美好得不像话的日子。
她感觉自己飘在云端上,有点儿怕坠落。
片刻后,蒋萤失笑一声。
过得开心反而犯愁,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她不再想了,去浴室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玩手机。不久,陆之奚也打完电话回到卧室,他亲了她一口,让她在床上等他。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浴室里水雾弥漫。
陆之奚扯下浴巾围在腰间,瞥见台面上手机亮起了新消息的提示。
两条。
一条是微博关注对象的新帖子。
另一条,是华大教务发来的邮件。
他先点开了帖子,目光落在上面两行字上,看了很久。
随后才点开邮件。
「同学你好,
你的退学申请(退学事由:因个人原因转学)已处理完毕,证明信已寄出,邮寄编号为SFxxxxx,注意查收。
如有问题,可与我们联系。
祝生活顺利。
华大教务办公室
联系电话: 010-5xxx-xxxx
负责老师:郑老师」
第 18 章 前男友
第18章前男友
“我要把陆之奚这渣男阉了,他竟然敢骗你!!”
周安宁咬牙切齿地说着,手握水果刀,大力地把盘子里的香蕉和苹果切成片,放进碗里,倒上酸奶,放在蒋萤面前,又换上了心疼的语气。
“快吃一点儿吧,你这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蒋萤木然地看着面前的酸奶碗,“我不饿。”
她顿了顿,“他也没骗我,只是没有告诉我那些事情”
“谈恋爱就跟旅游似的,买票的时候时候不说,你跟他一起上车走了这么久才发现目的地不一样,他要自己先下车,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周安宁继续削苹果,那气势仿佛是在削陆之奚的脑袋。
是啊,他自己先下了车。
蒋萤垂下眼,又开始掉眼泪。
周安宁心疼坏了。
“你还有我呢,铁打的姐妹流水的男人。你想想,我和陆之奚比,除了没有大鸟之外哪方面都不差!”
蒋萤哭着哭着,听她最后半句话又笑了出来,“不是大鸟的问题。”
周安宁:“你不喜欢大鸟吗?”
蒋萤吸了吸鼻子,“喜欢。”
“那你看问题是不是解决了,你的情感需求——”
周安宁竖起大拇指,往她自己的方向一指,“我包了。”
“你的生理需求——”
她指着窗外。
“这世界这么大,咱能缺吗?男人不就那点儿用吗?实在不行咱还有假杰宝呢,那玩意儿不仅比男人安全,还不会叽叽歪歪地让你舔它。”
在周安宁一本正经的开导下,蒋萤的精神总算好了一点,将一碗酸奶水果吃下后洗漱一番,又慢吞吞地往床上爬。
周安宁拉住她:“大下午的先别睡了吧,咱出去走走放会儿风?”
自从前两天蒋萤在晚上狼狈地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躲在宿舍里,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一直发呆、放空,等困极了才会睡着,只有周安宁拉着她下床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动弹一下,
这样下去可不行。
在周安宁好说歹说下,蒋萤换了身衣服,和她下宿舍楼散步。
暑假刚过一半,学校
里人不多,下午偶尔有学生成双结对地走在校园里,她们在咖啡厅买了咖啡,在学校东边的湖边慢慢走着,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玩笑,走一圈接连遇到三对情侣。
蒋萤声音虚弱:“我想回宿舍了。”
周安宁暗骂出门没看黄历,也不坚持继续散步了,牵着她往回走,但刚走到宿舍区,快递站打电话来通知周安宁去取件,是她的雅思成绩单。
“这里离快递点太远了,你自己能回去吗?”
蒋萤见周安宁一脸担忧,失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去吧,我们宿舍见。”
“行,我去去就回!”周安宁拔腿就冲,打算速去速回。
蒋萤慢慢往宿舍楼走去。
拐过一个路口,她忽然听见有两个女生结伴走过她身边,兴奋地在议论着什么“好帅”“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话。
她脚步一顿,想到了一个人。
光是想到他,蒋萤心里就泛起浓重的酸涩,像一波又一波声势浩大的浪涌,漫过心头,又快要变成眼泪落下来。
她站在树下冷静了一下,对自己无端的想象感到无奈。
陆之奚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稍微调整好了情绪,穿过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棚,走上台阶。
视线里是一双熟悉的球鞋。
蒋萤缓缓抬头,和面前带着鸭舌帽的男生对上目光,愣了一秒后立刻下意识绕开他往里走。
他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曾像蜜酒一样令她沉醉,现在却像一道极具迷惑性的、诱人心智震动、粉身碎骨的漩涡。
“萤萤。”陆之奚叫住她。
他们三天没见面了,在此前的一整个暑假,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牵手、拥抱、亲吻、做.爱,亲密无间。
三天不见,像过了三年那样久。
蒋萤僵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怕自己哭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面对面站了一会儿,陆之奚才说:“我会坐明天下午的飞机回美国。”
蒋萤木然地“嗯”了一声,“旅途平安。”
陆之奚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你一直没有回复消息,我才会过来打搅你。”
他语气里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疏离。
“公寓里还有以前给你买的东西我让人整理好放在公寓里了。门锁的密码也没有换你随时可以过去住也可以联系律师办理产权手续。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我放了一份律师的联系方式在公寓客厅的桌面上也给你的微信发了一份。”
好听的声音一进蒋萤的耳中全部变成无意义的音符让她思绪错乱鼻头发酸。
等陆之奚说完过了很久她才抬头看向他:“之奚你爱过我吗?”
他没说话。
“哪怕是一点点呢?”
仍然没有回应。
蒋萤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忽然回忆起过去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每当她提及爱的时候他都没有回应——他的确没有骗过她。
是她太沉浸在幸福里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再明显不过的线索。
她眼睛含着泪唇瓣在颤抖却半是调侃地说:“之奚你对一个不爱的人未免太大方了。”
陆之奚目光紧紧盯着她
“如果我不要这些只要你留下呢?”
他猛然怔住。
蒋萤却笑了。
她这一笑眼泪就像雨滴一样从脸颊边淌下悬在白皙的下巴上泛着令人心碎的光泽。
“我开玩笑的。之奚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也不会纠缠你。”
她顿了顿又说:“希望你在美国的生活顺利以后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说完蒋萤径直推门走进了宿舍里。
她没有回头但她感觉得到陆之奚没有走他站在玻璃门后看着她就像过去许多个夜晚送她回宿舍一样。
意志力支撑着她穿过走廊爬上楼梯。
每一步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走到二楼时蒋萤撞见宿管阿姨拎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匆匆忙忙下楼走近了她才发现那是满脸惊恐的荷兰。
“阿姨这是怎么回事?”
蒋萤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被捏住后颈皮的猫这一入手才发现荷兰变得骨瘦嶙峋像一团装着木架的空棉花。它很害怕却没有力气挣扎被蒋萤抱紧怀里直接颤颤巍巍缩了起来。
宿管阿
姨说:“外面太热了,它跑进宿舍里吹空调呢,有同学说它得了口炎还有什么病,我本来不想管的,但刚才有个女孩子特别害怕它死在宿舍里有什么传染病,就让我把它赶去。”
“.外面那么热,它又生病了,怎么活得下去呢?”
“是可怜,但也没办法,猫猫狗狗的,哪有人重要?你也别抱着了,万一生病可不好。”
蒋萤没撒手,告诉宿管阿姨她等会儿会带它去医院看看。阿姨见她心疼猫,也不坚持,只是叮嘱她千万不能把猫藏宿舍里。
等宿管阿姨走了,蒋萤抱着荷兰,靠在墙边,缓缓蹲下。
“荷兰,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呢?”她喃喃道。
白猫抬起头,虚弱地呜了一声,似乎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蒋萤低下头,终于忍不住泪意,就这么抱着猫崩溃大哭起来。
*
“口炎造成它很长时间没有进食,这还导致它现在有脂肪肝的问题。除此之外,它的肠道有一段出现明显肿胀,所以它的粪便根本没办法成型,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这几天输液用药之后的情况。”
蒋萤没想到荷兰竟然病成了这样,心情更加沉重了。她强行打起精神在动物医院前台交完费,随后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输液区。
周安宁已经带着荷兰挂上了点滴,“它太乖了,刚才护士给它输液,因为太瘦找不到位置,被扎了三针都没闹。”
蒋萤拉开一旁的椅子坐在虚弱躺倒的荷兰身边。
它好像记得她是从宿管阿姨手中救下自己的人,冲着她虚弱地喵了一声。
蒋萤笑了笑,伸手轻轻挠着它的下巴,“荷兰,你还记得我呀。”
荷兰又喵了一下,好像听得懂似的。
周安宁:“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嘿。”
蒋萤轻轻地抚摸着它,掌心触及它瘦削的脊骨,根本不敢用力。这孱弱的小生命像一片在盛夏里枯掉的叶子,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碰就会散了。
她看着荷兰,眼里又蒙上一层泪光。
“安宁,你知道吗,我遇见陆之奚的时候,就像荷兰一样快要活不下去了。”
周安宁一怔,随后握住她的手,安静地听她说。
“那时候大三刚开学,我爸因为酒精性
肝炎进了医院我怕他未来有一天会因为喝酒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当时已经准备退学了。听起来很蠢是不是?那时候我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又盘算着退学像是疯了一样我妈妈已经不要我们了我不能让我爸爸出事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试着用学习和学工麻痹自己但在学校的每一天里还是充满了恐慌。”
蒋萤抬头看向天花板的一角声音缓缓的低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当时我想算了我坚持不下去了等我把新生心理健康测评的工作处理完就提交退学申请。但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学生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于是退学的事情就推迟了一天又一天。”
周安宁对这件事有印象“不填问卷的那个人就是陆之奚吧?”
“嗯遇见他之后好像生活里发生了很多好事我爸愿意去市里的精神卫生医院住院戒酒了我也感觉自己好像慢慢活过来了还找到了一份报酬很好的家教工作。他很优秀也很温柔就像太阳一样。所以承明哥鼓励我去谈恋爱的时候我才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彩色的是温暖的。”
蒋萤低下头眼眶又红了。
“他救了我的生活。”
周安宁:“有一件事你想错了。”
“嗯?”
“就算你没遇见陆之奚跟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按照咱们华大的作风教务老师绝不会轻易批准而是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你家里的问题让你继续安心学习。
“我承认你这一年的状态好得非常快而陆之奚在这上面有很大的功劳。但没有他你的生活也会慢慢变好生活有很多可能性你的身边一直有很多爱你的人
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周安宁又说:“萤萤现在我来问你三个问题。”
蒋萤看向她“什么问题?”
“第一你们上床都戴套吗?”
“.戴。”她迟疑一下还是答了。
周安宁点点头:“那看来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他是尊重你的身体健康的。第二个问题你和他在一起有经济损失吗?”
“没有反倒是他给了我很多贵重的东西.”
“有钱人的伎俩。”周安宁冷笑一声:“但这方面确实是他给你带来了好处,我不骂他。第三个问题,他有没有贬低你、羞辱你床上情趣不算。”
“这也没有.”
周安宁清了清嗓子,颇有领导发言的气势:“总结:谈恋爱的时候,他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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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好、关心足,让你走出了低谷,但隐瞒了只准备短期恋爱,没有投入感情的重要事实,此外没有别的恶劣情节。”
她拍了一下桌子,把正在输液差点儿睡着的荷兰吓了一跳。
“我宣布,判陆之奚死刑,从此你当他是个死人,棺材板压实了,入土为安,不再提起。”
蒋萤忽然想起周安宁之前给戚闻这个前男友判了被鞭尸三十年,没忍住笑了一下,但那笑很快变得有些苦涩。
“可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样。我心里是空的,身体里也是空的,像一个壳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全被他带走了。”
周安宁忽然问她:“你还记得之前我在跟戚闻分手的时候跟你说我的心好痛,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蒋萤回忆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心虚。
“.我跟你说那是前扣带皮层、杏仁核、皮质醇和多巴胺的综合作用造成的生理反应。”
她捂住脸,“对不起,那时候我没谈过恋爱,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安宁没忍住笑:“我没说要怪你呀,我想说你那时候的分析非常对,失恋带来的很多情绪其实都是生理反应,它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减。陆之奚没法带走你的任何东西,因为你本来就是完整的。他凭什么把你的心挖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配!你只需要慢慢让情绪过去,让陆之奚也成为过去。不敢爱的才是懦夫,走不出去的才是败者。”
输液室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荷兰在女孩子们温柔的抚摸下打起了舒服的小呼噜。
让陆之奚成为过去。
蒋萤在心里慢慢地划过这几个字,心中弥漫着复杂酸苦的情绪,还有一种难言的孤寂。
她伤感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
*
对陆之奚而言,一切都算是在按计划进行。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事情也基本安排妥当。蒋萤离开后,他又像以前一样整夜睡不着,这很正常,他已经给美国那边
的医生发邮件安排开药。
车从华大离开后恰好遇上晚高峰堵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公寓停车场司机犹豫了片刻还是叫醒了坐在后座浅眠的人。
陆之奚睁开眼瞳孔里闪过片刻的恍惚。
也许是因为离开华大前他从宿舍楼梯间的窗户看见她抱着一只猫在哭随后这一幕便作为梦境报复性地出现在了他刚才短暂的睡眠里。
只不过在梦中他走到了她面前
为什么这么伤心。
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梦里。
从梦境脱离他下意识像往常一样侧头看去。
空荡荡的座位。
陆之奚回过神来平静地收回目光司机已经利索地下车给他开门说:“那我明天中午再来接您?”
“好。”
他坐电梯到一楼到前台处办理手续恰好遇上管家指挥着人将公寓里一些要丢弃的杂物搬去垃圾回收处。
在这里住了一年东西积攒了不少多数都没必要带走。
工人们搬着大箱子匆匆走过东西堆得太高后面的人没看见前面的猝不及防撞了车放在顶部的杂物跟山体滑坡一样掉落在地面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吵闹了起来。
在这吵闹声中陆之奚忽然听见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
“我~爱~你~”
那声音带着卖乖的调子隐隐还能听得出笑意。
有工人问:“哪里发出来的声音?”
另一个说:“奇了怪了刚才还没有啊。”
管家注意到陆之奚就站在前台匆匆跑过来催促他们:“别堵在这里赶紧把地上的收拾了带走。”
那道不知从何处发出来的声音还在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像有一个俏皮的幽灵藏在这堆要被丢弃的杂物里戏耍着要丢掉它的人。
“您在表格这里签个字就行。”
前台小姐见陆之奚握着笔盯着面前的纸迟迟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她疑惑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管家终于在杂物堆里发现了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它有着棕色的卷毛和圆圆的黑珠子做成的大眼睛穿着一身时髦的T恤长裤又可爱又酷。
“是玩具熊啊。
管家说,“看起来是个公的,厂家居然装了女声?
工人都笑了起来,说这声音还怪可爱的。
管家试图寻找开关,但泰迪熊毛绒绒的,开关藏得很隐秘,那声音一直没停。
陆之奚放下了笔,转头看过去。
那只被管家拿在手里的泰迪熊恰巧正面对着他,甜美地笑着,还在重复那句我爱你。
蒋萤从没告诉他这只熊里藏了她的录音。
昨天离开前,她把这只熊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毫无征兆地猛然转身,快步走过去。
步子迈得太快,静止的空气里都带了风,夹带着那句反复不休的表白,穿过他的头发,拂过他的皮肤,阻断他的呼吸,冲破他的神智。
陆之奚从管家手里抓过那只关不掉声音的泰迪熊,大步走出公寓一楼,冲到偏僻的垃圾回收站前。
手一抬,泰迪熊便悬在了垃圾桶上方。
黑漆漆的桶像一个丑陋的深渊,要把可爱的小熊彻底吞噬。
可这时,那道藏在它身体里的声音却先一步骤然停止。
陆之奚动作一僵,心脏也不受控制地随那声音的消失而停跳一秒。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没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姐:不敢爱的才是懦夫,走不出去的才是败者,陆之奚听见没,姐点的就是你。
羊羊备注:“前扣带皮层、杏仁核、皮质醇和多巴胺的综合作用造成的生理反应,来自百度。
第 19 章 偷看
第19章偷看
2023/8/15:「荷兰开始自己吃东西了。」
这条微博在下午发出,蒋萤那时正在学院开组会,中场休息时收到医生给发来的一个视频。视频里,因为口炎没了牙的荷兰在缓慢地舔着处方罐头。
荷兰开始自主进食是特别大的好消息,消失已久的开心竟然像根突然破土的小嫩芽一样,啵一声从她心里冒出了头。
也恰好是这个时候,这天最后一班从北京飞往纽约的飞机已经启程。蒋萤发完这一条微博时,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陆之奚已经离开了北京,从此以后,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蒋萤试图删除小号里关于陆之奚的一切,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发了那么多关于他的点点滴滴,不光删起来费劲,光是看见都感到折磨,索性把小号当成了荷兰的治疗记录地。
动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拉了个群,每天更新荷兰的健康状况,蒋萤就一天五六条地在小号里发,一口气儿把关于陆之奚的事情全部挤了下去。
「荷兰的便便开始成形了。」
「荷兰会翻肚皮求摸摸了。」
「转:许愿荷兰快快好起来病痛退散去去去!」
失恋就像生了场病,病去如抽丝,蒋萤和荷兰像是一对病友,荷兰一天天好转的样子,好像也让她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恢复力气,开始重新回归到日常的生活里。
开学将近,蒋萤申请的中美联办的硕博培养项目面试也临近了。
学业上的压力在失恋时有奇妙的治愈作用,当她全身心投入学业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这些日子里,蒋萤除了给林教授做实验数据,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准备这场重要的面试。
硕博培养项目的面试全程用英文进行,不仅有华大心理学系各个专业方向的教授参加,美国常青藤院校的教授们也会远程接入共同参与面试。
每个候选人的面试都会持续一个小时,首先要当场从题库里随即抽取题目进行回答并接受教授们的提问,随后还要详细介绍自己的科研经历和科研价值,而候选人所有参与过的科研项目都已经递交给了面试组的教授们,到时候必然会受到暴风骤雨般的拷问。
最难的其实是第三个部分。候选人需要向教授们介绍自己未来的科研兴趣,以便他们了解自己是否适合项目的培养方向。如果不是真的对心理学领域的前沿研究有着充分的了解和热爱,会在这一部分被教授们一眼看穿。
蒋萤从暑假开始就参照往年的面试做准备,但今年面试增加了题库的量,她一看见公示的要求,脑子里就只想到了:
难!难!难!难于上青天!
这段时间里,她雷打不动地和周安宁一起早早起床,在学院图书馆、食堂和宿舍之间三点一线,随着面试的日子一点点逼近,她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圈。
面试的前一天,蒋萤已经紧张得几乎吃不下饭,连饥饿都感受不到了。
“我感觉的脑子里全都塞满了伟大的知识。”她一本正经地告诉周安宁。
周安宁剥了根香蕉:“你知道我站在你身边听见了什么吗?”
“什么?”
周安宁:“你的胃在喊:救救我!救救我!”
说完,她把香蕉塞进了蒋萤嘴里,又说:“你的胃现在又在喊:谢谢周安宁!谢谢周安宁!”
面试那天早上,蒋萤在周安宁的监督下勉强喝下了一碗粥,等在中午结束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结束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长跑,体力完全透支,是扶着墙走出学院的。
也许是早上吃得太少,当她慢腾腾往宿舍走的时候,两眼一黑,浑身发麻,直接晕倒在了路边。
好巧不巧,竟然碰上戚州路过。
他直接把她扛到了宿舍里,转头竟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之奚。
当晚她久违地收到了陆之奚发来的微信。
「听说你今天低血糖。如果在学校吃不好,可以住去公寓,我帮你安排保姆。」
他们没有删掉彼此。
两个人真正结束关系,其实并不需要任何删号拉黑的举动,只要不说话就好了。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说过话。
蒋萤想,陆之奚只是因为戚州向他提及这件事才会出于礼貌来问候罢了。
「不用了,谢谢你。」她简单地回复。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陆之奚突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蒋萤本以为自己会面试结束后稍微放松下来睡个好觉,却在这晚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
关于陆之奚的梦。
她一会儿回到了刚刚和陆之奚在一起的日子她心有余悸地对梦里的他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们分手了我吓坏了还好这是假的。陆之奚笑着捏她的脸把她抱紧怀里对她说:“可我们的确分手了
随后她又梦见一条铺着斑马线的马路对面的路边亮着红灯显示禁止通行陆之奚就站在那路灯旁而她站在这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了。
在许许多多碎片化的回忆闪回消失之后她发现自己在一片茫茫的人海中焦急地走着像是要追赶上什么人但人实在太多了她找不到他的身影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找谁。
片段式的梦境像一道道破碎的玻璃片降落在她心上让蒋萤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麻木的心脏又开始抽痛。
第二天醒来她面色苍白精疲力尽。
“如果弗洛伊德或者荣格站在这里他们会告诉你这意味着你已经要走出来了!黎明前的天空最黑暗蒋萤坚持住!你可是前途光明的蒋博士!未来华大心理学系最最最最年轻貌美的教授!”
周安宁斩钉截铁地说。
听她提起申请的事蒋萤长长叹了口气:“别提了这个项目的面试又难通过率又低如果失败了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走学术这条路以后回到国内重点高校任职是必须要有国外有含金量的博士学位的。她爸这些年清醒的时间没有喝醉的多家里的积蓄也用来给他戒酒去了蒋萤要去美国留学只能指望奖学金而这个项目之所以通过率低不仅是因为院校实力强还因为它给通过的学生提供了许多难得的科研机会和全额奖学金。
可以说是一步顺步步顺。一步不顺之后就难上加难了。
“你一定会过的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你的意中人已经在你上岸前先自杀给你助兴了情路不顺学业红火嗷。”
周安宁走到她身后给她揉肩:“出结果前就别想了你不是说后天要跟一个回国的发小吃饭吗?打起精神来漂漂亮亮地去。”
说起这件事蒋萤又叹了口气声音隐隐有些崩溃。
“我那些好看的衣服全都放在陆之奚的公寓里了那天走得太急根本没收拾。”
“有多少件?”
“十多件还有好多书”
“那是得取但这两天我要赶申请文书没法陪你过去。你是不是跟你那发小约在了朝阳区让他陪你去一趟呗。反正你不要一个人去晦气。”
*
蒙绍是上周回国的先回了一趟成都老家再飞来北京直接在亮马桥那儿租了个房子筹备组建工作室的事情。
他一到北京就约了蒋萤出来吃饭但她那时候在准备面试于是两人就定了在她面试结束之后再见面中间蒙绍还去了北京西山的卧佛寺。
“替你去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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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绍这小子从小就喜欢整点儿稀奇古怪的事情如果说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又喜欢拜说他信呢他拜人家神佛的时候讲话又不怎么着调。
蒋萤永远不会忘记在小学的某一个周末蒙绍的脑子突然抽了把他爸那些上坟的东西一口气全烧给了家里的财神爷像并跪在财神爷面前虔诚地许了三个愿望:
“让我发财。”
“我要发大财。“
“我要让虫虫这小倒霉蛋永远有饭吃。”
结果就是家里冒出滚滚浓烟邻居报了火警他爹回到家赏了他无数个大逼斗然后问一旁的蒋萤有没有被吓到。
蒋萤不敢说话她是按照蒙绍指挥点火的人。
约饭的地点是一家成都火锅店隐藏在五道营胡同里火锅店旁恰好是一家宠物店蒋萤先到索性在宠物店里晃悠。
她正站在玻璃柜前跟一只小奶猫大眼瞪小眼脑袋忽然被人从后轻轻敲了一下。
蒋萤吓了一跳猛地转身便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新潮剃着寸头的高个子男生。
单眼皮高鼻梁眼睛很大又亮又锐利笑起来的样子有股意气风发的劲儿。
“蒙绍!”
蒙绍笑着说:“挺行啊虫子长个儿了到我胸口了。”
这话说完他又皱起眉:“你是不是变瘦了?在学校吃不好?”
“这段时间复习没什么胃口今天我可要大吃一顿。”
蒋萤惊喜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倒是你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你现在真帅一脸很会骗女人的样
子。”
一说完就被蒙绍按住了脑袋。
“你怎么回事?跟谁学的这些话?”
蒋萤和蒙绍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他在英国以后忙得不行,整天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也没跟她提过,但那么久过去了,两人却一点儿生疏感都没有,嘻嘻哈哈地一起进了火锅店。
刚一坐下,蒙绍问:“你之前不是说要跟我介绍你男朋友吗?他今天怎么没来?”
蒋萤喝水的动作猛地一顿,放下水杯,小声说:“分手了。”
“分了?!”
蒙绍震惊,“不是,你生日那天不是还乐呵呵的吗?什么时候分手的?现在才过去多久啊?”
“生日第二天分的”
蒙绍沉默,捏紧了手中的水杯。
蒋萤故作轻松地说:“已经过去了,不提这件事了。”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被骗感情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声音有些发虚,“我和他已经不联系了,你不提我都要忘记这件事儿了。”
蒙绍欲言又止,盯她看了半天,还是忍下来,“好好好,吃饭吧,怪我这么长时间顾不上你。这回我要在北京待挺久,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生活费够花吗?”
“够的,我有钱。”
蒋萤哭笑不得,“行了,别问我了,你赶快报告在英国都干了什么,大忙人。”
很快,服务员将散发着浓浓的麻辣香气儿的九宫格汤锅摆上桌,酥肉、鸭肠、毛肚、各种牛肉陆续被端上桌。
蒙绍把她喜欢吃的那几样摆在她面前,夹肉下锅,说起了自己在英国的事。
他除了在那边儿上课以外,一直想着法儿地赚钱,什么鸡零狗碎的工作都干过,被欺负过也被骗过,最后跟同学合作设计虚拟饰品赚了第一桶金,品牌发展得特别好,现在打算拓展业务线,才有了上次给她寄的那些成品。
蒋萤听他一路讲下来,就知道他不容易。
蒙绍从小就很叛逆,也很有想法,认准的事儿就会干到底,不喜欢的事儿打死也不干。小学的时候,他觉得上课没意思,经常逃课,背着书包去批发市场低价买辣条零食,专挑学校门口小卖部没有的,在中午放学的时候蹲在校门口销售,大赚一笔,转头被班
主任告到了家里,钱被他爸全部没收,还挨了一顿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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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蒋萤跟他一个班,班主任是个年轻老师,师德一般,特别讨厌不老实的孩子。蒙绍总逃课,蒋萤的作业和试卷总没有家长签字,班主任不喜欢他俩,连带着同学们也讨厌他们,于是两人总是凑在一起,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一顿火锅吃下来,蒋萤跟他从近况聊到小时候,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对她来说,蒙绍比她真正的家人更像家人,他们甚至不需要用频繁的联系维持关系。蒙绍身上有一种江湖义气,只要是他认定的自己人,他都会竭尽全力地提供帮助。这些年里,蒙绍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狗腿子,但在他还是个在破小区里上房揭瓦的小豆丁的时候,蒋萤是他第一个罩着的人。
那是从小结下的恩情。
吃饭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一餐饭吃完,时间还很早。
他们走出火锅店,蒙绍问:“我送你回学校?还是说去哪儿再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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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萤低下头看脚尖,“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我送你去吧,我租了辆车开,去哪儿都方便。”
“不用麻烦你我去前男友的公寓里拿下我的衣服和书。”
虽然周安宁建议让人陪她去,但蒋萤觉得没什么必要。
蒙绍低头看她。
半晌,才憋出一个问题:“你跟他同居了?”
“算是吧”
蒙绍忽然拉着她往胡同外走。
“不说了,我跟你去他公寓,我他爹的不把他揍死,算我白给你装那么多年家长签字!”
“他已经去美国了,不会回来了。他说把公寓送给我,我没要。”
蒙绍步子一顿。
他在英国什么人都见识过,当然熟悉这种做派。
“他你.我.”
蒙绍眼里出现了小时候跟人在巷子里干架的狠劲儿。他深深吸一口气,步子一转,拉着蒋萤走进了一旁的大商场。
“放在那里的衣服别要了,我们去买新的。等会儿买完衣服,我陪你去把书拿回来,知识不能丢。”
蒙绍又开始讲究起他那些玄学。
*
戚闻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Alex看见你前女
友跟新欢逛街了,人长得还挺帅的。」
莉莉:「哇!!!多帅!!看看看看!!是大肌肉帅哥吗?萤萤好有福气哦!」
戚州:「@Lily我不是死人」
戚州:「腹肌照.jpg」
戚闻:「@Lily的玩具我也不是死人,你们就不能私聊这种东西吗?你的微信名是什么恶心东西?」
莉莉:「@Lily的玩具看腻了,明天你再进群吧」
Lily的玩具被群主Lily移出了群聊。
群里剩下的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但戚闻还在调侃。
「没拍照,走远了,俩人买衣服呢。那人身上一股凶劲儿,之奚,你也不是这款啊,看来人家换口味了哈哈哈哈。」
心大的莉莉也感觉到戚闻在拱火,问:「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关心啊?」
戚闻不理她。
莉莉重新把戚州拉进群。
戚州:「因为他现在喝醉了还给人家的好闺蜜周安宁发消息啊,天天被人回复TD,笑死。」
陆之奚刚刚和父母从一场午间聚会回家,
聚会上,爸爸和人在聊证监会最近针对某个资本证券欺诈和虚假陈述的调查,而妈妈则被一众太太们拥在中心,炫耀丈夫上个月给她从拍卖会上拍下的钻石。陆之奚原本陪在爸爸身边,当听到他们聊到某些辛秘的时候,就被提示要去陪女士们聊会儿天。他在陆琇身边坐下,周围的女人开始关心他的生活。
在中国的生活怎么样?什么时候回耶鲁?是否还打网球?有没有女朋友?开始计划冬季的度假了吗?
他微笑着一一回答。
完美的一家人。
回到家后,陆之奚跟父母打过招呼,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关上门,他就听见陆琇冷冷地问安东尼在开香槟的时候是不是想把自己的东西塞进女侍应生的嘴里,安东尼说你现在shutthefuckup我就当你没跟家庭医生上过床。
陆之奚拉上了窗帘,日光被彻底挡在窗外。这个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藏着冷清,只有床上那只棕色泰迪熊带来一抹暖色。
他从角落的桌子上拿了瓶佣人提前从冰箱里送来的矿泉水,坐在沙发上,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了群聊内容。
冰矿泉水入喉,凉意一路窜到身体深处。
他盯着戚闻那两段话看了一会儿。
她和谁一起逛街?
这么快就找了新的?
找了一个把她照顾到低血糖的男的?
新消息的震动让陆之奚回过神来,他停止了这些可笑无用的想法。
目光落回手机屏幕。
「智能门锁S70提示:北京时间9月6日21:48门开锁,已识别陌生人。打开APP查看详情。」
作者有话要说
蒙绍是萤萤的好朋友、家人,未来的新男朋友还没出场,反正给奚哥的醋不止一碗,够他喝的(狗头)
让萤萤成长一会儿,然后开启时光大法。奚哥的戏份一直有,毕竟他会偷看小号哈哈哈。
羊羊备注:“难于上青天摘自李白的诗《蜀道难》
二次备注:回过头来看发现第一次发出来的时候脑子抽了,记错了纽约和北京的时差,修改后的也有一点点bug,请大家原谅(鞠躬